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婚六年不熟,要离婚你慌了?》 第121章 闹翻 与她相对的是村长媳妇。 被她这一撞直接撞得后退几大步,后腰撞在小桌子上,疼得倒吸凉气。 桌子也被撞得后移,上面的三杯淡黄色的麦乳精摇摇晃晃,在桌子上撒了一大滩。 村长媳妇顾不上腰疼,心疼地扶住桌子。 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发火。 “李来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我家,要撒泼你就出去!” 被当面指着鼻子说,本就暴躁地来要钱的李来娣,更是忍不住心中怒火。 眼睛一扫,就看向在座的一家三口,以及桌上的三杯麦乳精。 想起她这些日子的遭遇,当场爆发。 “好啊,把我的钱拿走,还害得我被批斗,你们还在这里喝麦乳精?” “好,我让你们喝!” 她上前一个抬手将桌子掀翻。 桌上三个搪瓷杯摔倒在地上,麦乳精流了一地。 这年头即便是屋里,也大都是夯实平整的泥土地,麦乳精倒下去的瞬间便渗入土地中不见踪迹。 三个孩子从外看到,争抢着跑过来捡起摔下的搪瓷杯,对着里面只剩的一个杯底,欲哭无泪。 他们求都求不来,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三个人一起喝上一杯的麦乳精,这里整整放了三大勺,还没喝呢,就算没了。 想到这里,他们的眼泪唰地一瞬便下来了,只是不敢大哭,无声抽泣着。 村长媳妇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都碎了。 李来娣心中却只有畅快。 她上前几步走到村长面前,用起她那套撒泼打滚法。 “村长,林晚秋之前偷拿我的钱跑路,现在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村长脸色明显不好。 “当初是你害冬冬高烧,晚秋才会走,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要钱?” 李来娣不觉得她当时有错。 分明是林晚秋那个扫把星带坏冬冬,害得冬冬身上沾了晦气。 之后她想为冬冬搓雪驱邪也被林晚秋打断。 要不是驱邪失败,她怎么会被害的那么倒霉,丢钱又丢人? 李来娣越想气。 “一码归一码,冬冬不是没事吗?那钱本来就是我的!” “谁说钱是你的?”低沉的男声响起,陆沉舟站出来,扫过李来娣身后另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目光陡然一利,“陆沉粮,你也这么觉得吗?” 陆沉粮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敢说话。 但再一想,林晚秋拿走的可是足足三千多块钱。 要是能拿出来分,他怎么着也能分到三分之一。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忽然生出勇气。 “那些钱是娘放在家里的,二嫂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拿走离开。” “不问既拿就是偷,二哥,你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这里,可不能纵容嫂子染上这种偷东西的习惯啊!” 听着这番话,李来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豁然开朗。 “对啊沉舟,你现在可是团长,要是林晚秋偷钱的事传出去,你在部队的形象和前途可就都被影响了。” “她这种又偷汉子又偷钱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陆沉舟看着亲娘和弟弟颠倒黑白的样子,太阳穴直突突。 他太清楚这家人是什么德行。 李来娣封建迷信,贪财偏心,陆沉粮游手好闲,爱占便宜。 可他们不该一口一个‘偷钱’、‘偷汉子’,用这种脏词往晚秋身上泼脏水。 陆沉舟攥紧的手背青筋暴起。 当年他拼着命从泥沟里挣出前途,就是为了护住想护的人。 如今谁都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晚秋,哪怕是亲娘亲兄弟! 面对二人的算计,他突然冷笑一声。 “你们口口声声说晚秋偷钱,那我倒要问你们,这些年我往家里寄的钱,娘给晚秋母子分过几分?” “冬冬饿得直哭时,高烧在卫生院时,你们谁管过?” “现在看晚秋拿走的钱里有你们眼红的份,就想攀着我的身份来抢…” 他语气一顿,看向眼前满目贪婪的母子两个,猛地扯开军装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下一道经年旧枪疤。 厉声质问。 “18岁的征兵年龄线,我十六岁那年便被迫特招入伍,用津贴供大哥读书,补贴家用,养活自己,到现在整整十二年。” “你们拿我的血换钱花时,怎么没想起那些所谓的形象和前途?” 如此强硬的态度,令在场人心头一震。 李来娣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手拍着大腿干嚎。 “反了反了!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个外人连亲娘都不认了?” 陆沉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陆沉舟的气势震得往后踉跄半步,嘴唇翕动着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二哥,你…你别被她骗了!娘对嫂子一直挺好的,是嫂子她自己非要和赵方明…” 在陆沉舟凌厉的目光下,陆沉粮声音越来越弱。 他眼神躲闪着,心里又急又怕,既着急那三千多块钱的去处,又怕陆沉舟为此找他生气算账。 他现在住的房子,可还是陆沉舟出钱盖的。 “对!”李来娣嗷的一嗓子跳起来,指着林晚秋,“反正这种跟人搞破鞋的我们陆家不要!” “你要是硬要护着她,任由她偷着拿钱还不要回来,那你也别回去了。” “你们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家里不欢迎你!” 说这些话时,李来娣是带着些得意的。 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好过,日子紧巴巴,家里住人的屋子同样紧巴巴。 要是她不让陆沉舟一家子回去,他们在石溪村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到时候,不还得乖乖地把三千块钱掏出来,求着她回去住? 想到这里,她愈发有底气,扬起下巴对着林晚秋。 面对母子俩的表现,陆沉舟心头的失望达到极点。 “当年我说过,帮沉粮盖完房子我们之间就算清了。” “我结婚后要分家,再有津贴都归于自己家里,还要和晚秋单独住在老屋,让娘搬去跟弟弟住。” “谁知那时晚秋查出怀孕,娘主动请缨说要留下照顾。” “六年下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把钱都照顾到自己手上?” “既然你们不遵守约定,甚至拿不让回去住,用房子来威胁我,那我也没必要再给你们留任何情面。” 第122章 给林晚秋送房 听到这里,陆沉粮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感觉。 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先将李来娣拉回来,省得闹翻脸。 然而李来娣更快跳脚。 “屁!你都是我养大的,你挣的钱当然是我的钱。” “父母在,不分家,我可没同意过分家,你一结婚就要分家,还要把钱都给林晚秋这个水性杨花的,任由她拿去养外面的野男人,把钱都糟践了,是不是想逼我死?” 失望多了,陆沉舟无所谓她的表现。 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向村长。 “李叔,记得当年村南头的房子买下来,登记的是我的名字是吧?” 这年头几年都碰不见一个买房的,村长当然记得。 闻言点头。 “是你的名字没错。” 陆沉舟再问:“是我的名字,现在里面却住着别的人,那我有没有权利收回其他人的居住权?” 热心的村长再次尽责地解答。 “有权利。” 陆沉舟转向陆沉粮,脸上已然没了温度。 “陆沉粮同志,麻烦你今天收拾好东西搬出村南头的屋子,我和晚秋回村后没地方住,要回去自己的房子里住了。” 李来娣和陆沉粮心头齐齐咯噔一声,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李来娣呐呐:“什么叫同志?沉粮可是你的亲弟弟!他和媳妇孩子都在住着,现在你弟媳还大着肚子,你怎么能把人往外赶?” 陆沉粮更是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到最后只能转向李来娣。 “娘,你就别添乱了!” “二哥,娘先前是在开玩笑乱说话,她怎么可能不让你和嫂子回家住呢?” “肯定让,你们想住多久都行,是吧娘?” 他捏捏李来娣的胳膊,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态度转变的不可谓不快。 反倒是李来娣跋扈惯了,在陆沉舟面前拉不下这张老脸,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但一句软话都没说。 但没关系。 陆沉舟不在乎。 “倒是我忽略了,陆沉粮同志这种情况不适合搬家。” 陆沉粮眼前一亮,只当陆沉舟放弃这个打算。 李来娣更是觉得早有预料,她早就习惯享受对方的‘孝敬’,听不得反对意见。 闻言点点头,挑剔地打量过去。 “想回去可以,林晚秋也能跟着一起住,不过那些钱…”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沉舟话音一转,再度找上村长。 “李叔,您家里小子多,能不能出来几个帮忙的,一起去村南头帮我给陆沉粮同志搬个家?” “不白帮,我给棉花票。” 正值冬天,这里比陆沉舟部队驻扎的地方还要冷上一些,如今棉花票可是紧俏的好东西。 但村长摆手给推了。 “什么票不票的,就搬个家的事,简单。” “我记得当时那边家里的家具棉被,锅碗瓢盆,都是你置办的吧?” “要搬的东西不多,哪能要棉花票?” “我这就把他们喊过来,跟你一去过去搬。” 陆沉粮和李来娣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眼看村长往外走叫上家里仨儿子就要行动,一起去帮陆沉舟搬东西。 二人再也控制不住上前阻拦。 “二哥你别这样,我们不找嫂子要钱,也不乱说话了,小红还在家里大着肚子,经不起这么折腾…” “沉舟快停下,我是你亲娘,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场面一度混乱。 然而陆沉舟不管不顾,就是要带人离开去村南头。 李来娣终于服软:“陆沉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让你回去住,什么都不说了都不行?” “不行,”陆沉舟明确表明观点,“六年前说过,我给陆沉粮盖房娶亲,你跟他住,从此以后我们分家。” “你没做到,我也不必履行承诺。” 李来娣破罐子破摔:“那你现在想怎么办?非要逼沉粮搬家?” 她早想好了,要是陆沉舟敢说是,她就敢躺新房家门口堵着,看谁敢从她身上卖迈过去。 陆沉舟只看她一眼。 “你搬出老房子,新房子可以给你们住,但是老房子你们不能再回来。” “而且我给家里花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不会再管。” “你们也别想找晚秋的麻烦。” “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收回以前我给过的那些东西。” “那并不难,无非就是麻烦一些。” “你们觉得呢?”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声音也不大,语调间却透着不容置喙,通体气势。 陆沉粮被吓得呆立当场。 李来娣也不由发怵。 正想应下之时,陆沉粮忽然想起来。 “村南头的房子,还是你的名字…” “可以改,”陆沉舟抬眸,“只不过老房子的名字也得改,改成晚秋的。” “什么?你们住就住,还要改名字?”而且还是林晚秋那个破鞋的! 李来娣惊呼。 陆沉舟:“这话你该问陆沉粮。” 想要住又大又新,整个村里都没几户能盖得起的砖瓦房,就得舍弃老院子。 这个取舍很容易便做出来了。 陆沉粮咬咬牙:“行,我换!” 他把李来娣拉到一旁。 李来娣闷闷不乐:“老屋可是我们陆家的根,他们平时都不在这里住,凭什么把名字改成她林晚秋的?” 甚至连陆沉舟的都不是,让给一个外人。 陆沉粮小声地劝。 “就是因为他们不在村里住!” 李来娣猛地抬起头,似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陆沉粮接着说。 “就算名字改了又怎么样?他们两个根本不在村里住,哪能管得着我们以后住不住?” 但新房的名字改成他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多了套房子。 以后陆沉舟想要都要不回去,更别说像这次一样,嘴巴一张就想把他们赶出去了。 李来娣听得双眼发亮。 “行,就按你说的办。” 在村长的见证下,两方人进行房屋以及宅基地换名的登记更改。 林晚秋从头到尾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光看陆沉舟回怼他的家里人了。 从头躺到尾,反而莫名其妙多出一套房。 看着亲手写下的名字,她还有点不真实感。 “真给我了?” 陆沉舟点头:“真给你了。” 林晚秋按下手印:“你确定写我的名字?” “确定。”陆沉舟拿出一条新的手绢,给她擦拭手指上的红泥印。 “…不过为什么啊?写你的名字不是也可以吗?” 林晚秋还是有点晕乎。 这可是一套房。 虽然老房子或许不那么值钱,但也是拿一套砖瓦房换来的,意义非凡。 陆沉舟为什么要特意登记她的名字? 这一点陆沉舟没解释,只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三个字。 “不可以。” 登记他的名字,房子就不是林晚秋的了。 日后林晚秋留在村里的话,可能没有住的地方。 有这套房子在,起码还有个保障。 他这么想着,反手握住林晚秋的手。 “别想那么多,我们夫妻一体,登记谁的有区别吗?” 林晚秋想着也是,或许是她想多了。 毕竟陆沉舟对她一直都很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两个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过是一套房子和宅基地而已。 日后等政策好了,她肯定是要乘风利用政策奋起的,到时候她可以百倍千倍地还给多方。 哪还在乎一套房子的得失? 念及此,她也能用平常心来看待了。 而一旁签完字以后的陆沉粮和李来娣对视一眼,同样很满意。 第123章 林母给遗物 陆沉舟是个讲究效率的。 合同签完后,他当场便跟村长告知一声,带上村长再叫上几个村民和邻居做见证,将李来娣的东西全都搬出来扔到陆沉粮的肩上扛着。 尽显孝顺的同时,还不会妨碍自家兄弟尽孝的机会,不可谓不体贴。 就是兄弟不太懂事。 陆沉粮目瞪口呆,跟了一路嘴都没合上。 “二哥,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刚签完字,你就要把娘赶出去,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陆沉舟没有去反驳,陷入自证的漩涡去讨论他是否‘孝顺’这种事。 他只睨了陆沉粮一眼。 “村长就在这里,你要是反悔想尽孝,那就撕毁先前的协议,我和晚秋住新房,你搬过来陪娘住。” 不过是抱怨一句,新房都要被抱怨没了。 孰轻孰重陆沉粮当然分得清。 当下不敢再说其他,他一手扛着厚重的包袱,一手拽着仍不甘心的李来娣,一推一搡地离开。 走的老远了。 李来娣还在抱怨。 “真的是,养这么多年养出来一个白眼狼,好好的家都散了,还把我赶出来,早知道当年…” “娘…”陆沉粮无奈地喘着粗气,“你要是还有劲儿骂,就帮我拿着点东西。” “包袱里东西太多,我拿不动。” 李来娣骂骂咧咧。 “沉舟给你的时候可是单手拎的,这点东西你抗都抗不动,还要让我搭把手?” 陆沉粮语气同样不好。 “他当兵那么多年,我怎么和他比?” “行了行了,我们快点回去,这次虽然老房子改了林晚秋的名字,好歹最后房子还是我们住。” “等过两天他们一走,我就帮娘把东西还放回去。” 李来娣心中仍不爽利,但事到如今只能不甘心地点点头。 “至于那三千块钱…”陆沉粮沉吟。 “是三千三百五十六块七毛五分钱!”李来娣补充。 陆沉粮满头黑线。 “不管具体多少,那都是一次大数目,够盖五六处砖瓦房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哥的钱给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哪能白白便宜林晚秋那个外人?” “钱到她手里,再给养了外面的汉子,那二哥可真就鸡飞蛋打了。” “我们得给二哥管着钱,不能看着他被人骗。”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李来娣是他亲娘,哪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她不在乎,只是撇撇嘴。 “那也得他愿意才行,你看他今天那架势,活活把我们当仇人了。” 陆沉粮脸色陡然一沉。 是啊,这事得慢慢来。 但,总有一天… …… 原来的陆家,如今署名林晚秋的住处。 停在原地做见证的众人陆续告辞。 陆沉舟留下村长,以及几个明事理村民和邻里,说晚上要请他们留客吃饭,算对今天之事的感谢。 明里暗里还提到以后在村里帮着照顾这类的话。 众人暗地里对视一眼,不明白陆沉舟在部队一片坦途,明显今后不常在村里,为何还需要他们的帮衬。 但不妨碍他们愿意卖陆沉舟这个面子。 毕竟目前来说,陆沉舟身为团长,几乎算得上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你不常在村里,帮衬是应该的,不过吃饭就算了。” “你和晚秋刚从外面赶路回来,一路上还带着冬冬,肯定很累,还是先歇歇脚吧。” “我没事,路上歇过,”陆沉舟揽过责任,主动要去准备晚上做饭要用的东西。 众人见此不由对视一眼。 这个年代大男子主义盛行,家里都是女同志做饭多,稍微有点本事的更是几乎没下过灶房。 少有像陆沉舟这样,自己一身本事还会下厨做饭的男人。 看来村里过去传的,关于林晚秋跟赵方明传那些风言风语是假的。 否则陆沉舟人又不傻,怎么会在林晚秋外面有人以后,还对她这么好? 确定这一点的同时,众人不好拒绝,纷纷应承下来后离开。 家里的东西不多,连鸡蛋都没有,林晚秋想了想打算去村里其他人家看一看。 这个档口,她看到陆沉舟叫住村长,似乎有事要和对方说。 她去打扰,转身先出了门。 正撞见林母在门口站着,见到她脸上堆起过去常用的假笑,‘热情’地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晚秋回来啦?” “怎么没跟娘说一声,娘好去村口接你们。” “还有你走的时候不小心拿走的钱,这次回来是打算把那些还回给娘吗?” 是的,林母向来伪装的好,连称呼都是自称娘,在外人面前更是有贤惠好后娘的名声,多年前就将年幼心智不成熟的林晚秋蒙骗过去。 否则在记忆觉醒前,她不至于被坑害成这样,简直是天崩开局。 如今的林晚秋可没有好脸色给她。 院子里,陆沉舟和村长的声音很低,听不真切,却给她莫大的心安。 林晚秋走过去,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我娘的遗物呢?” “你不是说我回来后,就把东西给我?” 声音冷冷的。 林母没想到林晚秋这次见面变化这么大,竟是连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她脸上挂不住,态度立马转变。 “说好的你一个人回来,不能告诉其他人,现在你和陆沉舟一起回来,还想找我要遗物?” “哦,不给?”林晚秋不内耗,不纠结,转身就走,“那算了。” “等等!” 想起林春娇的交代,林母不得不叫住林晚秋。 故作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反正东西在我手里也没有用,你要是想要就给你。” “跟我进来,我拿给你。” 陆沉舟就在隔壁,她不怕对方搞阴的,跟着进了屋。 林母进屋后便翻箱倒柜的找,一副认真地模样。 可林晚秋敏锐地发现对方根本心不在焉,有的地方都找了两三遍了还去翻,时不时去看墙上挂着的表,以及站在屋门口保持安全距离的她,明显是想要拖延时间。 她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叫我回来拿遗物,却连遗物放在哪里都没找到。” “你装的未免也太假了。” 林母表情微变。 “什么叫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时间忘记放哪里了,你再等等,我马上就…” 不等她的话说完,林晚秋便收回目光,转身扬长离去。 对方明显不对劲。 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第124章 别动,让我抱会 “晚秋你别走,我现在就能找到,你快回来!” 林母急得低喝几声,见林晚秋走的头也不回,根本不理她的话,忍不住暴躁。 要不是顾忌陆沉舟就在隔壁,她都要大喊出来了。 可惜不能。 想起林春娇的叮嘱,她眼睁睁看林晚秋出门离开。 回头问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的林春娇。 “时间太短了,怎么样,能行吗?” 林春娇没有说话,而是回身一拽,从屋里拽出在场的第三人。 赫然是赵方明。 相对于去部队那时,现在的他看起来更显沧桑,哪怕精心收拾过状态也不如那时。 林春娇眸光一顿,不知在想什么。 …… 林晚秋从林家出来,正碰上门口送别村长的陆沉舟。 对方瞥了眼她身后的林家。 “有点事,过去了一趟。”她简短解释,心里盘算着晚些再细说遗物的事。 现在只跟陆沉舟说了声,便去村里找邻里换晚上做饭的食材去了。 陆沉舟望着她匆匆背影,眼神暗了暗,转身进门。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沉舟猛地回头。 赵方明正从林家院门闪身而出,手里紧紧抱着一双崭新的黑布棉靴,眼神躲闪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是那双黑布棉靴! 而就在赵方明抱着靴子出现前,林晚秋才刚从里面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陆沉舟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寒冬里冻成冰碴。 他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吼,一步跨出院门。 冬日寒风刮在脸上,他身形却挺得笔直,声音冷硬如铁。 “赵方明,劳动改造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交代!” 赵方明像是被吓住般一哆嗦,却把怀里的靴子抱得更紧。 声音带着刻意的慌张。 “我,我就是…就是来拿晚秋给我做好的靴子!天冷,她心疼我脚冻…” 说到这里他仿佛才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眼神却瞟向陆沉舟。 话音落下,他像是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蠢话,脸上更显惶恐。 手上的靴子抖个不停。 愈发显眼。 陆沉舟目光如鹰隼般钉在那双靴子上,大手一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从赵方明怀里夺了过来。 赵方明假意踉跄,低呼一声:“那是我的!晚秋亲手给我做的!” 陆沉舟充耳不闻,提起靴子,将靴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靴子用料很好,里面的棉花厚实,看起来都很好。 可陆沉舟目光锐利,瞬间落在棉靴针脚上。 粗糙,杂乱。 与他珍藏在箱底那双针脚细密如星的棉靴,有着天壤之别。 不是她的手艺!至少,不是她用心做的。 他忽地扯了下嘴角,扬手就把靴子狠狠掼在地上。 新靴滚入泥尘,生生被染成土黄色,污浊不堪。 “哪来的?” 陆沉舟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是…是林晚秋…” 赵方明话未说完,一个裹挟着风声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脸上! 赵方明被打得眼冒金星。 耳边是陆沉舟冰冷平稳的声音。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是嫌劳动改造的强度不够?” 赵方明被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哪还顾得上借此污蔑林晚秋。 剧痛和恐惧让他立刻改口。 “我乱说的!晚秋没给过我靴子!” “陆团长,放我走吧,劳改休息时间快到了!” 说完,赵方明惊恐不安地在一旁看陆沉舟的脸色等着,就像在等一场无声的宣判。 陆沉舟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滚。” 赵方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地上的靴子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陆沉舟盯着那泥污的靴子,方才的笃定消散,心头只剩一片苦涩的冰凉。 靴子上是泥土渍仿佛烙在他心口。 他猛地弯腰,像抓起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捞起,正欲远远扔掉。 “沉舟?”林晚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沉舟身体一僵,迅速将靴子塞进灶房角落的柴堆里,拍掉手上的灰,转身迎向声音来处,脸上已看不出异样。 “带了什么回来?”他伸手按住手推车,扫了眼上面的东西,“给我,我拿进屋。” 林晚秋推着借来的手推车满载而归,眉头仍紧蹙。 “村里难弄到肉,下午怕是得专门跑供销社一趟?” 就是供销社离村子远,过去得费点事。 陆沉舟像是早有预料,已在用镰刀利落地削柴棍,头也不抬。 “不必。冬天山里人少,我去弄点野味代替。” 林晚秋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林,不免担心。 “大冬天的,太危险了…” 陆沉舟低声安抚,语气是那种毫不在乎的感觉,带着多年经验带来的底气。 “我十二岁就钻老林子,熟得很,你放心。” 林晚秋却是一怔。 