《少年影行录》 第十八章 东宫令 叶孤舟、上官则、楚玲珑和潘九等人迅速集结,带着府兵直奔鬼哭林。 鬼哭林是光明城附近的一处原始森林,林子深处常年雾气如纱,笼罩着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木。 杜飞的尸体,是一位走山客意外发现的。 众人在林中行走良久,那走山客突然指着前方:“大人,就在那棵古树下。” 少顷,众人加快了脚步。 杜飞的尸体吊在一棵虬龙般的古樟树上,四肢关节被凿穿敲断,鲜血凝固,泛着暗红光泽。 数条细长丝线穿过关节,将他如提线傀儡般悬在半空。 微风吹过,尸体轻轻摇晃,发出“吱吱”声。 没错,死状与徐美云一模一样。 杜飞的锦袍破烂不堪,沾满泥土与血迹,俊朗的面容扭曲,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潘九指挥府兵,将杜飞的尸体缓缓放了下来。 楚玲珑走近,展开随身布包,取出银针与小刀,蹲下身开始验尸。 叶孤舟与上官则分头勘察四周,潘九指挥府兵搜索线索。 少顷,叶孤舟缓缓蹲下,拨开地上的枯叶,目光如炬:“虽然只有走山客的脚印,但是这里的腐叶铺陈的太不自然。” 上官则查探另一侧,用树枝挑开一些灌木草丛:“没错,凶手手法干净,早已清理了现场。” 这时,楚玲珑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显然已经初步验尸完毕。 叶孤舟和上官则等人走了过去,用目光询问楚玲珑。 “杜飞的死法与徐美云一致,四肢关节被敲碎,创面光滑异常,似锋利器具切割。死亡时间,大约在四日前。”楚玲珑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 上官则挑眉,诧异道:“四日前?那不正是杜飞失踪的当晚吗?” “没错。”楚玲珑点头,扫视叶孤舟和上官则:“二位大人,现场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目光冷峻:“只有走山客的脚印,没发现其他人的。但是,现场发现了刻意清理的迹象,显然凶手警觉性极高。” 潘九看了看杜飞的尸体,又看了看叶孤舟:“姑爷,那现在怎么办?” 叶孤舟顿了顿,沉声说道,“先将尸体运回义庄。” “是!”潘九正要指挥府兵抬走尸体,忽地从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括声。 紧接着,“嗖嗖”射出数支弩箭,直奔众人。 “小心!” 叶孤舟低喝,身形一闪,从腰间抽出长剑,“铮”地斩断一支弩箭。 府兵猝不及防,惨叫声此起彼伏,十余人中箭倒地。 楚玲珑柳叶刀一挥,侧身躲过了一箭。 上官则甩出九节鞭,利落地打断了两支弩箭,一声怒喝:“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高耸古树上滑下数十名蒙面持刀的黑衣人,动作迅捷如鬼魅一般。 这些人落地无声,长刀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黑衣人首领身形高大,眼中杀意凛然,高喝道:“杀了段无疑,替太子殿下报仇!” 叶孤舟心头一震,心中叫苦:“奶奶的,又是南乾太子党!怎么没完了……” 他心里头苦啊,顶替着段无疑的身份,也带来了无尽杀机。 明明与这些南乾太子党是自己人,却无法吐露真实身份,只能咬牙迎战。 多次希望徐浪能向南乾东宫转达不要追杀,可是都被徐浪以叶孤舟的身份是绝密为由拒绝。 唰! 长剑挥出,剑气凌厉,迎上三名黑衣人。 剑光交错,火星四溅。 叶孤舟身法如风,左突右刺,剑尖刺穿一名黑衣人胸口,顿时鲜血喷涌。 上官则怒吼一声,九节鞭娴熟地划出半月弧光,竟硬生生敲断一名黑衣人手臂,顷刻血雾弥漫。 转眼间,他已逼退数人,高声喝道:“这些都是南乾东宫的死士,段堂主可要小心了!” 叶孤舟冷哼回应:“多谢上官大人关心!” 楚玲珑足尖轻点躲过一击,柳叶刀猛刺一黑衣人颈侧,那人闷哼倒地。 随后,又一刀击退一人,手法灵动如蝶。 潘九挥刀护在叶孤舟身侧,脸上满是怒意:“姑爷,属下掩护你!” 他与两名黑衣人缠斗着,刀光剑影,杀气四溢。 南乾东宫的死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法狠辣,招招夺命。 叶孤舟稍微疏忽,肩头便中了一刀,鲜血渗出了青衫。 虽然痛楚钻心,他却咬牙不退,剑招愈发凌厉,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喉咙。 黑衣人首领见状,怒吼道:“段无疑,今日你必死无疑!” 旋即长刀劈下,刀风呼啸,直取叶孤舟咽喉。 叶孤舟不屑地冷哼一声,侧身避过,剑尖直刺首领心口。 黑衣人首领刀法老辣,横刀格挡,“铮”地一声,顿时火星四溅。 两人交手十余招,刀剑碰撞,杀气弥漫。 叶孤舟瞅准破绽,剑光一闪,刺中首领手臂,鲜血喷出。 首领闷哼一声,却仍挥刀猛攻,眼中满是疯狂。 府兵死伤惨重,余者奋力死战。 这时,楚玲珑与上官则联手,柳叶刀和九节鞭配合,击倒数名南乾死士。 一炷香的功夫,黑衣人渐渐不敌,此刻已经尸横遍地。 叶孤舟一剑刺入首领肩头,将他逼倒在地。 那黑衣人首领见状,想要再次起身。 没成想,叶孤舟的剑尖,已经抵住了其喉咙:“断喉谷一役,我未杀你家太子!再来送死,休怪我无情!”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撕下了面巾,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段无疑,你还敢狡辩!太子自断喉谷受惊,染上重病,半月前已薨!” 此时的他,眼中恨意滔天,似要将叶孤舟生吞。 叶孤舟心头大震,不禁心中暗道:“啥玩意儿?南乾那遭瘟的太子嗝儿屁了?怪不得东宫这些狗腿子死咬不放!” 事已至此,他蓦地眼中寒光一闪,剑尖猛刺首领咽喉。 黑衣人首领瞪大双眼,鲜血涌出,倒地身亡。 大战结束,林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潘九擦去刀上血迹,跪旁一具黑衣人身旁,搜出一块令牌:“东宫令。果然是南乾太子党的人!” 叶孤舟心中苦笑:“奶奶的,段无疑的祸,老子来背锅!” “看来断喉谷刺杀一事,段堂主没给皇上丢人。”上官则收起九节鞭,瞥了叶孤舟一眼,“吓死的,也是死啊。” “上官大人……”叶孤舟本想回怼两句,却在这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愣住了。 叶孤舟突如其来的异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潘九好奇地问:“姑爷?怎么了?” 叶孤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捂住肩头伤口道:“没事儿。清理现场,把杜飞送回义庄。” 府兵清理完战场,抬着杜飞的尸体,踏上了回城的归途。 第十九章 道貌岸然 回到光明城内的第一件事,叶孤舟就是要求周泰即刻发布明日处斩杜红的布告。 周泰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贤婿啊,你不是说这案子尚有疑点,不可贸然处斩吗?” 叶孤舟目光微垂,眯缝着眼睛说道:“岳丈,我觉得你说的对。皇上已知凶手到案,民心汹涌,总需给百姓一个交代。另外我想了想,玉插屏的关键线索徐美云已死,凶手是谁难道很重要吗?” 这句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太没人性了。 周泰眯起眼,审视叶孤舟片刻,奸笑了一下:“没错,咱们要查的是玉插屏。我们说杜红是凶手,她就是凶手!” 叶孤舟背着手,微微点头:“目前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免得徒增流言。” “嘿嘿,明白。”周泰转向一旁的潘九,命令道,“潘九,速去张贴布告!” 潘九刚要开口,叶孤舟突然拦下了话茬:“对了,同时通知杜连生明日前来探视女儿。” 潘九拱手领命,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杜连生来到了城主府牢狱来探视女儿杜红。 其实,潘九去通知杜连生的时候,杜连生拒绝探视的同时,还痛骂了一番杜红。 在潘九的劝说之下,杜连生才勉强前来。 牢狱内潮湿昏暗,石墙上挂着几盏油灯,火光摇曳着。 杜红蜷缩在角落,襦裙沾满了尘土,乌发散乱,眼中满是绝望与惊惶。 叶孤舟、上官则、周泰和楚玲珑站在牢房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杜连生走向关押杜红的牢房。 随后,杜红看到了牢门外的父亲杜连生,难以置信道:“爹?” 坐在木轮椅上的杜连生见到杜红,眼中满是愤怒:“你这孽女!别喊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杜红泪水夺眶而出,起身扑向铁栅栏,双手抓着栏杆,哭喊道:“爹!您要信我!我没杀人!我绝没害叔叔和娘亲!” “你住口!”杜连生暴怒,“死到临头,还不知悔罪!我今日来见你,就是替你娘亲看看你如今的下场!” “我知道您偏心哥哥,我心里不平,才勾结那假道士做了错事,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啊!”杜红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你还敢狡辩!连城是你叔叔,美云是你娘,你却下此毒手,畜生不如!”杜连生身体前倾,双手紧握着扶手,“是你毁了如意坊,害的杜家家破人亡!你就是一个灾星!从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义绝!”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似要背过气去。 楚玲珑见状,上前一步,温声道:“杜班主,切莫过于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杜连生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颤声道:“多谢阿青姑娘。多谢城主府抓到这家中败类,让我杜家得雪大耻。连城,美云,飞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杜红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愣在原地,泪水滑落,嘴唇颤抖,喃喃道:“爹……您真的不信我……” “好了,我不想再与你说什么了。”言罢,杜连生转身要走。 突然,杜红像是疯了一般,朝牢房石墙撞去。 “砰”地一声,鲜血从额头涌出,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随后,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震惊。 “杜红!”楚玲珑惊呼一声,欲上前查看。 可叶孤舟却抢先了一步,疾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向杜红鼻息。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沉声道:“人已死了。” 周泰瞠目结舌之余,冷哼了一声:“呵,即将要押赴刑场,她竟畏罪自杀了?” 杜连生愣在轮椅上,嘴唇颤抖,似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上官则走上前,注视着地上的杜红,对杜连生道:“无论她犯下多大罪孽,终是你的女儿。如今她已死,你送她最后一程吧。” 杜连生长叹一声,声音低哑:“罢了……罢了……” 叶孤舟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潘九:“既然杜红死,将她与杜飞的尸体都送回如意坊吧。” 周泰点头,挥手示意府兵上前。 府兵抬走了杜红的尸体,血迹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杜连生被推着轮椅,缓缓跟在后面。 夜幕低垂,如意坊沉浸在一片死寂的哀氛之中。 院子点起了白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晃,让如意坊显得愈加诡异。 两口棺材并排摆在戏台前,棺盖尚未封死。 戏楼内挂满了白幡,檀香袅袅。 诺大的如意坊,如今只剩下了杜连生一个活人,外加一双逝去的儿女。 明日早上,杠夫将会来抬棺出殡。 杜连生坐在木轮椅上,目光缓缓扫过两口棺材,眼神冷漠,竟无半点悲伤。 若是如杜红所言,杜连生重男轻女,也该悲伤一下杜飞吧? 沉默良久,杜连生忽地笑了,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 他声音低沉,自言自语:“杜飞,你这风流公子,活着只知败家,死了倒好,免得再让杜家蒙羞。”顿了顿,目光移向杜红的棺材,笑意更深,“杜红啊,多亏你勾结那假道士,编出灵偶复仇的戏码,替我担了罪名。不然,城主府的鹰犬怕是早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得意。 月光洒在戏台上,映得他的脸庞阴森可怖,宛如厉鬼。 突然,杜红的棺盖震动,发出“砰砰”的闷响。 杜连生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竟然猛地从轮椅上站起,动作迅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盯着震动的棺材。 少顷,他脚步踉跄地逼近棺材,双手猛推棺盖。 棺盖“吱呀”一声滑开,杜红居然猛地坐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杜连生双目骤然睁大,颤声道:“活,活了?” 杜红一个飞脚踹出,正中杜连生胸口。 “哎呦!” 杜连生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匕首脱手,滑出数尺。 他挣扎着爬起,急忙抓起匕首,恶狠狠道:“好命大的丫头!竟然活过来了!” 随后,他扑上前,刀光一闪,直刺杜红的心口。 杜红翻身滚下棺材,堪堪躲过一击。 她踉跄起身,泪水滑落,嘶声道:“爹!你为何如此狠心?我是你女儿啊!” 杜连生冷笑,眼中杀意凛然:“狠心?等你死了,去问你娘吧!” 说着,他猛地扑上,将杜红压在地上,匕首高高举起,刀尖一点点逼近她的喉咙。 杜红拼死抵住父亲的手腕,力气渐渐虚弱,匕首在月下闪着寒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铮”地一声,击中了杜连生手腕。 匕首顷刻飞出,钉在了地上,刀柄兀自颤动。 第二十章 真相 那是一支九节鞭,鞭身泛着冷光。 杜连生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屋脊上两道身影翻身跃下,衣袂飘飘。 没错,正是叶孤舟和上官则二人。 二人落地,围住了杜连生。 杜连生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你们……你们怎会……” 他猛地意识到,中了圈套。 叶孤舟冷哼,踏前一步:“杜连生,你假装瘸子,藏得可够深的。你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妻子、一双儿女,你才是最恶毒之人!” 杜连生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嘶声道:“你,你怎会怀疑到我?” 叶孤舟目光如炬,缓缓说道:“瘸子下肢肌肉易萎缩,腿必比常人细,与身体不成比例。可你的下肢,却与常人无异。我便猜测,你恐是假装瘸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杜红,“于是,我说服杜红配合我演戏。利用你探监的时候,让她假死在你面前。你将她尸体带回后,试探你是否能露出马脚。果然,你这狐狸尾巴没藏住。” 杜连生闻言,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忽地苦笑,声音低哑:“叶大人果然心细如发,竟在如此不起眼之处找出破绽。不错,连城、美云、杜飞,皆死于我手!” 上官则捡起地上的九节鞭,目光凌厉地看向杜连生:“为何?你为何连亲弟弟、妻子、儿女都不放过?” 杜连生似哭似笑,眼中泪光闪烁:“杜飞不是已告诉你们答案?连城与美云偷情,那对狗男女,罪该万死!”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怨毒,“两个都是我至亲之人,偏偏却是伤我至深之人!心伤透了!” 叶孤舟目光一寒,厉声喝道:“那杜飞呢?他们是你的儿女,又何错之有!”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把他们都逼上绝路!”上官则也气不过。 杜连生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儿女!他们是连城那畜生的种!”他声音尖厉,似要撕裂夜空,“我养了他们快二十年,却发现他们非我亲生,还想让我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杜红瘫坐在地,眼中满是震惊,喃喃道:“不……不可能……我怎会是叔叔的孩子……” 她双手抱头,泪水滑落,声音颤抖着,似乎即将崩溃。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撼。 空气仿佛凝固,戏楼内的白幡在风中低鸣,宛如鬼泣一般。 “杜连城!别演了!” 突然,院门的方向传来了楚玲珑清亮的声音。 叶孤舟、上官则、杜连生和杜红一愣,循声看去,只见楚玲珑跨进院门。 身后跟着潘九与一队府兵,火把光芒映得她面容冷峻,府兵迅速将戏院围的水泄不通。 “杜连生,别再演了!不,该叫你杜连城才对!”楚玲珑走到近前,目带寒意。 杜连生一愣,强笑道:“你在胡说什么!连城早就死了!” 楚玲珑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不,你弟弟没死,因为你就是杜连城!” 此言如雷,震得众人登时哑然。 楚玲珑踏前一步,目光如刀地盯着杜连生,接着说道:“今日你探监时,我无意间发现你耳后有细微缝合痕迹,疑似换过脸。光明城有换脸之术的,唯有鬼市邪医。我去鬼市查问过,邪医交代,十五年前,杜连城曾找他换了杜连生的脸,还付了一笔重金。” 杜连生脸色刷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辩道:“一派胡言!绝无此事!我是杜连生!” 楚玲珑浅浅一笑,目光如针:“怎么,还在狡辩?十五年前,杜连生摔断腰,下肢瘫痪,众人皆知。可你如今这般模样,哪有半点瘸疾?你便是杜连城,冒充兄长,隐藏至今!” 叶孤舟目光一凛,暂没言语。 上官则紧握九节鞭,眼中满是震惊:“阿青姑娘,此话当真?” 楚玲珑点头,沉声道:“邪医供词确凿,杜连城杀了兄长杜连生,换其面容,冒名顶替,鬼市里的邪医可作证!” 杜红闻言,泪流满面,颤声道:“爹……不,杜连城……你怎能如此……” 她声音哽咽,几乎要昏厥过去。 没错,眼前所谓的杜连生,其实正是弟弟杜连城! 杜连城忽地狂笑,笑声刺耳,带着几分疯狂。 突然,他抓起地上的匕首,猛地掷向楚玲珑,趁乱欲逃。 楚玲珑侧身躲过,柳叶刀一挥,刺中了他的膝盖。 杜连城踉跄倒地,上官则九节鞭一甩,鞭身如蛇,缠住他脚踝,将他拖回。 叶孤舟大手一挥,高声道:“拿下!” 府兵一拥而上,刀剑架在杜连城颈间,将他死死按住。 杜连城挣扎无果,眼中满是绝望,喃喃道:“我输了……输得彻底……” 杜红瘫在地上,泪水不止,似乎还在消化这残酷的真相。 叶孤舟目光复杂地看着杜连城,心中暗骂杜连城这个王八蛋,竟然以亲哥哥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 由此及彼,联想到了自己,他不也是以哥哥的身份活着吗? 只不过,叶孤舟想尽量结束这种替身生活。 “杜连城,你罪孽深重,杀亲灭伦,天理不容。押回城主府,严审!”说完,叶孤舟转身离开。 府兵将杜连城绑起,拖出了戏楼。 杜红被楚玲珑扶起,眼中空洞,像丢了魂儿一般。 杜连城被押回城主府牢狱后,双手就被铁链锁住,吊在了刑架上。 叶孤舟站在他面前,沉声问道:“杜连城,你为何连亲兄、爱妻都不放过?速将真相全盘托出!” 杜连城低垂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沙哑:“我与美云本是两情相悦,可父亲杜怀礼错点鸳鸯,将她许给了哥哥连生。后来,我和美云的事情,被哥哥发现了。我担心败露,便杀了他。为了能和美云永远在一起,我便去鬼市找邪医,换了连生的脸,以他的身份与美云光明正大地生活。” 叶孤舟问:“那么,为何又将其制作成提线傀儡?创口如此光滑,是怎么做出来的?” 杜连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至于我将他制成提线傀儡,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泄愤罢了。光滑的创口?是用五毒水腐蚀而成的,看起来自然光滑。自那以后,我整日担惊受怕。可是谁知,杜红那丫头找来了假道士,竟将此事说成了灵偶复仇,我和美云便将错就错。” 上官则冷哼,怒道:“好一个将错就错!后来为何又杀徐美云?” 杜连城叹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这些年来,我与美云渐生嫌隙。后来我们大吵了一架,她竟要将我杀兄之事公之于众。无奈之下,我只得以同样手法杀了她。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牢房内一片死寂,众人唏嘘不已。 楚玲珑目光深邃,叹了口气:“为情所困,便如此丧心病狂,真是可悲可恨。” “杜连城,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周泰哼道。 杜连城猛地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声道:“若我说一个重要信息,对你们有帮助,能否饶我不死?” “丧心病狂之徒,还妄想活命?!”周泰袍袖一甩,似要下令处斩。 叶孤舟突然抬手,沉声道:“岳丈,且慢。”他看向杜连城,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是关于玉插屏的吗?” 杜连城摇头:“我不清楚。” 叶孤舟沉默片刻,神色冷峻道:“若你信息确实有用,我可向皇上求情,免你死罪,流放岭南。” 杜连城如遇大赦,连连叩首,颤声道:“多谢叶大人!之前你们问我美云常与何人来往,我怕多事,便没有吐露。她常去一家茶楼,叫翠微居,与胡秀莹往来甚为密切。” 叶孤舟目光一凛,急忙追问:“翠微居?胡秀莹是何人?” 杜连城回道:“她是翠微居的老板娘,美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翠微居找她几次。”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心中疑窦。 第二十一章 新的线索 翠微居坐落在光明城西街,是一座两层木楼。 楼前摆着几张竹桌,茶客三三两两,笑语喧哗,茶香四溢。 叶孤舟与上官则推门而入,迎面一股清新的茶香扑鼻,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掌柜胡秀莹正在柜台后忙碌,约莫三十五六岁,姿容清丽。 她身着月白长裙,外罩青色纱衫,乌发挽成高髻,缀着一支碧玉簪,举手投足间透着温婉。 叶孤舟和上官则站在门口,环视四周打量了一番茶楼环境。 胡秀莹正低头清点茶盏,觉察到有茶客来了,便笑容温婉地迎上前:“两位客官,喝点什么茶?” 叶孤舟拱手,旋即拿出了城主府的腰牌:“胡掌柜,我们是城主府的,找你问些事。” 胡秀莹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很快掩去,笑道:“原来是官爷,请楼上雅间说话。” 她引二人上二楼,推开一间雅室,亲自奉上清茶,动作娴熟。 三人落座,叶孤舟开门见山:“胡掌柜,徐美云与你交情如何?她常来此地,所为何事?” 胡秀莹闻言,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唉,没想到杀死美云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真的太可怜了。” 叶孤舟手扶茶盏,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她和杜连城的事情,你是否清楚?” 胡秀莹一愣:“她和杜连城?杜连城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显然,徐美云和杜连城偷情的事,胡秀莹不清楚。 上官则展开折扇,微微扇动:“胡掌柜,真正的凶手并不是杜红,而是杜连城!” 此言一出,正要给叶孤舟续茶的胡秀莹骤然一滞:“什么?” 随后,叶孤舟接过茶壶,给自己续杯,同时也将杜连城先后杀死亲哥哥和嫂子徐美云,以及顶替哥哥身份生活的事告诉了胡秀莹。 胡秀莹听罢,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气恼不已:“两位大人,一定要将那畜生碎尸万段!” “这件事,徐美云也有过错,要不是越了叔嫂的分寸……”上官则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转入正题,“徐美云手中的那个雕花木匣,你可曾见过?或者,她是否曾和你说过?” 胡秀莹点了点头:“见过。” 听对方这么一说,叶孤舟和上官则相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 胡秀莹眼中闪着泪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忆往事。 少顷,她缓缓说道:“我与美云其实都是苦命人,当年一同从外地逃难至光明城,半路在城外的黑风岗遇见一伙黑衣人厮杀。” 上官则挑眉,追问道:“黑衣人?” 胡秀莹目光悠远,点了点头:“嗯。那伙人似在争夺什么,其中一个受重伤的黑衣人把木匣埋了起来。后来,黑衣人离开之后,我和美云把那木匣挖了出来,并将那死去的黑衣人埋了。” 叶孤舟心头一震,沉声道:“后来,你们打开了木匣?” “打开过,里面是一个玉插屏。”胡秀莹答道,“后来,她带着木匣去了如意坊,被老班主杜怀礼收留,在如意坊当了傀儡戏学徒。接下来,她被杜怀礼嫁给了长子杜连生。渐渐的,我则靠她的资助,才开了这家翠微居。” 上官则皱眉,有些怀疑:“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胡秀莹用力点点头,信誓旦旦道:“小女子如有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之罚!” 叶孤舟和上官则返回城主府,开始调阅城主府内的地方档案。 从一处档案中发现,十八年前确实在城外的黑风岗一带发生过激斗,被当地村民称之为“马匪内讧”。 相传在当年黑风岗有一伙马匪发生了内讧,二当家的夺权追杀二当家的。 叶孤舟又翻阅了最近几年的档案,光明城附近最大的马匪叫姚大顶,正是当年马匪内讧中的二当家。 与圣玺相关的玉插屏,怎么会在马匪手里呢? 难道,当年马匪的内讧之战和追杀守护前朝圣玺的禁卫,两件事正好重叠了? 所以才让附近村民以为,追杀前朝禁卫是马匪内讧? 如果当年掩埋雕花木匣的是某个前朝禁卫,那么黑风岗周边也一定有其他禁卫的线索。 经过叶孤舟和上官则初步磋商,决定前往黑风岗周边村落展开调查。 黑风岗到底有没有前朝禁卫的线索,叶孤舟暂且不太挂在心上,目前最闹心的则是“那方面不行”一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儿竟然传到了周泰的耳朵里。 叶孤舟猜测,肯定是上官则那张破嘴。 之前,周泰就希望段无疑和女儿周婉柠能给他生个小外孙。 如今得知女婿生理机能出了问题,他便四处求医问药,但是可苦了叶孤舟。 毕竟,叶孤舟的身体没问题,甚至还很壮实。 将杜连城押往京城的当天晚上,叶孤舟青衫半敞地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光明城全图。 目光游移片刻,落在了城南八百里外的集贤村上。 周婉柠坐在妆台前,月白罗裙轻垂,乌发如瀑,静静地梳理着长发。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周婉柠一愣,下意识询问:“谁?” 房门外,传来了周泰的声音:“婉柠啊,是我。” 周婉柠起身开门,只见周泰身着玄色锦袍,手中端着一只青瓷药碗。 药碗热气袅袅,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周泰走了进来,满脸笑意:“贤婿,婉柠,还没睡呢?那个,我特意送来一碗汤。”随后看向叶孤舟,意味深长道,“贤婿啊,听闻你从南乾归来后,身子一直有些不适,一定要抓紧治疗啊。” 叶孤舟闻言,心头猛地一紧,将地图放在了一旁,皱眉道:“岳丈,此话从何而来?我并无不适。” 他目光微眯,暗自揣测,暗骂是谁在岳父面前嚼舌根? 于是,她看了一眼周婉柠。 周婉柠自然明白,微微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如果周婉柠没说谎,叶孤舟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段无疑! 对,一定是段无疑那张破嘴。 “贤婿,莫要讳疾忌医。不管是谁说的,既然有病,怎能不治?若耽误了病情,那婉柠可怎么办?我可一直盼着有个小外孙呢,哈哈。”周泰指了指药碗,一脸认真道,“这是我重金求来的秘方,九阳大补汤,专治阳虚之症,三个疗程便可见效。喝了吧,莫辜负为父一片心意。” 叶孤舟嘴角抽了抽,心中苦笑连连,身为药师的他自然知道“九阳大补汤”的威力。 这“九阳大补汤”药性猛烈,若连饮三日,怕是要血气翻涌,鼻血横流。 更要命的是,亲嫂子夜夜躺在身旁。 他顶着兄长身份,绝不能与周婉柠有半分逾越。 叶孤舟懵了,这可怎么办? 若推说无病,恐怕是会露出马脚的;若喝了这药,只怕是扛不住啊。 叶孤舟瞥了周婉柠一眼,见她低头不语,心头五味杂陈。 见叶孤舟迟疑,周泰眉头微皱,转向周婉柠:“咳咳。婉柠啊,你也劝劝无疑。夫妻一体,他的身子要紧,你怎能不闻不问?若是成了顽疾,那可就麻烦了。” 周婉柠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地对叶孤舟道:“段郎,爹也是一片好意。你身体有恙,早些治好,免得我们担心。” 叶孤舟看着周婉柠清澈的眼神,心底一软,知她并无恶意,却又无法坦言真相。 他长叹一声,只好接过药碗。 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顿时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闭眼仰头一口将汤药饮尽。 药液入喉,苦涩中带着一股灼热,直烧得他喉头一紧,险些呛出声来。 周泰见状,哈哈一笑,满意道:“好!不出半月,贤婿必能痊愈。一个月后,婉柠定有喜讯!” 周婉柠神色羞赧,偷看了一眼叶孤舟。 周泰离开后,叶孤舟心里敲起了鼓,那可是“九阳大补汤”啊! 药效发作,忍不住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九阳大补汤 周婉柠吹灭灯笼,钻入被窝,月光洒在床榻上。 叶孤舟应了一声,脱下外袍,躺上床榻,与她并肩而卧,二人气息相闻。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心绪,盼能尽快入睡,生怕药效起来。 没等叶孤舟睡着,一股热流如烈焰般席卷全身。 叶孤舟只觉血脉贲张,浑身发烫,额头渗出大量汗液,衣襟很快被浸湿,紧贴在了胸膛。 他呼吸渐重,牙关紧咬,试图压下体内翻涌的躁动。 同时,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床沿,指甲嵌入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周婉柠被挠床的声音惊醒,察觉出了异样,翻过身子柔声询问:“段郎,你怎么了?” 叶孤舟一惊,忙挤出一抹笑意:“无……无妨,只是肚子有些不适。” 他强撑着掩饰,额头汗珠滚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周婉柠蹙眉,关切地问道:“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孤舟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不碍事,估摸是那汤药太补,我的肠胃有些受不住。”随后,他一个翻身坐起,披上外袍,匆匆道,“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说罢,不等周婉柠回应,便跌跌撞撞冲出卧房。 叶孤舟来到后院的茅房附近,背靠墙壁,紧闭双眼,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血气。 他紧握双拳,狠狠捶向墙壁,低声咒骂:“妈的,该死的九阳大补汤!” 吹过微凉的夜风,可是却吹不散内心的燥热。 叶孤舟深呼吸数次,强迫自己冷静,心中默念:“万万不能乱了心性……” 与此同时,又用内力尽量消散“九阳大补汤”的作用。 等叶孤舟返回卧房时,周婉柠已经睡着了,他这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清晨醒来时,周婉柠将袍子递给叶孤舟:“段郎,昨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没事吧?” 叶孤舟尴尬地接过袍子,旋即冷着脸说:“无碍。” “爹刚刚又来了,跟我叮嘱着,一定要让你坚持服用。”周婉柠说着,帮着叶孤舟系腰带。 叶孤舟拦下周婉柠的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回应。 此时的叶孤舟心里懊恼极了,骂了周泰一千遍一万遍,昨晚差点把他给憋死。 要是长久下去,都不用暴露身份,九阳大补汤就得把他折磨死。 思来想去,叶孤舟下定决心,必须得自己配一味药,把九阳大补汤的力道化解掉。 吃过早饭之后,叶孤舟和楚玲珑结伴策马前往黑风岗,中途再与住在城西驿馆的上官则会合。 到了城西驿馆门外,等待上官则时,楚玲珑突然说出来一句话,让叶孤舟差点石化。 “昨晚的药汤熬的如何?”楚玲珑目向路的尽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孤舟一愣:“啊?” 楚玲珑顿了顿,又重复了一句:“昨夜的药汤熬的如何?” 叶孤舟看了看天,以此化解尴尬:“啊,挺好。阿青姑娘,为何如此问?” 楚玲珑答道:“药是我熬的。” 完了完了,前女友给前男友熬制补肾壮阳中药,帮助前男友和前男友的“妻子”生孩子。 这……这叫什么事儿? 等等! 换句话说,楚玲珑也知道了他叶孤舟如今生理功能不完善的事儿了? 此时的叶孤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城主府还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生理缺陷的事情! 虽然那是他装出来的,但是也好说不好听啊。 这时,上官则从驿馆内出来了,终于结束了叶孤舟和楚玲珑尴尬的瞬间。 三人一路无言,结伴而行,直奔黑风岗。 黑风岗位于光明城西三十里,是一片荒凉险峻之地。 岗上怪石嶙峋,稀疏的枯树扭曲盘绕,岗下乱石遍布,杂草丛生。 由于被参天古木所遮蔽,黑风岗常年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传说,此地曾是古战场,阴气深重,常有怪事发生。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顺着崎岖小径前行,扫视四周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不久,叶孤舟缓缓蹲下身,拨开灌木丛,露出了一块划满刀痕的岩石:“这些刀痕,应该是十八年前那场厮杀留下来的。” 上官则挑眉,环顾四周:“黑风岗地势险要,易藏匿却难搜寻。既然当年有一名前朝禁卫将木匣埋藏,那么有没有可能其他禁卫也会情急之下掩埋呢?所以,这里极有可能还有埋有木匣。” 叶孤舟冷笑,目光深邃:“偌大一个黑风岗,想要找到一个掩埋的木匣,何其艰难。十八年过去了,就算仍旧有木匣掩埋在此,木匣也可能已经腐烂。” 上官则展开折扇驱散腥臭味,斜睨了叶孤舟一眼:“那依段堂主之意呢?” “与其翻找木匣,不如从前朝禁卫着手。”叶孤舟故作高深,眯缝着眼睛道,“阿青姑娘,黑风岗周边有几个村落?” 楚玲珑作答:“两个,集贤村和五羊庄。集贤村距离黑风岗最近,但是常住百姓并不多。” 叶孤舟思忖片刻,望向远处:“先去集贤村!” 集贤村四周环山,溪流潺潺,村内茅屋错落,篱笆环绕,鸡犬相闻。 村头一座破旧的庙宇,但是却香火鼎盛。 叶孤舟等人路过时,看到了一条大红绸子搭在了匾额上,两侧墙壁上还贴有大红喜字。 绸子和喜字很新,显然是最近几天弄的。 庙宇的匾额上,写有褪色的行书“鬼王庙”三个大字。 三人走访了村里九户人家,对当年黑风岗“马匪内讧事件”颇有印象。 但是,都没有提供什么关于玉插屏木匣的有效信息。 而且问起关于挂红绸贴喜字的原因,那九户人家也只给出了“本地习俗”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 由于集贤村的人口流失严重,叶孤舟有些担心当年见过木匣的人,可能不在集贤村了。 集贤村目前仅存十户人家,还有最后一户人家,便是集贤村的老里长穆良。 最后的希望,也都寄托于此。 老里长穆良约六十余岁,长得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灰布短衫,满脸皱纹如刀刻一般。 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打量着叶孤舟等人。 楚玲珑拿出城主府腰牌,自报家门:“穆里长,是吧?城主府查案。” “哦哦,里面请。”穆良面露微笑,将三人请到屋内。 第二十三章 血手印 进屋之后,穆良恭敬问道,“三位官爷,所查何案?” 上官则在屋内踱着步子,扇子轻摇:“穆里长,十八年前的马匪内讧事件您知道吧?” “当然听过。”穆良拿出长烟杆,点了一袋烟,然后抽了两口,“而且,一个受伤的马匪还来过我家。” 此言一出,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是目光一震。 “那马匪长的什么样,是否给过你这样一个东西?”说着,叶孤舟从怀里掏出了画有雕花木匣,以及玉插屏的草纸。 穆老汉往前探了探身子,叼着烟嘴打量着叶孤舟手中的画,不禁愕然:“不错,正是这样的木匣。”旋即,他又觉得不对,“哎,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木匣的?” 叶孤舟顿时心花怒放,急忙追问:“那木匣现在何处?受伤的马匪后来如何了?” 上官则补充道:“这木匣涉及到一桩大案,希望你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穆良吸了两口烟,目光缥缈,似乎在回忆往事:“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一名浑身是血的,背着一个女婴的黑衣马匪闯了进来。他将女婴和木匣都交给了我,叮嘱我暂时保管,说日后会来取。然后,那黑衣马匪便走了。后来,我给女婴取名穆翠翠,一直养到了十五岁。只可惜……” 叶孤舟意识到有些不妙:“可惜什么?” 穆良一声叹息:“只可惜,她三年前成了鬼王娶妻的人选,那个雕花木匣作为嫁妆随她去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面面相觑,都对“鬼王娶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何为鬼王娶妻?”楚玲珑问,“村口的鬼王庙那个鬼王?” 穆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年前,西山黑风岗上来了一个鬼王,要想庇佑村子平安,每年四月十五必须娶走一个村里的姑娘。” “娶走之后呢?去哪儿了?”叶孤舟好奇地问。 穆良一声叹息,伤感地摇了摇头:“娶走之后,新娘魂魄皆被取走,会留下诡异的尸身。村里人担心惹怒鬼王,便在村口处修建了鬼王庙。所以,短短几年的时间,集贤村的人都快跑绝了。” “四月十五……”叶孤舟嘀咕了一句,突然眼睛一亮,“那不就是七天后?” “对,今年的鬼王娶妻,正好是七天之后。”穆良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锅朝墙壁上用力扣了扣。 上官则眉头紧锁,有些困惑:“怪了。既然七天后就要举办鬼王娶亲了,为何我们之前走访那九户人家时,并没有看到要出嫁的迹象?” 楚玲珑接过话茬:“难道,这次出嫁的女子,不在集贤村?” “不,就在村里。”穆良摇了摇头,话锋陡然一转,“只不过,鬼王要求必须严守嫁女的秘密。” 楚玲珑恍然:“怪不得,都没有人提起鬼王娶妻的事。” 叶孤舟沉声问道:“如果不遵守呢?” “如果不遵守,那么就会遭受鬼王的报复。”穆良向西指了指,面露恐惧之色,“去年四月十五,吴二一家就违反了约定,一家四口稀里糊涂的死了,同时屋里墙壁上还留下了血字,你说吓不吓人?” 三人相视一眼,叶孤舟起身道:“带我们去吴二家看看。” 于是,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在里长穆良的带领下,穿过村中狭窄的烂泥路,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 穆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畏惧地低声道:“官爷,这就是吴二家了。自从他们一家离奇死亡后,村里人都不敢路过他家门前,生怕沾上霉运。” 吴二家的院落荒芜,篱笆倾颓,屋檐下瓦片残缺,露出黑洞洞的梁木。 叶孤舟推开腐朽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内一股霉味顿时扑鼻而来。 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拿出了兵器,高度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阳光透过破窗照射进来,空气中飘满了浮沉,满地散乱的桌椅,碎瓷片与尘土混杂,蛛网密布了各个墙角。 墙壁上,暗红的血字“忤逆鬼王,天理难容”八个大字触目惊心。 旁侧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透着阴森诡异之气。 上官则瞥了一眼墙上的血字,轻蔑地冷哼道:“呵,这鬼王的字,也忒难看些。” 叶孤舟沉默不语,缓缓走近墙壁,半弯着腰细看那些血手印。 少顷,他眉头紧锁,指尖轻触墙面,低声道:“嘶……这血手印有些不太正常。若是受害者挣扎留下的,定会有抓挠痕迹,位置也应该是杂乱无章的。可是这些手印,更像是刻意轻按上去的,而且力道完全不够。” 楚玲珑也走近墙壁,俯身细察片刻,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拧眉说道:“是的。这些血手印不仅没有力道,手掌尺寸出奇一致,都是左手。” 上官则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打了个响指:“所以,这可能是鬼王故意留下来,迷惑人心的伎俩!” “故意迷惑人的伎俩?”站在门口的穆良连连摆手,声音发颤地极力解释,“不可能,不可能。官爷,这不可能是假的!我们都见过鬼王的神通!吴二一家忤逆鬼王,才会遭此劫难的!” 叶孤舟斜睨了一眼穆良,沉声问道:“里长,吴二家的墓地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 穆良一愣,摇头叹息道:“官爷,吴二一家死不见尸,哪来的墓地啊?那年他们是一夜之间失踪的,村里人找遍了西山,也只在这屋里发现这些血字手印。” 叶孤舟眯缝着眼睛,目光深邃:“既无尸身,谜底怕只能在七天后的鬼王娶妻揭开了……” 返回光明城时,长街已经灯火初上。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沿街引马前行,三人皆因“鬼王娶妻”心事重重。 行至街口,突然一道娇俏身影迎面而来,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那倩影俏脸生辉,正是鬼马少女韩灵儿。 她一眼瞥见了上官则,立时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娇声道:“上官哥哥,这么巧啊,咱俩也太有缘了些!” 上官则眉头微皱,尴尬地瞄了一眼叶孤舟和楚玲珑,没有回应韩灵儿。 叶孤舟双手抱臂,一副看戏的模样。 他知道,笑话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不合脚的鞋 韩灵儿见状,负手昂起头,贴近上官则打量了起来。 上官则努力抬高脖子,侧过脸去:“你干嘛?” 韩灵儿一手夹在腋下,一手拄着下巴,秀眉微蹙:“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该不会是想我想的心力憔悴吧?哎呀,真是罪过。” 上官则拳抵唇边,干咳一声,频繁使眼色:“韩灵儿,我还有要事,你能不能别捣乱?赶紧走!” 韩灵儿却不依不饶,笑得更甜,拽住上官则的袖子:“行啦,就别诓我这个良家少女了。这都月上柳梢头了,看你们明显是要回城主府,能有什么要事啊?” “好了!”上官则挣脱开韩灵儿的手,冷着脸说道,“韩灵儿,我再说一遍!你要有事就说,没事我要走了!” “等等,我就说一句话。不不不,两三句!今儿我在城南发现一家新食肆,那儿的桂花糯米藕和芙蓉鲈鱼入口即化,香得让人魂儿都飞了!你这大玄第一美食家,就没有兴趣去尝尝鲜?”韩灵儿眼波流转,语气夸张,双手还比划着。 上官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动,舔了舔唇角。 韩灵儿见状,趁热打铁:“上官哥哥,我今天还和那掌柜的提起了你。我和那掌柜的说,我和上官哥哥可是熟的很!那老板一听,非要我把你给请去呢!你要是不去,我的牛都吹出去了,以后我在光明城还怎么混啊?” 上官则犹豫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美食的诱惑。 “罢了,我去瞧瞧便是!”他转身欲走,忽又瞥向叶孤舟和楚玲珑,“段堂主和阿青姑娘不一同前去尝尝?” 叶孤舟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上官大人有美食美女相伴,美哉美哉,我就不去叨扰了。” 同时,楚玲珑也摇了摇头,微笑拒绝。 韩灵儿见他的上官哥哥吃瘪,突然指着楚玲珑,笑嘻嘻地对叶孤舟道:“段大人,您说那话可就没意思了,您不也有个俏佳人相伴么?身旁这位姑娘如此风姿,段大人可是艳福不浅哦!” 楚玲珑闻言,脸上顿时飘过一抹红。 但是,毕竟现在身份不同,她猛地抽出柳叶刀,恼怒道:“莫胡说!段堂主可是周城主的姑爷!若再敢造次,休怪我不客气!” 韩灵儿并没有害怕,而是撇了撇嘴,笑得更欢了:“反正,我瞧你俩挺像一对儿的!” 随后,她拉着上官则的袖子,朝城南方向走去,回头还冲二人挤挤眼睛,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上官则和韩灵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街头只剩叶孤舟与楚玲珑。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少顷,叶孤舟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尖,试图打破尴尬:“阿青姑娘,方才韩灵儿胡言乱语,你莫要介意。” 楚玲珑目光复杂,摇了摇头:“韩灵儿性子跳脱,惯会戏言,谁和与她一般见识。我只是怕,污了姑爷的名誉。” 叶孤舟挤出一丝微笑,大度地说:“无妨。” 楚玲珑面色微红,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我得回去了,还得给姑爷您熬药呢。” 说罢,她双腿轻击马腹,策马离开了。 “熬药?”叶孤舟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啊?怎么还是你熬啊?” 楚玲珑秀发随着马匹的颠簸摇摆着,头也不回道:“城主吩咐了,姑爷的药,今后都由我来熬。” 叶孤舟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生无可恋摇了摇头,心说这周泰可真会安排啊,以后可一尬上加尬了。 随后,他也轻击马腹,跟上了楚玲珑。 夜色渐浓,卧房内烛光摇曳。 叶孤舟吃过晚饭之后,刚回到了卧房之中。 坐在床边的周婉柠看见叶孤舟回来了,急忙拿着一双崭新的黑布靴迎了过去。 那黑布靴靴面绣着云纹,针脚细密,一看便是精巧匠人制成。 周婉柠将叶孤舟拉到床边,柔声说道:“段郎,我今日去芙蓉巷老字号买了这双布靴,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说着,将靴子递给叶孤舟。 但是,叶孤舟并没有接,而是冷漠地摆了摆手:“合适。明天换。” 对于丈夫的冷言冷语,周婉柠早已见怪不怪。 身子滞了一下后,她干脆将要起身的叶孤舟摁下,然后脱掉了叶孤舟脚上的靴子:“试试嘛,又不会耽误多大功夫。” 叶孤舟见状,总不能让嫂子给穿鞋吧? 虽然之前也给自己洗过脚,但是上次都已经尴尬出天际了。 叶孤舟表现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从周婉柠手里接过布靴,试着将脚塞进靴子。 可是,靴口却紧得厉害,硬是穿不进去。 叶孤舟顿时懵了,意识到不妙。 他顶替兄长段无疑的身份,早已习惯掩饰言行,却忘了脚码这等细节。 完了,要露馅儿了…… 叶孤舟额角渗出了些许汗,强笑道:“夫人,这靴子……怕是尺码不对。” “不该啊,福记鞋肆做了你多年的靴子,怎会弄错尺码呢?”周婉柠上前查看,纤手轻抚靴面,语气不解,“真是怪了,我特意叮嘱了,按你往日的尺寸做的。” 叶孤舟心跳加速,板着脸含糊道:“正常,许是鞋肆的学徒做的,疏忽大意给弄错了。” 他心中却如擂鼓,暗自祈祷周婉柠莫要再深究。 “这针脚,不可能是学徒做的。不对,明日我去找那鞋肆掌柜问个清楚。”周婉柠眉头紧锁着,目光狐疑地看着叶孤舟。 叶孤舟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忙又编了个借口:“还有一种可能……我脚的尺寸,可能是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叶孤舟自己也差点笑出来,但是毕竟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周婉柠一怔,失声笑道:“脚怎还会缩?段郎说笑了。” 叶孤舟脑中灵光一闪,放飞想象力,开始胡诌起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莫名得了那不育之症,也不排除脚莫名缩了尺寸。就像人老了,身高会缩一样,脚兴许也是这个道理。” 一本正经的胡诌八扯,他暗自捏了把汗,盼望着能蒙混过关。 周婉柠闻言,沉默片刻,方才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抿唇轻笑道:“段郎这话,倒是稀奇。不过,也有道理。”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忽传来敲门声。 周婉柠扭头问:“谁?” 门外传来楚玲珑的声音:“回大小姐,阿青,城主让我来送药。” 一听是楚玲珑,叶孤舟更加无语,果然尴尬的事来了。 第二十五章 千机蛊 周婉柠放下布靴,转身去开门。 楚玲珑朝周婉柠点头请安,然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叶孤舟暗自叹了口气,开始脑补接下来的尴尬场面。 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妻子”,在前女友面前要与“妻子”秀恩爱。 楚玲珑端着药碗来到叶孤舟跟前:“姑爷,您的药熬好了。” 叶孤舟尴尬地咳了一声,旋即又恢复冷漠,点了点头。 周婉柠从楚玲珑手中拿过药碗,转头看向叶孤舟,柔声道,“段郎,趁热喝了吧。” 她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了叶孤舟的嘴边。 叶孤舟头皮发麻,下意识忙摆手:“夫人,我自己来便好。” 周婉柠却不依,执意喂药:“段郎莫推辞,早些喝了,早些好起来。” 说着,勺子已凑到了他唇边。 叶孤舟无奈,不敢再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一口口喝下。 楚玲珑看着叶孤舟喝药的模样,心中忽生一念:“这段无疑处处透着古怪。段无疑,会不会只是叶孤舟掩人耳目的一个化名?”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完全能说得通! 少顷,周婉柠喂完药之后,将空碗递回了楚玲珑。 楚玲珑离开后,卧房内重归寂静。 叶孤舟坐回床边,目光落在不合脚靴子上,暗叹真是步步惊心。 不仅情感上处处步步惊心,案子上也频繁出现新问题。 两日后,安排在集贤村的城主府探子传来消息,里长穆良竟然死在了村外的弥陀河中。 听到这个噩耗,着实震惊了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等人。 正午时分,天空阴沉如铁,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快马加鞭,匆匆赶至了集贤村的村头。 村头老槐树下,村民已将一口黑漆棺材置于空地,但是棺盖尚未封严,周围摆着几盏白灯笼。 几名村民低头忙碌,烧纸钱,烟雾袅袅,气氛极其压抑。 叶孤舟踏前一步,沉声问道:“里城主府办案。穆里长死的太过蹊跷,我们需验尸查明死因。” 话音未落,一名老神婆从人群中踉跄走出,挡在了棺材前。 那老神婆身形佝偻,披着黑布麻衣,头发花白,乱糟糟地挽成髻,手中握着一根桃木杖。 老神婆怒视着叶孤舟等人,跺着木杖嘶声道:“你们这些外人,休想碰里长的尸身!里长的死,是鬼王的旨意!” 上官则轻摇折扇,冷哼一声:“呵,好一个鬼王的旨意。” 老神婆犀利的目光,骤然移向了上官则:“里长那日若不是带你们去了吴二家,向你们透露了鬼王娶妻的秘密,他就不会触怒鬼王,也就不会招此横祸!所以,全都因为你们这些不速之客!” “鬼王之说,不过村中谣传。你如此阻拦验尸,莫非心中有鬼?”楚玲珑目光一暗,试图绕过老神婆。 老神婆猛地跺杖,杖头砸地,发出“砰”的一声,怒喝道:“大胆!这里不欢迎你们!鬼王大人也不欢迎你们!你们若在,就会带来霉运!” 她话音刚落,周围村民纷纷围拢,手中握着锄头、木棍,眼神充满敌意。 叶孤舟目光一寒,将剑身露出了半截,低声警告:“莫要轻举妄动,我们只为查案!” 他试图安抚村民,可是却见村民越聚越多,怒骂声此起彼伏。 上官则冷哼,九节鞭滑入手中,鞭身一抖,发出清脆的“啪”声,目光凌厉:“若再上前,休怪我无情!” 一名村民红着眼睛,高声怒吼:“你们害死了里长,还要亵渎他的尸身!给我滚出集贤村!” 人群中有人抛来烂菜叶子,泥巴块飞溅,砸在三人身上。 楚玲珑侧身躲过一块泥巴,罗裙沾上污点,眼中闪过怒意,却强忍不发。 若是以段无疑的脾气秉性,这些村民都将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但是,叶孤舟毕竟不是段无疑那般的冷血动物。 他深吸了口气,给上官则和楚玲珑一个眼色,示意先离开,再另寻时机。 三人离开了集贤村,站在一处山丘上朝村口望去,只见村民朝鬼王庙而去,杀猪宰羊,准备谢罪。 庙前空地上,村民焚香叩拜,香烟弥漫,遮住破旧的庙门。 几名妇人捧着供品,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鬼王息怒。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经过商议,决定等穆良下葬之后,午夜再偷偷去验尸。 兴许,届时会有新的发现。 午夜时分,雨后的集贤村一片蛙鸣,显得异常聒噪。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悄然潜回,借着夜色掩护,来到了埋葬穆良的坟地。 由于白天下过一阵雨,因此坟包着实有些不好挖。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轮番挖掘,终于见到了暗红色的棺材盖子。 叶孤舟与上官则合力撬开棺盖,木板“吱呀”一声滑开,露出了穆良的尸身。 穆良面容僵硬,双眼紧闭,嘴唇青紫,似乎死前饱受了痛苦,身上的麻衣湿透了,散发着河水的腥气。 楚玲珑带上面罩,将银针刺入穆良的手臂,拔出时带出一丝黑血。 她不禁皱眉,神色凝重道:“银针好像扎到什么东西了,皮肤下层好像有异物。” 叶孤舟目光一凛:“有异物?” “嗯,准确来说是活的。”楚玲珑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了柳叶刀。 他小心切开穆良腹部的一小块皮肤,忽然发现有个东西在蠕动,如暗红的蚯蚓一般。 那活物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想要往内脏深处钻。 楚玲珑看准时机,锋利的刀尖一探,精准地将那活物挑了出来。 那活物被刀尖压着,仍旧拼命挣扎。 在上官则手中马灯的映照下,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喊出了三个字。 “千机蛊!” 楚玲珑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叶孤舟,还夹杂着一丝激动。 叶孤舟也意识到了问题,因为“千机蛊”只药王岛独有的一种蛊虫,是人工驯化而成的。 他喊出了那三个字,就基本暴露了自己昔日的经历。 此刻木已成舟,也只能努力应对。 叶孤舟避开楚玲珑的目光,十分自然地解释道:“五年前听人说起过千机蛊的样子,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 对于叶孤舟的淡然解释,楚玲珑表面并没说什么,但她对“段无疑”的身份越来越怀疑了。 若不是在药王岛生活过,怎么会脱口而出“千机蛊”? 当然,楚玲珑并没有马上质疑。 对于叶孤舟和楚玲珑之间的微妙的反应变化,上官则并没有留意,而是拧眉说道:“看来,问题出在这千机蛊上。里长绝非自杀,是被人下蛊,伪装成了鬼王索命。” 楚玲珑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千机蛊剧毒无比,蛊发时令人神志不清,跳河乃蛊毒驱使。” 叶孤舟目光笃定,望向集贤村的方向:“鬼王娶亲,背后必有人操控。” 上官则深吸了口气,蹲在墓坑边缘纳闷道:“千机蛊既然是世间鲜有的蛊毒,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凉的集贤村呢?” 这个问题,其实叶孤舟和楚玲珑心里也在想。 毕竟千机蛊出自药王岛,难道施展“千机蛊”的高手也跟药王岛有某种渊源? 楚玲珑收起银针,目光复杂道:“姑爷,看来想要查清鬼王娶亲的来龙去脉,可以先查查千机蛊的来源。” 叶孤舟点头,目光扫过棺内:“先封棺,不要惊动村民。三日后鬼王娶妻,谜底自会揭开。” 随后,三人合力盖回棺盖,重新填埋后悄然离去。 第二十六章 一定是你 自从这晚以后,叶孤舟的心理压力开始增大。 因为,他知道当自己说出“千机蛊”时,楚玲珑已经基本确定了他的身份。 来光明城之前,叶孤舟想过很多让自己可能暴露的破绽,但是唯独没想到在城主府中半路杀出来个小师妹。 他太压抑了。 一天后的傍晚,叶孤舟一路向东策马狂奔而去,宣泄即将崩溃的情绪。 不知不觉,跑到了东侧山上的一处断崖。 叶孤舟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俯瞰着血色夕阳下的光明城全景。 转眼之间,来光明城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隔三差五做噩梦,差不多都是自己身份暴露后被千刀万剐。 