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影行录》 第十八章 东宫令 叶孤舟、上官则、楚玲珑和潘九等人迅速集结,带着府兵直奔鬼哭林。 鬼哭林是光明城附近的一处原始森林,林子深处常年雾气如纱,笼罩着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木。 杜飞的尸体,是一位走山客意外发现的。 众人在林中行走良久,那走山客突然指着前方:“大人,就在那棵古树下。” 少顷,众人加快了脚步。 杜飞的尸体吊在一棵虬龙般的古樟树上,四肢关节被凿穿敲断,鲜血凝固,泛着暗红光泽。 数条细长丝线穿过关节,将他如提线傀儡般悬在半空。 微风吹过,尸体轻轻摇晃,发出“吱吱”声。 没错,死状与徐美云一模一样。 杜飞的锦袍破烂不堪,沾满泥土与血迹,俊朗的面容扭曲,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潘九指挥府兵,将杜飞的尸体缓缓放了下来。 楚玲珑走近,展开随身布包,取出银针与小刀,蹲下身开始验尸。 叶孤舟与上官则分头勘察四周,潘九指挥府兵搜索线索。 少顷,叶孤舟缓缓蹲下,拨开地上的枯叶,目光如炬:“虽然只有走山客的脚印,但是这里的腐叶铺陈的太不自然。” 上官则查探另一侧,用树枝挑开一些灌木草丛:“没错,凶手手法干净,早已清理了现场。” 这时,楚玲珑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显然已经初步验尸完毕。 叶孤舟和上官则等人走了过去,用目光询问楚玲珑。 “杜飞的死法与徐美云一致,四肢关节被敲碎,创面光滑异常,似锋利器具切割。死亡时间,大约在四日前。”楚玲珑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 上官则挑眉,诧异道:“四日前?那不正是杜飞失踪的当晚吗?” “没错。”楚玲珑点头,扫视叶孤舟和上官则:“二位大人,现场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目光冷峻:“只有走山客的脚印,没发现其他人的。但是,现场发现了刻意清理的迹象,显然凶手警觉性极高。” 潘九看了看杜飞的尸体,又看了看叶孤舟:“姑爷,那现在怎么办?” 叶孤舟顿了顿,沉声说道,“先将尸体运回义庄。” “是!”潘九正要指挥府兵抬走尸体,忽地从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括声。 紧接着,“嗖嗖”射出数支弩箭,直奔众人。 “小心!” 叶孤舟低喝,身形一闪,从腰间抽出长剑,“铮”地斩断一支弩箭。 府兵猝不及防,惨叫声此起彼伏,十余人中箭倒地。 楚玲珑柳叶刀一挥,侧身躲过了一箭。 上官则甩出九节鞭,利落地打断了两支弩箭,一声怒喝:“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高耸古树上滑下数十名蒙面持刀的黑衣人,动作迅捷如鬼魅一般。 这些人落地无声,长刀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黑衣人首领身形高大,眼中杀意凛然,高喝道:“杀了段无疑,替太子殿下报仇!” 叶孤舟心头一震,心中叫苦:“奶奶的,又是南乾太子党!怎么没完了……” 他心里头苦啊,顶替着段无疑的身份,也带来了无尽杀机。 明明与这些南乾太子党是自己人,却无法吐露真实身份,只能咬牙迎战。 多次希望徐浪能向南乾东宫转达不要追杀,可是都被徐浪以叶孤舟的身份是绝密为由拒绝。 唰! 长剑挥出,剑气凌厉,迎上三名黑衣人。 剑光交错,火星四溅。 叶孤舟身法如风,左突右刺,剑尖刺穿一名黑衣人胸口,顿时鲜血喷涌。 上官则怒吼一声,九节鞭娴熟地划出半月弧光,竟硬生生敲断一名黑衣人手臂,顷刻血雾弥漫。 转眼间,他已逼退数人,高声喝道:“这些都是南乾东宫的死士,段堂主可要小心了!” 叶孤舟冷哼回应:“多谢上官大人关心!” 楚玲珑足尖轻点躲过一击,柳叶刀猛刺一黑衣人颈侧,那人闷哼倒地。 随后,又一刀击退一人,手法灵动如蝶。 潘九挥刀护在叶孤舟身侧,脸上满是怒意:“姑爷,属下掩护你!” 他与两名黑衣人缠斗着,刀光剑影,杀气四溢。 南乾东宫的死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法狠辣,招招夺命。 叶孤舟稍微疏忽,肩头便中了一刀,鲜血渗出了青衫。 虽然痛楚钻心,他却咬牙不退,剑招愈发凌厉,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喉咙。 黑衣人首领见状,怒吼道:“段无疑,今日你必死无疑!” 旋即长刀劈下,刀风呼啸,直取叶孤舟咽喉。 叶孤舟不屑地冷哼一声,侧身避过,剑尖直刺首领心口。 黑衣人首领刀法老辣,横刀格挡,“铮”地一声,顿时火星四溅。 两人交手十余招,刀剑碰撞,杀气弥漫。 叶孤舟瞅准破绽,剑光一闪,刺中首领手臂,鲜血喷出。 首领闷哼一声,却仍挥刀猛攻,眼中满是疯狂。 府兵死伤惨重,余者奋力死战。 这时,楚玲珑与上官则联手,柳叶刀和九节鞭配合,击倒数名南乾死士。 一炷香的功夫,黑衣人渐渐不敌,此刻已经尸横遍地。 叶孤舟一剑刺入首领肩头,将他逼倒在地。 那黑衣人首领见状,想要再次起身。 没成想,叶孤舟的剑尖,已经抵住了其喉咙:“断喉谷一役,我未杀你家太子!再来送死,休怪我无情!”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撕下了面巾,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段无疑,你还敢狡辩!太子自断喉谷受惊,染上重病,半月前已薨!” 此时的他,眼中恨意滔天,似要将叶孤舟生吞。 叶孤舟心头大震,不禁心中暗道:“啥玩意儿?南乾那遭瘟的太子嗝儿屁了?怪不得东宫这些狗腿子死咬不放!” 事已至此,他蓦地眼中寒光一闪,剑尖猛刺首领咽喉。 黑衣人首领瞪大双眼,鲜血涌出,倒地身亡。 大战结束,林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潘九擦去刀上血迹,跪旁一具黑衣人身旁,搜出一块令牌:“东宫令。果然是南乾太子党的人!” 叶孤舟心中苦笑:“奶奶的,段无疑的祸,老子来背锅!” “看来断喉谷刺杀一事,段堂主没给皇上丢人。”上官则收起九节鞭,瞥了叶孤舟一眼,“吓死的,也是死啊。” “上官大人……”叶孤舟本想回怼两句,却在这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愣住了。 叶孤舟突如其来的异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潘九好奇地问:“姑爷?怎么了?” 叶孤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捂住肩头伤口道:“没事儿。清理现场,把杜飞送回义庄。” 府兵清理完战场,抬着杜飞的尸体,踏上了回城的归途。 第十九章 道貌岸然 回到光明城内的第一件事,叶孤舟就是要求周泰即刻发布明日处斩杜红的布告。 周泰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贤婿啊,你不是说这案子尚有疑点,不可贸然处斩吗?” 叶孤舟目光微垂,眯缝着眼睛说道:“岳丈,我觉得你说的对。皇上已知凶手到案,民心汹涌,总需给百姓一个交代。另外我想了想,玉插屏的关键线索徐美云已死,凶手是谁难道很重要吗?” 这句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太没人性了。 周泰眯起眼,审视叶孤舟片刻,奸笑了一下:“没错,咱们要查的是玉插屏。我们说杜红是凶手,她就是凶手!” 叶孤舟背着手,微微点头:“目前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免得徒增流言。” “嘿嘿,明白。”周泰转向一旁的潘九,命令道,“潘九,速去张贴布告!” 潘九刚要开口,叶孤舟突然拦下了话茬:“对了,同时通知杜连生明日前来探视女儿。” 潘九拱手领命,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杜连生来到了城主府牢狱来探视女儿杜红。 其实,潘九去通知杜连生的时候,杜连生拒绝探视的同时,还痛骂了一番杜红。 在潘九的劝说之下,杜连生才勉强前来。 牢狱内潮湿昏暗,石墙上挂着几盏油灯,火光摇曳着。 杜红蜷缩在角落,襦裙沾满了尘土,乌发散乱,眼中满是绝望与惊惶。 叶孤舟、上官则、周泰和楚玲珑站在牢房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杜连生走向关押杜红的牢房。 随后,杜红看到了牢门外的父亲杜连生,难以置信道:“爹?” 坐在木轮椅上的杜连生见到杜红,眼中满是愤怒:“你这孽女!别喊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杜红泪水夺眶而出,起身扑向铁栅栏,双手抓着栏杆,哭喊道:“爹!您要信我!我没杀人!我绝没害叔叔和娘亲!” “你住口!”杜连生暴怒,“死到临头,还不知悔罪!我今日来见你,就是替你娘亲看看你如今的下场!” “我知道您偏心哥哥,我心里不平,才勾结那假道士做了错事,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啊!”杜红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你还敢狡辩!连城是你叔叔,美云是你娘,你却下此毒手,畜生不如!”杜连生身体前倾,双手紧握着扶手,“是你毁了如意坊,害的杜家家破人亡!你就是一个灾星!从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义绝!”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似要背过气去。 楚玲珑见状,上前一步,温声道:“杜班主,切莫过于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杜连生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颤声道:“多谢阿青姑娘。多谢城主府抓到这家中败类,让我杜家得雪大耻。连城,美云,飞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杜红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愣在原地,泪水滑落,嘴唇颤抖,喃喃道:“爹……您真的不信我……” “好了,我不想再与你说什么了。”言罢,杜连生转身要走。 突然,杜红像是疯了一般,朝牢房石墙撞去。 “砰”地一声,鲜血从额头涌出,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随后,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震惊。 “杜红!”楚玲珑惊呼一声,欲上前查看。 可叶孤舟却抢先了一步,疾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向杜红鼻息。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沉声道:“人已死了。” 周泰瞠目结舌之余,冷哼了一声:“呵,即将要押赴刑场,她竟畏罪自杀了?” 杜连生愣在轮椅上,嘴唇颤抖,似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上官则走上前,注视着地上的杜红,对杜连生道:“无论她犯下多大罪孽,终是你的女儿。如今她已死,你送她最后一程吧。” 杜连生长叹一声,声音低哑:“罢了……罢了……” 叶孤舟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潘九:“既然杜红死,将她与杜飞的尸体都送回如意坊吧。” 周泰点头,挥手示意府兵上前。 府兵抬走了杜红的尸体,血迹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杜连生被推着轮椅,缓缓跟在后面。 夜幕低垂,如意坊沉浸在一片死寂的哀氛之中。 院子点起了白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晃,让如意坊显得愈加诡异。 两口棺材并排摆在戏台前,棺盖尚未封死。 戏楼内挂满了白幡,檀香袅袅。 诺大的如意坊,如今只剩下了杜连生一个活人,外加一双逝去的儿女。 明日早上,杠夫将会来抬棺出殡。 杜连生坐在木轮椅上,目光缓缓扫过两口棺材,眼神冷漠,竟无半点悲伤。 若是如杜红所言,杜连生重男轻女,也该悲伤一下杜飞吧? 沉默良久,杜连生忽地笑了,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 他声音低沉,自言自语:“杜飞,你这风流公子,活着只知败家,死了倒好,免得再让杜家蒙羞。”顿了顿,目光移向杜红的棺材,笑意更深,“杜红啊,多亏你勾结那假道士,编出灵偶复仇的戏码,替我担了罪名。不然,城主府的鹰犬怕是早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得意。 月光洒在戏台上,映得他的脸庞阴森可怖,宛如厉鬼。 突然,杜红的棺盖震动,发出“砰砰”的闷响。 杜连生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竟然猛地从轮椅上站起,动作迅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盯着震动的棺材。 少顷,他脚步踉跄地逼近棺材,双手猛推棺盖。 棺盖“吱呀”一声滑开,杜红居然猛地坐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杜连生双目骤然睁大,颤声道:“活,活了?” 杜红一个飞脚踹出,正中杜连生胸口。 “哎呦!” 杜连生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匕首脱手,滑出数尺。 他挣扎着爬起,急忙抓起匕首,恶狠狠道:“好命大的丫头!竟然活过来了!” 随后,他扑上前,刀光一闪,直刺杜红的心口。 杜红翻身滚下棺材,堪堪躲过一击。 她踉跄起身,泪水滑落,嘶声道:“爹!你为何如此狠心?我是你女儿啊!” 杜连生冷笑,眼中杀意凛然:“狠心?等你死了,去问你娘吧!” 说着,他猛地扑上,将杜红压在地上,匕首高高举起,刀尖一点点逼近她的喉咙。 杜红拼死抵住父亲的手腕,力气渐渐虚弱,匕首在月下闪着寒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铮”地一声,击中了杜连生手腕。 匕首顷刻飞出,钉在了地上,刀柄兀自颤动。 第二十章 真相 那是一支九节鞭,鞭身泛着冷光。 杜连生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屋脊上两道身影翻身跃下,衣袂飘飘。 没错,正是叶孤舟和上官则二人。 二人落地,围住了杜连生。 杜连生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你们……你们怎会……” 他猛地意识到,中了圈套。 叶孤舟冷哼,踏前一步:“杜连生,你假装瘸子,藏得可够深的。你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妻子、一双儿女,你才是最恶毒之人!” 杜连生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嘶声道:“你,你怎会怀疑到我?” 叶孤舟目光如炬,缓缓说道:“瘸子下肢肌肉易萎缩,腿必比常人细,与身体不成比例。可你的下肢,却与常人无异。我便猜测,你恐是假装瘸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杜红,“于是,我说服杜红配合我演戏。利用你探监的时候,让她假死在你面前。你将她尸体带回后,试探你是否能露出马脚。果然,你这狐狸尾巴没藏住。” 杜连生闻言,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忽地苦笑,声音低哑:“叶大人果然心细如发,竟在如此不起眼之处找出破绽。不错,连城、美云、杜飞,皆死于我手!” 上官则捡起地上的九节鞭,目光凌厉地看向杜连生:“为何?你为何连亲弟弟、妻子、儿女都不放过?” 杜连生似哭似笑,眼中泪光闪烁:“杜飞不是已告诉你们答案?连城与美云偷情,那对狗男女,罪该万死!”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怨毒,“两个都是我至亲之人,偏偏却是伤我至深之人!心伤透了!” 叶孤舟目光一寒,厉声喝道:“那杜飞呢?他们是你的儿女,又何错之有!”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把他们都逼上绝路!”上官则也气不过。 杜连生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儿女!他们是连城那畜生的种!”他声音尖厉,似要撕裂夜空,“我养了他们快二十年,却发现他们非我亲生,还想让我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杜红瘫坐在地,眼中满是震惊,喃喃道:“不……不可能……我怎会是叔叔的孩子……” 她双手抱头,泪水滑落,声音颤抖着,似乎即将崩溃。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撼。 空气仿佛凝固,戏楼内的白幡在风中低鸣,宛如鬼泣一般。 “杜连城!别演了!” 突然,院门的方向传来了楚玲珑清亮的声音。 叶孤舟、上官则、杜连生和杜红一愣,循声看去,只见楚玲珑跨进院门。 身后跟着潘九与一队府兵,火把光芒映得她面容冷峻,府兵迅速将戏院围的水泄不通。 “杜连生,别再演了!不,该叫你杜连城才对!”楚玲珑走到近前,目带寒意。 杜连生一愣,强笑道:“你在胡说什么!连城早就死了!” 楚玲珑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不,你弟弟没死,因为你就是杜连城!” 此言如雷,震得众人登时哑然。 楚玲珑踏前一步,目光如刀地盯着杜连生,接着说道:“今日你探监时,我无意间发现你耳后有细微缝合痕迹,疑似换过脸。光明城有换脸之术的,唯有鬼市邪医。我去鬼市查问过,邪医交代,十五年前,杜连城曾找他换了杜连生的脸,还付了一笔重金。” 杜连生脸色刷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辩道:“一派胡言!绝无此事!我是杜连生!” 楚玲珑浅浅一笑,目光如针:“怎么,还在狡辩?十五年前,杜连生摔断腰,下肢瘫痪,众人皆知。可你如今这般模样,哪有半点瘸疾?你便是杜连城,冒充兄长,隐藏至今!” 叶孤舟目光一凛,暂没言语。 上官则紧握九节鞭,眼中满是震惊:“阿青姑娘,此话当真?” 楚玲珑点头,沉声道:“邪医供词确凿,杜连城杀了兄长杜连生,换其面容,冒名顶替,鬼市里的邪医可作证!” 杜红闻言,泪流满面,颤声道:“爹……不,杜连城……你怎能如此……” 她声音哽咽,几乎要昏厥过去。 没错,眼前所谓的杜连生,其实正是弟弟杜连城! 杜连城忽地狂笑,笑声刺耳,带着几分疯狂。 突然,他抓起地上的匕首,猛地掷向楚玲珑,趁乱欲逃。 楚玲珑侧身躲过,柳叶刀一挥,刺中了他的膝盖。 杜连城踉跄倒地,上官则九节鞭一甩,鞭身如蛇,缠住他脚踝,将他拖回。 叶孤舟大手一挥,高声道:“拿下!” 府兵一拥而上,刀剑架在杜连城颈间,将他死死按住。 杜连城挣扎无果,眼中满是绝望,喃喃道:“我输了……输得彻底……” 杜红瘫在地上,泪水不止,似乎还在消化这残酷的真相。 叶孤舟目光复杂地看着杜连城,心中暗骂杜连城这个王八蛋,竟然以亲哥哥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 由此及彼,联想到了自己,他不也是以哥哥的身份活着吗? 只不过,叶孤舟想尽量结束这种替身生活。 “杜连城,你罪孽深重,杀亲灭伦,天理不容。押回城主府,严审!”说完,叶孤舟转身离开。 府兵将杜连城绑起,拖出了戏楼。 杜红被楚玲珑扶起,眼中空洞,像丢了魂儿一般。 杜连城被押回城主府牢狱后,双手就被铁链锁住,吊在了刑架上。 叶孤舟站在他面前,沉声问道:“杜连城,你为何连亲兄、爱妻都不放过?速将真相全盘托出!” 杜连城低垂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沙哑:“我与美云本是两情相悦,可父亲杜怀礼错点鸳鸯,将她许给了哥哥连生。后来,我和美云的事情,被哥哥发现了。我担心败露,便杀了他。为了能和美云永远在一起,我便去鬼市找邪医,换了连生的脸,以他的身份与美云光明正大地生活。” 叶孤舟问:“那么,为何又将其制作成提线傀儡?创口如此光滑,是怎么做出来的?” 杜连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至于我将他制成提线傀儡,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泄愤罢了。光滑的创口?是用五毒水腐蚀而成的,看起来自然光滑。自那以后,我整日担惊受怕。可是谁知,杜红那丫头找来了假道士,竟将此事说成了灵偶复仇,我和美云便将错就错。” 上官则冷哼,怒道:“好一个将错就错!后来为何又杀徐美云?” 杜连城叹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这些年来,我与美云渐生嫌隙。后来我们大吵了一架,她竟要将我杀兄之事公之于众。无奈之下,我只得以同样手法杀了她。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牢房内一片死寂,众人唏嘘不已。 楚玲珑目光深邃,叹了口气:“为情所困,便如此丧心病狂,真是可悲可恨。” “杜连城,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周泰哼道。 杜连城猛地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声道:“若我说一个重要信息,对你们有帮助,能否饶我不死?” “丧心病狂之徒,还妄想活命?!”周泰袍袖一甩,似要下令处斩。 叶孤舟突然抬手,沉声道:“岳丈,且慢。”他看向杜连城,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是关于玉插屏的吗?” 杜连城摇头:“我不清楚。” 叶孤舟沉默片刻,神色冷峻道:“若你信息确实有用,我可向皇上求情,免你死罪,流放岭南。” 