忽然想起在村长那里,陆沉舟面对李来娣母子两个对她的质疑时说过,他16岁便被迫参军入伍,从此以后用津贴养家,还要供大哥陆沉仓上学。 一时间心口生出钝钝的疼来。 过去她似乎从未关注过陆沉舟,不知道对方在陆家是何种遭遇。 现在想起来越想越心疼。 她没忍住从后面抱住陆沉舟,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手臂箍着他劲瘦的腰。 “陆沉舟,以后你有我在了,我来疼你。” 陆沉舟的身体瞬间僵成了石头,削木棍的动作彻底凝固。 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句‘我来疼你’,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尖剧颤,又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反手将她死死箍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但下一秒,更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这拥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怕自己一旦沉溺,就会万劫不复。 他怕他到了最后…舍不得放手。 陆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枷锁。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硬邦邦地开口。 “…别这样。我身上脏,有柴火灰。” “我刚推了推车回来,身上也不干净,”林晚秋声音脆生生的,甚至还在他背后蹭了两下,“别动,让我抱会儿。” 第125章 一家人就要在一起 陆沉舟便不敢动了。 任由无尽汹涌的情意肆意淹没,占据整具身体。 就在情意到达顶峰,他再也控制不住,想要转身回抱住林晚秋时。 一道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到二人抱在一起,冬冬一脸惊奇,随后兴奋地张开双臂大喊着跑过去。 “哇!冬冬也要抱抱!” 快跑到近前时,陆沉舟弯下腰长臂一捞,将冬冬抱在怀里。 林晚秋也绕到正面,和父子俩抱在一起。 冬冬夹在中间,一左一右亲吻爹娘的脸颊,童声童气开口。 “爹,娘,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不用跟奶奶一起住了吗?” 提到“奶奶”两个字,他仍忍不住惊惧。 不止是那次雪中驱邪,也有过去那六年的相处中,李来娣带给他的一些阴影。 林晚秋心疼地摸着他的脸。 “对,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自己的家。” 陆沉舟凝着她的脸,听到她的后半句。 “而且我们这次就住几天,等事情办完以后还得回去。” “嗯,对,”冬冬仰着头,问的话在他听来未免过于天真,“那我们以后能一直跟着爹吗?我喜欢跟爹在一起。” 陆沉舟明知道答案,仍忍不住攥紧手掌,侧耳倾听。 接着他便听到… 林晚秋坚定而清脆的回答。 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 “一家人当然就要在一起呐。” “只要你爹那边允许,我们就一直跟着。” 冬冬顿时开心了,嗯嗯地应着,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我要和爹娘一直在一起!” “爹,你说好不好?” 陆沉舟藏起眼眸深处的落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林晚秋。 看向那双温柔却不失力量的眸子。 重重应声。 “好!” …… 三人临近中午下了火车以后,在火车站附近吃过饭,倒是不用吃午饭。 陆沉舟果然打猎经验丰富,出去的时间不算长,就带回来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甚至还从结冰的河面上凿孔,抓了两条鱼上来。 念着晚上要请客做东,林晚秋主动请缨要去灶房准备。 眼看对方走进灶房,去柴火堆里抱柴火。 而那双未来得及扔出的靴子,正藏在柴火堆后。 “等等!” 陆沉舟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林晚秋闻言回头:“怎么了?” 陆沉舟几步走过去,站在林晚秋身前。 不知是否是巧合,身形正正好挡住她看向柴堆的视线。 “你和冬冬一路上都没歇好,去屋里歇会儿。” “是我说要请他们过来,说好了我来安排。” 如今的火车上环境不好,晚上为了安全,林晚秋都是和冬冬挤在一张卧铺上睡的。 睡觉的时候也是防备着,睡不深,确实有点累。 但陆沉舟该更累。 一路上都是他照顾着二人,晚上看到林晚秋不敢熟睡,主动要求守夜,守在她们母子两个身边。 每晚林晚秋都是握着陆沉舟的手入睡,睡到半夜说要跟他换班都不肯,只能白天坐在硬座上补觉。 做的事桩桩件件都特别有担当。 这一切林晚秋都看在眼里,此时当然不肯让他一个人忙活。 “我不累,早点忙完我们晚上也能早点休息。” 陆沉舟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看着她明媚的眉眼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好,你去收拾东西洗菜,我来添柴烧火。” 林晚秋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去拿放在外屋的菜。 陆沉舟拾出一把柴火备用,将靴子又往柴堆深处踢了踢。 刚做完这些,林晚秋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竹筐洗好的菜。 见陆沉舟盯着她泛湿意的手,她当下了然。 笑着解释。 “暖壶里有热水,我是用温水洗的菜。” “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也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傻。” “嗯,你不傻,”陆沉舟附和,“晚秋,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从小就聪明。” …这话听着咋那么像骂人? 想起记忆未觉醒前干的蠢事,林晚秋无地自容。 可陆沉舟一脸真诚,无一丝调侃反讽之色。 对此林晚秋只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面色一正,当即换了个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做饭吧。” 陆沉舟眼中含笑应下:“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之间颇有默契,尤其是在灶房做饭的时候。 完全属于一加一大于二的程度。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被做出来。 石溪村地界偏僻些,村里至今尚未通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 可很多人家舍不得点,仍然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作息方式。 如今也是,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村长和那些人便陆陆续续地到了。 刚进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炖肉香。 平时在村里,众人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肉了,还炖的这么香! 要不是顾及着点脸面,怕是早有人蹲灶房门口去闻了。 大家的期待中,陆沉舟将菜一个个端过去。 野鸡做的小鸡炖蘑菇。 两只兔子,一只做了兔肉萝卜汤、另一只做成白菜兔肉包子,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包了成鱼肉酸菜馅的饺子。 余下的大都是素菜,最多有一道炒腊肠。 不过哪怕是素菜也是用猪油炒的,林晚秋找了二十几家的人才凑够这次所需,放足了油量。 至于主食,除了饺子以外还有烙的饼子。 不过这些都是荞麦或玉米面的。 不是他们不肯用更好的精粮,实在是村里白面不多,那点白面不够这些人的量,顶多往里稍微掺和一点,让做出来的饼子不要那么硬罢了。 然而就算如此,对于在场的诸位来说,也是难得的美食。 他们只有在农忙时节,才能作为壮劳力吃点没油水的干饭,平时以稀饭为主,不干活的时候吃多了浪费。 面对如此丰盛的一桌。 村长抽了抽鼻子,不由想起在家吃糠咽菜的家里人。 其他人也没了第一眼看到的兴奋劲,一脸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晚秋看出什么。 呀了一声,故作烦恼地开口。 “好像一不小心做多了,我们三个就在这里待几天,这么多东西肯定吃不了。” “李叔,能不能麻烦你们尽量多吃点?” “要是吃不完,也请你们把剩下的带回家,帮我们吃一吃。” 第126章 你是我的 有人爆发一声惊呼。 “真的能带回去?” 林晚秋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本来就是给大家做的,不然我们三个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 被邀请来的几人,都是村里人品有保障的,并且都有点脑子。 她这么说着,其他人也回味过来。 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吃不完,而是林晚秋想送给他们,却为了他们的面子故意这么说的。 这年代大家饭都吃不饱,身上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穷酸自尊心。 想通之后,众人没觉得受到侮辱,反而只有满心感激,同时感到羞愧。 过去村里传言说林晚秋和赵方明不清不楚,和陆沉舟感情不和,两个人马上就要离婚了。 那时他们竟然相信了。 可明明林晚秋这么好,这么善良,和陆沉舟的感情也好,还会照顾他们的想法,哪像传闻中的样子? 想通这些,饭桌上的氛围再上一个等次。 落座正式开饭后,众人有说有笑的。 甚至还有人向村长问起另一件事。 “我之前听说,咱们村里也要办小学了?” “真的?”马上有人一脸惊奇地感叹,“咱村里一直没有小学,孩子们上学要走好几里地的山路才能到,每天天不亮就得揣着一个硬饼子离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气。 有的人家里可能连小学都没读完,早早就不上学了。 当年他送儿子去上学,现在又跟着送孙子去上学,要是真能办成小学,起码不会再让那么点的孩子跋山涉水了。 这个问题牵动大家的心。 村长很快做出回答。 “是,已经跟上面打过招呼了。” “现在主要是房子不好选,村里只有两处空房,都是年久失修的,想要用的话几乎要重新修建。” “一般来说,修建需要村里大家帮衬,但咱们村里的情况…” 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要只说买个桌椅板凳还好,村里有木匠,村里也有大树,大家齐心合力使把劲儿,倒也能凑上。 但哪有多余的钱来平摊修盖房子的费用? 就算全靠村里老少爷们儿出力,晒土砖,砍木头自己盖,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盖好的。 一时间不由卡在这里。 说到这里,村长发出一声叹息,众人也没心情再问,很快便转移话题关心起陆沉舟… 林晚秋却听得心头一动。 听着耳边的谈话,她什么都没说,坐下和众人一起吃饭。 几人有说有笑,一顿饭吃下来,天都完全黑了。 只是桌上的饭菜剩了一大半。 众人都默契地选择多喝汤,少吃菜,就是为了能将剩下的饭菜平分带回家,让家里的人也能吃上口肉腥味。 别看他们守着大山,可没几个人能像陆沉舟一样,进了山便能打上猎,一年吃肉的机会一个巴掌都凑不齐。 众人一个个端着碗盘走,并承诺明天一定把这些送回来。 林晚秋欣然应允。 实在是陆家的碗不够,这些碗也是从邻居那里借来的,不还不行。 村长过来时,特意拿上了大队里为数不多的手电筒。 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尽职尽责地照着手电筒,将众人一个个从近到远送回家。 望着远方影影绰绰的人们,林晚秋不由感慨。 “怪不得李叔能当村长。” “听说当年有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推荐选了李叔。” 做事能做到这样,人缘好是他该得的。 夜里风寒,陆沉舟揽住林晚秋的肩头,帮她挡住从旁吹来的风,顺势附和。 “嗯,李叔的为人大家都很认可。” “回去吧,外面凉。” 这个曾经的陆家老宅虽然老旧了些,但比起陆沉粮那边的砖瓦新房来说,面积要大上不少,家里有四五间屋子。 几人选了一间小点的给冬冬住。 至于被子,是林晚秋今天在村里捣鼓来的。 村里刚好有一户人家,儿子这两天刚结婚,女方家里条件好点,也舍得给闺女出钱,陪嫁过来两床新棉被还没用。 林晚秋用高点的价格买回来了。 冬冬盖个小的,她和陆沉舟盖大的。 这几天在路上,几人都没好好洗过澡。 今晚陆沉舟特意烧了一大锅水,先给冬冬洗完澡,再给林晚秋倒好洗澡水之后,才去哄冬冬睡觉。 陆家不像军属院,家里只有一个大盆,没有木桶暖和方便。 不过… 洗完澡躺到床上,林晚秋看着陆沉舟立在木盆内洗澡的场景,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 就是大脑空了,眼睛没空。 而且根本看不过来。 煤油灯昏黄的光霞,陆沉舟站在一片蒸腾的热气总,后颈的水珠顺着脊柱蜿蜒而下,在腰窝处凝聚成团,在某一时刻倾流而下。 男人背部肌肉随着动作绷紧,更显肌理分明。 这个身材,绝了。 过去隔着木桶阻挡,林晚秋根本没看这么仔细过。 忽然,陆沉舟猛地抬眸。 对上她来不及闭合,仍在瞪大的双眼。 “林晚秋,”他叫她的名字,尾音压得极低,带着莫名古怪的笑意,“看够了吗?” 林晚秋只觉一股热流上涌,径直冲上脑门。 口中慌不择言。 “我们结婚了,合法的,你都是我的,我还不能看看吗?” “都是你的?”陆沉舟哑着嗓子开口,紧紧凝着林晚秋的眸子,像是要确认着什么,“林晚秋,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话一出口,反正都被抓正形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晚秋带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你本来就是我的,陆沉舟,你是不是不想承认?” 陆沉舟不知,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心。 但他可以当真。 他突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在屋内轻颤,一下子吹入林晚秋的耳畔。 “是,我是你的,你想怎么看都可以。” “或者,不论是想要做什么…” 他都甘之如饴。 明明是林晚秋挑起的话题,到最后还是她被撩得溃退,闭着眼缩在被窝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直到一双大手出现。 将她头上的被子掖到脖子下。 陆沉舟摸着她滚烫的脸,目光落在她仍紧闭的双眼上,发出一声叹息。 “别在里面闷着,我去倒水,你先睡。” 不仅给林晚秋留足空间,还隐隐暗示她,不想面对的话可以装睡。 接着林晚秋便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指尖不由抚上脸颊。 那里似乎还残留男人手掌的温度。 继而欲哭无泪。 她也想装睡逃脱,但她还有正经事要说啊摔! 第127章 你别招我 陆沉舟出去了,林晚秋惦记着想说的事,在炕上等着。 许是怕她尴尬,想给她留时间消化,这次对方出去很长时间都没回来。 直到林晚秋等得犯困,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才听见刻意压低的细微脚步声,接着一具冰凉的身体躺在身侧。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凉意。 “沉舟?” 林晚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下意识往陆沉舟身边靠,手臂搭在他劲瘦有力的腹肌上,触感微凉。 “别,”陆沉舟声音微颤,“我身上凉。” 林晚秋可不管那个,不管不顾整个人都贴上去,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他。 “那正好,我身上热,我给你暖暖。” “晚秋…” 陆沉舟长叹,声音中透着无奈。 “听话,你不能受凉。” 在一回一答的对话中,林晚秋彻底清醒过来,仍旧没放手,甚至还用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看哪里还有特别凉的地方,要帮着他暖。 “我不能受凉,你也不能呀。” “过去都是你帮我暖,我帮你暖暖怎么了?” 陆沉舟煎熬着,刚刚吹的冷风一点用都没起,不仅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在这样的刺激下愈发滚烫。 声音也哑了一半。 “你别招我。” 细细听来,这句像是带着幽怨的哀求似的。 与此同时,林晚秋手上一烫,似乎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她大脑一白,猛地收回手,身体紧绷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整个人被烫成熟虾,烧红的印记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陆沉舟又是一声叹,握着林晚秋的手,将其从身上挪开。 “早说了,让你别来招我。” “路上你没睡好,早点睡。” 眼见他就要闭上眼,作势欲睡。 林晚秋顾不上羞涩,捏了捏他的手臂,又被男人的体温烫得飞速弹开。 “你先等等,我还有事要说。” 陆沉舟眼皮轻颤,记忆回到白日的那个瞬间。 看到赵方明从林家走出的那刻,他以为他们没有以后了,以为这段时日的梦境就要崩塌了。 可紧接着,林晚秋便告诉他,‘以后你有我在了,我来疼你’。 为什么,不能再多疼两天? 他不想听那些。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喂…”林晚秋戳戳他的脸。 “先别睡。”捏捏他的胸口。 “真有事要说。”拍拍他的腹肌。 “就跟你商量一下。”摸摸他的肱二头肌。 “很快的。”指尖点点他的喉结。 对方不睁眼,她就不停说,一直玩,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陆沉舟不想睁眼,不想起来。 可他不起来,总有兄弟起来。 “陆沉舟,你别装睡,你明明有感觉。” 林晚秋眼珠一转,直接选择对准他的薄唇—俯身吻上去。 用从陆沉舟那里自学出来的技巧。 陆沉舟喉间发出压抑已久的低哼,呼吸乱了几拍。 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再也克制不住地加深这个吻。 男人的闷哼与女人的呜咽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尽是急促的喘息。 明明是林晚秋先主动的,最后还是她先招架不住。 就跟被妖精吸走阳气似的,蔫儿蔫儿靠在陆沉舟怀里,喘着大气。 “现在,你能,听我,说正事了吗?” 陆沉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情欲尽散,只有藏在深处的爱意,不论如何都无法有丝毫消散。 嗓音仍是哑的,开口却是庄严肃穆。 “你说。”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林晚秋嗔了他一句,不敢再耽误时间,提起她在饭桌上冒出的那个想法。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叔说村里要办小学了?” 原来是这件事。 陆沉舟点点头。 当时他还想过,若晚秋想要冬冬陪着她的话,就算在这里也不用发愁小学没地方上。 看来她真的这么想。 “你是想,促成村小学建立?” 陆沉舟不介意出钱出力。 左右家里的钱都在林晚秋那里,届时母子两个都留在村里,他孤家寡人一个更没有花钱的地方。 林晚秋嗯了一声,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是你懂我,我还没提呢你就猜到了。” 是啊,陆沉舟猜到了。 他早就猜到了。 “你想怎么做不用跟我说,我都…支持。” 不管是否愿意,他只能支持。 林晚秋坚持要说。 “不行,还是要问一声的,毕竟是你用婚前赚钱盖的砖瓦房,才换来的房子。” “房子?”陆沉舟乍然转头,紧紧盯着她的眼。 “对,就是这里的房子啊,”面对他的惊讶,林晚秋略带不好意思,“李叔当时说没房子用来开办小学,我就想到了这里的房子。” “咱们村里人口不算多,孩子也少,这里的房子腾出来的话绝对够用。” 陆沉舟心绪复杂。 既庆幸于林晚秋没提分开,再次为她的善良惊叹,同时也颇为心疼。 “把房子让出来给村里,以后你住哪里?” “我?” 不该是他们一家子吗? 林晚秋没多想,只当陆沉舟口误,不过她确实考虑过。 “我们平时在军属院,回村里的时候不多。” “而且孩子们只是白天在这里上课,晚上肯定会回去,就算我们偶尔需要回来住上几天,应该不耽误晚上住,再不济还能住镇上的招待所嘛。” “你觉得呢?” 轻柔的女声一口一个‘我们’,就好像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不可分割的部分。 这些话语像一道惊雷炸响,劈开了积压已久的层层阴霾。 “把房子暂借给村里开小学用,你和我一起回去?”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喜。 “是这个意思,暂借。” 林晚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回来之前没想过会有房子,但既然现在我们有了房子,那肯定就得想一下后面的问题。” “今天白天的事你都见了,也亲身经历的,你家里那两位看起来不是善茬。” “签协议的时候,他们就满脸的不服气,眼神带着算计,指不定在想什么坏主意。” “要是我们走了,到时候他们又说房子是陆家的,想方设法占着房子怎么办?” 第128章 她不是为赵方明回来的! 林晚秋打量着陆沉舟的脸色,补充问了句。 “你不会觉得他们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的家人,做事不能做太绝吧?” 以对方先前的表现,不像是会这么想的人。 但血缘关系很难说。 哪怕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为避免夫妻之间日后有隔阂,面对二人共同的事时,也不愿意一个人做下决定。 所以她当时没说,而是留到晚上和陆沉舟商量。 “不会,”男人指腹在她腰间摩挲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凝着她澄澈的杏眸,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能让他彻底安心的力量。 “你和冬冬才是我的家人。” “至于他们…我仁至义尽了。” 有陆沉舟的肯定,林晚秋放下心来。 “那我明天就找村长说,让他们置办点桌椅板凳就行,到时候带孩子来这里上课。” 等这里成了村小学,事关全村人孩子的学习问题。 李来娣母子俩就算真想做点什么,全村人能饶过他们? 反正不能让他们占到便宜。 解决完这件事,时间已然很晚。 林晚秋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顾不上再谈其他,抱着眼前的大暖炉很快沉沉睡去。 睡梦中头上似乎多了只大手。 极其温柔地在头顶抚摸。 一下又一下。 …… 次日。 林晚秋破天荒地早醒。 她睁开眼时,陆沉舟尚未醒来。 想着路上的几天陆沉舟太过辛苦,林晚秋没忍心叫醒他,悄声爬起来去灶房做饭。 昨天淘换来的东西还有不少,做一顿早饭绰绰有余。 首先,生火烧柴。 林晚秋抱起一堆柴火正要离身,忽然隐隐约约地看到柴火堆后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她没当回事,随手扒拉了两下。 一双脏兮兮的棉布黑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 林晚秋拿起来看了两眼,顿时认出这双靴子是她过去给赵方明的。 前世林晚秋从视频上学习过不少缝补小技巧,再加上后来的练习,才能有如今的一手好针线活。 没觉醒记忆前,她的针线活属实不好,还自告奋勇去给赵方明缝制靴子。 赵方明除了刚开始收了两三双,之后许是被同住的知青嘲笑过,便不肯收了,反而变着法子从她这里要钱。 这双靴子应该就是那时候剩下的,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拿这些东西。 不过这靴子怎么会在灶房的柴火堆里? 林晚秋百思不得其解,同时还很尴尬。 昨天她和陆沉舟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好对方没发现这双靴子,否则黑历史就暴露人前了。 林晚秋越想越尴尬。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灶台生了火,将靴子一股脑扔进灶台里当柴火烧。 这双靴子不含科技,是纯棉布制成,烧起来没有刺鼻气味,只有淡淡的焦糊味,和烧柴火的味道混在一起,几乎闻不出来。 眼睁睁看靴子烧成灰,林晚秋去忙活着准备饭菜,一回头却撞见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站在灶房门口正注视着她。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什么? “刚刚。”陆沉舟回。 林晚秋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见,但他没有提,应该是没看清,她也按下没问。 烧个黑历史还差点被抓包,也是没谁了。 林晚秋暗暗吐槽一句。 陆沉舟很自然地上前几步,上手帮着做饭。 林晚秋顾不上吐槽,跟他一起忙活。 她醒的早,这个点冬冬还没起床。 按理说在村里他们没事干,起这么早没用,不过在军属院的时候陆沉舟天天要一大早赶去部队,生物钟都定型了。 换做前世林晚秋肯定起不来。 想到这里,她想起此行的目的,看了眼身边人。 “陆沉舟,我有事跟你说。” 再次听到‘有事’两个字,陆沉舟下意识深吸口气。 不等他说什么,林晚秋已然开口。 “从我提回石溪村以后,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陆沉舟呼吸一滞。 