更加后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过梦话,如果说了不该说的,周婉柠是否听到过。 这一刻,他真想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跳下去摔死算了。 良久,叶孤舟深吸一口气,朝远处疯狂喊道:“老天爷,去你姥姥的!为何偏偏这么折磨我!” 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呼呼风声,在悬崖间回荡着。 少顷,叶孤舟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缓缓滑落蹲在了地上,如万条蛆虫啃食心房一般。 就在这时,身后忽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叶孤舟急忙起身,手已按上剑柄,同时将面容恢复了冷峻。 “是我,阿青。”楚玲珑缓步走来,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当然,你也可以叫叫我别的名字。” 叶孤舟转过身来,大脑如坠虚空:“你怎么来了……” 楚玲珑没有作答,而是径直上前,反问道:“我也想问,姑爷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叶孤舟背着手,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最近查案压力大,独自出来散散心。” 楚玲珑哼笑了一下,突然抓住了叶孤舟的手,直视对方的双眼。 这一举动,把叶孤舟吓愣怔了。 楚玲珑微微摇着头,语气坚定而悲切:“叶孤舟,你这伪君子!还要装到何时!” 叶孤舟回过神来,急忙甩开了楚玲珑的手,佯装愤怒和不解:“阿青,你在胡说什么?叶孤舟是谁?我是段无疑!” 他强压心绪,面容如冰,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楚玲珑冷哼,目光如针,刺向他心底:“叶孤舟,别装了!你我初见时,便已认出你了,只是还没那么确定。直到你说出千机蛊三字,我才彻底确定你就是叶孤舟!因为,只有岛上弟子,才知千机蛊的奥秘!叶孤舟,事到如今你还不想承认?” 叶孤舟心跳如擂,额角渗出冷汗。 他咬了咬牙,态度强硬道:“我是段无疑,周城主的姑爷!阿青,你莫要疯言疯语!若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楚玲珑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叶孤舟,你好狠!当年你爽约抛下我,害的我差点沉入东海差点喂鱼。而你,却化名为段无疑,加入了臭名昭著的血影阁,还娶了光明城城主的女儿!你过得如此逍遥,可曾想过我这个可怜人?” 叶孤舟心如刀绞,往事的甜蜜与无奈在脑海中交织。 他想起药王岛的月下誓言,想起楚玲珑的笑靥如花,却也想起自己被迫担负的任务。 他太想解释,却知一旦出口,便会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无奈,叶孤舟咬紧牙关,强压住喉头的哽咽,猛地抽出腰间软剑。 “铮”地一声,剑光如水,横在楚玲珑颈前。 他强忍泪水,厉声道:“阿青!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段无疑,不是什么叶孤舟!你认错人了!你我不知道你和叶孤舟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念你得城主器重,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就当未曾发生!滚!” 楚玲珑愣在原地,泪水如断线珍珠,滑落脸颊。 她看着叶孤舟冷峻的面容,心如刀割,颤声道:“叶孤舟,你好狠……” 言罢,猛地转身跑开,渐渐融入无尽的黑暗中。 叶孤舟望着楚玲珑消失的点,嘴唇颤抖着,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 他紧握软剑,喉头哽咽着,低声喃喃:“玲珑,对不住……我不能承认,不能解释,除了完成这该死的任务,什么都不能做……” 随后,叶孤舟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剑尖刺入地面,发出“铮”的脆响。 崖下的光明城灯火依旧,可是他却觉心如死灰,像天上的孤月,无人诉说心中的万般苦楚。 殊不知,二人这一番言行,被暗处的人尽收眼底。 四月十五,鬼王娶妻日。 当夜月如玉盘,西山乱葬岗阴气森森。 枯骨散落,野草丛生,断裂墓碑的影子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三人隐藏在暗处,因为这里是“鬼王娶妻”的必经之路。 子时,小径的尽头传来喜庆的唢呐声,显然鬼王娶妻的队伍来了。 可是不知怎地,竟然浓雾骤起,带着刺鼻的腥臭遮天蔽日,连月光都被迅速吞噬了。 不远处的小径,也很快消失在了浓雾中。 突如其来的浓雾,杀的叶孤舟等人措手不及,虽然能听见唢呐声越来越近,可却是看不见了接亲的队伍。 没办法,三人只能循着唢呐的声音一路尾随。 尾随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唢呐声却消失了,此刻三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怎么办?”楚玲珑警惕地环视四周,手中紧攥着柳叶刀。 上官则也将九节鞭弹出了袖口,低声说道:“嘶,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未落,雾中忽然现无数个鬼影。 那些鬼影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发出凄厉的哭嚎。 有的鬼影手持断刀,血流如注,有的爬行而来,骨骼“咔咔”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叶孤舟白了上官则一眼,咬着牙嘀咕:“乌鸦嘴。”随后,他又冷笑一声,神色笃定,“肯定是幻象,都不要怕。” ?“当心左侧!”楚玲珑朝叶孤舟惊呼,旋即将柳叶刀甩了出去。 “守住心神,别盯着眼睛!”上官则的九节鞭突然凌空炸开,铁节相撞的声音惊得那些恶鬼们身形一顿。 话音未落,雾气里又传来指甲抓挠树干的刺耳声响。? 叶孤舟旋身避开迎面抓来的利爪,软剑如灵蛇般缠住鬼物脖颈。 虎口被震得发麻,却见那鬼物脖颈竟如橡胶般扭曲,裂开的血盆大口直咬他的手腕。 “妈的!”叶孤舟将剑刃绷直,借力后跃时瞥见楚玲珑正被三只恶鬼纠缠。 只见楚玲珑将柳叶刀甩出,柳叶刀如旋转的飞轮一般。 刀光过处,鬼物们的哀嚎声刺破浓雾。 与此同时,上官则的九节鞭缠住了两只恶鬼的脚踝。 他猛地一拽,将它们重重砸向岩石,怒骂一声:“哪是幻象!都是真的!” 叶孤舟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此刻显然不是什么幻象,而是有人利用浓雾装神弄鬼。 而楚玲珑这边,斩向一个鬼影时,刀身却穿透而过了。 “准确来说,半真半假!”她眉头紧锁,掏出验尸用的方巾,撕成两半递给叶孤舟一半,“雾中有毒!以水浸湿,掩住口鼻!” 叶孤舟接过半块方巾,就地取地上的雨水浸透,紧捂口鼻。 上官则一愣:“我的呢?” 第二十七章 鬼雾 见没人回应自己,上官则便要扯下自己的一块袍角。 “上官哥哥!我有!”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显然是韩灵儿的。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懵了,循声看去,果然发现韩灵儿在一侧的灌木丛里咯咯笑着。 上官则一脸绝望,觉得韩灵儿比恶鬼还可怕,行踪跟幽灵似的。 韩灵儿躲闪过恶鬼的袭击,来到了上官则跟前,将一块浸湿的布块递了过去。 她用手拉下蒙面的湿布料,朝上官则莞尔一笑:“嘿嘿,没想到吧?其实,我早就跟在你们后面了。” 上官则一边蒙上口鼻,一边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出来帮忙!” 韩灵儿挑了挑眉毛:“呃,我就想看看你们能扛多久嘛。” “神经!”上官则无语地摇了摇头。 随后,叶孤舟等人继续与浓雾中的鬼怪混战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鬼影渐渐消失,四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叶孤舟收剑,目光扫向韩灵儿,皱眉问道:“韩姑娘,你是何时跟来的?” 韩灵儿甩了甩发髻,得意一笑:“我藏在草丛里,一动没敢动。段大人,我藏得还算完美吧?” 她双手叉腰,眼中闪着狡黠,似对自己的隐匿之术颇为自得。 楚玲珑不屑地瞥了眼韩灵儿,旋即环视四周,冷声道:“雾气有毒,最好少说话。” 韩灵儿见楚玲珑呛自己,有些不悦:“哎,你这人也太喜欢吃醋了吧?我只是和段大人说一句话而已,又没和他亲嘴嘴。” 楚玲珑白了一眼韩灵儿,懒得再回应,只是对叶孤舟说:“姑爷,我们得速离此地,否则恐错过鬼王娶妻。” 上官则叹气,愁容满面道:“若有办法,怎会跟不上那娶亲的轿子?” 叶孤舟拧眉不语,目光沉重。 但是,心里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暗骂老天爷,怎么什么事都让他摊上。 韩灵儿抱着双臂扫视了一眼其他三人,笑嘻嘻道:“不就是走出去吗?你们猜,我有没有办法?” 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啊。 一瞬间,三人目光齐刷刷聚向她,眼中重燃希望。 叶孤舟急问:“韩姑娘,我知道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所以,还请你帮帮忙。” 韩灵儿歪头憋着笑,瞄了一眼上官则,摩挲着下巴:“嗯……想要我帮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上官哥哥说一句我喜欢我就行。” 此言一出,上官则差点背过气,怒道:“韩灵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 韩灵儿抖着腿,吹起口哨悠然道:“那我先眯一会儿。” 说完,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闭眼假寐,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 叶孤舟见状,一本正经地对上官则催促道:“上官大人,不就是说句话么,又死不了人。面子事小,查案事大。” 上官则脸色铁青,态度坚决:“不说!你愿说你说!” 叶孤舟表面上无语地摇了摇头,但是心里却嘀咕咒骂着上官则可真是个犟种。 少顷,上官则急眼了,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韩灵儿的玉颈:“韩灵儿!你到底带不带路!” 韩灵儿虽然被掐的脸部涨红,却仍旧纹丝不动,反而懒洋洋道:“上官哥哥,你手好暖和啊,就这么放着,千万别动哈。” 语气轻佻暧昧,眼中满是戏谑。 上官则气得七窍生烟,猛地松手:“不可理喻!” 他转身欲走,楚玲珑却冷声道:“上官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上官则纠结片刻,终是满眼无奈,咽了口吐沫,对韩灵儿说:“我喜欢你。”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而且非常含糊。 韩灵儿微微睁眼,面露笑容,抬眼问上官则:“你喜欢谁?” 上官则板着脸,咬牙道:“我喜欢韩灵儿。” 韩灵儿缓缓站了起来,歪头又问:“谁喜欢韩灵儿呀?” 上官则后槽牙紧咬:“上官则!” 韩灵儿眉头微皱,故意追问:“上官则怎么了?” 上官则拳头紧攥,怒吼道:“上官则喜欢韩灵儿!满意了吗!” 他脸涨得通红,眼中似要喷火。 韩灵儿这才心满意足,拍手笑道:“嗯嗯,听见了。上官哥哥,别忘了你说的话哦。” 此时,叶孤舟心里早已笑的前仰后合,但表面还是一副谁欠他钱的鬼样子。 只见韩灵儿从布袋中掏出一只铜制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她靠近罗盘细看起来,声音清脆地说:“乱葬岗西侧有溪流,流水声可辨方向。雾中毒气虽重,但地势低处毒气较薄,我们沿溪流走,避开高岗便能脱困。” 叶孤舟微微点头,心里却不禁夸赞起来:“这丫头别的事儿不靠谱,这方面还真挺牛的。” 随后,韩灵儿拿着罗盘在前,循着溪流声前行,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四人步步为营,十分警觉观察四周动静。 少顷,毒气渐渐稀薄。 约莫一炷香后,雾气终于散尽。 月光重现夜空,四人立于乱葬岗边缘,衣衫湿透,早已气喘吁吁。 叶孤舟吁了口气,向韩灵儿抱拳:“多谢韩姑娘。” 韩灵儿嘿嘿一笑,指向上官则:“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上官哥哥。” 上官则一脸生无可恋,目光转向别处。 就在这时,楚玲珑忽蹲下身,盯着泥地上几道凌乱的痕迹:“那些鬼怪,果然半真半假。被我们所杀的所谓鬼怪,看样子是被人拖走了。” 随后,她又发现一串杂乱的脚印,显然是接亲队伍留下的,一直延伸到了前方的密林。 叶孤舟目光一凛,循着脚印前行:“跟上!” 四人小心翼翼,穿过密林,枝叶摩擦衣衫,发出沙沙声。 不多时,只见一顶花轿歪斜在地上,轿帘半掀着,透着阴森的气息。 在轿子的两侧,还躺着四名轿夫。 四人急忙走上前,发现四名轿夫七窍流血,身体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 花轿内,新娘正端坐在里面,双手置于双膝之上。 此刻,四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韩灵儿煞有介事的拿出镇魂铃摇了几下,念了几句叽里呱啦的咒语,然后用桃木剑缓缓挑开新娘的蒙头红。 当新娘露出面容,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第二十八章 半块腰牌 这新娘约莫十八岁,正是叶孤舟等人那天走访过的郑家之女。 这郑家女本来面容姣好,但是脸色惨白的可怖,眼窝甚至还有些塌陷。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上官则骇然感叹。 随后,楚玲珑开始给新娘和四名轿夫初步尸检,叶孤舟、上官则和韩灵儿则在案发现场周遭搜寻其他线索。 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韩灵儿如影子一般,紧跟在上官则身旁,脸上挂着笑意。 她低头踢了踢地上的落叶,状似随意地开口:“喂,上官哥哥,刚刚……你说喜欢我,我知道你是被我逼的。可你老实说,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真实的成分?” 上官则低头检查着地面,手中握着一根细枝拨开草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眉宇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韩灵儿不依不饶,凑近了几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喂,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实的成分啊?” 上官则终于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停下脚步抬头冷冷地反问:“你觉得呢?” 他声音低沉,显然根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有些厌恶。 对于上官则的恶劣态度,韩灵儿并没有不高兴。 她反而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有,但是不多。对吧?” 上官则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哼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道:“韩灵儿,谢谢你刚才的帮忙。我们正在办案,你可以离开了。好么?” 韩灵儿佯装不悦,叉着小腰,撇了撇嘴:“啧啧啧,怎么刚卸磨就开始杀驴啦?” 上官则瞥了她一眼,语气更冷:“你是驴?” 韩灵儿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嗔道:“哎呀,打个比方嘛!” “我再通知你一遍,我们正在办案,闲杂人请马上离开。”这一次,上官则的语气更重。 韩灵儿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我怎么能算闲杂人呢?我怎么说,也算个编外人员吧?你们调查,我协助调查,完美!” 面对韩灵儿的伶牙俐齿,上官则一时语塞,眉头微皱,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索性转过身,继续低头检查地面,不再理这难缠的小妖精。 韩灵儿见状,仍旧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不远处的叶孤舟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对打情骂俏的,着实让他有点羡慕。 于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在验尸的楚玲珑。 楚玲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的一瞬间,正好与叶孤舟的目光撞上了。 此刻,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药王岛上那个洒脱的痞子少年,看到了那个在仲夏夜的星空下,亲吻她的额头,许诺一生一世的男人。 叶孤舟迅速移开了视线,低头看向地面,像是怕被她的目光看穿。 他不敢再看楚玲珑的眼睛,怕自己某天会忍不住,将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让彼此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玲珑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绪,继续检查尸体。 片刻后,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叹了口气:“哎,真是太狠了!” 这时,叶孤舟、上官则和韩灵儿都闻声而来。 “什么情况?”上官则问。 楚玲珑打量着摆成一排的尸体,神色凝重道:“新娘体内血几乎被放干,心口一刀致命,死亡时间约半个时辰。轿夫们是中毒而死,死亡时间与新娘一致。”她顿了顿,摊开手又说道,“有个轿夫的指甲上有剧烈抓挠的痕迹,在指缝里发现了槐树皮和泥土残渣。” 叶孤舟闻言一愣,从楚玲珑手中接过一小撮槐树皮残渣观察起来。 上官则好奇地问:“别的轿夫没有?” 楚玲珑摇了摇头。 叶孤舟打量了一下地上的轿夫尸体,一脸困惑:“这就蹊跷了。别人的指甲缝里都没有,为何只有他的指甲里有?”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片刻后,上官则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声道:“除非……他在慌忙掩埋什么。” 此言一出,四人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立刻分散开来,低头在周围的槐树下仔细搜寻。 良久,韩灵儿突然惊呼一声:“你们看这是什么!” 其他人循声看去,只见韩灵儿蹲在一棵槐树的树洞旁,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众人疾步围了过来,发现韩灵儿手里拿着的是块残缺的腰牌。 叶孤舟接过腰牌,皱眉端详起来:“这字……” 随后,他将腰牌递给上官则,目光却落在韩灵儿身后的槐树洞上。 上官则接过腰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字。 最终,这块残缺的腰牌传了一圈,都没有推测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上官则看了看残缺腰牌,又看了看轿夫尸体,若有所思道:“我猜测,这个轿夫可能发现了什么,然后与对方发生争斗,腰牌在打斗中断裂了。他临死前将半块腰牌藏进了槐树洞,而对方为了灭口,将所有轿夫都杀了。” 叶孤舟点头,接过话头:“也就是说,这些轿夫可能并不是幕后人的同伙,只是被雇佣的苦力。他们发现了某个秘密,幕后人才痛下杀手。” 楚玲珑和韩灵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显然认可叶孤舟的推测。 随后,楚玲珑发出了一枚响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潘九带着一队府兵赶来。 潘九等人将尸体带回了义庄,周泰准备请来画师给死者画像,然后按照叶孤舟的要求按照画像查清死者身份。 可是,上官则却拦下了周泰,称死者的画像由他来画就好。 上官则不仅有“大玄第一美食家”和“大玄第一美男子”之称,而且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尤其是工笔画人物,更是在北玄官场中数一数二。 经过三天的摸牌调查,潘九的人终于调查出了其中一个轿夫的真实身份。 那名轿夫叫六子,是萃华楼的一名跑堂。 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轿夫 上官则不久前在萃华楼品鉴过新菜品,算是当着掌柜的面给了一个差评。 这次来到萃华楼查案,弄的上官则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来到萃华楼一楼大厅时,掌柜的曹汝山笑着将三人迎到了二楼雅间。 随后,曹汝山对门外的白面小厮耳语了几句,白面小厮点了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等茶水和点心摆上了桌后,曹汝山这才站到了叶孤舟等人跟前。 叶孤舟拿出一张画像,展示给了曹汝山:“曹掌柜的,这个人你可认得?” 曹汝山探着脖子,眯缝眼睛认真看了看,诧然道:“六子?” 很显然,潘九他们调查的没错,这个叫六子的轿夫,正是萃华楼里跑堂的小伙计。 “这么说,你认识?”上官则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茶。 “认识认识。”说着,曹汝山的急忙拿过茶壶,给上官则续茶,“店里的跑堂,他请了三天假,回乡下老家探亲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三人相视一眼,心说这六子肯定是用探亲蒙骗了曹掌柜的。 曹汝山见三位官爷表情有些不对劲,顿时紧张起来:“官爷啊,六子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上官则展开扇子摇了摇,叹了口气:“他死了。” 曹汝山闻听此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什么?六子死了?怎么死的?” 随后,楚玲珑将六子去做轿夫,以及如何惨死的事告诉了曹汝山。 曹汝山听罢,万分遗憾地感叹:“唉,这个六子啊,怎么就瞒着我去做轿夫了呢?嘶,怪不得每年都在这个时候请三天探亲假。我知道他家离得远,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 楚玲珑若有所思后,开口询问:“曹掌柜的,六子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酒楼里和谁关系不错?” “六子平时老实本分,在酒楼里非常勤快,从来都不惹事的。他为什么要去做轿夫,这个我是真想不明白,估计只是想多赚点钱吧。”曹汝山长吁短叹,“至于和谁的关系不错……呃,我看他平时和二和还行,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二和是谁?”上官则皱眉。 当当当。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曹汝山示意:“进来。” 门开了,三个小厮各自端着几盘菜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分别摆好了碗筷。 叶孤舟眉头一皱,明知故问:“曹掌柜的,这是何意?” “回官爷,马上就要晌午了,小店略备薄酒,望请笑纳。”说完,曹汝山又笑眯眯地看向了上官则,“上官大人,上次的松鼠桂鱼确实欠点火候,实在抱歉。不过,这次保证您能满意。如果您还觉得不行,我直接把这酒楼给关喽!” 上官则瞥了眼热气腾腾的松鼠桂鱼,瞄了瞄叶孤舟和楚玲珑,下意识挠了挠鼻子,并没有回应曹汝山。 毕竟是前来查案的,总不能光想着吃吧,也不是研究吃的时候。 叶孤舟开口欲拒绝,却被曹汝山拦下话茬:“官爷,你们不是问谁是二和吗?巧了,他!就是!” 说着,曹汝山将刚刚站在门口的白面小厮拉了过来。 那位叫“二和”的白面小厮见状,急忙向叶孤舟等人恭敬行礼:“小的李二和,见过诸位大人!” 叶孤舟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香茶,瞟向小厮李二和:“李二和,听说你和跑堂的六子关系还不错?他除了萃华楼的人,还跟外面的人有过什么接触,你是否清楚?” 对于叶孤舟如此询问,没想到李二和竟然脱口而出:“六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此言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怎么知道?”上官则脸色一冷,“他……死了。” “啊?”李二和愕然,懊悔地拍了拍脑门,“唉,我就不该说那句话!” “你和他说啥了?”曹汝山也疑惑起来,用胳膊肘怼了怼李二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赶紧跟三位官爷说说!” 李二和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回忆了片刻说道:“就在五天之前,也就是请假回老家探亲的前一天,他说这次回家要给他娘修个大房子。当时我就纳闷了,他刚来三年,我们老板那么抠,怎么可能……” “咳咳。”曹汝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李二和下意识看了眼曹汝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也只能接着说道:“呃……三年的工钱怎么可能够盖房子呢?然后我就问六子,六子说这三年赚了一些外快,已经攒够了修房子的钱,让我万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曹掌柜的。而且,他还说自己是天道会的,去做轿夫的各行各业都有,也都是天道会的信徒。” “天道会”三个字一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官则咬了咬牙,冷哼道:“没想到,天道会乱党已经渗透到了光明城……” 天道会,是前朝覆灭之后产生的一个民间秘密组织,以“诛杀奸佞,替天行道”为组织宗旨,组织结构极其严密,支持者为底层百姓居多。 一直到现在,南乾和北玄的官方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天道会核心领导层的情报。 如果非要说知道什么,只清楚天道会有个圣姑。 年龄、长相、身高,一概不知。 说到天道会,叶孤舟也自然听闻过,在老百姓心中那是个好组织。 可是,他又不解起来,既然天道会要替天行道,又为何做出这等装神弄鬼、杀人越货的不齿勾当呢? 思来想去,只能说明一点,六子可能是被凶手蒙骗了。 发现了真相后,六子与凶手发生了搏斗,然后他把打碎的残缺腰牌藏起来,被凶手杀人灭口的。 随后,叶孤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也得到了上官则和楚玲珑的初步认同。 “还有别的吗?”上官则朝李二和努了努嘴,示意接着说。 停滞片刻的李二和点点头,接着说道:“六子还对我说,以后有机会要把我介绍过去。我问他做的什么,他说是给城里的一个大善人当轿夫。当时我怀疑,当轿夫怎么可能给那么多钱。所以,我就笑着随口说了一句,让六子要当心点,别有有命挣没命花。唉,没想到……” “城里的大善人……”上官则嘀咕了一句,旋即追问道,“六子没跟你说那个大善人的名字吗?” 李二和摇了摇头:“没有。”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六子倒是说了那大善人好像是开钱庄的,根本就不差钱。” “开钱庄的……”楚玲珑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光明城只有三家钱庄,陆家、孙家和冯家。” 这时,叶孤舟从袖袋中掏出了那块残缺的腰牌,认真打量起了上面的笔画。 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叶孤舟身上。 不多时,叶孤舟突然站了起来:“走!我知道是谁了!” 说着,起身便走。 曹汝山见状,看了眼桌上的菜,挽留道:“哎,这已经晌午了,吃过饭再走不迟嘛!” 叶孤舟没有回应曹汝山,而是快步离开了包厢,楚玲珑紧紧跟上。 上官则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松鼠桂鱼,拍了拍曹汝山的肩膀:“别急曹掌柜,机会多的是。” 曹掌柜站站在一楼门口,翘首说道:“上官大人,您随时来我随时做!” 三人出了萃华楼,陆续翻身上马。 楚玲珑看向叶孤舟,询问道:“是谁家?” 叶孤舟回道:“陆家!” 上官则想了想残缺腰牌上的笔画,点了点头:“嗯,那残缺腰牌上的笔画,正是陆字的下半截。” 三人先回到了城主府,然后带着府兵直奔陆家! 第三十章 盘查 陆家在光明城的城东,那是一座四进四合院。 很快,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率领一队府兵,悄无声息地将陆府团团围住。 以潘九为首的府兵们手持长刀,目光警惕地封锁了前后门巷。 没想到,府兵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府里的人。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陆明远竟然主动迎了出来。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穿着一身锦袍,笑容满面地拱手道:“几位大人突然造访,陆某有失远迎。” 站在叶孤舟身后的潘九,照例拿出了腰牌:“城主府查案,希望陆掌柜配合!” “自然配合,自然配合!”陆明远侧过身子,单手一摊,“诸位请!” 随后,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等人在陆明远的引领下穿过了两进院子,最终来到了过厅。 过厅,是四合院中用来会客的地方。 “诸位大人,请坐!”陆明远抽出椅子,旋即朝门外喊道,“顺子,上好茶!” “好嘞!”门外,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回应。 “不必了。”叶孤舟并没有坐,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递到陆明远面前,“陆掌柜,可认识此人?” 画像上的,正是萃华楼的跑堂小伙计六子。 陆明远接过画像,眯着眼细看,似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明远身上,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片刻后,陆明远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认得,这不是萃华楼的小伙计六子吗?” 此言一出,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没想到,陆明远如此轻易便承认了认识六子。 上官则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视陆明远:“那么,陆掌柜可曾雇他做过轿夫?” “轿夫?”陆明远一愣,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去萃华楼吃过几次饭,每次都是这小伙计伺候,见他伺候的颇为周到,所以有些印象。” 叶孤舟皱了皱眉,目光在陆明远脸上打量,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楚玲珑站在一旁,也静静地观察着。 上官则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语气加重了几分:“陆掌柜,麻烦你再好好想想,是否还有其他与这六子接触的细节?比如,是否与他谈过什么特别的事?” 陆明远苦笑一声,摊手说道:“这位大人,我一个开钱庄的商户,平日里忙着生意,哪有心思去和一个跑堂的谈事?而且,和一个跑堂的能谈出什么生意来?我再重复一遍,萃华楼的饭菜不错,我去的多些,六子这小伙计机灵,我便多叫了他几次伺候,仅此而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带着几分试探,“几位大人大张旗鼓的带人围我陆府,不会只是为了问这小伙计的事吧?” 叶孤舟没有回答,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府兵开始搜索。 府兵们迅速散开,脚步整齐地进入陆府,上下翻查,从前院到后院,连柴房和马厩都不放过。 “这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说,上来就开搜,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吧!”陆明远站在原地,脸上笑容不变,像是隐藏着几分不悦。 叶孤舟背着手,依旧没理会陆明远的质问。 “这位是周城主的姑爷,血影阁四海堂段堂主。”楚玲珑介绍完叶孤舟,又介绍上官则,“这位是京城御鉴司的段少卿!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专案命官!” 陆明远恍然,急忙向叶孤舟和上官则拱手:“段大人,上官大人,失敬失敬!二位大人为何案查到陆府,还望明示。” 上官则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踱步说道:“最近光明城出了桩鬼王娶妻的怪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们根据六子所藏匿的半块腰牌,查出了那块腰牌是你们陆府的。” 随后,叶孤舟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残缺的腰牌,不动声色地展示给了陆明远。 陆明远凑上前看了看,噗嗤笑了:“大人,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啊,这哪儿是我们陆府的腰牌?这,才是我们陆府的腰牌。” 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块腰牌,展示给了叶孤舟等人看。 叶孤舟从陆明远手里拿过腰牌打量起来,纹路以及款式与那块残缺腰牌确实不同。 “这才是我们陆府,以及各地钱庄通用的腰牌。”陆明远打量着叶孤舟,笑着问道,“段大人,您看一样吗?” 叶孤舟也无话可说,便将腰牌还给了陆明远。 上官则仍不死心,冷哼一声:“呵,陆掌柜,你和鬼王娶妻一案有无关联,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陆明远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卑不亢道:“我心里自然清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陆某人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任何人调查。”他顿了顿,语气中又带了几分委屈,“陆某在光明城也算有些薄名,每次灾荒都出钱赈济灾民。几位大人若无真凭实据,如此兴师动众,怕是要毁了我的清誉!” 楚玲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陆掌柜,清誉如何,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只求真相,若你无辜,自不会有事。” 陆明远一脸无奈,长叹了口气:“既如此,几位大人自便。” 他退后一步,示意府内任由搜查。 盘问持续了约半个时辰,陆明远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始终不卑不亢。 叶孤舟不时插话,试图从他的言辞中找出破绽,但陆明远回答得四平八稳,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上官则的眉头越皱越紧,折扇在手中转得更快,显然有些不甘心。 楚玲珑则一言不发,始终观察着陆明远的细微表情。 就在此时,潘九带着一队府兵匆匆赶来,拱手禀报道:“大人,府内搜查完毕,未发现任何与鬼王娶妻相关的线索。” “二位大人,陆某早就说过,我与此事毫无干系。你们如此无端盘查,若传出去,陆某这张老脸往哪搁?若再这般,我可要去京城告御状了!呵,谁家在京城没几个熟人?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陆明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像是真被逼急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对视一眼,眼中皆充满了疑惑。 难道,真的错怪了陆明远? 叶孤舟的眉头紧锁,沉默片刻,转身朝门外行去。 上官则冷哼一声,折扇一合,低声道:“陆掌柜,今日之事,暂且到此。若有新线索,我们还会再来。” 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陆明远拱手,笑容恢复如初:“慢走,随时恭候二位大人。” 随后他将叶孤舟等人送到门口,态度依旧客气。 望着叶孤舟等人离开的背影,陆明远眯缝着眼睛,不屑地冷哼了一下。 紧攥衣角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第三十一章 心痛追问 离开陆府之后,叶孤舟等人一脸不甘地走在街道上。 叶孤舟目光不时扫向四周,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陆明远,滑得像条泥鳅,抓不住半点把柄。”上官则顿了顿,转头看向叶孤舟,“段堂主,你怎么看?” 叶孤舟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太镇定了,镇定得有些不正常。普通人被官府大肆盘查,多少会有些慌乱,可他从头到尾滴水不漏。 楚玲珑赞同道:“嗯,有点像是在演戏,演技还不错。” “而且,他的腰牌,也有点问题。”叶孤舟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正常来说,腰牌随身携带时间长了,上面都会生成一层包浆,可是他给我的上面却没有,更像是被故意做旧的。所以,有没有可能,那腰牌事发后,统一更换过?” 上官则和楚玲珑面面相觑,觉得叶孤舟分析的有道理。 叶孤舟突然止步,转向身后的潘九问道:“潘九,陆家在光明城有几家钱庄?” 潘九一愣,恭敬答道:“全国有十几家,在光明城只有城南的一个。” 叶孤舟点点头,没再多说,目光却变得更深邃。 楚玲珑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默契,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叶孤舟低声对潘九道:“从今日起,你自盯着陆家的南城钱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潘九抱拳应道:“是,姑爷!” 叶孤舟和楚玲珑回到了城主府,周泰得知死者六子是天道会成员时,下令对全城严查叛党。 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周泰之所以视天道会如洪水猛兽,不仅仅担心自己被刺杀,同时也害怕天道会颠覆自己对光明城的掌控。 城主是光明城执掌光明城军政大权的一把手,与郡守不同的是有高度的自治权。 一旦光明城被天道会颠覆,周泰前半生付出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周泰全城抓叛党的同时,叶孤舟正在纠结要不要将突破口转移到“千机蛊”上。 但是,毕竟“千机蛊”涉及到了药王岛,而自己又出自药王岛。 一连串的反应,极可能导致他暴露身份。 似乎,楚玲珑已经猜出了叶孤舟的想法,于是竟将叶孤舟约到了东山断崖。 夕阳西下,光明城外的断崖。 余晖洒在草木间,将楚玲珑的背影勾勒得清瘦孤寂。 她站在崖边,双手负于身后,目光遥望着城中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叶孤舟站在她身后几步远,锦衣微微晃动,语气冷硬:“有什么事赶紧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 楚玲珑没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锐利:“陆明远那边至今没有破绽,我们可以通过千机蛊的线索去查药王岛,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叶孤舟闻言,心头猛地一震,后脑勺冒出一层冷汗,没想到楚玲珑预判了自己所想。 即使如此,他必须强装镇定,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默不语。 楚玲珑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锁定叶孤舟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她向前迈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既然你的身份不方便,千机蛊的线索可由我来查。虽然我痛恨药王岛的人,但我不想你因为身份出现差池。” 叶孤舟站在原地,依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收紧,心头却如翻江倒海,心说这楚玲珑到底有完没完,为何总是揪着自己的身份不放? 这次卧底行动,若真要死,估计也是死在楚玲珑手上。 楚玲珑见叶孤舟不说话,突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声音放轻,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伪装得再好,也藏不住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段无疑,段无疑也是叶孤舟。你想忘记过去,可有人会帮你记得。” 叶孤舟心头一紧,瞳孔微微收缩,却暗自松了口气。 她果然误以为他只是改了名字,而不知他与段无疑是孪生兄弟的真相。 叶孤舟冷哼一声,终于语气冰冷地开口:“说完了?” 楚玲珑注视着叶孤舟,神色复杂:“没说完,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惜,我没兴趣听。”叶孤舟神情冷漠至极。 楚玲珑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旧坚定:“你放心,有时间我会去一趟药王岛,查清楚千机蛊的来历。” 叶孤舟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那有劳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伐果决。 他用余光瞥了身后的楚玲珑一眼,见她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自己。 突然,楚玲珑开口追问:“承认你是叶孤舟有那么难吗!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爽约!为什么!” 叶孤舟心乱如麻,脚步却不敢停。 楚玲珑泪流满面,仍旧心有不甘:“如果你不是叶孤舟,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赴约!” 叶孤舟的心像是被刀割一般,快步走下了断崖,消失在了楚玲珑的视线中。 楚玲珑的怀疑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叶孤舟寝食难安。 若她真的去了药王岛,查出他与段无疑的真正关系,所有的伪装都将功亏一篑。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床榻上。 叶孤舟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双目瞪着屋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楚玲珑的话,一直在耳畔萦绕:“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一旦楚玲珑真的前往药王岛,意外查出了他与段无疑是孪生兄弟的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桃山镇百姓的安危,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毁于一旦。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徐浪商议对策,否则这卧底身份暴露,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一阵凉风吹过,叶孤舟翻了个身,脑海中思绪如乱麻。 就在这时,月光照亮了身旁周婉柠的身影,她踢开了被子,睡梦中微微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叶孤舟叹了口气,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了周婉柠身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不料,这一动却让周婉柠醒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喜欢现在的你 周婉柠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困意:“怎么还没睡?” 叶孤舟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睡不着。” 周婉柠坐起身裹着锦被,借着月光打量叶孤舟,眼神关切道:“是不是案子让你心神不宁?” 叶孤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什么都不要想,睡觉就是睡觉,放空自己。”周婉柠安抚道。 叶孤舟挤出一丝微笑:“谢谢。” 周婉柠有些惊异地看着叶孤舟,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我喜欢现在的你。” 叶孤舟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什么意思?” 嫂子喜欢上小叔子,这可不行啊! 周婉柠一脸认真,注视着叶孤舟的眼睛,重复道:“现在的你,才是我的段郎。” 完了完了…… 叶孤舟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试探问道:“既然你不喜欢以前的我,为什么不离开?” 周婉柠神色一黯,垂下眼帘,苦笑道:“我有的选择吗?” 叶孤舟闻言,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周婉柠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完全没有独立人格。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平:“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周婉柠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咬了咬唇,低声轻问:“段郎,你有喜欢过我吗?”不等叶孤舟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我说的是……死而复生的你。” 叶孤舟一愣,心头更加慌乱。 他避开周婉柠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一样。” 周婉柠有些失落,很显然这不是令她满意的答案。 “我困了,先睡了。”说着,叶孤舟转身背对周婉柠,闭上眼睛装睡。 再不装睡,说不定还有更难堪的问题。 周婉柠看着叶孤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希望以前的段无疑永远别回来。” 叶孤舟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冷声问道:“呵,以前的我就那么令人讨厌么?” 周婉柠苦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谁会喜欢一个杀人魔王?” 叶孤舟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凉意:“那么,你的意思现在不是杀人魔王了?” “不是。”周婉柠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还是那句话,你身上没有血腥味。” “只是很久没杀人了,很快就会有了。”叶孤舟顿了顿,声音更冷,“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周婉柠沉默良久,目光落在叶孤舟紧绷的背影上,神色笃定:“可能永远都不会有。” 叶孤舟不再回应,闭着眼睛,假装入睡。 他有些后悔,刚刚就不该给周婉柠盖被子,结果周婉柠竟然借机表露了心声。 她可能爱上了现在的枕边人……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紧紧地攥着拳头,恨不得赶紧让一个炸雷劈死自己,来点痛快的。 这样的各种煎熬,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 周婉柠平躺进被窝,目光仍停留在叶孤舟的背影上,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光明城内的搜捕叛党行动继续进行。 可是,陆明远那边依旧滴水不漏,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幕后凶手好像停止了一切罪恶。 叶孤舟每日奔波于城主府与街巷,梳理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天清晨,他猛然发现楚玲珑不见了。 难道,去东海药王岛了? 叶孤舟意识到了不妙,急忙找到了老黄,询问是否看见仵作阿青。 老黄作答:“看见了,她今早就走了,还带了一把伞。” 叶孤舟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带了一把伞?” 老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迟疑:“我问她是不是要出远门,但是她却没说什么。” 如果不是长途出行,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伞具呢? 叶孤舟二话不说,转身冲出城主府,策马朝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促,尘土飞扬。 此刻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楚玲珑抵达药王岛。 策马狂奔半日,来到一处荒凉的岔路口。 两条小路蜿蜒伸向远方,左边通往东海的市舶司码头,右边则是通往山林深处。 一时间,他勒住缰绳,皱眉环顾四周,不知该选哪条路。 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嘶鸣。 就在这时,路旁一块高耸的巨石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用追了,她到不了药王岛。” 叶孤舟一愣,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鹿颜一身黑衣站在巨石上,目光冷漠如冰。 叶孤舟足尖一点,纵身跃上巨石,稳稳落在鹿颜面前:“什么意思?” 鹿颜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不用担心她去药王岛给你添麻烦。”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孤舟,语气平淡地继续,“倒是千机蛊,我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药王岛的药王阁确实在三年前丢了几只千机蛊,而偷走它的人叫江逾白。” 什么,江逾白? 闻听此名,叶孤舟登时愕然。 因为,江逾白正是叶孤舟的师兄,当年离开药王岛的时候,江逾白还送过叶孤舟。 如果江逾白也在光明城,那叶孤舟身份又多了一分暴露的可能。 此刻,叶孤舟真的想自刎归天。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他得先把楚玲珑拦下来再说,可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去吧,别徒劳了。”鹿颜面无表情道。 叶孤舟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直盯着鹿颜:“你刚刚说楚玲珑到不了药王岛,到底是什么意思?回答我!” 鹿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依旧平静:“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特地来提醒你一下,不要胡思乱想。” 叶孤舟眉头紧锁,显然猜出了结果,声音低沉而急迫:“徐浪是不是要杀她?” 鹿颜不答,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叶孤舟怒火中烧,猛地一把揪住鹿颜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到底在哪儿?告诉我!” 鹿颜依旧不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低声道:“杀了我,也换不来她的命。” 显而易见,楚玲珑即将,或者正在遭受徐浪的杀戮。 叶孤舟眼中杀意一闪,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衣领在她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着,显然怒到了极点。 但他盯着鹿颜那双冷漠的眼睛,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狠狠将她甩开,冷声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鹿颜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淡淡笑道:“随你怎么想。”她转过身,目光扫向远处的岔路,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选哪条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孤舟咬紧牙关,目光在两条路上来回扫视。 最终一咬牙,翻身上马,朝通往市舶司码头的路狂奔而去。 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尘土飞扬迷人眼,叶孤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鹿颜站在巨石上,望着叶孤舟远去的背影,旋即纵身跃下巨石。 她从巨石后牵出一匹黑马,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毫不犹豫地朝叶孤舟追去。 叶孤舟策马狂奔,心头乱成一团。 楚玲珑的安危,千机蛊的秘密,江逾白的下落…… 悉如重担压在肩头,难以喘息。 第三十三章 崩溃边缘 叶孤舟策马狂奔了十里地,耳边尽是风声呼啸,马蹄声急促如雷。 突然!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打斗声,夹杂着低喝和闷哼。 叶孤舟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循声冲入林中。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他猛然停住脚步,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楚玲珑一袭素衣已被鲜血染红,手中柳叶刀断成两截,半跪在地,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汗水与血迹。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围住她,刀光剑影在她身周闪烁,杀意森然。 一个蒙面人高举长刀,刀锋直指楚玲珑的脖颈。 “住手!” 叶孤舟怒喝一声,腰间长剑出鞘。 他身形如电般纵身冲了上去,长剑横扫,逼退了那名蒙面人。 楚玲珑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体力不支,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们齐齐转身,刀剑齐出,朝叶孤舟扑来。 叶孤舟冷哼一声,剑法展开,剑尖抖动间,带起一片寒光。 他身形如风,在黑衣人之间穿梭,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剑锋划过,血花飞溅。 一个黑衣人挥刀砍来,刀势凶猛,叶孤舟侧身避过,剑尖一挑,刺中对方手腕,刀应声落地。 另一个黑衣人从侧面偷袭,长剑直刺他后心。 叶孤舟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气凌厉,直接将对方震退数步。 “一起上!” 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剩余几人同时扑上,刀光剑影交织成网,试图将叶孤舟困住。 