杜连城如遇大赦,连连叩首,颤声道:“多谢叶大人!之前你们问我美云常与何人来往,我怕多事,便没有吐露。她常去一家茶楼,叫翠微居,与胡秀莹往来甚为密切。” 叶孤舟目光一凛,急忙追问:“翠微居?胡秀莹是何人?” 杜连城回道:“她是翠微居的老板娘,美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翠微居找她几次。”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心中疑窦。 第二十一章 新的线索 翠微居坐落在光明城西街,是一座两层木楼。 楼前摆着几张竹桌,茶客三三两两,笑语喧哗,茶香四溢。 叶孤舟与上官则推门而入,迎面一股清新的茶香扑鼻,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掌柜胡秀莹正在柜台后忙碌,约莫三十五六岁,姿容清丽。 她身着月白长裙,外罩青色纱衫,乌发挽成高髻,缀着一支碧玉簪,举手投足间透着温婉。 叶孤舟和上官则站在门口,环视四周打量了一番茶楼环境。 胡秀莹正低头清点茶盏,觉察到有茶客来了,便笑容温婉地迎上前:“两位客官,喝点什么茶?” 叶孤舟拱手,旋即拿出了城主府的腰牌:“胡掌柜,我们是城主府的,找你问些事。” 胡秀莹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很快掩去,笑道:“原来是官爷,请楼上雅间说话。” 她引二人上二楼,推开一间雅室,亲自奉上清茶,动作娴熟。 三人落座,叶孤舟开门见山:“胡掌柜,徐美云与你交情如何?她常来此地,所为何事?” 胡秀莹闻言,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唉,没想到杀死美云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真的太可怜了。” 叶孤舟手扶茶盏,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她和杜连城的事情,你是否清楚?” 胡秀莹一愣:“她和杜连城?杜连城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显然,徐美云和杜连城偷情的事,胡秀莹不清楚。 上官则展开折扇,微微扇动:“胡掌柜,真正的凶手并不是杜红,而是杜连城!” 此言一出,正要给叶孤舟续茶的胡秀莹骤然一滞:“什么?” 随后,叶孤舟接过茶壶,给自己续杯,同时也将杜连城先后杀死亲哥哥和嫂子徐美云,以及顶替哥哥身份生活的事告诉了胡秀莹。 胡秀莹听罢,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气恼不已:“两位大人,一定要将那畜生碎尸万段!” “这件事,徐美云也有过错,要不是越了叔嫂的分寸……”上官则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转入正题,“徐美云手中的那个雕花木匣,你可曾见过?或者,她是否曾和你说过?” 胡秀莹点了点头:“见过。” 听对方这么一说,叶孤舟和上官则相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 胡秀莹眼中闪着泪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忆往事。 少顷,她缓缓说道:“我与美云其实都是苦命人,当年一同从外地逃难至光明城,半路在城外的黑风岗遇见一伙黑衣人厮杀。” 上官则挑眉,追问道:“黑衣人?” 胡秀莹目光悠远,点了点头:“嗯。那伙人似在争夺什么,其中一个受重伤的黑衣人把木匣埋了起来。后来,黑衣人离开之后,我和美云把那木匣挖了出来,并将那死去的黑衣人埋了。” 叶孤舟心头一震,沉声道:“后来,你们打开了木匣?” “打开过,里面是一个玉插屏。”胡秀莹答道,“后来,她带着木匣去了如意坊,被老班主杜怀礼收留,在如意坊当了傀儡戏学徒。接下来,她被杜怀礼嫁给了长子杜连生。渐渐的,我则靠她的资助,才开了这家翠微居。” 上官则皱眉,有些怀疑:“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胡秀莹用力点点头,信誓旦旦道:“小女子如有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之罚!” 叶孤舟和上官则返回城主府,开始调阅城主府内的地方档案。 从一处档案中发现,十八年前确实在城外的黑风岗一带发生过激斗,被当地村民称之为“马匪内讧”。 相传在当年黑风岗有一伙马匪发生了内讧,二当家的夺权追杀二当家的。 叶孤舟又翻阅了最近几年的档案,光明城附近最大的马匪叫姚大顶,正是当年马匪内讧中的二当家。 与圣玺相关的玉插屏,怎么会在马匪手里呢? 难道,当年马匪的内讧之战和追杀守护前朝圣玺的禁卫,两件事正好重叠了? 所以才让附近村民以为,追杀前朝禁卫是马匪内讧? 如果当年掩埋雕花木匣的是某个前朝禁卫,那么黑风岗周边也一定有其他禁卫的线索。 经过叶孤舟和上官则初步磋商,决定前往黑风岗周边村落展开调查。 黑风岗到底有没有前朝禁卫的线索,叶孤舟暂且不太挂在心上,目前最闹心的则是“那方面不行”一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儿竟然传到了周泰的耳朵里。 叶孤舟猜测,肯定是上官则那张破嘴。 之前,周泰就希望段无疑和女儿周婉柠能给他生个小外孙。 如今得知女婿生理机能出了问题,他便四处求医问药,但是可苦了叶孤舟。 毕竟,叶孤舟的身体没问题,甚至还很壮实。 将杜连城押往京城的当天晚上,叶孤舟青衫半敞地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光明城全图。 目光游移片刻,落在了城南八百里外的集贤村上。 周婉柠坐在妆台前,月白罗裙轻垂,乌发如瀑,静静地梳理着长发。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周婉柠一愣,下意识询问:“谁?” 房门外,传来了周泰的声音:“婉柠啊,是我。” 周婉柠起身开门,只见周泰身着玄色锦袍,手中端着一只青瓷药碗。 药碗热气袅袅,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周泰走了进来,满脸笑意:“贤婿,婉柠,还没睡呢?那个,我特意送来一碗汤。”随后看向叶孤舟,意味深长道,“贤婿啊,听闻你从南乾归来后,身子一直有些不适,一定要抓紧治疗啊。” 叶孤舟闻言,心头猛地一紧,将地图放在了一旁,皱眉道:“岳丈,此话从何而来?我并无不适。” 他目光微眯,暗自揣测,暗骂是谁在岳父面前嚼舌根? 于是,她看了一眼周婉柠。 周婉柠自然明白,微微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如果周婉柠没说谎,叶孤舟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段无疑! 对,一定是段无疑那张破嘴。 “贤婿,莫要讳疾忌医。不管是谁说的,既然有病,怎能不治?若耽误了病情,那婉柠可怎么办?我可一直盼着有个小外孙呢,哈哈。”周泰指了指药碗,一脸认真道,“这是我重金求来的秘方,九阳大补汤,专治阳虚之症,三个疗程便可见效。喝了吧,莫辜负为父一片心意。” 叶孤舟嘴角抽了抽,心中苦笑连连,身为药师的他自然知道“九阳大补汤”的威力。 这“九阳大补汤”药性猛烈,若连饮三日,怕是要血气翻涌,鼻血横流。 更要命的是,亲嫂子夜夜躺在身旁。 他顶着兄长身份,绝不能与周婉柠有半分逾越。 叶孤舟懵了,这可怎么办? 若推说无病,恐怕是会露出马脚的;若喝了这药,只怕是扛不住啊。 叶孤舟瞥了周婉柠一眼,见她低头不语,心头五味杂陈。 见叶孤舟迟疑,周泰眉头微皱,转向周婉柠:“咳咳。婉柠啊,你也劝劝无疑。夫妻一体,他的身子要紧,你怎能不闻不问?若是成了顽疾,那可就麻烦了。” 周婉柠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地对叶孤舟道:“段郎,爹也是一片好意。你身体有恙,早些治好,免得我们担心。” 叶孤舟看着周婉柠清澈的眼神,心底一软,知她并无恶意,却又无法坦言真相。 他长叹一声,只好接过药碗。 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顿时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闭眼仰头一口将汤药饮尽。 药液入喉,苦涩中带着一股灼热,直烧得他喉头一紧,险些呛出声来。 周泰见状,哈哈一笑,满意道:“好!不出半月,贤婿必能痊愈。一个月后,婉柠定有喜讯!” 周婉柠神色羞赧,偷看了一眼叶孤舟。 周泰离开后,叶孤舟心里敲起了鼓,那可是“九阳大补汤”啊! 药效发作,忍不住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九阳大补汤 周婉柠吹灭灯笼,钻入被窝,月光洒在床榻上。 叶孤舟应了一声,脱下外袍,躺上床榻,与她并肩而卧,二人气息相闻。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心绪,盼能尽快入睡,生怕药效起来。 没等叶孤舟睡着,一股热流如烈焰般席卷全身。 叶孤舟只觉血脉贲张,浑身发烫,额头渗出大量汗液,衣襟很快被浸湿,紧贴在了胸膛。 他呼吸渐重,牙关紧咬,试图压下体内翻涌的躁动。 同时,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床沿,指甲嵌入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周婉柠被挠床的声音惊醒,察觉出了异样,翻过身子柔声询问:“段郎,你怎么了?” 叶孤舟一惊,忙挤出一抹笑意:“无……无妨,只是肚子有些不适。” 他强撑着掩饰,额头汗珠滚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周婉柠蹙眉,关切地问道:“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孤舟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不碍事,估摸是那汤药太补,我的肠胃有些受不住。”随后,他一个翻身坐起,披上外袍,匆匆道,“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说罢,不等周婉柠回应,便跌跌撞撞冲出卧房。 叶孤舟来到后院的茅房附近,背靠墙壁,紧闭双眼,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血气。 他紧握双拳,狠狠捶向墙壁,低声咒骂:“妈的,该死的九阳大补汤!” 吹过微凉的夜风,可是却吹不散内心的燥热。 叶孤舟深呼吸数次,强迫自己冷静,心中默念:“万万不能乱了心性……” 与此同时,又用内力尽量消散“九阳大补汤”的作用。 等叶孤舟返回卧房时,周婉柠已经睡着了,他这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清晨醒来时,周婉柠将袍子递给叶孤舟:“段郎,昨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没事吧?” 叶孤舟尴尬地接过袍子,旋即冷着脸说:“无碍。” “爹刚刚又来了,跟我叮嘱着,一定要让你坚持服用。”周婉柠说着,帮着叶孤舟系腰带。 叶孤舟拦下周婉柠的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回应。 此时的叶孤舟心里懊恼极了,骂了周泰一千遍一万遍,昨晚差点把他给憋死。 要是长久下去,都不用暴露身份,九阳大补汤就得把他折磨死。 思来想去,叶孤舟下定决心,必须得自己配一味药,把九阳大补汤的力道化解掉。 吃过早饭之后,叶孤舟和楚玲珑结伴策马前往黑风岗,中途再与住在城西驿馆的上官则会合。 到了城西驿馆门外,等待上官则时,楚玲珑突然说出来一句话,让叶孤舟差点石化。 “昨晚的药汤熬的如何?”楚玲珑目向路的尽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孤舟一愣:“啊?” 楚玲珑顿了顿,又重复了一句:“昨夜的药汤熬的如何?” 叶孤舟看了看天,以此化解尴尬:“啊,挺好。阿青姑娘,为何如此问?” 楚玲珑答道:“药是我熬的。” 完了完了,前女友给前男友熬制补肾壮阳中药,帮助前男友和前男友的“妻子”生孩子。 这……这叫什么事儿? 等等! 换句话说,楚玲珑也知道了他叶孤舟如今生理功能不完善的事儿了? 此时的叶孤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城主府还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生理缺陷的事情! 虽然那是他装出来的,但是也好说不好听啊。 这时,上官则从驿馆内出来了,终于结束了叶孤舟和楚玲珑尴尬的瞬间。 三人一路无言,结伴而行,直奔黑风岗。 黑风岗位于光明城西三十里,是一片荒凉险峻之地。 岗上怪石嶙峋,稀疏的枯树扭曲盘绕,岗下乱石遍布,杂草丛生。 由于被参天古木所遮蔽,黑风岗常年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传说,此地曾是古战场,阴气深重,常有怪事发生。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顺着崎岖小径前行,扫视四周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不久,叶孤舟缓缓蹲下身,拨开灌木丛,露出了一块划满刀痕的岩石:“这些刀痕,应该是十八年前那场厮杀留下来的。” 上官则挑眉,环顾四周:“黑风岗地势险要,易藏匿却难搜寻。既然当年有一名前朝禁卫将木匣埋藏,那么有没有可能其他禁卫也会情急之下掩埋呢?所以,这里极有可能还有埋有木匣。” 叶孤舟冷笑,目光深邃:“偌大一个黑风岗,想要找到一个掩埋的木匣,何其艰难。十八年过去了,就算仍旧有木匣掩埋在此,木匣也可能已经腐烂。” 上官则展开折扇驱散腥臭味,斜睨了叶孤舟一眼:“那依段堂主之意呢?” “与其翻找木匣,不如从前朝禁卫着手。”叶孤舟故作高深,眯缝着眼睛道,“阿青姑娘,黑风岗周边有几个村落?” 楚玲珑作答:“两个,集贤村和五羊庄。集贤村距离黑风岗最近,但是常住百姓并不多。” 叶孤舟思忖片刻,望向远处:“先去集贤村!” 集贤村四周环山,溪流潺潺,村内茅屋错落,篱笆环绕,鸡犬相闻。 村头一座破旧的庙宇,但是却香火鼎盛。 叶孤舟等人路过时,看到了一条大红绸子搭在了匾额上,两侧墙壁上还贴有大红喜字。 绸子和喜字很新,显然是最近几天弄的。 庙宇的匾额上,写有褪色的行书“鬼王庙”三个大字。 三人走访了村里九户人家,对当年黑风岗“马匪内讧事件”颇有印象。 但是,都没有提供什么关于玉插屏木匣的有效信息。 而且问起关于挂红绸贴喜字的原因,那九户人家也只给出了“本地习俗”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 由于集贤村的人口流失严重,叶孤舟有些担心当年见过木匣的人,可能不在集贤村了。 集贤村目前仅存十户人家,还有最后一户人家,便是集贤村的老里长穆良。 最后的希望,也都寄托于此。 老里长穆良约六十余岁,长得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灰布短衫,满脸皱纹如刀刻一般。 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打量着叶孤舟等人。 楚玲珑拿出城主府腰牌,自报家门:“穆里长,是吧?城主府查案。” “哦哦,里面请。”穆良面露微笑,将三人请到屋内。 第二十三章 血手印 进屋之后,穆良恭敬问道,“三位官爷,所查何案?” 上官则在屋内踱着步子,扇子轻摇:“穆里长,十八年前的马匪内讧事件您知道吧?” “当然听过。”穆良拿出长烟杆,点了一袋烟,然后抽了两口,“而且,一个受伤的马匪还来过我家。” 此言一出,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是目光一震。 “那马匪长的什么样,是否给过你这样一个东西?”说着,叶孤舟从怀里掏出了画有雕花木匣,以及玉插屏的草纸。 穆老汉往前探了探身子,叼着烟嘴打量着叶孤舟手中的画,不禁愕然:“不错,正是这样的木匣。”旋即,他又觉得不对,“哎,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木匣的?” 叶孤舟顿时心花怒放,急忙追问:“那木匣现在何处?受伤的马匪后来如何了?” 上官则补充道:“这木匣涉及到一桩大案,希望你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穆良吸了两口烟,目光缥缈,似乎在回忆往事:“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一名浑身是血的,背着一个女婴的黑衣马匪闯了进来。他将女婴和木匣都交给了我,叮嘱我暂时保管,说日后会来取。然后,那黑衣马匪便走了。后来,我给女婴取名穆翠翠,一直养到了十五岁。只可惜……” 叶孤舟意识到有些不妙:“可惜什么?” 穆良一声叹息:“只可惜,她三年前成了鬼王娶妻的人选,那个雕花木匣作为嫁妆随她去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面面相觑,都对“鬼王娶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何为鬼王娶妻?”楚玲珑问,“村口的鬼王庙那个鬼王?” 穆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年前,西山黑风岗上来了一个鬼王,要想庇佑村子平安,每年四月十五必须娶走一个村里的姑娘。” “娶走之后呢?去哪儿了?”叶孤舟好奇地问。 穆良一声叹息,伤感地摇了摇头:“娶走之后,新娘魂魄皆被取走,会留下诡异的尸身。村里人担心惹怒鬼王,便在村口处修建了鬼王庙。所以,短短几年的时间,集贤村的人都快跑绝了。” “四月十五……”叶孤舟嘀咕了一句,突然眼睛一亮,“那不就是七天后?” “对,今年的鬼王娶妻,正好是七天之后。”穆良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锅朝墙壁上用力扣了扣。 上官则眉头紧锁,有些困惑:“怪了。既然七天后就要举办鬼王娶亲了,为何我们之前走访那九户人家时,并没有看到要出嫁的迹象?” 楚玲珑接过话茬:“难道,这次出嫁的女子,不在集贤村?” “不,就在村里。”穆良摇了摇头,话锋陡然一转,“只不过,鬼王要求必须严守嫁女的秘密。” 楚玲珑恍然:“怪不得,都没有人提起鬼王娶妻的事。” 叶孤舟沉声问道:“如果不遵守呢?” “如果不遵守,那么就会遭受鬼王的报复。”穆良向西指了指,面露恐惧之色,“去年四月十五,吴二一家就违反了约定,一家四口稀里糊涂的死了,同时屋里墙壁上还留下了血字,你说吓不吓人?” 三人相视一眼,叶孤舟起身道:“带我们去吴二家看看。” 于是,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在里长穆良的带领下,穿过村中狭窄的烂泥路,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 穆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畏惧地低声道:“官爷,这就是吴二家了。自从他们一家离奇死亡后,村里人都不敢路过他家门前,生怕沾上霉运。” 吴二家的院落荒芜,篱笆倾颓,屋檐下瓦片残缺,露出黑洞洞的梁木。 叶孤舟推开腐朽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内一股霉味顿时扑鼻而来。 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拿出了兵器,高度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阳光透过破窗照射进来,空气中飘满了浮沉,满地散乱的桌椅,碎瓷片与尘土混杂,蛛网密布了各个墙角。 墙壁上,暗红的血字“忤逆鬼王,天理难容”八个大字触目惊心。 旁侧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透着阴森诡异之气。 上官则瞥了一眼墙上的血字,轻蔑地冷哼道:“呵,这鬼王的字,也忒难看些。” 叶孤舟沉默不语,缓缓走近墙壁,半弯着腰细看那些血手印。 少顷,他眉头紧锁,指尖轻触墙面,低声道:“嘶……这血手印有些不太正常。若是受害者挣扎留下的,定会有抓挠痕迹,位置也应该是杂乱无章的。可是这些手印,更像是刻意轻按上去的,而且力道完全不够。” 楚玲珑也走近墙壁,俯身细察片刻,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拧眉说道:“是的。这些血手印不仅没有力道,手掌尺寸出奇一致,都是左手。” 上官则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打了个响指:“所以,这可能是鬼王故意留下来,迷惑人心的伎俩!” “故意迷惑人的伎俩?”站在门口的穆良连连摆手,声音发颤地极力解释,“不可能,不可能。官爷,这不可能是假的!我们都见过鬼王的神通!吴二一家忤逆鬼王,才会遭此劫难的!” 叶孤舟斜睨了一眼穆良,沉声问道:“里长,吴二家的墓地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 穆良一愣,摇头叹息道:“官爷,吴二一家死不见尸,哪来的墓地啊?那年他们是一夜之间失踪的,村里人找遍了西山,也只在这屋里发现这些血字手印。” 叶孤舟眯缝着眼睛,目光深邃:“既无尸身,谜底怕只能在七天后的鬼王娶妻揭开了……” 返回光明城时,长街已经灯火初上。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沿街引马前行,三人皆因“鬼王娶妻”心事重重。 行至街口,突然一道娇俏身影迎面而来,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那倩影俏脸生辉,正是鬼马少女韩灵儿。 她一眼瞥见了上官则,立时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娇声道:“上官哥哥,这么巧啊,咱俩也太有缘了些!” 上官则眉头微皱,尴尬地瞄了一眼叶孤舟和楚玲珑,没有回应韩灵儿。 叶孤舟双手抱臂,一副看戏的模样。 他知道,笑话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不合脚的鞋 韩灵儿见状,负手昂起头,贴近上官则打量了起来。 