某种即将摊牌的沉重感压在头顶,又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来这审判的日子。 他轻轻地吐口气。 “嗯。” “你说吧,不管什么决定。” “…什么什么决定?”林晚秋一脸懵,抬手去摸陆沉舟的头,“你是不是一路上累糊涂了?” 男人太高,没摸到。 好在男人懂事,低下了头。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林晚秋撇撇眼。 “这不是没事吗,说什么胡话?我都还没告诉你,我来石溪村的目的,你在这儿问什么决定?” 林晚秋是没说,可陆沉舟都知道。 曾经子弹穿肩而过,仍能单手举枪冲锋的男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时,却怯懦到连一个字都不敢问出。 他怕他一旦问了,就连这片刻温存都不复存在。 喉咙咽下苦涩意味,陆沉舟偏过头哑着嗓子开口。 “你可以不说。” 林晚秋满头黑线:“都到这里了,我要是再不说,还带你过来干什么?” 陆沉舟僵在那里许久,颤着嗓音吐出三个字。 “那你说。” 林晚秋抿了抿唇,扯出一个笑容,颇为‘友好’地提议。 “说归说,手上动作别停,麻溜做饭,待会儿冬冬该醒了。” 陆沉舟神情麻木,悲痛地做饭。 林晚秋看得满意,说起正事。 “我这次过来,是来拿遗物的。” “我娘临走前留下的遗物目前还在林家,这次我之所以回来,就是想要拿回遗物。” “不过她们肯定不会轻易给我,我不知道遗物藏在哪里,怎么拿回来呢?” 话音落下。 灶房内响起咣当一声巨响。 陆沉舟手里的菜刀剁进菜板,萝卜块滚落进油锅里,炸起滚烫的油星,溅落在他的手臂上。 可他浑然不觉。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是为赵方明回来的! 这个认知骤然钻进心口,酸涩胀痛,后知后觉出一股隐秘的甜。 像极了初九那天,他喝到的腊八粥。 甜得他现在都忘不了那番滋味。 他咽下这口甜。 任由这般滋味在心头弥漫开来。 “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第129章 林大壮 林晚秋:…… 被后世网络上的梗冲击多了,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在骂人。 她甩甩头,甩掉这种被腐蚀过的不良念头,紧跟着觑了陆沉舟一眼。 “油都溅胳膊上了,不知道疼?” “过来拿水冲一冲。” 说完她就往水缸那边走,走了两步发现陆沉舟还站在原地,根本没跟过来。 她这下直接开瞪,走过去拽住陆沉舟的手往外拉,声音拔高一个度。 “还愣着干什么?” “冲凉水去,等会儿疼了就有你受的了。” 被烫油溅到刚开始并没有多疼,但要是当时不冲凉水,真疼起来可就晚了。 掌心里女子的小手柔弱无骨,陆沉舟的世界却像是一下子有了支撑。 他握紧这只手,感受着手臂上冰凉的水,低低地笑出声。 林晚秋正给他浇水,听到声音无语抬头。 “…你笑什么?” “我很高兴,”陆沉舟凝着她的眼,眉眼认真,“晚秋,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倒是让林晚秋脸上一臊。 嗔他一眼,连声音都低了八度。 “你是我的爱人,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陆沉舟耳朵动了动,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气。 他问:“那别人呢?” 正想答一句‘别人关她什么事’,林晚秋却忽然想到张嫂和蒋稻礼等人。 前世她年纪轻轻父母双亡,一个人独居,身边也没有朋友,确实不在乎别的人。 但如今不同,她不仅有了陆沉舟和冬冬,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 这话说不出来。 林晚秋让陆沉舟放宽心。 “别人哪能跟你比?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别人又不是。” 陆沉舟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摸索着林晚秋的手指骨节。 一旁灶台内燃烧的柴火升腾起白烟,模糊了他的神色。 他终究没有再追问。 只是把林晚秋往外推了推。 “这次的柴火有点潮,灶房烟大,你先出去等着,我来做饭。” 哪里是柴火潮才造成的烟大,分明是她往里面扔了双靴子。 林晚秋理亏不好说话,顺着陆沉舟的力道退出去。 转头去屋里叫冬冬起床。 顺便思考如何能从林家拿到遗物。 这一想,倒真让她想出一个主意… …… 一墙之隔。 林春娇正让林母去催林父做饭。 “让他快点做,我还急着走。” “听说卫生院要来一个新院长,估摸着时间今天或者明天可能就到了,昨天我大半晌的都没请假回来的,可不能被那边发现。” 林母埋怨一句。 “知道有这一茬子,你昨天还不请假?” “请假得有正当理由,”说到这里,林春娇不在乎地一笑,“再说了,不是还有我马叔在吗?” “你小点声!” 林母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 “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别被人听了去。” 林春娇撇撇嘴,不以为意,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某间屋里忽然传来动静。 一个肥嘟嘟的男娃,衣服都没穿好,睡眼朦松地跑出屋子,一看到她们就喊饿。 “娘,姐姐,爹把饭做好了没?饿死了!” “马上就好,”林母哄着,交代林春娇,“去,给大壮穿衣服去,大冬天的可不兴这样。” 林春娇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正想拒绝又想到什么,皱着眉将弟弟拎着。 她弟弟叫林大壮,前几天刚满五岁,比冬冬还要小上一点。 林母现在也不到五十岁。 当初她四十岁怀孕产子的时候,林父几乎跟整个村子的人都炫耀过了,没想到自己到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个儿子传宗接代,不知道有多骄傲,平时更是宝贝的紧。 同时还把林母视为功臣,被林母哄得把家里的活都揽到身上,农忙时分更是干的热火朝天,一心给儿子挣钱。 过去就连林晚秋也时不时地被他叫过来照顾林大壮。 他和如今很多男人的思想一样,在他们的眼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嫁在隔壁也是别人家的,儿女自有偏向,包括是为他生下儿子的林母。 也是因此,哪怕后面林母对林晚秋过分,林父都不好说一句话,虽说没有帮着一起压榨林晚秋,但也算是一个默不作声的帮凶,冷眼旁观。 这边林春娇给林大壮穿好衣服洗完脸,林父也把饭做好了。 当着对方的面,母女两个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安静吃下来。 走之前,林春娇将林母叫到一旁。 “干什么?”林母眼神警告,担心林春娇说出什么此时不好说的事情来。 哪知林春娇根本没提,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遗物在你手里,我要你在上面…” 她压低嗓子,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贴在林母身上耳语着交代完后面的事。 林母点头应允,却也有不认同的地方。 “这些日子你在外面折腾一圈,闹得惊天动地的,结果军护岗位没了,连镇卫生院里的好工作都成了后勤,我不知道你还想干什么。”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不能安生点?” “之前你马叔叔给介绍的人条件不错,家里父母包括他都是厂里的正式工,我看你还是…” “娘!你根本一点都不懂,”眼看林母越说越偏,林春娇根本就不想听,“反正听我的没错。” “只要这件事能成,陆沉舟他…可不是厂里的正式工能比的。” 应该说那些人远远比不上他。 林春娇心中涌起一股子骄傲劲儿,再三强调让林母听她的话。 林母自无不可地应下。 只是望着林春娇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少。 林春娇不知道林母的担忧。 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她心中岂止是一个高兴能说得完的。 要不是担心新来的院长会出幺蛾子,她恨不得留在村里目睹接下来的盛壮。 等时机成熟,她就能伺机而动… 林春娇步伐轻快,几乎能看到胜利正在向她招手。 努力这么久的东西,马上就要实现了。 她满心欢喜。 一路回到镇卫生院。 却发现这里氛围不太对。 “这是我的地方,我的东西好好在上面放着,你们凭什么给扔到地上?” 第130章 苏知夏 林春娇一来后勤处,就看到自己的东西在墙角扔了一地,气得她当场破口大骂。 脑中甚至都想好该如何给马副院长告状了。 可往日里对她讨好有加,哪怕不愿意低头讨好,也不敢说反驳话的人。 此刻却对她不屑一顾。 似乎被压抑多年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毫不客气地指着她。 “扔的没错!” “新上任的陈院长昨天就来了,当场就发现你没在卫生院,而且连假都没请,擅离职守跑了出去。” “陈院长说你擅离职守,一点都不把卫生院的纪律当一回事。” “既然你觉得卫生院不重要,那也不用在卫生院待着了。” “从今天起,你就在家里思过,什么时候院长觉得你的思想教育达标了,你才可以来。” 什么叫在家思过,这分明是想把她踢出队伍! 至于后面思想教育达标的这个条件,只要那个所谓的院长一直说她不达标,不就可以一直拒绝她回来了吗? 林春娇当即想到这些。 再看看周围人嘲笑的嘴脸,她马上怒了。 “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你们给我等着!” 她气急败坏,地上那些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冲进马副院长的办公室。 “马叔叔,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惩罚后勤部那些人,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她们…” 话没说完,林春娇顿在原地,看着办公室里多出的陌生中年男人就是一怔。 与此同时马副院长看使眼色不管用,更是一拍桌子打断。 “林春娇!是你破坏纪律被部队医院送回来,我让你在后勤部做事,你却又一声不吭跑出去。” “陈院长下的惩罚都是你咎由自取,哪能怪得了别人?” “我现在看到你就烦,去去去,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 说到陈院长时,他还特意看了眼旁边的中年男人。 林春娇便懂了,这位就是新来的陈院长。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顶着骂声顺势退下。 “先别走,”陈景和叫住人,在她和马副院长之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这位就是昨天没在的林春娇同志?” 马副院长尴尬地点点头。 同时心中腹诽,早就打听过陈景和为人刚直,醉心医术。 这样的人不该和院里另一位副院长一样,不问世事,安心当院长,把权力继续交到他手上不变动吗,怎么还这么敏锐? 他暗骂一声,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就听陈景和啧了一声。 “林春娇同志称呼马副院长为叔叔,不知道两位是有什么样的亲戚关系?” 马副院长面色急变,干笑几声。 “就是一个称呼,我觉得在卫生院没必要那么严肃称呼,所以就…” “哦…原来是这样啊…马副院长真是平易近人。” 陈景和打着机锋,和马副院长有来有往又聊起来。 但不论如何,林春娇的离开都已成定局。 就算碍于规定,目前陈景和尚不能因为一个擅离职守就彻底将她开除,但那一天想来也不愿了。 这下林春娇不用遗憾看不到她想看的盛壮了。 可她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失魂落魄。 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镇卫生院。 …… 吃过饭,林晚秋拎着家里的几样东西,找到了村里的王大嘴。 王大嘴顾名思义,嘴巴比较大,并不单指她外形上,还有她的性格上。 王大嘴比较好听八卦,平时村里的大事小情,几乎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而且还是女承母业,从她亲娘那辈就继承过来的能力。 最关键的是,王大嘴虽然八卦,但没影子的事从来不乱传,传的都是些起码有点眉目的事情,算是村里八怪的权威型代表人物。 因此想要了解村里的什么事,找王大嘴再合适不过了。 见到林晚秋,王大嘴同样热情。 昨晚她的男人就在被陆沉舟邀请的人之列,晚上回来的时候带来的肉包子,还有用猪油炒得油滋滋的菜,以及那些掺白面的饼子。 她闻着香味愣是没舍得吃,全家人等家里的小崽子们吃完,才吃下他们剩下的一个菜底。 可哪怕是菜底也是香喷喷的,几个大人就着掺面饼子,把碗底刮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油腥都没剩下,比洗过的还要干净。 梦里打的嗝都是香得嘞。 早上她在家把碗洗了以后,本来就是要去送回给林晚秋的,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到。 过去王大嘴和林晚秋不熟,对她的印象也不大好。 但今天不同。 昨天自家男人回来后,明明白白告诉她,能带回这些东西都是靠林晚秋慷慨。 一想到昨晚的菜,王大嘴脸上的笑就再也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来。 “晚秋妹子,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婶,我来找您问点事。”林晚秋紧跟着道。 王大嘴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拍拍胸脯。 “想问什么?只要婶子知道,肯定都告诉你。” 林晚秋诧异她这么好说话,但反应速度不慢,马上问出。 “我从小没见过姥姥姥爷,过去听说我娘是外面来的人,你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又是怎么来的我们石溪村吗?” 王大嘴了解一些。 “苏知夏确实是外面来的,具体哪里人她没说过,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成分不好,在村里过得不好。” “刚好林根生家里根正苗红,娶不到媳妇,俩人就这么着被人撮合到一起…” 那时候奉行‘越穷越光荣’,越是世代贫农,越是根正苗红。 所以有很多出身好的,反而配一个大字不识,或许长得都其貌不扬的。 王大嘴的话说到这里。 林晚秋却敏锐地抓住其中几个字‘成分不好’。 这四个字足以代表很多。 这时王大嘴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你娘刚嫁过去时,总对着村口对着某个方向发呆,有回我听见她嘀咕念到‘香江’两个字。” “你说她会不会和香江的人,有什么联系?” “不过香江离咱们这里那么远…” 后半句话,她带着些许试探。 说实话,当年她也就是这么听了一句,都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多年从没往外说过,要不是现在面前的人是林晚秋,她是决计不敢说的。 这个林晚秋倒是不得而知。 她暂时揭过这茬,点头说了谢谢,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递给王大嘴。 “王婶儿,你能再帮我一件事吗?” 翻看着竹筐里的麦乳精,核桃酥等好东西。 王大嘴想要推辞。 可林晚秋坚决让她收下,一副她不收下,就不说是什么事的样子。 王大嘴只好收了,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问。 “什么事?” 第131章 没有用的东西 交代完那件事,林晚秋和王大嘴约好后续,并承诺事成之后再给她另外的钱和票作为报酬之后,便打算离开。 却见王大嘴欲言又止。 “那个…” “怎么了?”林晚秋直接问。 “本来这种事是你的家事,不该我来说,不过…”王大嘴犹豫着说出,“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回家看过?” 昨天林晚秋刚跟陆家人分割过户了房子,而且在原陆家住的,这件事王大嘴的男人也是见证者之一,她问的这个‘家’自然不是陆家,而是指林家。 林晚秋不明所以:“回过,怎么了?” 王大嘴:“见过你爹林根生了?” “没有。”林晚秋实话实说。 王大嘴便是叹了一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你拿着钱走了以后,王梅母女俩气得不行,非说要去告公安说你偷了家里的钱,要让公安抓你去坐牢。” “谁想到你爹那个一向听王梅话的人居然力排众议,第一次在她们两个面前表现的那么强硬,愣是不让她们去报公安,说那样你就毁了。” “还说…说那些钱本来就是陆沉舟给你的,让你拿走就拿了,说他以后还会再挣工分,不会少她们的。” “王梅母女俩当然不干,毕竟工分一个月才能挣多少?更何况农闲时候有没有工分挣都不一定。” “可你爹说了,想报公安可以,必须要先离婚。” “以后王梅和林春娇过,他带着大壮爷俩单过,硬是把王梅母女两个吓住了,这才没有去报公安。” “之后那几天我还见他时不时站在村口往外望,回去的时候眼都红了。” “我猜他是想你了,不知道你在哪里,担心你在外面过不好。” 林晚秋默默听着,末了像是听了个故事一样,平静地哦了一声。 “所以呢,王婶是想说什么?” 王大嘴知道自己不该多话,但她没控制住。 “你小时候根生对你挺好的,就是后面王梅母女两个来了以后,他夹在中间才不好做事。” “不过…嗐!父女俩哪有隔夜的仇?” “昨天我还看到他围着你们房子转悠,就是不敢进去呢,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 “王婶,”林晚秋出言打断,露出礼貌微笑,“我该回去了。” 王大嘴心里叹了口气,明白林晚秋的选择。 她没有多说,告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林晚秋维持的假笑当即淡下。 林根生过去的好不是作假,但后面的不好也很明显。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放任了王梅母女两个对她做的事,伤害已经造成,不是一句‘弥补’,一个‘血缘关系’就能打消的。 林晚秋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林根生的身影。 他拎着个小竹篮,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带着林大壮绕着她的房子溜圈,时不时盯着门缝往里望一眼,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感觉。 林大壮走得累得慌,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们还要转多久,不能回去吗?” 林根生抱起林大壮:“累了?你…再等等。” 林大壮:“有什么好等的?娘说林晚秋偷走家里的钱,你是想找她要钱吗?” “叫什么林晚秋?那是你姐姐!这次她回来以后,还没回过家,想来是怪我了…” 林根生惆怅地望着大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才将手上的竹篮放到大门口,并叮嘱林大壮在家时什么都别说,一步两回头地回了家。 竹篮里放着十个鸡蛋。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鸡蛋可是个好东西,还能当硬通货换东西。 以林根生的家庭地位,能攒下十枚鸡蛋绝对不容易。 但林晚秋没有领情。 她直接拎着竹篮敲响林家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王梅,见到是她,第一句话就是。 “遗物我找不到了,等什么时候我找到再给你。” “不是找遗物。”林晚秋将竹篮递上去。 “这个是你的吧?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的门口了。” 王梅接过篮子,马上想到原因,回头狠狠瞪了身后的林根生一眼。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林根生欲言又止地看了林晚秋一眼,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 他没承认,但王梅哪能猜不出来。 林晚秋送完竹篮,刚回到家里,就听见隔壁传来王梅的声音。 “林根生你什么意思?她林晚秋把家里的钱都拿了,你不让报公安也就算了,还要把家里剩的鸡蛋也给她,你倒是大度!可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她手里那么多钱,还能买不起一个鸡蛋,哪轮得着你去献殷勤?” “看到了没,她根本就不稀罕你的东西!” 她越骂越脏。 而林根生始终都没有说话。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林根生不是刚开始就对她不管不问的,最开始他知道表面先向着王梅。 再说些林家条件不好,能娶到王梅不容易,他平时要干农活,需要有人来照顾林晚秋,不能让王梅再跑了的话,让林晚秋忍一忍,同时给她一些补偿。 有时候是一个鸡蛋,有时候是一个花环,甚至一个空头承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根生的承诺许了一个又一个,人也变得麻木,理所应当地让林晚秋去承受那些。 他是没做过分的事,可他比做了还要过分。 拥有两世记忆,林晚秋早就不是几个鸡蛋能哄好的人了。 她知道真正的好是什么,她并不缺爱,不会和未觉醒记忆前一样,为了想要父亲的认可,以及那所谓的一点点父爱,去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有些东西求不来就不求了。 反正也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 “晚秋,你没事吧?”陆沉舟担忧地问。 冬冬跑过来抱住林晚秋,捂住她的耳朵。 “娘,别听。” 是恶评? 林晚秋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话逗笑,笑着掰开冬冬的手。 “没事,娘是大人,可没有那么脆弱。” “走,我们先回屋。” 回屋关上门,将隔壁的声音全都隔绝于外,林晚秋说起她先前在外面做的事。 陆沉舟眼前一亮:“好主意。” 林晚秋眯起眼:“接下来只要等着,让王梅自己把遗物送出来就好。” 第132章 后娘王梅有古怪 因为十枚鸡蛋,王梅和林根生吵了很久的架。 再加上要完成林春娇走之前交代的事,她忙到很晚才出门。 走到某个拐角,她看到不远处的王大嘴,正和几个人人秘密说着话。 王梅心头一动,不由凑上去。 王大嘴嗓门大,哪怕说着悄悄话声音也不小,她没走几步就听到了。 “哎呦喂!不是我说,你们最近可得注意着点。” “注意什么?”有人不解追问。 王大嘴不知想起什么,一脸后怕地指了指天。 “最近上面又在查那些旧社会的毒草,你们懂的,就是前些年‘破四旧’那些东西。” “听说十里村,就是山另一边,村长丈人家隔壁的那个村子。” “有一户人家就因为翻修房子的时候,在底下挖出来了他奶奶陪嫁的金簪子没主动上交,全家都被叫去上学习班了!” “老刘头那么大的岁数,还挂着牌子在台上站了一天,那叫一个惨呦!” “啊?”周围人不解,“就一个簪子,至于吗?” 王大嘴压低声音:“怎么不至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刘老太生前家里成分不好,他们村子当年分土地,分的就有他们家的…” 说到这里,众人就都懂了。 他们又是担心又是庆幸。 “还好我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不存在这种事。” “是啊,不然这也太可怕了…我可不想上台挨骂。”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忽然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老刘家是没主动上交,被搜查出来才会遭罪。” “要是主动上交,或者不藏在自己家里,就算被人找到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的,怎么会连累到自己?” 王大嘴听着她们的谈论点点头。 “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过我可没需要藏的东西,根本用不上。” 其他人点点头,又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开。 只剩下不远处,王梅脑海中回荡着王大嘴说的那些话,惶恐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喘一口气,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一个支棱惊起,口中喃喃着。 “东西不能在家里放着,我得回家,回家看看东西…” 她拔腿就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速回家。 一回到家,王梅便直奔屋里而去,不一会儿便抱出一个红木梳妆匣。 那红木梳妆匣泛着深沉的琥珀光,铜鎏金花纹嵌着细碎螺钿。 四角磕痕虽旧却透着贵气,一看就是从前大户人家的物件。 她抱着梳妆匣走出去,就差一步迈出大门的时候,她一拍脑门。 “不行,这样出去肯定让人看见了。” 她再次回屋,没过多久重新走出。 只不过这次王梅手上已不见红匣子,只有背上多了个竹筐,筐口盖着一块布遮挡,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屋里响起林根生的声音。 “又去镇上?” “快过年了,去买点东西。” 王梅表情自然,没有回头,向着某个方向离开。 林晚秋本来是想吓唬王梅,等对方吓到以后,自然不会再留着遗物这种定时炸弹,而是会乖乖送上门。 没想到人吓是吓到了,可吓得看起来已然是傻了。 不仅没有想到把东西给她,反而要拿着东西离开。 “她去镇上干什么,难道是要拿给在镇卫生院的林春娇?” 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不确定,”陆沉舟沉吟一句,“你在家照顾冬冬,我跟上去看看。” 林晚秋自无不可。 