叶孤舟眼神一冷,脚尖点地,身形拔地而起,剑光如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落地时,剑尖已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肩头。 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其余人见状,攻势更猛,刀剑夹杂着劲风,呼啸而来。 叶孤舟不退反进,剑法越发凌厉。 他一剑横扫,逼退两人,旋即一个转身,剑尖直指左侧黑衣人的咽喉,剑气逼人。 那人慌忙后退,却被他一脚踢中胸口,摔出数丈远。 另一人从背后偷袭,叶孤舟的后脑勺似乎长了眼睛,剑柄反砸,正中对方面门,顿时血流满面。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七八个黑衣人尽数倒地,呻吟声此起彼伏,再无还手之力。 叶孤舟收剑入鞘,喘息未定,急忙冲到楚玲珑身旁,蹲下查看她的伤势。 楚玲珑脸色苍白,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呼吸虽弱,却还算平稳。 叶孤舟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撕下衣襟为她包扎止血。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嘴里低声咒骂:“徐浪,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包扎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孤舟猛地回头,只见一群黑衣武士从林中涌出,围成了一个圈儿,杀气腾腾的架势。 人群闪开一条通道,只见徐浪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 鹿颜紧随其后,目光冷漠,手中的匕首微微下垂。 徐浪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地上的楚玲珑,又看向叶孤舟,啧啧叹道:“好一个英雄救美!好一个痴情人啊!” 叶孤舟缓缓起身,眼中怒火熊熊,红着眼睛朝徐浪怒吼:“徐浪,你个乌龟王八蛋!” 手中长剑紧握,剑尖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上去了结徐浪的性命。 鹿颜眉头一皱,踏前一步,匕首微抬,似要动手。 徐浪却抬手拦住她,笑容不减,语气揶揄:“为了一个女人,连我都敢骂了,胆子不小啊。” 叶孤舟瞪着徐浪,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嘶哑。 徐浪目光一冷,缓缓说道:“我不杀她,你就得死!桃山镇的人就得死!她早晚有一天,会让你暴露!” 叶孤舟怒吼:“不会!” “不会?不会的话,你来追她做什么!”徐浪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目光如刀,直刺叶孤舟。 叶孤舟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沉默片刻,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道:“反正,她不能死!她要是死,干脆也把我一起杀了!上次她差点为我沉入东海喂鱼,这次又因为我差点被你们杀了!我是个人,不是个灾星!” 眼中泛起一丝红意,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和痛苦。 徐浪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林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你呢?”叶孤舟毫不示弱,瞪着他反驳道:“做事不择手段,早晚会有天收!” 徐浪气得一指叶孤舟,咬牙道:“你是真不想活了!” 刚想拔剑,又把气压了下去。 叶孤舟苦笑一声,一脸无助道:“我如今就是一条狗,已经活成了最恶心的样子!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现在有多难,简直生不如死!” 徐浪冷哼一声,目光不屑:“谁又活得容易?每个人都有使命,你的使命就是顺利找到全部四象玉插屏!” “我不干了!不干了!”叶孤舟像是疯了一般,声嘶力竭道,“杀死我吧!现在就杀!把桃山镇的人也都杀了吧!无所谓了!死了清净!” 徐浪静静地看着叶孤舟宣泄心中的愤懑和压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丝同情和怜悯。 叶孤舟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脸委屈地诉苦:“我在桃山镇卖药卖的好好的,你非要把我给弄来当狗屁替身!自从我上了你的贼船,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说梦话都害怕说错。我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话,只能跟一个木偶说!” 说着,从怀里竟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木偶来。 “有苦说不出来,如果不这样,是会被憋死的!”叶孤舟注视着手里的木偶,喃喃地接着说道,“他叫阿吉,是我在光明城唯一的知心朋友。只有它会守口如瓶,只有它肯听我说心里话,只有它能理解我内心的崩溃!” 徐浪看了一眼鹿颜,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孩子看来真的要疯了。 整日对着木偶诉说心事,想不是精神病都难。 少顷,徐浪叹了口气,对叶孤舟道:“如果你不想楚玲珑死,也不是不可以。” 叶孤舟眉头一皱,猛地抬头看向徐浪,似乎看到了希望。 徐浪缓缓走近,蹲下身打量着昏迷的楚玲珑,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诡异:“找个机会向她表露你的身份。” 叶孤舟愕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我觉得我都已经不正常了,你竟然比我还不正常。” 徐浪直起身,目光扫过叶孤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和周婉柠对你的疑虑不一样,她现在只是怀疑叶孤舟就是段无疑,并没有觉察出叶孤舟和段无疑是两个人。如今对于楚玲珑,只需要顺着她的怀疑去解释清楚就好,这对于你的替身任务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且,你可能还会多一个帮手。” 叶孤舟低头看向楚玲珑苍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最终低声道:“行吧。” 随后,叶孤舟策马驮着楚玲珑向光明城行去,可是半路上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巧途经一座破庙,二人进入破庙暂且避雨。 第三十四章 无奈的谎言 雨丝如帘,淅淅沥沥地落在破庙外的泥地上。 叶孤舟将昏迷的楚玲珑小心安置在庙角的干草堆上,随即捡来庙里的破木桌椅,点燃一堆火。 他漫步到庙门边,目光穿过雨线望向外面,满脸愁容。 在密林时,还不如让徐浪一刀砍死自己呢,如今接下来还要回光明城受罪。 雨依旧下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转身回到火堆前,用树枝拨了拨火,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雕工虽然粗糙,但是却十分光滑的小木偶。 叶孤舟低头盯着木偶,低声自语道:“阿吉啊阿吉,如果当初我不好好做替身,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徐浪是不是就不会用我了?我早就解脱了呢?唉,我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去做好?现在完了,进退两难。”他顿了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对不对,以徐浪那老王八蛋的性格,我要是身份暴露了,他肯定也得弄死我。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啊……”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四周墙壁影影绰绰。 叶孤舟仍旧握着木偶,倾诉着无数的苦恼和心事。 “唉,阿吉你告诉我,另外三块四象玉插屏到底在哪儿啊?别再考验我了,我一个小药师,哪儿经得起这些考验?之前闯过的那些关,其实都他妈的是侥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叶孤舟一惊,急忙将木偶揣回怀里,转身快步走到楚玲珑身旁。 楚玲珑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皮微微颤动。 叶孤舟蹲下身,轻轻扶起楚玲珑,低声问道:“玲珑,你醒了?” 楚玲珑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声音虚弱:“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林子里被人截杀,受了重伤。我把你带到这儿了。”叶孤舟一边说,一边检查她手臂上的布条。 楚玲珑的目光在叶孤舟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你没事?” 叶孤舟一愣,不屑地冷哼:“呵,收拾那几个家伙,本就绰绰有余。” 随后,他避开楚玲珑的目光,起身去添了些柴火。 楚玲珑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墙上,喘息了几声,又问:“你是去找我的?” 叶孤舟背对楚玲珑,手中拨弄着柴火,语气平淡:“要不然呢?” 楚玲珑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抖:“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 叶孤舟手一顿,转过身,目光与楚玲珑对视,淡淡道:“玲珑。” 楚玲珑眼中闪过一丝震愕,随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咬紧嘴唇,声音哽咽:“你,你终于承认了……你是叶孤舟……” 泪水止不住地流,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叶孤舟心头一紧,急忙快步上前,蹲在楚玲珑身边,用袖口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别哭,伤口刚包好,别再裂开了。” 此时的“段无疑”,与之前的段无疑截然相反。 楚玲珑抓住叶孤舟的手腕,泪眼朦胧中透出一丝恨意,声音低哑:“当年……你为什么没来赴约?!” 叶孤舟长叹一声,目光垂下,语气沉重:“玲珑,当年我本要去赴约,可没想到被师父发现了。他老人家最忌讳同门相恋,直接把我软禁了起来。等我被放出来,才知道你被师父派人沉入了东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后来我拜师期满离开药王岛,在江湖上找了你很久,可一直没有你的音讯。” 楚玲珑泪水更急,声音颤抖:“你真的找过我?” 叶孤舟点头,目光坚定:“当然。在找你的途中,阴差阳错入了血影阁,从此化名为段无疑,替陈七绝做事。” 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情节,对于叶孤舟这种痞子来说不要太简单。 楚玲珑苦笑一声,泪水在火光下闪着光:“果然,我没猜错。”她擦了擦眼角,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叶孤舟心头一酸,知道楚玲珑指的是嫂子周婉柠,但是这些还不能告诉她。 沉默片刻,叶孤舟面带歉意,低声道:“对不起,玲珑。” 楚玲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几分,“叶郎,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化名阿青,出现在光明城么?” 叶孤舟坐到楚玲珑身旁,也靠着墙壁,语气平静:“当然想知道,肯定也有你的难言苦衷。” 楚玲珑目光一黯,缓缓说道:“那日我被沉入东海之后,万幸被一个渔民救起。本想回老家过活,却发现父母早已死了。后来,听说是光明城的城主周泰害的。”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于是,我便卧底到光明城城主府,通过考取仵作职务来接近周泰,查清真相。我不想冤枉他,更不想放过他。” 叶孤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那现在调查的如何了?” 楚玲珑微微摇了摇头:“城主府档案楼发生过一次大火,其中很多档案已经焚毁散佚,还需要时间。” 二人沉默片刻,叶孤舟话锋一转:“哦对了,千机蛊的事有了一点眉目。” 楚玲珑一愣,目光精光。 叶孤舟接着说道:“当年药王岛确实丢了几只千机蛊,而盗取的人是大师兄江逾白。” 楚玲珑闻言,眼中满是震惊:“大师兄,江逾白?”她眉头紧锁,语气不可置信,“他那么耿直憨厚,怎么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叶孤舟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里面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楚玲珑突然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知不知道在树林里截杀我的人是谁?” 叶孤舟心头一紧,知道真相不能说。 他避开楚玲珑的目光,语气平淡:“我猜测,极有可能是鬼王娶妻的幕后人。” 楚玲珑盯着叶孤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终究没再追问。 她靠着墙,气息微弱,声音低沉:“叶孤舟,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叶孤舟一愣,目光复杂地看了楚玲珑一眼,低声道:“真的。如果半句……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门外竟然劈过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闪电。 楚玲珑愕然地看着对天发誓的叶孤舟。 叶孤舟顿感尴尬,急忙解释:“巧合。这不是没劈到我么?那我重新发誓,如果我说的假话,被人乱刀……” 没等说完,楚玲珑一把捂住了叶孤舟的嘴,红着眼睛点头:“我信你。” 叶孤舟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老天爷,我也是迫不得已,刚刚说的那些你可别当真啊。” 楚玲珑靠在叶孤舟的肩膀上,突然问了一句:“叶郎,你还爱我么?” 叶孤舟没回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 楚玲珑见叶孤舟没说话,竟非常善解人意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多希望这雨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下到地老天荒……” 叶孤舟看着楚玲珑苍白的脸,心头百味杂陈。 篝火依旧燃烧,火光映在两人身上,温暖却又疏离。 第三十五章 百尺红绸 天亮了,雨也停了。 叶孤舟醒来时,发现楚玲珑躺在自己腿上睡了一夜。 随后,楚玲珑也睁开了眼睛。 楚玲珑的元气恢复了不少,缓缓坐了起来,望着庙门外:“雨终于停了……” 叶孤舟想要起身,发现腿被楚玲珑枕的发麻,毫无知觉了:“嘶,哎呀哎呀,不能动了,不能动了。” 楚玲珑一愣,意识到了是自己给枕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急忙给叶孤舟揉腿。 叶孤舟坐在草堆上,咧着嘴在那缓劲儿。 楚玲珑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试探地问:“还麻么?” “麻,麻的厉害。”叶孤舟点点头,将楚玲珑揉的那条腿绷的僵直。 楚玲珑皱眉,不解地嘀咕:“不应该啊,都揉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不揉自己也该缓过来的。” 叶孤舟继续咧着嘴,看向别处,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 这时,楚玲珑狐疑地打量着叶孤舟,意识到了什么。 突然,她目光一暗,竟狠狠地朝叶孤舟发麻的那条腿掐了一把。 “啊!” 叶孤舟登时惨叫一声,将那条发麻的腿快速抽了回来:“疼疼疼!” 随后,他意识到楚玲珑发现了自己的小伎俩,嘴巴一瘪,不敢直视楚玲珑的眼睛。 楚玲珑用目光剜着叶孤舟,咬着后槽牙道:“叶孤舟啊叶孤舟,无论你改成什么名字,都是死性不改。好玩儿是吗?” 叶孤舟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不好玩儿,不好玩儿。” “我伤还没好呢,你就这么戏弄我,看来这些年是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说着,楚玲珑起身便往外走。 “哎,玲珑,你还真生气啦?”叶孤舟急忙起身上前,想要拦下楚玲珑。 可是没承想,叶孤舟刚跑到楚玲珑前头,楚玲珑的脚下一滑,竟一头栽到了叶孤舟的怀里。 好巧不巧,朱唇正好吻到了叶孤舟的嘴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昔日的恋人就这样睁大眼睛对视着。 良久,楚玲珑才回过神来,急忙抽回身子,快步走出庙门。 叶孤舟仍旧呆在原地,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脸懊恼地自语:“造孽啊!” 是啊,好好的一对璧人,就这样痛苦的爱而不得,确实够糟心的。 就这样,二人共乘一匹马,踏着泥泞向光明城而去。 到光明城时,已是中午时分。 叶孤舟和楚玲珑回到光明城的消息,提前传到了城主府周泰的耳中。 自从昨夜叶孤舟和楚玲珑音信全无,周泰便派捕快四处寻找,而捕快在光明城十里外遇到了二人。 当叶孤舟和楚玲珑进入城主府摘星楼的正厅,周泰起身迎上前,语气温和却带着试探:“姑爷,昨晚你们去哪儿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一眼,又恢复了段无疑该有的冷漠:“回岳丈,昨日我和阿青约好重返集贤村再探查一下,可是半路上我们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于是我俩便追了上去。可没想到,半路上却遭了南乾东宫令的截杀,我们好不容易突出了重围。本来要赶回光明城,可是却下起了大雨,只能在沿途破庙过了一晚。” 其实,这番说辞本就是二人在破庙的时候约定好的。 “原来如此。这挨千刀的南乾东宫令!”周泰替叶孤舟抱不平的同时,瞄了一眼叶孤舟身旁的楚玲珑。 很显然,他是在用目光询楚玲珑,“段无疑”说的是否正确。 楚玲珑轻轻咳嗽一声,点了点头,配合着叶孤舟的说辞:“正是这样。对不起姑爷,是我受伤拖了后腿,若不然早该突围的。” 叶孤舟背着手,面无表情道:“无妨。阿青,你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几天。” 周泰眯着眼打量二人,目光落在楚玲珑身上:“贤婿说的对,阿青你伤得不轻,先好好休养些时日,案子的事有姑爷和上官大人操心。” 楚玲珑点了点头,躬身道:“多谢城主关心。”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前厅,正巧与匆匆跑进来的潘九擦肩而过。 潘九跑进厅内,见叶孤舟回来了,打了个招呼:“姑爷,您终于回来了。” 叶孤舟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皱眉问:“陆家钱庄可有线索?” 潘九一脸喜色,拱手禀报道:“小的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的人终于发现了一个线索!” 周泰眼睛一亮,抬起手来:“快说!” 潘九咽了口唾沫,语气急促道:“就在今天早上,恒祥绸缎庄的袁掌柜亲自去陆家钱庄要账,说半月前陆家买了五百尺红绸,还没给钱。可属下打听过,陆家最近并无喜事,怎么会采买这么多红绸?” 叶孤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五百尺红绸?”他转头看向周泰,“岳丈,郑家女的婚服还在义庄吧?” 周泰一时拿不准,看向潘九:“在么?” “还在。”潘九作答。 叶孤舟命令道:“潘九,你速速去取来,我们去一趟恒祥绸缎庄。” 潘九点头抱拳:“是!姑爷!” 周泰竖起大拇指,笑吟吟地夸赞道:“我的好贤婿,做事就是雷厉风行!” 不多时,叶孤舟叫上了上官则,潘九也带上郑家女的婚服,三人一同来到恒祥绸缎庄。 绸缎庄内,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匹,店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袁掌柜是个瘦高中年人,见到三人人,忙迎上来,拱手道:“几位大人光临小店,不知有何贵干?” 叶孤舟从潘九手中接过郑家女的婚服,展开递到袁掌柜面前:“袁掌柜,看看这婚服上的红绸,是不是你们店里的?” 袁掌柜接过婚服,仔细端详片刻,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我们店的红绸,色泽鲜亮,织纹细密,是上好的杭绸。”他突然担心起来,抬头看向叶孤舟,“大人,这婚服可是与什么案子有关?” 上官则上前一步,折扇轻摇,温声询问:“袁掌柜,我听说半月前,陆家在这儿买了五百尺红绸?” 袁掌柜点头,毫不犹豫回道:“是,大概半月前,陆家确实买了五百尺红绸。账还没结清,今早我还去钱庄催过。” 叶孤舟皱眉,追问道:“五百尺红绸,陆家买去做什么?可说了是什么用途?” 袁掌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这我就不清楚了。陆家没说要办喜事,送货的小伙计还多问了一句,钱庄的何管家只说别问那么多。” 上官则眯起眼,折扇一合,语气加重了几分:“这红绸是陆家自己来取的,还是你们送过去的?” 袁掌柜忙答:“是我们送过去的。他们让送到城南钱庄的后院,但没让送进屋里,小伙计把货放下就走了。”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默契。 叶孤舟思忖片刻,又问道:“除了红绸,陆家还买了什么?” 袁掌柜想了想,摇头说道:“就这五百尺红绸,没买别的。陆家钱庄生意做得大,但来我们店买布的不多,这单子我记得清楚。” 上官则冷笑一声,折扇在掌心轻敲:“陆家无喜事,却买这么多红绸,还送到钱庄后院,遮遮掩掩,倒是蹊跷。”他又转头看向叶孤舟,“段堂主,你怎么看?” 叶孤舟眉头紧锁着,摩挲着柜台上的红绸,喃喃道:“钱庄后院,可能有问题。而且,之前估计不止在恒祥绸缎庄买过大量的红绸。”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罗掌柜,“罗掌柜,这事你先别声张,若有其他人来问,也当没说过。” 袁掌柜忙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放心,小人嘴严得很。” 第三十六章 暗室 叶孤舟买了三尺布匹后,与上官则离开了恒祥绸缎庄。 二人站在光明城的大街上,行人来往,街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上官则收起折扇,目光锐利道:“陆家钱庄的后院,八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段堂主,今晚咱们去探探?” “嗯,一起去看看。”叶孤舟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向潘九,“潘九,你去调查一下最近五年内,陆家是否还从城内其他绸缎庄采购过大量的红绸。” 潘九抱拳应道:“是,姑爷!”说完,转身离开了。 上官则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笑着打趣起来:“哎,段堂主,听说你昨晚和阿青姑娘在破庙内相处了一夜?” 叶孤舟一愣,早就猜出来上官则没憋什么好屁,瞥了一眼:“上官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阿青姑娘了?对了,韩灵儿最近没找你么?你俩谈到什么地步了?” 上官则一看叶孤舟拿韩灵儿来堵自己的嘴,眯起眼睛,盯着叶孤舟看了片刻,忽地一笑:“好好好,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傍晚时分,潘九向叶孤舟禀报称,陆家这五年来每年从另外三家绸缎庄采购过大量的红绸。 潘九的调查结果,更加验证了陆明远和“鬼王娶妻”的关联性极大。 夜色深沉,光明城南钱庄后院。 叶孤舟与上官则翻墙而入,二人身形如鬼魅一般,落地无声。 “这里看着普普通通,藏不了什么大秘密。”上官则低声说道,脚步轻移,绕着院子查看。 叶孤舟蹲下身,检查地面的青石板,沉声道:“红绸送到后院,却不让送进屋,肯定有问题。钱庄屋内人多眼杂,应该不会藏什么。” 上官则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在后院认真查看起来。 少顷,叶孤舟手指轻敲一块石板,声音略显空洞:“这儿,声音不对。” 上官则眼睛一亮,疾步上前与叶孤舟一起撬开石板。 渐渐地,露出了一条幽深的地下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叶孤舟率先顺着坡道向下走,上官则紧随其后。 通道不算太窄,能容两人并排通过。 走了约莫十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宽敞的密室。 密室中央供奉着一尊怪异的神像,神像的样貌和集贤村的鬼王庙里的一模一样。 面目狰狞,双眼猩红,令人不寒而栗。 四周摆放着数十顶红轿,轿帘半开,露出里面悬挂的新娘嫁衣,红绸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诡异而刺眼。 墙角一张木桌上,摆放着一本名册,旁边散落着几支毛笔和墨砚。 “这……这是什么地方?”上官则皱眉,折扇紧握,目光扫过那些嫁衣,语气中带着几分震惊。 叶孤舟快步走到木桌旁,翻开名册看了起来,发现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写着黑风岗周边村落少女的出生年月和样貌描述。 他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名册上的少女,估计都是鬼王的备选新娘。” 上官则走过来,瞥了一眼名册,冷哼道:“陆明远这狗东西,果然藏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密室的入口石门突然关闭,发出沉重的回音。 叶孤舟一惊,冲到石门前,用力推了几下,纹丝不动,转头看向上官则:“糟了,被困住了。” 上官则脸色骤变,将折扇合上,试着用扇骨敲击石门。 声音沉闷,显然极厚。 他叹了口气,咬牙道:“这门少说也有千斤重,硬砸是没戏了。” 叶孤舟抽出佩剑,剑锋在墙壁上划过,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墙是精铁混石,估计也根本挖不动。”叶孤舟转头看向上官则,“再想想办法,不然我们得死在这儿。” 上官则从袖中弹出九节鞭,气恼地狠狠砸向石门,鞭节却被弹开,震得他手腕发麻。 既然暂时无法出去,二人只好呆在原地继续想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就要黎明时分了。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之际,石门竟突然“轰”的一声打开了,从外面露出一道微光。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迅速冲向入口,却见门口躺着一具尸体。 喉咙上一道血痕,双眼圆睁。 经过辨认,正是钱庄的何管家,看来刚刚落下石门的人正是他。 上官则环视四周,语气震惊:“这……是谁干的?” 叶孤舟目光落在伤口上,瞳孔微微一缩。 那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分明是鹿颜惯用的锯齿匕首所留。 他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钱庄招了盗贼,正巧遇到了何管家。” 上官则皱眉,抬头看向叶孤舟:“盗贼?这么巧?” “先回城主府,然后派人查封陆家钱庄,同时抓捕陆明远。”叶孤舟目光复杂,岔开了话题。 二人迅速返回城主府,周泰和潘九都被叫醒了。 随后,叶孤舟将密室中的发现一五一十说明,包括鬼王神像、红轿、嫁衣和名册。 周泰听后拍案而起,盛怒不已:“陆明远好大的胆子!潘九,立刻带人去陆府,抓他归案!” 潘九抱拳应道:“是,城主!” 不到半个时辰,潘九押着陆明远回到城主府牢房。 陆明远一身锦袍已被扯得凌乱,头发散乱,脸上却仍带着几分倔强。 他被押到审讯室,跪在了地上,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 周泰冷哼一声,拍案怒喝:“陆明远,在你的钱庄后院密室里发现了鬼王神像、红轿、嫁衣,还有那少女名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明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周城主,我不过是个生意人,哪会做这种事?我现在也很迷糊,到底是什么人把那些东西放到了钱庄后院?栽赃陷害!肯定是栽赃陷害!” 上官则冷笑,折扇一指:“栽赃?五百尺红绸是你从恒祥绸缎庄买的,然后送到钱庄后院,连送货的小伙计都不让进屋。这么大的手笔,你说与你无关,谁信?” 陆明远脸色一白,但是仍旧做垂死挣扎:“周城主,密室里的东西我真不清楚。哦,明白了,一定是何管家背着我干的!一定是他!” 一旁的潘九被陆明远气笑了:“挺会挑个人的,知道死无对证。” 随后,叶孤舟拿出了少女名册,展示给陆明远看:“少女名册上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你怎么狡辩!” 看到这里,陆明远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 他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低声道:“我认。鬼王娶妻的事,确实是我做的。借迷信蛊惑人心,挑选新娘,准备红轿和嫁衣,都是我一手操办。” “为何这么做?”周泰质问。 陆明远沉默片刻,交代道:“我只是给瞎婆婆物色人选,通过鬼王娶亲把新娘送到地方而已。” “瞎婆婆”三个字,让其他人都愕然面面相觑。 第三十七章 瞎婆婆 叶孤舟皱眉:“瞎婆婆是谁?” “我从来没见过瞎婆婆,只知道她是光明城天道会的头目。”陆明远说。 潘九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前些日子全城搜查天道会成员,确实听过瞎婆婆这个名字。” “他奶奶的!又是天道会!”周泰怒拍桌子,茶碗震了起来,“这些乱臣贼子,祸乱百姓,本城主捉一个杀一个!” 此刻,叶孤舟也疑惑不解。 江湖上流传天道会是替天行道,深得百姓的拥护,很多底层百姓自愿加入。 可是,如此暴力残忍,甚至有点邪教性质的江湖组织,怎么可能受到百姓的欢迎呢? 叶孤舟越想越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也就是说,那个六子和你都是天道会成员,都是替天道会卖命的,是么?”上官则突然发问。 陆明远点了点头,旋即又否认上官则的说法:“不过,我们这不叫卖命,这叫替天行道。瞎婆婆让我们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杀人越货,还有道理?”周泰摇头哼笑,“中毒至深,难以置信!” “不不不,你们根本不了解天道会!”陆明远仍旧执迷不悟,强行狡辩,“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现在的血腥是在所难免的!” “好了,够了够了!”上官则踹了一脚陆明远,怒喝道,“一派胡言!乱党就是乱党!” “对了,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女子?”说着,叶孤舟拿出了一张女子画像。 画像上的人是穆翠翠,上官则那日根据里长穆良的描述所绘。 陆明远睁大眼睛,探着脖子看了半天,眉头紧锁:“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好,我再提醒你一下。”叶孤舟深吸了口气,“她是三年前被当做鬼王娶妻的对象的,是集贤村里长穆良的女儿。” 经过叶孤舟这么一提醒,陆明远似乎记起来了,面色诧然:“哦,穆翠翠!” “她是不是死了?”叶孤舟心跳如鼓,同时也拿出了另一张画像,画像上是雕花木匣和四象玉插屏,“另外,这个木匣和里面的东西你是否见过?” “不,穆翠翠没死!她被马匪劫走了!”陆明远又将目光画有雕花木匣的纸张,似乎也认出来了,“梳妆盒当时留在了花轿上,等我们返回事发现场后,轿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木匣是不是和新娘一起被马匪带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说明另一块四象玉插屏极有可能就在马匪手上。 上官则追不解:“那么,鬼王新娘没了,你怎么向瞎婆婆交代?” 陆明远沉默良久,红着眼睛说:“为了应付差事,我……我杀了自己的妻子,拿她顶替的。我对不起她。” 众人一片哗然。 陆明远苦笑,眼中满是绝望:“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 叶孤舟踏前一步,目光冷厉:“那么,六子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当然不是!”陆明远摇了摇头,“是瞎婆婆的人,具体为什么要杀六子,我也不清楚。” 突然,他竟然狂笑起来,笑声刺耳,带着几分疯癫。 这一幕,把叶孤舟等人吓了一跳。 渐渐地,陆明远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口吐白沫,两眼泛白。 最终,一动不动了。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 潘九皱了皱眉,蹲下身检查陆明远的脉搏,叹了口气:“死了。” 上官则摩挲着下巴,琢磨着:“怎么突然就死了?那个天道会的瞎婆婆又是谁呢?” 周泰沉吟片刻,沉声道:“看来,得查查这个瞎婆婆的底细了。” 可是,城主府那么多兵力也没有探查出天道会的成员。 要想找到神秘的瞎婆婆,更是谈何容易? 就在上官则和周泰念叨瞎婆婆的时候,叶孤舟却觉得首要的注意力应该放在马匪身上。 毕竟,他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四象玉插屏,然后平安回到桃山镇。 除此之外,理都不想理。 既然是马匪劫走了新娘穆翠翠,那么光明城周边只有姚大顶一伙儿马匪,所以雕花木匣大概率在他手上。 叶孤舟思忖片刻,对周泰说:“岳丈,我觉得目前主要目标应该是姚大顶,至于瞎婆婆那边,府兵继续搜查就好。” “嗯,贤婿言之有理。”周泰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其中一枚四象玉插屏在姚大顶手里。” 这时,潘九面露忧色,挠了挠鼻子尖:“那个,城主,姑爷,姚大顶可不是一般的马匪,想要捉拿他可没那么容易。咱们城主府清剿姚大顶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清风岭一线天易守难攻,咱们根本就上不去。关键是,他还在山上开辟出了百亩良田,几乎能自给自足。因为打家劫舍,所以百姓支持剿匪的热度并不高。” “利用地形优势坚守,还能自给自足,这个姚大顶还真有两下子。”上官则摇着扇子,不禁夸赞起来,“怪不得,当年马匪内讧的时候,他能从中获胜。” 随后,周泰安排潘九将陆明远的尸体送去义庄,然后安排楚玲珑对尸体进行尸检。 叶孤舟和上官则在摘星楼里,拿着一张光明城的地域图看了起来,尤其是清风岭一带仔细研究了起来。 二人研究了大半天,发现清风寨确实易守难攻,一时间如何攻取清风寨成了难题。 转眼七天过去,“鬼王娶妻案”的深度调查陷入了停滞。 可是就在第八天的时候,没想到却迎来了转机。 叶孤舟收到了来自于鹿颜留下的接头记号,这次接头的地点竟设置在了城东的食肆“听雪轩”。 这家食肆,叶孤舟还是头一次听说。 等到了地方后才发现,这是一家新开的两层楼的食肆,水牌上还写着特价的招牌菜。 夜色中,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出了几分热闹。 推门而入,食肆内人声鼎沸,酒香与饭香交织,几个小伙计忙碌地穿梭于桌椅间。 叶孤舟的目光扫过人群,猛地定住了。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站在一张桌旁,笑盈盈地与食客寒暄。 这女子,正是鹿颜。 鹿颜长发挽成髻,红裙衬得肤色如雪,手中抱着一把精致的琵琶。 几个食客正起哄让鹿颜弹一曲,她也不推辞,笑得明艳,纤指轻拨起了琵琶弦。 清脆的音符如珠落玉盘,引得了满堂喝彩。 一个年轻食客拍桌叫好,举杯道:“鹿掌柜的,不仅人长得美,这曲子弹得也好!再来一首,兄弟们请你喝酒!” 鹿颜微微一笑,斜了那食客一眼,玩笑道:“张公子,您这是想灌醉我,然后好赖账吧?” 随后,她指尖轻挑,琵琶声骤然转急,似山间流水,急促却不失韵律。 食客们听得入迷,有人忍不住拍手,有人高声叫好,还有人端着酒杯凑上前,试图与她搭话。 鹿颜却巧妙地侧身避开,笑着说道:“各位爷,曲子好听,菜可别凉了,快尝尝我们听雪轩的招牌菜!” 她放下琵琶,拍了拍手,小伙计立刻端上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引得食客们转移了注意力。 叶孤舟站在门口,愣了片刻,心道:“这不是鹿颜吗?怎么当起了食肆掌柜?” 他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迈进了听雪轩食肆。 第三十八章 新联络地点 鹿颜抬头瞥见了叶孤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忙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哟,这位爷,快请进!听雪轩新开张,菜色一流,保管您满意!” 她语气十分夸张,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叶孤舟的模样。 叶孤舟皱了皱眉,紧张地环视四周,然后低声道:“鹿姐姐,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鹿颜给了叶孤舟一个“别说话”的眼色,随即笑得更灿烂了,故意高声道:“哦,原来是段堂主啊!快快,上二楼雅间,小女子亲自给您点菜!”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叶孤舟的袖子,“哒哒哒”半推半就地将其带上二楼的雅间。 雅间布置雅致,木桌摆着茶具和点心,窗外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鹿颜迅速关上门,回头轻点叶孤舟的胸口,笑眯眯道:“现在可以说话了,这雅间特制的,里面说啥外面听不见。” 叶孤舟一头雾水,坐下后皱眉追问:“鹿姐姐,你和徐大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鹿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叶孤舟倒了杯茶,语气轻松道:“这里以后是咱们接头的地点。你有事就来找我,名正言顺。” 叶孤舟端起茶杯,疑惑地问:“不是,怎么突然想起来开食肆接头了?” 鹿颜抬袖拭了拭香汗,笑着说道:“前几次在乌篷船上接头,差点让上官则那家伙撞见。主人说,不如开个食肆接头方便,又不会引人怀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叶孤舟恍然明白,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笑:“挺好,徐浪总算办了回明白事儿。” 鹿颜瞪了他一眼,嗔道:“又不长记性了?还敢直呼主人名讳!”她放下茶杯,语气严肃了几分,“以后注意点,别再犯。” 叶孤舟连连点头,赔笑道:“行行行,错了,以后不说。”他话锋一转,揶揄道,“不过你这掌柜当得挺像回事,刚才那琵琶弹得,啧啧,连我都差点信了你是正经生意人。” 鹿颜笑着白了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不正经呗?” “哎哎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叶孤舟笑着连连摆手,旋即端正坐好,一本正经问,“说吧鹿姐姐,找我什么事?” 鹿颜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你不是正为清剿姚大顶匪帮发愁吗?我这儿有条线,兴许能当突破口。” 叶孤舟眼睛一亮,急忙往前凑了凑:“快说快说!” 鹿颜却故意卖关子,挑眉一笑,伸出手指点了了点桌上的桂花酥:“喂姐姐一口桂花酥,姐姐就告诉你。” 每次接头挑逗叶孤舟,已经成了鹿颜的习惯。 叶孤舟长叹了口气,一脸无语:“不是,能不能正经点儿!咱们在说正事儿呢!” 鹿颜慢悠悠摇着小团扇,昂着头不说话,余光却瞟着叶孤舟。 少顷,叶孤舟终究是妥协了。 “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他拿起一块桂花酥递到她嘴边,没好气道,“吃吃吃,别磨蹭。” 鹿颜轻轻咬了一口,嚼得慢条斯理,笑眯眯道:“这桃花酥,平时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可小哥你喂的咋就这么甜呢。” 她舔了舔唇角,眼中满是戏谑。 叶孤舟用手背敲了敲桌子,催促道:“哎呦喂我的亲姐姐,赶紧说吧,别逗了。” 鹿颜放下桂花酥,这才正色道:“姚大顶匪帮有个二头领叫赵拓,晚上常去弥陀桥夜市赌钱。若能拿下赵拓,与他里应外合,捉姚大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孤舟闻言大喜,拍案道:“好!好啊!” 突然这一下,把鹿颜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吓死谁啊。” 叶孤舟喜笑颜开,直勾勾地盯着鹿颜:“鹿姐姐,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洛城的牡丹花在你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鹿颜扑哧一笑,斜了他一眼:“就是嘴甜!我和楚玲珑比,谁更漂亮?” 叶孤舟心直口快:“和玲珑比,那你还差点儿。” 鹿颜眉毛一横,佯装不悦。 叶孤舟忙笑嘻嘻改口:“开玩笑!她哪儿能跟鹿姐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挑了挑眉,语气夸张,引得鹿颜笑出了声。 鹿颜白了叶孤舟一眼,嗔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别诓我。不过你这假话,姐姐我倒是爱听。对了,这是那赵拓的画像。”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递给了对面的叶孤舟。 叶孤舟接过画像看了看,这赵拓长得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长得跟深山里的野猪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小伙计的高声喊道:“鹿掌柜!上官大人来品菜啦!” 听见“上官大人”四个字,叶孤舟脱口而出:“上官则?” 鹿颜点点头,急忙扬声应道:“来啦!”她转头又看向叶孤舟,低声安抚,“你先别急,是我请他来的。” 叶孤舟一惊,不解地皱眉道:“你把他请来干什么?咱们在这儿接头,你是怕他发现不了?” 鹿颜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狡黠一笑:“听说过浑水摸鱼吗?越是人多眼杂,越安全。”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裙,“走,跟我下楼。” 叶孤舟无奈,只得跟着她下楼。 楼下大厅内,上官则一身玄衣,折扇轻摇,正站在门口打量食肆的布置。 见叶孤舟走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呦,段堂主?好巧啊。” “巧啊。”叶孤舟扯了扯嘴角,揶揄道,“上官大人不愧是大玄第一美食家,任何食肆都逃不过你的胃。” 上官则哈哈一笑,折扇一合:“段堂主点了什么好菜?不妨推荐一二。” 不等叶孤舟开口,鹿颜抢过话头,笑盈盈道:“段堂主点了我们听雪轩的四道招牌菜。桂花糖藕、芙蓉鸡片、碧螺春虾仁、松鼠鳜鱼。”她顿了顿,瞥了叶孤舟一眼,笑的更媚人了,“这些啊,可都是城主府周大小姐爱吃的,段堂主可真是好夫君哦。” 叶孤舟心头一跳,瞥了上官则一眼,漠然地朝对方拱了拱手,“上官大人慢慢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上官则眯着眼,目光在叶孤舟身上停留片刻,笑着道:“段堂主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这叫什么话! 叶孤舟骤然止步,回眸瞪了一眼上官则。 上官则急忙改口:“一路好走。不对,慢走,慢走。” 叶孤舟猛地一甩袖子,阔步走出了食肆。 鹿颜拉着上官则往里走,手试探地挽着对方胳膊:“上官大人,里面请,小女子给您介绍几道新菜!” 上官则被她拉着,但是并没有让鹿颜挽着自己。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仍追着叶孤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第三十九章 引蛊 次日上午,陆明远的尸检传来了消息。 在陆明远的尸体里,竟然也发现了疑似“千机蛊”的痕迹。 只不过,迟迟还没有找到。 楚玲珑的意思是,希望叶孤舟和上官则一同协助找出“千机蛊”。 听到陆明远遗体里也可能有千机蛊的消息后,叶孤舟和上官则急忙赶往了城郊义庄。 因为千机蛊有操控人心的能力,若再次落入恶人之手可就麻烦了。 来到义庄之后,楚玲珑掀开了那陆明远身上的草席。 陆明远的尸体躺在石台上,脸色青白,衣裤都已经被脱去,只有隐私部分用来遮羞。 楚玲珑拿出柳叶刀,望着尸体一脸愁容:“这千机蛊狡猾的很,每次刀尖一靠近,它就钻得无影无踪。” 上官则展开折扇,开了个玩笑:“辛苦阿青姑娘,这几天光顾着和蛊虫斗智斗勇了。” 楚玲珑叹了口气:“上官大人,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赶紧帮忙吧。” 随后,三人开始在尸体腹腔内寻找蛊虫。 楚玲珑用刀尖在尸体腹部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起来:“我怀疑它藏在肝脏附近,刚才那里好像动了一下。” “肝脏血脉丰富,听说蛊虫喜欢温热的环境,藏那儿倒有可能。”叶孤舟拿着验尸用的细针,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切口,“不过,它若察觉出危险,怕是又会窜到脾脏或肾脏去。” 上官则站在一旁,摇着扇子驱散尸臭味,朝尸体腹腔内张望着:“阿青姑娘,你确定它还在尸体里?该不会是早就跑了吧?” “不可能,蛊虫若不寄生在人体内,在外界根本活不了多久。上官大人,帮我按一下这里。”楚玲珑指了指尸体右侧的腹腔,示意上官则动手。 上官则无奈耸肩,用手指轻轻按住指定位置,嘴里嘀咕:“仵作这活计确实不好做,弄得满手腥臭,回头得洗上三遍。” “上官大人如此说,是怕耽误了品鉴美食?”叶孤舟紧盯切口内的动静,对上官则揶揄道。 “那倒不是。”上官则嘴一瘪,继续观察着尸体腹腔。 接下来,无论三人怎么操作,可是那蛊虫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上官则一脸无语,“唰”的收起折扇,来到了香案前点了一根香,嘟囔着:“这么搞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实在不行把尸体肢解了吧。” “你以为杀猪呢?”叶孤舟白了一眼上官则。 “不是,那你说怎么办?”上官则拿着燃烧的檀香,在义庄里走着,以此驱散掩盖尸臭味。 就在他途径陆明远尸体的时候,楚玲珑突然开口:“动了!” 叶孤舟从上官则手里拿过了檀香,将其放在了陆明远尸体腹部的正上方。 就这样,三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观察起来。 楚玲珑刀尖微动,低声道:“动了!它往左边去了,像是朝脾脏钻!” 叶孤舟将檀香凑近切口,缭绕的烟雾钻入了尸体内部。 楚玲珑屏住呼吸,刀尖精准地追着蛊虫的动向,额头上渗出细汗。 “就在脾脏下方,我试着挑出来!”她眉头紧锁,手腕突然一转,柳叶刀如游鱼般划过,切开一层薄薄的组织。 突然,一道绿光闪过,千机蛊从切口中窜出,朝尸台边缘爬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上官则眼疾手快,折扇一挥,扇风将蛊虫逼回尸台中央。 叶孤舟迅速放下檀香,抓起一只瓷瓶扑向了蛊虫。 蛊虫左冲右突,试图钻进尸台缝隙中。 楚玲珑扔下柳叶刀,双手合十,猛地拍向蛊虫,将它困在掌心:“抓住了!快,瓶子!” 叶孤舟将瓷瓶递过去,楚玲珑小心翼翼地将蛊虫塞入瓶中,盖紧了瓶盖。 蛊虫在瓶内乱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鸣。 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松了口气。 上官则擦了擦手,眉头紧锁嘀咕道:“既然陆明远体内也有蛊虫,显然他不是下蛊之人。莫非,是那位瞎婆婆?” 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千机蛊牵涉到药王岛的大师兄江逾白,若蛊虫真是他所下,那么瞎婆婆与江逾白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找到江逾白,就会涉及扒开叶孤舟药王岛那一段经历。 少顷,叶孤舟垂下眼帘,掩去心头思绪,岔开话题:“对了,血影阁的探子传来新情报,是关于清风岭姚大顶匪帮的。” 楚玲珑与上官则闻言,眼中闪过惊喜。 叶孤舟语气平静,将鹿颜提供的情报娓娓道来:“姚大顶匪帮的二当家赵拓,晚上常去弥陀桥夜市赌钱。若能利用赵拓混入清风岭,捉姚大顶应该不难。” 上官则眼睛一亮,用手拍了拍扇骨:“好!这赵拓是个突破口。不过,这事不能硬来,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叶孤舟点头:“嗯,咱们需从长计议。” 三人回到城主府正厅,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定下了计划方案。 叶孤舟乔装成被追杀的生意人,上官则扮作会千术的赌徒,二人今晚潜入弥陀桥夜市赌坊接近赵拓。 当晚,叶孤舟粘上络腮胡子,换上一身灰色布袍,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活脱脱一个落魄商贾。 上官则一身青衫,手持折扇,脸上涂了些黄粉,显得风流倜傥,眼中却藏着几分狡黠。 弥陀桥夜市灯火如昼,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烤肉香气和脂粉味。 顺义赌坊坐落在桥头,是个两层楼的建筑,门前挂着大红灯笼,站着两个目光凶狠的彪形大汉。 赌坊内人声鼎沸,木桌上堆满铜钱和银票,赌徒们红着眼,喊着“押大押小”。 骰子在竹筒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角落里,有人醉态可掬地拍桌,有人低声咒骂又输钱了。 烟雾缭绕,气氛热烈而混乱。 叶孤舟与上官则挤进人群,站在一张赌桌旁装作看客,目光却暗中扫视每一个赌徒。 叶孤舟靠近上官则,低声问道:“赵拓的画像你记住了?” 上官则折扇轻摇,微微点头:“放心。粗野汉子,像头野猪,对不?” 不多时,他俩的目光锁定一个大汉。 第四十章 请君入瓮 那大汉身形魁梧,满脸胡茬,穿着粗布短衫,桌上堆着一堆银票,正拍桌大喊:“押大!再来!” 此人,正是清风岭二当家赵拓。 叶孤舟与上官则不动声色,继续站在人群中观察。 没想到,这赵拓的手气极好,连赢数把,手旁的银票越堆越高。 几个赌徒皱了皱眉,低声议论起来。 “真是怪了,这家伙怎么老赢?也太邪乎了吧?” “哎,有没有可能他出老千了?” “嗯,我看八九不离十!” 上官则凑近叶孤舟,悄声说道:“他在出老千,手法拙劣,骰子换得太明显。” 叶孤舟微微颔首,目光冷峻。 果然,一个瘦高赌徒忍不住了,指着赵拓喝道:“姓赵的,你出老千!” 赵拓站起身来,虎目圆睁,拍桌怒道:“放屁!说我出老千,拿出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 瘦高赌徒被赵拓唬住,嗫嚅道:“我……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另一个赌徒拉了拉瘦高赌徒,低声说道:“算了,惹不起他,你少说两句。” 赵拓冷笑着,环顾四周,嚣张地说道:“还有谁敢跟我赌?没种就赶紧滚!”他抓起银票,得意地晃了晃,见无人应声,哼道,“没意思,去下一家碰碰运气。” “慢着!” 就在这时,上官则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拦住赵拓去路。 他微微一笑,语气从容:“这位爷气正旺,不如我来陪你玩两把?” 赵拓上下打量着上官则,见他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嗤笑道:“就你?行啊,赌什么?” 围观赌徒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一个矮胖赌徒摇头,低声道:“这书生疯了吧?赵拓那手气,谁碰谁输!” 一个瘦高汉子冷笑:“瞧他那细皮嫩肉的,估计输了裤子都得当掉!” 一个老赌徒捻着胡子,低声揶揄:“这年轻人怕是不知天高地厚,赵拓明显是出了老千。” 上官则不为所动,折扇一指桌面:“推牌九,比点数,简单明了。如何?” 赵拓哈哈大笑,拍桌道:“好!就推牌九,三把定输赢!” 上官则点头确定:“悉听尊便。” 赵拓抓起一摞骨牌,洗牌时手腕翻飞,牌在桌上哗哗作响。 分好牌之后,他推给上官则一堆:“来,抓牌!” 上官则慢条斯理地拿起两张骨牌,瞥了一眼,嘴角微扬:“请。” 赵拓也抓起两张牌,粗鲁地一拍:“哈哈,你输了!” 牌面翻开,是九点。 第一把,赵拓的牌是天九王,点数最大,上官则抓到六点,输了。 一个围观者叹息道:“这书生就不该上桌,白白送钱!” 赵拓得意地晃了晃银票,狞笑道:“还来吗?” 上官则眯眼一笑,推牌道:“继续。” 第二把,赵拓抓到八点,上官则七点,又输了。 第三把,赵拓的牌是地九,上官则仅五点,输得干净。 一个赌徒摇头叹息:“早该收手,偏要硬撑!” 赵拓拍桌大笑,银票在手中晃了晃:“书生,还玩吗?没钱就滚!” 上官则眉头一挑,从手上摘下一枚玉扳指,拍在桌上:“抵押这个,咱们继续!” 赵拓瞥了眼扳指,冷笑:“真是不知死活,你还想翻盘?” 他洗牌,分牌,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手势。 接下来,上官则要开始反击了。 他抓牌后,目光锁定赵拓的手上,语气平静:“七点。” 赵拓翻牌,六点,输了。 他不甘心,再来一把,上官则抓到八点,赵拓七点。 第三把,上官则抓到天九王,赵拓仅有五点。 连续几把玩儿下来,赵拓的银票全进了上官则的口袋。 此刻,围观者炸开了锅。 矮胖赌徒朝上官则竖起大拇指:“这书生运气逆天了!翻盘了!” 瘦高汉子解气道:“赵拓也有今天,活该!” 老赌徒浅浅低笑:“这叫风水轮流转,书生明显是藏拙啊!” 赵拓脸色铁青,猛拍桌子,怒道:“你出老千!” 上官则得意一笑,学他的语气:“说我出老千,请拿出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 说着,慢悠悠地收起了银票 赵拓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却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叶孤舟挤出人群,拍手道:“我来试试!” 上官则挑眉,与叶孤舟交换一个眼色,笑道:“好,来者不拒!” 他故意放水,推牌时手势放慢。 叶孤舟抓牌后,语气沉稳:“八点。” 上官则翻牌,七点,输了。 第二把,叶孤舟抓到九点,上官则六点。 第三把,叶孤舟抓到天九王,上官则却是五点。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上官则刚刚赢来的银票全进了叶孤舟的囊中。 上官则佯装气恼,拍桌道:“不玩了!” 他瞪了叶孤舟一眼,转身挤出人群,背影满是“愤懑”。 叶孤舟得意地收起银票,然后朝围观者们拱手道:“运气,运气罢了。” 说完,他哼着小曲儿,转身向二楼的茶间行去。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叶孤舟瞥了眼牌桌前的赵拓,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江湖如牌局,一子走错,满盘皆输。 赵拓,已然入局。 叶孤舟独自来到二楼窗口,倚栏而望。 弥陀河水波粼粼,河面上漂着点点河灯,映得夜市两岸灯火如星。 叶孤舟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显然在等人。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赵拓大步走来,笑着拱手道:“这位兄台好身手啊!” 叶孤舟转身,淡淡道:“都说了,运气好罢了。” 赵拓哈哈一笑:“谦虚了!”他顿了顿,打量叶孤舟,“兄台看着面生,敢问高姓大名?” 叶孤舟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刚赢的银票,递过去:“姓段,单名一个毅。。” 赵拓愣住,盯着银票,不解地问:“这……段兄什么意思?” 叶孤舟拍了拍赵拓的肩膀,笑道:“见兄台一身英雄气概,想交个朋友,这些银票,权当见面礼。” 赵拓接过银票,咧嘴一笑:“好!段兄爽快!走,请你喝酒,定要一醉方休!” 叶孤舟见赵拓已经入套,但佯装推辞:“赵兄盛情,段某感激不尽,只是琐事缠身,怕是无暇赴宴。” 赵拓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段兄何必推辞?人生在世,朋友二字重千金!今晚你若不来,可就是不给我赵某面子了!” 