上官则努力抬高脖子,侧过脸去:“你干嘛?” 韩灵儿一手夹在腋下,一手拄着下巴,秀眉微蹙:“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该不会是想我想的心力憔悴吧?哎呀,真是罪过。” 上官则拳抵唇边,干咳一声,频繁使眼色:“韩灵儿,我还有要事,你能不能别捣乱?赶紧走!” 韩灵儿却不依不饶,笑得更甜,拽住上官则的袖子:“行啦,就别诓我这个良家少女了。这都月上柳梢头了,看你们明显是要回城主府,能有什么要事啊?” “好了!”上官则挣脱开韩灵儿的手,冷着脸说道,“韩灵儿,我再说一遍!你要有事就说,没事我要走了!” “等等,我就说一句话。不不不,两三句!今儿我在城南发现一家新食肆,那儿的桂花糯米藕和芙蓉鲈鱼入口即化,香得让人魂儿都飞了!你这大玄第一美食家,就没有兴趣去尝尝鲜?”韩灵儿眼波流转,语气夸张,双手还比划着。 上官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动,舔了舔唇角。 韩灵儿见状,趁热打铁:“上官哥哥,我今天还和那掌柜的提起了你。我和那掌柜的说,我和上官哥哥可是熟的很!那老板一听,非要我把你给请去呢!你要是不去,我的牛都吹出去了,以后我在光明城还怎么混啊?” 上官则犹豫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美食的诱惑。 “罢了,我去瞧瞧便是!”他转身欲走,忽又瞥向叶孤舟和楚玲珑,“段堂主和阿青姑娘不一同前去尝尝?” 叶孤舟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上官大人有美食美女相伴,美哉美哉,我就不去叨扰了。” 同时,楚玲珑也摇了摇头,微笑拒绝。 韩灵儿见他的上官哥哥吃瘪,突然指着楚玲珑,笑嘻嘻地对叶孤舟道:“段大人,您说那话可就没意思了,您不也有个俏佳人相伴么?身旁这位姑娘如此风姿,段大人可是艳福不浅哦!” 楚玲珑闻言,脸上顿时飘过一抹红。 但是,毕竟现在身份不同,她猛地抽出柳叶刀,恼怒道:“莫胡说!段堂主可是周城主的姑爷!若再敢造次,休怪我不客气!” 韩灵儿并没有害怕,而是撇了撇嘴,笑得更欢了:“反正,我瞧你俩挺像一对儿的!” 随后,她拉着上官则的袖子,朝城南方向走去,回头还冲二人挤挤眼睛,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上官则和韩灵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街头只剩叶孤舟与楚玲珑。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少顷,叶孤舟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尖,试图打破尴尬:“阿青姑娘,方才韩灵儿胡言乱语,你莫要介意。” 楚玲珑目光复杂,摇了摇头:“韩灵儿性子跳脱,惯会戏言,谁和与她一般见识。我只是怕,污了姑爷的名誉。” 叶孤舟挤出一丝微笑,大度地说:“无妨。” 楚玲珑面色微红,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我得回去了,还得给姑爷您熬药呢。” 说罢,她双腿轻击马腹,策马离开了。 “熬药?”叶孤舟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啊?怎么还是你熬啊?” 楚玲珑秀发随着马匹的颠簸摇摆着,头也不回道:“城主吩咐了,姑爷的药,今后都由我来熬。” 叶孤舟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生无可恋摇了摇头,心说这周泰可真会安排啊,以后可一尬上加尬了。 随后,他也轻击马腹,跟上了楚玲珑。 夜色渐浓,卧房内烛光摇曳。 叶孤舟吃过晚饭之后,刚回到了卧房之中。 坐在床边的周婉柠看见叶孤舟回来了,急忙拿着一双崭新的黑布靴迎了过去。 那黑布靴靴面绣着云纹,针脚细密,一看便是精巧匠人制成。 周婉柠将叶孤舟拉到床边,柔声说道:“段郎,我今日去芙蓉巷老字号买了这双布靴,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说着,将靴子递给叶孤舟。 但是,叶孤舟并没有接,而是冷漠地摆了摆手:“合适。明天换。” 对于丈夫的冷言冷语,周婉柠早已见怪不怪。 身子滞了一下后,她干脆将要起身的叶孤舟摁下,然后脱掉了叶孤舟脚上的靴子:“试试嘛,又不会耽误多大功夫。” 叶孤舟见状,总不能让嫂子给穿鞋吧? 虽然之前也给自己洗过脚,但是上次都已经尴尬出天际了。 叶孤舟表现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从周婉柠手里接过布靴,试着将脚塞进靴子。 可是,靴口却紧得厉害,硬是穿不进去。 叶孤舟顿时懵了,意识到不妙。 他顶替兄长段无疑的身份,早已习惯掩饰言行,却忘了脚码这等细节。 完了,要露馅儿了…… 叶孤舟额角渗出了些许汗,强笑道:“夫人,这靴子……怕是尺码不对。” “不该啊,福记鞋肆做了你多年的靴子,怎会弄错尺码呢?”周婉柠上前查看,纤手轻抚靴面,语气不解,“真是怪了,我特意叮嘱了,按你往日的尺寸做的。” 叶孤舟心跳加速,板着脸含糊道:“正常,许是鞋肆的学徒做的,疏忽大意给弄错了。” 他心中却如擂鼓,暗自祈祷周婉柠莫要再深究。 “这针脚,不可能是学徒做的。不对,明日我去找那鞋肆掌柜问个清楚。”周婉柠眉头紧锁着,目光狐疑地看着叶孤舟。 叶孤舟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忙又编了个借口:“还有一种可能……我脚的尺寸,可能是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叶孤舟自己也差点笑出来,但是毕竟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周婉柠一怔,失声笑道:“脚怎还会缩?段郎说笑了。” 叶孤舟脑中灵光一闪,放飞想象力,开始胡诌起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莫名得了那不育之症,也不排除脚莫名缩了尺寸。就像人老了,身高会缩一样,脚兴许也是这个道理。” 一本正经的胡诌八扯,他暗自捏了把汗,盼望着能蒙混过关。 周婉柠闻言,沉默片刻,方才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抿唇轻笑道:“段郎这话,倒是稀奇。不过,也有道理。”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忽传来敲门声。 周婉柠扭头问:“谁?” 门外传来楚玲珑的声音:“回大小姐,阿青,城主让我来送药。” 一听是楚玲珑,叶孤舟更加无语,果然尴尬的事来了。 第二十五章 千机蛊 周婉柠放下布靴,转身去开门。 楚玲珑朝周婉柠点头请安,然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叶孤舟暗自叹了口气,开始脑补接下来的尴尬场面。 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妻子”,在前女友面前要与“妻子”秀恩爱。 楚玲珑端着药碗来到叶孤舟跟前:“姑爷,您的药熬好了。” 叶孤舟尴尬地咳了一声,旋即又恢复冷漠,点了点头。 周婉柠从楚玲珑手中拿过药碗,转头看向叶孤舟,柔声道,“段郎,趁热喝了吧。” 她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了叶孤舟的嘴边。 叶孤舟头皮发麻,下意识忙摆手:“夫人,我自己来便好。” 周婉柠却不依,执意喂药:“段郎莫推辞,早些喝了,早些好起来。” 说着,勺子已凑到了他唇边。 叶孤舟无奈,不敢再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一口口喝下。 楚玲珑看着叶孤舟喝药的模样,心中忽生一念:“这段无疑处处透着古怪。段无疑,会不会只是叶孤舟掩人耳目的一个化名?”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完全能说得通! 少顷,周婉柠喂完药之后,将空碗递回了楚玲珑。 楚玲珑离开后,卧房内重归寂静。 叶孤舟坐回床边,目光落在不合脚靴子上,暗叹真是步步惊心。 不仅情感上处处步步惊心,案子上也频繁出现新问题。 两日后,安排在集贤村的城主府探子传来消息,里长穆良竟然死在了村外的弥陀河中。 听到这个噩耗,着实震惊了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等人。 正午时分,天空阴沉如铁,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快马加鞭,匆匆赶至了集贤村的村头。 村头老槐树下,村民已将一口黑漆棺材置于空地,但是棺盖尚未封严,周围摆着几盏白灯笼。 几名村民低头忙碌,烧纸钱,烟雾袅袅,气氛极其压抑。 叶孤舟踏前一步,沉声问道:“里城主府办案。穆里长死的太过蹊跷,我们需验尸查明死因。” 话音未落,一名老神婆从人群中踉跄走出,挡在了棺材前。 那老神婆身形佝偻,披着黑布麻衣,头发花白,乱糟糟地挽成髻,手中握着一根桃木杖。 老神婆怒视着叶孤舟等人,跺着木杖嘶声道:“你们这些外人,休想碰里长的尸身!里长的死,是鬼王的旨意!” 上官则轻摇折扇,冷哼一声:“呵,好一个鬼王的旨意。” 老神婆犀利的目光,骤然移向了上官则:“里长那日若不是带你们去了吴二家,向你们透露了鬼王娶妻的秘密,他就不会触怒鬼王,也就不会招此横祸!所以,全都因为你们这些不速之客!” “鬼王之说,不过村中谣传。你如此阻拦验尸,莫非心中有鬼?”楚玲珑目光一暗,试图绕过老神婆。 老神婆猛地跺杖,杖头砸地,发出“砰”的一声,怒喝道:“大胆!这里不欢迎你们!鬼王大人也不欢迎你们!你们若在,就会带来霉运!” 她话音刚落,周围村民纷纷围拢,手中握着锄头、木棍,眼神充满敌意。 叶孤舟目光一寒,将剑身露出了半截,低声警告:“莫要轻举妄动,我们只为查案!” 他试图安抚村民,可是却见村民越聚越多,怒骂声此起彼伏。 上官则冷哼,九节鞭滑入手中,鞭身一抖,发出清脆的“啪”声,目光凌厉:“若再上前,休怪我无情!” 一名村民红着眼睛,高声怒吼:“你们害死了里长,还要亵渎他的尸身!给我滚出集贤村!” 人群中有人抛来烂菜叶子,泥巴块飞溅,砸在三人身上。 楚玲珑侧身躲过一块泥巴,罗裙沾上污点,眼中闪过怒意,却强忍不发。 若是以段无疑的脾气秉性,这些村民都将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但是,叶孤舟毕竟不是段无疑那般的冷血动物。 他深吸了口气,给上官则和楚玲珑一个眼色,示意先离开,再另寻时机。 三人离开了集贤村,站在一处山丘上朝村口望去,只见村民朝鬼王庙而去,杀猪宰羊,准备谢罪。 庙前空地上,村民焚香叩拜,香烟弥漫,遮住破旧的庙门。 几名妇人捧着供品,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鬼王息怒。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经过商议,决定等穆良下葬之后,午夜再偷偷去验尸。 兴许,届时会有新的发现。 午夜时分,雨后的集贤村一片蛙鸣,显得异常聒噪。 叶孤舟、上官则与楚玲珑悄然潜回,借着夜色掩护,来到了埋葬穆良的坟地。 由于白天下过一阵雨,因此坟包着实有些不好挖。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轮番挖掘,终于见到了暗红色的棺材盖子。 叶孤舟与上官则合力撬开棺盖,木板“吱呀”一声滑开,露出了穆良的尸身。 穆良面容僵硬,双眼紧闭,嘴唇青紫,似乎死前饱受了痛苦,身上的麻衣湿透了,散发着河水的腥气。 楚玲珑带上面罩,将银针刺入穆良的手臂,拔出时带出一丝黑血。 她不禁皱眉,神色凝重道:“银针好像扎到什么东西了,皮肤下层好像有异物。” 叶孤舟目光一凛:“有异物?” “嗯,准确来说是活的。”楚玲珑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了柳叶刀。 他小心切开穆良腹部的一小块皮肤,忽然发现有个东西在蠕动,如暗红的蚯蚓一般。 那活物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想要往内脏深处钻。 楚玲珑看准时机,锋利的刀尖一探,精准地将那活物挑了出来。 那活物被刀尖压着,仍旧拼命挣扎。 在上官则手中马灯的映照下,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喊出了三个字。 “千机蛊!” 楚玲珑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叶孤舟,还夹杂着一丝激动。 叶孤舟也意识到了问题,因为“千机蛊”只药王岛独有的一种蛊虫,是人工驯化而成的。 他喊出了那三个字,就基本暴露了自己昔日的经历。 此刻木已成舟,也只能努力应对。 叶孤舟避开楚玲珑的目光,十分自然地解释道:“五年前听人说起过千机蛊的样子,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 对于叶孤舟的淡然解释,楚玲珑表面并没说什么,但她对“段无疑”的身份越来越怀疑了。 若不是在药王岛生活过,怎么会脱口而出“千机蛊”? 当然,楚玲珑并没有马上质疑。 对于叶孤舟和楚玲珑之间的微妙的反应变化,上官则并没有留意,而是拧眉说道:“看来,问题出在这千机蛊上。里长绝非自杀,是被人下蛊,伪装成了鬼王索命。” 楚玲珑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千机蛊剧毒无比,蛊发时令人神志不清,跳河乃蛊毒驱使。” 叶孤舟目光笃定,望向集贤村的方向:“鬼王娶亲,背后必有人操控。” 上官则深吸了口气,蹲在墓坑边缘纳闷道:“千机蛊既然是世间鲜有的蛊毒,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凉的集贤村呢?” 这个问题,其实叶孤舟和楚玲珑心里也在想。 毕竟千机蛊出自药王岛,难道施展“千机蛊”的高手也跟药王岛有某种渊源? 楚玲珑收起银针,目光复杂道:“姑爷,看来想要查清鬼王娶亲的来龙去脉,可以先查查千机蛊的来源。” 叶孤舟点头,目光扫过棺内:“先封棺,不要惊动村民。三日后鬼王娶妻,谜底自会揭开。” 随后,三人合力盖回棺盖,重新填埋后悄然离去。 第二十六章 一定是你 自从这晚以后,叶孤舟的心理压力开始增大。 因为,他知道当自己说出“千机蛊”时,楚玲珑已经基本确定了他的身份。 来光明城之前,叶孤舟想过很多让自己可能暴露的破绽,但是唯独没想到在城主府中半路杀出来个小师妹。 他太压抑了。 一天后的傍晚,叶孤舟一路向东策马狂奔而去,宣泄即将崩溃的情绪。 不知不觉,跑到了东侧山上的一处断崖。 叶孤舟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俯瞰着血色夕阳下的光明城全景。 转眼之间,来光明城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隔三差五做噩梦,差不多都是自己身份暴露后被千刀万剐。 更加后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过梦话,如果说了不该说的,周婉柠是否听到过。 这一刻,他真想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跳下去摔死算了。 良久,叶孤舟深吸一口气,朝远处疯狂喊道:“老天爷,去你姥姥的!为何偏偏这么折磨我!” 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呼呼风声,在悬崖间回荡着。 少顷,叶孤舟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缓缓滑落蹲在了地上,如万条蛆虫啃食心房一般。 就在这时,身后忽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叶孤舟急忙起身,手已按上剑柄,同时将面容恢复了冷峻。 “是我,阿青。”楚玲珑缓步走来,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当然,你也可以叫叫我别的名字。” 叶孤舟转过身来,大脑如坠虚空:“你怎么来了……” 楚玲珑没有作答,而是径直上前,反问道:“我也想问,姑爷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叶孤舟背着手,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最近查案压力大,独自出来散散心。” 楚玲珑哼笑了一下,突然抓住了叶孤舟的手,直视对方的双眼。 这一举动,把叶孤舟吓愣怔了。 楚玲珑微微摇着头,语气坚定而悲切:“叶孤舟,你这伪君子!还要装到何时!” 叶孤舟回过神来,急忙甩开了楚玲珑的手,佯装愤怒和不解:“阿青,你在胡说什么?叶孤舟是谁?我是段无疑!” 他强压心绪,面容如冰,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楚玲珑冷哼,目光如针,刺向他心底:“叶孤舟,别装了!你我初见时,便已认出你了,只是还没那么确定。直到你说出千机蛊三字,我才彻底确定你就是叶孤舟!因为,只有岛上弟子,才知千机蛊的奥秘!叶孤舟,事到如今你还不想承认?” 叶孤舟心跳如擂,额角渗出冷汗。 他咬了咬牙,态度强硬道:“我是段无疑,周城主的姑爷!阿青,你莫要疯言疯语!若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楚玲珑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叶孤舟,你好狠!当年你爽约抛下我,害的我差点沉入东海差点喂鱼。而你,却化名为段无疑,加入了臭名昭著的血影阁,还娶了光明城城主的女儿!你过得如此逍遥,可曾想过我这个可怜人?” 叶孤舟心如刀绞,往事的甜蜜与无奈在脑海中交织。 他想起药王岛的月下誓言,想起楚玲珑的笑靥如花,却也想起自己被迫担负的任务。 他太想解释,却知一旦出口,便会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无奈,叶孤舟咬紧牙关,强压住喉头的哽咽,猛地抽出腰间软剑。 “铮”地一声,剑光如水,横在楚玲珑颈前。 他强忍泪水,厉声道:“阿青!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段无疑,不是什么叶孤舟!你认错人了!你我不知道你和叶孤舟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念你得城主器重,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就当未曾发生!滚!” 楚玲珑愣在原地,泪水如断线珍珠,滑落脸颊。 她看着叶孤舟冷峻的面容,心如刀割,颤声道:“叶孤舟,你好狠……” 言罢,猛地转身跑开,渐渐融入无尽的黑暗中。 叶孤舟望着楚玲珑消失的点,嘴唇颤抖着,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 他紧握软剑,喉头哽咽着,低声喃喃:“玲珑,对不住……我不能承认,不能解释,除了完成这该死的任务,什么都不能做……” 随后,叶孤舟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剑尖刺入地面,发出“铮”的脆响。 崖下的光明城灯火依旧,可是他却觉心如死灰,像天上的孤月,无人诉说心中的万般苦楚。 殊不知,二人这一番言行,被暗处的人尽收眼底。 四月十五,鬼王娶妻日。 当夜月如玉盘,西山乱葬岗阴气森森。 枯骨散落,野草丛生,断裂墓碑的影子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三人隐藏在暗处,因为这里是“鬼王娶妻”的必经之路。 子时,小径的尽头传来喜庆的唢呐声,显然鬼王娶妻的队伍来了。 可是不知怎地,竟然浓雾骤起,带着刺鼻的腥臭遮天蔽日,连月光都被迅速吞噬了。 不远处的小径,也很快消失在了浓雾中。 突如其来的浓雾,杀的叶孤舟等人措手不及,虽然能听见唢呐声越来越近,可却是看不见了接亲的队伍。 没办法,三人只能循着唢呐的声音一路尾随。 尾随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唢呐声却消失了,此刻三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怎么办?”楚玲珑警惕地环视四周,手中紧攥着柳叶刀。 上官则也将九节鞭弹出了袖口,低声说道:“嘶,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未落,雾中忽然现无数个鬼影。 那些鬼影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发出凄厉的哭嚎。 有的鬼影手持断刀,血流如注,有的爬行而来,骨骼“咔咔”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叶孤舟白了上官则一眼,咬着牙嘀咕:“乌鸦嘴。”随后,他又冷笑一声,神色笃定,“肯定是幻象,都不要怕。” ?“当心左侧!”楚玲珑朝叶孤舟惊呼,旋即将柳叶刀甩了出去。 “守住心神,别盯着眼睛!”上官则的九节鞭突然凌空炸开,铁节相撞的声音惊得那些恶鬼们身形一顿。 话音未落,雾气里又传来指甲抓挠树干的刺耳声响。? 叶孤舟旋身避开迎面抓来的利爪,软剑如灵蛇般缠住鬼物脖颈。 虎口被震得发麻,却见那鬼物脖颈竟如橡胶般扭曲,裂开的血盆大口直咬他的手腕。 “妈的!”叶孤舟将剑刃绷直,借力后跃时瞥见楚玲珑正被三只恶鬼纠缠。 只见楚玲珑将柳叶刀甩出,柳叶刀如旋转的飞轮一般。 刀光过处,鬼物们的哀嚎声刺破浓雾。 与此同时,上官则的九节鞭缠住了两只恶鬼的脚踝。 他猛地一拽,将它们重重砸向岩石,怒骂一声:“哪是幻象!都是真的!” 叶孤舟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此刻显然不是什么幻象,而是有人利用浓雾装神弄鬼。 而楚玲珑这边,斩向一个鬼影时,刀身却穿透而过了。 “准确来说,半真半假!”她眉头紧锁,掏出验尸用的方巾,撕成两半递给叶孤舟一半,“雾中有毒!以水浸湿,掩住口鼻!” 叶孤舟接过半块方巾,就地取地上的雨水浸透,紧捂口鼻。 上官则一愣:“我的呢?” 第二十七章 鬼雾 见没人回应自己,上官则便要扯下自己的一块袍角。 “上官哥哥!我有!”