她就是个普通人,不像陆沉舟身手好,还有藏匿及反侦察能力,贸然跟上去很可能打草惊蛇,无法摸清对方的真实目的,自然不如让陆沉舟一个人跟上去的好。 再说另一边。 陆沉舟跟着王梅,一路来到镇上。 眼睁睁看对方走到镇卫生院附近,却没有进去,而是走进附近的某处人家里。 没过多久,这户人家走出一个陌生老太太,出门进了镇卫生院,从镇卫生院领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对方表情很差,边走边埋怨。 “我不是说过吗,最近来了个新院长不好糊弄,不是要紧的事就别来打扰我,你怎么大白天的还找过来?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来找我。” “熬过这一阵,等我把新院长拖下水…” 他声音很低,故意压着嗓子说话。 要不是陆沉舟特意练过耳力,或许连这几句都听不清。 饶是如此,随着男人走远,进了院子,后面的话也听不见了。 屋内。 马大志不甚在意地睨了王梅一眼。 “你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把这烫手山芋扔我这里?” “当初就让你全都处理了,谁让你舍不得,非要留到现在?” “那怎么办?”王梅六神无主,“已经留了,总不能再出什么事。” 老太太也在旁边劝他。 “大志,你就想想办法。” 马大志不慌不忙开口:“先别慌,你先想想,这里面是谁的东西?” 王梅:“苏知夏?” “对!”马大志笑了,“苏知夏是你那个继女的亲娘,亲娘的遗物,自然是要物归原主喽。” 只要最后搜查的时候,遗物是在林晚秋手里,那么自然就是林晚秋私藏。 现在这年头谁敢跟封建物品沾边,尤其还是旧时地主家的物件。 林晚秋完了,连带着陆沉舟这个身为丈夫的团长也要受到影响。 想到这一点,王梅通体舒畅。 马大志不耐地看了她一眼。 长得还算漂亮,可惜胸大无脑,要不是…他根本不想管这事。 “行了,你先回去,也管好林春娇,别再让她整幺蛾子出来。” “春娇?春娇怎么了?”王梅想问什么。 马大志挥挥手,懒得再说什么。 “等她回去你自己问她,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村里。” 他走得头也不回。 王梅不甘心地望着他的背影。 …… 另一边。 林晚秋在家等结果,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林根生独自上门,手里还拿着一颗煮熟的鸡蛋,看到冬冬俯身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略显拘谨。 “冬冬叫姥爷,姥爷给你吃鸡蛋。” 第133章 是来拉屎的吧? 冬冬是选择是—— 张开双臂挡在林晚秋身前,勇敢地大声说不。 “我不要你的鸡蛋,娘也不会跟你过去的!” “你别想再欺负娘!” 过去林晚秋在林家过得多不开心,冬冬都看在眼里,那时的他同样不会反抗。 可现在不同。 娘变了,变得越来越厉害,而且他还有爹在身边。 爹说过他是男子汉,他可以保护娘。 林根生僵在原地,抬头去看林晚秋,指望着能让她说两句话缓和气氛,管教一下冬冬。 林晚秋表情都没变一下,语气淡淡。 “过来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林根生被刺了一句,也没有恼,仍赔着笑。 “爹是想说之前的事,虽然你把鸡蛋给你娘,让她训了爹一顿,但是爹不管你。” “你娘她不是不给你吃鸡蛋,是她自己也舍不得…” 一口一个‘你娘’的,林晚秋根本听不下去,一个白眼打断。 “有事说事。” 林根生面上闪过尴尬,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 “爹这次过来,是来道歉的。” “你走的这段时间,爹在家照顾大壮,还要给你娘和妹妹他们两个做饭,几乎什么都干…” “大冬天的没农活干,水缸里的水结着冰碴,我天不亮就得劈柴烧水,每次都要用力才能敲开冰面。” “可她们说烧热水废柴火,我只能蹲在水井边用冰水搓洗全家的衣服,每次都冻得手指发紫。” “回来还要听你妹妹数落,说家里没钱揭不开锅,非要我去镇上找个黑市倒腾货物。” “那可是倒买倒卖,是犯法的啊!” 讲到这里,林根生哽咽了。 “晚秋啊,是爹对不住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那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明明说好了熬过那一阵就好,怎么就到了今天呢…” 他越说越伤心,微微侧着头,不让林晚秋看他的眼睛,仍在维持一个父亲高山般的姿态。 却听林晚秋声音平静,反问一句。 “所以呢?你今天来找我,是过来告诉我,你在那边吃了苦受了罪,想让我心疼你,留下来继续接替你的位置,帮你受磋磨?” 第134章 不是亲生? 陆沉舟回来时,林晚秋正在灶房做饭。 他把在镇上看到的,打听到的,通通告知林晚秋知晓。 “我找周围住户打听过,王梅进的那户人家,住的是马大志独居的亲娘。” “王梅和马大志联系过密,可据我所知,他们两个既没有亲戚关系,也没交过朋友,甚至从来没人知道这么一件事。” “镇卫生院的人同样猜测林春娇在那里有关系,才能每次出事都有人兜底。” 林晚秋听懂他的意思,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你是说…他们两个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这只是他们两个的猜测,但结合实际来看,几乎八九不离十。 说到这里,陆沉舟看了眼隔壁院墙。 “你家那里,还需要知会一声吗?”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种事,林根生要是知道王梅外面有情况,说不定还会后悔,过去因为王梅而忽略了林晚秋。 “不用,”林晚秋眉眼讥诮,“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信的。” “而且就算信了又怎样?” “迟了十几年的愧疚,早就变质了。” 陆沉舟凝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出去后找到正在看书的冬冬。 “我走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过什么事吗?你跟我说一说。” 冬冬口齿清晰,将林根生来家后说的话,以及林晚秋回怼对方的话,全都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而且几乎一字不落。 陆沉舟若有所思。 刚想说什么,外面大门便被人敲开。 王梅捧着梳妆匣,见陆沉舟出来,她将其一股脑塞到他手上。 “这就是林晚秋要的东西,你给她吧。” “反正…里面的东西,也被她送的差不多了,我拿着又没什么用。” 最后这句她说的含糊,声音压得很低。 要不是陆沉舟耳力好,怕是还听不到。 不等他细想,王梅一个大步向后退,转身跑回林家,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生怕以后会受牵连。 梳妆匣表皮整体呈现紫红色,木纹如鸡翅羽毛,看起来瑰丽无比,质地坚硬,用手托着能感觉到很沉重。 陆沉舟不懂木料,看不出来这是用什么料子做的,但能看出来绝对不是常见的木料。 林晚秋同样能看出不凡。 她放下饭勺,洗净手擦干才去接梳妆匣。 自儿时以后,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梳妆匣,但第一次的记忆实在模糊不清,模糊到她想不起遗物是梳妆匣。 第135章 当着晚秋的面,打赵方明 村长家。 村长不敢置信,又惊又喜地再次反问。 “你说什么?你要把陆家老宅的房子让出来,借给村里办小学用?” 林晚秋点点头。 “对,是借用,因为是借用,所以一些规定方面还是得提前约定好。” 不是不相信村长的人品,而是担心后续有变化,况且村长也可能换人,有什么事还是说在前面的好,以后才不会因为一些模糊的界限扯头花。 村长同样认可她的话。 原本以为村里办小学无望,或者要再等上两年时间,没想到林晚秋愿意站出来帮忙。 此刻他满心激动,当然也不愿意让林晚秋吃亏。 哪怕这个年代的规程不严,很多时候都是‘口头协议’便可行事,他仍与林晚秋签订了书面协议条款。 等林晚秋和陆沉舟这次离开后,他们就可以向上申报,着手布置房屋,从知青和有文化的村民里面招老师了。 …… 冬冬在家等的不安心,闹着要去找林晚秋,接她回家。 陆沉舟欣然应下,脸上还挂着笑。 想起林晚秋走之前说的话。 她说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拿遗物,现在遗物拿到了。 虽然里面的东西不全,但她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更不知该追回什么,暂时先这样。 等她跟村长说好借用房子的事,这两天他们就买票回去。 从始至终,林晚秋没提过一句留下,更没提过一次赵方明。 离开这里,回到军属院,回到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地方。 这念头让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锐利的眉眼间染上暖意。 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眼帘。 林晚秋和赵方明正站在不远处老槐树的阴影下,四目相对。 一盆冰水兜头灌下,霎时间冻僵陆沉舟全身的血液。 他脸上的暖碎成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冰冷的空白。 冬日冷风穿胸而过,于哗啦一声响后,在心口撕下一大道口子。 痛不欲生。 原来他以为的希望,不过是她施舍的,用来碾碎他的光… 林晚秋没想到,回去的路上会被赵方明拦住。 第136章 离不开 “过去你是找我借过钱,而且为了不还钱意图破坏军婚,想引得我犯错误后赖掉那笔钱。” “但我识破了,并且要回借债,告到村长那里。” “没想到你还不消停,找我借钱无果还想坏我的名声!” “虽然这里这么多同志,可要不是沉舟刚好过来,你的计谋怕是就得逞了。” 这些话像一记巴掌,打在所有围观者的脸上。 他们刚才真就眼睁睁看着,哪怕面对林晚秋求助的视线,也只当成他们两个之间感情矛盾的小打小闹,根本没想过其他,反而一个个幸灾乐祸。 到最后是他们龌龊了。 众人心头有愧,一个个不敢抬头。 赵方明见状心头咯噔一下,试图扭转形象。 “不是这样的,晚秋,我们两个明明…” 啪! 话未说完,一个巴掌便从天而降。 林晚秋打的手麻,感慨一句这家伙脸皮真厚,微微活动着手腕。 一副备受打击的伤心样。 “早知道借钱会惹得一身骚,我绝对不会借钱给你。” “好心没好报,以后我可不上赶着做好事了。” 她再次扫视一遍众人,拉着陆沉舟摇头叹气地离开。 人群中有几人变了脸色。 这几个人,有的是请客那天来人的家属,有的是曾找林晚秋寻求帮助的人,总之是过去受过她的恩惠。 认真算起来,过去林晚秋是个讨好型人格,虽然在男女关系方面名声不好,但平时帮的人却不算少。 需要帮助时找她,却在她需要帮助时置之不理。 那就不要怪她翻脸不认人。 将这个意思释放出去,以后其他人再想传播闲话,那就得掂量掂量做事的后果了。 林晚秋视线一扫而收,唇角悄然扬起。 却没看到。 一旁的陆沉舟目光落在赵方明身上的某处,眉头骤然一紧。 …… 林春娇一回家,就听到梳妆匣已经被王梅给回林晚秋的手里,脸色当即沉下来。 “不是说好了先拖着时间,你怎么就这么给了?” 本来今天过去镇卫生院之前,她还盘算着为了防止新院长找茬,到那里真正请一个假在家里待几天,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137章 林春娇上报村长 陆沉舟的态度豁然一变,成了最初的样子。 最初那种使尽浑身解数,一心想让林晚秋留下的样子。 抛开杂念后,他将冬冬送去另一屋里看书,自己则来到主屋。 林晚秋一看到他就来气,带着一股子的阴阳怪气。 “呦,咱们的陆大团长来啦?” “先前那会儿还不会动呢,现在居然会动了,真是稀奇。” 陆沉舟秒认错:“我错了,当时不该愣神。” 林晚秋把头一撇。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陆沉舟走到她偏头的这边。 林晚秋将头偏向另一边。 陆沉舟转到另一边。 不管林晚秋往哪边看,他就往哪边转。 还一脸愧疚,凤眸认真且深情地凝视着。 跟逗小狗似的。 林晚秋的脸板不下去了。 她只是有一点没想通。 “你在部队出任务经常遇到危险,按理说反应力该比常人更快才对,怎么会愣神呢?” “因为…” 他怕林晚秋是和赵方明私会。 他担心他的出现,会让他们两个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破灭。 因为他…无法承担揭穿的后果,不敢揭穿。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 心头仍是担忧,但这次,他选择将刀子递到林晚秋手上。 “因为对方是赵方明。” 由她来决定,要不要捅出这刀。 林晚秋当场就把刀扔了,并反手一拳头锤在他胸口。 “陆沉舟,你脑袋里面一天天都在想着什么?”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是王梅母女和赵方明骗我,所以我才一时想岔了吗?” 话虽如此,她能理解陆沉舟的担忧。 第138章 林家反目 村长眉头微蹙。 “哦?什么封建残余的东西。” “是林晚秋她亲娘的遗物,您也知道,苏知夏当年就是个地主家的小姐,手上肯定不缺那些压迫人才出来的东西。” 林春娇眼珠一转,暗示村长。 “听说村里快要办小学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资金支持,暂时没办法办…” 言下之意就是,抄了林晚秋手上的东西,村里就有钱开办小学了。 林春娇记得,前世村里就传过要开小学的消息。 可因着没钱没房,家家户户穷的叮当响,到最后都没开起来。 还是在几年后,因着香江有位富豪想要立名声,不知怎地选中这里,这才将小学建起来。 她不信村长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村里可就办不了小学了。 等林晚秋被查,陆沉舟就算为了前程,也得和她离婚! 想到这里,林春娇就抑制不住地幸灾乐祸。 村长一眼就看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不禁感叹。 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哪怕都养在林家长大,差别依然这么大。 看着林春娇得意的模样。 村长没解释,而是道:“明天早上我会带人过去。” 做出这么大的好事,总得宣扬一下,让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该感激的是谁。 林春娇不知村长心中所想,只当已得到承诺,走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刚拐过一个弯。 一双枯瘦的手猛地钻出来,一把抓住她的两边手腕。 力气大的让林春娇当场痛呼出声。 “晚秋可是你的姐姐!你竟然能向村长检举?” “况且你明知道,那些遗物她小时候都没碰过!” 林根生又气又恨,像是第一次认识到林春娇一样,眼中全然是失望与陌生。 手腕处的力道巨大。 林春娇用力挣扎都挣不脱。 该跟陆沉舟结婚的分明是她,林晚秋前世的好命是她让来的! 凭什么她想拨回正轨,就要历经磨难,受人指责? 心头的那股不甘积蓄到顶,在某个时刻砰的一声炸开。 第139章 陆沉舟的表白 林晚秋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就这?你就不能多说两句?” “你的解释呢,原因呢,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平时不是挺能表现的,现在怎么没话说了?” 一连几个问题砸下去。 陆沉舟眸底翻滚着诸多情绪,在最后压成一缕苦涩。 果然,晚秋不愿意原谅他的自作主张。 这个念头刚升起。 就听林晚秋长叹一口气,满是无奈开口。 “陆沉舟,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你确定要绷着嘴不说话吗?” 表现? 陆沉舟拉回所有思绪,定定地看过去。 “是啊,”林晚秋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一点点教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功就要讨赏?” “有功讨赏的前提,是你要让我知道你的付出呀。” “你要告诉我,你当初给林家钱是为了我,是在关心我。” “你什么都不说,只顾着背后做事,那我怎么知道你做过好事,还如何讨赏?” “就像现在一样,我问你,你什么都不解释,还一副错了就是错了的样子,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我还当你对我无所谓,不关心我的感受,一点都不喜欢我呢。” “没有,”陆沉舟手指骤然收紧,一颗心又酸又涨,声音艰涩,“没有不喜欢。” 林晚秋仰头看他,捕捉他的视线,甚至是带有侵略性的。 强迫他直面下面的问题。 “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 陆沉舟呼吸微滞:“嗯。” 林晚秋不满意,眉头微蹙。 “我要你完整说出来,亲口告诉我。” 陆沉舟喉结滚动,忽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到胸膛之上。 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跳跃在她的掌心。 她听见男人低沉暗哑的告白。 “喜欢。晚秋,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华丽辞藻。 第140章 真正留下的 林根生只想过来提醒,让林晚秋连夜离开这里,那么明天就不会闹出事。 没想到林晚秋揪着所谓的‘真相’不放。 想到家里的母女俩,尤其是后来的儿子大壮。 他更是一句话都不肯吐露了,连连摇头。 “什么真相?我真是无意间听到的。” “爹还会骗你吗?” 见他不肯说,林晚秋也不废话。 她看向刚套上棉袄的陆沉舟。 “把他送回隔壁。” “记得敲门。” “不行,”林根生慌了,“敲了门她们就知道了!” “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呀。” 不然为什么敲门。 林晚秋语气轻轻柔柔的,唇角还挂着笑。 林根生却惊出一身冷汗。 总觉得林晚秋现在怪怪的。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而林晚秋够听话,从来都让他省心。 除了和赵方明的传闻让他觉得丢脸,说过对方几句以外。 他已经很久没认真关注过林晚秋了。 她过去…是这样的吗? 不等他细想,林晚秋已然开门,示意陆沉舟将他扔到隔壁了。 要是让那母女俩知道,他大半夜的过来告密,那家里少不得被掀翻天。 林根生彻底慌乱。 放了几句软话没用,妥协般开口。 “行,我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背后的真相和林晚秋想的差不多。 村里和她有仇的,无非就是李来娣和王梅母女俩。 若是李来娣,林根生不会这么护着。 但林春娇怕是不知道,搜查一事本就是编出来吓唬王梅的,更何况她刚将房子捐出去,村长怎么可能… 林根生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怎么样?原因爹都告诉你了,你和沉舟趁着村长还没来,连夜走吧。” “至于春娇…她做出这种事,回去后我会说她的。” “都是一家人,别闹得太难看,让别人看笑话。” 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要是林晚秋真听他的连夜逃走,那才是心虚的表现。 就算没问题,到最后也容易被人打成有问题,坐实了举报。 林晚秋没回这话,只看他一眼。 “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亲自送,自然就是敲门送了。 林根生听出这话的含义,哪敢让她送。 边往墙头上翻,边小声叮嘱她。 “我走以后你们就赶紧走,声音别太大,别把她们惊醒了。” 林晚秋的回复是,一个白眼。 奈何天黑夜盲,林根生没看到,满意地返回去。 摸回炕上的时候,王梅迷迷瞪瞪睁开眼,把林根生吓一跳。 “我…我去茅坑了。” 不知道王梅听没听见,闭上眼再次入睡。 林根生心有余悸。 还好待会儿林晚秋就要走了,不然自家人闹起来,到时候真让人看了笑话。 冒着被王梅母女俩发现后会大闹的风险,仍然坚持去提醒林晚秋后。 他自觉对亲闺女上心,心满意足地睡了。 …… 次日。 林晚秋是在陆沉舟的怀里醒来的。 男人的手臂压在她的腰上。 最开始她还不习惯,现在反而适应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主动往对方怀里钻。 看一眼窗外天色,她拿下腰上的大手,悄没声地穿衣服下炕。 脚刚沾着地,身后便传来一声。 “干什么去?” 经过常年的行伍生涯锻炼,哪怕是刚刚睡醒,陆沉舟的眼中也不见迷蒙,只有鹰一般的锐利和警觉。 林晚秋眨眨眼,眼前之人恢复熟悉的温和模样。 她也没多想,解释一声。 “林春娇既然能做出举报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村长不会来抄遗物,也防不住她硬要闹事,我们得多做一手准备。” 要不是林春娇闹事找这一茬,林晚秋本来想今天就去买回去的票。 可惜… “什么准备?”陆沉舟起身,三两下穿好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昨天赵方明拦路的事,林晚秋心有余悸,没有阻止他的陪同。 二人告诉冬冬知晓后离开。 林晚秋找上的,是石溪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也是附近这三个村子中,唯一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姓谭,早年丧妻,只有一个闺女嫁到隔壁村子,如今家里就他一个人,稍显冷清。 林晚秋拎着一罐麦乳精进去,一进门就叫人。 “谭叔叔!” “晚秋来啦?” 谭医生不说客套的推诿之言,上来便接过麦乳精。 “你现在比我有钱,比我过得好,这罐麦乳精我就不客气了。” 林晚秋同样不客气,张开手。 “十几年前的出诊记录本,给我找出来几本。” 谭医生诧异地瞥她一眼。 现在倒是不像从前,从前要是对方见他这样,只会老实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更别说不客气伸手了。 他也没恼,翻箱倒柜去找,递给她东西的时候还在猜测。 “是找当初苏姐在村里义诊那几年的记录本?” “喏,都在这里。你要拿去干什么?” 林晚秋言简意赅。 “用一下,明天之前还给你。” 谭医生还想再问。 林晚秋拿上东西,已经准备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句。 “谢谢你,谭叔叔!” “下次过来,再给你带一罐麦乳精。” 总归这种东西她买了不少,除了给村长送礼的部分,剩下的都能用来走人情关系。 一罐麦乳精可抵得上三篮子鸡蛋,精贵着呢。 回去以后,林晚秋拉出梳妆匣,将从谭医生那里要来的出诊记录本,工工整整地放在里面。 记录本是多年以前的,经过多年时光冲刷,表面和里面的纸张已然泛黄,和这件老旧的梳妆匣倒是很配。 关上梳妆匣的那刻。 林晚秋注意到陆沉舟的目光。 笑了笑,解释一声。 “我娘是镇卫生院的护士,当年她多次向卫生院申请,在附近几个村里进行义诊。” “义诊分配的药物不够,或者种类欠缺的时候,她甚至会自掏腰包去买药。” “附近村子里,不少上点年纪的人受过她的恩惠。” 受着苏知夏的余荫庇护。 哪怕那时她和赵方明的传言沸沸扬扬,众人也顶多鄙夷两句,没实质性地伤害过她。 既然林春娇想在遗物上做文章。 那就让她看看,苏知夏真正留下的是什么。 第141章 提出搜查 与此同时。 村长找到村里写字最好,过年时大家都会去找他写春联的那位老者,讲明原因,让他帮着写几个字。 “写什么?” “就写…‘支持教育模范’、‘光荣之家’这类的吧。” 留老者先在家写字,村长同时去敲响村里诸多人家的家门… 林根生醒的不晚。 听着隔壁没动静,心下松口气。 可看着没一会儿时间,就在自己眼前换了两三套衣服,越打扮越好看的林春娇。 一时心绪复杂。 他养了林家母女这么多年,总听王梅提到她是城镇户口,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是他娶了对方却没本事,只能让对方过苦日子。 渐渐的,他也觉得委屈了王梅,事事都纵着对方。 哪怕是以牺牲亲闺女为代价的让步。 可这么多年,除了家里多了个儿子,让老林家终于有了根以外,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 亲闺女和他反目,家里的两个也没有养熟,总是和晚秋闹矛盾… 就像现在,林春娇不仅举报,还摆明了就要看笑话,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他第一次怀疑,他这么做值得吗? 林春娇可不管他怎么想的。 她正高兴地挑选衣服,势必要让自己在陆沉舟最失意的时候,以最美的姿态去安慰他。 女追男隔层纱,林晚秋这样的他都能欣然接受,更别说她了。 安慰的时候一来二去的,那不就成了? 林春娇饭都没顾上吃,一连换了几身衣服,终于挑出最满意的那身。 再收拾打扮一番,将麻花辫编的松松垮垮,带着后世的慵懒随意风。 自己照镜子越看越满意。 几乎能想象到其他人眼中的惊艳,包括陆沉舟。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林春娇从门缝里看到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在村长的带领下直奔林晚秋的住处而去。 这些人的手里还举着大字报。 她离的远,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字,但无非就是批判臭老九的那一套。 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林春娇就忍不住高兴。 就在这时,随着人群的走近,大字报上面的字变得清晰。 一抹笑刚挂上来,便僵在脸上。 林春娇望着远处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 不知确定过多少次。 她再也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什么叫支持教育模范,什么叫光荣之家?” 村长带人一路走到林晚秋的家门口。 “林晚秋同志响应号召,自愿帮助石溪村的教育工作,主动把家里的房子腾出来给村里当小学教室。” “昨天我去镇里跑了一趟,大致敲定完办小学的事。” “咱们石溪村,马上也要有自己的小学了!” 人群轰动。 这些人只有大队长等管事的,在最开始被告知过原因,其他人都是迷迷糊糊被叫过来的。 