眼中满是豪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叶孤舟故作犹豫,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随即拱手一笑,跟随赵拓一起去了醉仙楼。 第四十一章 入伙 醉仙楼内灯火通明,小二忙碌地穿梭于席间,酒香菜香扑鼻。 赵拓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大手一挥:“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今晚我请段兄,定要吃好喝好!” 小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好嘞,这位爷!马上安排!” 说完,转身跑去后厨。 不多时,酒菜上齐,桌上摆满了酱牛肉、芙蓉鸡片、桂花糖藕等佳肴。 赵拓举起酒杯,豪爽道:“段兄,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你这位朋友!来,干了这杯!” 叶孤舟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赵兄快人快语,豪气干云,段某心生敬佩!” “哈哈!段兄过奖了!来,再喝!”赵拓笑着一饮而尽,脸颊泛红,显得格外痛快。 酒过一巡,赵拓放下酒杯,斜靠在椅背上试探道:“段兄,听你口音,不像是光明城本地人。敢问是做什么的?家住何处?” 叶孤舟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瞒赵兄,我家住西洲,原本做毛皮生意,颇有些家底。可惜得罪了官府,家产被没收,我逃难到光明城,如今还未找到落脚的营生。”他顿了顿,目光笃定,“不过,我与西境的胡商有些交情,从他们那儿拿货,价格低廉。给我些时日,定能在光明城重振家业!” 赵拓眼中精光一闪,捻着胡子,凑近低声道:“段兄好本事!既如此,若不嫌弃,不如跟兄弟我干?咱们一起发财,如何?” 叶孤舟一愣,故作惊讶:“赵兄这是何意?敢问赵兄是做什么的?” 赵拓压低声音,附耳说了两句。 叶孤舟愕然,迟疑道:“赵兄,这刀头舔血的买卖,恐怕……” 赵拓探了探身子,一脸认真道:“段兄会赚钱,清风岭有人,咱们互利共赢,岂不美哉?” 叶孤舟仍旧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赵兄所言在理,段某心领了。只不过,此事重大,容我再考虑几日。” 赵拓摆摆手,豪气道:“不急!随时恭候段兄回复!”他举起酒杯,笑道,“来,喝酒!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叶孤舟举杯相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故意欲擒故纵,若直接应下,反倒显得急切,容易引赵拓怀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拓醉态渐显,摘下脖子上的一块玉牌,推到叶孤舟面前:“段兄,若有意来清风岭,拿着这玉牌,兄弟我亲自接你!” 叶孤舟接过玉牌,入手温润,雕着一只猛虎,颇为精致。 “多谢赵兄。”他将玉牌揣进怀里,起身拱手,“我还有事,今日多谢款待,改日再聚。” 赵拓摆摆摆手:“好说!好说!段兄慢走!” 叶孤舟离开醉仙楼,佯装迈出醉步,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走了几步,敏锐地察觉身后有脚步声。 叶孤舟假装驻足,蹲在路边一个小摊前,拿起一面铜镜假意挑选。 镜中映出赵拓的身影,远远跟在后面,鬼鬼祟祟。 叶孤舟冷哼一声,心道:“呵,赵拓这家伙防范心还挺强。” 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来到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要说点儿呗,喝凉水都塞牙。 刚到客栈门前,二楼窗口忽地泼下一盆水,正浇在叶孤舟头上。 顷刻,便湿透了衣衫。 假胡子被水冲得松动,缓缓滑落,露出原本面容。 叶孤舟一愣,心头大惊,忙用手捂住脸,低骂道:“该死!” 他迅速低头,假装整理衣衫,脑中飞快转动。 若被赵拓看见真容,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余光瞥向身后,见赵拓站在街角,目光正朝这边探来。 叶孤舟心跳加速,强装镇定,抬手擦去脸上的水,飞快将假胡子塞进袖中。 随后,低头快步走进客栈。 “这泼水的混账,坏我大事!”他匆匆冲进大堂,朝小二喝道,“谁在楼上泼水?找死吗?” 小二一脸茫然,忙赔笑道:“客官息怒!许是楼上住客不小心,我这就去查!” 叶孤舟冷哼一声,压低声音:“不急,先给我一间上房,快点儿!” 他瞥了眼门外,见赵拓的身影还在,忙低头上了楼。 小二点头哈腰,引他到二楼一间房内。 叶孤舟关上门,背靠门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少顷,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见赵拓在街对面徘徊,目光不时扫向客栈。 叶孤舟冷笑,心中悠悠:“赵拓,欢迎入局……” 三天后,叶孤舟来到了清风岭。 薄雾弥漫,山道崎岖,半山腰处便是高耸的寨门,两侧各有一个塔楼岗哨。 叶孤舟还未到寨门,便被两个小喽啰拦住。 两人一高一矮,衣衫破旧,皆是手持长枪,目光警惕。 “站住!什么人,鬼鬼祟祟来清风岭干嘛?”矮个喽啰瞪着眼,长枪一横,语气嚣张。 叶孤舟拱手,挤出一抹笑:“两位兄弟,我是二当家赵拓的朋友,特来找他。” 高个喽啰嗤笑,上下打量他:“找我们二当家的?哼,来找二当家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他啐了口唾沫,用枪头轻轻戳了戳叶孤舟的胸口,“瞧你这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矮个喽啰接过话,斜眼说道:“我看啊,你倒是像是官府的探子!说,是不是姓周的老东西派来的?” 他长枪一扬,作势要刺。 叶孤舟心头顿时一紧,心说怎这么快就怀疑了? 他强压慌乱,脸上保持镇定,一脸笑意:“两位误会了,我真是赵兄的朋友。”于是,忙从怀中掏出那枚猛虎玉牌,高高举起,“你们看看,这是赵兄给我的玉牌,他让我拿着来找他!” 矮个喽啰愣了愣,半信半疑地接过玉牌,翻来覆去地看,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瞥了高个喽啰一眼,低声说道:“这牌子……好像真是二当家的。” 高个喽啰也一脸疑惑:“要不你去回去问问?” 矮个喽啰微微点头,旋即朝叶孤舟冷哼道:“你在这儿等着,老子去确认!是真是假,一会儿便知!” 他转身朝寨门跑去,留下高个喽啰盯着叶孤舟,长枪仍握得紧紧的。 叶孤舟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兄弟,别这么紧张,我就是个生意人,怎么可能是官府的探子。” 此刻,他心头已经翻江倒海,甚至暗骂这活儿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让上官则那毒舌少卿来不更好? 不多时,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赵拓大步流星走来,粗布短衫敞着胸口,满脸的喜色。 矮个喽啰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脸上满是尴尬。 赵拓远远看见叶孤舟,朗声招呼:“段兄!段兄!你可来啦!哈哈!” 他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叶孤舟,拍得叶孤舟肩膀生疼。 “赵兄!好久不见!”叶孤舟被赵拓紧紧地抱着,挤出一丝笑容,“那晚赵兄说得对,这年头,发财不难,守财却需真本事。以后想在光明城立足,还得靠赵兄和姚大当家的威名!” 赵拓闻言大笑,松开了叶孤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这就对了!”他转头瞪了两个喽啰一眼,“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拦我兄弟?滚一边去!” 两个喽啰吓得一哆嗦,都忙低头退到一旁。 “没事没事。”叶孤舟摆摆手笑道,“赵兄莫怪,他们也是尽忠职守嘛。” 他虽然语气轻松,心头却悬到嗓子眼。 清风岭马匪凶狠,若被姚大顶识破身份,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没办法,人在江湖,命如草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兄大度!大度!”赵拓搂着叶孤舟的肩膀,一脸豪气道,“段兄,我已跟大哥说了,他也等着见你呢!走,进山寨!” 叶孤舟笑着点头,跟着赵拓踏入了寨门。 第四十二章 匪首姚大顶 寨门后是一片开阔空地,周围扎着木栅栏,几间草屋散落,十几个喽啰来回巡逻。 叶孤舟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心道:“这山寨防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姚大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脸上挂着笑,与赵拓有说有笑。 赵拓似乎看出了叶孤舟有点顾虑,拍着胸脯安抚:“段兄,你放心,入了清风岭,就是自家兄弟!在这儿,谁要是敢动你,那就是跟我老赵过不去!” 叶孤舟拱手:“多谢赵兄!” 很快,叶孤舟跟着赵拓来到了姚大顶所在的堂屋。 木桌上摆着几坛烈酒和一盘烤羊腿,油光发亮,香气扑鼻。 姚大顶端坐在主位,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目光如鹰一般,透着几分狠厉。 堂屋四周站着七八个喽啰,手按刀柄,均目光不善。 叶孤舟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站在堂中,静静地等待姚大顶说话。 姚大顶抓起酒碗,咕咚一口,粗声粗气道:“段毅是吧?赵老二说你是个人才。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震得一跳,目光直刺叶孤舟。 叶孤舟心头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拱手笑道:“姚大当家过奖了,小人不过是个落魄生意人,仰仗二当家引荐,才有幸来清风岭投奔。能为大当家效犬马之劳,段某三生有幸!” 赵拓哈哈一笑,拍着叶孤舟肩膀说:“大哥,段兄可是狠角色,牌桌上连赢我好几把,脑子活,路子野!” 姚大顶冷哼,斜眼打量叶孤舟:“牌桌上赢几把,算什么本事?段毅,听老二说你是西洲人,做什么买卖的?细细说来!” 语气带刺,眼中闪着试探的光。 叶孤舟早有准备,叹了口气,装出几分落寞:“回大当家,小人家住西洲,祖上做毛皮生意,专与胡商打交道。可惜得罪了官府,家产被抄,逃到光明城谋生。幸好与胡商还有些交情,拿货便宜,打算在城里重振家业。”他顿了顿,心生感慨道,“只是这世道,单靠生意难立足,幸得赵兄引路,小人愿为清风岭效力!” 姚大顶眯起眼睛,抓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西洲?哼,那地方我熟得很。你说说,西洲的毛皮集市在哪儿?都有哪些胡商?” 叶孤舟心头一凛,知道这是第一道试探。 所幸,他曾在血影阁见过西洲的相关情报,所以了解西洲的一些事情。 “西洲的毛皮集市在白马镇,每逢月初开市,热闹得很。胡商里头,乌兹部的巴图最豪爽,出手大方。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吐谷浑的阿史那兄弟,专做狼皮生意,货好价还高。”叶孤舟语气从容,细节信手拈来,仿佛真在那集市混迹多年。 当然,这仰仗于他编瞎话的本事。 “行,还算有点见识。”姚大顶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阴冷,“可我听说,西洲最近来了个官府的探子,专查清风岭的事。你这逃难来的生意人,怎知不是官府派来的卧底?” 堂内气氛骤然一紧,喽啰们手按刀柄,目光如刀。 赵拓皱了皱眉,低声提醒:“大哥,段兄是我带上山的,玉牌也是我给的,不会有假!” 叶孤舟心跳加速,却强装镇定,哈哈一笑:“大当家多虑了!小人若真是卧底,哪敢单枪匹马来清风岭送死?再说,官府那些狗腿子,我见得多了,一个个眼高于顶,哪有我这落魄样?”他自嘲地摊手,指了指自己的破布衫,“大当家若不信,派人去西洲白马镇打听,段氏毛皮铺子的名号。” 那西洲距离光明城有上千里,一个来回至快马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 叶孤舟赌了一把,认定姚大顶不会去西洲查。 姚大顶盯着他,半晌才冷笑:“嘴皮子倒挺利索,脑瓜子也很灵光。”他抓起酒碗,递到叶孤舟面前,“来,喝了这碗!清风岭的兄弟,酒量差可不行!” 叶孤舟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烈酒烧喉,他却面不改色,抹了抹嘴:“好酒!大当家这酒,比西洲的酒还烈上三分!”他放下碗,目光坦然,“小人虽是生意人,但酒量还过得去。因此,在酒量上,应该不会丢脸!” “好!好!”赵拓拍手道,“段兄豪气!大哥你看看,我就说这兄弟靠谱吧?” 姚大顶眼中寒光一闪,忽地抽出腰间短刀,猛地掷向叶孤舟脚边,冷声道:“段毅,我清风岭不养闲人。你说你会做生意,可会打仗?若有官兵围山,你敢不敢提刀上阵?” 叶孤舟心头一震,目光扫过地上的短刀,暗道这匪头真是步步紧逼啊。 他微微一笑,弯腰拔出短刀,掂了掂,语气沉稳:“大当家,段某虽是生意人,但这把刀可不陌生。西洲匪患多,我跟着自家商队跑货,遇过几次劫道的,刀下也见过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官兵敢来,我定当随大当家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着,挥刀舞了几下。 姚大顶盯着叶孤舟,眼中疑虑稍减,哈哈一笑:“好!有几分胆色!”他起身,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赵老二没看错人。既来了清风岭,就是自家兄弟。从今起,你做粮草官,管山寨的吃喝拉撒。别让我失望!” 叶孤舟拱手,恭声道:“谢大当家信任!段某定尽心尽力!” 他心头却冷笑着,心说这粮草官看似不起眼,却能摸清山寨的底细,正合心意。 赵拓咧嘴笑道:“段兄,恭喜啊!今晚咱们再喝几坛!” 姚大顶摆了摆手道:“行了,赵老二,带他下去歇着吧。明天开始干活!” 他转身坐下,目光却仍停在叶孤舟背影上。 赵拓拉着叶孤舟出了堂屋,安排他住进一间偏僻的草屋。 屋内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破桌。 叶孤舟送走赵拓,关上门,卸下伪装的笑,眉头紧锁。 他坐在床边,低声喃呢着:“人在虎穴,步步惊心。姚大顶这个老狐狸,差点让我露馅儿。” 夜深,山寨寂静,只有风声掠过屋顶。 叶孤舟躺在木床上,闭目养神,却始终无法入睡。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似远似近,像是有人在监视自己。 叶孤舟不动声色,暗叹了口气:“看来,姚大顶疑心不减。” 第四十三章 覆灭 转眼间,叶孤舟在山寨住了五日。 身为山寨的粮草官,每日忙碌于米面油盐,表面恭顺,心头却如乱麻。 他上山是为寻找穆翠翠,追查四象玉插屏的下落。 可是,山寨里尽是粗野汉子,连个女子都没有,更别提穆翠翠了。 陆明远莫非是在说谎?穆翠翠根本没被掳上山? 或者,掳走她的另有其人? 这些疑问无解,只能继续从赵拓口中再套些线索。 这日,叶孤舟在粮仓清点着米面粮油。 不得不说,姚大顶虽然凶悍,但确实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在清风岭开荒种地,粮仓竟然十分廪实。 既然姚大顶自给自足,又不下山抢劫,为什么城主府视其为眼中钉呢? 叶孤舟猜测,周泰应该是担心姚大顶做的太好了,在百姓心里把周泰那个城主给比下去。 一想到姚大顶将来被捕处死,他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哈哈,段兄,干得不错!”这时,赵拓大步走了过来,拍着叶孤舟的肩膀笑道,“山寨的伙食比从前强多了,兄弟们可都夸你呢!” 叶孤舟急忙拱了拱手,挤出笑容:“赵兄过奖了,小人不过尽本分罢了。” “谦虚!”赵拓笑着指了指叶孤舟,“不过谦虚点好啊,总比嚣张跋扈惹大哥生气的好。对了,什么时候对接西洲的胡商?” 叶孤舟微笑道:“不急,等西洲那边的风声还很紧,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不迟。” 赵拓觉得在理,点点头:“嗯,小心驶得万年船。” 叶孤舟话锋一转,试探地问,“哎赵兄,寨子里怎不见几位女眷?日子过的尚可,弟兄们怎么都不娶妻?” 赵拓哈哈一笑,解释道:“段兄有所不知,山寨里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哪有心思养女人?如果想女人了,窑子里不多的是?” “嗯,那倒也是。”叶孤舟附和着点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可是,大哥连个压寨夫人都没有,这总觉得少点什么。” 赵拓一声叹息,有些遗憾道:“你要这么说的话,大哥当年倒是抢回来一个压寨夫人。只可惜啊,那女子性子太烈,直接跳了崖。” 叶孤舟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哦?还有这事儿啊?那女子叫什么?” 赵拓挠了挠头,皱眉道:“叫啥来着?忘了,反正都死了,提她干嘛?”他拍了拍叶孤舟,“段兄,别想这些闲事,晚上来我屋喝酒!” “好嘞!”叶孤舟点头应下,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刚刚赵拓的话与陆明远供词吻合,但穆翠翠的下落仍是一团迷雾。 如果再拖下去,怕生变故。 既查不到穆翠翠的下落,不如直接拿下姚大顶,逼问出雕花木匣的线索。 当晚,山寨堂屋内,灯火通明。 木桌上摆满酒菜,喽啰们围坐三桌,吆喝声不断。 叶孤舟身为粮草官,亲自在伙房督厨,暗中在饭菜中下了软筋散。 作为药师的叶孤舟,早已提前吃了解药。 他端着酒碗,站在姚大顶身旁,恭敬道:“大当家,今晚的菜是小人亲手调的,您尝尝?” 姚大顶抓起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满意道:“不错!段毅,你这粮草官当得值!”随后举起酒碗,“来,敬你一碗!” 叶孤舟忙举起酒碗,笑着说道:“谢大当家的!” 一饮而尽同时,目光暗中扫过众人。 赵拓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肉,浑然不觉。 喽啰们吃得满嘴流油,气氛热烈。 不到半盏茶工夫,堂内忽地传来几声闷哼,几个喽啰软倒在桌上,碗筷摔得叮当响。 赵拓眉头紧皱,迷迷糊糊地环视四周:“怎么回事?喝两口就倒了?”他刚起身,却觉双腿发软,扶着桌子晃了晃,“这……这酒有问题!” 姚大顶脸色一变,拍桌怒道:“段毅!你干了什么?” 他想拔刀,却手软得连刀柄都握不住,瘫坐回了椅上,眼中满是怒火。 叶孤舟冷笑,放下酒碗,缓缓撕下脸上的假胡子,露出了真容:“大当家,用十香软筋散腌渍过的酱牛肉,味道还可以吧?” “赵老二,你带回来一个官府探子!”姚大顶怒骂赵拓,“蠢货!你个十足的蠢货!” 赵拓质问:“你到底是谁!” 叶孤舟面色冷峻,拱了拱手:“血影阁段无疑,请多指教。” 堂内一片死寂,喽啰们面露惊恐。 “段、段无疑?”赵拓瞪大眼,厉声怒骂,“你就是冷面阎罗段无疑?只知道你心狠手辣,没想到演技也是一流!我杀了你!” 他挣扎着想扑过来,却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姚大顶脸色铁青,咬牙冷哼道:“好一个血影阁!没想到,血影阁都开始给城主府当狗了!” 叶孤舟踏前一步,目光冷厉:“少废话!姚大顶,我问你,当年你是不是掳了一个叫穆翠翠的女子?” 姚大顶眼中闪过一丝怯色,强装镇定:“穆翠翠?问她做什么?” 叶孤舟冷哼,抽出腰间短刀,刀尖直指姚大顶咽喉:“别装糊涂!说,你见没见过穆翠翠!” 姚大顶咽了口唾沫,语气软了几分:“见过。当年我把她抢来,想当压寨夫人。可那丫头性子烈,跳进了悬崖下的山涧。” 叶孤舟神色平静,毕竟赵拓已经说过此事。 少顷,他又追问道,“那穆翠翠身边的雕花梳妆盒呢?你是否见过?” 姚大顶摇了摇头:“也跟着她一起掉进山涧了。” 叶孤舟心头一沉,眼中闪过绝望。 费尽心思混入清风岭制服姚大顶,却对四象玉插屏一无所获。 他目光一冷,威胁道:“你最好没说谎!”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样?”姚大顶苦笑一声,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若我提供个消息,能否免我死罪?” 叶孤舟冷冷盯着姚大顶,点了点头:“说。” “那就算你答应了。”姚大顶深吸了口气,神色凝重道,“后来我派人去山涧两岸找过,听附近村民说,那少女被一个瞎女人救走了。” 瞎女人? 叶孤舟瞳孔一缩,震惊地追问:“你说清楚,瞎女人长什么样?” “我哪知道?就听村民提了一嘴,说是一个瞎女人,还领着条五黑犬。”姚大顶再次尝试爬起来,可还是不行。 瞎女人,瞎婆婆…… 叶孤舟心里翻江倒海,没想到线索再次指向了瞎婆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潘九带着一队府兵冲进了堂屋。 “来得正好!”叶孤舟命令道,“将姚大顶等人押回城主府大牢!” 府兵迅速行动,将软瘫的喽啰们捆绑押走。 赵拓挣扎着,大骂道:“段无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叶孤舟瞥了一眼被拖走的赵拓,心中五味杂陈。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当晚,光明城城主府灯火通明,正厅内摆开宴席,酒香四溢。 周泰端坐主位,笑容满面,举杯道:“贤婿,上官大人,此番清剿清风岭,二位功不可没!尤其是我的好贤婿,深入虎穴,智勇双全,城主府心腹大患得除,老夫敬一杯!” 叶孤舟起身,拱手道:“卧底清风岭,本意是为了四象玉插屏。” “哈哈哈,这叫什么来着?”周泰爽朗大笑,“哦对,这叫搂草打兔子,剿匪是捎带脚!” 上官则折扇轻摇,看向叶孤舟:“清风岭匪患虽除,但天道会还在。段堂主,姚大顶可说了什么有用线索?” 叶孤舟放下酒杯,沉声说道:“姚大顶交代,当年穆翠翠跳进山涧之后,听人说被一个瞎女人救走,连同她随身的雕花木匣也不见了。所以,救走穆翠翠的瞎婆婆,和我们要找的瞎婆婆,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上官则眼睛一亮,折扇合起:“如此说来,找到瞎婆婆,就能找到第二块四象玉插屏!” “可惜,天道会狡猾如狐,瞎婆婆怕是听到了风声,一点动静都没有。”周泰叹息后,又是一口酒下肚。 餐桌上,众人陷入沉默,都是一脸不甘的神色。 少顷,叶孤舟突然冷笑一声,目光锐利:“他们不露头,咱们就逼他们露头。” 一瞬间,周泰和上官则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叶孤舟身上。 叶孤舟语气沉稳,接着说道:“只需要我们放出风去,就说陆明远没死,他正在配合城主府搜捕天道会即可。” 周泰一愣,与上官则对视一眼:“陆明远?可他明明已经……” 上官则也是眉头紧锁:“陆明远若没死,那总得露面吧?可他已经下葬了,怎么办?” 叶孤舟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记得杜连成的案子吗?杜连成换了哥哥杜连生的脸,咱们也依样画葫芦。找个死囚,承诺照顾他家人,去鬼市找邪医将陆明远的脸换到死囚脸上,假扮陆明远,引出天道会的人现身。” 周泰捋了捋胡须,点头称赞:“好计!好计啊!” 上官则哈哈一笑,折扇一开:“不愧是血影阁的段堂主,这招以假乱真,引蛇出洞确实不错!” 叶孤舟举杯,淡淡说道:“江湖如棋,落子无悔。天道会,瞎婆婆,这盘棋,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来接。” 说罢,一饮而尽。 次日上午,潘九带着叶孤舟来到牢房找换脸死囚韩三。 韩三四十十出头,面容憔悴,双手被铁链锁住,身高体态与死去的陆明远相仿。 韩三打量着叶孤舟,声音沙哑:“横竖都是个死,痛快点儿吧!” 叶孤舟蹲下身,目光直视韩三,语气沉稳:“韩三,你因私贩盐铁被判死罪,若我说能给你一条路,你可愿意听?” 韩三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带着几分怀疑:“什么路?生路?” 叶孤舟摇了摇头:“不是死路,也不是生路,是第三条路。” 韩三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叶孤舟,咽了口吐沫:“大人莫耍我,官府的话,我还能信几句?” 叶孤舟冷笑一声,取出陆明远的画像,递到他面前:“你若听我安排,换上这张脸,假扮陆明远,替城主府办一件事。我保证,你的妻儿老小,余生无忧。” 韩三盯着画像,咽了口唾沫:“换脸?这是……陆明远的脸?”他顿了顿,声音颤抖,“大人,我若不干呢?” 叶孤舟目光一寒,语气低沉:“不干?明日午时,你人头落地。你妻儿流落街头,命如草芥。反之,我以血影阁之名担保,你家人衣食无忧,平安终老。” 韩三沉默片刻,眼中挣扎渐渐退去。 他猛地跪下,磕头道:“大人,我干!只要我家人没事,我这条命,交给您了!” 叶孤舟缓缓起身,对身旁的潘九道:“潘九,把鬼市邪医找来。” 潘九得令:“是,姑爷!” 叶孤舟瞥了韩三一眼,神色严肃:“记住,从今起,你就是陆明远,一言一行,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韩三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大人放心,我绝不误事!” 看到韩三的样子,叶孤舟不禁伤感,想起了自己。 几个月前,他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被徐浪带走,然后顶替另一个人的身份去卖命的。 三日后,“陆明远”重返陆府。 陆府大门前,仆人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震惊与喜悦。 韩三扮成的“陆明远”一身锦袍缓步走入府中,面容与陆明远一般无二。 唯一区别,就是眼神略显紧张。 他按照叶孤舟事先教好的说辞,沉声说道:“诸位不要慌张,官府误判了陆某,如今无罪释放。” 一个老仆颤巍巍上前,眼中含泪:“老爷!您真的回来了,还以为您已经……”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擦了擦眼角。 韩三挤出笑容,拍了拍老仆的肩膀:“老李,过去的事不必提了。我既回来,一如既往便是。” 虽然语气沉稳,毫无破绽,但手心却已渗出了冷汗。 一个丫鬟喜道:“老爷回来,府里就有主心骨了!小的这就去准备晚饭!” 韩三点头,挥手道:“去吧,别声张。” 他走进正厅,坐下后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却扫向窗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与此同时,城中的闹市,潘九正带队抓捕几名天道会成员。 那几人被绳索捆住,其实都是叶孤舟命人假扮的,目的是让暗处的天道会误认为是陆明远已经和城主府合作了。 那几个“天道会成员”挣扎着,高喊口号:“诛杀奸佞,替天行道!”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消息如风般传遍全城。 人群中,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冷冷注视着这一切,转身悄然离去,消失在巷口。 当夜,陆府寂静无声。 韩三扮成的“陆明远”躺在卧房内,心跳却快得像擂鼓。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马上就来了。 第四十五章 抓捕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有个人影掠过。 韩三猛地睁开眼睛,握紧住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砰!” 紧接着,一道黑影鬼魅般破窗而入。 那黑影蒙面遮脸,手持一柄短剑,向韩三的喉咙直直刺去。 韩三早下意识翻身滚下床,挥出匕首勉强挡住。 短剑寒光闪烁,招招狠辣。 韩三左支右绌,后背湿了一片,战战兢兢问:“你是谁!为何杀我?” “叛徒,天诛地灭!”蒙面人的剑势一转,再次刺向韩三咽喉。 韩三心头大骇,拼尽全力躲避,剑尖很快划破了他的衣袖,渗出了血迹。 噗! 终于,蒙面人一剑刺穿了韩三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涌。 韩三猝然倒地,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蒙面人在确定“陆明远”已死后,这才翻窗而出,迅速没入夜色。 陆府厢房屋脊上,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等人正猫着腰,紧盯着陆明远的卧房。 同时,潘九带了十几个府兵,在后方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卧房飞出,那正是刺杀“陆明远”的蒙面人。 潘九骤然精神起来,低声道:“大人,可以出手了。” 叶孤舟抬手拦住,目光如刀:“别动!陆明远的卧房已撒满荧光粉,刺客身上必沾痕迹。让他走,咱们循迹追捕,定能揪出天道会的巢穴。” 上官则折扇轻摇,眯眼笑道:“段堂主这招以退为进,不错。” “能得到上官大人的夸奖,真是比登天还难。”叶孤舟斜睨了一眼上官则,揶揄道。 楚玲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来,那韩三是凶多吉少了。” “他若身死,我会兑现承诺,保他家人无忧。”叶孤舟突然抬手一挥,低声命令道,“走,跟上那人。” 说着,便跃下了屋脊。 荧光粉的痕迹一路向前延伸,宛如星光指路一般。 其他人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追踪而去。 上官则跟在叶孤舟身旁,自说自话嘀咕起来:“这刺客身手不俗,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就是瞎婆婆本人。” 叶孤舟凝眉摇头:“看身形,不像是女的。另外,瞎婆婆狡猾如狐,必然不会亲自出面。” 三人一路急行在前,潘九带着府兵跟在后面。 众人循着荧光痕迹,穿过几条暗巷,来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破庙。 荧光痕迹在门前断绝,很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问题。 破庙的门已经掉了,几道月光照射进,洒在了满是浮尘的地面上。 叶孤舟停下脚步,低声命令:“潘九,带人包围这里。” “是!”潘九抱拳后,挥了挥手。 府兵迅速散开,瞬间将破庙围的水泄不通。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纷纷紧握兵器,高度警惕地踏入破庙。 破庙内香案倾倒,神像蒙尘,空气中满是潮湿味。 叶孤舟目光一凝,低声道:“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暗处射出,直奔叶孤舟面门。 叶孤舟侧身一闪,长剑挥出。 “叮”的一声,击落了一支飞镖。 黑暗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血影阁,城主府,果然好手段啊!” “天道会藏头露尾,敢做不敢当?”叶孤舟一声冷笑,旋即高声怒问,“说!瞎婆婆在哪儿!” “想见瞎婆婆?先过我这关!”昏暗中,剑风骤起,那人手持短剑刺向了叶孤舟。 叶孤舟剑光一闪,与那人缠斗起来,两把剑的碰撞声在屋内回荡。 上官则与楚玲珑迅速加入战圈,三人联手,很快便逼得那蒙面人节节后退。 “哗啦!” 蒙面人猛地掀翻了破柜子,顿时烟尘四起,欲趁乱逃走。 “想跑?没门儿!”上官则甩出九节鞭,瞬间缠住了蒙面人的脚脖子。 用力一拉,蒙面人重重趴在了地上。 蒙面人急忙爬起,却渐渐被叶孤舟、楚玲珑和上官则三人联手逼至了墙角。 叶孤舟剑尖直指蒙面人,厉声质问:“说!瞎婆婆在哪儿!” 蒙面人冷笑一声:“想找她?做梦!”随即,手腕一翻,似乎要掏出什么暗器。 楚玲珑眼疾手快,柳叶刀瞬间飞出。 蒙面人侧脸躲过,但是却被柳叶刀擦掉了面巾。 借着斑驳月光,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显现。 浓眉深目,鼻梁高挺,嘴角一道旧疤,竟是药王岛的大师兄江逾白! 叶孤舟瞳孔骤缩,暗呼不妙。 楚玲珑也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惊,与此同时柳叶刀通过刀柄上的丝线自动收回。 江逾白目光扫过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在辨认。 叶孤舟心跳如擂鼓,心快窜到了嗓子眼。 若他认出叶孤舟,那么叶孤舟在药王岛的经历就会被扒出来。 他不及多想,趁江逾白开口前,突然移形换步,一脚踢向他的太阳穴。 江逾白闷哼一声,头一歪,昏死过去,软倒在地。 上官则不禁一愣,凝眉责问道:“段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孤舟强压心悸,沉声说道:“他方才手往怀里探,像是掏暗器,我只不过是先发制人。” 目光扫过江逾白,语气镇定,掩去眼中慌乱。 楚玲珑回过神来,明白了叶孤舟的意思,赞同道:“嗯,方才确实有这个嫌疑。” 上官则一脸狐疑地蹲下身,检查江逾白,却只搜出几枚铜钱,并无暗器。 他抬头看向叶孤舟,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暗器在哪儿?段堂主,这要是把他打死了,那咱们的线索可就断了。” 叶孤舟心头一紧,面无表情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来人,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查!” 这时,潘九带人冲进庙内,四下搜查起来。 可是翻遍香案和墙角,却只找到几块碎布和一堆灰烬。 潘九抱拳道:“姑爷,没发现瞎婆婆。” 叶孤舟皱眉思忖片刻,旋即瞥了眼昏迷的江逾白:“将他押回城主府,严加看守,醒来后严审!” 潘九点头,挥手道:“来人,绑起来!” 两个府兵上前,将江逾白五花大绑,拖出了破庙。 叶孤舟心里发麻,心中只想着一句话:“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药王岛的身份 昏迷的江逾白很快被关进了城主府大牢,安排人手严加看管。 一旦苏醒,立即汇报。 没了主意的叶孤舟,只好再次来到了“听雪轩”找鹿颜商量对策。 鼎沸的食客喧闹声中,鹿颜将叶孤舟拉到了特定包厢。 “想姐姐啦?”鹿颜坐在红木椅上,从果盘中拿起了一颗杨梅吃起来。 “别逗闷子了,我这卧底马上就要做到头儿了。”叶孤舟坐在了鹿颜对面,一把夺下了鹿颜手里的杨梅。 鹿颜瞟了一眼叶孤舟,浅笑了一下:“说来听听。” 叶孤舟双肘撑着桌面,注视着鹿颜,一脸郑重:“昨晚抓捕天道会成员的时候,抓到了我在药王岛的大师兄江逾白。幸亏我急中生智,一脚把他踢晕了。” 鹿颜淡然地点点头,询问道:“然后呢?” 叶孤舟一脸无语,激动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然后等他醒过来,把我认出来,我就穿帮啦!就死啦!还要我说得多明白!” 鹿颜问:“那你想怎么办?” 一听这话,叶孤舟想死的心都有:“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我还来找你干啥!算了,我不问你,赶紧帮我联系徐指挥,我直接问他。” “自从太子殿下薨后,众多亲王都在争夺新太子之位。”鹿颜说道,“主人回到朝廷,正在为此事奔忙。” “不就是选新太子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叶孤舟气得顺手咬了一口杨梅,酸的直咧嘴。 这时,鹿颜面无表情道:“杀了他。” 被酸的扭曲的脸,骤然绷紧,叶孤舟愣怔道:“啊?” 鹿颜重复:“杀了他。” “杀了他?”叶孤舟连连摇头,“那可是能找到瞎婆婆的唯一线索!找到了瞎婆婆,差不多就能找到另一块四象玉插屏!”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沉默良久,鹿颜盯着叶孤舟,“避开江逾白,让上官则去审。” 叶孤舟再次摇头,手指焦虑地在桌面轻敲着:“这也不行。我是调查玉插屏的头目,我避开不审岂不是更令人生疑?” “你有不审的理由。”鹿颜似笑非笑。 这一句,把叶孤舟说蒙了:“啊?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鹿颜忍着笑意,抬手指了指叶孤舟的身体下方:“你就说病情加重了,需要卧床休息几日。” 叶孤舟顺着鹿颜的手指低头看了看,瞬间明白了,白了对方一眼:“不是,你能不能出点正经的主意啊!” 鹿颜缓缓起身,绕到了叶孤舟的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这还不正经啊?如果上官则审不出来什么,你那大师兄就更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可是……”毕竟同门一场,叶孤舟心里还是不希望下手那么残忍。 没等说完,鹿颜突然捏住了叶孤舟的耳朵,贴在他身边说:“小哥,你是想自己死,还是想别人死?” 对方呼出的热气吹进叶孤舟的耳朵,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脸纠结。 鹿颜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笑道:“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是主人教的。” 当叶孤舟离开听雪轩后,一路上都在想鹿颜给出的建议。 等快到城主府的时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鹿颜说得办。 当天晚上,叶孤舟准备上床睡觉的时,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腰。 周婉柠见状,询问道:“怎么了,段郎?” 叶孤舟扶着床,缓缓坐下,一副痛苦的神色:“腰酸背痛的厉害,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那我让阿青再把九阳大补汤加大剂量吧。”没想到,周婉柠来了这么一句。 叶孤舟闻言,心里直呼:“老天爷,给我来个痛快的吧。”但是,嘴上还是得说:“不用,估计休养几天就差不多了。” “别逞能。”周婉柠将叶孤舟扶上了床,“明早我和爹一声,查案的事先交给上官大人,你正好多休养几日。” 次日清晨,周婉柠果然把叶孤舟“病情加重”的情况,告诉了父亲周泰。 周泰得知后,也亲自来卧房探望,叮嘱贤婿多歇息几日。 但是,让叶孤舟绝望的是,周泰不顾叶孤舟的拒绝,仍旧让楚玲珑把九阳大补汤加大剂量。 之前的剂量,叶孤舟还可以依靠内力克制。 但是如果加大了剂量,他心里可就没底了,只能找别的办法应对。 思来想去,只能吃致虚的药物来抵消。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传来了江逾白苏醒的消息,叶孤舟期待着上官则能审问出关于瞎婆婆的下落。 当日下午,审讯完江逾白的上官则,前来探望叶孤舟。 “段堂主,可好了一些?”上官则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卧在床上的叶孤舟。 看到上官则这副模样,叶孤舟心里难受的紧,心说上官则肯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虽然心里别扭,但是嘴上还是说道:“托上官大人的福,好了不少。听说那蒙面人醒过来了,上官大人可审出了什么?” 上官则酸溜溜地说道:“今日来,一来是探望段堂主,二来也是向段堂主汇报一下审问结果。”随后,长叹了口气,“他叫江逾白,来自药王岛,但是也没见过瞎婆婆,平时有事,都是瞎婆婆来找他。所以,关于瞎婆婆的下落,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那就辛苦上官大人,后面只能接着审了。”叶孤舟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是心里却暗骂上官则废物点心。 没想到,上官则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点意外收获。” 叶孤舟打量着上官则,心里突然发虚起来,但还是沉住气问道:“什么收获?” 上官则站了起来,幽幽说道:“那刺客说,在这城主府里有一位旧相识,一起同门十几年。段堂主,你觉得会是谁呢?” 叶孤舟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千钧重的巨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万万没想到,江逾白并没有见到自己,之前在破庙也没认出来,怎么就突然把自己交代出来呢? 原来,上官则在叶孤舟突然打晕江逾白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叶孤舟可能与江逾白认识。 再加上叶孤舟突然以病情加重为由,竟然几日闭门不出。 于是,更加引起了上官则的怀疑。 上官则画了一副叶孤舟的肖像,拿到江逾白跟前辨认,同时做话语引导。 江逾白一开始没认出来,但是经过上官则引导,最终认出了画像上的人是师弟叶孤舟。 当上官则得知“段无疑”的真实名字叫叶孤舟时,简直比抓到了瞎婆婆还高兴,毕竟这是搬倒血影阁的难得机会。 “上官大人,你心里不是有符合的人了么?”叶孤舟佯装镇定,手已经在被子里摸向了软剑。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上官则来垫背。 上官则阴阴一笑,注视着叶孤舟的眼睛,压低声音道:“叶孤舟,你藏的挺深啊。” 此时,叶孤舟已经握住了软剑,随时准备刺向上官则。 第四十七章 针锋相对 二人四目相对,火药味儿十足。 随时准备出击的同时,叶孤舟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如果现在与上官则死磕,那么也就坐实了他有猫腻,陈七绝不可能放过他。 如果将自己真实身份,配上编好的故事,或许是条退路。 见叶孤舟迟迟没有回应,上官则笑问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叶孤舟哼笑了一下,坐直身子,目光坦然:“没错,说中了,我确实叫叶孤舟,从小在药王岛长大。” 上官则拍了拍手,假模假样的称赞:“好!段堂主,终于说实话了。”随后,眯缝着眼睛问,“所以,段堂主所谓的病情加重,也是子虚乌有吧?” 叶孤舟干脆掀开被子,起身下走了地,一边穿着锦袍一边说:“上官大人真是心思缜密,我就这点小秘密都被你看穿了。” 上官则淡淡一笑,折扇一开,目光锐利:“我还有疑问。” 叶孤舟不假思索:“说。” 上官则轻摇着折扇,盯着穿衣服的叶孤舟,说道:“你为何不用叶孤舟之名,偏要化名段无疑呢?还有,听江逾白说,你当年的性格,与如今判若两人,这又怎么解释?” 叶孤舟心头一震,暗骂江逾白多嘴,却迅速稳住心神,哼笑一声:“我那位大师兄没告诉你,我与楚玲珑的事么?” 上官则皱眉,折扇一停,摇头道:“他没提。楚玲珑是谁?你与她……有什么旧事?” 叶孤舟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悲怆:“楚玲珑是我小师妹,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但是,药王岛有规矩,同门不得相恋。我与她情投意合,最终打算私奔了事,可却被大师兄江逾白告密。接下来便是,小师妹被沉入东海,我被师父软禁。从那日起,我心如死灰,恨透了药王岛,也恨这世道的不公!” 上官则目光微动,折扇轻敲:“所以,你心性大变?” 叶孤舟点头,语气沉重:“不错。小师妹死了,我的心也冷了。对这江湖,我只剩绝望。” 他垂下眼帘,眼中似有泪光,实则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 上官则眯眼,语气仍带怀疑:“你这故事确实挺动人,我凭什么信你?” 叶孤舟抬起头,淡淡一笑,语气从容:“简单。上官大人若不信,大可去药王岛查问。或者,也可以去问陈阁主,我离开药王岛的时间,与加入血影阁的时间,是否对得上。”他顿了顿,反守为攻,“上官大人,我知你一直想扳倒血影阁,怀疑我也不止一两次了。可惜,这次又让你失望了。” 上官则目光一凝,折扇紧握,与叶孤舟对视数秒,空气中似有无形刀光。 叶孤舟毫不退让,眼中带着几分挑衅。 半晌,上官则冷哼道:“段堂主,你好一张利嘴。不过,这事我已飞鸽传书给御鉴司,待调查结果出来,你再狡辩不迟。” 叶孤舟心头一紧,面上却笑道:“上官大人尽管查,我段无疑行得正,坐得端。只是,我隐瞒身份,确有不对,回头我会亲自给阁主写信请罪。” 上官则站起身,折扇一开,冷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背影冷峻,停下脚步又道,“段堂主,我建议你先继续休息,毕竟对你的调查还没结束。” 叶孤舟靠回床头,淡淡道:“多谢上官大人替段某着想,那我就等着京城那边的消息。你放心,段某的事在没出结果前,我是不会参与跟四象玉插屏有关的事情。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辛苦上官大人了。” 上官则哼了一声,推门而出,脚步声渐远。 卧房内恢复寂静,叶孤舟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还好,段无疑进入血影阁的日子,正好是叶孤舟离开药王岛的时候,要不然这故事真的编不圆。 三日后,周泰接到了光明城城门侍卫传来的重磅消息。 当朝权臣、玄帝心腹洪太师,在陈七绝的陪同下,已经到了光明城外三里之外。 于是,周泰急忙带上叶孤舟、上官则等人,匆匆来到了城门迎接。 城门前旌旗招展,鼓声低沉,百姓纷纷避让。 洪太师的车驾缓缓驶来,马车雕金镶玉,帘幕垂着紫绸,气派非凡。 少顷,洪太师步下马车,年近六旬,身形高大,着一袭玄色蟒袍,袍角绣金龙翻云,腰束玉带,气度雍容。 他须发半白,面容威严,眉宇间不怒自威,双目如鹰。 站在身旁的陈七绝一身锦衣,面容冷峻地盯着对面人群中的叶孤舟。 就因“段无疑”这件事,陈七绝被玄帝一顿痛批,责令他陪同洪太师一同来光明城解决问题。 他现在看见叶孤舟,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周泰率先上前,拱手道:“光明城城主周泰,恭迎洪太师、陈阁主!” 叶孤舟与上官则紧随其后,同时拱手道:“段无疑(上官则),拜见洪太师、陈阁主。” 洪太师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必多礼,带路吧。” 一行人簇拥着洪太师与陈七绝,来到城主府摘星楼的正厅。 厅内早已摆好香案,洪太师站定,取出了黄绫圣旨,展开宣读起来,声如洪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血影阁段无疑,隐瞒身份,欺瞒上司,本当严惩。念其当年护驾有功,又有陈七绝求情,暂免责罚。然,调查未清前,免去段无疑一切职务,停止追查四象玉插屏之事。今后,四象玉插屏一案,皆由洪太师主导,钦此!” 周泰、叶孤舟、上官则齐齐跪下,齐声道:“臣遵旨!” 洪太师收起圣旨,目光扫过叶孤舟,淡淡道:“段无疑,圣上宽宏,你可知感恩?” 叶孤舟低头,恭声道:“微臣知罪,谢圣上隆恩,谢太师恩典!” 陈七绝踏前一步,盯着叶孤舟,冷声问道:“我是该叫你段无疑,还是叶孤舟呢?” 叶孤舟心头一紧,起身跪在陈七绝面前:“属下知罪!不该隐瞒身份,欺瞒阁主。属下甘愿领罚!” “好大的胆子,敢在血影阁玩这手欺瞒的把戏。”陈七绝猛地抽出弯刀,横在了叶孤舟脖子上,“你刺杀南乾太子失败后,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 叶孤舟心都快吓碎了,把头抵在地上不敢抬起来:“阁主!您就算借无疑八百个胆子,无疑也不敢!无疑当初进入血影阁,之所以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无疑恨透了药王岛。” “抬起头看我!”陈七绝居高临下,如黑塔一般注视着叶孤舟。 第四十八章 软禁 叶孤舟缓缓抬起头,看着陈七绝那凌厉的目光。 陈七绝道:“你的恋人叫楚玲珑,因为你俩私奔被老药王投入东海,从此你恨透了药王岛,然后改名换姓离开了那里。我说得对么?” 很显然,他已经通过上官则写给御鉴司的信件,得知了来龙去脉。 叶孤舟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对!若有半句虚假,愿被阁主碎尸万段,绝无怨言!” 虽然语气铿锵,心头却暗自叫苦。 若是真查出了自己的卧底身份,他可不想被大卸八块啊。 陈七绝如刀的目光在叶孤舟脸上停留片刻,转身对洪太师道:“太师,无疑的事,待御鉴司前往药王岛查清,再行处置。目前,先将其软禁为好。” 洪太师点头,语气威严:“嗯,一定要严加看守,切莫让圣上寒心。” “一定!”陈七绝低首。 洪太师捋了捋长须,对周泰挥了挥手:“周城主,安排住处吧。一个时辰后,与四象玉插屏有关的人,都来汇报一下进展。” 周泰忙道:“下官这就安排!” 说完,他引洪太师与陈七绝前往客院,暂时留下了叶孤舟与上官则。 上官则折扇轻摇,斜眼看向叶孤舟,揶揄道:“段堂主,在御鉴司从药王岛回来前,只能委屈你一下了。你不会怪我吧?” 叶孤舟咬着后槽牙,瞪着上官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上官则,你千万别有把柄落我手里。” 上官则哈哈一笑,折扇合起:“段堂主,你这算是威胁么?如果算是威胁的话,那我可就真巴不得你出点什么状况了。” “那估计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叶孤舟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前厅。 前厅外,潘九带着几个人正在候着。 他一脸歉意,单手一摊:“姑爷,跟我走吧,对不住了。” 从此,叶孤舟被软禁在城主府后院。 行动受限不说,每日如坐针毡,唯恐陈七绝查出他离开药王岛隐居桃山镇的事。 幸运的是,桃山镇在南乾境内,而且位于横云岭深处,是个半封闭的世外桃源,因此轻易不会查到那里。 无处排解焦虑的他,只能对着木偶阿吉倾诉。 这天,叶孤舟坐在简陋的偏房床上,双手捧着木偶人阿吉,喃喃道:“阿吉阿吉,你若有灵性的话,请保佑我莫让御鉴司那群狗东西查出真相哈。如果查不到,我给你用好布料做一套新衣裳。你看行不?我叶孤舟说到做到的!”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周婉柠缓步走了进来。 潘九站在门外,一脸焦灼地望着院外,显然是私下把周婉柠放进来的。 叶孤舟见周婉柠进来了,急忙揣起了木偶:“夫人?” 周婉柠轻声道:“段郎,委屈你了。” 叶孤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来到了窗边:“咎由自取,不冤枉。” 周婉柠走近,目光柔和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原来,冷血的段无疑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心酸往事。” 叶孤舟板着脸,转头盯着周婉柠:“你想说什么?” 周婉柠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你之所以那么对我,只是因为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对吗?” 叶孤舟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以退为进的说辞,竟让周婉柠动了情。 他摇了摇头,别过脸去:“对不起,我心里只有小师妹。” 周婉柠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叶孤舟,声音哽咽:“无论你是段无疑,还是叶孤舟,希望你忘记过去,从头再来。我会替她,照顾你一辈子。” 叶孤舟愣住,脑中一片混乱。 他轻轻推开周婉柠,语气低沉:“给我些时间吧。” 周婉柠擦去泪水,点头道:“我愿意等。” 周婉柠离开后,叶孤舟气得直跺脚:“造孽啊!爱我干嘛,还是嫂子!” 抓狂了片刻,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于是,急忙推窗,朝潘九喊了一声:“九,过来一下!” 潘九见状,小跑到了叶孤舟跟前:“姑爷。” 叶孤舟问:“最近几天,洪太师和上官则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潘九犹豫着,瘪着嘴巴:“洪太师不让和你说。” 叶孤舟白了潘九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潘九的袖袋:“一句话就行,挑干的说。” 潘九轻轻晃了晃袖子,思忖片刻说道:“洪太师让上官则冒充江逾白,等待着瞎婆婆给江逾白传递消息。” 叶孤舟一愣:“就这么干等?” 潘九点了点头:“这个瞎婆婆太狡猾了,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叶孤舟挠着下巴嘀咕起来,突然眼睛一亮,“九,告诉上官则,别让他再对江逾白用刑了。” 潘九不解:“为什么?” “我怕江逾白被他们弄死了。”叶孤舟眉头紧锁,摆了摆手,“行了,赶紧跟上官则说!” “是,姑爷!”潘九抱拳,转身离开了后院。 转眼七天后,终于传来了御鉴司的调查结果,没想到竟然调查出了叶孤舟通敌的证据。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城主府上下! 叶孤舟被带到陈七绝跟前,陈七绝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噗通一下,叶孤舟肚子一凹,跪在了地上。 叶孤舟捂着肚子,吐出了一口鲜血。 “呸!我真是眼瞎啊,找你这个敌国谍子来做女婿!”周泰一改之前阿谀奉承的姿态,如今指着叶孤舟,恨不得扒皮断骨。 站在周泰身后的楚玲珑双拳紧攥,她也想不通叶孤舟怎么就成了敌国谍子。 想要援救昔日情郎,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无能为力。 “叶孤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是南乾派来的谍子!”陈七绝的刀横在了叶孤舟脖颈上,厉声怒斥。 上官则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揶揄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竟然是南乾的谍子,一路骗过了那么多人。厉害,厉害!” 叶孤舟忍着剧痛,瞪着陈七绝和上官则等人,冷哼道:“北玄皇帝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只有大乾才是正统!玄帝乃乱臣贼子,谋朝篡位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放肆!”陈七绝朝叶孤舟的脸上又是一脚,踢得叶孤舟脸上留下了清晰的鞋印,“前朝苍武帝痴迷武艺,不理朝政,就该有明主取而代之!这是天道!天意!反而,南乾划江而治,才是分裂国家之逆贼!说,是谁派你来的,来执行什么任务!” 叶孤舟昂首挺胸,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那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呵,骨头还挺硬!”上官则哼笑一声,“用刑时你若还这么说,那才叫好汉!” 陈七绝大手一挥,命令道:“关入大牢,我亲自审讯!” 第四十九章 苦肉计 城主府大牢内,火把的光芒在石壁上跳跃着。 叶孤舟此时锦衣破损,脸上带着几道血痕,毫无惧色的被吊在木架子上。 很显然,刚刚已经用过大刑了。 陈七绝站在叶孤舟跟前,手里拿着一支带血的皮鞭,怒声质问:“你还是招了吧!到底是谁派你卧底到血影阁的!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是不是与四象玉插屏有关!” 叶孤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扯出一抹冷笑:“陈七绝,还是那句话,想让我开口?做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心,一个字,我也不会说!” 啪!啪!啪! 陈七绝目光一暗,又连续给叶孤舟的身上抽了几鞭子。 叶孤舟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没吐露半个字。 陈七绝累的气喘吁吁,咬着牙道:“嘴硬?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来人,先把他关进去,断水断粮七天!” 狱卒将叶孤舟卸了下来,然后将其推搡进了一间牢房。 牢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角落里蜷缩着一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 此人,正是江逾白。 他见到叶孤舟,颤巍巍爬起身,凑近查看,眼中满是震惊:“你……叶孤舟?是你?” 叶孤舟猛地起身,眼中燃起怒火,一把勒住江逾白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江逾白!老子正找你呢!要不是你向上官则那狗东西吐露出我在药王岛的身份,他们就不会顺藤摸瓜查出我是南乾的谍子!” 江逾白脸色涨红,双手拼命扒拉叶孤舟的手,挣扎着挤出断续的话:“呃……放……放手!” 他猛地一挣,终于挣脱开了,一下跌坐在地,剧烈咳嗽,大口喘气。 叶孤舟眼中恨意滔天,声音低沉如刀:“还有,当年若不是你告密,师父怎会将小师妹沉海致死?江逾白,我要亲手杀了你,替小师妹报仇!” 说着,他艰难地爬起来,摇晃着身子就要冲江逾白奔来。 江逾白缓了过来,急忙往后退了两步,抬手阻拦:“等等,你先冷静一下!” 叶孤舟走了两步,由于体力不支,又趴在了地上,旋即一点点爬到墙根下,靠着墙壁大口喘息。 江逾白坐在草堆上,一脸苦相:“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们打得太狠了!那个叫上官则的拿出一张画像,让我认人,说只要认出来就少挨打。我一看,没想到是你,我……我只好说了。” 叶孤舟冷笑,指着江逾白厉声斥责:“就为少挨几拳,你就卖了我?”他顿了顿,目光一寒,“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南乾谍子的?” 江逾白不禁一愣,连连摇头:“不是,我哪儿知道你是南乾谍子?他们逼问我,我只说你是药王岛的,至于南乾的事,我没提半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南乾谍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叶孤舟眼中寒光一闪,岔开了话题:“你先别管我,说,你怎么跟天道会混到一起的?千机蛊又是怎么回事儿?” 