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显然是韩灵儿的。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都懵了,循声看去,果然发现韩灵儿在一侧的灌木丛里咯咯笑着。 上官则一脸绝望,觉得韩灵儿比恶鬼还可怕,行踪跟幽灵似的。 韩灵儿躲闪过恶鬼的袭击,来到了上官则跟前,将一块浸湿的布块递了过去。 她用手拉下蒙面的湿布料,朝上官则莞尔一笑:“嘿嘿,没想到吧?其实,我早就跟在你们后面了。” 上官则一边蒙上口鼻,一边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出来帮忙!” 韩灵儿挑了挑眉毛:“呃,我就想看看你们能扛多久嘛。” “神经!”上官则无语地摇了摇头。 随后,叶孤舟等人继续与浓雾中的鬼怪混战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鬼影渐渐消失,四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叶孤舟收剑,目光扫向韩灵儿,皱眉问道:“韩姑娘,你是何时跟来的?” 韩灵儿甩了甩发髻,得意一笑:“我藏在草丛里,一动没敢动。段大人,我藏得还算完美吧?” 她双手叉腰,眼中闪着狡黠,似对自己的隐匿之术颇为自得。 楚玲珑不屑地瞥了眼韩灵儿,旋即环视四周,冷声道:“雾气有毒,最好少说话。” 韩灵儿见楚玲珑呛自己,有些不悦:“哎,你这人也太喜欢吃醋了吧?我只是和段大人说一句话而已,又没和他亲嘴嘴。” 楚玲珑白了一眼韩灵儿,懒得再回应,只是对叶孤舟说:“姑爷,我们得速离此地,否则恐错过鬼王娶妻。” 上官则叹气,愁容满面道:“若有办法,怎会跟不上那娶亲的轿子?” 叶孤舟拧眉不语,目光沉重。 但是,心里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暗骂老天爷,怎么什么事都让他摊上。 韩灵儿抱着双臂扫视了一眼其他三人,笑嘻嘻道:“不就是走出去吗?你们猜,我有没有办法?” 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啊。 一瞬间,三人目光齐刷刷聚向她,眼中重燃希望。 叶孤舟急问:“韩姑娘,我知道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所以,还请你帮帮忙。” 韩灵儿歪头憋着笑,瞄了一眼上官则,摩挲着下巴:“嗯……想要我帮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上官哥哥说一句我喜欢我就行。” 此言一出,上官则差点背过气,怒道:“韩灵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 韩灵儿抖着腿,吹起口哨悠然道:“那我先眯一会儿。” 说完,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闭眼假寐,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 叶孤舟见状,一本正经地对上官则催促道:“上官大人,不就是说句话么,又死不了人。面子事小,查案事大。” 上官则脸色铁青,态度坚决:“不说!你愿说你说!” 叶孤舟表面上无语地摇了摇头,但是心里却嘀咕咒骂着上官则可真是个犟种。 少顷,上官则急眼了,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韩灵儿的玉颈:“韩灵儿!你到底带不带路!” 韩灵儿虽然被掐的脸部涨红,却仍旧纹丝不动,反而懒洋洋道:“上官哥哥,你手好暖和啊,就这么放着,千万别动哈。” 语气轻佻暧昧,眼中满是戏谑。 上官则气得七窍生烟,猛地松手:“不可理喻!” 他转身欲走,楚玲珑却冷声道:“上官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上官则纠结片刻,终是满眼无奈,咽了口吐沫,对韩灵儿说:“我喜欢你。”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而且非常含糊。 韩灵儿微微睁眼,面露笑容,抬眼问上官则:“你喜欢谁?” 上官则板着脸,咬牙道:“我喜欢韩灵儿。” 韩灵儿缓缓站了起来,歪头又问:“谁喜欢韩灵儿呀?” 上官则后槽牙紧咬:“上官则!” 韩灵儿眉头微皱,故意追问:“上官则怎么了?” 上官则拳头紧攥,怒吼道:“上官则喜欢韩灵儿!满意了吗!” 他脸涨得通红,眼中似要喷火。 韩灵儿这才心满意足,拍手笑道:“嗯嗯,听见了。上官哥哥,别忘了你说的话哦。” 此时,叶孤舟心里早已笑的前仰后合,但表面还是一副谁欠他钱的鬼样子。 只见韩灵儿从布袋中掏出一只铜制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她靠近罗盘细看起来,声音清脆地说:“乱葬岗西侧有溪流,流水声可辨方向。雾中毒气虽重,但地势低处毒气较薄,我们沿溪流走,避开高岗便能脱困。” 叶孤舟微微点头,心里却不禁夸赞起来:“这丫头别的事儿不靠谱,这方面还真挺牛的。” 随后,韩灵儿拿着罗盘在前,循着溪流声前行,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四人步步为营,十分警觉观察四周动静。 少顷,毒气渐渐稀薄。 约莫一炷香后,雾气终于散尽。 月光重现夜空,四人立于乱葬岗边缘,衣衫湿透,早已气喘吁吁。 叶孤舟吁了口气,向韩灵儿抱拳:“多谢韩姑娘。” 韩灵儿嘿嘿一笑,指向上官则:“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上官哥哥。” 上官则一脸生无可恋,目光转向别处。 就在这时,楚玲珑忽蹲下身,盯着泥地上几道凌乱的痕迹:“那些鬼怪,果然半真半假。被我们所杀的所谓鬼怪,看样子是被人拖走了。” 随后,她又发现一串杂乱的脚印,显然是接亲队伍留下的,一直延伸到了前方的密林。 叶孤舟目光一凛,循着脚印前行:“跟上!” 四人小心翼翼,穿过密林,枝叶摩擦衣衫,发出沙沙声。 不多时,只见一顶花轿歪斜在地上,轿帘半掀着,透着阴森的气息。 在轿子的两侧,还躺着四名轿夫。 四人急忙走上前,发现四名轿夫七窍流血,身体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 花轿内,新娘正端坐在里面,双手置于双膝之上。 此刻,四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韩灵儿煞有介事的拿出镇魂铃摇了几下,念了几句叽里呱啦的咒语,然后用桃木剑缓缓挑开新娘的蒙头红。 当新娘露出面容,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第二十八章 半块腰牌 这新娘约莫十八岁,正是叶孤舟等人那天走访过的郑家之女。 这郑家女本来面容姣好,但是脸色惨白的可怖,眼窝甚至还有些塌陷。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上官则骇然感叹。 随后,楚玲珑开始给新娘和四名轿夫初步尸检,叶孤舟、上官则和韩灵儿则在案发现场周遭搜寻其他线索。 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韩灵儿如影子一般,紧跟在上官则身旁,脸上挂着笑意。 她低头踢了踢地上的落叶,状似随意地开口:“喂,上官哥哥,刚刚……你说喜欢我,我知道你是被我逼的。可你老实说,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真实的成分?” 上官则低头检查着地面,手中握着一根细枝拨开草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眉宇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韩灵儿不依不饶,凑近了几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喂,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实的成分啊?” 上官则终于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停下脚步抬头冷冷地反问:“你觉得呢?” 他声音低沉,显然根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有些厌恶。 对于上官则的恶劣态度,韩灵儿并没有不高兴。 她反而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有,但是不多。对吧?” 上官则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哼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道:“韩灵儿,谢谢你刚才的帮忙。我们正在办案,你可以离开了。好么?” 韩灵儿佯装不悦,叉着小腰,撇了撇嘴:“啧啧啧,怎么刚卸磨就开始杀驴啦?” 上官则瞥了她一眼,语气更冷:“你是驴?” 韩灵儿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嗔道:“哎呀,打个比方嘛!” “我再通知你一遍,我们正在办案,闲杂人请马上离开。”这一次,上官则的语气更重。 韩灵儿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我怎么能算闲杂人呢?我怎么说,也算个编外人员吧?你们调查,我协助调查,完美!” 面对韩灵儿的伶牙俐齿,上官则一时语塞,眉头微皱,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索性转过身,继续低头检查地面,不再理这难缠的小妖精。 韩灵儿见状,仍旧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不远处的叶孤舟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对打情骂俏的,着实让他有点羡慕。 于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在验尸的楚玲珑。 楚玲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的一瞬间,正好与叶孤舟的目光撞上了。 此刻,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药王岛上那个洒脱的痞子少年,看到了那个在仲夏夜的星空下,亲吻她的额头,许诺一生一世的男人。 叶孤舟迅速移开了视线,低头看向地面,像是怕被她的目光看穿。 他不敢再看楚玲珑的眼睛,怕自己某天会忍不住,将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让彼此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玲珑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绪,继续检查尸体。 片刻后,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叹了口气:“哎,真是太狠了!” 这时,叶孤舟、上官则和韩灵儿都闻声而来。 “什么情况?”上官则问。 楚玲珑打量着摆成一排的尸体,神色凝重道:“新娘体内血几乎被放干,心口一刀致命,死亡时间约半个时辰。轿夫们是中毒而死,死亡时间与新娘一致。”她顿了顿,摊开手又说道,“有个轿夫的指甲上有剧烈抓挠的痕迹,在指缝里发现了槐树皮和泥土残渣。” 叶孤舟闻言一愣,从楚玲珑手中接过一小撮槐树皮残渣观察起来。 上官则好奇地问:“别的轿夫没有?” 楚玲珑摇了摇头。 叶孤舟打量了一下地上的轿夫尸体,一脸困惑:“这就蹊跷了。别人的指甲缝里都没有,为何只有他的指甲里有?”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片刻后,上官则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声道:“除非……他在慌忙掩埋什么。” 此言一出,四人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立刻分散开来,低头在周围的槐树下仔细搜寻。 良久,韩灵儿突然惊呼一声:“你们看这是什么!” 其他人循声看去,只见韩灵儿蹲在一棵槐树的树洞旁,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众人疾步围了过来,发现韩灵儿手里拿着的是块残缺的腰牌。 叶孤舟接过腰牌,皱眉端详起来:“这字……” 随后,他将腰牌递给上官则,目光却落在韩灵儿身后的槐树洞上。 上官则接过腰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字。 最终,这块残缺的腰牌传了一圈,都没有推测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上官则看了看残缺腰牌,又看了看轿夫尸体,若有所思道:“我猜测,这个轿夫可能发现了什么,然后与对方发生争斗,腰牌在打斗中断裂了。他临死前将半块腰牌藏进了槐树洞,而对方为了灭口,将所有轿夫都杀了。” 叶孤舟点头,接过话头:“也就是说,这些轿夫可能并不是幕后人的同伙,只是被雇佣的苦力。他们发现了某个秘密,幕后人才痛下杀手。” 楚玲珑和韩灵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显然认可叶孤舟的推测。 随后,楚玲珑发出了一枚响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潘九带着一队府兵赶来。 潘九等人将尸体带回了义庄,周泰准备请来画师给死者画像,然后按照叶孤舟的要求按照画像查清死者身份。 可是,上官则却拦下了周泰,称死者的画像由他来画就好。 上官则不仅有“大玄第一美食家”和“大玄第一美男子”之称,而且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尤其是工笔画人物,更是在北玄官场中数一数二。 经过三天的摸牌调查,潘九的人终于调查出了其中一个轿夫的真实身份。 那名轿夫叫六子,是萃华楼的一名跑堂。 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轿夫 上官则不久前在萃华楼品鉴过新菜品,算是当着掌柜的面给了一个差评。 这次来到萃华楼查案,弄的上官则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来到萃华楼一楼大厅时,掌柜的曹汝山笑着将三人迎到了二楼雅间。 随后,曹汝山对门外的白面小厮耳语了几句,白面小厮点了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等茶水和点心摆上了桌后,曹汝山这才站到了叶孤舟等人跟前。 叶孤舟拿出一张画像,展示给了曹汝山:“曹掌柜的,这个人你可认得?” 曹汝山探着脖子,眯缝眼睛认真看了看,诧然道:“六子?” 很显然,潘九他们调查的没错,这个叫六子的轿夫,正是萃华楼里跑堂的小伙计。 “这么说,你认识?”上官则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茶。 “认识认识。”说着,曹汝山的急忙拿过茶壶,给上官则续茶,“店里的跑堂,他请了三天假,回乡下老家探亲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三人相视一眼,心说这六子肯定是用探亲蒙骗了曹掌柜的。 曹汝山见三位官爷表情有些不对劲,顿时紧张起来:“官爷啊,六子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上官则展开扇子摇了摇,叹了口气:“他死了。” 曹汝山闻听此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什么?六子死了?怎么死的?” 随后,楚玲珑将六子去做轿夫,以及如何惨死的事告诉了曹汝山。 曹汝山听罢,万分遗憾地感叹:“唉,这个六子啊,怎么就瞒着我去做轿夫了呢?嘶,怪不得每年都在这个时候请三天探亲假。我知道他家离得远,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 楚玲珑若有所思后,开口询问:“曹掌柜的,六子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酒楼里和谁关系不错?” “六子平时老实本分,在酒楼里非常勤快,从来都不惹事的。他为什么要去做轿夫,这个我是真想不明白,估计只是想多赚点钱吧。”曹汝山长吁短叹,“至于和谁的关系不错……呃,我看他平时和二和还行,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二和是谁?”上官则皱眉。 当当当。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曹汝山示意:“进来。” 门开了,三个小厮各自端着几盘菜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分别摆好了碗筷。 叶孤舟眉头一皱,明知故问:“曹掌柜的,这是何意?” “回官爷,马上就要晌午了,小店略备薄酒,望请笑纳。”说完,曹汝山又笑眯眯地看向了上官则,“上官大人,上次的松鼠桂鱼确实欠点火候,实在抱歉。不过,这次保证您能满意。如果您还觉得不行,我直接把这酒楼给关喽!” 上官则瞥了眼热气腾腾的松鼠桂鱼,瞄了瞄叶孤舟和楚玲珑,下意识挠了挠鼻子,并没有回应曹汝山。 毕竟是前来查案的,总不能光想着吃吧,也不是研究吃的时候。 叶孤舟开口欲拒绝,却被曹汝山拦下话茬:“官爷,你们不是问谁是二和吗?巧了,他!就是!” 说着,曹汝山将刚刚站在门口的白面小厮拉了过来。 那位叫“二和”的白面小厮见状,急忙向叶孤舟等人恭敬行礼:“小的李二和,见过诸位大人!” 叶孤舟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香茶,瞟向小厮李二和:“李二和,听说你和跑堂的六子关系还不错?他除了萃华楼的人,还跟外面的人有过什么接触,你是否清楚?” 对于叶孤舟如此询问,没想到李二和竟然脱口而出:“六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此言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怎么知道?”上官则脸色一冷,“他……死了。” “啊?”李二和愕然,懊悔地拍了拍脑门,“唉,我就不该说那句话!” “你和他说啥了?”曹汝山也疑惑起来,用胳膊肘怼了怼李二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赶紧跟三位官爷说说!” 李二和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回忆了片刻说道:“就在五天之前,也就是请假回老家探亲的前一天,他说这次回家要给他娘修个大房子。当时我就纳闷了,他刚来三年,我们老板那么抠,怎么可能……” “咳咳。”曹汝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李二和下意识看了眼曹汝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也只能接着说道:“呃……三年的工钱怎么可能够盖房子呢?然后我就问六子,六子说这三年赚了一些外快,已经攒够了修房子的钱,让我万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曹掌柜的。而且,他还说自己是天道会的,去做轿夫的各行各业都有,也都是天道会的信徒。” “天道会”三个字一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官则咬了咬牙,冷哼道:“没想到,天道会乱党已经渗透到了光明城……” 天道会,是前朝覆灭之后产生的一个民间秘密组织,以“诛杀奸佞,替天行道”为组织宗旨,组织结构极其严密,支持者为底层百姓居多。 一直到现在,南乾和北玄的官方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天道会核心领导层的情报。 如果非要说知道什么,只清楚天道会有个圣姑。 年龄、长相、身高,一概不知。 说到天道会,叶孤舟也自然听闻过,在老百姓心中那是个好组织。 可是,他又不解起来,既然天道会要替天行道,又为何做出这等装神弄鬼、杀人越货的不齿勾当呢? 思来想去,只能说明一点,六子可能是被凶手蒙骗了。 发现了真相后,六子与凶手发生了搏斗,然后他把打碎的残缺腰牌藏起来,被凶手杀人灭口的。 随后,叶孤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也得到了上官则和楚玲珑的初步认同。 “还有别的吗?”上官则朝李二和努了努嘴,示意接着说。 停滞片刻的李二和点点头,接着说道:“六子还对我说,以后有机会要把我介绍过去。我问他做的什么,他说是给城里的一个大善人当轿夫。当时我怀疑,当轿夫怎么可能给那么多钱。所以,我就笑着随口说了一句,让六子要当心点,别有有命挣没命花。唉,没想到……” “城里的大善人……”上官则嘀咕了一句,旋即追问道,“六子没跟你说那个大善人的名字吗?” 李二和摇了摇头:“没有。”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六子倒是说了那大善人好像是开钱庄的,根本就不差钱。” “开钱庄的……”楚玲珑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光明城只有三家钱庄,陆家、孙家和冯家。” 这时,叶孤舟从袖袋中掏出了那块残缺的腰牌,认真打量起了上面的笔画。 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叶孤舟身上。 不多时,叶孤舟突然站了起来:“走!我知道是谁了!” 说着,起身便走。 曹汝山见状,看了眼桌上的菜,挽留道:“哎,这已经晌午了,吃过饭再走不迟嘛!” 叶孤舟没有回应曹汝山,而是快步离开了包厢,楚玲珑紧紧跟上。 上官则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松鼠桂鱼,拍了拍曹汝山的肩膀:“别急曹掌柜,机会多的是。” 曹掌柜站站在一楼门口,翘首说道:“上官大人,您随时来我随时做!” 