就算看到自己举的大字报,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众人深受上小学的困扰。 家里的孩子们跋山涉水,一大早就要拿着硬到能砸人的贴饼子启程, 农闲时候还能抽个人送一送,农忙时候是真的顾不上。 也是因此,孩子时不时缺课跟不上课,有些人连小学都没上完。 现在村长告诉他们,村里终于要有小学了,还是因为林晚秋的帮助。 大家怎么能不激动! 一个个就差欢呼雀跃沸腾了。 林晚秋猜到了村长不会追究梳妆匣的事,但她没想到村长会来这一出。 原本她借出房子,也是因着李来娣母子太恶心人,不想让他们占便宜的心理。 此刻望着门外激动的村民,心头却升起另一种莫名的信念感。 林晚秋想,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魅力吧。 未来的人们条件好了,生活节奏也快了,这种质朴的纯真却难寻了。 突然,外面村长的一声高呼打断林晚秋的思绪。 “现在我们让林同志出来讲两句,大家觉得怎么样?” “支持!”底下群情激动。 村长敲响林晚秋的家门。 躲在门后的林晚秋:…… 做这点事还要专门拿出来当众讲话,她的脸皮尚且没有这么厚。 可眼看她不开门,村长敲起第二次门。 林晚秋不得不打开门。 门外好多人,乌泱乌泱的全都是人。 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盼着她能讲两句话。 不远处,林春娇同样看到这一幕。 看到林晚秋像个英雄一样,被众人拥护着,膜拜着。 而她跟个不能见光的老鼠似的,只能躲在门缝里窥视林晚秋的高光时刻。 她不甘心! 分明是林晚秋私藏旧物,该被村长带头抄家,上台批评,被人扔牛粪烂菜叶,凭什么到了最后,反而全是村民的夸赞和恭维? 事情不该这样! 在某刻,她心中的不甘达到顶峰。 眼看林晚秋即将开口,而陆沉舟就在门口不远处看着,眼中尽是欣赏。 林春娇再也忍不住,猛地撞开大门。 几乎是快跑着,来到众人面前。 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林晚秋。 “林晚秋在家里私藏旧地主家的东西,那可是当年他们剥削人民的罪物!” “这样一个身为地主家的后代,自己还死不悔改的人。” “凭什么光荣,当什么模范?”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嘈杂起来。 最严的那几年虽然过去了,但一些行动仍没彻底结束,大家对这种东西敏锐的很。 林根生在屋里听见动静冲出来,便看到这一幕。 他没想到林晚秋没走,村长也没查抄她,更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林春娇也不愿意放过林晚秋。 林根生不愿意林晚秋出事,当下维护起来。 “春娇,你别乱说,我是晚秋亲爹,我还能不知道吗?” “晚秋根本就没有旧地主家的东西。” “沉舟身为团长平日里津贴不少,就算晚秋手上有几件贵重的也是正常,你别在这里瞎猜测。” “我瞎猜测?”林春娇冷笑着,睨了林根生一眼。 抛出来另一个关键点。 “大家应该都知道,林晚秋的亲娘苏知夏当年成分不好。” “林晚秋手里的东西,就是苏知夏给她留下的遗物!” “你们要是不信,那就进去搜一搜。” “她藏着压榨人民得来的民脂民膏,却只用借出房子给村里办小学这种小恩小惠,就想要收买整个村子里的人,替她说好听话。” “你们说,这里该不该搜?” 第142章 手痒的一巴掌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尤其是这种不均,还是取自他们身上的。 仇富心理自古有之。 自分土地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光景,村里的老人还记得当年苦哈哈的日子。 石溪村很穷,他们的生活很难,可如果他们本不该如此呢? 短短几句话,顺利挑起许多人心头隐藏的火。 虽然有人顾及着林晚秋捐借房子的恩没吭声,或帮着她说话,但仍有不少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林晚秋同志,可以让我们进去查一下吗?不是我们怀疑,主要是为了替你证明清白,省得别人乱说,误会了你。” “对,可不能让人乱说。” 众人一个个附和,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忽然,有人提出一点问题。 “苏知夏的成分有问题,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她到底有没有留遗物,最清楚的应该是林根生吧?” 是啊。 苏知夏是林根生的亡妻,当年她就是在林家咽的气。 那时林晚秋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要是真得到过什么东西,林根生不可能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根生。 包括林晚秋的。 林晚秋不怕人进去搜,但她倒是有点想知道。 口口声声说要过去委屈她了,想要弥补的人,面对这样的时刻会做出什么选择。 “当然是没…” 林根生本来就不想毁了林晚秋,此时想都没想就要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以此来维护林晚秋。 可… 话没说完。 林春娇走近身前,声音压低在他耳边开口。 语气阴恻恻的。 “爹,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对了,大壮的户口在娘的名下放着,就连去镇上都比村里其他人要方便不少…” 如今不同于后世,如果夫妻双方的户口不一致,一方城镇一方农村的时候,原则上孩子的户口跟随母亲。 就比如林大壮的户口,一直是在王梅的名下,而非林根生。 城镇户口的他们,去城镇以后不算盲流,而林根生与他们情况不同。 想要时时见到林大壮,肯定要一家人都待在石溪村才好。 这句话简直威胁满满。 林春娇就是赤裸裸地在问林根生。 你是选亲闺女,还是选带着把儿的亲儿子? 林根生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他看看林晚秋,再看一看林春娇,左右为难。 有人等得不耐烦。 “林根生,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说啊!” 林春娇唇角一勾:“看来你是做出选择了?行,我现在就去找娘…” 一边一个的声音,如魔音贯耳。 林根生再也承受不住。 捂着脸愧疚地承认。 “苏知夏当年…是留下过遗物。” 声音很小,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瞒过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没说过这些话一样。 但大家听到了。 林春娇更是直指林晚秋。 “连爹都承认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林晚秋让出进门的路,神情坦荡藏,“如果你们想搜的话,请便。” 她坦率的表现让林春娇一时怔愣。 但林春娇知道,林晚秋手里确实有这要命的玩意儿。 现在让开,不过是强装镇定,想要虚晃一枪,唱空城计骗大家罢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行,今儿我们就把证据摆上来看看!” 她率先迈出一步,领着几个闹事最凶的,一起跟着进门去搜。 村长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想要阻拦。 林晚秋拦下他:“没关系,让他们去搜。” 村长满脸愧疚。 “对不起,本来想在村里宣扬一下,让大家知道是受了谁的恩。” 没想到恩刚出来,就先结了怨。 他知道苏知夏的为人,就算真藏了那么两件东西也无伤大雅。 可村里人不知道。 届时若是误会… 村长刚想到这里,身侧便多出一个人。 林根生期期艾艾地看着林晚秋。 “刚才是爹不对,可爹也是有苦衷的,你能原谅爹吗?” 啪!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 林晚秋打完甩甩手,呀了一声。 “刚才是我不对,可我打你是有苦衷的,刚才突然手痒,想找点什么东西打一打,刚好看到一张大脸…” “真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林根生被打得龇牙咧嘴,听着后续解释更是目瞪口呆。 只是这解释… 越听越熟悉,越听越无言以对。 抬头还想说什么。 “晚秋,你…” 话没说完,便看到林晚秋再次扬起的手。 林根生下意识捂脸,余下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与此同时。 林春娇一进屋,一眼就看到炕上放着的梳妆匣。 她装模作样地找了会儿,捧着梳妆匣走出去。 一看到林晚秋便高举梳妆匣,扬起下巴。 “林晚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扬下巴的角度,是她精心设计的。 刚好能完美突出她的下颌线,以及自身曲线。 以陆沉舟此时所站的位置,肯定能清清楚楚看到。 胜券在握,林春娇已然开始考虑提前后面的计划了。 却听林晚秋轻笑一声。 “梳妆匣里面的,确实是娘的遗物。” “不过这匣子你打开确认过吗?凭什么说里面是剥削人民的罪证?” 事到这一步,林春娇证据在手,不可能放过林晚秋,此刻正气凛然。 “就凭苏知夏的出身,就凭她没有上交,就凭你们藏着掖着,不愿意让我们看到!” 林晚秋看了眼梳妆匣,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藏着掖着?” “不如你先打开看看。” 这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林春娇心头笼罩着几分不安,但她很快调整好。 安慰自己。 林晚秋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铁证在手,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倒要看看林晚秋如何狡辩。 她要让林晚秋,身败名裂。 当着所有人的面。 啪嗒一声。 林春娇打开梳妆匣。 梳妆匣内,基本纸张泛黄的就诊记录本,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43章 林春娇遭报应 林春娇看到就是一愣。 “这是什么?” 她们还回来的时候,除了一堆破铜烂铁和这个破梳妆匣,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几个旧本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还在愣神。 一旁早有眼疾手快的拿起就诊本,将其交给识字的人。 那人翻看着本子,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1957年3月15日,刘水娃出水痘高烧,消耗5支安乃近针剂。” “1962年10月3日,李二妮野菌中毒,使用阿托品注射液3支,生理盐水2瓶。” “1963年5月6日,卖金手链一根,得33元五角,卖青霉素针剂20支,葡萄糖注射液10瓶。” “1965年8月12日,当旧怀表得15元,换得复方甘草片二十瓶,复方甘草糖浆十罐。” “1966年…” 里面记录的,竟然是一些就诊药品使用记录。 而每当上面发的义诊药物不够,药品短缺,却从上面申请不过来的时候,记录者都会用自己的东西去换钱来填补药品,给病人治病。 听着这些直白的记录,在场一些上了点年纪的人不禁想起过去,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记录本的出处。 一时间面色各异。 这时却见那人换了一个记录本,不知翻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 声音几乎是颤抖着开口。 “自1959年5月起至今半年,连天干旱,粮食紧缺,灾年粮比金贵,饿病扎堆,村里尽是饿黄的脸,吃草根树皮的人,以及熬不过去的病人,被饿死的情况多过于病死,从今天起以吃食为先。” “1959年12月15日,典金耳环一对,得25块钱,换地瓜48斤,金价跌了,可饿肚子的人没少,大家喝着地瓜粥,盼着明年开春能早点降雨。” “1960年10月8日,卖银手镯得10元2角,换玉米粉25斤,粥熬的很稀,但王大爷说老伴走之前肚子饱了,路上不当饿死鬼。” “1961年…” 十年来,苏知夏陆陆续续卖掉十数件各类首饰,用于购买药物甚至是食物。 而这些基本上都用在帮助村里人上面。 林晚秋拿出所有的就诊本,将下面生锈发绿的铜饰展示给所有人看。 “如你们所见,这么多年过去,东西到我手上的时候,里面只有这些。” “如果你们觉得这些是民脂民膏,需要被收回的话,那就拿走吧。” “或者把我拉到台上去批斗,都可以。” 听到这些,所有人的脸都像是生生挨了一巴掌,难堪到生疼。 一时间,大门前寂静无声。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梳妆匣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一道尖利的女声打破平静。 林春娇根本不相信。 梳妆匣她又不是没打开看过,甚至还从里面拿过东西,这些东西过去可从来没出现过。 她指着林晚秋,企图警醒众人。 “你们别相信这上面写的内容,一定是林晚秋故意捏造,放在这里想要骗我们的!” 她说的斩钉截铁。 静等所有人像先前一样,一个个听她的话继续批判林晚秋的所作所为。 但事与愿违。 只有寥寥几个应和她话的人,且大都是年纪小的村民,有阅历的村民都经历过那段时期,自然知道记录本中的内容八九不离十。 他们当年受过恩惠,却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苏知夏用首饰换来的。 村长更是厉喝一声。 “够了!真相就在这里。” “林晚秋同志不仅没错,反而母女两个都对村里有贡献。” “倒是你,三番五次想要挑拨村里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是啊,”林晚秋上前一步,“婶子嫁进来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梳妆匣,昨天梳妆匣才回到我的手里,你今天举报的时间倒是巧得很。” 很明显,众人是被林春娇利用了! “我…我就是…” 林晚秋的目光仿佛洞察一切,旁边的陆沉舟更是对她冷眸以示。 林春娇又急又慌,心虚地后退。 却没注意到脚下大石块,一下子绊倒。 她倒在地上,脚踝骨撞得生疼,就像是断了一样,然而没人在乎。 大家都围在林晚秋身边。 给她道歉,对她赞扬,为她鼓掌。 至于林春娇。 “呸!脏心烂肺的玩意儿,心眼坏透了!” “活该!怎么不摔死你呢?遭报应了吧?” 路过的人用言语踩她一脚,却没有一个愿意把她扶起来的。 冷风拂过肩头,脚踝骨刺痛无比。 林春娇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却一直专注凝望林晚秋身影的陆沉舟身上。 忽然发现她算计了半晌,到最后不过是个笑话。 不!不该是这样! 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绝不会轻易认输! 林春娇目光一撇,看向不远处望着林晚秋,一脸愧疚想要凑上前解释的林根生。 “过来!把我扶回去,别忘了大壮…” 见对方不愿意过来,她提起林大壮的去留。 林根生不得不屈服。 离开前,林春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心中默默发誓。 以后站在陆沉舟身边的人,必定是她! “对了,把赵方明给我找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 因着愧疚,许多先前反水过的村民不停道歉,还有相当一部分村民,觉得口头道歉力度不够,还从家里拿出仅有的好东西来赔礼。 生怕林晚秋生他们的气,一气之下不愿意再向村里捐借房子。 菜且怂,还没脑子容易被煽动,显得可气又可笑。 林晚秋借房子主要为防着陆家母子,没想过反悔。 但这些人送的赔礼,她来者不拒地收了。 总要让他们知道,惹到她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毫无成本的闹事,只会让他们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送走这些人。 林晚秋开始跟陆沉舟商量。 “你要留在这里过年吗?” 陆沉舟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你觉得呢?” “我是在问你。”林晚秋倒是无所谓,甚至是不太情愿的。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那些亲人更是不如没有。 若是可以,当然更想回去和大家一起过年。 但万一陆沉舟想留呢? 﨔 第144章 并蒂莲永结同心 陆沉舟不知林晚秋如何想的,更不知该如何回。 哪怕林晚秋表态过,说过要回去。 可他们之间毕竟有过长达五年的纠缠。 不像他,只有这么短短月余的回忆。 他控制不住地想。 留下,是为了赵方明吗? “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不管想走想留,说出来再商量。” “陆沉舟,我们是夫妻,有事可以直说。” 女子语气算不上温和,甚至是带着催促的。 却坦坦荡荡。 像是某种鼓励。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 “我…想回去,不想留在这里过年。” 简单的一句回答。 林晚秋的回应同样简单。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票?” 陆沉舟骤然看过去,只对上女子明亮的眸子,像极了曾经那抹光亮。 他蓦地弯起唇角:“好!” 说的是我们,陆沉舟终归没舍得让林晚秋跟着跑一趟。 她和冬冬留在家里,等陆沉舟去买票回来。 明天就要走了,村里人送的东西吃不完,也用不完。 林晚秋带着冬冬来回几趟,把东西统统放到谭医生的家里,顺便把就诊记录本还给他。 “多谢这些东西,好好收着,没准下次还能用到。” 担心林晚秋出事,林春娇闹事的时候,他也在远远看着,差点没冲出去帮忙。 谁知林晚秋临危不惧,从始至终应对得当,根本不需要他的出面。 不论是表现还是应对,和过去都判若两人。 倒是…有些像从前。 谭医生抛开杂念,扫了眼林晚秋送来的这些东西。 “打算走了?” 林晚秋点点头:“买到票的话,明天应该就会走。” 当然,也有可能当天根本没有回去的票,就算买到票也要等两三天。 如今交通不发达,也没有网络可以查询,只有到火车站里才能问到,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谭医生不知想到什么,心有余悸地认同。 “早点走也好,省得你脑子又犯糊涂,上赶着找赵方明那种人拉扯不清。” 林晚秋:??? 她承认过去是脑子不清楚,但他们俩是何仇何怨,犯不着贴脸开大黑历史吧? 林晚秋双拳一抱。 “彼此彼此,咱们以后脑子都该清醒点。” 她本意是互相伤害。 却不想谭医生神情一黯,长叹一口气。 “是啊,如果当年能清醒点…” 一听就是有事。 林晚秋八卦之心大气,把耳朵凑近,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换来的是—— 谭医生将她三两步推出门外,又将冬冬抱出塞进她的怀里。 紧接着砰地一声。 大门在她眼前关闭。 …破防了玩儿不起是吧? 冬冬一脸莫名:“谭爷爷这是怎么了?” 林晚秋故作深沉:“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 她哪知道对方怎么了? …… 另一边。 陆沉舟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并蒂莲开不分离,同心共度百年情。” “听说是她娘当年保存下来的好东西,本来有一对,她给了我一个,说象征着我们永远不分离。” 赵方明手里拿着一枚银吊坠,正和身旁的人兴奋地说着什么。 脸上的笑容过分刺眼。 对方忽然反问:“并蒂莲的样式很常见,你说是一对就是一对了?如何确认?”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方明拿着吊坠给他解释,“这两枚并蒂莲后面分别刻着‘永结’和‘同心’,我这里是永结,她那里是同心。” “另外,她手上的莲花,花蕊处嵌着一颗微珠,而我的花蕊处无珠,但是花心处有凹槽,用来容纳她的微珠。” “拼起来正正好是一对。” 听他的解说,那人直竖大拇指。 “要不说还得是赵知青,哪怕林晚秋早就结过婚,还是轻轻松松就勾的对方送东西。” “不管是衣服还是吃的,连鞋都给你亲手做,就连亲娘的遗物都拿给你玩。” “这可真的是…” 赵方明啧了一声。 “别乱说,什么叫勾的?那是她主动给的。” 对方瞬间心领神会。 “对,是林晚秋不知羞,上赶着也要给你送东西,是她追着你…” 砰! 话没说完,一个硕大的拳头便砸在那人脸上。 他被砸倒在地,满脑袋冒金星,想要逃走都爬不起来。 迷蒙之间,就看到陆沉舟的拳头换了对象,将赵方明压着打。 直打的赵方明痛不欲生求饶。 “别打了,好疼!求你…” 咚! 赵方明的鼻血当场飙到地上,鼻青脸肿。 陆沉舟目光冷冽如冰,话中不含一丝温度。 “以后再敢乱说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嘶…我不敢了。” 赵方明应下时牵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他便觉得手上一空,原本握在手心的并蒂莲项链被拽走。 陆沉舟走的头也不回。 望着他的背影,赵方明擦掉嘴角的血,勾出一抹笑。 “嘶…打的真狠。” “不过嘛,春娇说的没错,打的越狠,就说明越在意这件事。” 会打人,有点权利又怎么样? 他就不信,林晚秋做出这种事,陆沉舟还能继续忍下去! 只要他忍不下去,跟林晚秋闹开离婚了,林春娇日后再往他那里吹点耳旁风。 他哪还用继续过这种苦日子? 想到林春娇的承诺。 赵方明眯起眼睛。 …… 林晚秋在整理行李。 几人来时带的行李不多,离开时整理起来也方便。 冬冬小小的身影跑来跑去,跟她一起整理。 时不时地确认。 “我们真的要回去了?马上吗,就这两天吗?” 把林晚秋给听笑了。 “就这么不待见这里,这么想走?” 冬冬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我只是觉得娘这两天不开心,没有在军属院的时候开心。” 林晚秋不否认这一点。 不管是林家还是李来娣,亦或是赵方明,未觉醒前的记忆和情感总归影响了她。 主要都是糟心事,恶心人。 她蹲下身与冬冬齐平。 “好啦,等爹买回来票,我们到时间就走,在军属院一起过年,好不好?” “嗯嗯,”冬冬使劲点头,“好!今年过年我要和爹娘一起过!” 这还是第一个团圆年呢。 刚想起陆沉舟,对方人就回来了。 “回来啦?车票买到了没有?买的哪天的?” 林晚秋迎上去,靠近的那刻视线却落在陆沉舟的手上,惊呼出声。 “你手上的这是…” 﨔 第145章 大壮不像林根生 陆沉舟手背上沾了一小片红到发黑的印记。 林晚秋一眼就认出,这是血。 担忧涌上心头。 不等对方回答,她从兜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屏住呼吸上前,就要替他擦拭血迹。 陆沉舟低头躲开。 “脏。” “没关系的,我不嫌脏,”看出对方抗拒,林晚秋没再上前,只问了句,“怎么弄的?” 陆沉舟:“路上碰到坏人。” “帮着打坏人了?”林晚秋了然,去扒拉陆沉舟的手臂,“这血是坏人的?你没受伤吧?” 陆沉舟垂眸,看向眼前之人。 “没有。” 林晚秋松口气,转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脸盆,之后拎起暖水壶。 “血都干到手上了,我给你倒点温水,你赶紧洗洗。” 陆沉舟什么话都没说,走到脸盆旁洗手。 林晚秋看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 “感觉你出去这一趟回来,话都变少了。” “什么情况,是没买到票吗?” “没买到也没事,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年前咱们肯定能到。” 如今不像后世,过年的时候有固定的法定节假日,甚至衍生出来‘春运’这个词,出现回家抢票都抢不到的情况。 受特殊时期影响,早在近十年前便提出革命化春节的口号,并按此实行。 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更是成为常态。 不至于买不到票。 话音刚落,身侧之人长臂一挥。 林晚秋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之中。 她习以为常地抱住对方。 “怎么了?你说。” 如果他说,他打的那个坏人就是赵方明呢? 随着林晚秋的倚靠,放在内兜的并蒂莲银坠硌得胸口刺痛。 陆沉舟没有放手,选择再次抱紧。 清晰地感受这种痛。 “票是明天的,明天下午两点前,我们赶到火车站。” “离开这里。” 林晚秋点头表示知道,之后环顾家里的东西,思索着还要不要再去送出去一趟。 顺便叮嘱陆沉舟。 “我和冬冬的东西收拾好了,你的也收拾过,你再去看一眼有没有缺漏的,一起拿上。” 这次离开,下次再回来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了。 望着林晚秋在屋内忙碌的身影。 陆沉舟什么话都没说。 “好。” …… 林根生觉得这两天村里的氛围不太对。 人们看他的目光总有点异样,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就像现在一样。 中午时分,他带着大壮要赶回去给一家子人做饭。 不远处几个人围在一起,时不时看向他的方向,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凑得近了,能隐约听到几句。 “…不像…” “是啊,以前没注意到,真不像…” 有男有女,但相同的是脸上幸灾乐祸的鄙夷。 鄙夷?他可是有儿子的人! 过去他没儿子,村里有人说他要绝后,说他没出息也就算了,他同样脸上无光。 可现在不同,这些人里的王大石,家里有五个闺女都没生出个带把儿的。 有什么脸来笑话他? 林根生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过去。 路过王大石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语气逗弄。 “林根生,我看这大壮好像长得不像你啊,你回家照没照过镜子?”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 林大壮年龄不大,不知道话中含义,还扭头问他。 “爹,什么叫我长得不像你?” 林根生一下子就火了。 “王大石,你的闲事管得真快,是家里五个闺女不够你管还是怎么,管到别人家的儿子头上?” “还是说,你就是见不得我有儿子?” “下次再当着大壮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根生情绪激烈,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骂骂咧咧地抱起林大壮离开。 