江逾白叹了口气,瘪了瘪嘴巴:“你走后,药王岛的师兄弟都排挤我,我实在待不下去了,临走前偷了药王阁的三只千机蛊。后来,我在光明城遇到了林七娘,她收留了我,我便加入了天道会,帮她发展势力。” “林七娘?”叶孤舟眼睛一亮,追问道,“她是谁?你为什么加入天道会,你们又怎么接头?” 江逾白警惕地抬头,皱眉问道:“你问这些干嘛?” 叶孤舟用力拍了拍地面,怒火中烧:“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干了什么孽!还有,天道会搞什么鬼王娶妻,到底图什么!反正都要死了,我想死个明白!” 语气虽然激昂,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他要一点点的套出瞎婆婆的线索。 江逾白沉默片刻,这才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罢了。林七娘是个浣衣女,常年在弥陀河码头的巨石旁洗衣,头上系着粉色纱巾。至于我为啥加入天道会,因为天生肺部有疾,林七娘说瞎婆婆的圣水能治病。” “哦,圣水,能治病。呵,这也你信。”叶孤舟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江逾白,谢谢你了。” 江逾白大惊,这才恍然明白,指着叶孤舟骂道:“骗子!你这骗子!” 叶孤舟猛地站起身,脱下破烂的血衣,露出完好无损的身子,脸上淤痕也早已擦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连刚刚陈七绝的用刑,力道也是恰到好处,只为能够演得逼真。 江逾白疯了似得扑向叶孤舟后背,想要偷袭。 叶孤舟早有防备,回身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江逾白摔得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忽地,牢房外响起了掌声,只见洪太师与陈七绝缓步走了过来。 洪太师气度威严,拍手笑道:“段堂主,好一招苦肉计,妙哉,妙哉啊!” 陈七绝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眼中带着笑意:“无疑,你的演技,连我都差点信了。你这南乾间谍,演得活灵活现!哈哈。” 叶孤舟抱拳,恭声道:“太师、阁主过奖。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想尽快查出瞎婆婆的下落,替皇上找回圣玺。”他顿了顿,瞥了眼地上的江逾白,“幸好,这个蠢货上钩儿了。” 原来,御司鉴前往药王岛调查叶孤舟的结果,与叶孤舟所说的基本一致,所以叶孤舟是无罪的。 当陈七绝带着调查结果到叶孤舟的时候,叶孤舟向陈七绝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南乾的卧底。 然后,将他与江逾白关在一起,套出瞎婆婆的下落。 没想到,这一招居然奏效了。 既然叶孤舟隐瞒身世的事已经解决了,陈七绝便返回了京城。 在临别前,陈七绝将叶孤舟叫到跟前,低声告诫道:“洪太师是圣上的老师,也是心腹。圣上派他来主事,说明是对血影阁与御鉴司的双重不信任。所以,你以后办案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叶孤舟点了点头:“明白,阁主放心。” 陈七绝打量着叶孤舟,长叹一声,感叹道:“你是血影阁的人,是我陈七绝的拜把兄弟。你有任何难事,可马上飞书给我,不要一个人独撑。小子,我是你大哥,得挡在你前头!” 叶孤舟再次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陈七绝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城门。 望着马车背影,叶孤舟不禁感慨起来。 陈七绝对段无疑是真好,真拿段无疑当亲兄弟一般对待。 能有陈七绝这样的兄长,真是段无疑的福分。 送走了陈七绝,叶孤舟返回了城主府,想让潘九先去弥陀河码头观察一下情况。 可是,却不见潘九的身影。 从老黄那得知,潘九押着姚大顶等马匪去法场处斩了。 同时强调,这是周城主的命令。 得知此消息,叶孤舟急忙策马狂奔赶往法场。 因为,当初他可是答应过姚大顶的,只要说出穆翠翠的下落就不会杀姚大顶。 另外主要是,姚大顶并非什么恶匪,没有必要杀。 第五十章 一诺千金 城郊刑场上,烈日当空,尘土飞扬。 刑台四周围满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清风岭上十余名马匪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上,衣衫破烂,脸上满是血污。 姚大顶低着头,横肉微颤,眼中却藏着一丝不甘。 赵拓跪在他旁,咬牙切齿,嘴里大骂着:“段无疑——你说话不算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刑台旁,周泰手持令牌,目光冷峻,身后府兵持刀而立,杀气腾腾。 作为监斩官的潘九,高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寒光一闪,百姓屏息凝神。 就在刀将落下之际,远处马蹄声如雷,尘土滚滚,一匹黑马疾驰而至。 叶孤舟勒马停在法场中央,扬声道:“刀下留人!” 刽子手一愣,刀悬在半空。 周泰眉头一皱,起身望向叶孤舟:“贤婿,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周泰,又转变回了谄媚样儿。 叶孤舟翻身下马,扫过刑台上的马匪,沉声道:“岳丈,姚大顶等人,不可斩!” 法场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这人是周城主的女婿?怪不得敢来劫法场!” “他不仅仅是周城主的女婿,听说还是血影阁的二把手呢!” “那不奇怪了,在大玄谁敢惹血影阁啊!” 与此同时,跪在行刑台上的马匪们也愣住了,纷纷看向了叶孤舟的方向。 赵拓兴奋不已:“大哥你看,是段无疑!他终于来救咱们了!” 姚大顶哼笑道:“他还算信守承诺,虽然晚了点儿。” 周泰踏前一步,以商量的口吻:“哎呦喂,我的贤婿,姚大顶是悍匪,好不容易才抓到,不杀只能是养匪为患啊!” 叶孤舟目光直视周泰,朗声说道:“岳丈!今日前来拦法场,只是为兑现承诺。当时,我答应过姚大顶的,只要他交代出穆翠翠的下落,就绝不杀他!” “可是,咱们到现在还没找到穆翠翠的下落!更没找到那个雕花木匣!”周泰拍了拍手,一脸无奈。 叶孤舟面色冷峻,不容置疑地反问:“岳丈,就甘愿让我当不诚不信之人?” “这……”周泰顿时语塞,眼珠子转了转,“贤婿,要不这样吧,咱们去问问洪太师的意思,如何?” 叶孤舟看出了周泰想要借助洪太师的力量,向自己施压。 随即,他面无表情,语气强硬:“洪太师是来主办圣玺一事的,眼下只是我和姚大顶之间的事,岳丈不要混淆。” 就在周泰纠结之时,围观的百姓们竟然齐声高呼起来:“放人!放人!” 府兵面面相觑,刽子手僵在原地。 周泰怒拍桌子,指着呼喊的百姓们:“住嘴!都给我住嘴!起哄者,都给我抓起来!” 经周泰这么一说,围观的百姓们顿时鸦雀无声。 叶孤舟踏上刑台,看向姚大顶,语气沉稳:“姚大顶,今日我来兑现承诺。但若你敢抢掠百姓,我叶孤舟第一个不放过你!” 姚大顶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段大人放心,我若抢掠百姓,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好!”叶孤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周泰,“岳丈!请放人!” 周泰脸色铁青,握紧令牌,咬牙道:“贤婿!就这么放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放姚大顶,自有条件。”叶孤舟看向姚大顶,沉声说道,“以后清风岭需向城主府纳粮,纳来的粮食用来在灾年赈济灾民。姚大顶,这个条件你是否答应?” 姚大顶目光在叶孤舟脸上停留片刻,高声应道:“答应!清风岭从今以后,每年向城主府纳粮三百担!若食言,天打雷劈!” 周泰皱了皱眉,目光在叶孤舟与姚大顶间游移,半晌才烦躁地朝潘九挥了挥手。 潘九会意,高声命令:“放人!” 府兵迟疑片刻,纷纷上前解开了马匪们的绳索。 姚大顶揉了揉手腕,站起身来,朝叶孤舟深深一揖:“段大人,今日之恩,姚某没齿难忘!以后只要你一句话,姚某万死不辞!” 叶孤舟不卑不亢:“姚大当家,慢走不送!” 赵拓等人纷纷朝叶孤舟拱手,跟着姚大顶大步离开了法场。 周泰走近叶孤舟,一声叹息:“贤婿,你这步棋,走得太险了。若姚大顶食言,如何向朝廷交代?” 叶孤舟目光沉静,淡淡道:“岳丈,姚大顶若敢食言,我亲自提刀上清风岭。”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江湖之事,恩怨分明。我既许他生路,便要担此责任。” “但愿你是对的。”周泰摇了摇头,转身朝府兵喝道,“收队,回府!” 府兵列队,护着周泰离开法场。 周泰虽然没当着叶孤舟的面生气,但是回到城主府便砸碎了客厅里的所有瓷器。 以此,来宣泄着心中不满。 叶孤舟离开法场之后,经过一番乔装,来到了弥陀河码头。 他要尽快找出林七娘,尽快找到瞎婆婆,尽快找到另一块四象玉插屏。 如此,才能尽快的凑全鹿皮图,早日解脱这该死的卧底生活。 码头边,浣衣女三五成群,敲打衣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孤舟还像之前一样,穿着一身锦缎长袍,腰系玉带,脸上粘了络腮胡,装扮成了富商模样。 他手持折扇缓步走近,目光在浣衣女中扫视,寻找着头戴粉丝巾的林七娘。 叶孤舟突然驻足,目光锁定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着灰布衣裙,瘦得像根竹竿,头发挽成髻,头上系着一个粉色丝巾,正低头在巨石旁搓洗衣物。 林七娘,一定是她! 叶孤舟收起折扇,缓步上前,拱手笑道:“这位大嫂,是否是林七娘?” 林七娘抬头,警惕地上下打量叶孤舟:“你是?” 叶孤舟挤出笑,从袖中取出一支银发簪,递到她面前:“大嫂可认得此物?” 林七娘打量着银发簪,更加狐疑起来:“此物从何得来?” “江逾白。”叶孤舟压低声音,“他受了伤不便亲前来,所以让我拿着银簪来找你。” 林七娘瞳孔微缩,问道:“你是谁,让你来做什么?” 叶孤舟自报家门,并说出了诉求:“在下姓段,名毅,是个倒卖毛皮的商人,往来西洲与光明城之间,想要加入天道会。” 林七娘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洗衣服:“为何想要加入天道会?” 叶孤舟一声叹息:“实不相瞒,我家财虽厚,却无子嗣,听闻天道会的瞎婆婆有圣水,有赐子嗣之功效。” 林七娘目光一闪,继续浣洗衣物,似乎在纠结什么。 叶孤舟见状,急忙趁热打铁,从兜里掏出了三张银票,放到了林七娘的腿上:“大嫂,我是带着满满诚意来的,就当帮个忙,多谢了。” 林七娘停下了浣洗动作,犹豫片刻,冷声说道:“看你诚意满满,我便破个例,向瞎婆婆请示一下。三天后酉时,来此取圣水。” 说完,她将三张银票揣进怀里,转身继续浣洗衣物,不再多言。 叶孤舟心中大喜,急忙拱手:“多谢大嫂!在下告辞。” 林七娘的警惕性很高,若非叶孤舟用江逾白的发簪,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离开码头后,回到了城主府。 这时,叶孤舟发现林七娘竟然跟踪自己。 那么,该如何将消息汇报给洪太师,这让叶孤舟有些头疼。 思忖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第五十一章 上官则失踪 城主府门前立着一面鸣冤鼓,鼓身斑驳,旁边挂着一个木槌。 叶孤舟心念一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快步上前,抄起鼓槌,猛敲数下。 一瞬间,鼓声震耳。 与此同时,他扯着嗓子,一脸委屈地仰头喊道:“我冤枉!冤枉啊!我要告状!” 鼓声引来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叶孤舟余光一扫,瞥见街边青团摊前,林七娘佯装挑拣团子,目光却朝他这边偷瞄。 很快,城主府守门侍卫闻声赶来。 为首一人浓眉大眼,手按刀柄,喝道:“何人击鼓?有何冤情!” “我我我!”叶孤舟趁乱凑近,低声亮出城主府腰牌。 侍卫目露惊色,顷刻心领神会,高声道:“你有何冤屈?来,进来登记一下!” 叶孤舟急忙拱手,装出感激模样:“多谢军爷!”他随侍卫入府,临进门时,低声命令,“盯住青团摊前,那戴粉纱巾的女人。” 侍卫微微点头,示意已懂。 叶孤舟踏入府门,余光再扫,林七娘仍在摊前,似乎并未起疑。 他暗松了口气,步伐加快,直奔洪太师所在的摘星楼。 来到摘星楼前厅,叶孤舟抱拳行礼:“下官段无疑,拜见太师!” 洪太师目光如炬,点头说道:“段堂主,起身说话。天道会瞎婆婆一事,可有进展?” 叶孤舟直起身子,语气恭敬:“回太师,属下乔装成做毛皮生意的行商,在码头见到林七娘。她警惕异常,言语极少。属下以江逾白的发簪为信,谎称愿资助天道会,求瞎婆婆圣水赐子。她允诺三日后酉时,交予圣水。刚刚被她跟踪尾随,幸亏属下以击鼓鸣冤为名,才得以名正言顺进入府内。” 洪太师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赞许:“好!段堂主急中生智,敲鼓入府,甩开尾巴,做得漂亮!” “太师过奖了。”叶孤舟神色凝重,接着说道,“目前最紧要的是,得派人一路跟踪林七娘,看看他是否去见那瞎婆婆。至于我这边,目前还不能有大动作,以防被天道会的人觉察,功亏一篑。” 洪太师微微点头,赞同道:“说得是。今日林七娘跟踪你,就说明她对你不信任,必然也会派人盯着你。” 叶孤舟说道:“是的。所以,得马上找个合适的人盯着林七娘。” “合适的人……谁能比上官则更合适呢?在整个朝廷里,轻功最好的就是他。”洪太师浅饮了口茶,然后起身负手踱起了步子,“巧了,上官则正在城主府档案库查阅相关卷宗,也不知道走没走。来人,去把上官大人叫过来!” 门口的侍卫得令:“遵命!” 片刻之后,上官则疾步走了进来,拱手道:“下官上官则,拜见太师。” 洪太师问道:“上官则,听说你在档案库调阅与天道会相关的卷宗,是否找到了一些与瞎婆婆相关的线索?” 上官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太师,目前还没有。” “段堂主已经见到了那个林七娘,目前需要一个人跟踪她。”洪太师说道,“你即刻配合段堂主,严盯林七娘的一举一动。切勿打草惊蛇,务必找出瞎婆婆的藏身地!” “太师放心,属下定不辱命!”上官则拱手领命,旋即瞥了叶孤舟一眼,揶揄道,“段堂主,刚刚敲鼓鸣冤的戏,唱得可真够响。” 显然,叶孤舟进城主府的经过,上官则是知道的。 叶孤舟冷哼一声,淡淡道:“上官大人,你若有更好法子,可以传授一二。” 洪太师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威严:“好啦,你二人休要斗嘴!皇上命你俩搭档,是希望血影阁与御鉴司精诚合作,消除偏见!”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齐声抱拳:“属下遵命!定精诚合作,查出真相!” 洪太师点头,挥了挥手,:“段堂主,去吧。” 叶孤舟拱手告退,快步下楼,出了摘星楼,心头仍紧绷如弦。 来到府门后,他佯装神色焦灼,向守门侍卫询问:“军爷,我这案子何时能审?总得给个信儿吧?” 侍卫也配合着演戏,摆了摆手,高声敷衍:“城主府案子多,排着呢!你回去等通知!” 叶孤舟点点头,转身离开府门,目光扫向青团摊,林七娘仍在佯装挑拣。 她见叶孤舟出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上官则换上布衣,乔装成货郎,从侧门溜出,远远跟上林七娘。 叶孤舟直奔城南悦来客栈,推门入房,迅速关上门。 随后,他疾步来到窗前,将窗裂开了一道缝隙,目光扫向街对面,发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眼神不时朝客栈瞟来。 很显然,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肯定是林七娘安排的眼线。 转眼三日过去,这三天里,叶孤舟除了正常探访毛皮店铺,就是回到悦来客栈。 既然是装毛皮行商,就要装的像一点。 期间,他始终暗中观察着客栈外的眼线,那眼线倒是敬业,几乎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叶孤舟。 眼线盯得紧倒是无妨,关键是上官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理说,上官则跟踪林七娘去取圣水,就会发现瞎婆婆藏身地,然后来找叶孤舟。 难道,上官则出什么事儿了? 来不及了,今日已经到了与林七娘约见拿取圣水的日子。 叶孤舟换上锦袍,粘好络腮胡,推门下楼,疾步出客栈,朝弥陀河码头行去。 很快,叶孤舟来到了弥陀河码头。 浣衣女的敲打声混杂着码头贩夫的叫卖,喧嚣不绝。 叶孤舟像上次一样,走向那块巨石。 林七娘依旧在那低头浣洗衣物,灰布衣裙湿了大半。 她瞥见叶孤舟,目光一闪:“来了?” 叶孤舟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嗯,来了。大嫂,我要的东西呢?” 林七娘放下手中衣物,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过去:“圣水在此,记得斋戒三日,莫沾荤腥。” 叶孤舟接过瓷瓶,拱手致谢:“多谢大嫂!对了,明日我就要回西洲了,届时我也会在西洲宣传天道会的。” “那倒不必了,拿到圣水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没想到,林七娘竟然如此告诫。 叶孤舟一愣,又连连点头:“好,一定守口如瓶。” 回到悦来客栈后,叶孤舟推门入房,关上门,卸下伪装的笑,眉头紧锁。 他取出瓷瓶,轻轻摇晃,瓶内液体晃动,散发一股淡淡药味。 以叶孤舟对药物的了解,这瓷瓶中所谓的圣水,极有可能只是“川穹”“白芷”等止痛药物。 看来,这林七娘或者瞎婆婆只不过是借圣水来敛财而已。 放下圣水,又想起了上官则的事情,那小白脸儿到底哪儿去了呢? 虽然他平时与上官则不和,互相拆台,甚至构陷,但是毕竟涉及到了四象玉插屏,进而关系到自己的任务能否完成。 不行,必须得去找洪太师说明此事! 叶孤舟收拾行囊,借回西洲的机会离开了光明城,天道会的眼线一直跟着他出城。 到了晚上,糖葫芦小贩不再跟了,叶孤舟才回到城主府。 见到洪太师时,正与周泰饮茶对弈。 洪太师披着大氅,盯着棋盘:“段堂主,有瞎婆婆的下落了?” 周泰接着又问:“上官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太师,岳丈,我正要说上官大人的事情。”叶孤舟顿了顿,皱眉道,“他已经三日未有消息了,会不会……” 洪太师手突然一滞,目光骤然移向叶孤舟:“跟踪林七娘期间,他一直没与你联系?” 叶孤舟摇了摇头:“没有。” 周泰的手揉搓着棋子,眼中闪过忧色:“看来,上官则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洪太师眉头紧锁,对周泰说道:“周城主,速派人四处打探上官则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官遵命!”周泰急忙起身,转身来到了门口,吩咐亲卫,语气急促道,“快!全城搜查,务必找到上官大人!” 叶孤舟心头一沉,拱手道:“太师,属下愿再探林七娘,查她行踪,或许能找到上官大人。” 洪太师点头道:“好,段堂主小心行事。” 第五十二章 野人谷 次日清晨,叶孤舟混在弥陀河码头人群中,远远盯着林七娘。 她如常浣衣,动作麻利,眼神却不时扫视四周。 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常,到了下午便返回了在城西的破旧民居中。 到了第三日中午时,林七娘提前收起木盆,从家里拿了一些吃食,然后朝城外走去。 拿着吃的,去城外? 叶孤舟心怀好奇,远远缀在身后,小心地避开路人耳目。 林七娘警惕性极高,几次回头查探。 叶孤舟屏息凝神,借着树影掩身,终于见她进入城外西面的野人谷。 难道,上官则是跟踪林七娘时在野人谷跟丢了? 对于野人谷这个地方,叶孤舟也是有所耳闻的,那可是光明城的一块禁地。 传说百年前,谷中住着一个以血肉为食的山魈野人,浑身覆盖暗红毛发,指爪如刀,会将误入谷中的活人拖入血藤密布的深渊。 曾有误入野人谷的猎人亲眼目睹,山魈野人用活人祭祀血藤,血藤便如活物般蜷缩,发出类似孩童啼哭的嘶鸣。 更邪门的是,凡是从谷中侥幸逃出的人,都会长出与血藤相似的红纹,不久后便会发狂而死。 此时,叶孤舟站在野人谷不远处的巨石后,犹豫起来。 唉,真的要进去吗? 为了上官则那狗东西,一旦把小命儿搭在这里,那也太不值当了吧? 可是,如果不进去,一旦瞎婆婆藏在里面,四象玉插屏也在里面,那岂不就错过了?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眼看着林七娘消失在了视线中。 无所谓了! 叶孤舟一拍大腿,便也进入了野人谷中。 野人谷地势险峻,怪石嶙峋,参差如狼牙,谷内雾气弥漫,遮天蔽日,湿冷的空气夹杂着腐叶的气味。 谷中路径狭窄,石壁上爬满了红色的藤蔓,偶尔传来几声鸟兽啼鸣,令人毛骨悚然。 叶孤舟的青衫很快被雾气打湿,紧握长剑,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着林七娘,林七娘自从进入野人谷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再回头查看。 跟了十几米后,雾气开始渐渐浓了起来,很快便失去了方向感。 同时,林七娘的踪迹也消失无踪。 叶孤舟一脸懵逼地环视四周,心中暗骂:“该死,人呢?” 没办法,只能继续凭感觉往前走。 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忽听左侧一声轻响。 呼!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掠过,直扑他面门。 叶孤舟心头一凛,挥剑挡住来袭,喝问道:“谁!” 那人影不搭话,攻势异常迅猛,掌风凌厉,似要置他于死地。 从人影轮廓看,显然不是林七娘。 叶孤舟挥剑迎战,剑招如风,雾气中只见对方蓬头垢面,身形瘦削,动作却快如闪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山魈野人? 几招下来,他瞥见对方下身空荡,竟是个无腿瘫子,靠双臂撑地,移动如风。 虽然对方是个瘫子,但是叶孤舟的身手明显不及。 无奈,叶孤舟只好穿梭在浓雾中躲避,可是那瘫子人影紧追不放。 激战中,突然脚下石块崩裂,地面忽地一陷,叶孤舟与野人双双坠入一处山体裂缝下的溶洞。 哎呀! 叶孤舟重重摔在石地上,头晕目眩,浑身擦伤,长剑脱手飞出。 溶洞内十分昏暗,仅一束微光从上方数十米高的出口射入。 洞壁湿滑,青苔遍布,攀爬极难。 叶孤舟挣扎起身,咬牙骂道:“奶奶的,咋这么倒霉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叶孤舟心头一紧,暗道:“奶奶的,那山魈野人还活着?”他摸索着找到长剑,循声前行,剑尖前探:“别动!” 走到近前,他终于看清了那野人的身影。 野人蓬头垢面,想要爬起来,但是手臂受了伤,根本爬不起来。 叶孤舟见状,这才放松了警惕,倚在一块岩石上,长剑横在膝头,目光却牢牢锁定对面的野人。 那野人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满脸白胡子如乱草,遮住了半张脸,透着一股沧桑。 双目浑浊无光,眼眶深陷,看起来是个瞎子。 叶孤舟揉着生疼的肩膀,怒喝:“哎,野人老头儿!你是谁啊?为什么偷袭我!” 野人喘息着,沙哑道:“你……又是何人?为何闯野人谷!” 叶孤舟抬手晃了晃,确定对方是瞎子,才语气从容道:“在下姓段名毅,来往于西洲和光明城的一名毛皮行商,前来寻找一位失踪的朋友。谁承想,被你这个野人老头儿给偷袭了!一点儿都不讲武德!” 野人冷哼一声,脸上的白胡子微微抖动,语气不屑:“毛皮行商?哼,你武艺如此了得,还敢说自己是商人?说实话!” 他撑着双臂,似乎想要再次爬起,却因伤口牵动,疼得低吟一声。 叶孤舟目光一闪,佯装无奈,摊手道:“我说的句句是真,你不信我也没辙。西洲马匪横行,做生意若不学点武艺,早就被抢得精光了。” 野人疼得直咧嘴,没再搭话。 叶孤舟斜靠岩石,笑呵呵地揶揄道:“受伤了?啧啧,疼得够呛吧?我这有金疮药,想用不?看你这样,估计也不屑一用。” 说着,从怀里掏出药瓶,在手中抛了抛。 野人抬头瞪着叶孤舟,声音沙哑道:“既有药,还愣着干嘛?扔过来!” 叶孤舟哼笑一下,挑眉道:“哦?你让我扔就扔?方才你那嚣张劲儿呢?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野人急了,眼中怒火闪烁,咬牙骂道:“你这小子,休要耍嘴皮子!” 叶孤舟晃了晃脑袋,故意气着野人:“我就耍了,怎么了?你来打我呀,来呀来呀!” 野人一脸无语,喘息片刻,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随便吧。” “哎,这就对了,还是乖点儿好。”叶孤舟哈哈一笑,“你这野人老头儿,还真是倔!看你挺可怜的,还是给你吧!毕竟,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在七级糊涂!给!” 说着,将药瓶抛了过去。 野人耳力惊人,侧头一听,精准接住:“那叫胜造七级浮屠。” 叶孤舟敷衍地点点头:“行,你赶紧涂吧。” 野人撕破了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臂伤,咬牙将金疮药洒在伤口,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随后,又撕下一个布条,缓缓包扎起来。 叶孤舟目光审视着野人,试探地问道:“哎,老头儿,你叫什么啊?怎会在野人谷?腿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野人包扎的手一顿,冷声道:“这些你无需知道。若非看在你给药的份上,我定杀你!” 叶孤舟眼睛一翻:“白眼儿狼!十足的白眼儿狼!”他顿了顿,指了指头顶上的洞口,“对了,你先别想着杀我,你自己看看这洞。几十米高,壁滑如镜,你能上去吗?弄不好啊,咱俩都得死在这儿!” 野人冷哼了一下,语气倔强道:“不上又如何?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是,你还真想拉着我陪葬啊!”叶孤舟嘴巴一撇,打量起了野人,“哎,老头儿,我看你心事挺重啊,肯定有故事!” 野人沉默良久,开口问道:“你愿意听吗?” “就这情况,我愿不愿意听,也得听啊。”叶孤舟仰头看着头顶的洞口光亮,一声长叹。 野人目光幽幽,神色凝重,似在回忆着什么。 第五十三章 地下裂缝 接下来丁烈的故事,让叶孤舟大受震撼。 原来,丁烈就是十八年前护送四象玉插屏和公主的前朝禁卫之一。 那夜被玄帝派出的“血影阁”武士追杀,在黑风岗一带发生激战,前朝禁卫死伤惨重。 丁烈在掩埋完“朱雀玉插屏”之后,又将前朝公主暂时交给了集贤村的里长穆良,最终被血影阁追杀到了悬崖边。 无奈之下,丁烈只能选择跳崖,但是却摔断了双腿,顺着激流冲到了野人谷,得以大难不死。 听到这里,叶孤舟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让丁烈知道自己是血影阁的人,丁烈也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同时,叶孤舟更多的是兴奋,没想到进入野人谷之后,还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现在新的问题来了,瞎婆婆和丁烈是什么关系,丁烈总不能就是林七娘的上线瞎婆婆吧? 既然丁烈是在十八年前就掉进了野人谷,那么他与林七娘是怎么相识的,又为何没在林七娘的帮助下离开这里呢? 最重要的是,另外三名前朝禁卫都叫什么名字,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一想到这些,叶孤舟转了转眼珠,对丁烈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一惊一乍地起身站了起来。 “天呐!您老人家竟然是前朝禁卫!咱们爷俩儿也太有缘了吧!”他故作惊讶的同时,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您有所不知,我们祖上也深受前朝恩典!” 叶孤舟的这句话,引起了丁烈的兴趣,但是又满腹怀疑:“哼,少跟老夫套近乎!” “哎呀,我说真的呢!”叶孤舟上前了几步,蹲在了丁烈跟前,撸了撸袖管,开始放飞想象力,“小生段毅家住西洲,前朝先帝巡游西洲的时候,突然天降暴雨,临时在我们家住过一晚。” 虽然说的这些都是他胡编的,但是也有一些根据,比如苍武帝确实巡游过西洲,传闻也在一户人家住过一晚。 只不过,那户人家没有留下任何名字。 丁烈听罢叶孤舟的讲述,再次尝试用手撑起身子,有些激动地说:“真的?先帝巡游西洲暴雨借住的农户,就是你们家?可是,你不是说你们家是做毛皮生意的吗?小子,看你伶牙俐齿的,怕不是又在唬弄老夫吧?” “老爷子,孩子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叶孤舟笑意盈盈,急忙上前扶着丁烈坐稳,“您有所不知,先帝离开西洲的时候,送给了我爷爷五百两银子。凭借这个钱,我爷爷才有资本与胡商做起了毛皮生意。后来先帝被奸佞篡位,我们段家没了庇护,才遭到了当朝狗腿子迫害,导致现在做个生意跟做贼一样。唉!” 这番瞎话编的,差点连叶孤舟自己都信了,听起来有理有据,严丝合缝。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和丁烈拉近关系,让丁烈知道他叶孤舟也是深受前朝先帝皇恩的,这样自然就可以更容易套出更多信息。 虽然叶孤舟说得跟真的一样,但是丁烈毕竟也是个人精,仍旧半信半疑:“小子,你说得这些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怎么证明你说得是真的?” 叶孤舟心道,你这瘸腿儿老头儿,还挺难骗的。 他顿了顿,心里盘算了半天,这才又想到了一个新办法:“老爷子,这个好办。您要是不信,咱们想办法出去,然后我带您去西洲,到时候您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其实,叶孤舟心里清楚的很,丁烈不可能跟着叶孤舟去西洲,甚至都不敢轻易离开野人谷。 丁烈之所以十几年不离开野人谷,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担心血影阁的追杀。 “罢了,且信你好了。”丁烈思虑半晌,才摆了摆手,强撑着身子让自己背靠着壁。 叶孤舟见丁烈对自己放松了戒备,终于松了口气,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并没有马上追问那么多。 现在当务之急,趁着天还没有黑下来,想办法如何爬出这地缝溶洞。 因为一旦天黑,温度就会骤降,这里又没有可以燃烧的柴火,还不得把这一老一少冻死? “行啦老爷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跟你说了实话。”说着,叶孤舟拄着长剑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溶洞裂缝,“现在啊,咱爷儿俩得想想办法怎么出去了。” 丁烈冷哼着,用手摸了摸身后的岩壁:“岩壁质地坚硬光滑,就算你用纵云梯,也难在这光溜溜的石头上借力。” “唉,谁说不是呢,再说了,这也得太高了,要是矮一些就好了。”叶孤舟背着手缓缓踱起步子来,眉头紧锁着,“要是有东西能借力就好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从腰间掏出了三枚飞刀来,旋即运足内力猛然掷出。 可惜,刀尖在岩壁上擦出一串火星,却连道浅痕都没留下。 “蠢小子!”丁烈动了动耳朵,哼笑一声,“都说了岩壁光滑坚硬,你还偏要试试。” “哎呀,我这不寻思一旦行呢?”叶孤舟朝丁烈翻了翻眼睛,旋即望着洞顶那束微光,忽然想起了什么,“哎,既然这里是溶洞,那么深处或许有地下河的支流!老爷子,你在这儿等我,我往那边走走看!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哈!” 随后,叶孤舟试探地往溶洞深处走去,狭窄的洞道逐渐被飘落进来的腐叶覆盖,尽头横亘着一汪泛着白泡的水潭,腥臭之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叶孤舟抛出一个石块,许久才传来“咚”的水声,水面却浮起好多发白的兽骨。 “他奶奶的,完了完了,到头儿了。”叶孤舟扶着岩壁滑坐下去,心中第一次生出绝望来,“难道,真要困死在这儿了?” 突然,丁烈的耳朵动了动,转向一处洞顶:“那里……有水滴声异常,应该有块悬空的钟乳石。” “是吗?嘿,老爷子,您这耳朵,比我俩眼珠都好使!”叶孤舟顺着丁烈指引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块蘑菇状的钟乳石,距地面足有两丈五,表面凝结着层滑腻的钙质,“老爷子,我试试跃上石盖,或许能借力攀上裂缝。” 说完,他站起身来,运起十成轻功跃起,指尖刚触到石盖边缘,便听“咔嚓”脆响。 没想到,钟乳石竟从根部断裂了! 啊—— 叶孤舟惊呼着下坠,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咳出的血沫溅在了岩壁上。 “小子,你没事儿吧?”丁烈闻声看去,关切询问。 “没事儿!”叶孤舟摆了摆手,一边擦着嘴角的血渍,一边回到了丁烈身边,“他奶奶的,好好的一块借力的地方还是空心的。” “放心,天无绝人之路。”丁烈背靠着岩壁,虚弱地问:“小子,你在那边都看到了什么?” 叶孤舟带着一丝丧气,如实回答了一番。 丁烈冥思良久,皱眉一紧:“你刚刚说什么?水坑里有几个动物骨头?大概多大的动物?” “呃,有点像鹿和野猪的,反正不小。”叶孤舟说。 丁烈突然笑了:“我都说了,天无绝人之路。” 叶孤舟一愣:“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您是我爷爷 丁烈剧烈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道:“我们或许可以用那些兽骨编一个骨梯,然后找一处相对平缓的岩壁,试着爬上去。” 叶孤舟闻言,眼前顿时一亮,竖起大拇指:“哎呀,哎呀,姜还得是老的辣啊!” “小子,你能不能这正常点儿?”丁烈面冷着脸。 “真是好主意啊!”叶孤舟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这骨梯需要足够长,而且要结实,否则中途断裂,咱俩都容易交代在这儿。” “放心,老夫在这儿活了十几年,编造物件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丁烈淡淡一笑,朝叶孤舟摆了摆手,“你去把那些兽骨都弄过来,老夫来编。” “好嘞!”叶孤舟点了点头,立刻行动起来。 他重新来到了那个发臭的水潭前,小心翼翼地将里面漂浮的兽骨都捡了出来,然后陆续送到了丁烈跟前。 丁烈虽然看不见,肩膀又受了伤,但忍着疼痛竟很快编出了一段骨梯。 骨梯是用二人的衣服撕成的布条联结而成,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努力,一条长长的骨梯终于编好了。 接下来,叶孤舟寻找了一个可以顶端可以固定骨梯的地方,然后将骨梯的一端用力向上抛去,同时连续甩出了两枚飞刀,终于暂时将骨梯固定住了。 “哈哈哈,成了!成了!”叶孤舟兴奋不已,“老爷子,你先上!我顶着你!” “小子,你先上,老夫跟在后面!”丁烈发出不容置疑的语气。 “嘿,你这老爷子,还跟我客气上了!”叶孤舟白了一眼丁烈,旋即想了想说,“行吧,你跟我身后,要是坚持不住了,你说一声。” 丁烈点了点头:“行,赶紧上吧,天已经黑了,后半夜的冷雾寒气透骨!” 随后,叶孤舟扶起丁烈,来到了骨梯的下方,自己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丁烈紧随其后。 骨梯在他们的重量下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叶孤舟小心翼翼地向上爬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洞壁湿滑,藤蔓也有些勒手,但不敢有丝毫松懈。 爬了大约十几丈高,他突然感到脚下的绳梯一紧,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怎么回事儿?”叶孤舟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只见丁烈正抓着骨梯,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小子……梯子快断了!”丁烈吃力地喊道,“你快上去,别管我这个老不死的!” 叶孤舟这才发现,骨梯的连接处的地方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已经出现了裂痕,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自己上去,还是救丁烈一把? 叶孤舟咬了咬牙,对丁烈喊道:“老爷子,你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他决定赌一把,祈祷着能把丁烈拉上去。 “不行,这样会连累你的!”丁烈神色倔强,急忙阻止,“老夫这条命早就该没了,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快走吧!” 实话实说,这番话,让叶孤舟着实有点感动。 “少废话!”叶孤舟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骨梯,“老爷子,咱们是有缘之人,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丁烈愣住了,听着叶孤舟坚定的语气,感受着绳梯上传来的力量,不禁有些动容。 多少年了,自从他沦落在此荒无人烟的野人谷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再也没有人愿意如此拼命地帮助他。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骨梯终于断裂了,叶孤舟和丁烈同时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孤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洞壁上一根突出的钟乳石,同时用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丁烈。 两人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老爷子,坚持住!”叶孤舟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丁烈向上一托,同时自己也奋力向上攀爬。 终于,他们抓住了洞顶的一块岩石,狼狈地爬了上去。 两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良久,叶孤舟才抬起头,看向丁烈,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我们、我们出来了……” “臭小子,你是真犟!”丁烈哼笑了一声,接着叹了口气,“不错不错,心善仗义!唉,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好孙子,该多好啊!可惜,老夫没那个命!” 叶孤舟一看,让二人关系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不是来了么,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碎石地上,额头几乎碰到丁烈的膝盖。 “爷爷!”他声音洪亮,震得丁烈身体一颤。 丁烈的手指猛地攥紧,浑浊的眼白转向声音来源,嘴唇哆嗦着:“你……你叫我什么?” “爷爷!”叶孤舟仰头望着他,脸上竟挤出几分孺慕之情,“咱爷俩掉地缝里都没死,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从今往后,我段毅就是您亲孙子,给您端茶倒水、养老送终!” 丁烈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手掌重重拍在叶孤舟肩上:“好!好小子!你再叫一声!” 叶孤舟挤出一抹微笑,又叫一声:“爷爷!” “好!好孙子!”丁烈激动得咳嗽起来,泪水从眼角渗出,顺着皱纹滑落下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把老骨头今天有孙子了……” 叶孤舟扶着丁烈站起身,状似关切地问:“爷爷,您之前住哪儿?咱接下来去哪儿啊?” 丁烈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来,背着爷爷走!” 叶孤舟愣了愣,随即弯腰将丁烈背起。 丁烈把耳朵竖得老高,似乎在辨别方位:“往前走吧,让你停就停。” 叶孤舟背着丁烈在昏暗的谷底穿行着,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骂起来:“要不是为了从你这老瞎子嘴里套出四象玉插屏的细节,谁他奶奶的愿意给你当你孙子啊?” “爷爷。”走了几步之后,他装作随意地问,“您一个人在这野人谷住了十几年?衣服看着挺新啊,您不是没出过野人谷么?” 丁烈在叶孤舟背上动了动,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呵呵,你小子眼神倒毒啊。”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我有个徒弟,叫林七娘,隔三差五来送吃送穿。” “林七娘?”叶孤舟瞳孔骤缩,脚下差点绊到树根,稳了稳身形,语气却刻意放轻松,“听起来像个女的,您老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 “嗐,缘分罢了。”丁烈的声音带着一丝怅惘,“十八年前,她还是个扎羊角辫的丫头,在野猪滩捡到浑身是血的我,愣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为了躲避血影阁的追杀,我才一直没离开这野人谷,同时让她散布些山魈吃人的谣言。从那以后,我传授一些武艺给林七娘,算是当做报答。” “哦,原来如此。”叶孤舟深吸一口气,心说是该打听一下上官则了,于是又问道:“爷爷,您在谷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衣的人?” 丁烈突然笑出声:“小子,你忘了我是个瞎子?” “对!瞧我这记性!”叶孤舟连忙道歉,接着问道,“爷爷,那除了我,您还遇见过别人吗?就这几天。” 丁烈思忖片刻后摇摇头:“没了。等见到七娘,你去问问她吧。”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丁烈突然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停吧!”他侧耳听了听,指向右侧的崖壁,“拨开那堆荆棘,后面有个山洞,我就住那。” 叶孤舟拨开带刺的藤蔓,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他刚要迈步,一道寒光突然从洞内射出,锋利的剑刃“噌”的一声横在了他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叶孤舟瞬间僵住了。 第五十五章 掩饰 火光渐亮,露出了林七娘的脸。 他一袭素衣,粉色丝巾轻系发间,目光冷硬地持着一把短刀站在那。 叶孤舟低头瞄了一眼刀刃,淡然道:“女人家家的,何必这么粗鲁,拿开拿开。” 林七娘冷哼一声,语气如冰:“说!你到底是谁!敢擅闯野人谷!” 叶孤舟用余光瞥了眼背上的丁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心说后背上这位可是老子的护身符,你这娘们儿绝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瞟了林七娘一眼,扑哧一笑:“你这眼神也太差了点儿,我摘了胡子你就不认识我了?” 林七娘柳眉倒竖,怒视着叶孤舟,手中短刀微微一颤:“笑话!我从来没见过你!师父,我怀疑他是血影阁的奸细!” 她将目光转向丁烈,声音中带着急切,试图唤起丁烈的警惕。 丁烈眉头微蹙,暂未言语。 叶孤舟心说好个林七娘,竟然当着面装傻充愣,看来真是心虚啊。 “行行行,你继续装。”他冷哼一声,扭头对丁烈撒起了娇,“爷爷,您瞧您这徒弟啊!您不是说她人不错吗?怎一见面就诬陷你大孙子我?您看您大孙子像什么狗屁血影阁的人么!” 丁烈顿了顿,摇头说道:“当然不像。” 叶孤舟咧嘴一笑,用耳朵蹭了蹭丁烈的脸:“哎,对嘛!爷爷,别人这么诬陷我,您是不是得替我做主啊!” “等等,你管他叫爷爷?”林七娘才反应过来,目光在叶孤舟与丁烈间游移。 叶孤舟一脸得意,歪着头挑眉道:“对啊!丁老爷子是我干爷爷,我是他干孙子!哎,爷爷,这孙子好不好?” 他故意拖长音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试图借丁烈压住林七娘的气势。 丁烈靠在叶孤舟背上,气息微弱,却咧嘴笑出声:“好……好……我的大孙子能不好吗!” 叶孤舟趁势白了林七娘一眼,语气揶揄:“你瞧瞧,我爷爷都说我好,你怎就认定我是坏人?若我是坏人,能冒死从那地缝溶洞里把爷爷拉上来?” 林七娘脸色一僵,目光在丁烈与叶孤舟间游移,焦灼不已:“师父,此人来路不明,他救您也定是博您信任!让我杀了他!” “行,那你就当着我的面,杀了你你师父的孙子!”叶孤舟叹息着摇了摇头,将脖子微微扬起。 没等林七娘发力,丁烈便喝止道:“七娘!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现在把他给杀了,是想隐藏什么吗?” 丁烈这么一说,林七娘一时语塞。 “七娘,我孙子刚刚说见过你,可是你却不承认,这又是怎么回事?”丁烈对林七娘说完,又对叶孤舟说,“大孙子,你说你是来找你朋友的,你朋友来野人谷做什么?” “唉,爷爷,您有所不知啊,听大孙子给您诉诉苦!”叶孤舟一声叹息,继续他谎话连篇的精湛表演,“我那个朋友,不对,准确来说是表弟。几个月前,他不知怎么就五迷三道的入了邪教天道会,整天花钱去买什么狗屁圣水。我得知情况后,就提醒了他一句。然后,我那表弟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和表弟便开始调查天道会的底细,最终查到了您这好徒弟林七娘的头上!” 林七娘咽了口唾沫,心跳明显加速,额角渗出了些许汗来。 叶孤舟接着说道:“后来,我那白池表弟突然失踪了,我就怀疑可能跟踪你出了事故。于是,我也开始跟踪你,于是就跟踪到了这野人谷!”一路跟着你,可是却突然失踪了。没办法,我只能继续跟踪你,找到我的表弟!” 林七娘仍旧嘴硬:“师父,他说的什么天道会,徒儿一概不知。如有半句假话,永世不得超生!” 叶孤舟心说,好一个林七娘,你这发毒誓都这么随便了,跟自己有一拼啊。 “装!继续装!”他指着林七娘,厉声怒斥道,“你替天道会的瞎婆婆做尽了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调查清楚了!勾结富商陆明远制造鬼王娶妻,闹得集贤村人心惶惶!”随后,又侧头对丁烈说,“还有,爷爷,您不是要寻前朝公主吗?马匪姚大顶曾说过,瞎婆婆带走了那叫穆翠翠的公主。要找公主,必先找到瞎婆婆!而瞎婆婆的下落,就得问你的好徒弟啦!” 林七娘闻言,豆大的汗珠开始掉落,持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丁烈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出了什么,缓缓转向林七娘:“七娘,你慌什么?” 林七娘紧咬下唇,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丁烈眉头一皱,再次厉声道:“回答我!他说的是真是假!” 林七娘仍不回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扬短刀,刀锋直刺叶孤舟咽喉! 叶孤舟心头一紧,正欲闪避,忽见丁烈眼中寒光一闪。 他虽伤重,却骤然出手,双指如铁一般,精准夹住了林七娘的刀刃。 林七娘大惊,用力抽刀,刀身却纹丝不动,发出刺耳的颤音。 丁烈冷哼,指尖一发力,竟生生将刀刃掰断了。 随后,他又手腕一甩,断刃尖如流星一般,击中了林七娘的膝盖。 呃—— 林七娘吃痛闷哼,瞬间单膝跪地,手中断刃也脱手而出。 叶孤舟背着丁烈,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故作轻松:“爷爷,您这手功夫,大孙子我佩服!” 丁烈喘息着,声音低沉:“七娘,搞起了邪魔外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七娘低头不语,膝盖血迹缓缓渗出,染红了地面。 叶孤舟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爷爷,您不是想找到前朝公主的线索么,关键可就在那天道会的瞎婆婆身上了。” 丁烈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好大孙,咱们往里面走,把我放到那边的木榻上。” “好嘞爷爷!”叶孤心中窃喜,背着丁烈往前走。 随着火把的不断移动,山洞内更多的物品渐渐显露了出来。 山洞中央有个红彤彤的篝火堆,上面有个木架子,中间悬挂着一个陶壶。 在火堆的里面,有一张破旧的木榻,还有一些碗碟之类的生活用品,木榻的一角放着一个木制的轮椅。 叶孤舟将丁烈放在了木榻上,只见林七娘一瘸一拐的也来到了丁烈跟前。 丁烈从褥子底下掏出了一个烟锅子和烟口袋,塞了一袋烟。 叶孤舟颇具眼力见,急忙从兜里掏出了火折子,给丁烈的烟锅子点火。 丁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似乎舒坦了不少:“七娘,你知道我最恨欺骗,也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第五十六章 九阴山之劫 林七娘咬紧下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五年前,我在弥陀河畔浣衣时,偶遇了瞎婆婆。她知道我是个苦命人,便将我引入了天道会。起初,我只觉她慈眉善目,待我如亲闺女一般。后才知,她用圣水蛊惑百姓,敛财无数,可是我又被财迷了心窍。师父,徒儿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悔,“至于什么前朝公主,瞎婆婆从未提及过。” 丁烈眉头紧锁,转了转泛白的眼珠,追问道:“那么,瞎婆婆如今藏身于何处?你是否能找到她?” “能。”林七娘深吸了口气,微微颔首,“她就隐居在九阴山,我去过那好几回。” 叶孤舟闻言,心头一震,插话道:“对了林七娘,我那白池表弟呢?” 林七娘缓缓抬头,看了叶孤舟一眼:“被困在血藤上呢。” 丁烈咳嗽几声,对身旁的叶孤舟压低声音:“大孙子,这样吧,既然知道了瞎婆婆的下落,你与七娘即刻前往九阴山,将瞎婆婆绑回来,我需亲审前朝公主下落。行吗?” 叶孤舟心头微动,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七娘,有些担心:“爷爷,这林七娘得了您的真传,武艺精湛,一旦怕路上她……” 话未说完,丁烈便明白了叶孤舟的意思,摆手打断:“好大孙,你莫怕!七娘若敢耍花招,自有办法收拾她。” “那就好。”叶孤舟笑着,连连点头。 随后,,丁烈转向跪着的林七娘,高声道:“七娘,为师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陪着段毅,一同去九阴山,把那瞎婆婆给我带回来!能做到吗!” 林七娘叩首,语气笃定:“能!” “好!”丁烈松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且先带我的好大大孙去把他的表弟从血藤里救出来!” 没等林七娘回应,叶孤舟却摆手阻拦,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哎哎哎,不急不急!” 丁烈和林七娘愣怔地看向叶孤舟。 叶孤舟一脸堆笑,给丁烈轻轻捶肩:“爷爷,我那白池表弟,平日自命不凡,让他先在血藤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待我与林七娘带回瞎婆婆,再救他出来也不迟。” “嗯,行,那就听我好大孙儿的!”丁烈点头,摆了摆手,“好啦,你们速去速回吧,走吧!” 叶孤舟与林七娘对视一眼,各自收敛神色,借着月色离开了野人谷。 九阴山距光明城三十里,距野人谷九十里,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常年云雾缭绕。 二人一路无言,行至半途,乌云压顶,风中带着几分肃杀。 叶孤舟手按剑柄,目光不时扫过林七娘背影,心中暗道:“这娘们儿虽与丁烈有师徒之名,但心机莫测,可得小心点。” 林七娘似乎有所觉察,回眸冷笑了一下:“放心,我既应了师父之命,自不会害你。” “我怕你?切!”叶孤舟冷哼一声,突然间,忽闻林间传来细微的破风声,顿时心头一凛,“小心!”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自林中跃出,皆蒙面黑衣,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直扑二人。 林七娘短匕翻飞,迎上当先一人。 叶孤舟长剑出鞘,剑光如虹,斩向左侧的黑影。 霎时,刀剑交鸣,杀声震林! 叶孤舟一剑逼退一人,脚尖点地,跃至林七娘身侧:“背靠背,莫让他们围住!” 林七娘点头,二人背靠而立,各自迎敌。 叶孤舟剑法凌厉,剑光如流星划夜,每一剑皆直取要害。 一黑衣人躲闪不及,被他刺穿肩胛,惨叫倒地。 林七娘匕首如蛇,招式阴柔,专攻敌人下盘,一人被她划破腿筋,踉跄退后。 战至酣处,黑衣人渐落下风,忽有一人吹响尖哨,余者纷纷抽身而退,眨眼没入了密林中。 叶孤舟欲追,林七娘却拦住他,喘息道:“穷寇莫追!此地不宜久留。” 叶孤舟收起剑,目光扫过地上黑衣人尸身,俯下身去搜查,却未找到任何腰牌。 林七娘擦去匕首血迹,皱眉嘀咕道:“这些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叶孤舟摇头,沉声道:“不清楚,但绝非善类。” 此时,他心中暗自揣测起来。 之前南乾东宫令曾多次刺杀自己,手段毒辣,身上都会刻有“东宫令”的腰牌。 可今日这些人却没有任何标志,似有是在刻意隐藏身份。 莫非是天道会?又或是另一股势力? 带着一团团疑问,二人继续赶路,大约在午夜时分,终于到了九阴山。 九阴山脚,夜色如墨,山风呼啸。 二人攀至半山腰,林七娘停步,指着一处隐秘山洞,低声道:“瞎婆婆便在其中。” 叶孤舟点了点头,握紧长剑,也低声道:“你先进。” 林七娘轻笑一声,率先踏入洞中。 叶孤舟紧随林七娘踏入洞中,手中长剑微抬,警惕地扫过四周。 洞内潮湿阴冷,石壁上苔藓斑驳。 二人刚进入洞内不久,忽闻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洞门石板骤然落下,尘土飞扬,将退路封死了。 叶孤舟心头一凛,猛地转过身去,随后又目光如刀地盯着林七娘,疑心顿生。 “怎么,你怀疑是我?”林七娘眉头紧锁,深吸了口气,继续前行,“看来,瞎婆婆应该是发现咱们了。” 叶孤舟握剑的手紧了紧,无奈地继续紧随其后。 行走了十几米后,洞内光线渐暗,忽闻“嗖嗖”破风声起,数枚暗镖自石壁射出。 叶孤舟长剑一挥,寒光如虹,将暗镖尽数击落,喝道:“小心机关!” 林七娘身形如燕,匕首连舞,格开飞镖。 紧接着,脚下石板忽地一沉,地面裂开,露出下方尖刺密布的陷阱。 林七娘轻点石壁,跃至一旁,叶孤舟则侧身闪避,堪堪避过。 二人一路破解暗器,箭雨、滚石、毒烟接踵而至。 叶孤舟剑法凌厉,林七娘身法诡谲,配合虽不默契,却也险象环生地闯过重重机关。 洞内愈发黑暗,火折子微光摇曳,映得二人身影如鬼魅一般。 叶孤舟喘息稍定,忽觉身侧有些空荡。 林七娘竟不见了! 叶孤舟心头一震,握紧火折子,四下环顾,洞内寂静得令人心悸。 奶奶的,林七娘去哪儿了? 叶孤舟深吸一口气,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 不久之后,前方竟现出三条岔路…… 第五十七章 主谋难道是他 眼前这三条路,若选错必然万劫不复。 叶孤舟蹲身仔细观察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三条通道都幽深莫测。 随后,他伸出手来逐一摸索地面,忽然发觉中间一条通道地面异常光滑,显然是人为日常磨损而成。 没错了,就是这条! 叶孤舟握剑踏入中间通道,通道渐渐开始狭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焦味。 行至尽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火光映入了眼帘。 叶孤舟猛地停步,藏身到石壁后面,探头望去。 在洞窟中央,一堆篝火熊熊燃烧,林七娘背对通道,蹲着将一本书册投入了火中。 火舌渐渐吞噬着书册纸页,隐约可见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字迹。 叶孤舟瞳孔一缩,第一反应就是,极可能是个账本。 如果是账本,林七娘为何要急匆匆焚毁呢?账本里难道记录着什么重大秘密? 叶孤舟不再迟疑,身形如电一般,长剑出鞘,直指林七娘的后心。 林七娘闻声一惊,下意识回身,急忙挥起手中短匕横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后,脚尖轻点,退至火堆旁边,想要护住燃烧的账本。 叶孤舟冷笑一声,剑尖微抬,步步逼近:“好你个林七娘,趁乱脱身,又匆忙焚毁物证。说!这账本里藏了什么!” 林七娘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强笑道:“段公子多心了,不过是些旧物,留着无用罢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手中匕首却握得更紧,似乎随时准备突袭。 叶孤舟冷哼一声,剑势陡转,挑起了火堆中未燃尽的账本残页,瞥见几行看不太清的字迹。 林七娘脸色微变,目光扫过残页,猛地挥起匕首,直刺叶孤舟的胸口。 叶孤舟早有觉察,侧身闪避,剑光如虹,反削她手腕。 二人刀剑交鸣,火光映得洞窟明暗不定。 林七娘身法诡谲,匕首专攻下盘,叶孤舟剑法凌厉,招招直取要害。 战至酣处,林七娘忽地一退,脚尖踢起火堆,顿时火星四溅。 叶孤舟眯眼挥剑,拨开飞扬的火星和烟灰,正欲追击,忽觉脚下石板一沉,机关再起。 地面骤然裂开了,露出了一条幽深的暗河。 叶孤舟心头一紧,猛提一口真气,跃至一旁,堪堪避过了暗河。 林七娘趁乱抽身,欲遁入通道。 叶孤舟冷哼,掷出火折子,火光照亮了林七娘背影。 他猛地跃起,剑锋直指林七娘的后心:“林七娘,哪里走!” 林七娘回身格挡,匕首与长剑碰撞,火星四溅:“段毅,我可以把钱推给你,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我只是想找到瞎婆婆!带着瞎婆婆去见我爷爷!告诉我,瞎婆婆在哪儿!”叶孤舟剑势一紧,逼得林七娘连连后退。 “等抓到我,我再告诉你!”林七娘猛地抛出匕首,寒光如电,直射叶孤舟面门,趁势转身投入暗河。 想必,这暗河定是连通着外面。 叶孤舟冷哼,剑锋一挥,击落匕首,目光却未离开林七娘。 暗河水声湍急,似要吞噬一切。 就在林七娘即将没入河中之时,地面石板忽地“轰隆”一声竟合拢了。 他猝不及防,重重撞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软倒在地,昏迷不醒。 