三人出了萃华楼,陆续翻身上马。 楚玲珑看向叶孤舟,询问道:“是谁家?” 叶孤舟回道:“陆家!” 上官则想了想残缺腰牌上的笔画,点了点头:“嗯,那残缺腰牌上的笔画,正是陆字的下半截。” 三人先回到了城主府,然后带着府兵直奔陆家! 第三十章 盘查 陆家在光明城的城东,那是一座四进四合院。 很快,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率领一队府兵,悄无声息地将陆府团团围住。 以潘九为首的府兵们手持长刀,目光警惕地封锁了前后门巷。 没想到,府兵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府里的人。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陆明远竟然主动迎了出来。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穿着一身锦袍,笑容满面地拱手道:“几位大人突然造访,陆某有失远迎。” 站在叶孤舟身后的潘九,照例拿出了腰牌:“城主府查案,希望陆掌柜配合!” “自然配合,自然配合!”陆明远侧过身子,单手一摊,“诸位请!” 随后,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等人在陆明远的引领下穿过了两进院子,最终来到了过厅。 过厅,是四合院中用来会客的地方。 “诸位大人,请坐!”陆明远抽出椅子,旋即朝门外喊道,“顺子,上好茶!” “好嘞!”门外,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回应。 “不必了。”叶孤舟并没有坐,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递到陆明远面前,“陆掌柜,可认识此人?” 画像上的,正是萃华楼的跑堂小伙计六子。 陆明远接过画像,眯着眼细看,似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明远身上,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片刻后,陆明远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认得,这不是萃华楼的小伙计六子吗?” 此言一出,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没想到,陆明远如此轻易便承认了认识六子。 上官则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视陆明远:“那么,陆掌柜可曾雇他做过轿夫?” “轿夫?”陆明远一愣,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去萃华楼吃过几次饭,每次都是这小伙计伺候,见他伺候的颇为周到,所以有些印象。” 叶孤舟皱了皱眉,目光在陆明远脸上打量,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楚玲珑站在一旁,也静静地观察着。 上官则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语气加重了几分:“陆掌柜,麻烦你再好好想想,是否还有其他与这六子接触的细节?比如,是否与他谈过什么特别的事?” 陆明远苦笑一声,摊手说道:“这位大人,我一个开钱庄的商户,平日里忙着生意,哪有心思去和一个跑堂的谈事?而且,和一个跑堂的能谈出什么生意来?我再重复一遍,萃华楼的饭菜不错,我去的多些,六子这小伙计机灵,我便多叫了他几次伺候,仅此而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带着几分试探,“几位大人大张旗鼓的带人围我陆府,不会只是为了问这小伙计的事吧?” 叶孤舟没有回答,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府兵开始搜索。 府兵们迅速散开,脚步整齐地进入陆府,上下翻查,从前院到后院,连柴房和马厩都不放过。 “这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说,上来就开搜,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吧!”陆明远站在原地,脸上笑容不变,像是隐藏着几分不悦。 叶孤舟背着手,依旧没理会陆明远的质问。 “这位是周城主的姑爷,血影阁四海堂段堂主。”楚玲珑介绍完叶孤舟,又介绍上官则,“这位是京城御鉴司的段少卿!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专案命官!” 陆明远恍然,急忙向叶孤舟和上官则拱手:“段大人,上官大人,失敬失敬!二位大人为何案查到陆府,还望明示。” 上官则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踱步说道:“最近光明城出了桩鬼王娶妻的怪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们根据六子所藏匿的半块腰牌,查出了那块腰牌是你们陆府的。” 随后,叶孤舟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残缺的腰牌,不动声色地展示给了陆明远。 陆明远凑上前看了看,噗嗤笑了:“大人,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啊,这哪儿是我们陆府的腰牌?这,才是我们陆府的腰牌。” 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块腰牌,展示给了叶孤舟等人看。 叶孤舟从陆明远手里拿过腰牌打量起来,纹路以及款式与那块残缺腰牌确实不同。 “这才是我们陆府,以及各地钱庄通用的腰牌。”陆明远打量着叶孤舟,笑着问道,“段大人,您看一样吗?” 叶孤舟也无话可说,便将腰牌还给了陆明远。 上官则仍不死心,冷哼一声:“呵,陆掌柜,你和鬼王娶妻一案有无关联,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陆明远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卑不亢道:“我心里自然清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陆某人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任何人调查。”他顿了顿,语气中又带了几分委屈,“陆某在光明城也算有些薄名,每次灾荒都出钱赈济灾民。几位大人若无真凭实据,如此兴师动众,怕是要毁了我的清誉!” 楚玲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陆掌柜,清誉如何,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只求真相,若你无辜,自不会有事。” 陆明远一脸无奈,长叹了口气:“既如此,几位大人自便。” 他退后一步,示意府内任由搜查。 盘问持续了约半个时辰,陆明远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始终不卑不亢。 叶孤舟不时插话,试图从他的言辞中找出破绽,但陆明远回答得四平八稳,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上官则的眉头越皱越紧,折扇在手中转得更快,显然有些不甘心。 楚玲珑则一言不发,始终观察着陆明远的细微表情。 就在此时,潘九带着一队府兵匆匆赶来,拱手禀报道:“大人,府内搜查完毕,未发现任何与鬼王娶妻相关的线索。” “二位大人,陆某早就说过,我与此事毫无干系。你们如此无端盘查,若传出去,陆某这张老脸往哪搁?若再这般,我可要去京城告御状了!呵,谁家在京城没几个熟人?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陆明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像是真被逼急了。 叶孤舟、上官则和楚玲珑对视一眼,眼中皆充满了疑惑。 难道,真的错怪了陆明远? 叶孤舟的眉头紧锁,沉默片刻,转身朝门外行去。 上官则冷哼一声,折扇一合,低声道:“陆掌柜,今日之事,暂且到此。若有新线索,我们还会再来。” 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陆明远拱手,笑容恢复如初:“慢走,随时恭候二位大人。” 随后他将叶孤舟等人送到门口,态度依旧客气。 望着叶孤舟等人离开的背影,陆明远眯缝着眼睛,不屑地冷哼了一下。 紧攥衣角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第三十一章 心痛追问 离开陆府之后,叶孤舟等人一脸不甘地走在街道上。 叶孤舟目光不时扫向四周,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陆明远,滑得像条泥鳅,抓不住半点把柄。”上官则顿了顿,转头看向叶孤舟,“段堂主,你怎么看?” 叶孤舟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太镇定了,镇定得有些不正常。普通人被官府大肆盘查,多少会有些慌乱,可他从头到尾滴水不漏。 楚玲珑赞同道:“嗯,有点像是在演戏,演技还不错。” “而且,他的腰牌,也有点问题。”叶孤舟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正常来说,腰牌随身携带时间长了,上面都会生成一层包浆,可是他给我的上面却没有,更像是被故意做旧的。所以,有没有可能,那腰牌事发后,统一更换过?” 上官则和楚玲珑面面相觑,觉得叶孤舟分析的有道理。 叶孤舟突然止步,转向身后的潘九问道:“潘九,陆家在光明城有几家钱庄?” 潘九一愣,恭敬答道:“全国有十几家,在光明城只有城南的一个。” 叶孤舟点点头,没再多说,目光却变得更深邃。 楚玲珑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默契,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叶孤舟低声对潘九道:“从今日起,你自盯着陆家的南城钱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潘九抱拳应道:“是,姑爷!” 叶孤舟和楚玲珑回到了城主府,周泰得知死者六子是天道会成员时,下令对全城严查叛党。 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周泰之所以视天道会如洪水猛兽,不仅仅担心自己被刺杀,同时也害怕天道会颠覆自己对光明城的掌控。 城主是光明城执掌光明城军政大权的一把手,与郡守不同的是有高度的自治权。 一旦光明城被天道会颠覆,周泰前半生付出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周泰全城抓叛党的同时,叶孤舟正在纠结要不要将突破口转移到“千机蛊”上。 但是,毕竟“千机蛊”涉及到了药王岛,而自己又出自药王岛。 一连串的反应,极可能导致他暴露身份。 似乎,楚玲珑已经猜出了叶孤舟的想法,于是竟将叶孤舟约到了东山断崖。 夕阳西下,光明城外的断崖。 余晖洒在草木间,将楚玲珑的背影勾勒得清瘦孤寂。 她站在崖边,双手负于身后,目光遥望着城中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叶孤舟站在她身后几步远,锦衣微微晃动,语气冷硬:“有什么事赶紧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 楚玲珑没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锐利:“陆明远那边至今没有破绽,我们可以通过千机蛊的线索去查药王岛,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叶孤舟闻言,心头猛地一震,后脑勺冒出一层冷汗,没想到楚玲珑预判了自己所想。 即使如此,他必须强装镇定,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默不语。 楚玲珑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锁定叶孤舟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她向前迈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既然你的身份不方便,千机蛊的线索可由我来查。虽然我痛恨药王岛的人,但我不想你因为身份出现差池。” 叶孤舟站在原地,依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收紧,心头却如翻江倒海,心说这楚玲珑到底有完没完,为何总是揪着自己的身份不放? 这次卧底行动,若真要死,估计也是死在楚玲珑手上。 楚玲珑见叶孤舟不说话,突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声音放轻,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伪装得再好,也藏不住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段无疑,段无疑也是叶孤舟。你想忘记过去,可有人会帮你记得。” 叶孤舟心头一紧,瞳孔微微收缩,却暗自松了口气。 她果然误以为他只是改了名字,而不知他与段无疑是孪生兄弟的真相。 叶孤舟冷哼一声,终于语气冰冷地开口:“说完了?” 楚玲珑注视着叶孤舟,神色复杂:“没说完,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惜,我没兴趣听。”叶孤舟神情冷漠至极。 楚玲珑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旧坚定:“你放心,有时间我会去一趟药王岛,查清楚千机蛊的来历。” 叶孤舟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那有劳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伐果决。 他用余光瞥了身后的楚玲珑一眼,见她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自己。 突然,楚玲珑开口追问:“承认你是叶孤舟有那么难吗!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爽约!为什么!” 叶孤舟心乱如麻,脚步却不敢停。 楚玲珑泪流满面,仍旧心有不甘:“如果你不是叶孤舟,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赴约!” 叶孤舟的心像是被刀割一般,快步走下了断崖,消失在了楚玲珑的视线中。 楚玲珑的怀疑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叶孤舟寝食难安。 若她真的去了药王岛,查出他与段无疑的真正关系,所有的伪装都将功亏一篑。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床榻上。 叶孤舟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双目瞪着屋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楚玲珑的话,一直在耳畔萦绕:“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一旦楚玲珑真的前往药王岛,意外查出了他与段无疑是孪生兄弟的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桃山镇百姓的安危,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毁于一旦。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徐浪商议对策,否则这卧底身份暴露,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一阵凉风吹过,叶孤舟翻了个身,脑海中思绪如乱麻。 就在这时,月光照亮了身旁周婉柠的身影,她踢开了被子,睡梦中微微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叶孤舟叹了口气,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了周婉柠身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不料,这一动却让周婉柠醒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喜欢现在的你 周婉柠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困意:“怎么还没睡?” 叶孤舟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睡不着。” 周婉柠坐起身裹着锦被,借着月光打量叶孤舟,眼神关切道:“是不是案子让你心神不宁?” 叶孤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什么都不要想,睡觉就是睡觉,放空自己。”周婉柠安抚道。 叶孤舟挤出一丝微笑:“谢谢。” 周婉柠有些惊异地看着叶孤舟,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我喜欢现在的你。” 叶孤舟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什么意思?” 嫂子喜欢上小叔子,这可不行啊! 周婉柠一脸认真,注视着叶孤舟的眼睛,重复道:“现在的你,才是我的段郎。” 完了完了…… 叶孤舟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试探问道:“既然你不喜欢以前的我,为什么不离开?” 周婉柠神色一黯,垂下眼帘,苦笑道:“我有的选择吗?” 叶孤舟闻言,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周婉柠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完全没有独立人格。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平:“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周婉柠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咬了咬唇,低声轻问:“段郎,你有喜欢过我吗?”不等叶孤舟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我说的是……死而复生的你。” 叶孤舟一愣,心头更加慌乱。 他避开周婉柠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一样。” 周婉柠有些失落,很显然这不是令她满意的答案。 “我困了,先睡了。”说着,叶孤舟转身背对周婉柠,闭上眼睛装睡。 再不装睡,说不定还有更难堪的问题。 周婉柠看着叶孤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希望以前的段无疑永远别回来。” 叶孤舟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冷声问道:“呵,以前的我就那么令人讨厌么?” 周婉柠苦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谁会喜欢一个杀人魔王?” 叶孤舟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凉意:“那么,你的意思现在不是杀人魔王了?” “不是。”周婉柠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还是那句话,你身上没有血腥味。” “只是很久没杀人了,很快就会有了。”叶孤舟顿了顿,声音更冷,“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周婉柠沉默良久,目光落在叶孤舟紧绷的背影上,神色笃定:“可能永远都不会有。” 叶孤舟不再回应,闭着眼睛,假装入睡。 他有些后悔,刚刚就不该给周婉柠盖被子,结果周婉柠竟然借机表露了心声。 她可能爱上了现在的枕边人…… 叶孤舟深吸了口气,紧紧地攥着拳头,恨不得赶紧让一个炸雷劈死自己,来点痛快的。 这样的各种煎熬,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 周婉柠平躺进被窝,目光仍停留在叶孤舟的背影上,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光明城内的搜捕叛党行动继续进行。 可是,陆明远那边依旧滴水不漏,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幕后凶手好像停止了一切罪恶。 叶孤舟每日奔波于城主府与街巷,梳理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天清晨,他猛然发现楚玲珑不见了。 难道,去东海药王岛了? 叶孤舟意识到了不妙,急忙找到了老黄,询问是否看见仵作阿青。 老黄作答:“看见了,她今早就走了,还带了一把伞。” 叶孤舟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带了一把伞?” 老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迟疑:“我问她是不是要出远门,但是她却没说什么。” 