还能听到背后的声音。 “大冤种,绿头龟,好心提醒他还不乐意,活该他替别人养野种!” “啧啧,怕不是不乐意,而是不愿意接受吧?” “唉,毕竟养了这么久,看来现在是宁愿装糊涂了…” 几人仍在讨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林根生听得咬牙切齿,加快脚步离开。 回家后照例烧火做饭,摆好三大一小的饭。 再将林春娇从屋里扶出来。 今天她在林晚秋那里摔到以后,林根生去村里请了赤脚医生,也就是谭医生给她看过。 谭医生只看了一眼,连手都没有上,就说她的脚没有骨折,只是单纯扭伤,不用进行特殊治疗,只要养着就行。 药都没有开。 林春娇当然不愿意,追着问谭医生,对方才说明山上有种草药可以用,但是他手上目前没这种药,只能他们自己去采摘回来用。 先前林根生带林大壮出去,就是去山上摘草药的。 为此还摔了一跤,到现在大腿根和膝盖还隐隐作痛,连手上都磨破了皮。 砰! 林春娇把碗一摔。 “做的都是些什么?我现在都受伤了,就给我吃这些清汤寡水,连个油腥子都见不着的东西?” “林晚秋倒是拿着家里的钱潇洒自在,刚回来那天还宴请村里好几个人。” “听说他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大方到这种程度,她也好意思放着我们不管!” “你再去给林晚秋要点,就当她害我摔伤给的补偿。” 林春娇毫无负担,很自然地指使林根生去办事。 王梅和林大壮仍在吃饭,对于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就像过去每一次的应对一样。 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林根生这次却不想妥协了。 他没说话,也没有任何东西,跟另外两人一样,自顾自吃着。 林春娇看得火大,正想再说点什么。 林根生开口了。 “你们觉得…大壮像我吗?” 林春娇愣住。 王梅心头咯噔一下。 林根生拉过林大壮,将脸贴在他脸侧,直勾勾地看着母女二人。 问:“像吗?” 林春娇和王梅对视一眼。 王梅忽然嗷了一嗓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壮是你的亲儿子,怎么会跟你不像?” “而且儿子肖母,大壮本来就随我的样更多,就算哪里跟你不像也正常。”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是吗?”林根生喃喃着,声音很低。 不知是在反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﨔 第146章 林晚秋最喜欢陆沉舟 王梅眼神闪烁,说的话却斩钉截铁。 “当然了!” “你突然问这些,是不是村里有人说什么了?” “村里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最喜欢乱嚼舌根,活的都能让他们说成死的,哪能相信他们的话?” “尤其是那个王大石,过去就跟我们不对付,总是笑话你说你没儿子。” “现在你有了大壮,他却从四个闺女变成五个,肯定看你不顺眼…” 听着王梅的这些话,林根生的眉头渐渐舒缓。 王梅看着他的表情,顺带说了嘴林春娇。 “你爹也想让咱们过好日子,但是家里现在不是困难吗?都多担待着点。” “还有那个谭国栋,听说当年他跟苏知夏走得挺近的…咱母女两个来村里以后,他是什么好脸色都没给过。” “这次更是没想着给你好好治,连药都让我们自己采。” “明天我还是赶紧带你到镇卫生院看看吧,省得给耽误了。” 一捧一踩的。 一个新的问题就被抛了出来。 林根生眉头微皱,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王梅松口气。 一顿饭总算安安生生吃完。 就在她去收拾碗筷,打算像过去一样,将这些放到灶房里让林根生后面洗时。 他忽的抬起头。 “你一个人不方便。” “明天去卫生院,我跟你一起。” 王梅动作僵在原地,扯出一个略带勉强的笑。 “我一个人去就行,家里还有大壮,你还得留在家里照顾大壮…” “那就带大壮一起去,”林根生站起来,语气比过去变得强势,“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起身回里屋,没有一点要去灶房洗碗的打算。 原地王梅和林春娇面面相觑。 许久,林春娇压低声音。 “当着他的面,你提去镇卫生院干什么?” “谁让你把人逼急的?”王梅也觉得无辜,“这不是转移他注意力吗?” 谁知道这一转,就转过头了? 看来明天这趟,真得走一遭了。 …… 夜深人静。 但屋里不静。 不仅不静,气氛还相当火热。 暧昧的啧啧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对话,惹人遐想。 “喜欢吗?” “…喜欢。” “叫我的名字。” “陆…陆沉舟。” “连起来,告诉我。” “喜欢…陆沉舟。” 林晚秋差点死在这句话下,被人活活亲死。 她发现只要她一说这句,陆沉舟就显得特别激动。 最窒息的那刻过去。 林晚秋作死地想要验证。 手臂勾住男人脖颈。 “陆沉舟。” “嗯?”陆沉舟低头,吻在她的发梢上,缓解周身的躁动。 林晚秋唇瓣娇红,吐字如息。 “我喜欢你。” 陆沉舟喉结一紧,视线骤然落了上去。 嗓音暗哑。 “故意的?” 有效! 林晚秋不仅没收敛,反而更加拿话去挑弄他。 “本来就是喜欢你。” “你那么好,谁能不喜欢?喜欢你,林晚秋最喜欢陆沉舟…唔…” 新一轮的掠夺再次开始。 这次的火尤其大,烧了好久都没灭。 眼看男人长叹一声,要出去外面冷静。 林晚秋这才意识到自己过火了。 她也没想到,短短几句话这么大威力。 “天冷,你…别去外面吹风。” “我不怕冷,”陆沉舟翻身下炕,“放心,我就在外屋,不去院里。” 不等林晚秋再说什么,他早已经走远。 在她的提醒下,对方倒是套过外套。 林晚秋稍稍放心,折腾许久带来的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没等到对方回来,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今晚月明星稀。 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哪怕是夜里仍显亮堂。 陆沉舟坐在梳妆匣前,目无焦距,视线似乎落在匣子上,又似乎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掌心摊开。 月光打在上面,银光流转。 赫然是今天他从赵方明手上拿到的那枚银坠。 手在空中犹豫一瞬,转而落在梳妆匣上。 打开。 一枚保存完好的莲花造型银坠,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梳妆匣第三层。 这枚莲花造型的银坠背后刻着‘同心’二字,花蕊处嵌着一颗微珠。 和赵方明讲的一模一样。 像是不死心一样,陆沉舟拿起这枚银坠,将其与手上这枚拼放在一处。 花蕊微珠对准凹槽部分。 咔嚓! 两枚吊坠紧紧合在一处,严丝合缝。 就像它们本来就该是一对,本来就该放在一起。 陆沉舟死死盯着两枚吊坠背后‘永结同心’这四个字。 目眦欲裂。 忽然他想起什么,看向梳妆匣镜片所在的位置。 早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梳妆匣的时候,他就觉得镜片这里看着古怪。 为了验证猜想,他将镜片卸下来。 镜片之后,两行雕刻过的痕迹,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字一顿地读过去。 “木兆逢秋方见明,心连双丝共此匣。” 陆沉舟早年早早从军,没受过正规过多教育。 但这句话中的内容过分明显。 秋…方见明…林晚秋和赵方明? 某道突兀的话语突然闯入脑海,与这句话纠缠在一起,反反复复。 …并蒂莲开不分离,同心共度百年情… …木兆逢秋方见明,心连双丝共此匣… 就这么在意吗? 那么今晚他听到的那些,算什么? 陆沉舟知道林晚秋和赵方明有过暧昧,甚至林晚秋一度厌恶他到不愿意见哪怕一面。 他可以不追究从前。 只要林晚秋最后是在他身边的。 他都可以。 可陆沉舟也是个人。 不追究不代表不在意。 当这些东西赤裸裸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会痛。 甚至于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比过去直接揭开时还要更痛。 ‘你那么好,谁能不喜欢?喜欢你,林晚秋最喜欢陆沉舟。’ ‘并蒂莲共渡百年情,心连双丝…’ 耳边林晚秋的喜欢还未散去。 眼前这些字却争先恐后,不受控制地往眼睛里钻。 “晚秋,到底什么事真,什么是假?” 还是说,林晚秋觉得,他只要一句喜欢就能打发,不用费力去费更多的心思? 无尽夜色中,陆沉舟的身影久久未动。 﨔 第147章 你值得被人喜欢 第二天。 林晚秋醒来后看到陆沉舟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眼睛里不少红血丝,下眼睑有一抹不容忽视的淡青色。 看起来显得疲累,和往日精力充沛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会是昨晚撩得太狠,憋了一整晚睡不着吧? 林晚秋心下愧疚,同时也在思考。 随军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但陆沉舟这个人值得信任,某些事该提上进程。 老这么憋着,真憋坏事的话,到最后不还是她自己受着? 陆沉舟感知敏锐。 她不过多看几眼,便引得对方回眸。 “有事?” 林晚秋循循诱导,话中暗示满满。 “新年礼物,你真的不要别的了吗?” 陆沉舟没回这句,只道:“先回去再说。” 只有回军属院,才能彻底远离这里的人和事。 当着冬冬的面,林晚秋不好问别的。 想着过年还要不少天,暂时按下这个话题不说,反正今天就要回去了。 转身回去处理梳妆匣。 几人来时拿的东西不多,回去时也没多带,其余物品都用来时拿的行李箱装下。 唯独多出来的梳妆匣。 它太高了,行李箱里面根本放不下,且不论用布包袱还是大布袋都能明显看出来,目标较大。 林晚秋想了想,先将梳妆匣再次擦拭干净。 之后找来一个大布袋,拿出她来村里以后新买的被子,将梳妆匣裹在被子里,做完这些才将被子塞进大布袋中。 有被子的包裹,从外面看只能看出鼓囊囊的,一点都不会显露出梳妆匣的形状。 至于这个装被子的布袋,到时候当然是让陆沉舟拎着了。 能者多劳嘛。 林晚秋满意地捏捏陆沉舟强壮的臂膀。 换来后者疑惑的一眼。 林晚秋嘻嘻一笑,对他竖起大拇指。 “没事,就是觉得陆团长很男人,结实有力,很有安全感,继续保持哦。” 莫名其妙的样子。 却让陆沉舟笑了,单手抱起林晚秋。 “你是说这样?” 双脚骤然离地,吓得林晚秋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趴伏在他肩头。 惊魂未定地小声抱怨。 “我承认昨天是故意逗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这不是报复吗?” 陆沉舟眸色暗了暗:“故意逗我?” “啊^”不小心说漏嘴,林晚秋脸上一红,“谁让你昨天那么激动?” 看起来很好逗的样子。 陆沉舟神色沉下来,手指不自觉收紧。 “你说喜欢,也是在…逗我?” 林晚秋的脸变得更红,但她坚持着后仰,正对上陆沉舟的眼睛。 “当然不是。” “喜欢就是喜欢呀,怎么可能拿这个来逗你。” “陆沉舟,你能不能自信一点?” “你虽然出身的家庭不好,家里人也一言难尽,但是你敢拼敢做,靠自己当上团长,而且情绪稳定顾家…” 林晚秋罗列出来一堆优点,从实际出发,有理有据地告诉他。 “你很好,值得被人喜欢。” 包括她。 值得吗? 陆沉舟定定地看过去。 女子眼中只有鼓励。 清澈见底却足够坚定,足够耀眼。 像一道金色阳光,精准地破开压在心上的厚重云层,完完全全地照了进来。 是的,值得。 能听到这样的话,过往经历的痛便都是值得的。 “嗯。”他应了一声。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愿携着这束光纵身跃下。 “那个…”林晚秋看陆沉舟就嗯了一声,半晌都没反应,忍不住提醒他,“现在能把我放下去了吗?” 她是被人单手拖着屁股抱起来的。 之后这人还收紧了手指。 属实是被一整个拿捏住了。 尴尬。 陆沉舟回过神,看到林晚秋泛红的脸颊,再感受到手掌之上的触感。 一下子反应过来。 “抱歉。” 他放下林晚秋,手掌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往那里扫了两眼。 手指微动。 …怎么着,这是还在回味? 林晚秋捕捉到他的反应,也顾不上羞涩,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手感怎么样?” “很软。” 陆沉舟有问必答惯了,回完才意识到不对。 但他没躲没闪。 大大方方地转过身背对林晚秋,回头真诚地邀请她。 “要不你捏回来?” 一本正经的。 论骚还是陆沉舟骚。 林晚秋骚不过他。 抬起一脚踹上去。 “滚滚滚!两点的火车票,马上就要走了,赶紧刷碗去!我们待会儿就走。” 陆沉舟麻溜地滚了。 林晚秋在原地看着,忍俊不禁。 可惜军属院的人看不到陆沉舟现在这样,不然他们保准能惊掉下巴。 …… 另一边。 李来娣正骂骂咧咧的和陆沉粮回村。 “一个个的真是本事大了,一个跟外面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条心,把房子都给收回去不给我们住。” “另一个更是过分,嫁出去成了赔钱货,不愿意帮一点娘家人不说,居然还说陆沉舟那个白眼狼做的好。” “不就是当年答应了只要她出去结婚,拿到嫁人的钱就让陆沉舟接着读书,到最后却没读成吗?” “那又不怪我,是陆沉舟要出去入伍的,我把他们一个两个的养大,又没饿死冻死,还能让她嫁到镇上过好日子,到最后她还怪上我了?” “不就是刚流了个孩子吗?反正也只会怀赔钱货,流就流了。” “女婿不怪她不会生儿子就千恩万谢了,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倒要看看,等他们到时候在外面跌了跟头,要怎么样回来求着我们!” “真是养了一群狗玩意儿,脏心烂肺的…” 陆沉粮本来就不高兴,听着耳边的声音更是烦躁。 “能不能别说了?” 李来娣心里有气,仍控制不住开口。 “养了两个白眼狼气我,我还不能说了?我就要说,我…” “够了,闭嘴!” 陆沉粮再也忍不住低吼。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吼过后,李来娣终于不再说话。 不是她听话或者被吓住。 是她看到远处的几个人。 “沉粮你看,陆沉舟他们跟村长在干什么?” “这是大门的钥匙,”林晚秋将从李来娣那里拿来的钥匙交给村长,“我们在这里就待了两天,没时间换锁。” “等我们走以后,你们最好先把锁头换了,省得那边的两个再去闹什么事。”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村长自然知道陆家的母子俩难缠。 “我知道,倒是你们两个,光在路上都得走好几天,不多待几天,过个年再走吗?” “不了,”林晚秋抬出陆沉舟当理由,“队里忙,他没请太长时间的假。” 村长知道陆沉舟工作的特殊性,只能可惜地叹气。 “回来一趟不容易,路上多注意。” “学校的事你们也别担心,你们走了我就亲自带人过去。” 几人寒暄几句。 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离开。 等几人走远,李来娣和陆沉粮母子俩,从远处藏身的小土堆后探出头。 “他们这就走了?” “那家里的房子是不是也空出来了?” 陆沉舟一走,房子不还是他们的吗? 二人对视一眼,喜悦油然而生。 﨔 第148章 火车站救人 冬日严寒,火车站附近行人来来往往。 个个都穿着厚重的衣服来御寒。 来往人群中,一对衣着单薄破旧的母女异常显眼。 她们背着布包,正穿梭在大街小巷。 时不时拦下一个周围的路人,偶尔还会找隐蔽的无人处,展示布包里的东西。 不知忙了多久,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停下脚步去搀扶一旁脸色明显苍白三十岁左右的母亲。 “娘,你没事吧?” 陆沉穗擦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摇摇头。 “丫丫乖,娘没事,我们继续。” “多换点东西,娘给你做鸡蛋羹吃。” 想起鸡蛋羹的美味,丫丫不由咽了咽口水,但她没有答应。 “给娘吃,娘需要营养,有营养才能养好身体,养好身体生弟弟。” “生完弟弟,爹和奶奶就不会打娘了。” 陆沉穗苦笑一声。 “就算生下弟弟,他们也不会改的。” “为什么?”丫丫天真地扬着头。 爹和奶奶每次打娘的时候,都会说是因为娘不会生儿子。 那么生下弟弟不就好了吗? 对了,还有爹说跟娘结婚的时候,给了姥姥他们很多钱,说娘欠他的钱,是被姥姥卖给他的。 她不懂什么叫卖,更不知道很多钱是什么概念。 只想着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就能挣钱了。 她要挣很多很多钱,让娘拿给爹,这样娘就不欠爹的了。 年幼的丫丫不懂。 陆沉穗却知道他们打人时说的理由只是一个借口,就算以后真生出来儿子,他们想打人时也会找出新的理由。 她摸了摸丫丫冰凉的手,将她的手踹进怀里暖着。 “没什么,咱们快点换完这点东西就回去了,外面太冷。” “丫丫不怕冷,”丫丫拿出来手,“邻居奶奶说娘现在不能受凉,丫丫手凉,娘别往怀里放。” 听着女儿稚嫩却关切的声音。 陆沉穗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用手背擦了擦。 “好,娘不受凉,今天要包的人不多,咱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好!” 丫丫脆生生地应着。 陆沉穗拖着沉重的身体转身向外走,刚走了没两步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身下涌出一滩血迹,瞬间洇湿深色棉裤。 “娘!” 原地传来丫丫撕心裂肺的哭声。 …… 林晚秋几人到达火车站时,距离上车时间还有不少。 来时一个行李箱,走时多了个装粮食的大布袋,其余零碎的东西林晚秋只在身前挎了个布包。 大包都在陆沉舟身上。 一家子也算轻装上路,这点东西用不上办托运。 在村里没多少好东西,他们没带多少吃食,想着路上要煎熬的几天,林晚秋便说要带冬冬去火车站附近的供销社,买点东西路上吃。 陆沉舟留在原地,守着包裹等他们。 刚走到一半的路。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拥挤的人群,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娘,你醒醒,不要丢下丫丫不管,呜呜呜…” “谁能救救娘?叔叔、婶婶、姨姨、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娘。” 女孩一边哭,一边在求旁边围观的路人,求他们能救救她的娘。 这是出事了! 里面围了一圈,林晚秋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求救声。 这个年代还不像后世,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大家不想惹麻烦上身,不敢帮忙的情况。 但这里的人们都是乘客,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没人敢上手操作。 倒是有人去通知车站里的人,希望他们帮忙去救,现在还没回来。 可林晚秋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有些病情如果最开始的几分钟被耽误的话,那可是要命的! 她不敢耽误时间。 围观人太多,她先叫来陆沉舟,将冬冬交到他的手上,确认冬冬的安全。 之后才试图往里面挤。 奈何挤不进去。 林晚秋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之后对准人群喊了声。 “让一让,我是护士!” 大家果然让出一条路。 视野变得开阔。 林晚秋一眼就看到前方躺在地上,头发凌乱遮盖住脸,身下还有一滩随着时间推移越积越多血的女人,以及跪坐在她旁边,哭得肩膀抽搐还在求众人帮助的小女孩。 顾不上哀叹。 她率先抢走一步。 “小朋友你先别哭,让我看看你娘的情况。” 小女孩很乖,立马捂着嘴小声抽泣,不敢发出声音来打扰。 林晚秋松口气,检查女人的情况。 身下流血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流血对象是女性的话,最常见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月经大出血,黄体破裂,宫外孕,又或者是…小产。 心中有了猜测,她转头问起小女孩。 “你娘在晕到之前,有没有查出来过怀孕?” 小女孩脸上还挂着泪,闻言点点头,放下捂着嘴的手,说话都带着哭腔。 “娘之前肚子里还有弟弟,前两天刚把弟弟摔没了。” “刚刚小产不在家待着,就马上出来了?” 林晚秋眉头一皱,只觉得女人的家里人不太负责任。 不过不论什么时代,都有不把此当一回事的。 在后世同样有刚小产几天就请不了假去上班,甚至生产之前还在处理工作的,但后世医疗条件更发达,较少发生意外。 见小女孩低头,她没再多说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她先拿个高的东西垫在女人腿上,防止血液顺着身下急流。 之后将女人的头发撩到一旁,欲要观察对方的呼吸情况。 﨔 第149章 陆沉穗 一张蜡黄色的削瘦面容,出现在林晚秋的视线中。 因失血过多,女人脸色显得苍白。 即便在昏迷中,她仍紧紧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林晚秋却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莫名眼熟。 时间紧急,她顾不上多想,先请周围的群众们帮忙背对过去形成一道人墙,她则从包里扯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先轻微堵住出血处。 之后,她将手掌探入对方衣服内,贴着病人发凉的小腹,摸索到耻骨上方一块发紧的硬块,随即开始有节奏地按揉。 这是在用特殊的按摩手法,刺激子宫平滑肌收缩,使宫腔内血管受压迫而减少出血。 与此同时,车站工作人员也到了,一眼便看到这里,紧急上前询问。 林晚秋跟他解释,顺便寻求帮助。 “应该是小产后过早劳动引发的子宫复旧不全。” “现在病人仍在持续大出血,必须马上送到镇卫生院进行救治。” “最好借个工具能让病人躺着送医,我需要合适的空间为她持续按摩。” 这些名词工作人员听不懂,但听她沉稳的语气,以及蹦出来的专业名词,信任度大大增加。 车站其他工作人员也应对得当,和几个热心的来往乘客在外面拦到一辆愿意帮忙的客车。 林晚秋深知按摩手法只能减缓出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病人看起来很瘦,按平时来说她大概能抱得动,但昏迷状态下人是完全不配合的,不能按常理来算。 她没耽误时间里密密麻麻,顾不上男女有别,唤来陆沉舟帮忙。 “带上冬冬,跟我一起把人抱上客车上,赶紧送去镇卫生院救治。” 至于二人的行李,车站工作人员主动揽下说帮忙看管。 林晚秋和工作人员沟通时。 陆沉舟走近前方,看到躺在地上的病人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女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二姐。 视线扫过对方身下的血迹,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陆沉穗。 林晚秋跟在后面,一手牵冬冬,一手牵着丫丫。 催促陆沉舟。 “把人抱到车上,病人情况危险,耽误不得。” 几人一前一后离开。 上车后林晚秋迅速开展行动,继续为病人按揉,帮助减缓出血速度。 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陆沉舟自上车后便没有动,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们这个方向。 默了一瞬。 他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捂着嘴无声落泪的丫丫身上。 走过去轻声安抚。 这年头车少,堵车现象少,客车行驶速度不慢。 到达镇卫生院后,医生很快接手去抢救。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穗被推出来。 医生告知众人。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目前还在监护室,等会儿就能醒过来。” “还好你们当时采取的救治方法得当,送医也算及时,不然这次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点到为止。 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那绝对是一个很糟糕的结果。 林晚秋拍拍胸脯,可算松口气。 一路上她按揉的动作根本不敢停,累得手指头都抽抽成鸡爪子形状了。 还好结果是好的。 不过… 林晚秋看向陆沉舟:“两点的火车票指定是赶不上了,改签吧。” 之后又蹲下身,问起跟了一路的丫丫。 “小朋友,你家住哪里呀,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我们去通知你的家里人过来,照顾你的娘。” 丫丫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晚秋正要再问。 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嗓音。 陆沉舟突兀开口。 “她的家人,就是我。” “啊?”林晚秋一怔。 想起在火车站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脸时,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再一对比。 她忽然恍然。 “是…二姐?” 陆沉舟的二姐陆沉穗,早在十来年前就嫁到镇上了,之后便几乎没有回过村里。 只有李来娣和陆沉粮时不时地会去镇上一趟,说是去探望二女儿。 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 逢人就说闺女嫁到镇上享福,所以才会这么孝敬他们。 林晚秋过去和陆沉舟关系不好,同样不关心其他陆家人的生活。 李来娣没邀请她一起去过,她更不会主动要求过去。 是以从对方嫁人后直到今天,才再见这么一面。 她记得陆沉穗在陆家的时候,虽说不显山露水,但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 如今这个模样来看… 属实看不出在镇上享福的样子。 