叶孤舟一愣,剑尖微垂,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这暗河机关怎会突然合上? 叶孤舟握紧长剑,环顾四周,洞内寂静得令人心悸,火堆余焰跳跃,映得石壁影影绰绰。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暗处传来:“段大人,你该怎么谢谢我呀!” 叶孤舟心头一震,猛地转过身去,剑尖指向笑声来处:“谁!” 火光下,一道倩影缓缓走出,竟是韩灵儿! 她手中持着一柄小团扇,轻轻地摇着,嘴角挂着揶揄的笑意。 叶孤舟眉头紧锁,剑尖未放下,愕然说道:“韩灵儿?你怎么在这儿?” 韩灵儿来到叶孤舟跟前,歪头俏皮一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这儿又不是你家。” 叶孤舟此时心头翻江倒海,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试探道:“莫非……你就是那天道会的瞎婆婆?” 韩灵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嗔道:“瞎婆婆?段大人,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是瞎婆婆!我瞎么?我哪里瞎?” 叶孤舟再一想,韩灵儿才芳龄十八,当年救走了前朝公主的不可能是她。 “我来此办案,你也正好出现在这,难免让人生疑。”他冷哼一声,缓缓收起长剑。 “我半夜出城为人做法事,刚回程便撞见你和她跟一群黑衣人打的热闹,然后一路尾随到此。你信不信?”韩灵儿摇着步子,凑到叶孤舟面前,故意眨巴眨巴眼睛。 叶孤舟眯眼,语气狐疑:“法事?哼,九阴山这等鬼地方,哪来的法事?韩姑娘,你若不说清楚,休怪我将你带去城主府审问!” “好啊,正好我无家可归,有个免费吃饭的地方,也不错。”韩灵儿轻笑着,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算了,爱信不信!要是想把我关进大牢,小女子随时候命。” 说着,她走向昏迷的林七娘,掏出一根细绳,三两下将她双手双脚捆了个结实。 叶孤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光投向了尚未燃尽的账本残页上,急忙俯身拾起,借着火光细看起来。 纸页焦黄,赫然可见“周衡”二字! 周衡?那不是周泰的弟弟?如今是光明城商会的会长。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握着发黄的残页,眉头紧锁,开始怀疑天道会的主谋会不会是城主周泰。 就在此时,韩灵儿从洞内一角搜出一堆衣物和一顶花白假发,咯咯笑道:“哎呦,没想到这大姐还是个易容高手!” 她晃了晃手中的老年人服饰,瞥了眼地上的林七娘,眼中满是戏谑。 叶孤舟心头一动,快步上前,接过假发与衣物细察起来。 衣物粗糙,假发花白,质地逼真。 他猛地一震,抬头看向林七娘,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七娘就是瞎婆婆本人! 从野人谷到九阴山,这一切其实都是林七娘的刻意安排。 林七娘引他来九阴山,名为寻瞎婆婆,实则设下机关暗器,欲置他于死地,再焚毁与光明城商会之间的账本,掩盖周衡的罪行。 韩灵儿见叶孤舟一动不动发着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戴上假发,披上老人服饰。 她佝偻着背,学着老妪的腔调,还翻着白眼珠,笑嘻嘻道:“段大人,瞧我像不像你说的瞎婆婆?” 叶孤舟回过神来,见韩灵儿搞怪的模样,无语地摇了摇头。 猛然间,想起了四象玉插屏。 随后,他转身在洞内开始搜查起来,试图寻找与四象玉插屏相关的线索。 洞窟狭窄,除火堆与些许杂物外,根本没见到玉插屏。 那么,玉插屏去哪儿了呢? 叶孤舟眉头紧锁,看向了被捆绑的跟粽子一般的林七娘,叹了口气,决定先将林七娘带回城主府。 刚要带林七娘离开,可是又觉得不妥,毕竟这件事涉及到周泰的弟弟周衡,说不定那周泰也可能与林七娘是一伙儿的。 如果将林七娘带回城主府,极有可能会影响办案进度。 于是,他决定就在这儿审林七娘! 第五十八章 交代 叶孤舟又给篝火重新添加了一些柴火,篝火渐渐驱散了洞中的潮气。 韩灵儿坐在火堆前,打量着对面被捆的林七娘,好奇地询问叶孤舟:“哎,段大人,最近怎么没见上官大人?” 对于韩灵儿的提问,叶孤舟自然是不能说的。 如果告诉了韩灵儿,上官则因为跟踪林七娘被困在了野人谷,那么这丫头肯定会去野人谷。 届时,上官则和他的官方背景身份,必然会被丁烈知道。 那么叶孤舟下的一盘棋,可就被韩灵儿搅和了。 “啊,他呀,回京城了,过一段时间回来。”叶孤舟蹲在火堆前,拿起一根烧红的树枝,来到了林七娘跟前。 韩灵儿并没有怀疑,只是点了点头,面露羞涩:“哦,怪不得呢。好几天不见,还有点怪想的。” 叶孤舟无心理会韩灵儿,脱掉了林七娘的鞋子,用烧红的树枝戳了一下对方的脚底。 剧烈的灼热感,瞬间将林七娘给刺激醒了。 林七娘见叶孤舟站在自己跟前,下意识想要去拿匕首,这才发现自己被捆成了人肉粽子。 “行啦,别挣扎了,咱们说正事儿。”叶孤舟盘腿坐在了林七娘跟前,一边摆弄着发红的半截树枝,一边冷声道,“瞎婆婆就是林七娘,林七娘就是瞎婆婆,我说得对么?” 林七娘目光闪烁,不敢与叶孤舟对视。 叶孤舟见林七娘不说话,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从兜里掏出了两根长长的白发,展示到林七娘跟前:“这是进洞的时候,我在你的衣领处发现的,跟我在屋里找到的假发,一模一样。还有,你脸上长得这么多红色疹子,应该是和长期易容也有关系吧?现在想想,姚大顶跟我说的那个瞎婆婆身高,和你的身高差不多。你还想怎么解释?” “哎呀,段大人,你可真啰嗦,何必跟她说那么多!让我来!看她招不招!”说着,韩灵儿噘着嘴,起身便要冲林七娘走来。 叶孤舟抬手拦下了韩灵儿,冷声说道:“韩姑娘,你先安静一会儿。” 当韩灵儿说出“段大人”三个字的时候,林七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旋即哼笑道:“看来,我还真猜对了。你,是官家!” 韩灵儿的嘴是真快,没等叶孤舟开口,她竟然抢先道:“你还不知道啊,他可是血影阁的二把手,四海堂的堂主,段无疑!他没给你上大刑,算你走大运!” 叶孤舟无语地翻了一眼韩灵儿,一脸郑重地对她说:“韩灵儿,我再说一句,你能保持安静行吗!” 韩灵儿见叶孤舟生气了,尴尬地笑了笑,回到了原来位置乖乖坐下。 “血影阁……段无疑……呵,真是一出好戏啊!”此时,林七娘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呢,你会这么准确的找到我身上,看来是从江逾白那厮找来的线索。为了找到我,令你大费周章,各种演戏,真是辛苦段堂主你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反正死了也算是解脱了。” “解脱”两个字,叶孤舟现在还不能理解,殊不知在不久之后,他将会深深的理解这两个字的的含义。 “姚大顶说,当年一个瞎婆婆在河滩上救走了穆翠翠,那么穆翠翠她现在何处?”叶孤舟注视着林七娘,严肃地问,“还有,你是否见到了她随身携带的雕花木盒?” 林七娘望着红彤彤的火堆,火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少顷,她长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唉,当年确实是我救走了穆翠翠,但是半路又被天道会的人劫走了。对了,还有那雕花木匣子。” “天道会的人劫走了?”叶孤舟大惊,本以为会问出关于四象玉插屏的下落,没想到中间又出了岔子,“不对,你不就是天道会的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七娘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当年丁烈让我去找穆翠翠,本来想去清风岭找姚大顶要人的,可是却晚了一步,只能去激流两岸找。当我找到穆翠翠的时候,她怀里死死的抱着雕花木匣,已经昏迷不醒了。我背着穆翠翠准备回野人谷,可是却杀出了一伙神秘人。身受重伤的我,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了回天道会去见掌事。” 叶孤舟眉头紧锁,轻声嘀咕着:“天道会……掌事……” “对,其实我一开始就是以天道会的名义行骗,从而结识了陆明远和江逾白他们。”林七娘红着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真没想到,那天在河滩竟然遇到了真的天道会!他们以为杀死了我,但是没想到我命大没死。从那以后,我更加痛恨天道会了,加快以天道会的名义敛财。” 听到这里,叶孤舟终于明白了大半,但还是有不解的地方:“那么,你和光明商会的周衡是怎么认识的?选中那么多新娘,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七娘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利用江逾白和陆明远策划鬼王娶妻。至于周衡要新娘做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没有必要问。” 虽然“鬼王娶妻”的大部分真相都已经出来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另一块四象玉插屏。 穆翠翠和雕花木匣既然落在了天道会手里,那么真正的天道会在哪儿? 所谓的天道会掌事,又是何许人也呢? 就在叶孤舟陷入沉思之时,林七娘缓缓闭上眼睛,绝望地说:“好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杀了我吧。” 叶孤舟回过神来,将目光重新移向林七娘,觉得林七娘还不是死的时候。 毕竟,真凶周衡还没有落网。 可是又不能带回城主府,一旦此案和周泰也有瓜葛怎么办? 思来想去,叶孤舟决定先将林七娘关在九阴山,等逮捕了周衡,确定与周泰无关之后再说。 当叶孤舟和韩灵儿要走的时候,林七娘却突然喊道:“你最好离丁烈远一点。因为,他可能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 叶孤舟停下步子,并没有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反正,你要离他远一点。这样,对你有好处。”林七娘缓缓闭上眼,似乎再不想多说一句。 “谢谢提醒。”叶孤舟也没多问,说完便与韩灵儿离开了洞穴。 出了九阴山的地界之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叶孤舟称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 韩灵儿却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对了,上官大人若是回来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叶孤舟点了点头,旋即冷声叮嘱,“对了,林七娘在九阴山的秘密,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听见了吗?” 韩灵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第五十九章 三名前朝禁卫 叶孤舟与韩灵儿分别之后,便匆匆回到了野人谷山洞里。 “爷爷!爷爷!我回来!”见到丁烈之后,叶孤舟又恢复了本性,不用再扮演高冷的角色。 丁烈见叶孤舟回来了,先是高兴地回应着:“哎,我的好大孙回来了!”可是,很快觉察出了不对劲,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七娘呢?” 接下来,又到了叶孤舟飙演技的时刻。 “爷爷!”他猛地扑到了丁烈的怀里,带着哭腔道,“爷爷,咱们都中了林七娘的诡计了!她根本就没想带我去见瞎婆婆,而是把我带到了她预设的陷阱里!还好啊,你大孙子我福大命大,从陷阱里爬了出来。要不然啊,可就看不着爷爷你啦!” “啊?竟有这等事!”丁烈面露惊色,拳头攥的咯咯作响,“这个林七娘,看来是真不想活了!” “爷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叶孤舟憋着笑问道,差点憋出内伤。 丁烈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道:“反正林七娘也活不成了,那就随她去吧。孙子,接下来的事儿,爷爷可就指望你了。” “爷爷,我是您的亲孙子!”此时,叶孤舟意识到,丁烈要说出更多有关四象玉插屏的信息了,“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大孙子我万死不辞!” 丁烈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帮我找到另外三个朝前禁卫,还有丹阳公主。对,就是那个穆翠翠。找到之后,带着他们来见我。” 来了来了,终于透露出另外三个朝前禁卫的名字了。 于是,叶孤舟与丁烈贴的更近了,进一步询问:“爷爷,那三个前朝禁卫都叫什么啊,当年去了什么地方?要不然这四海茫茫的,大孙子可怎么找?” 根据丁烈所讲,另外三个前朝禁卫分别叫“白无双”“殷九耕”和“姜永年”,其中白无双是禁卫中唯一的女人。 至于另外三人的去向,除了殷九耕去了威远镖局之外,另外两人的下落丁烈也不太清楚。 另外,丁烈之前已经派林七娘去威远镖局探查过殷九耕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殷九耕被弥陀河的河怪吃了。 如果殷九耕真的被河怪吃了,那么其中一枚玉插屏必然找不到了。 找不到玉插屏,就完不成任务,叶孤舟越来越烦。 随后,他准备告别丁烈,去外面释放上官则,可是刚要往出走,却被丁烈叫住了。 “好孙子,你先等等。” 叶孤舟骤然止步,笑嘻嘻地询问:“爷爷,还有什么事儿?” 丁烈捋着胡子,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事儿,爷爷就是想提醒一下你,每月的今天,你要来一趟。” “嗯,知道了爷爷。”叶孤舟点点头,转身要走,却愈发疑虑起来,“爷爷,为什么必须是每个月的今天来?” 丁烈只是保持微笑,却不说原因:“去吧,反正你听我的便是。” 叶孤舟眉头紧锁,没再多问什么,转身出了洞穴。 切,真是个怪老头儿…… 很快,叶孤舟在野人谷的外面找到了被血藤缠住手脚的上官则,血藤的藤蔓如触手一般将上官则紧紧箍住。 上官则见叶孤舟来了,也没了之前的傲气,急忙喊道:“哎!快!帮我解下来!” 叶孤舟本想再逗几句,让上官则出出洋相,但是毕竟这里是野人谷,有些话并不方便说。 刷刷刷! 他抽出快剑斩断血藤触手,上官则终于解脱了。 叶孤舟警惕地瞄着丁烈所在的洞穴方向,压低声音对上官则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跟我走。” 上官则一边揉着勒得生疼的手腕,一边跟上叶孤舟:“到底什么情况啊?我跟踪那林七娘,刚一进来就迷路了,然后就被这些鬼东西给困住了。” “我来找你,遇上了山魈野人。我们缠斗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那家伙甩了。”叶孤舟向前疾行,装出一副异常警惕的样子。 “啊?那传说中的山魈野人竟然还真的?”上官则脖子一僵,紧张地环视四周。 “传说的山魈野人,还有吃人的血藤,不都被咱俩遇上了么?行了,先别说了。”叶孤舟白了一眼上官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人一路急行,穿破了浓雾,终于离开了野人谷。 在距离野人谷三里地的凉茶摊前,上官则借喝茶消渴的机会,才开始询问是否见到林七娘。 接下来,又到了叶孤舟编瞎话的时间。 他端起茶碗,饮了一大口茶,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说:“这林七娘实在太狡猾了,她把咱们引来野人谷,只是想要置咱们于死地罢了。后来,我生擒了那林七娘,逼着林七娘去九阴山找瞎婆婆,可没想到却又中了那林七娘的招儿。就在林七娘想要再次逃走时,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韩灵儿。” “谁?”上官则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了一些,“韩灵儿?不是,她怎么会冒出来了?” 叶孤舟一脸无语,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茶水:“她说是晚上出城做法事,回来时正好遇到了我和林七娘。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对了,她还问起了你,我随便撒了个谎,说你暂时回京城了,得过些日子回来。” “好,这个谎撒的好!叶堂主,以后再遇到她,千万别说我回来了。”上官则点头称赞,旋即示意叶孤舟接着说,“好了,继续说林七娘。” 接下来,叶孤舟又把他和韩灵儿如何发现林七娘就是瞎婆婆,以及发现和光明商会会长周衡的账本的经过说了出来。 当听见林七娘就是瞎婆婆,以及发现周衡账本时,上官则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啊?闹了半天,林七娘就是瞎婆婆,好一个骑驴找马,耍弄咱们那么长时间!还有,你的意思是最终的幕后主使,可能是周城主的弟弟周衡?”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事儿和城主有关。总而言之,周衡敢如此无法无天,少不了仰仗着他哥哥的权势。”叶孤舟与上官则四目相对,手摩挲着茶碗边缘,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暂时将林七娘囚禁在了九阴山那个山洞里,如果现在把她带回去,我担心林七娘被周泰的人杀人灭口。” “这个顾虑,确实有必要。一旦周城主是幕后主使,那可就麻烦了。”上官则眉头紧锁,思忖片刻,话锋一转,“不过,把林七娘囚禁在九阴山,距离光明城几十里地,未免太远了一些。我的意思是,最好把她悄悄带到距离光明城近一点的地方,这样作证的时候也方便些。” 对于上官则的建议,叶孤舟想了想,也觉得合理:“嗯,咱俩现在就去九阴山把林七娘带出来,然后安置在城郊附近。” 随后,二人策马来到了九阴山那个秘密山洞内,可是却发现了一具如炭般的焦尸。 第六十章 光明商会 光明城城主府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叶孤舟与上官则并肩而立,面对摘星楼上负手而立的洪太师。 叶孤舟手持账本残页,沉声将九阴山之行一五一十禀报:“属下在九阴山生擒林七娘后,已经查明她即是我们要抓的瞎婆婆。同时也发现了她与光明商会会长周衡之间的来往账本。 上官则冷哼一声,接过了话茬:“另外,林七娘也承认了,周衡就是她的上线,鬼王娶妻案的罪魁祸首。至于,为何周衡让林七娘那么做,林七娘也不清楚。” 叶孤舟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当我和上官大人返回九阴山的时候,发现林七娘已死,且被烧成了一具焦尸,十有八九是周衡杀人灭口。” 洪太师捻胡须,眯缝着眼睛,目光愕然:“万万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是周城主的弟弟。”他目光沉凝,片刻之后沉声道,“若果真如此,只怕周城主也脱不了干系了。” “太师所言极是!”上官则点了点头,语气冷峻,“周城主是周衡之兄,理应避嫌,同时也该接受调查。属下建议,马上控制周泰,同时包围光明商会!” 他目光扫过叶孤舟,似在试探对方是否赞同。 叶孤舟微微颔首,上官则虽心高气傲,但此建议倒也合理:“同意。须速查光明商会,免得周衡闻风而逃。” 洪太师点头,眼中寒光一闪:“好!即刻命亲兵控制周泰,府兵包围光明商会!” 他拍案而起,唤来亲兵队长,低声吩咐几句。 亲兵领命,迅速离去。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城主府内院周泰的住所便被洪太师的亲兵团团围住了。 周泰闻讯匆匆而出,面上犹带几分茫然。 洪太师负手而立,不怒自威:“周城主,鬼王娶妻案,幕后主使乃你胞弟周衡,你可知情?” 周泰闻言,脸色骤变,惊呼道:“周衡?怎可能!”他双目圆睁,似被这消息震得六神无主,踉跄一步,“太师,此事我毫不知情!衡弟乃光明城商会的会长,我又是城主,他不像是知法犯法之徒啊!” “叶孤舟和上官则两位大人已经调查清楚,瞎婆婆,也就是林七娘焚毁的账本残页上,光明商会和周衡的名字赫然在列!”洪太师冷笑一声,随后拿出了未被焚毁的账本残页,展示给了周泰看。 周泰揉了揉眼睛,凑上前认真看了起来,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这个周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周城主,事已至此,你当避嫌,同时也要配合调查。另外,段无疑与上官则已带人赶往光明商会。若周衡果真有罪,你知道些什么,望你莫要包庇!”洪太师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泰闻言,吓得扑通跪地,额头渗汗:“望洪太师明察!周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与衡弟是同伙,我也不会全力调查瞎婆婆啊!” “起来吧,希望此事与你无关。”洪太师抬了抬手,旋即转身对亲兵道,“严加看守周城主,待案情水落石出!” 亲兵齐声道:“是,太师!” 与此同时,叶孤舟与上官则率一队府兵,悄然逼近了光明商会。 夜色深沉,商会大门紧闭,四周寂静得诡异。 叶孤舟手按剑柄,眉头微皱,低声对上官则道:“情形不对啊,恐怕已人去楼空了。” 上官则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这个周衡,还真是狡猾。段堂主,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守株待兔吧?” 叶孤舟目光一暗,挥手下令:“冲进去,搜!” 身后的府兵得令,瞬间破门而入,刀枪出鞘,杀气腾腾。 进入商会大堂后,却见堂内空荡荡,桌椅翻倒,纸屑满地,显然撤离的时候很匆忙。 叶孤舟眉头紧锁,心头一沉,喝道:“潘九,带人仔细搜查,寸土不漏!” “是,姑爷!”潘九抱拳领命,率府兵分头搜查。 上至阁楼,下至地窖,无一放过。 大致一炷香后,潘九押着一名战战兢兢的仆人来到了叶孤舟跟前。 上官则用扇骨敲了敲仆人的头顶,质问道:“你们商会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周衡呢?” 那仆人面如土色,跪地颤声道:“回大人,商会已经解散好几天了,人都走干净了!小人……小人只是回来拿些值钱物件,没成想却……” 叶孤舟眯着眼睛,剑尖抵在仆人肩头,冷声道:“周衡去哪儿了,老实交代!” “大人,您真是太高看小的了!小的不过是商会一个打杂的,周会长去哪儿了,小人怎么会知道啊!”仆人连连叩头,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若是包庇,可没有好果子吃!”上官则又用折扇使劲儿敲了敲仆人的头顶,目光咄咄逼人。 仆人埋着头,浑身发抖,身下尿了一摊:“大人,就是借小的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啊!大人!” 上官则见仆人的样子,也觉得仆人应该不知情,无奈地看了一眼叶孤舟。 叶孤舟沉吟片刻,对潘九等府兵说道:“九,安排人手监视商会的一举一动,其他人先跟我回城主府。” “是,姑爷!”潘九抱拳。 上官则见叶孤舟要打道回府,以为他不查了,急忙靠前低声道:“怎么,不查了?段堂主,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周衡已经离开光明城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去查?”叶孤舟撇了一眼上官则,故意气他,“要不,查找周衡的事儿,交给你们御鉴司?” 御鉴司虽然是北玄负责调查和审理重大案件的部门,但是在情报收集上却远不如血影阁。 见叶孤舟如此揶揄,上官则展开折扇,撇了撇嘴:“找人这事儿,还得是你们血影阁,毕竟陈阁主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没有永远的红人,只有永远的棋子。”叶孤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上官则看着叶孤舟的背影,不禁让他有点感慨。 是啊,无论是血影阁,还是御鉴司,其实都是皇帝的棋子。 棋手操控棋局,牺牲的永远是棋子。 他想起了御鉴司和血影阁之间的内斗,其实不过是皇帝钳制各方势力的手段罢了。 回到城主府后,叶孤舟联系上了本地的血影阁探子,命令血影阁的各地情报网,尽快找到光明商会会长周衡的下落。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叶孤舟与周婉柠的卧房内,淡淡银辉映得房内清冷。 叶孤舟端坐于案前,手指轻叩桌沿,眉头紧锁。 周衡到底身在何方?林七娘到底是谁杀死并且焚尸的?真正的天道会组织何时能浮出水面? 桩桩件件如乱麻缠心,让他心神不宁。 周婉柠身着薄纱寝衣,斜倚床头,乌发披散,眼中柔光流转。 她见叶孤舟神色凝重,红唇微抿,起身走到他身旁,柔声道:“段郎,这么晚了,还在想案子?” 叶孤舟长叹了口气,由于周婉柠穿得过于性感,不敢多看一眼:“也不知道血影阁的探子什么时候能有你叔叔的线索。” “没想到,平日仁厚的二叔,竟然背着我爹做出了天大的错事。”周婉柠神色凝重起来,轻叹了口气,“如今,我只希望我爹与此事无关。” “清者自清,若你爹是清白的,自然不会冤枉他。”叶孤舟站起身,刻意避开香气扑人的周婉柠。 没想到,周婉柠跟了过来。 她绕到了叶孤舟的面前,将手贴在他的胸口上,关切地问:“对了段郎,喝了那么多天九阳大补汤,有没有一点起色?” 叶孤舟心头猛地一震,低头看向周婉柠,鼻血差点飙出来。 第六十一章 欲念 周婉柠双颊泛红,寝衣下曲线若隐若现,月光映得她肌肤如玉。 叶孤舟喉头一紧,心说这周婉柠今晚抽什么风? 这……这也太撩人了吧? 难道,渐渐喜欢上自己的周婉柠,今晚要强行占有自己? 不行,这绝对不行。 周婉柠是亲嫂子,就算主动投怀送抱,那也绝不可动心! 叶孤舟强压下心中燥热,叹了口气:“哦,还未见效,现在腰部时常还会隐痛。痊愈,还需些时日。” “前些日子,我爹还问你身体调养的如何了,催我们抓紧要个孩子。”周婉柠的玉手轻轻在叶孤舟的胸膛滑动,气息拂在他耳边,“段郎,实话说,我又何尝不想与自己爱的人共育一个孩子呢?” 什么,嫂子还要跟自己生孩子? 叶孤舟心跳骤快,鼻间萦绕她发间的清香,身体不由僵硬。 他猛地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借痛意压住欲念,急忙岔开话题:“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说着,试图拉开距离。 周婉柠见叶孤舟退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忽地抓住他手臂,一脸认真地问:“段郎,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叶孤舟的脑子嗡嗡在响,理智如薄冰将裂。 他猛地抓住周婉柠的手腕,力道稍重,面无表情道:“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夫妻就好。” 周婉柠被叶孤舟握住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忽地扑上前环住他的腰身:“段郎,我不管你过去是否喜欢我,我只想知道现在你的想法。” 她身子紧贴,温热的气息拂在叶孤舟的颈间,似乎要将他最后防线击溃。 毕竟,叶孤舟是个正常的男人。 此刻他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快要吞没了理智。 不行,绝对不行! 再不决断的话,必然会铸大错。 叶孤舟猛地抬起手,“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周婉柠脸上。 他竟然打了她? 周婉柠愣怔地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地看着叶孤舟,泪水在眼眶打转。 叶孤舟心头一痛,却强自冷下脸,怒骂道:“周婉柠,你怎如此下贱!我娶你,不过是奉阁主陈七绝之命,敷衍罢了!我心中早有旁人,绝非是你!” 是的,唯有让周婉柠死心,才能保住彼此的距离。 周婉柠身体一颤,泪水滑落脸颊,盯着叶孤舟,久久不语,眼中满是失望。 “怎么,没听懂我说什么?”叶孤舟冷哼一声,指着周婉柠继续输出,“我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过去是,现在也是!和你要孩子?可笑至极!” 忽地,周婉柠红着眼眶苦笑一声,带着无尽落寞,转身缓缓走回床边。 躺下背对叶孤舟,肩头微微抽动,不再言语。 叶孤舟看着叶孤舟单薄的背影,心头酸涩难当,深知刚才实在太伤人了,但是别无选择。 长此以往,周婉柠若越陷越深,二人都会没有退路。 “从今往后,你我各安其位。”叶孤舟拿起外袍,转身大步走出卧房,头也不回。 夜色如墨,城主府别院。 叶孤舟推门而入,房内空荡,唯有月光洒地,映得青砖泛寒。 他坐在榻上,拿出了木偶,一声长叹:“阿吉呀阿吉,我刚刚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可是那种情况,你应该也看见了,不过分也不行啊!唉,我之前就不该对他好,这下完蛋了,被自己亲嫂子看上了,还要跟亲小叔子生孩子。我要是同意了,我出门都得挨雷劈!” 良久,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叶孤舟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朦胧夜色之中,周婉柠缓缓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她怎么又来了? 叶孤舟急忙将木偶揣了起来,侧身躺下,背对着门的方向。 周婉柠来到了叶孤舟身后,将腋下的凉席放在了床边,温声说道:“段郎,天气越来越热了,把这凉席铺在身下睡。” 叶孤舟依旧假寐,不回应周婉柠,甚至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 周婉柠轻叹了口气,流露出一丝伤感:“如果你顾忌陈阁主的面子,不好意思休了我,那么我可以去找陈阁主谈。如果你今天只是烦躁冲动,那么你可以冷静一段时间,再做去留。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说完,神情黯然地转身离开了别院。 叶孤舟听见周婉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猛地坐起,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然后,他摸了摸周婉柠送来的凉席,烦躁地感叹道:“段无疑啊段无疑啊,你他奶奶的命是真好,怎么娶了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嘿,你小子还不知道珍惜,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我要是没有玲珑,你要不是我亲哥,就这样的女人我才不忍心让他这么憋屈的活着!” 是啊,周婉柠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叶孤舟还真有点心动。 只不过,至少目前理智战胜了欲念。 在血影阁没有传来有关周衡的消息前,他决定去威远镖局打听一下殷九耕的事。 次日清晨,威远镖局门前青石长街冷清。 叶孤舟站在镖局门前,目光如炬,扫过紧闭的朱漆大门。 潘九立于身侧,说道:“姑爷,周城主与威远镖局有点矛盾,估计梅颂安不会见你。” 叶孤舟不解地问:“有何矛盾?” 潘九手扶刀柄,迟疑片刻才说:“因为……老镖头梅九歌的女人跟了周城主,也就是您的岳母。” 叶孤舟先是一愣,旋即哼笑道:“没想到,城主府和威远镖局还有这段故事。” “另外,威远镖局的势力遍布整个北玄,各地都有分号,各地镖师加起来,有几千号人。所以,他们才有与城主府对峙的底气。”潘九注视着门楣上“威远镖局”四个大字,不禁感叹,“当年若不是皇上给周城主撑腰,威远镖局的人差点围困城主府。” “呵,有点意思。”叶孤舟说着,抬手叩响门环。 当当当。 半晌,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缝微开,一名镖师探头,冷声问道:“您找哪位?” 潘九刚要开口,叶孤舟拱了弓手,朗声道:“血影阁段无疑,有事求见梅少镖头,劳烦通报一声。” 那镖师斜眼打量了一番叶孤舟,又看了看一旁的潘九:“城主府的?” 叶孤舟顿了顿:“算是,也不算是。” 那镖师摸了摸下巴,冷言冷语道:“既然是城主府的人,那估计少镖头不会见。” 言罢,门“砰”地关上了。 潘九脸色一沉,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低骂道:“好个梅颂安,敢给姑爷您甩脸子!”他跨前一步,欲踹门而入,“再不开门,我砸了你这破镖局!” 叶孤舟眉头微皱,伸手拦住了潘九。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一声轻咳,朱门缓缓推开了。 梅颂安一袭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段大人亲自登门,本镖局荣幸之至。不知,有何贵干?” 叶孤舟抱拳,语气平稳:“梅少镖头,在下想打听一人。贵镖局可有一名年约四旬左右的独眼镖客?名字嘛,好像叫殷九耕。” 梅颂安闻言,脸色微僵,旋即淡淡一笑:“回段大人,威远镖局没有此人。所以,还有别的事吗?” 叶孤舟吃瘪,咬着后槽牙,揶揄道:“梅少镖头,这就是威远镖局的待客之道?” “要不然呢?”梅颂安毫不畏惧,与叶孤舟四目相对。 叶孤舟紧紧地攥着拳头,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最终还是淡淡一笑:“告辞,打扰了。” “慢走,不送。”梅颂安也挤出一抹假笑,转身便要关门。 潘九怒火上涌,刀柄一握,作势要冲上前。 叶孤舟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第六十二章 威远镖局 二人离开镖局,行走在长街上,谁也没说话。 潘九气呼呼的,实在憋不住了:“姑爷,您是血影阁的二把手,后面有皇上撑腰,还怕他一个威远镖局?瞧他刚才那样儿,我恨不得捏死他!” “你也说了,威远镖局实力不容小觑,和气一些没什么不好。”叶孤舟目视前方,眉头微蹙道,“另外,我们是来有求于人的,如果过于强硬,恐怕事与愿违。” 潘九叹了口气,然后一些意外地看了眼叶孤舟:“姑爷,您真的变了好多。” 叶孤舟淡淡一笑:“是么?” 潘九点了点头:“要是以前遇到这事儿,梅颂安早就人头落地了。” “正常,人嘛,总要成长的。”叶孤舟脚踝轻拍马腹,马匹加快了脚步前行。 当快到城主府之时,潘九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姑爷,有个人应该能让梅颂安开口。” 叶孤舟侧头看向潘九,忙问:“谁?” “仵作阿青。”潘九眉头紧锁,认真道,“梅颂安虽然与城主府不对付,但是阿青确实个例外。我听说,他常派人去找阿青。” 叶孤舟闻言,眉头一挑:“当真?” 潘九点头,压低声音:“属下不敢妄言,但梅颂安对阿青应该有几分心思。” 自己的心上人,被别的男人惦记上了,这让叶孤舟着实有点难受。 但是,为了撬开梅颂安的嘴,打探到关于殷九耕的消息,思来想去,他决定去验尸房找楚玲珑。 房内阴气森森,楚玲珑一袭青衣,蒙着面巾,正低头验尸。 叶孤舟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目光扫过楚玲珑侧脸,琢磨着该如何向她开口。 验尸完毕,楚玲珑摘下面巾,走出了验尸房。 他见到叶孤舟站在门口,微微一怔:“段大人?有事吗?” 叶孤舟挤出一丝笑,语气轻松:“哦,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顺道来看看。” 他随楚玲珑走到桌前,见她端起茶盏慢饮,纠结的手直挠袍面。 楚玲珑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叶孤舟,随口问道:“听说姑爷昨晚与大小姐闹了别扭,搬去了别院?” 叶孤舟心头一震,暗道消息传得倒挺快。 “啊,是。”他故作轻松,“床头吵架床尾和,小事小事。” 楚玲珑浅笑了一下,语气带刺:“大小姐那般好的女子,姑爷可别辜负了她。要不然有些人错过了,可就真错过了。” 这句话,自然是意有所指,叶孤舟听得明明白白。 当年,他俩可不就错过了么? 叶孤舟尴尬一笑,环视四周,压低声音:“玲珑,你别说我了,我好歹成了家。你也该找个如意郎君,免得孤家寡人。” 楚玲珑闻言,瞟向叶孤舟,苦笑道:“姑爷,您这是想给我做媒?” 机会来了! 叶孤舟心头一喜,趁势说道:“毕竟我们曾经……是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独孤终老。所以,给你物色了一个人选。” 楚玲珑盯着茶盏,带着斗气的口吻:“说来听听,跟姑爷您不相上下就行。” “呃,我看那威远镖局的梅少镖头就不错。我听说,他似乎对你颇有几分意思。”叶孤舟笑呵呵,语气试探。 “梅颂安?”楚玲珑顿时脸色一沉,“哼,仗着家财殷实,不过是个草包,我岂会看上他?” 叶孤舟凑上前,笑着白了一眼楚玲珑:“家境殷实总比又草包又穷的好吧?玲珑,在这世上如梅颂安这般条件的,可不多啊。” “要不,你嫁给梅颂安?”楚玲珑抬起头,与叶孤舟对视。 叶孤舟摆了摆手:“去去去,别瞎说。我一正常男人,没那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楚玲珑忍俊不禁,突然缓缓放下茶盏,神色肃然道:“行啦姑爷,有话就直说吧,无需藏着掖着。” 叶孤舟心头一松,长舒了口气,嘿嘿笑道:“玲珑,还是你懂我!实不相瞒,我此番为查前朝禁卫殷九耕,特意拜访威远镖局,却被梅颂安拒之门外。”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梅少镖头对你有意,若你能出面劝他,或许能问出些线索来。” 楚玲珑闻言,眉头微皱,果断拒绝:“不去不去。” 叶孤舟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可怜样,哄道:“玲珑,就帮我这一回!约他出来,帮我问问殷九耕的事,算我求你了!行不?” 楚玲珑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叶孤舟,忽道:“若我帮你,你需得答应我一条件。” 叶孤舟连忙点头:“行!什么条件?你说你说。” 楚玲珑顿了顿,轻笑道:“条件我还没想好,想好再让你兑现。” 叶孤舟心头一紧,犹豫片刻,见她起身欲走,连忙说道:“行!我答应!但你得尽快约梅颂安。” 楚玲珑瞥了叶孤舟一眼,点头道:“好,成交。” 当天傍晚,楚玲珑便亲自去了一趟威远镖局,对守门的镖师自报家门,并让梅颂安次日巳时去九香茶楼相见。 当梅颂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的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次日,九香茶楼二楼,临窗雅间,茶香袅袅。 楚玲珑端坐于紫檀圆桌旁,手持茶盏,目光淡然地扫过窗外。 她早已等候多时,心头却略有不甘。 为帮叶孤舟打探殷九耕的下落,竟要与梅颂安虚与委蛇。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梅颂安身着一袭锦袍推门而入,见楚玲珑独自而坐,顿时心花怒放:“阿青姑娘,你终于肯见我了!” 楚玲珑浅饮了口茶,目光清冷:“梅少镖头,我不过一介小仵作,无父无母,身份低微,不知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垂青?” 梅颂安连忙摆手,眼中满是真挚:“阿青姑娘莫要自谦!还记得去年镖局那名惨死的镖师吗?你来验尸,冷静沉稳,技艺如神。那一刻,我便知,你是我此生倾心之人!” 楚玲珑闻言,手指轻抚臂膀,只觉一阵肉麻。 她强压不适,挤出一丝笑,语气柔和几分:“梅少镖头,城主府与威远镖局的关系,你比谁都清楚。你该知道,我不会同意。” 梅颂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不死心,凑近几分:“阿青姑娘,你若嫌城主府拘束,大可离开!来日,你便是威远镖局的少镖头夫人,我养你啊!” 楚玲珑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温婉:“少镖头夫人?梅少镖头想得真远。”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最近我在查一桩案子,与贵镖局一位镖师有关。你若真心对我,可愿配合一二?” 她目光直视梅颂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梅颂安脸色微僵,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已猜出了几分:“你今日约我,怕是受人所托吧?” 楚玲珑轻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若梅少镖头不愿答,现在离开也无妨。” 梅颂安闻言,纠结片刻,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似不甘心就此离去。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罢了,问吧。” 楚玲珑心头一喜,面上不动声色:“梅少镖头,一定要说实话。贵镖局可有一名独眼镖师,年约四旬左右?” 梅颂安眉头微皱,沉吟片刻道:“有。五年前走水镖,在弥陀河上不慎落水,被河怪吃了。此事当年轰动光明城,无人不知。” “河怪?”楚玲珑眯起眼睛,追问道,“可有人见过?另外,可曾打捞那镖师的尸体?” “派人打捞过,但是毫无所获。至于河怪,我未亲见。”梅颂安话锋一转,“但是有村民说,夜半见河中红光闪烁,一只长相怪异的水兽浮出水面,甚是可怕。” 楚玲珑心头微沉,随后又问了几件镖局旧事,梅颂安皆如实回答,毫无隐瞒。 她点了点头,起身道:“多谢梅少镖头配合。” 梅颂安见楚玲珑要走,急忙起身:“阿青姑娘,三日后金蟾戏院有《游湖借伞》,可否与我同往?” 眼中满是期待,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公务在身,无暇分心。”楚玲珑头也不回,步履轻盈,径直下楼。 梅颂安不甘,追出几步,喊道:“阿青姑娘,咱们何时再见?” 楚玲珑停步,回眸一笑:“看缘分吧。梅少镖头,你不是最信缘分的吗?” 说完,转身离去。 梅颂安呆立原地,眼中满是怅然。 第六十三章 张家鬼宅 回到城主府后,楚玲珑将从梅颂安那获取的消息,告知了叶孤舟。 已知的重要信息有三点:河怪身上有鳞片、河怪怕光、殷九耕除了独眼,还是个六指。 于是,叶孤舟开始派专人去民间搜寻关于河怪的见闻,同时自己也去城主府档案库翻阅弥陀河河怪的记载。 转眼半月过去,在民间和档案库整理出来的资料,与楚玲珑从梅颂安身上得知的大差不差。 与查找河怪相关资料同时进行的,还有加大力度搜捕真正的天道会成员。 这一次,洪太师让上官则带头,与潘九等府兵一起行动。 经过半月的大力搜查,真的天道会终于出现了些眉目,春香阁一个叫包勇的龟奴疑似天道会成员。 而就在同一天,血影阁的探子也传来了好消息,周衡极有可能隐藏在金刚寺内。 于是,叶孤舟与楚玲珑带人紧急前往五百里外的金刚寺。 上官则和潘九则带人冲进了春香阁,很快在包勇的房间床下搜出了一本《天道会教义》。 香气扑鼻的房间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包勇的双手被反绑起来,摁压在地上,满脸惶恐:“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上官则晃了晃手里泛黄的小册子,语气冷若寒冰:“误会?这教义在你塌下发现,你敢还敢抵赖?” 包勇浑身颤抖,满目纠结,暂时无语。 站在一旁的潘九猛地抽出刀来,横在了包勇脖颈上:“想好了再说!说一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随后,上官则眯着眼睛往前凑了凑,话语稍微软了下来:“你或许能骗过一时,但是骗不过一世,我们早晚会找到双重罪证。届时,就不是你自己掉脑袋的事儿了,极有可能还会殃及九族。包勇,我是在替你着想,你要想清楚……” 包勇瞳孔渐渐散发绝望的神色,带着哭腔颤声道:“大人饶命!我招!我招!小人愿戴罪立功!” 上官则露出悦色,与潘九相视一眼,满意地朝包勇点了点头:“好!现在觉悟还不晚!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天道会在光明城的老巢?” 包勇抬头望着上官则,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去年腊月十六,我被圣姑叫去交会费时去过一次,在张家鬼宅!” 当他说出“张家鬼宅”四个字时,上官则和潘九都不禁一愣。 因为,“张家鬼宅”是光明城人尽皆知的凶宅,五年前张老太爷被杀,有人经过鬼宅的时候,目睹过张老太爷在宅院里飘荡。 从那以后,张家鬼宅根本就没有人接近,更别说有人敢去那居住了。 “看来,张家鬼宅可并非鬼宅那么简单了……掩人耳目,好把戏。”上官则展开扇子,哼了一声,“九,把他押回城主府,然后去张家鬼宅!” 潘九抱拳,朗声道:“是,上官大人!” 他一手提刀,一手揪起包勇,出了春香阁房间。 午夜时分,上官则率三十名府兵,悄然逼近了张家鬼宅的宅门。 张家鬼宅地处城郊,四周杂草丛生,尽显荒凉。 “大人,这地方邪门,兄弟们都说夜里常闻怪声,小心为上。”潘九压低声音,握刀的手微微收紧。 上官则冷笑一声:“鬼怪之说,惑人耳目罢了。传令,围住鬼宅,别放走一人!” 他一挥手,府兵迅速散开,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潘九提刀上前,一脚踹开了破旧的朱门,顿时尘土飞扬,门内一片漆黑。 上官则率先踏入,匕首寒光隐现,步步谨慎。 大堂内,桌椅倾倒,蛛网密布,梁上挂着残破灯笼,随风摇曳,发出咯吱声响。 此地看似荒废,却有新近踩踏过的痕迹。 上官则低声对潘九道:“分三队,搜遍宅院,遇敌即杀!” 潘九点头,挥手分兵,府兵手持火把,分头搜查。 宅院幽深,廊道曲折,阴风阵阵。 上官则独入后院,忽闻侧厢传来细微响动,随即他如鬼魅一般贴墙而行,悄然靠近。 侧厢内,火光微弱,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与一黑袍老者低语。 女子催促道:“掌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者点了点头,手中火折子点燃一叠纸张:“不行,得马上烧掉名册”。 上官则瞳孔一缩,一声怒喝:“天道会妖人,还不束手就擒!” 他身形如电,甩出九节鞭击向那女子。 此女子正是天道会的圣姑,只见她软剑一抖,刺向了上官则的腕间。 同时,老掌事挥刀加入,刀风凌厉,逼得上官则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府兵与天道会成员在宅院各处激战,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潘九一刀斩倒一个对手,喝道:“大人,敌众我寡,速战速决!” 随后,他率兵冲入侧厢,去支援上官则。 上官则发现天道会的人似乎早有准备,一大群人成员从四面涌出,将府兵团团围住了。 上官则咬牙咒骂,九节鞭连舞,血光四溅。 然而,敌众我寡,府兵接连倒下。 很快,上官则的左臂中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体力渐渐不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手持长剑的倩影破窗而入,娇喝道:“上官则哥哥,我来也!” 来者正是韩灵儿! 随后,韩灵儿掏出几张包裹着炸药的符纸来,坏笑着朝天道会成员一抛:“尝尝姑奶奶新研制的大爆竹!” 轰隆几声巨响,瞬间炸翻了很多人。 “哎呦!” 突然,韩灵儿的肩头也挨了一刀。 可是她竟然不顾伤痛,冲到了上官则跟前:“上官哥哥,你没事儿吧?” 上官则一愣,见韩灵儿的肩头伤口深可见骨,心头虽暖,但还是吼道:“你来干什么!赶紧走啊!别在这找死!” 突然,刀光一闪,掌事提刀刺向了韩灵儿。 上官则咬牙起身,甩出九节鞭,缠住了掌事的长刀,再次朝韩灵儿大喊:“别管我,杀出去!” 韩灵儿俏脸苍白,强笑道:“上官哥哥,想让我丢下你?没门儿!” 她软剑一挥,想要再掏出符纸包裹的火药,却不料被一刀划破了腰,鲜血瞬间涌出。 这一幕,正好被上官则看在眼里,失声惊呼:“韩灵儿——” 韩灵儿闷哼一声,踉跄两步,仍护在上官则身前。 就在二人力竭之际,宅外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城主府的援兵终于来了。 潘九精神一振,喝道:“兄弟们,杀!” 驰援的府兵如潮涌入,刀枪齐出,瞬间扭转了战局。 圣姑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一府兵长枪刺穿,倒地身亡。 掌事被潘九一刀砍中肩头,踉跄着倒在了血泊中,笑看着已经焚成灰烬的名册。 这时,上官则见韩灵儿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住:“韩灵儿,撑住啊!” 韩灵儿露出一抹强笑,声音虚弱:“上官哥哥……你什么时候从京城回来的呀……怎么也不说一声……” 话未说完,昏倒在了上官则的怀中。 这一场围困之战,上官则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半路杀出那么多天道会成员。 所幸,天道会的掌事和圣姑已死。 同时,府兵们也在鬼宅的二楼房间暗格里发现了另一个雕花木匣,里面装有白虎玉插屏。 当洪太师得知找到白虎玉插屏之后,对上官则大加赞赏。 对于洪太师的赞赏,上官则却敷衍应和着,因为他心里正惦记着深受重伤的韩灵儿。 第六十四章 大战金刚寺 庆功宴过后,上官则来到了城主府的医馆。 按理说,城主府的医馆是不允许外人诊治的,但是韩灵儿毕竟是因上官则受的伤,便破了例。 当重伤昏迷的韩灵儿悠悠转醒,睁眼便见到了守在身侧,眼中满是关切的上官则。 她不禁一愣,发白干瘪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上官哥哥,你来看我啦,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的……” “行啦,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堵不住你的嘴。”上官则白了一眼韩灵儿,旋即一脸认真地说,“想吃什么,我让城主府的厨子给你做。” 韩灵儿含情脉脉地盯着上官则,噗嗤一笑:“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你可别乱想,你是为我受的伤,我自然要关心一下。”上官则拨开韩灵儿的目光,说话竟然有些结巴了,“如、如果我不对你好一点,那、那我上官则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嗯,有道理,我上官哥哥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呢?”韩灵儿忍着疼痛,点了点头,旋即认真问道,“对了,你刚才问我想吃什么?” 上官则将目光移回到韩灵儿身上,加重语气道:“我问你,你想吃什么,我让城主府的厨子给你做。” “嗯……”韩灵儿转了转眼珠,“我想吃的,怕是城主府的厨子做不出来。” “不是,你还真难伺候。”上官则嘴巴一瘪,展开折扇,“这样吧,城主府的厨子做不出来,我去外面找厨子给你做!” 韩灵儿再次摇了摇头:“嗯……外面的厨子估计也做不出来。” “嘶……”上官则眉头紧锁,好奇起来,“不是,你这嘴也太刁了吧,你到底想吃什么?” 韩灵儿缓缓抬起手,示意上官则靠近一些。 “神神秘秘……”上官则白了一眼,缓缓靠近韩灵儿的嘴边。 韩灵儿目光温柔如水,心头积压的情感如潮涌出,突然轻轻在上官则的脸颊吻了一下:“你。” 这猝不及防的一吻,让上官则猝不及防,耳根微红,眼中满是错愕。 少顷,他急忙坐直身子,咳嗽一声,掩饰慌乱:“你这女子说得什么虎狼之词,不嫌害臊!好啦,我也不问你了,我去找厨子给你随便做几个菜好了。” 说着,他收起折扇,红着耳根快步离开了医馆。 韩灵儿望着上官则背影,抿唇一笑:“哎呀,大名鼎鼎的北玄第一美男子也会害臊啊!” 上官则回头瞪了一眼,明显有些慌乱,压低声音:“你给我闭嘴!” 随后,走出了医馆,闪到了门侧。 不知怎地,脑子里满是韩灵儿亲的那一下。 “神经。”少顷,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疾步离开。 冰封的心扉,让少女的一吻,以及舍生忘死的守护,而慢慢融化了,可上官则却不自知。 但爱情来了,也由不得他。 就在上官则和韩灵儿的感情升温时,叶孤舟和楚玲珑等人已赶到了金刚寺。 金刚寺山门两侧,古木参天。 叶孤舟与楚玲珑率府兵刚踏上石阶,却被一队僧兵拦住了。 为首的僧人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目光冷峻:“佛门清净之地,刀枪禁入,诸位施主请回!” 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威严。 叶孤舟心头微沉,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大师,在下血影阁段无疑,奉命追捕朝廷要犯,绝无意冒犯贵寺,请行个方便。” 楚玲珑皱了皱眉,语气稍微缓和:“大师,捉拿要犯乃朝廷急务,贵寺给予配合,乃理所当然。” 僧兵头目不为所动,冷哼道:“对不住,各位施主。官府有官府的律法,金刚寺有金刚寺的规矩。本寺不问俗事,诸位若强闯,莫怪贫僧无礼!” 他禅杖一顿,身后僧兵齐齐上前,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从山门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智信,休得无礼!” 随后,一位老僧缓步走出,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贫僧是本寺的主持法空,见过诸位施主。既是朝廷公事,贫僧不敢阻拦,请入寺搜查便是。” 这位身披袈裟,须发飘然的老僧挥手示意,僧兵退至一旁,露出山门。 “多谢法空大师!”叶孤舟抱了抱拳,途经那位叫智信的和尚身边,撇了一眼,进入了寺院内。 随后,府兵鱼贯而入,分头搜查。 叶孤舟直奔藏经阁,目光如鹰一般扫过每处角落。 楚玲珑带人搜查僧舍,仔细观察僧人面容,甚至还扒一扒脸皮防止易容。 寺院内梵音袅袅,檀香弥漫,大殿佛光氤氲,金身佛像庄严。 后院松柏掩映,偶有僧人低诵经文。 半个时辰后,府兵陆续回到前院禀报,皆称未见周衡的踪迹。 叶孤舟眉头紧锁,心中嘀咕起来:“血影阁情报从未出错,怎么可能没找到人呢?” 楚玲珑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转头看向叶孤舟,似乎询问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法空见叶孤舟和楚玲珑都没回应,便缓步上前,语气委婉:“二位施主,既然没有要找之人,那贫僧便不送了。” 他垂着眸子,双手合十,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多谢大师配合,此乃要犯画像,若见此人,望速报官。”说着,叶孤舟取出周衡画像递给了法空,转身便走。 可刚至山门,他忽地停下脚步,脑中闪过了藏经阁内的一幕。 墙上的地藏王菩萨巨幅画像,两侧边缘有些发黑,似乎是被经常摩擦所致。 难道,那幅画像后面有何玄机? 叶孤舟猛地转身,沉声说道:“随我回藏经阁!” 不待众人反应,他快步折返回来,楚玲珑与府兵紧随其后。 法空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仍跟了上来。 藏经阁内,檀香袅袅。 叶孤舟直奔地藏王菩萨巨像,目光锁定画像两侧的磨痕。 他瞥了一眼法空,见其眼神飘忽,冷笑了一下。 “哗啦”一声,旋即猛地掀开了画像。 是一道暗门! 众府兵见状顷刻哗然,而法空却脸色骤变。 叶孤舟剑尖直指法空,目光如刀般质问:“大师,这暗门有何用处?刚刚为何不说!” 法空脸色铁青,忽地一挥手:“护寺!” 僧兵闻声冲上,手持禅杖铁棍,与府兵战成了一团。 一时间,兵器相击,杀声嘈杂。 叶孤舟长剑出鞘,寒光如虹,直取法空的咽喉。 法空身形一闪,手中的禅杖横扫向叶孤舟,带起了呼啸的风声。 楚玲珑身法如鬼魅一般,柳叶刀寒光四射,刀尖直直刺入了一个僧人胸口中。 叶孤舟剑法凌厉,逼得法空连连后退。 法空虽武艺不凡,但却年老体衰,数招后便露了败象。 战至酣处,叶孤舟一剑刺中了法空的肩头。 禅杖“当啷”一声落地,法空步伐不稳,踉踉跄跄地跪在了地上。 僧兵们见主持被制服,纷纷停下手来。 叶孤舟喘息稍定,走向了暗门,找到机关轻轻一按,石门轰然开启。 忽然,一个头戴僧帽的人影持刀冲了出来,直扑叶孤舟的面门。 叶孤舟似乎早有准备,侧身一闪,避开了锋利的刀尖。 楚玲珑纵身一跃,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 一名府兵冲上前去,扯下那人的僧帽,露出了那人的真容。 “是周衡!” 周衡被死死地压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六十五章 怪病 叶孤舟暂时没将周衡和法空押回光明城,而是就地进行了审理。 周衡虽然先进行了一番辩解,但是在见到残损的往来账本之后,终于不得不交代了罪行。 鬼王娶妻案的幕后主使,确实是周衡。 他虽然是光明商会的会长,是周泰的亲弟弟,但是却天生一种经常抽搐的怪病,几十年来一直寻医问药。 可是,始终无法根治,一年半载总要犯那么几次。 后来光明城来了一位江湖方士,给周衡开了一个方子,同时又告知必须用少女之血做药引子。 吃一次,能管上三年。 好巧不巧,很快周衡结识了靠冒充天道会诈骗的林七娘,俩人一拍即合。 林七娘给周衡提供少女之血,每交易成功一次,周衡就要支付给林七娘十两银子作为酬劳。 林七娘冒充天道会诈骗,以圣水治百病的名义发展了不少信徒,陆家钱庄的陆明远就是其中之一,于是二人一起策划了“鬼王娶妻”。 为了加强控制陆明远,林七娘想到了另一位信徒江逾白手里的“千机蛊”。 至于金刚寺的主持法空为何藏匿要犯周衡,是因为他与哥哥周泰在少年流浪时,被金刚寺的老主持收留过一年多。 而当时年龄也不大的法空,便与周家兄弟俩相处的非常要好。 后来周家兄弟从商发迹,周泰又通过一系列奇葩操作,成了光明城城主,二人开始经常向金刚寺捐款。 几十年前,金刚寺只是个穷兮兮的小寺庙,在周家兄弟的资助下,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寺院。 三天之后,叶孤舟和楚玲珑等人押解周衡和法空返回光明城。 当听闻上官则带人捣毁了真天道会的老巢,并且当场铲除了天道会的掌事和圣姑,找到了白虎玉插屏之后,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毕竟,多找到了一个玉插屏,就相距自己完成任务,返回桃山镇的日子就更近一些。 对于成功抓捕到周泰,洪太师也对叶孤舟给予了表扬,但是对于上官则铲除天道会,拿到白虎玉插屏的表扬更多一些。 毕竟,周衡的生死已经不涉及到圣玺了,之所以派“段无疑”前往金刚寺,只是因为线索是血影阁提供的。 至于周泰是否与周衡的同党,或者是最终幕后主使,经过调查之后,周泰确实对周衡的情况不知情。 解禁的周泰甚至大义灭亲,要对周衡亲自问斩。 