如果不是长途出行,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伞具呢? 叶孤舟二话不说,转身冲出城主府,策马朝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促,尘土飞扬。 此刻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楚玲珑抵达药王岛。 策马狂奔半日,来到一处荒凉的岔路口。 两条小路蜿蜒伸向远方,左边通往东海的市舶司码头,右边则是通往山林深处。 一时间,他勒住缰绳,皱眉环顾四周,不知该选哪条路。 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嘶鸣。 就在这时,路旁一块高耸的巨石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用追了,她到不了药王岛。” 叶孤舟一愣,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鹿颜一身黑衣站在巨石上,目光冷漠如冰。 叶孤舟足尖一点,纵身跃上巨石,稳稳落在鹿颜面前:“什么意思?” 鹿颜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不用担心她去药王岛给你添麻烦。”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孤舟,语气平淡地继续,“倒是千机蛊,我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药王岛的药王阁确实在三年前丢了几只千机蛊,而偷走它的人叫江逾白。” 什么,江逾白? 闻听此名,叶孤舟登时愕然。 因为,江逾白正是叶孤舟的师兄,当年离开药王岛的时候,江逾白还送过叶孤舟。 如果江逾白也在光明城,那叶孤舟身份又多了一分暴露的可能。 此刻,叶孤舟真的想自刎归天。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他得先把楚玲珑拦下来再说,可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去吧,别徒劳了。”鹿颜面无表情道。 叶孤舟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直盯着鹿颜:“你刚刚说楚玲珑到不了药王岛,到底是什么意思?回答我!” 鹿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依旧平静:“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特地来提醒你一下,不要胡思乱想。” 叶孤舟眉头紧锁,显然猜出了结果,声音低沉而急迫:“徐浪是不是要杀她?” 鹿颜不答,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叶孤舟怒火中烧,猛地一把揪住鹿颜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到底在哪儿?告诉我!” 鹿颜依旧不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低声道:“杀了我,也换不来她的命。” 显而易见,楚玲珑即将,或者正在遭受徐浪的杀戮。 叶孤舟眼中杀意一闪,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衣领在她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着,显然怒到了极点。 但他盯着鹿颜那双冷漠的眼睛,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狠狠将她甩开,冷声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鹿颜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淡淡笑道:“随你怎么想。”她转过身,目光扫向远处的岔路,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选哪条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孤舟咬紧牙关,目光在两条路上来回扫视。 最终一咬牙,翻身上马,朝通往市舶司码头的路狂奔而去。 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尘土飞扬迷人眼,叶孤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鹿颜站在巨石上,望着叶孤舟远去的背影,旋即纵身跃下巨石。 她从巨石后牵出一匹黑马,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毫不犹豫地朝叶孤舟追去。 叶孤舟策马狂奔,心头乱成一团。 楚玲珑的安危,千机蛊的秘密,江逾白的下落…… 悉如重担压在肩头,难以喘息。 第三十三章 崩溃边缘 叶孤舟策马狂奔了十里地,耳边尽是风声呼啸,马蹄声急促如雷。 突然!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打斗声,夹杂着低喝和闷哼。 叶孤舟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循声冲入林中。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他猛然停住脚步,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楚玲珑一袭素衣已被鲜血染红,手中柳叶刀断成两截,半跪在地,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汗水与血迹。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围住她,刀光剑影在她身周闪烁,杀意森然。 一个蒙面人高举长刀,刀锋直指楚玲珑的脖颈。 “住手!” 叶孤舟怒喝一声,腰间长剑出鞘。 他身形如电般纵身冲了上去,长剑横扫,逼退了那名蒙面人。 楚玲珑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体力不支,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们齐齐转身,刀剑齐出,朝叶孤舟扑来。 叶孤舟冷哼一声,剑法展开,剑尖抖动间,带起一片寒光。 他身形如风,在黑衣人之间穿梭,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剑锋划过,血花飞溅。 一个黑衣人挥刀砍来,刀势凶猛,叶孤舟侧身避过,剑尖一挑,刺中对方手腕,刀应声落地。 另一个黑衣人从侧面偷袭,长剑直刺他后心。 叶孤舟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气凌厉,直接将对方震退数步。 “一起上!” 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剩余几人同时扑上,刀光剑影交织成网,试图将叶孤舟困住。 叶孤舟眼神一冷,脚尖点地,身形拔地而起,剑光如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落地时,剑尖已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肩头。 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其余人见状,攻势更猛,刀剑夹杂着劲风,呼啸而来。 叶孤舟不退反进,剑法越发凌厉。 他一剑横扫,逼退两人,旋即一个转身,剑尖直指左侧黑衣人的咽喉,剑气逼人。 那人慌忙后退,却被他一脚踢中胸口,摔出数丈远。 另一人从背后偷袭,叶孤舟的后脑勺似乎长了眼睛,剑柄反砸,正中对方面门,顿时血流满面。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七八个黑衣人尽数倒地,呻吟声此起彼伏,再无还手之力。 叶孤舟收剑入鞘,喘息未定,急忙冲到楚玲珑身旁,蹲下查看她的伤势。 楚玲珑脸色苍白,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呼吸虽弱,却还算平稳。 叶孤舟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撕下衣襟为她包扎止血。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嘴里低声咒骂:“徐浪,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包扎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孤舟猛地回头,只见一群黑衣武士从林中涌出,围成了一个圈儿,杀气腾腾的架势。 人群闪开一条通道,只见徐浪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 鹿颜紧随其后,目光冷漠,手中的匕首微微下垂。 徐浪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地上的楚玲珑,又看向叶孤舟,啧啧叹道:“好一个英雄救美!好一个痴情人啊!” 叶孤舟缓缓起身,眼中怒火熊熊,红着眼睛朝徐浪怒吼:“徐浪,你个乌龟王八蛋!” 手中长剑紧握,剑尖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上去了结徐浪的性命。 鹿颜眉头一皱,踏前一步,匕首微抬,似要动手。 徐浪却抬手拦住她,笑容不减,语气揶揄:“为了一个女人,连我都敢骂了,胆子不小啊。” 叶孤舟瞪着徐浪,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嘶哑。 徐浪目光一冷,缓缓说道:“我不杀她,你就得死!桃山镇的人就得死!她早晚有一天,会让你暴露!” 叶孤舟怒吼:“不会!” “不会?不会的话,你来追她做什么!”徐浪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目光如刀,直刺叶孤舟。 叶孤舟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沉默片刻,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道:“反正,她不能死!她要是死,干脆也把我一起杀了!上次她差点为我沉入东海喂鱼,这次又因为我差点被你们杀了!我是个人,不是个灾星!” 眼中泛起一丝红意,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和痛苦。 徐浪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林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你呢?”叶孤舟毫不示弱,瞪着他反驳道:“做事不择手段,早晚会有天收!” 徐浪气得一指叶孤舟,咬牙道:“你是真不想活了!” 刚想拔剑,又把气压了下去。 叶孤舟苦笑一声,一脸无助道:“我如今就是一条狗,已经活成了最恶心的样子!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现在有多难,简直生不如死!” 徐浪冷哼一声,目光不屑:“谁又活得容易?每个人都有使命,你的使命就是顺利找到全部四象玉插屏!” “我不干了!不干了!”叶孤舟像是疯了一般,声嘶力竭道,“杀死我吧!现在就杀!把桃山镇的人也都杀了吧!无所谓了!死了清净!” 徐浪静静地看着叶孤舟宣泄心中的愤懑和压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丝同情和怜悯。 叶孤舟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脸委屈地诉苦:“我在桃山镇卖药卖的好好的,你非要把我给弄来当狗屁替身!自从我上了你的贼船,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说梦话都害怕说错。我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话,只能跟一个木偶说!” 说着,从怀里竟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木偶来。 “有苦说不出来,如果不这样,是会被憋死的!”叶孤舟注视着手里的木偶,喃喃地接着说道,“他叫阿吉,是我在光明城唯一的知心朋友。只有它会守口如瓶,只有它肯听我说心里话,只有它能理解我内心的崩溃!” 徐浪看了一眼鹿颜,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孩子看来真的要疯了。 整日对着木偶诉说心事,想不是精神病都难。 少顷,徐浪叹了口气,对叶孤舟道:“如果你不想楚玲珑死,也不是不可以。” 叶孤舟眉头一皱,猛地抬头看向徐浪,似乎看到了希望。 徐浪缓缓走近,蹲下身打量着昏迷的楚玲珑,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诡异:“找个机会向她表露你的身份。” 叶孤舟愕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我觉得我都已经不正常了,你竟然比我还不正常。” 徐浪直起身,目光扫过叶孤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和周婉柠对你的疑虑不一样,她现在只是怀疑叶孤舟就是段无疑,并没有觉察出叶孤舟和段无疑是两个人。如今对于楚玲珑,只需要顺着她的怀疑去解释清楚就好,这对于你的替身任务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且,你可能还会多一个帮手。” 叶孤舟低头看向楚玲珑苍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最终低声道:“行吧。” 随后,叶孤舟策马驮着楚玲珑向光明城行去,可是半路上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巧途经一座破庙,二人进入破庙暂且避雨。 第三十四章 无奈的谎言 雨丝如帘,淅淅沥沥地落在破庙外的泥地上。 叶孤舟将昏迷的楚玲珑小心安置在庙角的干草堆上,随即捡来庙里的破木桌椅,点燃一堆火。 他漫步到庙门边,目光穿过雨线望向外面,满脸愁容。 在密林时,还不如让徐浪一刀砍死自己呢,如今接下来还要回光明城受罪。 雨依旧下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转身回到火堆前,用树枝拨了拨火,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雕工虽然粗糙,但是却十分光滑的小木偶。 叶孤舟低头盯着木偶,低声自语道:“阿吉啊阿吉,如果当初我不好好做替身,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徐浪是不是就不会用我了?我早就解脱了呢?唉,我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去做好?现在完了,进退两难。”他顿了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对不对,以徐浪那老王八蛋的性格,我要是身份暴露了,他肯定也得弄死我。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啊……”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四周墙壁影影绰绰。 叶孤舟仍旧握着木偶,倾诉着无数的苦恼和心事。 “唉,阿吉你告诉我,另外三块四象玉插屏到底在哪儿啊?别再考验我了,我一个小药师,哪儿经得起这些考验?之前闯过的那些关,其实都他妈的是侥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叶孤舟一惊,急忙将木偶揣回怀里,转身快步走到楚玲珑身旁。 楚玲珑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皮微微颤动。 叶孤舟蹲下身,轻轻扶起楚玲珑,低声问道:“玲珑,你醒了?” 楚玲珑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声音虚弱:“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林子里被人截杀,受了重伤。我把你带到这儿了。”叶孤舟一边说,一边检查她手臂上的布条。 楚玲珑的目光在叶孤舟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你没事?” 叶孤舟一愣,不屑地冷哼:“呵,收拾那几个家伙,本就绰绰有余。” 随后,他避开楚玲珑的目光,起身去添了些柴火。 楚玲珑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墙上,喘息了几声,又问:“你是去找我的?” 叶孤舟背对楚玲珑,手中拨弄着柴火,语气平淡:“要不然呢?” 楚玲珑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抖:“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 叶孤舟手一顿,转过身,目光与楚玲珑对视,淡淡道:“玲珑。” 楚玲珑眼中闪过一丝震愕,随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咬紧嘴唇,声音哽咽:“你,你终于承认了……你是叶孤舟……” 泪水止不住地流,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叶孤舟心头一紧,急忙快步上前,蹲在楚玲珑身边,用袖口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别哭,伤口刚包好,别再裂开了。” 此时的“段无疑”,与之前的段无疑截然相反。 楚玲珑抓住叶孤舟的手腕,泪眼朦胧中透出一丝恨意,声音低哑:“当年……你为什么没来赴约?!” 叶孤舟长叹一声,目光垂下,语气沉重:“玲珑,当年我本要去赴约,可没想到被师父发现了。他老人家最忌讳同门相恋,直接把我软禁了起来。等我被放出来,才知道你被师父派人沉入了东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后来我拜师期满离开药王岛,在江湖上找了你很久,可一直没有你的音讯。” 楚玲珑泪水更急,声音颤抖:“你真的找过我?” 叶孤舟点头,目光坚定:“当然。在找你的途中,阴差阳错入了血影阁,从此化名为段无疑,替陈七绝做事。” 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情节,对于叶孤舟这种痞子来说不要太简单。 楚玲珑苦笑一声,泪水在火光下闪着光:“果然,我没猜错。”她擦了擦眼角,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叶孤舟心头一酸,知道楚玲珑指的是嫂子周婉柠,但是这些还不能告诉她。 沉默片刻,叶孤舟面带歉意,低声道:“对不起,玲珑。” 楚玲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几分,“叶郎,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化名阿青,出现在光明城么?” 叶孤舟坐到楚玲珑身旁,也靠着墙壁,语气平静:“当然想知道,肯定也有你的难言苦衷。” 楚玲珑目光一黯,缓缓说道:“那日我被沉入东海之后,万幸被一个渔民救起。本想回老家过活,却发现父母早已死了。后来,听说是光明城的城主周泰害的。”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于是,我便卧底到光明城城主府,通过考取仵作职务来接近周泰,查清真相。我不想冤枉他,更不想放过他。” 叶孤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那现在调查的如何了?” 楚玲珑微微摇了摇头:“城主府档案楼发生过一次大火,其中很多档案已经焚毁散佚,还需要时间。” 二人沉默片刻,叶孤舟话锋一转:“哦对了,千机蛊的事有了一点眉目。” 楚玲珑一愣,目光精光。 叶孤舟接着说道:“当年药王岛确实丢了几只千机蛊,而盗取的人是大师兄江逾白。” 楚玲珑闻言,眼中满是震惊:“大师兄,江逾白?”她眉头紧锁,语气不可置信,“他那么耿直憨厚,怎么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叶孤舟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里面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楚玲珑突然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知不知道在树林里截杀我的人是谁?” 叶孤舟心头一紧,知道真相不能说。 他避开楚玲珑的目光,语气平淡:“我猜测,极有可能是鬼王娶妻的幕后人。” 楚玲珑盯着叶孤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终究没再追问。 她靠着墙,气息微弱,声音低沉:“叶孤舟,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叶孤舟一愣,目光复杂地看了楚玲珑一眼,低声道:“真的。如果半句……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门外竟然劈过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闪电。 楚玲珑愕然地看着对天发誓的叶孤舟。 叶孤舟顿感尴尬,急忙解释:“巧合。这不是没劈到我么?