抛下这些杂念,林晚秋握住陆沉舟的手。 “医生说二姐脱离危险了,别那么担心。” 话刚说完,就有护士过来通知。 “病人醒了,说想见闺女丫丫,以及救她来这里的恩人。” 几人进去时,陆沉穗还挂着吊水,虚弱地半躺在病床上。 “谢谢你…”听到脚步声,她一句谢谢还没说完,便对上陆沉舟二人的脸,惊得声音都颤了一下,“沉舟?怎么是你?” “那救我的是…” “是晚秋,”陆沉舟接话,目光灼灼地看她,眼神复杂,“说说怎么回事?” 陆沉穗目光略微闪烁,很快换了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既然救我的是你,那你也该看到了。” “我怀的儿子刚不小心流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要不是家里没钱,我没有钱补充营养,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你是我亲弟弟,你该给我钱补营养。” “我也不多要,给我两百块钱就行,就当你这个当弟弟的孝顺姐姐了。” 她声音虚弱,说话时还带着喘,但仍坚持着说完这长篇大论。 林晚秋听得目瞪口呆。 陆家这一大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李来娣偏心,陆沉粮占便宜就算了,连这个二姐也是个吸血的。 可她脑中的记忆力隐约记得,过去在陆家陆沉穗和陆沉舟关系不错,姐弟两个时不时互相帮助呢? 是她记错了,还是对方变了? 林晚秋比他们要小几岁,不清楚当年的事,实在没想明白。 却见陆沉舟向她瞥了一眼,低声道。 “拿钱。” 林晚秋心领神会,没有问原因,或者觉得陆沉穗这样做不值得他们这边付出,去劝诫陆沉舟不要给钱这种事。 而是麻利地数出二百块钱,以及一些对应票据。 亲自递到陆沉穗手里。 “二姐,这些钱你先拿着用,身体要紧。” 﨔 第150章 异常 陆沉穗瞳孔巨震,眼看钱票落在手上,强忍鼻腔的酸涩,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钱票甩回去。 这时的钱最大面值不过十块,二百块钱加起来一大叠。 钱票洋洋洒洒砸在林晚秋身上,落了满地。 陆沉穗偏过头不忍去看。 开口却刻薄到极点。 “明知道我现在不方便,目前身边只有丫丫一个,你们还往我手里面塞钱,是什么意思?” “我在病床上躺着,根本起不来身去买营养品。” “你们要是真孝顺,就该给我把东西买好拿过来,不然别在这里假好心。” 陆沉舟的脸色沉下来,眸底看不清思绪。 林晚秋想了想,捡起地上的钱。 “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就去买。” 她给陆沉舟使了个眼色,拽着冬冬走出病房门。 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陆沉穗的泪几乎瞬间夺眶而出,险些压制不住鼻腔的泣声。 丫丫跑到陆沉穗面前,不解地问她。 “娘,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舅舅手里有钱,能给娘买营养品,娘为什么要把舅舅气走?” “嘘,这件事丫丫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舅舅他们。”陆沉穗抱住丫丫,擦干脸上的泪。 脸上的哀寂却浓到无法消散。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要陆沉舟的钱。 她的人生已经够烂了,和那一家子烂人纠葛在一起,不能再连累到陆沉舟。 尤其现在,陆沉舟也有自己的媳妇,也有孩子,甚至还收回了家里老宅放到林晚秋的名下。 二人看似有着六年的婚姻,实则相处时间寥寥,过去林晚秋对陆沉舟又实在不算好,他们的关系经不起折腾。 不能再把钱和精力消耗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宁可用最恶心人的办法,也要让陆沉舟赶快离开。 就像…曾经一样。 …… 林晚秋拉着陆沉舟出去,但没去供销社,而是就守在病房门口不远处,方便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她问陆沉舟。 “你和二姐是什么情况?” 陆沉舟目光奇异地看过去。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给钱,不怪我要给她钱?” 林晚秋摇摇头,眼中是绝对的信任。 “你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更何况我现在手里的钱都是你挣来的,你当然有处置权了。” 看过对方干脆利落处置李来娣母子,几句话将老宅房子转到她的名下的样子,林晚秋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陆沉舟不是个拎不清的。 要是陆沉穗真有先前看过的那么差劲,他肯定不会考虑给钱,能把人送到卫生院都是仁至义尽了。 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陆沉舟喉头一噎,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了抱林晚秋。 “晚秋,有你在真好。” “那必须的!”林晚秋一点都不谦虚,仰头看他,“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保持住,不然我可是会跑的。” 这句虽是玩笑话。 陆沉舟却看出她眼中的认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如同发誓般认真保证。 “我会的。” 林晚秋满意点头,让他和冬冬留在卫生院。 “二姐情绪看起来不对,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去外面买点营养品。” “另外今天的火车坐不了,我先去把票退了,等回去的时候再买。” “至于二姐的家里人…你知道住在哪里,怎么联系吗?” 最后这句,她直接抬头问陆沉舟。 陆沉舟沉默地摇摇头。 “她没告诉过我具体的。”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林晚秋眉头微蹙,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转身就要离开。 陆沉舟拦住她。 “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 前世林晚秋过早开始一个人生活,早就习惯大包大揽一切,任何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却在时隔多年后,于陆沉舟这里享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感慨万分。 待陆沉舟走后,她扒着病房的门缝看到陆沉穗紧闭双眼睡去。 丫丫许是吓怕了,仍守在她身边坐的板正,直直地看着她,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林晚秋心头一动,轻声推开门,悄没声对丫丫勾手。 要真有隐情,就算陆沉穗不说,她还不能从小孩口中旁敲侧击出来吗? 眼看丫丫起身向她走来。 林晚秋悄悄扬起眉头。 …… 同在镇卫生院的不远处。 林家几人在病房争执起来。 林根生心疼钱,劝林春娇。 “谭国栋说的没错,春娇脚上的确实是普通的扭伤,没有骨折。” “看来他让我们摘的草药也能对症,回家我们好好敷草药就行,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 林春娇可不愿意回去。 先前她离开的时候,在这里被其他人好一通嘲讽,现在回来还是脚踝受伤的理由,已经很丢人了。 要是连治都不治,灰溜溜离开,别人说不定要怎么看她。 但王梅一直跟她使眼色。 想到某些事,她忍着疼。 “爹说得对,没必要花冤枉钱,那我们现在还回去?” 林根生正想说些什么。 就看到窗外一个身影闪过去。 看清对方的脸,他瞳孔骤然一缩。 “陆沉舟?他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陆沉舟在这里,那么林晚秋是不是也在,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不等多想,他几步追出去。 然而周围哪里还能看到先前陆沉舟的身影? 林根生不死心,顺着这边的两个拐口来回摸索,可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他灰头土脸地回去。 透过紧闭的病房门,隐隐听到王梅母女两个的对话。 “赶紧回去,再…他会疑心……” “还有大壮,我们几个…得好好…” 这些话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只是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像是瞒着他在说些什么。 不然哪用得着鬼鬼祟祟? 林根生心头一动,没有出声地靠近,再靠近…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就在二人越说越多,快要说出什么时。 啪! 林根生的肩头上骤然多出一只大手,将他整个肩膀都拍的麻木。 他回头看去。 一个其貌不扬,脑袋上头发稀疏的矮胖子,对他露出一个笑。 “听闻林春娇同志受伤住院,我这个当副院长的特意过来看一看。” “不知道你是林春娇同志的谁呢?” 﨔 第151章 偶遇陈景和 “副院长?”林根生看向对方。 这位自称副院长的男人他第一次见,对方一身肥,脸上也堆着肉将五官几乎挤到一处。 可隐约的,他竟觉得对方某些地方竟然莫名的看着有一丝眼熟。 没等他深入去想。 病房门被人打开了。 “回来了?”王梅略带慌乱,不知道先前她和林春娇的谈话有没有被林根生听到,目光中带着几分忐忑。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马大志居然也来了这里! 一时间她的慌张到达顶点,电光火石间压下到嘴边的惊呼,装出疑惑的表情。 “这位是…” “马叔叔!” 她刚装出第一次见面,不认识对方的样子,身后的林大壮便扑过来抱住了马大志。 火速打脸。 王梅尴尬地定在原地,余光不停地瞥林根生。 林根生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什么都没说,径直进了屋。 马大志过来没说其他,话里的内容都是作为副院长关心医院里护士的。 除了林大壮叫他马叔叔,以及他从头到尾都抱着林大壮,当着林根生的面夸林大壮以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林根生也一直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王梅松口气。 当个合格的职工家属,恭恭敬敬地送走马大志。 只是临走前背着林根生,嗔了对方一眼。 压低声音。 “过来也不知道说一声,突然整这一出。” “以后别干这种事,被他发现了就…” 马大志睨了屋内的林根生一眼,嗤笑一声。 “那又怎么样?” 一个乡下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他敢干什么? 马大志不屑一顾地走了。 王梅提了一路的心可算放下,回过头却对上林根生探究的眼神。 “你不认识他,可大壮认识这位马叔叔。” “到底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王梅脸色一白。 “那个是…” 林春娇接话:“上次娘过来看我,把大壮留在这里去食堂帮我打饭的时候,刚好碰到马副院长。” “马副院长家没儿子,看大壮亲切就多玩了会儿,在娘回来前就走了。” 王梅心中暗赞一声,面上摆出委屈之色。 “林根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跟了你十几年,就因为这么点一个小事你就怀疑我。” “要是这样下去,咱们也别往下过了,我带大壮他们回镇上,省得跟你在乡下憋屈!” 提到大壮的去留。 林根生语气放缓,头痛地皱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王梅拉起林大壮的手,“来大壮,你爹不想要你没关系,娘要。” 林大壮走过去,委屈巴巴地看着林根生。 弱弱开口。 “爹…” 见她理直气壮,没有破绽可露。 一手养大的儿子更是可怜地紧。 林根生不由暗自嘀咕,难道真是他想错了,是村里那群人在胡说? …… 林晚秋刚把丫丫带出来,守在病房走廊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这里人不多,除了她们走过来之前,看到一个清洁工大妈的身影走进了空着的病房中进行打扫。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话。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呼唤。 “林晚秋!” 林晚秋闻声看去,是在火车上认识,说自己在镇卫生院当医生的那位陈景和。 对方穿着白衣大褂,果然是一副医生的打扮。 走得近了,对方迟疑地看了眼。 “林晚秋同志,你怎么在这里?是…” 来镇卫生院的人都是为了看病。 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林晚秋主动解释。 “是我的姑姐住院,我过来照顾。” 陈景和点头表示知道。 “严重吗?她叫什么,我可以帮你看看。” “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话说这么说,但林晚秋不是专业学医的,顶多会一些急救知识相关。 陆沉穗刚经历过大出血,危险期都没有完全过。 她确实担心,还是告知了对方名字。 “陆沉穗。” 陆沉穗! 林晚秋说的声音不大,却不知附近病房内,先前进来的清洁工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紧接着竖起耳朵贴在墙后面听外面的动静。 林晚秋陈述病情。 “是小产后过早劳累引发的子宫复旧不全,导致大出血,一送过来就被医生带去抢救了。” “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医生说接下来几天仍处于危险期…” 叙述期间,隔壁病房的清洁工低着头从里面出来,步履匆匆地走远。 林晚秋收回目光,继续回忆医生的叮嘱。 认真听完她的叙述,陈景和面色一凝,点点头。 “大出血不是小事,我先去翻翻病例,跟医生了解一下,待会儿来查房顺便看一看病人。” 陈景和的年纪穿上白大褂,看起来就很专业。 林晚秋的心放下一半,送走陈景和以后,低头看向丫丫,摆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 “你叫丫丫是吧?我是你舅舅的妻子,以后叫我妗妗就好。” 丫丫怯生生应声:“嗯,妗妗。” 林晚秋套了几声近乎,之后轻声软语地问: “丫丫能不能告诉妗妗,你和二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站?” 丫丫低头什么话都没说。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林晚秋能理解对方的戒备。 她话音一转,循循诱导。 “丫丫刚才应该也听到了,医生说过二姐后面还有危险的可能性。” “尤其是舅舅和妗妗定了火车票,这两天就要走了。” “我们走了以后要是二姐再出什么事,可就来不及赶回来了…” 她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暗示。 丫丫看起来十岁左右,马上就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第一次将娘的叮嘱抛在脑后,想要开口。 “妗妗,我…” “丫丫!” 有道声音突兀出现,打断丫丫的话。 一个外表看起来三四十岁,身上绑着块沾了些油污的围裙,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知从哪里跑出来。 将丫丫拎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要不是有人说看到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卫生院,是来找爹吗?你娘呢?” 一连串的问话。 搭配上圆圆的脸,和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和善又憨厚。 林晚秋却注意到两件事。 﨔 第152章 帮你省钱 其一,对方是拎着丫丫的后脖领,将其拎起来的,而不是抱,这个姿势被拎的人绝对不舒服。 其二,对方语气熟稔,话里话外透露着亲近,几乎让人一眼能猜出身份,但丫丫听到他的声音,明显整个人都僵了,不敢抬头去看,恢复先前怯生生的模样。 “爹…” 后面一句话没说。 男人眯了眯眼,抬头对上林晚秋时脸上闪过惊艳,眼睛死死地盯住她的脸。 “你是…” “陆沉舟是我的爱人,”被这么看着,林晚秋不自在地皱起眉,“这位就是二姐夫吧?一直听沉舟提起过,还没见过二姐夫。” 男人伸出手,眼睛仍没离开她的脸。 “我叫田勇,不知道弟妹的名字?” “林晚秋。” 林晚秋没伸手,俯身将丫丫从他手下夺回来,眼中带着丝警告。 “沉舟马上就要回来了。” “姐夫过来是来探望姐姐的吗?” “对。” 田勇从善如流地应下,顺势提出去看陆沉穗。 林晚秋没应,只是提起。 “我和沉舟看到二姐时,是在火车站那里。” “但是听医生说,二姐距离小产不超过三天的时间。” “她怎么会出现在火车站?” 田勇唉声叹气:“阿穗脾气大,在家说一不二的,我平时在食堂工作看不到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一句话把问题撇的干干净净。 但林晚秋却一下子抓住其中错处。 “二姐小产不到三天的时间,就算姐夫你忙着工作没办法照顾,不至于不留个人看顾,只放任她和丫丫在家里吧?” 田勇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狠厉,很快恢复正常。 “家里人都有工作,是我没考虑到,没想到这么严重。” 有问必答,脾气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说的话目前看不出问题。 虽然林晚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陆沉穗见到田勇后除了最开始有些愣神,很快就表现得特别高兴。 气氛热烈到让待在这里的林晚秋,都觉得尴尬的地步。 她找了个借口退出来。 撞上刚买东西回来的陆沉舟。 “先别进呢,姐夫在里面。” “田勇?”提起这个名字陆沉舟便皱眉。 林晚秋好奇问:“这个人不行吗?” 陆沉舟沉思:“倒不是不行。” 他将前因后果讲出。 当年陆家老大陆沉仓在上大学,李来娣说家里孩子多,没钱供那么多人读书,让陆沉穗和陆沉舟表态退学。 当时陆沉穗在上技校,学习的是纺织相关的女工,就差半年就能毕业。 技校毕业就能分配到正式工作,比如进纺织车间等等。 陆沉舟上的则是初中,要中考择校的阶段。 他选择去从军,让陆沉穗能顺利毕业分配工作。 谁知道他报名回来,就听到陆沉穗嫁人的消息。 陆沉舟去找过陆沉穗问她的意愿。 陆沉穗却说她早就认识王勇了,技校学习太累,她只想早点嫁人生子,并且她早就怀孕了,是瞒不住了才结婚的。 陆沉舟怀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 可陆沉穗结婚后像是变了个人,挺着肚子嫌弃陆沉舟这个弟弟没有用,不能给她更多的钱去孝敬她,让她贴补田家。 就像先前一样。 慢慢的,二人的联系越来越少。 只有田勇会找来要钱。 不是硬要,也没威胁,就是说一些陆沉穗现在过的不好的话。 陆沉舟做不到完全不管。 田勇可以算得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自结婚以后,因林晚秋的不喜,他很少回来。 田勇不知道他部队的地址,没办法找他要钱,在那之后很少给对方。 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那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陆沉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林晚秋开起玩笑:“谢谢我帮你省钱了啊。” 在她口中的调侃下,那些苦涩的日子也有了颜色似的。 陆沉舟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指尖轻触她的耳尖。 “对,该谢谢的。” 林晚秋动了动耳朵。 不动声色地歪过头,转变话题。 “刚才接触过,田勇说话是很装…” 病房内。 林晚秋带冬冬出去的那刻。 屋内两人和谐的气氛瞬间崩塌。 “给钱!我是给你们田家怀孩子才小产大出血住院,该你出钱给我治疗!” 陆沉穗死死抓住田勇粗壮的手腕。 用尽全身力气,枯瘦的手背处青筋暴起。 可惜男女力量悬殊,再加上她失血过多,更是虚弱时候。 被田勇轻而易举掰开手指。 “你还有脸说?连个肚子都看不好。” “要不是你自己摔倒,儿子怎么会没了?” “你那个弟弟不是团长吗,津贴那么高,就该他出钱,你别想让我拿一分钱出来。” 可分明当时是婆婆让她做饭,小姑子却在地上弄了一滩水,她才会踩上去没站稳摔倒。 更何况。 “我本来就没想过再生,是你用手段让我怀上的,就该你出钱。” “把钱给我,要不然我就像卫生院检举你,让你在食堂待不下去。” 陆沉穗不顾手背上的针管,又想往上扑,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田勇往后一退,嗤的一声笑。 “你检举吧。” “马副院长跟娘是亲戚,就算你把检举的信塞烂了也没用。” 陆沉穗丝毫没有被吓住。 “马大志不行,那陈院长呢?” 她早就打听过,上面新派来一个陈院长,刚来没几天,不属于任何一派。 田勇脸色微变,接着讥讽地看她一眼。 “天下乌鸦一般黑,马副院长在接触对方,想来没几天就能成功。” “陆沉穗,你别想拿这个威胁我。” 心头的倚仗被除。 陆沉穗只觉得眼前一黑,前方再无他路。 “我跟你拼了!今天不拿钱出来,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大出血的治疗费肯定不少。 她已经这样了,总归不能让沉舟再在她身上浪费钱。 尤其不能便宜田勇这号人。 陆沉穗咬牙切齿,情绪激动。 猛地拔出手背上的针头,不顾血流如注的手背,朝田勇眼睛里刺去。 田勇慌乱之下绊倒在地,眼看就要被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田勇急中生智低吼。 “住手!难道你想被陆沉舟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吗?” 陆沉穗愣神,一时停下手。 田勇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﨔 第153章 第二次生育史 田勇反应最快。 在没有看到外面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翻身爬起。 装作两人刚刚一同摔倒的样子,一脸心疼地去扶陆沉穗。 嘴里还说着误导性的话。 “都说了病房里不方便,你还要…” “看看,现在摔倒了吧?” 低头的那瞬,他压低声音。 “别忘了,你那个弟弟还在边上看着!” 陆沉穗咬牙压下眼底的恨,转而语气不耐烦地冲着门口喊。 “谁让你们突然进来的?” 门口。 林晚秋站在第一位,尴尬地向旁边挪了挪脚步。 陆沉舟眉目低沉,走过去将陆沉穗扶到病床上。 身后的陈景和被让出来。 他神色如常,甚至见怪不怪地走上前,拿出药棉帮陆沉穗正在流血的手背止血。 田勇在一旁打量陈景和。 穿着镇卫生院的白大褂,可却是个生面孔,难道是前几天新来那批医生里面的? 尴尬的只有林晚秋一人。 见大家各司其职,她也顾不上尴尬。 上去给他们解释。 “这位医生过来给二姐检查身体情况。” 陈景和翻看着手里关于陆沉穗的检查资料,示意对方伸出手进行把脉。 他虽然会西医,但更是中医出身。 这年头因着医疗设备没有后世完善,很多医术高明的医生都是中医兼顾西医。 把过脉,他一言不发,重新给陆沉穗在另一只手背上扎针输液,之后叫林晚秋和陆沉舟出来。 冬冬和丫丫跟在几人身后一同往外走。 田勇见状也想跟着。 陈景和回头一眼:“麻烦家属留在这里照顾一下病人。” 田勇看陆沉舟一眼,讪讪地停下脚步。 出来后,陈景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告知二人。 “病人的身体很差,不只是因为这次小产大出血,过去也受过损伤。” “从她现在的情况看来,以后恐怕是难生育了。” 林晚秋惊讶地看过去。 此话一出,她就知道为什么陈景和不让田勇跟出来了。 现在与后世不同,大家对于子嗣方面更加看重,尤其是生儿子的执念。 不可否认这个观点是错的,但不乏有生不出儿子就一直生,或者直接被离婚,更不要说失去生育能力的。 陆沉舟却眉头一皱:“过去的损伤是什么情况?” 陈景和看二人一眼。 “除了屋里的小姑娘和这次小产以外,病人应该还有过一次生育史。” 林晚秋不了解情况,闻言看向陆沉舟。 “二姐还有别的孩子吗?” 陆沉舟脸色不大好,看向病房方向。 “没有。” 只有丫丫一个的情况下,哪来的另一次生育史? 林晚秋百思不得其解。 陈景和给开了个药方,让陆沉穗出院后抓药养身体试试。 林晚秋替对方收下。 “谢谢陈医生。” “不用谢,要说谢的话,上次你救下我的爱人,我还没正式道谢过,”陈景和向她发出邀请,“兰兰一直遗憾,想请你们到家里吃顿便饭但是找不到人。” “这次等你们忙完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去家里吃个饭?” 很真诚。 不是对方的病人,对方特意来帮忙探望,还找相关医生拿到的检查资料,想来费了不少人情。 林晚秋不好拒绝,就此应下。 等陆沉穗出院,他们去吃个饭时间也赶得上回去。 陈景和走后,陆沉舟将王勇叫来。 王勇腆着笑脸。 “三弟,你看这事闹的,阿穗这种情况肯定需要补营养。” “现在家里困难,能不能先给姐夫借点?” 说的是借,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给出去的钱肯定是一去不复回了。 但王勇信心满满。 过去他就是这样,明借暗拿,从陆沉舟手里要钱。 对方开始还不愿意给他,想把钱给亲姐姐陆沉穗。 可陆沉舟不知道陆沉穗就是个傻的,给钱不要不说,还要用反其道的方法将他逼走,把责任全揽自己头上,还要担一个坏名声。 陆沉穗说不通,陆沉舟便只能将钱给他。 而王勇向来对外营造好名声。 再加上陆沉穗表现的那些。 最后还是便宜了他。 王勇两边瞒着从中得利,向来无往不利,从未失手过。 他张开手等着陆沉舟往外拿钱,连‘感谢’的话都准备好了。 想象中的钱却没来。 只有一对泛冷的眸子,和陆沉舟的厉声质问。 “除了丫丫,你和二姐还有其他孩子?” 