在城郊行刑那天,几乎光明城一半的百姓都来了,就为了看周城主如何处斩自己的亲弟弟。 从表面看,周城主刚正不阿,没有一丝怜悯,果决的扔下了斩首牌。 殊不知,行刑过后的当晚,周泰偷偷哭了一夜。 金刚寺的主持法空,由于犯了窝藏罪,被押往了京城,准备流放至塞北荒漠。 就此,“鬼王娶妻案”以斩首周衡,找到白虎玉插屏宣告结案。 可是叶孤舟的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他觉得这白虎玉插屏得到的似乎过于顺利。 天道会既然是个非常严密的江湖组织,像掌事和圣姑这样的权力核心,怎么会让春香阁的一个龟奴知道? 另外,掌事和圣姑都死了,天道会竟然连报复的痕迹都没有。 叶孤舟躺在别院的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就在这时,叶孤舟觉得右后肩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痒意,起初如同蚊虫轻触。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并未在意。 可那痒意却像活物般迅速蔓延,顺着脊椎爬上脖颈,又顺着手臂钻进指尖,转瞬之间,浑身的皮肤都如被万只蚂蚁啃噬。 嘶,这到底怎么了? 叶孤舟有点慌了,猛地坐了起来,然后下床去布袋中翻出银针。 可是,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银针,而且往日熟稔的穴位图在眼前也扭曲成了乱麻。 没办法,必须要努力自救。 叶孤舟闭目深吸了口气,然后咬紧牙关,将银针狠狠刺入曲池穴。 然而针尖刚触及皮肤,一股钻心的剧痛突然从头顶炸开,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直插脑髓。 “啊!” 叶孤舟瘫倒在了地上,头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挣扎着摸索散落的银针,又胡乱扎向百会、风池等穴位,可每刺入一针,奇痒与剧痛反而愈发汹涌。 这般煎熬一直持续到天微微亮,那如附骨之疽的痒意与剧痛才如同退潮般渐渐消退。 此时,叶孤舟已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绵软地瘫在木榻上,胸膛剧烈起伏,连抬手擦擦汗水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支起身子,双腿忍不住打颤,衣裳黏在身上又冷又沉。 扶着墙壁走出房门,叶孤舟却只觉身子发飘,脚下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强撑着往楚玲珑的住处走去,想问问小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在药王岛学艺时期,楚玲珑的专业技能,一直在老药王的徒弟中名列前茅的。 也许,小师妹能解决这棘手的难题。 转过九曲长廊时,正巧看见了正要去牢狱验尸房的楚玲珑。 “阿青姑娘!”叶孤舟挥了挥手,踉跄着奔了过去。 楚玲珑也看见了叶孤舟,见对方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不禁有些好奇。 叶孤舟来到楚玲珑跟前,一把攥住了楚玲珑的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楚玲珑手中的验尸箱险些落地。 “你这是怎么了?”楚玲珑皱眉,打量着叶孤舟。 叶孤舟警惕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先别问,借一步说话。” 不远处,周婉柠提着食盒转过回廊,正巧看见叶孤舟神色慌张地将楚玲珑拉到假山后。 那食盒中,是她亲手做的药膳,正要送到叶孤舟所住的别院。 见到叶孤舟和楚玲珑鬼鬼祟祟的样子,周婉柠骤然停下脚步,柳眉微蹙,便偷偷观察了起来。 假山阴影里,叶孤舟强压着心底的不安:“玲珑,我昨晚差点儿就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楚玲珑急切地问。 叶孤舟一声叹息,将昨夜的怪状细细道来:“昨晚上,一开始是右后肩奇痒无比,而后开始蔓延全身,紧接着头痛欲裂,我用子午流注针法自治,却毫无效果。” “啊?”楚玲珑杏眼圆睁,神色凝重道,“奇痒从右后肩起始?可有其他异常状况?” “痒意如虫蚁啃噬,头痛时似有烈火焚脑。”叶孤舟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怪的病症。” “从右肩开始的……”楚玲珑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叶孤舟右肩位置,“可否让我查看一下患处?” 叶孤舟浑身一僵,下意识望向四下无人的回廊,伸手扯开衣襟。 第六十六章 生死符 楚玲珑顿时愕然:“好大的掌印……” 在右后肩的肌肤上,一个暗红色的掌印赫然在目,边缘呈诡异的紫黑色。 听楚玲珑这么一说,叶孤舟也懵了:“掌印?” “对,很清晰的掌印。”楚玲珑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痕迹,又猛地收回,“这掌印,你什么时候有的?” 叶孤舟脸色煞白,扭头想努力看到掌印:“什么时候有的?嘶……” 他脑海中疯狂搜索,根本想不起何时遭人袭击所致。 突然,叶孤舟急切问道:“今日是几号?” 楚玲珑不假思索:“四月二十。” “果然!”叶孤舟重重一拳砸在假山上,震得假山缝隙里的碎石簌簌掉落。 楚玲珑一脸不解:“到底怎么弄的?” 叶孤舟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肯定是丁烈那个老不死的!” 说完,叶孤舟带着满目的恨意,转身离开了假山后。 与此同时,偷偷观望二人的周婉柠,也急忙拎着食盒转身离开了。 叶孤舟离开城主府,一路策马狂奔。 意识到没有人盯梢之后,他直奔野人谷的方向。 进入野人谷后,叶孤舟紧攥拳头,恨意滔天地进入了山洞内。 “丁烈!你个老不死的,你缺大德了你!” 很快,昏暗中传来了丁烈的声音:“这谁呀,大呼小叫的?” 叶孤舟一眼便看到坐在石榻上的丁烈,半截空荡荡的裤管垂在榻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很显然,丁烈早就预料到叶孤舟会来找自己。 “装!还在装!”叶孤舟一步跨上前,指尖几乎戳到对方鼻尖,“你这老不死的,竟偷偷的在我身上搞鬼,你还有没有点人性啊!” 说着,他扯开衣领,露出了右后肩那清晰的掌印。 丁烈瞟了一眼叶孤舟,抬手轻轻扒拉开了叶孤舟的手指头,淡淡道:“哪有孙子这么指着自己爷爷的?有点不像话啦。” 听丁烈这么说,叶孤舟更来气了,唾沫星子横飞:“爷爷?狗屁!说!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生死符。”丁烈淡淡一笑,慢悠悠道,“好大孙,我早跟你说过,每个月固定日子来见我,可你却把爷爷的话当耳旁风。” “放屁!”叶孤舟气得翻白眼,“你也没明说呀!奶奶的,反倒是我的不对了!还有天理吗!” 丁烈浑浊的眼珠一转,冷声道:“七娘就没提醒过你?”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叶孤舟心头。 一个月之前,在九阴山山洞的时候,林七娘确实说过“你最好离丁烈远一点”。 当时叶孤舟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此刻回想,原来林七娘是在暗示他,可能会中丁烈的“生死符”。 “原来如此……”叶孤舟咬牙切齿,“奶奶的,当时怎么就没多想想林七娘的话!” 沉默良久,丁烈突然提高声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大孙,那三个禁卫和公主的下落,可有一丝眉目了?” “找禁卫,找公主?你也好意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叶孤舟猛地抽出长剑,“用这般阴损手段害我,还想让我替你卖命?” “不用点手段,你怎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丁烈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往榻上一靠,“爷爷我双腿尽废,困在这野人谷二十年,不靠你,还能指望谁呢?” “住口!”叶孤舟剑尖直指丁烈咽喉,“别废话!赶紧把生死符给我解了,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丁烈盯着剑尖,突然发出一阵怪笑,眼中闪过狠厉:“可惜,由不得你了。等你带那四人来见我,便是我解符之时。” “找死!”叶孤舟手腕一抖,剑招如游龙般刺出。 然而丁烈虽半身不遂,手掌却快若闪电,两根手指竟生生夹住了剑身。 “呵,这小傻孙子!”丁烈掌心发力,长剑“当啷”一声落地,“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生死符的折磨了!”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叶孤舟头上。 他踉跄后退两步,靠在冰凉的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啊——” 叶孤舟突然仰天长啸,拳头痛砸石壁。 溅起的石屑混着鲜血,染红了他的整只手,并顺着指尖滴落在了地上。 丁烈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回吧,按爷爷说的做。” 叶孤舟红着眼睛怒视丁烈,良久,愤然离开。 回到城主府后,叶孤舟绕过九曲回廊,看到周泰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听见脚步声,周泰立刻转过身,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贤婿,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如此憔悴?” 叶孤舟勉强拱手行礼,声音里满是倦意:“去弥陀河打听一下河怪的事儿,同时也看看赛龙舟的路线。” 周泰将叶孤舟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感叹道:“唉,这日子可真快啊,马上就要端午节了。”随后,突地话锋一转,“对了贤婿,我听说你和婉柠吵架了?” 叶孤舟摇了摇头,敷衍道:“没事儿,就是拌了几句嘴。” “没骗我,拌嘴能分居这么长时间?”周泰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婉柠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叶孤舟刚要开口回应,周泰却接着说,“贤婿若是觉得婉柠照顾不周,想纳个妾室,我绝没二话。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只要你心里还念着婉柠,别休了她就好。” 说这话时,周泰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紧紧盯着叶孤舟的表情。 叶孤舟心中泛起一阵苦笑,与周婉柠之间的矛盾,又怎么是纳妾就能化解的呢? 不过是身份不同,在这错综复杂的暗战之中,不能乱了人伦罢了。 叶孤舟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周泰:“请岳丈放心,我既娶了婉柠,就不会休她。至于纳妾,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还请岳父别再提了。” 周泰听了这话,脸上瞬间笑开了花,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爽朗地大笑起来:“好!好!贤婿果然重情重义,是我多心了!” 叶孤舟继续敷衍着,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生死符的折磨。 “岳丈,今日实在疲惫,先回房休息了。”叶孤舟拱手告辞。 周泰连忙点头:“好好好,贤婿快去歇着,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人。” 第六十七章 情到浓时 夜晚时分,叶孤舟心里憋闷的厉害。 于是,他拿上了一坛子酒,想要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大醉一场。 可是去哪儿呢? 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绝佳之地。 叶孤舟拎着酒坛子纵身跃起,踩踏着飞檐一路朝望星阁奔去。 那里是城主府最高的地方,没有人会打扰他。 很快,便登上了望星阁屋脊。 叶孤舟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凉的瓦片上,望着天幕上的那弯残月。 他扯开酒坛封口,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前襟。 这一口,够畅快! 随后,叶孤舟从怀里掏出了木偶,竟然用手指弹了几下阿吉的脑壳:“阿吉呀阿吉!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了?我被那老东西那么暗算,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啊!现在好了,我每个月都必须得向那老东西要解药,还得管他叫爷爷。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活也活不下去,死也死不成,生不如死的感觉你懂不?算了,你不懂。” 说着,又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呛的他直咳嗽,又苦笑了几声。 “阿吉,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凑齐那四象玉插屏,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桃山镇?”叶孤舟一手扶着酒坛子,一手握着木偶,“三年?十年?不不不,这能这么长时间,最晚一年,行不行?不,理想的时间是半年。要是半年我还回不到桃山镇,我就把你烧了……” 说到这儿,又突然后悔了,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怎么可能把你给烧了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真诚,最友善,只有你愿意听我说心里话……” 就在这时,瓦片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 叶孤舟猛地转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轻盈地落在了屋脊上。 来者,正是楚玲珑。 见楚玲珑来了,叶孤舟忙揣起了木偶,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眶,这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去别院找你,你不在,就四处找你呗。”楚玲珑眉眼间满是关切,望着叶孤舟通红的眼眶,“查明白肩膀上那个手掌印是怎么回事了吗?” 叶孤舟盯着手中的酒坛,一声叹息:“我中了丁烈的生死符。每隔一个月就会发作,浑身奇痒,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楚玲珑坐在了叶孤舟身边,好奇地问:“丁烈?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又是什么人?” “他……”叶孤舟犹豫片刻,才缓缓说出丁烈的身份,以及当年四名前朝禁卫护送玉插屏和前朝公主的细节。 听叶孤舟说完,楚玲珑非常惊讶:“你竟然找到他了?所以,他为了逼你帮助他找到另外三个禁卫,还有前朝公主,给你下的生死符?” “没错。所以,我现在是进退两难!奶奶的,真的想死!”说着,他又想要喝一口酒。 可是,楚玲珑却夺过叶孤舟手中的酒坛,仰头饮了一口. 辛辣的酒意呛得她眼眶发红,却压不住眼底熊熊燃烧的怒火:“这老贼,也太坏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孤舟苦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凉拌呗!” 楚玲珑打量着苦恼的叶孤舟,凝眉沉默良久,宽慰道:“别着急,先敷衍那老家伙。同时,咱们尝试配一配解药,兴许能有破解之法。” 叶孤舟看了看楚玲珑,沉默半晌,恍惚中似乎看见了药王岛时期的楚玲珑:“我们很久没这么一起在月下饮酒了。” 楚玲珑心头一颤,望向了天幕上的残月,冷哼了一下:“谢谢你还记得。” 说完,拿过了酒坛子,又饮了一口酒。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叶孤舟也看着残月,伤感起来。 楚玲珑突然顿住了,目光温柔地落在叶孤舟的脸上,声音软了下来,“我也是。”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顷刻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他们的年龄都还小,偷了师父珍藏多年的美酒,跑到海边的礁石上对饮。 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楚玲珑举着酒葫芦,眉眼弯弯地对叶孤舟笑,表示他们以后要做江湖上最厉害的药师。 想到这,叶孤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偷酒被师父罚抄《毒经》,还是我替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替我抄到半夜,结果自己睡着了,墨汁染了半张脸呢。”楚玲珑忍不住笑出声,眼中却泛起了泪光,“那时候多好,没有阴谋算计,没有勾心斗角……” 声音渐渐低落,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 渐渐地,两人陷入了沉默。 叶孤舟望着天幕上的残月,心中满是迷茫,轻声说:“玲珑,若我……” “别说丧气话。”楚玲珑急忙打断叶孤舟,目光笃定道,“咱们都福大命大,什么生死符都不叫事儿。我先试试配药,一点点破解。当年我能从东海死而复生,如今你也可以克服生死符的。相信我!” 叶孤舟望着楚玲珑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握紧手中的酒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叶孤舟望着楚玲珑泛红的脸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缓缓靠近,楚玲珑也微微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的瞬间,叶孤舟突然清醒过来。 他猛地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想起与周婉柠的“婚姻”,绝不允许自己与楚玲珑旧情复燃。 因此,叶孤舟硬生生地停下动作,缓缓往旁边挪了挪。 楚玲珑也意识到了什么,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慌乱地站起身来:“我得走了。我找你,就是想打听一下肩膀掌印的原因。” “谢谢你的关心。”叶孤舟朝楚玲珑露出微笑。 楚玲珑欲言又止,转身翻身飞下了屋脊,只留下叶孤舟独自坐在望星阁的屋脊上。 叶孤舟望着楚玲珑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为何相爱之人不能在一起,为何连回忆的机会都这么仓促…… 叶孤舟在屋脊上独坐良久,才摇晃着站起身,脚下虚浮地跃下了望星阁。 很快,便回到了居住的别院中。 推开门,叶孤舟扶着门框,眯起眼睛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膳。 是周婉柠。 “去哪儿?”周婉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叶孤舟,“我炖了点药膳,喝点儿吧。”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药膳放在了桌上。 看着周婉柠,酒意让叶孤舟的思绪变得迟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方才在屋脊上与楚玲珑的种种。 他移开视线,闷声应了一句,脚步踉跄地走到桌前坐下。 “慢点喝,小心烫。”周婉柠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欲言又止。 由于在望星阁空腹喝了太多酒,现在正需一些暖胃的东西,周婉柠的这碗药膳可谓来的及时。 叶孤舟端起药膳简单吹了吹,便仰头将药膳一饮而尽,嘴角沾了几滴汤汁。 周婉柠伸出手,想要为叶孤舟擦拭,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又猛地缩了回去。 叶孤舟放下碗,抬眼看向周婉柠。 “你……”他刚开口,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昔日见面还能聊几句的“夫妻”,如今连说句话都显得这般艰难。 周婉柠咬了咬嘴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段郎,搬回去住吧,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夫妻,这么两处分居,会让人说闲话的。” 叶孤舟看着周婉柠,顿感五味杂陈。 第六十八章 心结 他想起白天周泰那副谄媚的模样,又想起楚玲珑笃定的目光。 此刻,听着周婉柠温柔的话语,只觉得头痛欲裂:“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都先想明白一些事情。我担心住在一起,又会加深彼此之间的矛盾。” “我现在担心,分开的越长,我们的感情会越淡……”周婉柠泪如决堤,突然扑到叶孤舟身上,紧紧抱住了他,“段郎,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分居之后的那天开始,我天天都会想你。想你半夜给我掖被子,想你走路的时候会等我,想你有时候你有时候会亲切的叫我婉柠……” 她的话语被呜咽声打断,肩膀微微颤抖。 叶孤舟僵在原地,身体紧绷。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周婉柠的背:“我先冷静几天,过了端午再说。” 周婉柠这才抬起头看着叶孤舟,已成泪人的她点了点头。 等周婉柠离开之后,叶孤舟已经酒醒了八分。 这一晚上,本来被生死符弄的苦恼不堪的他,又接连被两个女人搞得心塞。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 浑浑噩噩睡了一夜之后,叶孤舟决定去“听雪轩”找鹿颜解解心结。 阳光斜斜照进“听雪轩”,鹿颜正倚在柜台边,指尖慢悠悠转着一支玉簪,热情地与进来的食客打着招呼。 叶孤舟踏进门内,故意高声道:“鹿掌柜,还有雅间吗?” 鹿颜见叶孤舟来了,立刻挑眉笑道:“有有有!段堂主好久不来,我还以为忘了我这小馆子了。” “公务繁忙而已,其实早就馋贵店的松鼠鳜鱼了。”叶孤舟朝二楼望了望,然后又看了眼鹿颜,示意鹿颜带自己上隐秘的雅间。 “老规矩先上二楼,稍等,我去给段堂主泡一壶上等的碧螺春!”鹿颜桃花眼一弯,笑意盈盈。 进入二楼秘密雅间后,叶孤舟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随后,鹿颜端着一壶碧螺春走了进来,给叶孤舟倒了一碗,娇声道:“小哥,这么长时间没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她一如常态,还是喜欢挑逗叶孤舟。 叶孤舟白了一眼鹿颜,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鹿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现在摊上事儿了。” 鹿颜给叶孤舟倒完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怎么,暴露了?” 叶孤舟嘴巴一瘪,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 鹿颜“哦”了一下:“那就好。” 叶孤舟无语:“什么叫那就好。我跟你说,我中了前朝禁卫丁烈的生死符了!” 听到“前朝禁卫”四个字,鹿颜猛地看向了叶孤舟。 随后,叶孤舟将这一段时间的所有经历,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鹿颜。 鹿颜恍然明白,也不禁骂了一句:“这个老东西,还真是阴毒啊。你放心,此事我必转告主人,他会有办法的。” 听鹿颜这么说,叶孤舟仿佛看到了希望:“那就好!你是不知道,简直生不如死!” 这时,鹿颜目光流转,忽又一笑:“不过,我你这脸色,怕不只是生死符的麻烦吧?说说,还有什么心事?” 叶孤舟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鹿颜:“不是,你的眼睛可真毒啊。” 鹿颜坏笑:“怎么,被我说中了?展开讲讲。” 叶孤舟将昨夜望星阁上差点与楚玲珑旧情复燃,周婉柠送药膳时的啜泣挽回,以及积压多日的纠结尽数倾吐。 鹿颜用团扇轻轻勾住了叶孤舟下巴,娇笑道:“哟,我们的段堂主,竟也为情所困了。” 叶孤舟翻白眼,偏头躲避:“正经点儿,你经验丰富,赶紧说说咋办。” “我经验丰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鹿颜眯着眼睛,单拖托腮。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叶孤舟叹了口气,欲起身。 “哎,你有求于我,还急了。”鹿颜笑着,用团扇摁住了叶孤舟的肩膀,“说句难听的,你呀,就是贪心不足。” 叶孤舟猛地抬头,心头一震:“鹿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鹿颜吹了吹碗中的茶叶,缓缓说道:“先说周婉柠,她是你的亲嫂子。面对如此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女人,你是不是经常把握不住?为了克制自己的欲念,你不惜动手扇了她一耳光。动手打女人,本身就是你这个男人的无能。克制欲念有很多办法,比如……你可以把自己骟了呀。” “不是,你这……”叶孤舟欲反驳。 “先憋着,没说完呢。”鹿颜用团扇拍了一下叶孤舟,接着说道,“你既然现在是以段无疑的身份与她过日子,就必须要承受一切考验,包括伦理和身体上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对周婉柠已经有感情了?” 叶孤舟摇头:“没有。” 鹿颜冷哼:“考虑都不考虑,太假了!有,才是正常。没有,是不正常!” 叶孤舟沉默良久,深吸了口气:“有。但是,只是一点点!” “切,还一点点,装。”鹿颜白了一眼叶孤舟,撇了撇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你亲哥哥段无疑反正都是要死的,主人不可能留着他。现在等着他醒来,只是希望获取更多关于血影阁和北玄朝内的更多机密而已。到时候段无疑一死,你完全可以继续用段无疑的身份,与周婉柠生活。兄终弟及,未尝不可。” “不行不行!”叶孤舟连连摆手,“那是我亲哥哥!关键是,那我岂不是还要继续留下来?这样,我这辈子都回不去桃山镇了。” “瞧瞧,男人总想要两全其美,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鹿颜浅饮了口茶,语气郑重道,“反正,你与楚玲珑彻底一刀两断,不要再有任何爱情上的藕断丝连。接下来的日子,跟周婉柠像一对真夫妻一样生活,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这样,既可以把戏做真,有利于你卧底。同时,也可以解决周婉柠的痛苦。这,就是我的建议。” 鹿颜的话如锋利的匕首,剖开了叶孤舟刻意回避情感羁绊的真相。 是的,他一直在逃避问题,既贪恋楚玲珑的相知相惜,又不忍辜负周婉柠的情深意重。 沉默良久,叶孤舟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优柔寡断。” 鹿颜起身整理裙摆,绕到了叶孤舟的身后,贴在他的耳边说:“小哥,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叶孤舟苦恼地捏了捏眉头,似乎脑子更乱了:“这趟,还不如不来了。” “切,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掰扯这么多啊?”鹿颜佯装生气,用团扇敲了一下叶孤舟的脑袋。 叶孤舟岔开了话题,认真道:“鹿姐姐,破解生死符的事儿,你得帮我催催徐指挥。” 鹿颜脸色一冷,抬头看天:“光靠嘴?” 叶孤舟一愣,笑嘻嘻地上前给鹿颜捶肩膀:“下次来,给你带个金镯子。” 鹿颜顿时笑逐颜开:“这还差不多。” 第六十九章 河怪现身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光明城蜿蜒的弥陀河上。 岸边早已是人山人海,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与远处传来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将端午的热闹气氛推至顶点。 河面上,十艘龙舟整齐排列,船头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龙头。 船身彩绘着流云与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观礼台上,城主周泰身着锦袍端坐在主位,身旁的官员们谈笑风生,时不时望向河面。 人群中,叶孤舟目光如鹰,扫视着河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身旁的上官则轻摇着折扇,笑着瞥了一眼叶孤舟:“段堂主,如此热闹的长面,你怎么闷闷不乐的?该不会还在为我找到了白虎玉插屏而耿耿于怀吧?” 叶孤舟收回目光,撇了一眼上官则,冷哼道:“上官大人想多了。你我共同目的是为了找全玉插屏,谁找到不都一样么?放心,都是为皇上分忧,我没上官大人那么小气。” 上官则被怼的哑口无言,支吾半天才岔开话题:“段堂主救过我的命,不跟你一般见识。说说正事儿吧,今年端午龙舟大赛,为了避免河怪作祟,水下放了那么多拦截的大网,你觉得真有必要么?” 叶孤舟目光再次投向河面,反问:“上官大人觉得呢?” 上官则淡淡一笑,收起折扇:“我看啊,不过是些民间传闻罢了。所谓河怪,定是有人故意编造,制造恐慌而已。这种事,我们见得还少么?” 叶孤舟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周城主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就在两人交谈间,三通战鼓轰然响起,鼓声震耳欲聋。 参赛的龙舟健儿们齐声呐喊,木桨如林,齐刷刷地没入水中,又迅速划出。 龙舟如离弦之箭,在河面上飞驰起来,两岸的观众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助力声。 最前方的一艘龙舟上,“八里香酒楼”的大旗猎猎作响,酒楼里的厨子和伙计们个个面色涨红。 他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奋力划桨。 突然,水面下竟然闪现出一道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龙舟游去。 这一幕,正好被叶孤舟看到了。 “小心——” 叶孤舟大喊一声,可是声音却被淹没在震天的呐喊声中。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猛地窜出水面,竟是一只浑身长满青黑鳞片的怪物。 它身形很大,很壮实,足有一人多高,脑袋上长着一颗骨瘤,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白的獠牙。 怪物粗壮的爪子一把抓住龙舟,龙舟瞬间剧烈摇晃,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河怪!是河怪!” 岸边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八里香酒楼的选手们此时面色惨白,有人举起船桨试图驱赶怪物,却被怪物一巴掌拍飞了。 龙舟在怪物的剧烈摇晃下,很快便翻了过来。 船上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怪物巨大的尾巴扫入了水中。 怪物张开大口咬住了其中一人,眨眼间便沉入水底,只留下河面上一圈圈扩散的血花。 观礼台上,周泰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喊:“快!快!快救人——” 岸边的捕快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船只,却无人敢贸然下水。 叶孤舟握紧拳头,眼中怒火燃烧。 这怪物的模样,与殷九耕失踪时目击者描述的几乎一样。 叶孤舟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上官则,沉声说道:“上官大人,这回相信河怪之事是真的了吧?” 上官则神色凝重:“走,过去瞧瞧!” 随后,两人挤出混乱的人群,沿着河岸一路向前飞奔。 此时的河面已恢复平静,唯有破碎的龙舟残骸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叶孤舟蹲下身子,在岸边仔细搜寻起来。 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片坚硬的东西,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泛着幽蓝的光泽,边缘锋利如刀。 “上官大人,你看。”叶孤舟将鳞片递给上官则,“这与殷九耕失踪时,目击者看见的鳞片一样。只要能找到相同的鳞片,能可能找到河怪。” 上官则拿着鳞片仔细端详起来,眉头越皱越紧:“这鳞片,既不像鱼的,也不像蛇的,更不像穿山甲的。难道,这弥陀河里真的有河怪?如果真的有,那么这河怪究竟从何而来呢?” 叶孤舟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一路沿着河岸查下去,我相信早晚会查出真相!” 于是,两人顺着河岸继续搜寻,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他们询问岸边的渔民,查看芦苇荡中的痕迹。 当二人来到河西村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到了暮色时分。 “叶堂主,看来我们今夜得在此借宿一晚了,明日再继续追查。”上官望着破败的村落说。 叶孤舟点头,两人踏入村中,可是却发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片死寂。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忽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晃了出来。 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白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身上的粗布麻衣补丁摞补丁,在风中簌簌抖动。 老妪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到叶孤舟二人,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竹篮差点掉到地上。 “外乡人,快走!”老妪声音沙哑,“这村子,夜里待不得!” 上官连忙上前,温声说道:“老人家莫怕,我们从光明城来,白天时龙舟大赛出了事,有人被河怪拖走,我们想打听些情况。” 老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河怪……河怪又出来吃人了!造孽啊!”她一把抓住上官则的衣袖,“就在上个月,我那可怜的孙子去河边打水,就再也没回来。那河怪浑身鳞片,脑袋像长个大瘤子,还长着一头蓝幽幽的长发!” 叶孤舟眉头微皱,蹲下身与老妪平视:“您确定是蓝发?可曾看清河怪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千真万确!”老妪声音拔高,“那怪物力大无穷,一爪子就能把船板拍个窟窿!每次出现都伴着一股腥臭味,还有那叫声,跟猫头鹰似的,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寒!”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第七十章 群演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大步走来,腰间别着一把柴刀。 他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叶孤舟和上官则,冷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跟老婆子说什么呢?” 老妪吓得赶紧松开手,缩到一旁,小声嘟囔:“里长,他们是来打听河怪的……” 被称作里长的汉子叫马三通,浓眉一竖:“河怪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河西村不太平,你们问多了,小心惹祸上身!” 上官则和叶孤舟相视一眼,准备先套一套近乎:“里长息怒,我们也是担心村民安危。您看村里这般光景,回头我们将村里情况禀报给城主府,届时调拨些救济粮来。” 马三通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换上笑脸:“真能有救济粮?那可就太好了!唉,你们是不知道啊,这都是被河怪害的。河西村土地贫瘠,世代以捕鱼为生。现在有了河怪,谁也不敢下河啊。现在我们村儿是真穷啊,大家都穷怕了。” 叶孤舟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只见马三通身上的粗布短打虽打着补丁,布料却比寻常村民的厚实许多,腰间还挂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 再看老妪,身形佝偻,衣不蔽体,连脚上的草鞋都破得露出了脚趾。 看起来很正常,可是……这老妪却并不瘦。 按理说,有上顿没下顿的村民,应该都皮包骨头才对。 告别了马三通和老妪之后,两人来到了村尾一间废弃的茅草屋。 屋内蛛网密布,角落里堆满了破旧的渔网和渔具。 叶孤舟蹲下身子仔细翻找,突然,几片蓝色的毛发从渔网缝隙中飘落出来。 “上官大人,你看!”叶孤舟捏起毛发,递到上官则眼前,“这颜色,与方才老妪描述的河怪长发一模一样。不过,世上哪有天生蓝发的怪物?” 上官则接过毛发,反复端详起来:“的确有点蹊跷。方才村民们说起河怪,描述竟出奇一致,回答的还很快,就像是……” “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话本!”叶孤舟接过话茬,眼中寒光闪烁,“还有那马三通,言行举止透着古怪。他对河怪之事避之不及,却又对我们的救济提议反应积极,其中必有隐情。另外,那老妪一直喊没饭吃,但是脸上却红光换发的。” 上官则眉头紧锁,与叶孤舟对视良久:“莫非……这一切都是假的?” 夜色渐深,村里静得可怕。 叶孤舟和上官则趴在茅草屋的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三通家的方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只见马三通鬼鬼祟祟地出了门,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朝着村后的树林走去。 叶孤舟眼神一凛,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上官则说道:“果然有问题,跟上!” 两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在马三通身后。 马三通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脚步匆匆地朝着村后的树林走去。 他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手中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上摇曳不定。 叶孤舟和上官紧贴着树干,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始终保持着距离。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前方出现了一座陡峭的山壁。 马三通将火把插在地上,伸手在山壁上摸索了一阵,只听“咔嗒”一声。 一块巨大的岩石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内透出点点火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人声。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上官则低声惊叹道。 叶孤舟哼了一声,眼神冰冷:“看来,这河西村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透过洞口看去,只见里面烛火摇曳,照得四周石壁上的水渍泛着幽光。 马三通将麻袋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接着,洞内传来一阵大笑:“里长这次可真是辛苦,又弄到这么多好东西!” 叶孤舟和上官则躲在洞口的阴影处,透过缝隙向内张望。 只见洞内堆满了丝绸、瓷器,还有一筐筐用红绸包裹的物件,在烛火下闪烁着诱人的光。 三四个壮汉围坐在一堆货物旁,正大口喝酒吃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马三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哼一声:“要不是咱们父老乡亲配合演得好,把河怪的传说传得神乎其神,这河西村早就被外人踏破了门槛。” “哈哈,还是里长高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举起酒碗,“只要村民们配合咱们把戏演好,他们能得到好处,咱们也能吃香喝辣,大赚特赚!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另一个精瘦的汉子皱了皱眉头,“最近风声好像有点紧,听说城里有人在调查河怪的事。” 马三通脸色一沉:“怕什么!今天不是又来了两个愣头青?我看他们也就是来随便打听打听,能翻出什么浪来?只要咱们把河怪的传说继续编下去,谅他们也不敢深入调查。” “可是里长……”络腮胡壮汉压低声音,“五年前那批货的事如果露馅儿,咱们可是都要掉……” “闭嘴!”马三通猛地一拍桌子,烛火都跟着晃动起来,“那件事谁都不许再提!记住喽,百密一疏,多说多措都管住自己的嘴!”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叶孤舟和上官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原来所谓的河怪传说,竟然是村民们为了从里长走私团伙得到好处,而集体编造出来掩人耳目的谎言。 草民为了蝇头小利,真的可以出卖良心。 此时,上官则眼中满是愤怒:“河西村的人演技真好啊!咱俩都被他们给骗了!可恶!” “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城主府,明早带兵来把这里端掉。”叶孤舟眉头紧锁,话锋一转,“另外,我觉得河怪远没有这么简单。编造的谎言?那么,你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这个简单啊,眼见未必为真。”上官则扑哧一笑,“段堂主,里长可以找人假扮呀,故意借助龙舟大赛的事情,来加大渲染河怪!” 叶孤舟与上官则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没遇见那一丝困惑还是没散开。 二人暂时返回城主府,准备明早带着一队府兵来,将以里长为首的走私团伙一网打尽。 城主府,摘星楼内,灯火通明。 叶孤舟将河西村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报:“我与上官大人一路追查到了河西村,发现河西村里长马三通走私违禁货物,同时村里人为了能从马三通那里获取蝇头小利,配合马三通演戏。。 上官则冷哼,补充道:“没错。走私的货物就堆积在河西村外的一处隐蔽的山洞内,连夜回来就是要明早带府兵将走私窝点一网打尽!” 洪太师闻言,气得须发微颤,猛地拍案道:“好个马三通!好个河西村刁民!竟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段堂主,上官大人,你俩先暂时休息一下,明晨带着府兵直捣河西村,将这走私团伙一网打尽!” 叶孤舟和上官则抱拳,齐声道:“属下遵命!” 随后,二人退出了摘星楼。 翌日清晨,叶孤舟和上官则经过几个时辰的短暂休息,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府兵直奔河西村。 没想到的是,数十名村民手持锄头、木棍,在村口拦住了府兵们的去路。 第七十一章 暗中转移 为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 “官爷,你们凭啥闯进俺们村?俺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犯了啥罪!”老者声音虽然沙哑,但是态度十分强硬。 随后,一旁的村妇也掐着腰,指着府兵们,尖声道:“就是!俺们村安分守己,我看你们就是欺负人!” 村民群情激奋,议论纷纷起来。 “这些官老爷来找茬,估计又是来搜刮民脂民膏的!” “我看也是,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村!” “俺们村没做过坏事,凭啥让你们进村胡作非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挥舞着锄头,剑拔弩张。 这一幕,都快把叶孤舟和上官则给气笑了。 事实摆在眼前,村民们为了蝇头小利,也太能护短了。 潘九也气不过,于是提刀上前,怒喝道:“大胆刁民,敢阻官府办案!阻挡者,小心格杀勿论!” 旋即,刀锋一扬,想要震慑众人。 全村至少有上百号的人,都是有共同的利益关系的,一旦计划了矛盾,可就不好收拾了。 上官则与叶孤舟相视一眼,于是挥手止住:“潘九,不要动手!”随即,他目光扫过村民,僵硬一笑,“你们心里若是没鬼,为何要拦路?赶紧让开吧,莫要妨碍公务。” 村民如若不闻,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反而将锄头棍棒握得更紧了,继续对峙着。 “你们……”上官则咬着后槽牙,也气得快要发作了。 就在此时,传来了一个男生惊恐的声音:“不好了!俺闺女……俺闺女她被河怪拖走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踉跄着跑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一截断尾。 断尾约有半米长,上面生着乌黑的鳞片,散发出一股腥气。 叶孤舟急忙询问:“河怪在哪儿?” “就在我家门前的河里!我拿着柴刀追了出去……”那汉子将断尾颤抖着举起,带着哭腔,“可惜,只砍掉了一截尾巴!” 村民闻言,顿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我的天,竟然真的有河怪!” “马里长不是说了么,河怪是根本不存在的么?” “我就说嘛,那天赛龙舟时候,不少人看见了河怪,跟老李说的一样!” 由于村民们议论纷纷,恐慌的氛围开始迅速弥漫,阻拦府兵们的势头开始渐渐减弱。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他上前一步:“我是城主府的人,正在搜捕河怪,把那断尾给我瞧瞧。” 说着,从那个叫老李的汉子手里接过断尾,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河怪”的鳞片质地坚硬,通体乌黑,腥气刺鼻,与赛龙舟那天见过的一模一样。 目前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弥陀河里是真的有河怪这种生物;第二种,仍旧有人继续假扮河怪恐吓众人。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更大,叶孤舟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说服村民们,从而顺利进入河西村。 于是,叶孤舟往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诸位乡亲们,大家先安静安静!朝廷如今已查明,里长马三通走私违禁品,触犯了国法家规,应该受到严惩!如果你们都成为他的帮凶,那么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轻则关进大牢,重则流放塞北,人头落地!如今村里出现了真的河怪,我高度怀疑与马三通的走私行为有关!尔等若让府兵进村,我等定将河怪吃人一事,查的清清楚楚,还河西村一个清宁!” 村民面面相觑,眼中疑虑渐生。 “如果河怪是真的,那么咱们河西村可就真永无宁日了。” “别听这些当官的话,他们就是在诈咱们,咱们千万别松口啊!” “平安无事,跟掉脑袋,怎么选择,咱可得想清楚!” 村民议论愈发激烈,阻拦之意渐消。 “等等!” 就在此时,马三通匆匆赶了过来。 他撸了撸袖子,面容阴沉地高声道:“乡亲们,不要相信官府的胡言乱语!咱们村清清白白,哪来的走私行为?他们是在冤枉好人!” 目光闪烁,试图稳住意志动摇的村民。 “狡辩!”上官则冷笑一声,双目紧盯着马三通。 马三通毫不示弱:“狡辩与否,你们总得拿出证据!没证据,谁都不行!” 上官则瞄了一眼叶孤舟,叶孤舟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则会意,突然身形如鬼魅一般蹿出,同时甩出九节鞭,倏地缠上马三通脖颈,然后猛地一拉鞭梢。 “哎!”马三通头部顿时前倾,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你们干什么!” “好嚣张啊!不过,一会儿到了你那私藏违禁品之地,你就不会这么嘴硬了!”上官则目光一暗,将鞭梢骤然收紧。 马三通脸色涨红,下意识抓住九节鞭试图摆脱,可是根本就解不开。 村民见里长马三通被钳制住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马三通喘息粗重,仍旧嘴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马三通无罪!” “行,你无罪。”上官则咬着牙,不耐烦地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带你去个地方你就该闭嘴了。” 随后,府兵押着马三通,在叶孤舟和上官则的引领下穿过村子,来到村后一座荒山。 山脚一处隐秘洞口,正是叶孤舟和上官则那晚发现的那个。 府兵点燃了手里的火把,鱼贯而入。 行至深处,洞窟豁然开朗,但是却空空如也,仅有几只破木箱,与昨晚装有宝物的场景完全不同。 看到此场景,叶孤舟和上官则的心顿时落空了,意识到了马三通已经将宝物转移。 马三通见叶孤舟和上官则一脸发蒙的样子,趁机挣脱开鞭稍,放声狂笑道:“哈哈!你们要找的走私宝物在哪儿呢?我就说你们冤枉人了,这儿不过是村里人纳凉的地方而已。还是那句话,你们想要治我的罪,总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吧?” 叶孤舟紧攥拳头,气恼不已,猛地抽出了长剑,冰凉的剑尖抵住马三通胸口。 马三通不禁一愣,目光瞄向剑身,倒吸了口凉气,声音微颤:“找不到证据,就要恼羞成怒杀人?” 上官则低头看了看地面,明显有拖拽的痕迹,冷笑一声:“马三通,你动作够麻利的,这么快就将赃物转移了。” “现在找不到,但不会永远找不到。”叶孤舟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地面拖拽的方向,然后又转向潘九,“根据地上的痕迹,给我仔细的找!” 潘九抱拳:“是,姑爷!” 第七十二章 回房 府兵们顺着拖痕找了片刻,可是却突然断了。 很明显,是认为将地面上的痕迹给清理掉了,因为地面一层浮尘都是新的。 马三通见状,一脸得意。 既然无法顺藤摸瓜找到走私物品,只能先将马三通带回城主府。 回到城主府之后,马三通被府兵押入审讯室。 审讯的同时,自然少了上刑。 可是,马三通这家伙真挺硬气,竟仍旧不肯承认自己走私,自然也不肯交代走私货物转移到了何处。 叶孤舟和上官则轮番上阵,一直审到了半夜,马三通被打的昏迷过去了三次。 最终,二人都累的满是困意,筋疲力尽。 上官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展开扇子摇了摇,一脸无奈:“这家伙,嘴是真硬啊!这一般人,早就招了!” 叶孤舟心有不甘地紧盯着昏迷的马三通,突然拎起来一桶冰凉的井水,用力泼在了马三通脸上。 马三通剧烈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脸不服气地抬眉瞪着叶孤舟。 愤怒中,带着一丝挑衅。 上官则打量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叶孤舟,竟扑哧一笑:“没想到最善于刑讯逼供的血影阁二把手,如今也束手无策了。哎,这事儿可不能传到京城,太丢人。” 这番揶揄,叶孤舟早已经习惯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让马三通开口。 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把马三通放回牢房关押,然后找个郎中,给他好好看看伤。” 上官则一愣:“啊?这什么意思?” 对于叶孤舟的话,马三通也有点懵,但很快摆出洞察一切的样子:“治好了我,然后再上刑,周而复始,始终让我不死。这套路,可以。但是不好意思,对我不好使。” “马三通,你还真说对了,但是只说对了一半。”叶孤舟笑了笑,突然眯缝着眼睛,“其实,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的目的是找到河怪。等我查清了河怪的来源,再慢慢陪你玩儿。而且,我有的是时间。” 是的,毕竟主要目的是找到河怪,顺着河怪的线索找到殷九耕,这才是主要目的。 什么走私货物,可以慢慢审问,只要马三通不死,就不着急。 随后,叶孤舟离开了审讯室。 上官则收起折扇,来到了马三通跟前,朝他脑袋上使劲儿敲了两下:“马三通,你脑子一点儿都不通!” “呵,是么?”马三通目光阴鸷,嘴角露出不可一世的微笑,“上官大人,你俩那晚的一举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 上官则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明着杠,是吧?走着瞧。” 离开城主府牢房后,上官则追上了叶孤舟,将马三通最后说的那句话,告诉了叶孤舟。 叶孤舟依旧往前走,并没有停留:“这用脚后跟都想得出来。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把东西转移了?” 这句话,差点把上官则给噎过去。 上官则眼睛一翻,无语地点点头:“行,我这脑子连你的脚后跟都不如。叶堂主,这俏皮话说得越来越毒了。” “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叶孤舟揶揄两句之后,才严肃地说,“暂时停审马三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总觉得,马三通跟河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马三通怎么会让村民散播河怪的恐怖消息呢?” 上官则眉头紧锁,紧跟叶孤舟的脚步:“你的意思,马三通可能见过真的河怪?” “嗯。或者,河怪的形成也跟他有关。”叶孤舟点了点头,目光渐渐变得悠远,“另外,河怪藏匿的地方,也许就是走私物品转移的地方。” 听叶孤舟这么一分析,上官则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嘶,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行啦,上官大人,你去找你的美食和韩姑娘吧。”叶孤舟打了个哈欠,抻了抻酸痛的腰,“明天早上,我们再去河西村一趟,看看没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听叶孤舟提起了韩姑娘,上官则脑海中骤然闪现出了韩灵儿亲吻自己的画面。 他脸颊一红,撇了撇嘴:“没话了是吧?找那小神婆干嘛?我上官则仪表堂堂,追我的好姑娘,从这儿都能排到京城。” 叶孤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嘛”,然后便加快了脚步,直奔别院的方向。 今天,是他承诺周婉柠搬回卧房的日子。 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毕竟已经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再食言了吧? 叶孤舟推开卧房的门,发现屋内焕然一新。 床榻铺了崭新的青色锦被,案上摆着瓷瓶,插了几枝新折的茉莉,淡淡花香弥漫。 屏风后点着一盏小灯,暖黄光晕晕染开来,衬得房间多了几分温馨。 周婉柠一袭月白寝衣,乌发松散,站在房中。 见到叶孤舟走进来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柔声道:“段郎,你回来了。” 叶孤舟心头一紧,只是声音冷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他刻意避开周婉柠的目光,径直走向床榻,顺手解开了玄色外袍。 周婉柠走到叶孤舟身后,纤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柔声道:“段郎,这几日总去河西村,累坏了吧?” 说着,她的双手轻轻按住了叶孤舟的双肩,力道温柔地揉捏起来。 叶孤舟身体一僵,肩头传来的温热让他心跳微乱,旋即干咳一声:“我有点儿累了,想早点睡。” 紧接着,他穿着中衣钻进被窝,拉过锦被盖住胸口,冷漠的背对着周婉柠。 周婉柠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唇角微微下垂,低声道:“好,那你歇着吧。” 