那我重新发誓,如果我说的假话,被人乱刀……” 没等说完,楚玲珑一把捂住了叶孤舟的嘴,红着眼睛点头:“我信你。” 叶孤舟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老天爷,我也是迫不得已,刚刚说的那些你可别当真啊。” 楚玲珑靠在叶孤舟的肩膀上,突然问了一句:“叶郎,你还爱我么?” 叶孤舟没回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 楚玲珑见叶孤舟没说话,竟非常善解人意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多希望这雨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下到地老天荒……” 叶孤舟看着楚玲珑苍白的脸,心头百味杂陈。 篝火依旧燃烧,火光映在两人身上,温暖却又疏离。 第三十五章 百尺红绸 天亮了,雨也停了。 叶孤舟醒来时,发现楚玲珑躺在自己腿上睡了一夜。 随后,楚玲珑也睁开了眼睛。 楚玲珑的元气恢复了不少,缓缓坐了起来,望着庙门外:“雨终于停了……” 叶孤舟想要起身,发现腿被楚玲珑枕的发麻,毫无知觉了:“嘶,哎呀哎呀,不能动了,不能动了。” 楚玲珑一愣,意识到了是自己给枕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急忙给叶孤舟揉腿。 叶孤舟坐在草堆上,咧着嘴在那缓劲儿。 楚玲珑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试探地问:“还麻么?” “麻,麻的厉害。”叶孤舟点点头,将楚玲珑揉的那条腿绷的僵直。 楚玲珑皱眉,不解地嘀咕:“不应该啊,都揉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不揉自己也该缓过来的。” 叶孤舟继续咧着嘴,看向别处,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 这时,楚玲珑狐疑地打量着叶孤舟,意识到了什么。 突然,她目光一暗,竟狠狠地朝叶孤舟发麻的那条腿掐了一把。 “啊!” 叶孤舟登时惨叫一声,将那条发麻的腿快速抽了回来:“疼疼疼!” 随后,他意识到楚玲珑发现了自己的小伎俩,嘴巴一瘪,不敢直视楚玲珑的眼睛。 楚玲珑用目光剜着叶孤舟,咬着后槽牙道:“叶孤舟啊叶孤舟,无论你改成什么名字,都是死性不改。好玩儿是吗?” 叶孤舟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不好玩儿,不好玩儿。” “我伤还没好呢,你就这么戏弄我,看来这些年是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说着,楚玲珑起身便往外走。 “哎,玲珑,你还真生气啦?”叶孤舟急忙起身上前,想要拦下楚玲珑。 可是没承想,叶孤舟刚跑到楚玲珑前头,楚玲珑的脚下一滑,竟一头栽到了叶孤舟的怀里。 好巧不巧,朱唇正好吻到了叶孤舟的嘴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昔日的恋人就这样睁大眼睛对视着。 良久,楚玲珑才回过神来,急忙抽回身子,快步走出庙门。 叶孤舟仍旧呆在原地,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脸懊恼地自语:“造孽啊!” 是啊,好好的一对璧人,就这样痛苦的爱而不得,确实够糟心的。 就这样,二人共乘一匹马,踏着泥泞向光明城而去。 到光明城时,已是中午时分。 叶孤舟和楚玲珑回到光明城的消息,提前传到了城主府周泰的耳中。 自从昨夜叶孤舟和楚玲珑音信全无,周泰便派捕快四处寻找,而捕快在光明城十里外遇到了二人。 当叶孤舟和楚玲珑进入城主府摘星楼的正厅,周泰起身迎上前,语气温和却带着试探:“姑爷,昨晚你们去哪儿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一眼,又恢复了段无疑该有的冷漠:“回岳丈,昨日我和阿青约好重返集贤村再探查一下,可是半路上我们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于是我俩便追了上去。可没想到,半路上却遭了南乾东宫令的截杀,我们好不容易突出了重围。本来要赶回光明城,可是却下起了大雨,只能在沿途破庙过了一晚。” 其实,这番说辞本就是二人在破庙的时候约定好的。 “原来如此。这挨千刀的南乾东宫令!”周泰替叶孤舟抱不平的同时,瞄了一眼叶孤舟身旁的楚玲珑。 很显然,他是在用目光询楚玲珑,“段无疑”说的是否正确。 楚玲珑轻轻咳嗽一声,点了点头,配合着叶孤舟的说辞:“正是这样。对不起姑爷,是我受伤拖了后腿,若不然早该突围的。” 叶孤舟背着手,面无表情道:“无妨。阿青,你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几天。” 周泰眯着眼打量二人,目光落在楚玲珑身上:“贤婿说的对,阿青你伤得不轻,先好好休养些时日,案子的事有姑爷和上官大人操心。” 楚玲珑点了点头,躬身道:“多谢城主关心。”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前厅,正巧与匆匆跑进来的潘九擦肩而过。 潘九跑进厅内,见叶孤舟回来了,打了个招呼:“姑爷,您终于回来了。” 叶孤舟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皱眉问:“陆家钱庄可有线索?” 潘九一脸喜色,拱手禀报道:“小的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的人终于发现了一个线索!” 周泰眼睛一亮,抬起手来:“快说!” 潘九咽了口唾沫,语气急促道:“就在今天早上,恒祥绸缎庄的袁掌柜亲自去陆家钱庄要账,说半月前陆家买了五百尺红绸,还没给钱。可属下打听过,陆家最近并无喜事,怎么会采买这么多红绸?” 叶孤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五百尺红绸?”他转头看向周泰,“岳丈,郑家女的婚服还在义庄吧?” 周泰一时拿不准,看向潘九:“在么?” “还在。”潘九作答。 叶孤舟命令道:“潘九,你速速去取来,我们去一趟恒祥绸缎庄。” 潘九点头抱拳:“是!姑爷!” 周泰竖起大拇指,笑吟吟地夸赞道:“我的好贤婿,做事就是雷厉风行!” 不多时,叶孤舟叫上了上官则,潘九也带上郑家女的婚服,三人一同来到恒祥绸缎庄。 绸缎庄内,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匹,店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袁掌柜是个瘦高中年人,见到三人人,忙迎上来,拱手道:“几位大人光临小店,不知有何贵干?” 叶孤舟从潘九手中接过郑家女的婚服,展开递到袁掌柜面前:“袁掌柜,看看这婚服上的红绸,是不是你们店里的?” 袁掌柜接过婚服,仔细端详片刻,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我们店的红绸,色泽鲜亮,织纹细密,是上好的杭绸。”他突然担心起来,抬头看向叶孤舟,“大人,这婚服可是与什么案子有关?” 上官则上前一步,折扇轻摇,温声询问:“袁掌柜,我听说半月前,陆家在这儿买了五百尺红绸?” 袁掌柜点头,毫不犹豫回道:“是,大概半月前,陆家确实买了五百尺红绸。账还没结清,今早我还去钱庄催过。” 叶孤舟皱眉,追问道:“五百尺红绸,陆家买去做什么?可说了是什么用途?” 袁掌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这我就不清楚了。陆家没说要办喜事,送货的小伙计还多问了一句,钱庄的何管家只说别问那么多。” 上官则眯起眼,折扇一合,语气加重了几分:“这红绸是陆家自己来取的,还是你们送过去的?” 袁掌柜忙答:“是我们送过去的。他们让送到城南钱庄的后院,但没让送进屋里,小伙计把货放下就走了。”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默契。 叶孤舟思忖片刻,又问道:“除了红绸,陆家还买了什么?” 袁掌柜想了想,摇头说道:“就这五百尺红绸,没买别的。陆家钱庄生意做得大,但来我们店买布的不多,这单子我记得清楚。” 上官则冷笑一声,折扇在掌心轻敲:“陆家无喜事,却买这么多红绸,还送到钱庄后院,遮遮掩掩,倒是蹊跷。”他又转头看向叶孤舟,“段堂主,你怎么看?” 叶孤舟眉头紧锁着,摩挲着柜台上的红绸,喃喃道:“钱庄后院,可能有问题。而且,之前估计不止在恒祥绸缎庄买过大量的红绸。”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罗掌柜,“罗掌柜,这事你先别声张,若有其他人来问,也当没说过。” 袁掌柜忙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放心,小人嘴严得很。” 第三十六章 暗室 叶孤舟买了三尺布匹后,与上官则离开了恒祥绸缎庄。 二人站在光明城的大街上,行人来往,街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上官则收起折扇,目光锐利道:“陆家钱庄的后院,八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段堂主,今晚咱们去探探?” “嗯,一起去看看。”叶孤舟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向潘九,“潘九,你去调查一下最近五年内,陆家是否还从城内其他绸缎庄采购过大量的红绸。” 潘九抱拳应道:“是,姑爷!”说完,转身离开了。 上官则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笑着打趣起来:“哎,段堂主,听说你昨晚和阿青姑娘在破庙内相处了一夜?” 叶孤舟一愣,早就猜出来上官则没憋什么好屁,瞥了一眼:“上官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阿青姑娘了?对了,韩灵儿最近没找你么?你俩谈到什么地步了?” 上官则一看叶孤舟拿韩灵儿来堵自己的嘴,眯起眼睛,盯着叶孤舟看了片刻,忽地一笑:“好好好,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傍晚时分,潘九向叶孤舟禀报称,陆家这五年来每年从另外三家绸缎庄采购过大量的红绸。 潘九的调查结果,更加验证了陆明远和“鬼王娶妻”的关联性极大。 夜色深沉,光明城南钱庄后院。 叶孤舟与上官则翻墙而入,二人身形如鬼魅一般,落地无声。 “这里看着普普通通,藏不了什么大秘密。”上官则低声说道,脚步轻移,绕着院子查看。 叶孤舟蹲下身,检查地面的青石板,沉声道:“红绸送到后院,却不让送进屋,肯定有问题。钱庄屋内人多眼杂,应该不会藏什么。” 上官则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在后院认真查看起来。 少顷,叶孤舟手指轻敲一块石板,声音略显空洞:“这儿,声音不对。” 上官则眼睛一亮,疾步上前与叶孤舟一起撬开石板。 渐渐地,露出了一条幽深的地下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叶孤舟率先顺着坡道向下走,上官则紧随其后。 通道不算太窄,能容两人并排通过。 走了约莫十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宽敞的密室。 密室中央供奉着一尊怪异的神像,神像的样貌和集贤村的鬼王庙里的一模一样。 面目狰狞,双眼猩红,令人不寒而栗。 四周摆放着数十顶红轿,轿帘半开,露出里面悬挂的新娘嫁衣,红绸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诡异而刺眼。 墙角一张木桌上,摆放着一本名册,旁边散落着几支毛笔和墨砚。 “这……这是什么地方?”上官则皱眉,折扇紧握,目光扫过那些嫁衣,语气中带着几分震惊。 叶孤舟快步走到木桌旁,翻开名册看了起来,发现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写着黑风岗周边村落少女的出生年月和样貌描述。 他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名册上的少女,估计都是鬼王的备选新娘。” 上官则走过来,瞥了一眼名册,冷哼道:“陆明远这狗东西,果然藏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密室的入口石门突然关闭,发出沉重的回音。 叶孤舟一惊,冲到石门前,用力推了几下,纹丝不动,转头看向上官则:“糟了,被困住了。” 上官则脸色骤变,将折扇合上,试着用扇骨敲击石门。 声音沉闷,显然极厚。 他叹了口气,咬牙道:“这门少说也有千斤重,硬砸是没戏了。” 叶孤舟抽出佩剑,剑锋在墙壁上划过,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墙是精铁混石,估计也根本挖不动。”叶孤舟转头看向上官则,“再想想办法,不然我们得死在这儿。” 上官则从袖中弹出九节鞭,气恼地狠狠砸向石门,鞭节却被弹开,震得他手腕发麻。 既然暂时无法出去,二人只好呆在原地继续想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就要黎明时分了。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之际,石门竟突然“轰”的一声打开了,从外面露出一道微光。 叶孤舟与上官则对视一眼,迅速冲向入口,却见门口躺着一具尸体。 喉咙上一道血痕,双眼圆睁。 经过辨认,正是钱庄的何管家,看来刚刚落下石门的人正是他。 上官则环视四周,语气震惊:“这……是谁干的?” 叶孤舟目光落在伤口上,瞳孔微微一缩。 那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分明是鹿颜惯用的锯齿匕首所留。 他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钱庄招了盗贼,正巧遇到了何管家。” 上官则皱眉,抬头看向叶孤舟:“盗贼?这么巧?” “先回城主府,然后派人查封陆家钱庄,同时抓捕陆明远。”叶孤舟目光复杂,岔开了话题。 二人迅速返回城主府,周泰和潘九都被叫醒了。 随后,叶孤舟将密室中的发现一五一十说明,包括鬼王神像、红轿、嫁衣和名册。 周泰听后拍案而起,盛怒不已:“陆明远好大的胆子!潘九,立刻带人去陆府,抓他归案!” 潘九抱拳应道:“是,城主!” 不到半个时辰,潘九押着陆明远回到城主府牢房。 陆明远一身锦袍已被扯得凌乱,头发散乱,脸上却仍带着几分倔强。 他被押到审讯室,跪在了地上,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 周泰冷哼一声,拍案怒喝:“陆明远,在你的钱庄后院密室里发现了鬼王神像、红轿、嫁衣,还有那少女名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明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周城主,我不过是个生意人,哪会做这种事?我现在也很迷糊,到底是什么人把那些东西放到了钱庄后院?栽赃陷害!肯定是栽赃陷害!” 上官则冷笑,折扇一指:“栽赃?五百尺红绸是你从恒祥绸缎庄买的,然后送到钱庄后院,连送货的小伙计都不让进屋。这么大的手笔,你说与你无关,谁信?” 陆明远脸色一白,但是仍旧做垂死挣扎:“周城主,密室里的东西我真不清楚。哦,明白了,一定是何管家背着我干的!一定是他!” 一旁的潘九被陆明远气笑了:“挺会挑个人的,知道死无对证。” 随后,叶孤舟拿出了少女名册,展示给陆明远看:“少女名册上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你怎么狡辩!” 看到这里,陆明远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 他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低声道:“我认。鬼王娶妻的事,确实是我做的。借迷信蛊惑人心,挑选新娘,准备红轿和嫁衣,都是我一手操办。” “为何这么做?”周泰质问。 陆明远沉默片刻,交代道:“我只是给瞎婆婆物色人选,通过鬼王娶亲把新娘送到地方而已。” “瞎婆婆”三个字,让其他人都愕然面面相觑。 第三十七章 瞎婆婆 叶孤舟皱眉:“瞎婆婆是谁?” “我从来没见过瞎婆婆,只知道她是光明城天道会的头目。”陆明远说。 潘九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前些日子全城搜查天道会成员,确实听过瞎婆婆这个名字。” “他奶奶的!又是天道会!”周泰怒拍桌子,茶碗震了起来,“这些乱臣贼子,祸乱百姓,本城主捉一个杀一个!” 此刻,叶孤舟也疑惑不解。 江湖上流传天道会是替天行道,深得百姓的拥护,很多底层百姓自愿加入。 可是,如此暴力残忍,甚至有点邪教性质的江湖组织,怎么可能受到百姓的欢迎呢? 叶孤舟越想越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也就是说,那个六子和你都是天道会成员,都是替天道会卖命的,是么?”上官则突然发问。 陆明远点了点头,旋即又否认上官则的说法:“不过,我们这不叫卖命,这叫替天行道。瞎婆婆让我们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杀人越货,还有道理?”周泰摇头哼笑,“中毒至深,难以置信!” “不不不,你们根本不了解天道会!”陆明远仍旧执迷不悟,强行狡辩,“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现在的血腥是在所难免的!” “好了,够了够了!”上官则踹了一脚陆明远,怒喝道,“一派胡言!乱党就是乱党!” “对了,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女子?”说着,叶孤舟拿出了一张女子画像。 画像上的人是穆翠翠,上官则那日根据里长穆良的描述所绘。 陆明远睁大眼睛,探着脖子看了半天,眉头紧锁:“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好,我再提醒你一下。”叶孤舟深吸了口气,“她是三年前被当做鬼王娶妻的对象的,是集贤村里长穆良的女儿。” 经过叶孤舟这么一提醒,陆明远似乎记起来了,面色诧然:“哦,穆翠翠!” “她是不是死了?”叶孤舟心跳如鼓,同时也拿出了另一张画像,画像上是雕花木匣和四象玉插屏,“另外,这个木匣和里面的东西你是否见过?” “不,穆翠翠没死!她被马匪劫走了!”陆明远又将目光画有雕花木匣的纸张,似乎也认出来了,“梳妆盒当时留在了花轿上,等我们返回事发现场后,轿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木匣是不是和新娘一起被马匪带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说明另一块四象玉插屏极有可能就在马匪手上。 上官则追不解:“那么,鬼王新娘没了,你怎么向瞎婆婆交代?” 陆明远沉默良久,红着眼睛说:“为了应付差事,我……我杀了自己的妻子,拿她顶替的。我对不起她。” 众人一片哗然。 陆明远苦笑,眼中满是绝望:“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 叶孤舟踏前一步,目光冷厉:“那么,六子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当然不是!”陆明远摇了摇头,“是瞎婆婆的人,具体为什么要杀六子,我也不清楚。” 突然,他竟然狂笑起来,笑声刺耳,带着几分疯癫。 这一幕,把叶孤舟等人吓了一跳。 渐渐地,陆明远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口吐白沫,两眼泛白。 最终,一动不动了。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 潘九皱了皱眉,蹲下身检查陆明远的脉搏,叹了口气:“死了。” 上官则摩挲着下巴,琢磨着:“怎么突然就死了?那个天道会的瞎婆婆又是谁呢?” 周泰沉吟片刻,沉声道:“看来,得查查这个瞎婆婆的底细了。” 可是,城主府那么多兵力也没有探查出天道会的成员。 要想找到神秘的瞎婆婆,更是谈何容易? 就在上官则和周泰念叨瞎婆婆的时候,叶孤舟却觉得首要的注意力应该放在马匪身上。 毕竟,他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四象玉插屏,然后平安回到桃山镇。 除此之外,理都不想理。 既然是马匪劫走了新娘穆翠翠,那么光明城周边只有姚大顶一伙儿马匪,所以雕花木匣大概率在他手上。 叶孤舟思忖片刻,对周泰说:“岳丈,我觉得目前主要目标应该是姚大顶,至于瞎婆婆那边,府兵继续搜查就好。” “嗯,贤婿言之有理。”周泰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其中一枚四象玉插屏在姚大顶手里。” 这时,潘九面露忧色,挠了挠鼻子尖:“那个,城主,姑爷,姚大顶可不是一般的马匪,想要捉拿他可没那么容易。咱们城主府清剿姚大顶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清风岭一线天易守难攻,咱们根本就上不去。关键是,他还在山上开辟出了百亩良田,几乎能自给自足。因为打家劫舍,所以百姓支持剿匪的热度并不高。” “利用地形优势坚守,还能自给自足,这个姚大顶还真有两下子。”上官则摇着扇子,不禁夸赞起来,“怪不得,当年马匪内讧的时候,他能从中获胜。” 随后,周泰安排潘九将陆明远的尸体送去义庄,然后安排楚玲珑对尸体进行尸检。 叶孤舟和上官则在摘星楼里,拿着一张光明城的地域图看了起来,尤其是清风岭一带仔细研究了起来。 二人研究了大半天,发现清风寨确实易守难攻,一时间如何攻取清风寨成了难题。 转眼七天过去,“鬼王娶妻案”的深度调查陷入了停滞。 可是就在第八天的时候,没想到却迎来了转机。 叶孤舟收到了来自于鹿颜留下的接头记号,这次接头的地点竟设置在了城东的食肆“听雪轩”。 这家食肆,叶孤舟还是头一次听说。 等到了地方后才发现,这是一家新开的两层楼的食肆,水牌上还写着特价的招牌菜。 夜色中,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出了几分热闹。 推门而入,食肆内人声鼎沸,酒香与饭香交织,几个小伙计忙碌地穿梭于桌椅间。 叶孤舟的目光扫过人群,猛地定住了。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站在一张桌旁,笑盈盈地与食客寒暄。 这女子,正是鹿颜。 鹿颜长发挽成髻,红裙衬得肤色如雪,手中抱着一把精致的琵琶。 几个食客正起哄让鹿颜弹一曲,她也不推辞,笑得明艳,纤指轻拨起了琵琶弦。 清脆的音符如珠落玉盘,引得了满堂喝彩。 一个年轻食客拍桌叫好,举杯道:“鹿掌柜的,不仅人长得美,这曲子弹得也好!再来一首,兄弟们请你喝酒!” 鹿颜微微一笑,斜了那食客一眼,玩笑道:“张公子,您这是想灌醉我,然后好赖账吧?” 随后,她指尖轻挑,琵琶声骤然转急,似山间流水,急促却不失韵律。 食客们听得入迷,有人忍不住拍手,有人高声叫好,还有人端着酒杯凑上前,试图与她搭话。 鹿颜却巧妙地侧身避开,笑着说道:“各位爷,曲子好听,菜可别凉了,快尝尝我们听雪轩的招牌菜!” 她放下琵琶,拍了拍手,小伙计立刻端上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引得食客们转移了注意力。 叶孤舟站在门口,愣了片刻,心道:“这不是鹿颜吗?怎么当起了食肆掌柜?” 他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迈进了听雪轩食肆。 第三十八章 新联络地点 鹿颜抬头瞥见了叶孤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忙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哟,这位爷,快请进!听雪轩新开张,菜色一流,保管您满意!” 她语气十分夸张,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叶孤舟的模样。 叶孤舟皱了皱眉,紧张地环视四周,然后低声道:“鹿姐姐,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鹿颜给了叶孤舟一个“别说话”的眼色,随即笑得更灿烂了,故意高声道:“哦,原来是段堂主啊!快快,上二楼雅间,小女子亲自给您点菜!”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叶孤舟的袖子,“哒哒哒”半推半就地将其带上二楼的雅间。 雅间布置雅致,木桌摆着茶具和点心,窗外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鹿颜迅速关上门,回头轻点叶孤舟的胸口,笑眯眯道:“现在可以说话了,这雅间特制的,里面说啥外面听不见。” 叶孤舟一头雾水,坐下后皱眉追问:“鹿姐姐,你和徐大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鹿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叶孤舟倒了杯茶,语气轻松道:“这里以后是咱们接头的地点。你有事就来找我,名正言顺。” 叶孤舟端起茶杯,疑惑地问:“不是,怎么突然想起来开食肆接头了?” 鹿颜抬袖拭了拭香汗,笑着说道:“前几次在乌篷船上接头,差点让上官则那家伙撞见。主人说,不如开个食肆接头方便,又不会引人怀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叶孤舟恍然明白,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笑:“挺好,徐浪总算办了回明白事儿。” 鹿颜瞪了他一眼,嗔道:“又不长记性了?还敢直呼主人名讳!”她放下茶杯,语气严肃了几分,“以后注意点,别再犯。” 叶孤舟连连点头,赔笑道:“行行行,错了,以后不说。”他话锋一转,揶揄道,“不过你这掌柜当得挺像回事,刚才那琵琶弹得,啧啧,连我都差点信了你是正经生意人。” 鹿颜笑着白了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不正经呗?” “哎哎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叶孤舟笑着连连摆手,旋即端正坐好,一本正经问,“说吧鹿姐姐,找我什么事?” 鹿颜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你不是正为清剿姚大顶匪帮发愁吗?我这儿有条线,兴许能当突破口。” 叶孤舟眼睛一亮,急忙往前凑了凑:“快说快说!” 鹿颜却故意卖关子,挑眉一笑,伸出手指点了了点桌上的桂花酥:“喂姐姐一口桂花酥,姐姐就告诉你。” 每次接头挑逗叶孤舟,已经成了鹿颜的习惯。 叶孤舟长叹了口气,一脸无语:“不是,能不能正经点儿!咱们在说正事儿呢!” 鹿颜慢悠悠摇着小团扇,昂着头不说话,余光却瞟着叶孤舟。 少顷,叶孤舟终究是妥协了。 “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他拿起一块桂花酥递到她嘴边,没好气道,“吃吃吃,别磨蹭。” 鹿颜轻轻咬了一口,嚼得慢条斯理,笑眯眯道:“这桃花酥,平时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可小哥你喂的咋就这么甜呢。” 她舔了舔唇角,眼中满是戏谑。 叶孤舟用手背敲了敲桌子,催促道:“哎呦喂我的亲姐姐,赶紧说吧,别逗了。” 鹿颜放下桂花酥,这才正色道:“姚大顶匪帮有个二头领叫赵拓,晚上常去弥陀桥夜市赌钱。若能拿下赵拓,与他里应外合,捉姚大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孤舟闻言大喜,拍案道:“好!好啊!” 突然这一下,把鹿颜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吓死谁啊。” 叶孤舟喜笑颜开,直勾勾地盯着鹿颜:“鹿姐姐,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洛城的牡丹花在你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鹿颜扑哧一笑,斜了他一眼:“就是嘴甜!我和楚玲珑比,谁更漂亮?” 叶孤舟心直口快:“和玲珑比,那你还差点儿。” 鹿颜眉毛一横,佯装不悦。 叶孤舟忙笑嘻嘻改口:“开玩笑!她哪儿能跟鹿姐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挑了挑眉,语气夸张,引得鹿颜笑出了声。 鹿颜白了叶孤舟一眼,嗔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别诓我。不过你这假话,姐姐我倒是爱听。对了,这是那赵拓的画像。”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递给了对面的叶孤舟。 叶孤舟接过画像看了看,这赵拓长得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长得跟深山里的野猪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小伙计的高声喊道:“鹿掌柜!上官大人来品菜啦!” 听见“上官大人”四个字,叶孤舟脱口而出:“上官则?” 鹿颜点点头,急忙扬声应道:“来啦!”她转头又看向叶孤舟,低声安抚,“你先别急,是我请他来的。” 叶孤舟一惊,不解地皱眉道:“你把他请来干什么?咱们在这儿接头,你是怕他发现不了?” 鹿颜拍了拍叶孤舟的肩膀,狡黠一笑:“听说过浑水摸鱼吗?越是人多眼杂,越安全。”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裙,“走,跟我下楼。” 叶孤舟无奈,只得跟着她下楼。 楼下大厅内,上官则一身玄衣,折扇轻摇,正站在门口打量食肆的布置。 见叶孤舟走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呦,段堂主?好巧啊。” “巧啊。”叶孤舟扯了扯嘴角,揶揄道,“上官大人不愧是大玄第一美食家,任何食肆都逃不过你的胃。” 上官则哈哈一笑,折扇一合:“段堂主点了什么好菜?不妨推荐一二。” 不等叶孤舟开口,鹿颜抢过话头,笑盈盈道:“段堂主点了我们听雪轩的四道招牌菜。桂花糖藕、芙蓉鸡片、碧螺春虾仁、松鼠鳜鱼。”她顿了顿,瞥了叶孤舟一眼,笑的更媚人了,“这些啊,可都是城主府周大小姐爱吃的,段堂主可真是好夫君哦。” 叶孤舟心头一跳,瞥了上官则一眼,漠然地朝对方拱了拱手,“上官大人慢慢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上官则眯着眼,目光在叶孤舟身上停留片刻,笑着道:“段堂主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这叫什么话! 叶孤舟骤然止步,回眸瞪了一眼上官则。 上官则急忙改口:“一路好走。不对,慢走,慢走。” 叶孤舟猛地一甩袖子,阔步走出了食肆。 鹿颜拉着上官则往里走,手试探地挽着对方胳膊:“上官大人,里面请,小女子给您介绍几道新菜!” 上官则被她拉着,但是并没有让鹿颜挽着自己。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仍追着叶孤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第三十九章 引蛊 次日上午,陆明远的尸检传来了消息。 在陆明远的尸体里,竟然也发现了疑似“千机蛊”的痕迹。 只不过,迟迟还没有找到。 楚玲珑的意思是,希望叶孤舟和上官则一同协助找出“千机蛊”。 听到陆明远遗体里也可能有千机蛊的消息后,叶孤舟和上官则急忙赶往了城郊义庄。 因为千机蛊有操控人心的能力,若再次落入恶人之手可就麻烦了。 来到义庄之后,楚玲珑掀开了那陆明远身上的草席。 陆明远的尸体躺在石台上,脸色青白,衣裤都已经被脱去,只有隐私部分用来遮羞。 楚玲珑拿出柳叶刀,望着尸体一脸愁容:“这千机蛊狡猾的很,每次刀尖一靠近,它就钻得无影无踪。” 上官则展开折扇,开了个玩笑:“辛苦阿青姑娘,这几天光顾着和蛊虫斗智斗勇了。” 楚玲珑叹了口气:“上官大人,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赶紧帮忙吧。” 随后,三人开始在尸体腹腔内寻找蛊虫。 楚玲珑用刀尖在尸体腹部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起来:“我怀疑它藏在肝脏附近,刚才那里好像动了一下。” “肝脏血脉丰富,听说蛊虫喜欢温热的环境,藏那儿倒有可能。”叶孤舟拿着验尸用的细针,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切口,“不过,它若察觉出危险,怕是又会窜到脾脏或肾脏去。” 上官则站在一旁,摇着扇子驱散尸臭味,朝尸体腹腔内张望着:“阿青姑娘,你确定它还在尸体里?该不会是早就跑了吧?” “不可能,蛊虫若不寄生在人体内,在外界根本活不了多久。上官大人,帮我按一下这里。”楚玲珑指了指尸体右侧的腹腔,示意上官则动手。 上官则无奈耸肩,用手指轻轻按住指定位置,嘴里嘀咕:“仵作这活计确实不好做,弄得满手腥臭,回头得洗上三遍。” “上官大人如此说,是怕耽误了品鉴美食?”叶孤舟紧盯切口内的动静,对上官则揶揄道。 “那倒不是。”上官则嘴一瘪,继续观察着尸体腹腔。 接下来,无论三人怎么操作,可是那蛊虫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上官则一脸无语,“唰”的收起折扇,来到了香案前点了一根香,嘟囔着:“这么搞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实在不行把尸体肢解了吧。” “你以为杀猪呢?”叶孤舟白了一眼上官则。 “不是,那你说怎么办?”上官则拿着燃烧的檀香,在义庄里走着,以此驱散掩盖尸臭味。 就在他途径陆明远尸体的时候,楚玲珑突然开口:“动了!” 叶孤舟从上官则手里拿过了檀香,将其放在了陆明远尸体腹部的正上方。 就这样,三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观察起来。 楚玲珑刀尖微动,低声道:“动了!它往左边去了,像是朝脾脏钻!” 叶孤舟将檀香凑近切口,缭绕的烟雾钻入了尸体内部。 楚玲珑屏住呼吸,刀尖精准地追着蛊虫的动向,额头上渗出细汗。 “就在脾脏下方,我试着挑出来!”她眉头紧锁,手腕突然一转,柳叶刀如游鱼般划过,切开一层薄薄的组织。 突然,一道绿光闪过,千机蛊从切口中窜出,朝尸台边缘爬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上官则眼疾手快,折扇一挥,扇风将蛊虫逼回尸台中央。 叶孤舟迅速放下檀香,抓起一只瓷瓶扑向了蛊虫。 蛊虫左冲右突,试图钻进尸台缝隙中。 楚玲珑扔下柳叶刀,双手合十,猛地拍向蛊虫,将它困在掌心:“抓住了!快,瓶子!” 叶孤舟将瓷瓶递过去,楚玲珑小心翼翼地将蛊虫塞入瓶中,盖紧了瓶盖。 蛊虫在瓶内乱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鸣。 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松了口气。 上官则擦了擦手,眉头紧锁嘀咕道:“既然陆明远体内也有蛊虫,显然他不是下蛊之人。莫非,是那位瞎婆婆?” 叶孤舟与楚玲珑对视,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千机蛊牵涉到药王岛的大师兄江逾白,若蛊虫真是他所下,那么瞎婆婆与江逾白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找到江逾白,就会涉及扒开叶孤舟药王岛那一段经历。 少顷,叶孤舟垂下眼帘,掩去心头思绪,岔开话题:“对了,血影阁的探子传来新情报,是关于清风岭姚大顶匪帮的。” 楚玲珑与上官则闻言,眼中闪过惊喜。 叶孤舟语气平静,将鹿颜提供的情报娓娓道来:“姚大顶匪帮的二当家赵拓,晚上常去弥陀桥夜市赌钱。若能利用赵拓混入清风岭,捉姚大顶应该不难。” 上官则眼睛一亮,用手拍了拍扇骨:“好!这赵拓是个突破口。不过,这事不能硬来,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叶孤舟点头:“嗯,咱们需从长计议。” 三人回到城主府正厅,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定下了计划方案。 叶孤舟乔装成被追杀的生意人,上官则扮作会千术的赌徒,二人今晚潜入弥陀桥夜市赌坊接近赵拓。 当晚,叶孤舟粘上络腮胡子,换上一身灰色布袍,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活脱脱一个落魄商贾。 上官则一身青衫,手持折扇,脸上涂了些黄粉,显得风流倜傥,眼中却藏着几分狡黠。 弥陀桥夜市灯火如昼,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烤肉香气和脂粉味。 顺义赌坊坐落在桥头,是个两层楼的建筑,门前挂着大红灯笼,站着两个目光凶狠的彪形大汉。 赌坊内人声鼎沸,木桌上堆满铜钱和银票,赌徒们红着眼,喊着“押大押小”。 骰子在竹筒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角落里,有人醉态可掬地拍桌,有人低声咒骂又输钱了。 烟雾缭绕,气氛热烈而混乱。 叶孤舟与上官则挤进人群,站在一张赌桌旁装作看客,目光却暗中扫视每一个赌徒。 叶孤舟靠近上官则,低声问道:“赵拓的画像你记住了?” 上官则折扇轻摇,微微点头:“放心。粗野汉子,像头野猪,对不?” 不多时,他俩的目光锁定一个大汉。 第四十章 请君入瓮 那大汉身形魁梧,满脸胡茬,穿着粗布短衫,桌上堆着一堆银票,正拍桌大喊:“押大!再来!” 此人,正是清风岭二当家赵拓。 叶孤舟与上官则不动声色,继续站在人群中观察。 没想到,这赵拓的手气极好,连赢数把,手旁的银票越堆越高。 几个赌徒皱了皱眉,低声议论起来。 “真是怪了,这家伙怎么老赢?也太邪乎了吧?” “哎,有没有可能他出老千了?” “嗯,我看八九不离十!” 上官则凑近叶孤舟,悄声说道:“他在出老千,手法拙劣,骰子换得太明显。” 叶孤舟微微颔首,目光冷峻。 果然,一个瘦高赌徒忍不住了,指着赵拓喝道:“姓赵的,你出老千!” 赵拓站起身来,虎目圆睁,拍桌怒道:“放屁!说我出老千,拿出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 瘦高赌徒被赵拓唬住,嗫嚅道:“我……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另一个赌徒拉了拉瘦高赌徒,低声说道:“算了,惹不起他,你少说两句。” 赵拓冷笑着,环顾四周,嚣张地说道:“还有谁敢跟我赌?没种就赶紧滚!”他抓起银票,得意地晃了晃,见无人应声,哼道,“没意思,去下一家碰碰运气。” “慢着!” 就在这时,上官则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拦住赵拓去路。 他微微一笑,语气从容:“这位爷气正旺,不如我来陪你玩两把?” 赵拓上下打量着上官则,见他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嗤笑道:“就你?行啊,赌什么?” 围观赌徒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一个矮胖赌徒摇头,低声道:“这书生疯了吧?赵拓那手气,谁碰谁输!” 一个瘦高汉子冷笑:“瞧他那细皮嫩肉的,估计输了裤子都得当掉!” 一个老赌徒捻着胡子,低声揶揄:“这年轻人怕是不知天高地厚,赵拓明显是出了老千。” 上官则不为所动,折扇一指桌面:“推牌九,比点数,简单明了。如何?” 赵拓哈哈大笑,拍桌道:“好!就推牌九,三把定输赢!” 上官则点头确定:“悉听尊便。” 赵拓抓起一摞骨牌,洗牌时手腕翻飞,牌在桌上哗哗作响。 分好牌之后,他推给上官则一堆:“来,抓牌!” 上官则慢条斯理地拿起两张骨牌,瞥了一眼,嘴角微扬:“请。” 赵拓也抓起两张牌,粗鲁地一拍:“哈哈,你输了!” 牌面翻开,是九点。 第一把,赵拓的牌是天九王,点数最大,上官则抓到六点,输了。 一个围观者叹息道:“这书生就不该上桌,白白送钱!” 赵拓得意地晃了晃银票,狞笑道:“还来吗?” 上官则眯眼一笑,推牌道:“继续。” 第二把,赵拓抓到八点,上官则七点,又输了。 第三把,赵拓的牌是地九,上官则仅五点,输得干净。 一个赌徒摇头叹息:“早该收手,偏要硬撑!” 赵拓拍桌大笑,银票在手中晃了晃:“书生,还玩吗?没钱就滚!” 上官则眉头一挑,从手上摘下一枚玉扳指,拍在桌上:“抵押这个,咱们继续!” 赵拓瞥了眼扳指,冷笑:“真是不知死活,你还想翻盘?” 他洗牌,分牌,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手势。 接下来,上官则要开始反击了。 他抓牌后,目光锁定赵拓的手上,语气平静:“七点。” 赵拓翻牌,六点,输了。 他不甘心,再来一把,上官则抓到八点,赵拓七点。 第三把,上官则抓到天九王,赵拓仅有五点。 连续几把玩儿下来,赵拓的银票全进了上官则的口袋。 此刻,围观者炸开了锅。 矮胖赌徒朝上官则竖起大拇指:“这书生运气逆天了!翻盘了!” 瘦高汉子解气道:“赵拓也有今天,活该!” 老赌徒浅浅低笑:“这叫风水轮流转,书生明显是藏拙啊!” 赵拓脸色铁青,猛拍桌子,怒道:“你出老千!” 上官则得意一笑,学他的语气:“说我出老千,请拿出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 说着,慢悠悠地收起了银票 赵拓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却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叶孤舟挤出人群,拍手道:“我来试试!” 上官则挑眉,与叶孤舟交换一个眼色,笑道:“好,来者不拒!” 他故意放水,推牌时手势放慢。 叶孤舟抓牌后,语气沉稳:“八点。” 上官则翻牌,七点,输了。 第二把,叶孤舟抓到九点,上官则六点。 第三把,叶孤舟抓到天九王,上官则却是五点。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上官则刚刚赢来的银票全进了叶孤舟的囊中。 上官则佯装气恼,拍桌道:“不玩了!” 他瞪了叶孤舟一眼,转身挤出人群,背影满是“愤懑”。 叶孤舟得意地收起银票,然后朝围观者们拱手道:“运气,运气罢了。” 说完,他哼着小曲儿,转身向二楼的茶间行去。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叶孤舟瞥了眼牌桌前的赵拓,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江湖如牌局,一子走错,满盘皆输。 赵拓,已然入局。 叶孤舟独自来到二楼窗口,倚栏而望。 弥陀河水波粼粼,河面上漂着点点河灯,映得夜市两岸灯火如星。 叶孤舟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显然在等人。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赵拓大步走来,笑着拱手道:“这位兄台好身手啊!” 叶孤舟转身,淡淡道:“都说了,运气好罢了。” 赵拓哈哈一笑:“谦虚了!”他顿了顿,打量叶孤舟,“兄台看着面生,敢问高姓大名?” 叶孤舟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刚赢的银票,递过去:“姓段,单名一个毅。。” 赵拓愣住,盯着银票,不解地问:“这……段兄什么意思?” 叶孤舟拍了拍赵拓的肩膀,笑道:“见兄台一身英雄气概,想交个朋友,这些银票,权当见面礼。” 赵拓接过银票,咧嘴一笑:“好!段兄爽快!走,请你喝酒,定要一醉方休!” 叶孤舟见赵拓已经入套,但佯装推辞:“赵兄盛情,段某感激不尽,只是琐事缠身,怕是无暇赴宴。” 赵拓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段兄何必推辞?人生在世,朋友二字重千金!今晚你若不来,可就是不给我赵某面子了!” 眼中满是豪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叶孤舟故作犹豫,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随即拱手一笑,跟随赵拓一起去了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