她默默走到床边,吹熄烛火,房内瞬间陷入了昏暗。 叶孤舟躺在床外侧,闭目强迫自己放空思绪,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试图入睡,却觉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 突然,周婉柠的身子轻轻贴上来,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指尖轻触叶孤舟的胸口,温热的气息拂在他后颈。 叶孤舟咧嘴,心中叫苦:完了完了…… “段郎,我……我想离你近些。”周婉柠声音低柔,带着几分颤抖。 叶孤舟心跳骤快,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婉柠胸口的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手指僵硬地握住周婉柠的手腕。 轻轻掰开,没说一句话。 周婉柠的手默默缩回,身子平躺下来,房内陷入死寂。 第七十三章 驶入禁岛 此时,叶孤舟心乱如麻地盯着上方。 脑海中不断浮现周婉柠那夜泪流满面的模样,又浮现出与楚玲珑在望星阁月对饮的温馨画面。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必须守住底线,否则害人害己。 沉默良久,周婉柠竟突然开口:“段郎……你觉得阿青这个人怎么样?” 语气看似随意,却如一记重锤,砸在了叶孤舟的心头。 周婉柠为何突然提起阿青了?莫非,她察觉了自己与楚玲珑的过往? 叶孤舟强自镇定,语气尽量平淡:“哦,人不错,性子直爽,做事麻利。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周婉柠侧过身子,声音低柔:“我也觉得阿青挺好的。”她顿了顿,语气越发轻缓,“我有个建议,若你不嫌弃她,不如考虑纳她为妾。” 叶孤舟心头一震,猛地坐了起来,语气急促:“阿青是我的朋友,是城主府的仵作,我怎么把我和她扯上了?我们平时只是查案上的合作,仅此而已。” 嘴上虽然敷衍,但是他心里却暗骂。 楚玲珑是他的挚爱,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人做妾呢? 没想到,周婉柠竟然又说道:“阿青那边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阿青不会不同意的。” 叶孤舟一脸无语,心说怎么还没完了? 他干脆翻身背对着周婉柠,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翌日清晨,叶孤舟早早就起床了,到城西驿馆找到了上官则。 当时上官则还没起来,迷迷糊糊就被叶孤舟叫了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再次来到了河西村。 这次重返河西村的目的,是希望能从村民口中打听到更多关于河怪的细节,以及找到马三通转移的走私货物。 鉴于上次抓走了马三通,村民们对于叶孤舟和上官则等人的态度都非常谨慎。 打探了一上午,却没有一丝线索。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老乞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脸上和身上沾满了泥土,手里还拿着一根破旧的竹棍。 “禁岛有鬼!禁岛有鬼啊!”老乞丐一边挥舞着竹棍,一边大喊大叫,“河怪藏宝!河怪藏宝!去禁岛,去禁岛!” 叶孤舟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抓住老乞丐的手臂:“老人家,你说的禁岛在哪里?河怪藏宝是什么意思?” 老乞丐抬头看着叶孤舟,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年轻人,你想知道真相吗?那就去禁岛吧!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也有你想象不到的危险……哈哈哈!” 说完,老乞丐突然挣脱叶孤舟的手,大笑着跑开了,很快消失在村口的树林中。 叶孤舟望着老乞丐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这疯子乞丐是谁?为何突然提起禁岛? 上官则走到叶孤舟身边,疑惑地说道:“段堂主,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疯乞丐的话吧?这禁岛听起来就凶险万分,说不定就是马三通布置的陷阱。”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缓缓摇头:“还记得昨天咱俩的猜想么?河怪藏身之地,极有可能就是走私货物转移之地。另外,疯子说的话,有时候可不全是疯话。当所有人都非常清醒时,糊涂的人才最真实。” 上官则看着叶孤舟坚定的眼神,挠了挠下巴:“嘶,该不会只有咱俩去吧?” 叶孤舟打量了一下上官则,故意说道:“对,就咱俩。” 上官则面露难色。 叶孤舟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当然是派人回去搬救兵,同时还得弄几艘小船来。” 禁岛位于弥陀河与沧溟河交汇处,如一颗嵌在河道咽喉的毒瘤。 它距河西村水路只有二里地,若乘船顺流而下,需一个时辰行程;而往上游至光明城,则有二十里之遥,寻常商船往返需耗费整整半日。 传说,此岛四周暗礁密布,礁石暗藏在河水之下,退潮时狰狞毕现,涨潮时便成了吞噬船只的无形杀手。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工,也不敢轻易靠近,尽量选择靠两侧的河岸走。 另外,岛上地势复杂诡谲,中央矗立着一座终年瘴气缭绕的山丘,山丘下有无数蛛网般交错的水网。 河水呈暗绿色,表面漂浮着一层碧绿的水草。 水网两侧生长着大片扭曲的红树林,枝干虬结如恶鬼利爪,藤蔓缠绕其上。 更令人胆寒的是,岛上遍布着各类毒虫。 沼泽地里潜伏着尺余长的毒蜈蚣,红树林间悬挂着密密麻麻的毒蜘蛛…… 因此,这座看似平常的河心岛,也变成了周遭百姓口中的禁岛。 两个时辰之后,楚玲珑和潘九带着三十个府兵,乘坐五艘小船顺流而下,来到了河西村码头。 叶孤舟和上官则已在此等候多时,上了船之后,顺着岸边向禁岛方向驶去。 半个时辰后,五艘小船便来到了禁岛的外缘。 密密麻麻的红树林枝蔓,几乎遮挡住了禁岛中的一切,让这座河心岛显得愈加神秘。 府兵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一丝忧色,紧攥着手里的长刀。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低声命令道:“进岛!” 随后,五艘小船向禁岛划去。 进入禁岛之后,叶孤舟很快便发现水道一侧有船行过的痕迹,显然常有人进出。 这些摩擦痕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呵,看来,咱们是来对了。”叶孤舟站在船头,满眼期待地看向禁岛中央的山丘。 随着船只向岛的深处推进,景色竟愈加迷人起来。 苦楝树沿着水畔肆意生长,淡紫色的花朵缀满枝头,成团成簇地盛开。 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有的坠入河面,随波逐流。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这时,楚玲珑眉头紧锁,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上官则看向楚玲珑,不解地问:“怎么了?” 楚玲珑把玩着柳叶刀,一脸忧色:“自从进入禁岛水网,水面平静的可怕。既没有暗礁阻路,也没遇传闻中的漩涡。” “就这?”上官则扑哧一笑,“没事儿还不好?阿青姑娘,凡是往好的方面想,大概率就不会出事儿。” “但愿吧。”楚玲珑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府兵长舒了口气:“看来禁岛的那些传闻,多半是唬人的!” 另一名府兵将长刀斜靠船舷,伸手接住飘落的苦楝花:“可不嘛,又是河怪,又是毒虫,又是旋涡的,死人都能给吓活了。”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潘九倚着船桅,轻抚过垂落的枝条:“难怪说禁岛藏秘,单这水网交错的景致,便胜过江南十座园林。” 上官则也眯起眼,望着云雾缭绕的山丘点了点头,展开折扇摇了摇:“若不是咱们身负重任,真该在此处停下来,煮煮酒、赏赏景。” 随着小船深入,河道一侧的岩壁愈发奇崛。 湿润的水汽裹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有府兵甚至小声吹起了口哨,乐声与潺潺水声应和。 叶孤舟望着岩壁上天然形成的斑驳纹路,恍惚间竟像是仙人挥毫留下的墨痕,不禁感叹这禁岛未被世人惊扰的鬼斧神工。 “等回去了我一定定要告诉妻儿,这禁岛根本就是个世外桃源!”这时,又有府兵笑着拍打着船板。 身边的府兵也笑着附和:“就是,叫什么禁岛,应该叫仙岛才对!” 笑声未落,河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 叶孤舟的笑容僵在脸上,骤然警觉起来,手已悄然握住剑柄上。 他压低声音:“都别出声!” 可是,话音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哗啦”巨响淹没了。 第七十四章 河怪不止一只 一只长满鳞片的怪物破水而出,腥臭的涎水如雨点般洒落。 那怪物足有一人多高,指缝间的蹼爪闪着寒光,腐烂的脸上有着一丝人类的轮廓。 离怪物最近的小船瞬间被掀翻了,两名府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怪物粗壮的尾巴卷入水中。 “是河怪!” 上官则急忙弹出九节鞭,“啪”的一下缠住了一只从侧面突袭的河怪脖颈。 可那河怪力量惊人,居然生生将上官则拽得踉跄了好几步。 楚玲珑挥舞柳叶刀的同时,也不断弹射出银针。 银针密集地射向怪物的眼睛,却只换来怪物愤怒的嘶吼,反而激起了更多河怪从水中涌出。 五艘小船瞬间被密密麻麻的黑影包围,水面下隐约可见更多鳞片在游动。 上官则惊呆了:“我的天啊,这么多……” 叶孤舟一剑劈开扑来的利爪,那怪物的鳞片坚硬如铁,竟在他的长剑上留下了一道刮痕。 一名府兵的长刀刺中河怪腹部,却被河怪反手抓住刀身,一把扯到了嘴边撕咬起来。 此时,楚玲珑跃上了一个河怪的后背,柳叶刀直刺河怪关节。 那河怪一声惨叫,身体剧烈扭动起来,竟将楚玲珑狠狠甩向了一侧的岩壁。 千钧一发之际,叶孤舟纵身跃起,揽住了楚玲珑的腰在空中翻转,堪堪避开了致命的撞击。 楚玲珑喘着粗气,与叶孤舟对视一眼:“谢谢。” 战斗在交错的水网间蔓延,府兵们顾此失彼,不断有人被拖入水中。 叶孤舟看着不断减少的同伴,心中又急又怒。 他扫视四周,发现河怪似乎在有意识地将他们往水网深处驱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集中火力,往回突围!”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河怪们愈发疯狂的攻击,和府兵们绝望的惨叫声。 随着一艘艘小船的桅杆被折断,叶孤舟心中涌起一丝绝望感。 三十余名府兵,此刻只剩不到十人还能勉强站立。 “前面有一片礁石群!它们在浅水处行动迟缓!”楚玲珑目向前方,拽住了叶孤舟染血的衣袖。 顺着楚玲珑颤抖的指尖望去,叶孤舟看见左侧百米外,嶙峋的礁石刺破水面。 就在众人调转船头的刹那,水面突然剧烈震颤。 一只体型更大的河怪破浪而出,足足有两米多高,头顶上长着扭曲的骨冠。 “散开!”上官则的九节鞭闪电般缠住楚玲珑的腰,将她甩向另一艘小船,自己却被河怪一巴掌拍进了水里。 “上官则!”叶孤舟大惊,失声疾呼。 所幸,潘九手疾眼快,拉住了上官则,将其一把拽了上来。 就在此时,叶孤舟意识到一个问题。 每当河怪挥动利爪进攻的时候,兵器与岩石摩擦产生的火花,怪物的动作便会稍稍凝滞。 “火!它们怕火!”叶孤舟高呼的同时,急忙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点燃了携带的火把。 众人紧握着火把,紧盯着在水下游弋的河怪,并时不时将火把贴近河面。 那些蛰伏在水下的河怪陆续发出刺耳的尖啸,纷纷不敢冒头。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叶孤舟挥舞长剑劈开挡路的藤蔓,露出岩壁后一处仅容小船通过的狭窄洞穴。 “快进洞!” 小船在礁石缝隙间左冲右突,身后的河怪们紧随其后。 进入洞穴之后,众人在洞内的岸边点燃了一堆篝火,防止河怪们闯入。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溅落在洞壁上,将洞内照得亮堂。 叶孤舟蹲下身,指尖抚过地上一块打磨平整的石板。 “小心点儿,这里可能有人。”他声音带着惊讶,目光扫过洞壁。 那里挂着用藤蔓编织的简易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几个修补过的陶罐,罐口残留着不知名植物的碎屑。 “看这儿!”楚玲珑突然指着岩壁凹陷处,脸上浮现一丝好奇。 凹陷处铺着干草编织的垫子,半块发霉的馒头旁,还有一个用贝壳串成的手链。 更远处,几截褪色的布条系在凸起的岩石上,晾着的鱼干随着轻轻晃动。 就在众人打量着角落时,洞穴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孤舟猛地拔出长剑,楚玲珑也迅速摸出了柳叶刀,而上官则也已将九节鞭弹了出来。 与此同时,潘九等府兵也骤然紧张了起来,紧盯着声音来源处。 一个黑影缓缓走出,浑身鳞片泛着幽绿的光。 竟是一只河怪! 不过,这河怪与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同类截然不同。 它佝偻着身子,双手抱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睛里满是恐惧。 当它看到众人手中的火把时,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只受惊的小羊蜷缩成一团。 “它……好像很害怕我们?”上官则皱着眉头,九节鞭微微下垂,“可是,又好像也不太害怕火……” 叶孤舟放下防备,缓缓向前几步,试探地轻声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河怪只是摇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上官则一撇嘴:“他听不懂。” “或许……它能看懂手势?”楚玲珑蹲下身子,慢慢伸出手掌。 河怪歪着头迟疑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跑到岩壁置物架前。 潘九一笑:“他好像懂了。” 那河怪用布满蹼的爪子扒拉出一本破旧的册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向叶孤舟。 “这是……”叶孤舟接过了册子,眉头微皱打量了一下封皮,登时面露惊色,“行船日志!” 封皮上“海州市舶司”的字样虽已模糊,但仍可以辨认得出来。 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记录着航行路线、货物清单,还有船员们的日常琐事。 日期停在五年前的秋天。 上官则脸色大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还记得五年前的宝船失踪事件么?” 叶孤舟一愣,摇了摇头。 楚玲珑也表示不清楚,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来光明城。 “记得!”这时,潘九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当时,一艘南洋的贡船在海州市舶司卸货,然后转运到了市舶司的官船,准备顺着弥陀河,再转运河送往京城。可是,宝船刚离开海州港就失踪了。五年来没有一丝消息,都说是沉入了弥陀河中,然后陷入了河床淤泥,所以才找不到的。” 楚玲珑神色诧然,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年前失踪的进贡宝船,可能就在这禁岛之中?” “对,要不然怎么会有市舶司的行船日志?”上官则用力点了点头。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七十五章 九转回阳针 此时,众人看向角落的河怪。 它像是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又往阴影里面缩了缩,却仍胆怯地望着众人。 “他到底是谁?”楚玲珑紧盯着河怪,摩挲着下巴,“谁把一船人变成怪物,还让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的呢?” 一时间,洞穴陷入了死寂,唯有篝火燃烧声在洞里回荡着。 楚玲珑微笑着,与河怪连说带比划,可是那河怪却歪着头,似乎在琢磨着楚玲珑的意思。 少顷,似乎明白了一点。 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贝壳,往前走了几步,在地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写完之后,又赶紧退到了原来的角落里。 楚玲珑和上官则面面相觑,一起上前借着火把的光,研究起了地上的字。 “嘶……这写的是啥……”上官则凝眉,努力辨认着。 “是个符号?”楚玲珑看了半天,又摇了摇头,最终一咬嘴唇,“七!他写的是七!” 上官则一愣:“他叫七?或者名字里有个七?” ?叶孤舟闻言,如获至宝,立刻认真翻阅着日志,找到了名册那一页。 宝船上一共有三十多个人,纲首(船长)叫赵永昌,总管(大副)叫修宝瑞…… 叶孤舟的手指顺着密密麻麻的字滑动着,突然眼睛一亮。 “找到了!”他突然脱口而出,指尖停在了一个人名上,“左小七……他应该叫左小七!” 当说出“左小七”三个字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河怪似乎被唤醒了某部分记忆,竟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叫声。 “回应了!他回应了!”潘九顿时兴奋起来。 随后,叶孤舟又翻了翻日常琐事一栏,念叨起来:“七月初三,左小七值守瞭望台,捕获三尾银鳞鱼,分给了同舱兄弟下酒……” 这下,那河怪反应更加强烈了,嘴里发出了呜呜声。 “左小七,你叫左小七,对吧?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楚玲珑一边比划着,一边尝试靠近左小七,可是却因伤口撕裂而踉跄了一下。 叶孤舟见状,急忙扶住了楚玲珑,关切道:“别着急,你先顾好自己的伤再说。” “不,左小七的状况比我更急。”楚玲珑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左小七身上不断渗出黑液的鳞片,“这些河怪的变异不是天生的,好像是中了某种剧毒。至于左小七为何不一样,应该是中毒不深所致。若能治好左小七,或许不仅能解开河怪之谜,宝船失踪的真相也能大白。” 上官则一手摩挲着下巴,九节鞭在另一只手上无意识地缠绕着:“话虽如此,可我们连这毒的来历都不清楚,怎么去施救?”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楚玲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那得靠近左小七,仔细查验才能对症下药。” “我来试试看。”上官则朝左小七招了招手,微笑着,一脸和蔼,“来,过来。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想看一下你的中毒的情况。” 对于上官则的召唤,左小七也不买账,仍旧蜷缩在角落里,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同时,楚玲珑继续连说带比划,可是左小七还是不为多动。 潘九有点急了,看了看叶孤舟,冷哼道:“我看啊,还是来硬的吧。把他抓过来,让那一按,干脆利索!” “不行。”叶孤舟凝眉摇了摇头,“咱们尽量不要激怒他,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突然,楚玲珑意识到了什么,她发现左小七竟然盯着自己的发簪看的出神。 难道这左小七喜欢发簪? 楚玲珑愣了一下,旋即缓缓摘下了发簪,尝试伸出手去,微笑地问:“喜欢这个?送给你。” 没想到,奇迹出现了…… 左小七终于肯放下了警惕,在距离楚玲珑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给,拿着。”楚玲珑将发簪放在了左小七的手里,微笑着说,“以后,这个就是你的。” 左小七摆弄着发簪,然后抬眼看着满眼温柔的楚玲珑,并没有抵触什么。 楚玲珑缓缓抬起了左小七的手,发现指甲缝里塞满黑紫色的淤泥,轻轻一刮,竟渗出半透明的毒汁。 再掰开他的下颌时,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该是粉色的舌头,竟然肿胀像紫茄子,表面爬了明显的青筋。 楚玲珑睁大双眸,认真辨认起来。 “好像是蚀骨五毒散。而且……已经渗入骨髓了。”楚玲珑拿出了装有银针的布袋,凝眉说道,“必须用九转回阳针法,把毒素从奇经八脉里逼出来。” “蚀骨五毒散?”潘九不解道,“这毒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人变成这样?” 楚玲珑缓缓拿出一枚银针,又拿出了一个装有药水的瓷瓶:“这种慢性毒药基本是以毒瘴为引,混合百足蜈毒、黑尾毒蝎、腐藤汁液等炼制而成。中毒者骨肉如被万千虫蚁啃噬,皮肤会不断生出新皮,最后质地开始变异,容貌也会发生极大变化。最可怕的是,心智也在剧痛中被蚕食,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阿青姑娘,可以啊。你对这个竟然如此了解。”上官则有些纳闷,“怎么,你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毒?” “在古医书上见到过。”说着,楚玲珑将银针沾了沾瓷瓶里的药水。 其实,楚玲珑是在药王岛的时候,经常泡在“青囊藏经楼”里,是所有弟子中最为刻苦的一个。 叶孤舟虽然与楚玲珑是同门,但是看过的医药古籍也就只有楚玲珑的一半。 随后,楚玲珑将一枚银针缓缓靠近左小七的脊椎,左小七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转身就要往角落里跑。 “别跑,相信她!”叶孤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左小七的肩膀。 左小七一愣,缓缓回头看了看叶孤舟的手,又看了看叶孤舟的脸,这才颤抖着重新蹲了下来。 楚玲珑给了叶孤舟一个赞许的目光,旋即将银针缓缓扎入了左小七的大椎穴。 左小七突然剧烈抽搐,岩壁都被他抓出几道痕迹。 “忍一忍,很快就好。”楚玲珑一边安抚,一边加快行针速度。 第七十六章 伪装者 当最后一枚银针扎进涌泉穴时,左小七突然安静了下来。 洞穴内的时间,随着楚玲珑的行针缓缓流逝。 叶孤舟摩挲着手中的行船日志,目光落在不远处幽黑的水面上。 外面的河怪虽然因为惧怕火把而隔离在外面,但举着火把出洞无异于向暗处的敌人宣告行踪。 “一直躲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叶孤舟起身踱起了步子,眉头紧锁着,“如果能躲过那些河怪,向岛中央侦查就好了。” “出去倒是能出去,总不能一直拿着火把。”上官则沮丧地甩了甩九节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继续陷入沉默…… “姑爷,或许可以试试以毒攻毒。”良久,潘九突然开口。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了潘九身上。 潘九看着叶孤舟,接着说道:“那些河怪,似乎是依靠气味辨人的。咱们抹上它们的黏液,不就成他们自己人了?” 话音未落,上官则眼睛睁得很大。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让我浑身涂满这腥臭玩意儿?除非我死了!” 叶孤舟白了一眼上官则,然后若有所思地走到左小七身边,伸出手指蘸了一下鳞片间的黏液。 黏液触感冰凉,带着腐烂水草的腥气,刚抹在皮肤上就泛起一片细密的红疹。 “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叶孤舟扫了一眼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潘九身上,“九,敢不敢和我走一趟?” 潘九二话不说,挺身而出:“姑爷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楚玲珑要与叶孤舟一起出去,但是被叶孤舟拒绝了,让楚玲珑跟上官则等人留下。 上官则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我和阿青姑娘留下,段堂主和潘九去最合适,给咱们先探探路。” 其他幸存的府兵面面相觑,都点头赞同。 随后,叶孤舟和潘九开始在自己身上涂抹左小七身上的粘液,几乎是无死角的覆盖了一层。 由于粘液的腐蚀,二人的皮肤上都很快泛起了一层红疹子。 看着叶孤舟的样子,楚玲珑心中泛起一丝心疼,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经过一夜休整,粘液已被叶孤舟和潘九完全吸收,二人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天蒙蒙亮,叶孤舟和潘九便划着一艘小船驶出了洞穴。 当小船经过洞口时,就发现水面下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游弋着,坚硬的鳞片不时擦过船底。 潘九握紧船桨的手满是冷汗,叶孤舟也紧张不已,死死盯着最近的一只河怪,毕竟不清楚黏液这招管不管用。 当最近的那个河怪张开大嘴时,甚至能看清锋利的牙齿。 所幸,小船驶出了洞穴,河怪们却只是一直绕着小船打转,并没有发起攻击。 最终……都缓缓沉入了水底。 叶孤舟和潘九对视一眼,都长长地舒了口气,二人都已满头大汗。 渐渐的,水路到了尽头,两人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上了岸。 这里与刚进禁岛的时候景色完全不一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与传说中的情况几乎一致。 原来,刚入禁岛的水路两侧只是迷惑人的表象。 红树林之间藤蔓交织,灌木丛齐腰,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腐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瘴气裹着腐肉气息钻入鼻孔,每呼吸一口都像吞进一团火。 “这鬼地方,人能活下来确实是个奇迹。”潘九边走边抱怨着。 话音刚落,叶孤舟突然面露惊色:“小心!”随后,一把拽住了潘九,翻滚在地。 潘九被拽懵了,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红树林间垂落着密密麻麻的银丝,每张蛛网中央都蜷缩着碗口大的毒蜘蛛。 潘九吞了口吐沫,声音颤抖:“我的老天爷,这是猪崽子吧?” 叶孤舟拉着潘九缓缓起身,叮嘱道:“别……” 他刚要说“别碰蛛网”,可是潘九竟然快刀出鞘,斩断了三根垂落的蛛丝。 潘九一脸无语,心中叫苦:“完了完了……” 激怒的蜘蛛群发出刺耳的嘶鸣,竟然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叶孤舟挥出长剑,舞出一道银光,剑刃瞬间切开了蜘蛛身体,溅起一片绿色的毒液。 潘九也后悔不已,心说干嘛手那么贱。 他纵身一跃,抓起树枝上的藤蔓,用力一荡,顺势一刀劈开了那毒蛛的头颅。 然而,更多的蜘蛛从树洞、藤蔓间朝二人涌来。 叶孤舟突然感觉手臂一麻,不知何时,一只蜘蛛的毒牙已刺破了他的袖子。 “奶奶的,想让老子死,没那么容易!”他一咬牙,将内力灌注剑身。 “刷刷刷!” 剑气所及之处,蛛丝纷纷断裂。 就在蜘蛛群稍退之际,红树林深处传来树干断裂的巨响,一条水桶粗的蟒蛇吐着信子窜了出来。 “又来了……”叶孤舟吐出一口浊气,挥剑砍向那巨蟒的七寸。 可是,被蛇尾扫中了肩膀,整个人顷刻飞了出去。 “姑爷!刺它眼睛!”潘九见状,惊声呼喊,用力掷出了长刀。 “噗”的一声,刺中了巨蟒,但是并不深。 蟒蛇登时吃痛,用力将长刀甩落,顺势又缠住了潘九的腰。 叶孤舟强忍剧痛跃起,一剑刺入蟒蛇的下颌,浓稠的黑血喷涌而出。 蟒蛇疯狂扭动,最终倒在了地上。 毒蜘蛛和巨蟒这一关,终于过去了,二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对不住,姑爷……”潘九一脸歉意。 叶孤舟想要骂几句潘九,以解心头怨气,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从来到光明城,潘九确实出了不少力。 这家伙虽然与叶孤舟年龄相仿,但是却长着一张三十岁的脸,对眼前这个姑爷忠心耿耿。 叶孤舟摆了摆手,示意潘九不要自责。 “哗啦!” 就在二人喘息之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铁链声响,一张巨大的银网从天而降。 “小心!”叶孤舟惊呼,挥剑去砍。 可是为时已晚,二人已经被银网牢牢罩住,紧接着,他们又被瞬间吊到了半空。 “好大的胆子,敢闯禁岛!”朦胧雾气中,一个粗犷的喝声传来。 渐渐地,十几个手持利器的汉子出现在眼前。 为首的大胡子腰间挂着刻有“海州市舶司”字样的腰牌,上下打量着网中的叶孤舟和潘九。 突地,大胡子大手一挥:“带回去!等赵大人发落!” 手下将叶孤舟和潘九放了下来,迅速拴上了铁链,押着二人朝岛中央的山丘行去。 第七十七章 宝船的秘密 一路上,叶孤舟观察着大胡子和其手下。 他们都挂着“海州市舶司”的腰牌,手里紧握着锋利的长矛。 转过三道弯之后,来到了岛中央的山丘下,进入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内。 与外面相比,此洞豁然开朗。 山洞顶部垂落着数以百计的夜光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洞壁上装饰着精美的丝绸帷幔,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的地毯,角落里甚至摆放着青铜香炉,飘着袅袅青烟。 几个身着华服的人正围坐在长桌旁饮酒作乐,而他们身旁竟有几只河怪如奴仆般跪坐着倒酒。 正中央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他头戴嵌满宝石的金冠,身披绣着金线的玄色大氅,一抹小胡子被修剪得十分精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失踪的宝船船长赵永昌,而押叶孤舟和潘九来的大胡子,则是副手修宝瑞。 叶孤舟和潘九被推倒在地,修宝瑞向赵永昌抱拳道:“赵大人,人带到了。” 赵永昌把玩着手中的翡翠酒杯,瞥了一眼叶孤舟和潘九:“我当是谁有胆子闯禁岛,原来是血影阁的段堂主,失敬失敬。” 很显然,赵永昌已经把叶孤舟等人的身份调查的清清楚楚。 叶孤舟狐疑地打量着赵永昌,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没想到,五年前失踪的宝船,竟是你赵永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赵永昌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血影阁果然不一般,这么快就查到我头上了。” 修宝瑞斜睨了一眼叶孤舟,冷声道:“左小七那家伙偷走了行船日志,应该是他透露给官府的。” “左小七……当时大意了,竟被他跑了。”赵永昌紧咬了咬牙,然后顿了顿,摇头苦笑,“段堂主,我就不明白了。你找你的玉插屏,来禁岛捣什么乱?结果,却落到了这步田地。你觉得,是你怨我呢,还是怨你自己呢?”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儿了。”叶孤舟紧盯着赵永昌,伺机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赵永昌大笑,突然目光一暗,“应该说,你的命马上要到头儿了。” “赵永昌!你这丧尽天良的贼子,不要太猖狂,早晚不得好死!”这时,潘九怒目圆睁,奋力挣扎着,“那些船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他们变成怪物!” “无冤无仇?在这世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五年前那艘商船上的宝物,本就是我唾手可得的财富,那些碍事的蠢货不听话,自然要想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赵永昌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碎片溅起,吓得一旁的河怪瑟瑟发抖。 原来,那些河怪中的一部分,是当年不听话的船员。 叶孤舟越听越气,接过了话茬:“所以,你将宝物转移到此处,再用蚀骨五毒散把不听话的船员变成河怪,利用河怪传说封锁消息。这样,就没有人能查到你的头上了。” “聪明,不亏是血影阁的二把手!”赵永昌朝叶孤舟数了数大拇指,耸肩一笑,“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不怕跟你说得更多一些。自从劫持了宝船之后,我的人生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在外面,我要听市舶司那些狗官的,他们不拿我当人。但是在这儿,我赵永昌就是王!走私货物,自己铸币,美食美酒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私铸钱币?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潘九朝赵永昌方向啐了一口唾沫,“怪不得光明城这些年一直有不足分量的铜币,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 “不错,就是我。”赵永昌嗤之以鼻,眼中满是轻蔑,“不仅仅是光明城,整个北玄都有我铸造的钱币,哈哈。我与马三通合作,将禁岛作为中转站,货物源源不断地走私到外地,铜钱也散发到全国各地。城主府、血影阁、御鉴司,又能奈我何呢?” 叶孤舟心中翻涌着滔天怒火,咬着牙道:“赵永昌,别嚣张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早晚会像马三通一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代价?”赵永昌乖张一笑,拍了拍手,“代价,有人叫你呢,出来吧。” 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叶孤舟和潘九瞳孔骤缩,那人竟然是马三通! 本该被关在城主府牢房里的走私犯,此刻却衣着光鲜,腰间还别着一把崭新的弯刀。 “段堂主,别来无恙啊。”马三通一瘸一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没想到吧?在赵大人的精心策划下,我轻轻松松就从你们那破牢房里逃了出来。” 叶孤舟顿感两眼一黑,差点儿气过去。 号称戒备森严的城主府大牢,竟然能让如此重要的走私犯逃走,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帮废物!”叶孤舟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性,就是这么经不起考验。”马三通来到了叶孤舟跟前,伸手捏住叶孤舟的下巴,恶狠狠道,“段无疑,你我之间的账,怎么算?” 叶孤舟昂着头,毫不畏惧:“你想怎么算?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呦呦呦,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是不是得给你鼓鼓掌?”马三通笑着笑着,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给了叶孤舟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打得叶孤舟一愣,怒骂:“我你……” “啪”又是一巴掌。 马三通挑眉,笑问:“这掌声热烈么?” 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叶孤舟双目赤红,怒视着马三通。 憋了很久,并没有回应。 “不可一世的血影阁,竟然也会怂,哈哈哈。”马三通嚣张大笑,“不过呢,和你比,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你打得我昏过去好几次,现在一条腿还残着呢。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算账。” 说着,他猛地一拳砸在叶孤舟脸上,鲜血顿时从叶孤舟的嘴角溢出。 潘九见状,拼命挣扎着怒吼:“马三通!你这卑鄙小人!有本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家姑爷!” “冲你?”马三通站起身,走到潘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杀了你这个狗腿子?那多没意思。我要让你看着你家姑爷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说完,又是一脚狠狠踹在潘九的肚子上。 第七十八章 恢复记忆 叶孤舟强忍着剧痛,怒视着马三通:“马三通,你个王八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永昌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行了三通,别在这浪费时间,先让他们感受一下禁岛的水牢。你慢慢玩,什么时候玩儿死了什么时候算。” “等等,御鉴司的上官则,还有那些城主府的府兵,现在还不知藏身何处呢。”马三通怒视着叶孤舟,神色狰狞,“段堂主,他们藏在哪儿了?你现在说出来,也许水牢之苦就不用挨了。” 要是原来的桃山镇小药师叶孤舟,也许为了自己活命,就全都交代了。 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供出自己的伙伴,尤其里面还有自己的挚爱楚玲珑。 贪生怕死?那不能够! 赵永昌见叶孤舟迟迟不语,对马三通笑道:“三通,你根本不了解血影阁的人。他们都是皇帝的死士,你从他的嘴里抠不出来半个字的。先关进水牢这么一番,就可以直接杀了。” 马三通犹豫片刻,咬牙指了指叶孤舟:“段无疑,咱们等着瞧!” 说完,朝左右挥了挥手。 几个壮汉上前,拖起叶孤舟和潘九便往出走。 临走前,马三通又在两人身上踹了几脚,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到赵永昌身边。 待两人被带走后,马三通凑到赵永昌身边,神色有些担忧:“大人,段无疑他们被困在岛内,洪太师和周泰他们肯定定会来找人。所以,我们得做好防范。” 赵永昌靠在宝座上,闭目养神,语气中满是不屑:“你怕了?” 马三通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凡事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放心,禁岛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机关陷阱,还有这些河怪守卫。只要我不出这岛,他们就算倾巢而出,也不是我的对手。”赵永昌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呵,都来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另外,朝堂上有咱们的靠山,还有倭人给咱们撑腰,放一百个心好了。” 马三通放下心来,恭维地点了点头。 就在叶孤舟和潘九被关进水牢之后,楚玲珑和上官则那边的情况开始向好。 经过三天的针灸治疗,七次行针之后,左小七身上鳞片缝隙间渗出的黑液,已从浓稠变得稀薄。 当这次的最后一根银针没入百会穴,蜷缩的左小七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快!按住他!”楚玲珑大惊。 上官则见状,飞身上前,九节鞭瞬间缠住了左小七不断挥舞的手臂。 左小七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嘶吼,突然一口咬向上官则的手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别松手!”楚玲珑声音颤抖,指尖飞速点向左小七颈侧大穴。 僵持片刻之后,左小七的身体渐渐瘫软了下来,喉间发出一声绵长的呜咽声音。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目中泛起一丝清明:“你们是谁?” “你终于醒了!”楚玲珑踉跄着扶住石壁,银针掉落在了地上,她抹去额角的汗水,将沾满药汁的帕子递过去,“你中了赵永昌的毒,在禁岛变作河怪。还好你中毒不深,我们在这儿救了你三天三夜。” 左小七的瞳孔猛地收缩,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他想要起身,却因肢体僵硬栽倒在地,只能用手撑着地面,重重磕了个头:“多谢……多谢救命之恩!” 额头重重的撞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惊得一旁整理药箱的上官则一愣,放下了镊子:“哎呀,这劲儿使的可真不小。行啦行啦,起来吧。” “小七,五年前宝船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楚玲珑蹲下身,握住左小七颤抖的手臂。 左小七情绪激动,像是吞咽下千言万语:“赵永昌……他早就盯上了船上的贡品。船行至禁岛那晚,他让我们喝下掺了毒的酒,说是驱寒的药……”回忆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喘息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呜咽,“醒来后浑身剧痛,皮肤开始溃烂,同伴们一个个变成了怪物。由于我喝酒过敏,只浅饮了一小口。唉,没想到也中招了。后来的事,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了。” 上官则看了眼楚玲珑,恨意满满:“果然,跟咱们猜的差不离。这个赵永昌,真不是个东西!对了小七,河怪里可有个叫苏良的独眼龙?” 左小七努力回忆片刻,痛苦地摇头道:“记不清了……只记得赵永昌把我们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让我们守着岛上的财宝。后来,我偷偷跑了出来,藏在了这么一个地方。中了毒之后,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话也不会说了,记忆也开始断断续续……” 上官则问:“小七,那你还记得藏匿宝船的地点不?” “一开始的时候,停在了岛内的水道中。”左小七挠了挠头,“后来……就不清楚了。” 楚玲珑又问:“那你知道赵永昌住的地方么?” 左小七用力点了点头:“嗯,这个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话音未落,洞穴外突然传来河怪尖锐的嚎叫。 上官则猛地掀开遮挡洞口的藤蔓,目露忧色:“段无疑和潘九出去三天了,到现在也没消息……该不会是……” 楚玲珑急忙制止:“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随后,她望着即将燃尽的篝火,“已经没有柴火了,现在只有离开这里一个选择了。” 上官则叹了口气,面露难色:“那……还得用河怪的黏液伪装,然后混出去?” 楚玲珑点了点头,无奈地看着上官则:“别无他法。” 上官则一脸尴尬,避开楚玲珑的目光:“看我干什么,我无所谓的,只不过左小七身上的黏液远远不够。” 楚玲珑点头表示赞同,旋即目光扫向所有人:“除非……能引两只河怪进洞。” 听楚玲珑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左小七。 左小七沉默片刻,突然挺直脊背:“我去!它们认得我的气息,肯定会跟进来的。” 夜色如墨,左小七潜入了水里。 楚玲珑将最后半瓶麻药倒入竹筒里,上官则将九节鞭缠在了手腕上,伺机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突然沸腾,两个河怪破水而出。 “快!” 左小七从侧面扑出,死死抱住一个河怪的后腿。 楚玲珑甩出的银针精准刺入河怪的眼窝,上官则的九节鞭缠住另一只河怪的脖颈,借力跃上怪物肩头。 洞穴内响起激烈的打斗声,鳞片与岩壁碰撞的火花四溅。 直到左小七将竹筒里的麻药全部灌进河怪口中,这场混战才算逐渐平息。 借着夜色,众人浑身沾满腥臭的黏液,小心翼翼地摸出了洞穴。 河怪们在水下游弋着,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沉入水底…… 第七十九章 水牢 与此同时,叶孤舟和潘九正在水牢中经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考验。 水牢与外界的河流是相通的,能清晰的听见外面的流水声。 虽然正值农历五月份,但是由于河水与地下河相连,所以水牢中的水凉的刺骨。 河水漫过了叶孤舟的锁骨,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凉意。 潘九则冻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姑爷……三天了,我快坚持不住了……” 叶孤舟凝眉环视水牢的四周,虽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是仍旧给潘九打气:“九,坚持住。上官大人和阿青姑娘他们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这就是领导气质,必须要做到临危不乱,安抚人心。 “啊?等他们来救?”潘九苦笑一声,满脸绝望,“姑爷,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也已经自顾不暇了。毕竟,这是赵永昌的地盘儿。” “反正,信我的,没错儿。我有预感,咱俩肯定死不了!”叶孤舟一脸无畏,朝潘九挤了个笑。 其实,他心里早就慌的不行了,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徐浪。 若不是徐浪当年让胞兄被狼叼走了,就不会有段无疑进入血影阁,进而叶孤舟就不会被抓来当替身,更不会死在这冰冷的水牢里。 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都是因为徐浪当年把他们兄弟拆散开始的。 关键是,叶孤舟觉得自己死的太不值了。 十八岁就死了,还是个黄花小伙子,是不是太亏了点儿? 甚至有时候脑子一抽,还不如之前把嫂子睡了呢,反正也死了,别人骂也就骂了。 就在叶孤舟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目光被吸引住了,那是西北角的一块诡异的灰白色。 他眉头紧锁,用脚轻轻踢了踢潘九,示意对方看向墙角。 潘九愣怔了一下,然后提起精神起来,顺着叶孤舟所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水牢连通外面的一道缝隙上方,砖缝中竟插着半截铁钉,钉帽处还缠着一缕布条。 “看来,之前也有人在这儿关过,在墙壁上留下了准备逃生的钉子。”叶孤舟叹了口气,替之前的囚禁者没有逃脱而感到遗憾,“只可惜,老天爷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姑爷,那老天爷能给咱们足够的时间逃出去么?”潘九心里没底地看着同样发慌的叶孤舟。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一股莫名的自信油然而生:“哼,我段无疑在南乾断喉谷都没死,这次老天肯定也不能收我!” 说完,他一个猛子便潜入了水中,向钉子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 到了钉子跟前,抬起手握住顶帽上的布条,开始用力撬动石砖缝隙,粉末簌簌掉落水中。 之前的囚禁者已经将石砖缝隙划出了很深的一道沟,只要时间允许,绝对能将那面岌岌可危的墙壁开出口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叶孤舟和潘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划出了两道沟,又划出了第二道…… 只要再划出一道深沟,加上原来连通外面的原有缝隙,就能拆掉整块石砖。 只要拆掉一块石砖,就能拆掉第二块,第三块…… 一想到这些,二人都兴奋不已。 嗒嗒嗒……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巡逻人员经过的声音。 叶孤舟急忙停了下来,将钉子拔出,攥在了手心里,屏息贴紧了石壁。 很快,一道火把光亮透过天窗扫过了水面,在二人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 两人低头纹丝不动,一直保持到脚步声远去。 叶孤舟松了口气,继续用钉子滑动砖石缝隙,一下,两下,三下…… 石砖终于松动了。 叶孤舟大喜,小心翼翼地将石砖拿了下来,生怕掉进水里的声音被巡逻人听见。 与此同时,竟然有一个黑影从上方的铁网中掉进了水牢中。 叶孤舟瞳孔骤缩,那竟是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蛇。 潘九大惊,低声提醒:“姑爷,蛇!” “躲到我身后!”叶孤舟一把抓起黑蛇,想要通过口子扔出去,可是却被蛇尾缠住了手臂。 重要的是,还被那黑蛇反咬了一口。 渐渐地,叶孤舟的头有些发晕,意识到黑蛇可能有毒。 潘九看出了叶孤舟的异常,突然冲了过去,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了蛇头。 叶孤舟用内力将毒液往出逼,同时一把攥住了黑蛇的七寸,顺着口子将其抛了出去。 随后,叶孤舟把住石砖边缘,用力晃动着,又拿下了一块石砖。 可是由于手滑,那石砖竟然掉进了水里。 石砖掉落的同时,叶孤舟和潘九心头一紧,脸色骤然变了。 “什么声音?”毫不意外,洞口上方传来巡逻人的怒喝,火把的光亮在水面上晃动。 叶孤舟猛地将潘九按入水中,自己则靠在石壁上装晕。 两名巡逻人蹲在上方边缘,一脸狐疑地看着。 “死了?” “哎,另一个呢?沉底儿了?” “不能吧?” “这也太经不起折腾了。” “走,下去看看。” “这不好吧,小心有诈。” “三天了,在水牢里坚持最长的是两天半。” “嗯……行吧。” 随后,两个巡逻人打开上方栏杆,将一个小竹筏顺了下来,然后举着火把顺着绳子落下。 其中一个巡逻人眉头紧锁,用长矛尖端戳了戳叶孤舟的胸口。 叶孤舟忍着疼痛,不做出反应。 另一个巡逻兵高举火把,目光扫视四周,突然定在了西北角的豁口上,目露惊色:“有诈!” 话音未落,潘九突然从水下冲出,将那巡逻人给撞晕了。 另一名巡逻人见状,准备吹响哨子,可是却被叶孤舟的铁链死死地缠住了脖颈。 哨声戛然而止时,木筏上的火把掉进水里。 “快!趁警报没响!”叶孤舟握住了垂下来的绳索,用力爬出了水牢。 随后,他又拉着绳索,将潘九也拉了出来。 二人谁也没想到,因为砖石掉落的声音引来了巡逻兵,没想到找到了新的脱身机会。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洞口处有一丝丝光亮。 潘九瘫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叶孤舟则警惕地观察四,并尝试向洞口方向摸索。 很快,叶孤舟竟然摸到了一个密封的酒壶,打开瓶塞猛喝了两口,然后又递给了潘九。 潘九也喝了一口,发出了畅快的声音,简直就是天上的玉露琼浆。 这时,?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第八十章 误入泥沼 洞口方向,传来马三通的笑声:“赵大人说,血影阁的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我看啊,他就是想太多了。” 原来,是马三通带着几个船员来查岗了。 “走!”情急之下,叶孤舟拽着潘九躲进了旁边的石缝。 这里刚能容下两人,潮湿的岩壁蹭得后背生疼。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光在石缝外晃悠,马三通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完了,人跑了!” 潘九握紧着一块石头,随时准备攻击:“拼了?” “别动。”叶孤舟按住潘九的手,目光扫过石缝外的藤蔓,“等他们走过再……” 话没说完,潘九踩落的碎石“哗啦”滚进了暗河里。 “在那儿!”马三通的声音陡然拔高。 说时迟,那时快,叶孤舟拽着潘九冲出石缝,一石头便拍晕了追来的船员。 与此同时,顺势夺过了船员手里的刀。 刀锋扫过火把,火星溅在了对方的脸上,趁着混乱两人向洞口方向狂奔。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洞口越来越清晰。 终于……跑出了洞穴。 可是,脚下却愈发黏腻起来,走路都愈发艰难。 “姑爷,有点不对劲。”潘九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陷去。 叶孤舟伸手去拽,却被带得一个趔趄,半截小腿没入了黑褐色的淤泥里。 “是沼泽!”叶孤舟心头发沉,这地方比水牢更要命。 那淤泥像有生命的活物,正顺着裤管往上爬,稍一挣扎就陷得更深。 叶孤舟赶紧稳住身形,压低声音对潘九说:“九,别乱动!越挣扎陷得越快!” 潘九的半个身子已经没进沼泽,急得满脸通红:“姑爷,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先稳住!”叶孤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身体保持平衡,“看看周围有没有能抓的东西。” 两人正慌乱间,马三通带着几个船员追到了沼泽边。 他叉着腰站在硬地上,看着陷在泥里的两人,笑得露出黄牙:“段堂主,没想到吧?水牢关不住你,这烂泥塘总能埋了你。” “马三通,你个卑鄙小人!”潘九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陷得更深,淤泥已经漫到胸口。 马三通啐了口唾沫,眼神阴狠:“哈哈,别急着死啊。这沼泽底下全是烂树根,越动缠得越紧,等淤泥没过脖子,还能多喘几口气呢。” “你……”潘九气得浑身发抖,“马三通,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先顾着自己吧!”马三通挥挥手,让守卫们围在岸边,“来来来,好好看看他俩是怎么死的。这淤泥,就是他俩的棺材。” 叶孤舟感觉淤泥正往嘴里钻,腥臭味堵得喉咙发紧。 他试着转动手腕,刚刚抢来的刀还在,可周围除了稀稀拉拉的芦苇,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潘九的脸已经憋得发紫,嘴唇哆嗦着:“我对不起大小姐,没能保护好姑爷……” “闭嘴。”叶孤舟的声音有些发闷,“九,还没到认命的时候。” “呦,还不认命呢?”马三通笑的更猖狂了,“行啊,既然不认命,那我就送你走的快点儿!” 说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刀尖正好能够到叶孤舟的头。 潘九大惊:“马三通!你要杀先杀我!” “你别急,按顺序来!一个个的送你们上西天!”说着,马三通扬起长刀,就要向叶孤舟的脑袋上砍。 刀还没碰到叶孤舟的脑袋,就感受到了凛冽的刀风。 这一瞬间,叶孤舟绝望透顶,脑子里不断闪现自从有记忆以来,一直到现在的所有重要人生片段。 叶孤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一滩烂泥里。 嗖——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突然从芦苇丛里射出。 马三通的刀正在继续下落的同时,突然捂着脖子往后倒,鲜血从指缝里汩汩往外冒,眼睛瞪得滚圆。 指缝之间,残留着一把飞刀的刀柄。 马三通手里的长刀,脱手落入了叶孤舟身旁的沼泽之中。 船员们顿时慌了神,举着火把四处张望。 突然,上官则带着几个府兵冲出来,九节鞭甩得啪啪响,缠住一个守卫的脚踝。 楚玲珑的银针比箭还快,没等船员举弓就射中了他们的手腕。 左小七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也拖着病体扑上来,用鱼叉绊倒了两个慌神的船员。 “先救人!”楚玲珑瞥见沼泽里的两人,声音发颤。 “砍竹子!快!”上官则一脚踹倒最后一个船员,从地上挑起一把长刀,就往一侧的竹林跑。 刀锋劈在竹秆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左小七和府兵们也跟着砍,很快就堆起一小捆竹子。 楚玲珑指挥着把竹子捆成排,用藤蔓缠紧:“快!再绑两根横的!” 竹排刚放进沼泽,就往下沉了半截。 上官则趴在最前面,手脚并用往前划,腐泥溅了满脸也顾不上擦。 离叶孤舟还有两丈远时,竹排竟突然卡住了,底下的烂树根将竹排缠得死死的。 “扔绳子!”叶孤舟扯着嗓子喊,淤泥已经漫到下巴,说话都费劲。 潘九的脸已经憋得发青,眼睛半眯着,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楚玲珑扯过一根藤蔓,用力甩向叶孤舟。 叶孤舟拼尽全力抬起手,指尖刚碰到藤蔓,整个人又往下陷了半尺。 “抓住了!”他死死攥住藤蔓,手上的青筋暴起。 上官则和左小七趴在竹排上往后拽,软鞭勒得叶孤舟的手腕生疼。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起,每寸肌肉都在惨叫。 此时,潘九已经没了力气,全靠叶孤舟用胳膊肘顶着他的肩膀。 “慢着!”楚玲珑突然喊停,“这样会把他扯散架的!” 随后,她让府兵们再绑了两根长竹篙,小心翼翼地插进叶孤舟身边的淤泥里,“撑住!我们一点点挪!” 竹排一寸寸往前挪,上官则的肩膀被藤蔓勒出了血痕。 叶孤舟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嘴里全是泥腥味,就在他快要松手的瞬间,上官则抓住了他的胳膊:“段堂主,先别死呀,这个人情你得让我还了!” 众人人合力,终于把叶孤舟拖上了竹排。 他趴在上面,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上官则顾不上歇,又转身去拉潘九。 这时候潘九已经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眼睛都快闭上了,淤泥在鼻子下随着呼吸冒泡。 左小七跳进齐腰深的淤泥里,用肩膀顶着潘九的后背,上官则拽着潘九的胳膊,楚玲珑和府兵们在竹排上拉。 潘九的身子卡得特别紧,每拽一下都能听见烂树根断裂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