王勇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闪烁几下后。 他忽然啪地给自己一巴掌,眼眶登时就红了。 “几年前阿穗是怀过一个,当时早产没保住,孩子没了。” “从那以后担心她受刺激,我就没再在人前提过那个孩子。” “是我对不住阿穗,让她受罪了。” 陆沉舟不为他的表现动容,冷声确认。 “哪一年?” “八年多前。”田勇低头回道。 陆沉穗是十二年前结的婚,第二年就生下丫丫,也就是说生下丫丫没多久便再次怀孕,之后就早产了。 寂静。 田勇回完这个问题后,陆沉舟便陷入沉默。 他没敢抬头,只隐约能感知到对方冰冷刺骨的视线,空气中满是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上气。 陆沉穗这个当团长的弟弟,气势太强了。 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田勇,第一次感到害怕,甚至是迫切想要逃离。 至于要钱这件事,他更是连口都不敢再开。 就在这时,耳边终于传来一道。 “你走吧。” 开口的是林晚秋。 田勇抬头看去,对上对方平静的眸子。 他如蒙大赦,转身就要离开。 却听林晚秋像是随口一提般问道。 “对了,姐夫平时是在卫生院的食堂工作的?” 田勇慌着离开,想也不想点头承认。 “对。” 林晚秋:“行,没别的事,食堂事忙,你先走吧。” 望着田勇渐行渐远的背影。 林晚秋转向陆沉舟:“他有问题。” “你怎么确认的?”毕竟她只和田勇见过这一面。 林晚秋理直气壮地昂首挺胸。 “女同志的直觉!” 陆沉舟眼底浮出一抹无奈。 紧跟其后的是担忧。 林晚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她没说话,而是蹲下身与丫丫的视线齐平。 “刚才我们之间的话,你应该已经听到了。” “可以继续我们之前的谈话了吗?” 继续在田勇出现之前,丫丫准备说的话。 﨔 第154章 能吃苦的人就会吃更多的苦 在听到医生说,陆沉穗以后难生育以后,丫丫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她过去最期盼的事情,莫过于娘能生下一个弟弟,以后家里能变得和谐。 可就连这么个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她的泪当即流下来。 “我和娘去火车站,是去卖娘缝好的布包,换钱买鸡蛋吃。” 因为不允许私下买卖,所以她们特意来到人流量最大的车站,这里都是南来北往的人,上下车的前后需要用布包装行李。 见面交易之后各奔各家,很难再见第二面,相对更安全。 而需要用布包换钱的原因。 是因为田家人从来不给陆沉穗钱。 这次小产也是,田母说她当年生完田勇当天就下地抱孩子了,骂她小产连孩子都没保住,根本不该有脸面休息。 所以在家还要让她做全家人的饭,收拾家务,留下她一个人和丫丫在家。 身体没有营养,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 如今身处计划环境下,陆沉穗一个农村户口来的人在无人担保的情况下,很难在镇上找到工作。 她只能像往常一样,通过寄希望于用这种方式去换点钱。 “像往常一样?”林晚秋轻而易举抓住重点。 丫丫点点头。 “过去娘也去火车站卖过布包。” 只不过那时候为了隐蔽没带过她。 在听丫丫讲述的时候,陆沉舟的气压始终是低沉着的。 双手紧握成拳。 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平静到让人害怕。 林晚秋握住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 力气不大。 怕弄上她,陆沉舟顺从地松开手,只是气压仍旧很冷。 林晚秋牵起他的手,语气很轻地安抚。 “这件事你先别自责,也别去管。” “从二姐现在的态度来看,她对我们很抗拒,一定不愿意说出真相。” “我先进去找她谈一谈。” 陆沉舟握紧掌心的手,心绪复杂。 “这不是你的责任。” 她本可以不管的。 “说什么呢?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或许二姐不是我的责任,但你是呀。” “我能看到,更会思考,看得出你现在很低落。” “帮我的爱人出面解决一些小烦恼,算得上什么责任?” 林晚秋语气轻松,带着独属于她的温柔与坚定。 再次闯入陆沉舟的心门。 “让我去沟通,好吗?” 陆沉舟深深地看着她:“去吧,不要太为难自己。” 林晚秋冲他眨眨眼:“你什么时候见我为难过自己?”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连她出面都劝不动的人… 那当然是让陆沉舟出面,把人打晕直接带走了。 还能真把人留下来,眼睁睁看对方往火坑里跳? 好歹也是实在亲戚。 盘算着这些,又找陆沉舟问了些事情。 林晚秋找上陆沉穗。 陆沉穗一见到她,眼神马上有变化,脸上多出厌恶,张嘴就要说话。 林晚秋一句话堵住她的嘴。 顺便把丫丫出卖了。 “丫丫都交代了,你在田家过得不好,去火车站是要去卖布包换钱。” 陆沉穗愣了一秒,再次开口:“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做出这副样子对我们,”林晚秋二次打断,残忍地告诉她某个真相,“自从你们结婚后,田勇多次找沉舟以各种理由拿钱。” “那些你用尽各种方法拒绝掉的钱,全都落在了田勇手里,而他几乎一分钱都没给你花。” 陆沉穗瞳孔骤缩,呼吸都急促了。 “他…” 林晚秋三次打断,句句直击心灵。 “他在田家虐待着你,还在你的纵容下挥霍着你弟弟在枪林弹雨下死里逃生,辛苦挣来的钱。”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陆沉穗:“我…” 林晚秋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前趴在病床上,将她所有的心理防备都挤在最后的角落。 “我们都不想看到亲者痛,仇者快,但是这些要你配合。” “就算你还能继续忍受,但丫丫呢?你要让她一辈子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觉得长大结婚以后必须要生个儿子,不然对方打她就是正常的吗?” 陆沉穗忽然瞪大眼。 “你…” 林晚秋睨视一眼,压迫着她。 “你还要坚持,什么都不说?” 这次陆沉穗再也忍不了。 不顾林晚秋的压迫,高喊一声。 “你压我输液管了!” “啊?” 林晚秋尴尬地看过去。 原来她刚才那一趴,动作帅是够帅,但压迫也是真压到人家的输液管了。 输液管被压,导致无法输送。 陆沉穗的手背血液回流,临近针头的管口附近已然有了血迹。 林晚秋悚然一惊,往后跳了一大步。 看输液管继续漏液,将血再次输进去才放下心。 继续谈正事。 “你现在想怎么做,还要忍吗?到底说不说实话?” “如果你坚持不说实话,我们很难帮你。” 陆沉穗长叹口气,仰躺着望天花板,眼中闪着复杂的光,眼看着就要开口。 林晚秋加重砝码。 “田勇刚才说你身体需要营养,找沉舟给他钱帮你养身体。” “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给?” 听到这里,陆沉穗一个咕噜坐起来。 “给个屁!” 哪怕声音还虚弱着,也能听出其中愤怒。 林晚秋眉头轻扬:“看来现在你愿意说一说?” 陆沉穗深吸一口气,讲起事情起因。 和她猜想的一样,当年李来娣让她或者陆沉舟退学。 陆沉穗想让陆沉舟上学,答应李来娣去镇上嫁人换钱来供陆沉舟上学。 她深知若按实情说,陆沉舟肯定不会愿意接受她的牺牲。 于是便用另一种办法,想将陆沉舟推开。 结果就是,在多年后成了这种情况。 林晚秋听得扶额。 “你怎么就那么能忍呢?” 十二年了,到现在落得个小产后独自去挣钱,辛劳过度大出血的情况。 真是印证了一句话。 能吃苦的人就会吃更多的苦。 但凡她中间有哪次忍不住,跟陆沉舟说一次真话,她也不至于在这个上面蹉跎十二年。 﨔 第155章 田家卖女 陆沉穗确实动摇过。 可刚来田家的时候,田家人装的好,她没有察觉异样,直到她肚子里怀了丫丫,木已成舟。 那时的陆沉舟同样是刚到部队,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在哪里。 她只想着能帮衬弟弟,起码不要添乱,之后陆沉舟更是结婚了… 陆沉穗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林晚秋叹口气,知道现在说那些没有用。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指责过去的种种都是无用的,能吃一堑长一智就好。 人要往前看。 “现在说说吧,你想怎么做?” 陆沉穗抬眸看向林晚秋。 过去她和陆沉舟都受过苏知夏的资助,要不然以陆家的条件,以及李来娣的做派,不可能让他们读书到那个年纪。 但因着大了林晚秋好几岁,她和对方并不算熟络,长大后更是几乎无接触。 倒是陆沉舟和林晚秋儿时走的近了些,乃至于二人结婚。 她很少回去,以前只听说林晚秋和陆沉舟感情不好,以及村里传的那些关于她的风流传闻,没想到再见却是这副场景。 林晚秋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反而智慧包容,有勇有谋。 和她结婚,是陆沉舟赚到了。 陆沉穗彻底放下心防,告诉对方。 “我想带丫丫离开田家。” 虽是这么说,陆沉穗心中却全是忐忑。 田勇毕竟是镇上的人,家里还有不少关系,甚至连马大志这样的镇卫生院副院长也是他的亲戚。 陆沉舟就算是团长,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他们还有自己的家要管。 会不会…太给他们添麻烦了? 一时间她心里想了很多。 她不怕被拒绝,只怕对方会为难,为了她的事奔波劳累。 哪知林晚秋只一个抬眼。 “想离婚?没问题。” 神态如常,语气轻松,像是下一秒就能带她离婚一样。 一点负担都听不出来。 陆沉穗却皱起眉:“他已经离过一次婚,不会再同意离婚。” 是的,田勇比她大了好几岁,过去还有过一段婚姻。 对方同样是镇上的人,还有正式工作。 两人结婚后还没有孩子,对方便被田家人磋磨得离了婚,自那以后田家的名声传出去一落千丈,周围人家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 自那之后田家人觉得镇上的女同志不好拿捏,将目光放到低一档位的乡下,用较高的彩礼价格几乎算是将陆沉穗‘买’回去的。 如今儿子都没生出来,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陆沉穗将她的担忧说出来,再三强调对方在镇上有关系。 她手上本来收集了一些田勇在食堂采买,贪污公款的证据,因着马副团长当值的关系一直没往上交过,直到听说新来一个陈院长才出面。 可一想到田勇说的那些话… “这些你不用管,顾着养好身体就行,其他的别去操心。” 林晚秋又向她问了些问题。 陆沉穗小产前怀孕已经将近五个月,这几天时间又没有休息好,经历过大出血元气大伤,没聊多久便开始犯困。 林晚秋贴心地告辞,放任对方在这里休息。 拉开病房门,陆沉舟的身影靠在门后,不知道听了多少,眼底泛着明显的红血丝。 因着陆沉穗的抗拒和隐瞒,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 林晚秋上前抱住他。 “这件事不怪你,你不需要自责。” “打起精神,接下来如何帮二姐脱离田家才是关键。” 听着耳边的贴心话语,陆沉舟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 再一次地庆幸。 还好他当初没放弃,还好她来随军了。 …… 某个隐蔽角落。 田勇对着一个身穿清洁工衣服的大妈,厉声质问。 “娘,当初她还生了个闺女的事,你都跟谁乱说了?” 田母极其无辜。 “没有,这种事我哪敢出去乱说?” 那陆沉舟怎么会知道? 田勇心里嘀咕一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音一转。 压低声音。 “当年那个孩子,你给弄哪里去了?” “你要干什么?”田母惊得没控制住声音,一脸急色,“你可别跟我说你后悔那时候骗她说,她早产生下来的孩子一出来就断气了。” “难道还想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再养一个小赔钱货!?!” 田勇:“小点声!别让人听到。” 田母左右看看,重新压着嗓子。 “反正我不同意,那个小赔钱货我早就卖出去了,帮着卖的中间人早两年就不在了,你就算是想找都找不回来。” 田勇听完不忧反喜。 “那我就放心了。” “以后做事隐蔽一点,别让她发现。” 田母不屑地撇撇嘴。 “就她?一个乡下来的土鸡,正式工作都没有,还要靠我们养着,就这都生不出来个男娃,就算她发现又能怎么?” “她是没本事,可是她弟弟可是…”田勇低头凑近田母耳边,用气声说了团长两个字,“就算他手伸不到这里,我们最好也小心点。” 田母根本没当回事。 “你也太高估她了,这么多年下来,她可什么都没敢跟那边说。” “就算知道当年的事,没准还得帮我们一起瞒着…” 母子两个声音越压越低。 不远处。 林根生借着一堵墙的遮挡,将这些全部听在耳中。 他本来是出来寻人的,先前看到的身影他有大概率确认是陆沉舟。 对方不在家里待着,反而在镇卫生院,他怕是林晚秋生病,所以出来找人探望。 恰好撞见这对母子俩在谈话,他被吸引住,从头听到尾。 此时不由感叹一句,没想到城里人也这么会玩! 现如今闺女确实不受待见,在乡下更是如此,有的人家甚至生完闺女养不起,直接就把孩子扔到后山自生自灭。 但石溪村不存在这种情况,或者说很少发生。 因为村长监管严格,如果谁家出现遗弃女婴的,他可是真的会上报公安。 他刚上任那两年,有两家人不信邪扔孩子。 直接就被上面来人抓走了。 从那以后石溪村的人都很老实,哪怕快要饿死的那三年,也是村长呼吁大家暂缓生娃,就这么熬过来的。 谁知道连村里都摒弃的恶习,居然在城里还有发生。 那两个连亲闺女/孙女都能卖出去。 而他不仅没卖,甚至在苏知夏走了以后,还将林晚秋一路养大到卫校。 这么一对比,林根生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林晚秋还能真不认他这个爹? 﨔 第156章 两巴掌 林晚秋是真的不认。 林根生兜兜转转好几圈,好不容易看到林晚秋的身影,惊喜地上前。 “晚秋!” 林晚秋刚跟人打听完消息,打算去往新的地方继续打听,就听到背后传来林根生的声音。 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倒不是她怕了,所以故意躲着对方,实在是怕她继上次那巴掌之后打上瘾,再见面忍不住还拿大嘴巴抽他。 为了林根生能少挨打,她可谓是煞费苦心。 然而林根生不领情。 瞅准她的背影一路追。 一直追到陆沉舟的跟前。 眼看林晚秋停下脚步,陆沉舟的视线也看过来,林根生脸上刚露出一抹笑,正要跟陆沉舟打个招呼。 啪! 林晚秋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打过来。 世界嗡嗡作响。 林根生懵在原地,颤抖着手指着林晚秋。 “你,你…” “不好意思。”林晚秋道歉速度很快。 打错人了?林根生狐疑地想。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见对方的后半句话。 “打的就是你。” …那你不好意思什么? “刚才打轻了,我再来一下,我的力气有点大,你忍一忍。” 林根生目瞪口呆。 也顾不上问林晚秋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反正从刚才的力道上看,生病的绝对不会是她。 眼看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林根生几乎是跌跌撞撞着躲开,一路跑远了。 望着林根生狼狈跑开的背影,林晚秋伏在陆沉舟身上,笑得抬不起头。 一只大手落在头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顶。 “我在这里,别难过。” 林晚秋顺势搂紧陆沉舟的腰,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使劲蹭了两下。 “我才不会难过。” 一点都没有。 好吧,还是有一点的。 但她前世也在美满的家庭中成长过,只是后面突发变故才会只剩一个人生活。 都说美好的童年能治愈一生。 林晚秋不缺爱,只是被过去的情感记忆侵染,有点失落。 她抛开杂念,谈起正事。 “我打听过田虎的情况…” 自从和陆沉穗结婚后,田勇很注重他自己的对外形象,经过这么长时间扭转了外人的印象。 田家和副院长马大志有亲戚关系。 他和他娘应该都是靠着马大志的关系,一个在食堂,一个当清洁,平时没少借着关系行方便。 “感觉哪里都有这个马大志,”陆沉舟若有所思,“王梅和马大志私下有联系,而以林春娇被部队医院辞退的经历,按理说在镇卫生院也待不下去,可她仍未受影响。” “这个马大志…看来能量不小。” 林晚秋赞同地看过去。 “确实,说是副院长,实则马大志过去在这里相当于是一把手,大事小情一把抓。” 陆沉舟抓住重点:“过去?” “现在不是了,上面空降了一位院长,”林晚秋点点头,咧嘴一笑,故意顿了一下,“新院长姓陈。” 陆沉舟又是一问:“陈景和陈叔?” 林晚秋呀了一声:“猜出来了?这么快。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是你的语气事先提醒我,”陆沉舟看着她的脸色,配合道,“我很惊讶。” 嘴里说着惊讶,脸上却平静如初。 哄小孩呢。 林晚秋撇撇嘴,不跟他这种演技差的人一般计较。 消息打听的差不多。 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 林晚秋找了个病人家属,帮忙照看陆沉穗,并提出要给对方钱。 哪知对方根本不收。 “我都听说了,这位同志是小产后没休息好大出血过来的。” “肯定是男方不当人,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我不要钱,就想让他遭报应。” 属实是过于热心肠。 后面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姐已经二婚了,头婚的对象就跟田家人似的对她不好,月子里干活更是常事。 她熬了好多年,好不容易儿子长大点,却和老子一样指责她。 她心灰意冷,脱了层皮离婚二嫁。 这次就是她爹住院,二婚的丈夫帮着忙前忙后,她才能坐到这里帮忙看顾陆沉穗。 所作所为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洒脱。 林晚秋表示佩服,然后往她手里塞钱。 “一码归一码,在卫生院不好买礼物,就当是给伯父买的探望礼了。” “钱不多,大姐你别嫌弃。” 这么一说,对方也不好再拒绝。 有人看顾陆沉穗,没了后顾之忧。 林晚秋和陆沉舟带着两个孩子,杀到田勇面前。 “谈谈?” 田勇感到不妙:“谈什么?” “谈你和二姐离婚的事,”林晚秋睨他一眼,“你对二姐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拿三千八百块钱出来,二姐就跟你离婚,怎么样?” 田勇听完只觉得荒谬。 他没想过离婚,而林晚秋的语气听起来,离婚对他像是一种恩赐一样,还要让他用三千块钱来换。 和陆沉穗结婚这十二年,单按工资来算,他也不过挣了五千多块钱。 哪怕是从陆沉舟那里拿的钱,也不过几百。 而林晚秋一张嘴就要三千八百块钱,怎么可能? 她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吗? “我不离婚。” “或者说你更想去别的地方跟我们谈?”林晚秋拿出一个本子,翻开后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清上面熟悉的记录。 田勇瞳孔骤缩。 但他坚称。 “这些都是假的,有本事你们就去告。” 上面的记录不全,而且这些东西有相当一部分是和马大志同分的,就算为了自保,马大志也得护住他。 至于新院长,他虽然没见过对方,但马大志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应该也是个容易被拿下的。 到时候他们同流合污,谁能追究得了他? 田勇有恃无恐。 却见林晚秋笑了,忽然对着他身后招招手。 “陈院长,我们在这边!” 陈院长? 田勇心头咯噔一下。 陈院长是从上面空间的,刚来卫生院,他们怎么可能认识? 他不相信地回头。 对上陈景和疾步走来的身影。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是你?” 就在陆沉穗的病房里,他刚见过。 﨔 第157章 要钱 不,不可能。 陈院长刚来不过几天时间,连他们卫生院的人尚且没有全部见过,他们怎可能认识? 况且陈院长是上面派来的,理该心高气傲,哪会管病人查房这种小事? 几乎是一个照面。 田勇就认定眼前几人是在虚张声势,想仗着他不认识陈院长这件事,达到恐吓他,让他害怕掏钱的目的。 雕虫小技罢了。 他不怕! 田勇几步上前拦住陈景和,面对后者疑惑的目光,上去就是一个推搡。 “就是你冒充院长?院长也是你能冒充的!” “敢在镇卫生院冒充院长,你就不怕我跟院长举报,免了你的职?” 陈景和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旁边陆沉舟眼疾手快,及时过去扶住他,才免于摔倒。 林晚秋看的目瞪口呆。 先前对方见过陈景和,却一点反应都没表现,她就猜测对方或许不认识陈景和的身份,这次叫他过来只是起一个威慑的作用,让田勇尽快拿钱离婚。 谁想到他会犯下这种事。 眼看田勇不依不饶,指着陈景和的鼻子开骂。 林晚秋默默在心里给陈景和道了个歉,之后眼疾手快地抓住不远处路过的一波医生护士,指着陈景和。 “你们看,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陈景和刚到卫生院,就集合过大家,众人自然认得。 看准眼前的情况,一个个冲上前去表现。 “陈院长,这是怎么了?” “陈院长,需要帮忙吗?” “陈院长别怕,我来了,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没一会儿,陈景和身前就围了三五个人,对着田勇怒目而视。 田勇傻眼了。 这货真是院长? 一番闹剧过后,众人散去,原地只留下最初的四人。 田勇耷拉个脑袋道歉:“对不起陈院长,我真不知道是您,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对您。” 陈景和是个有教养的。 哪怕心中有怨气,也没有对田勇发出来,收下他的道歉。 转头问林晚秋:“叫我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跟您说…” 林晚秋走过去,带陈景和走向稍微远离这里的区域。 陆沉舟守在原地,不许田勇靠近。 田勇在远处听不到那边的声音,急得抓耳挠腮,生怕林晚秋告密。 还好没有。 两人谈完,陈景和便走了,走之前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田勇松口气。 林晚秋施施然回来,唇角挂着笑。 “现在考虑的怎么样?” “这三千八百块钱,你是想给二姐和丫丫分呢,还是想往卫生院的食堂公款里上交?” 把钱分给陆沉穗,他在食堂工作还能再捞油水。 可一旦被举报查实,损失的可不仅是他挪用的钱,还有他这份食堂后勤管理的工作! 整个人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 田勇轻易就能分出这两个选择孰优孰劣。 就是舍不得。 能赚这么多,不代表能存这么多,就算有从陆沉舟那里要来的七八百,可谁嫌钱少? “你确定,只要我拿钱离婚,你就不会向陈院长举报?” “确定!” 林晚秋声音清脆,斩钉截铁的。 田勇咬咬牙。 “行,不过要领离婚证当天才能给你们。” “那还等什么?”林晚秋带头往外走,“择日不如撞日,你去拿钱,跟二姐先离了再说。” 未免夜长梦多。 田勇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着,去取钱,开离婚介绍信。 陆沉穗的户口在农村,且在镇上没有稳定的正式工作,只能去村里开介绍信。 这件事是林晚秋去跑的。 她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一场大戏。 …… “这是我家的房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陆家老宅门前。 李来娣带着陆沉粮在闹事,硬要闯进去。 村长忍无可忍站出来。 “李来娣,你和陆沉舟协议交换房屋的时候,还是我亲眼见证。” “白纸黑字的,现在这间屋子上面是林晚秋的名字。” “林晚秋走之前将房子暂借给村里,提供给村里开办小学使用。” “这些都是有协议的。” “房子你抢不走,用你惯会用的撒泼撒滚那一套也没用。” 其他人同样站出来。 “就是,办小学是整个村子的大事,就算村长同意了,我们都不会同意,更别说只是你不愿意。” “你要是再这样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几人摩拳擦掌的,步步向前,一副要动手扔人的样子。 李来娣知道怕了,拉着陆沉粮灰溜溜地离开。 走的时候还在骂。 “那个挨千刀的小贱蹄子!早就看出她眉心带煞,一脸的克夫相,把你二哥那个白眼狼勾的连房子都送了。” “等着瞧!那蹄子现在得意,但骨子里那股浪劲改不了,没有赵方明还有张方明,王方明,等你哥哪天人财两空,再想把林晚秋赶走就晚了!” 林晚秋给村里捐借房子是大事,众人都很感激她。 听到李来娣的辱骂,一个个义愤填膺。 一拥而上将人围住。 李来娣嘴上泼辣,真遇到事怂得不行,马上腿软了。 陆沉粮也没好到哪去,生怕众怒之下被打。 他后发制人,转身推搡在李来娣身上。 “娘,看你说的什么话,还不快道歉!” 陆沉粮推的力气不小,李来娣没站稳摔倒在地,一下子炸了。 “你居然打我?” 几个儿女里面,她对的最好的除了陆沉仓就是陆沉粮。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陆沉粮打。 连陆沉舟都没打过她! 一气之下,李来娣不管不顾,上去就给了陆沉粮一巴掌。 “你也是个白眼狼!” 陆沉粮被宠惯了,自然不甘心被打,当场跟李来娣吵起来。 李来娣吵不过就上手,扇巴掌抓头发指甲挠。 陆沉粮刚开始还忍着,后面实在忍不住,回身也跟她打起来。 场面好不热闹。 围观者顾着看热闹,一时间也没人制止。 直到母子俩气喘吁吁自己停下,满身狼狈地离开这里。 林晚秋躲在暗处看了场大戏,特意没露面。 吃瓜归吃瓜,自己的安全必须要保障。 她私下找到村长,让对方帮着写了陆沉穗的离婚介绍信,之后悄没声地离开。 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相当低调,也相当安全。 﨔 第158章 陆沉穗离婚 未免夜长梦多,田勇回过味来。 一准备好全部的东西,林晚秋就压着田勇去领离婚证。 按理来说领离婚证需要双方都在场,但陆沉穗刚经历大出血,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不方便到场。 林晚秋拿了她的病历,跟工作人员哭诉,获得对方准许后一同前往卫生院。 硬是在镇卫生院的病房里,拿到了离婚证明。 早在去领离婚证之前,林晚秋就将钱拿到手中。 送走工作人员。 田勇想到给出去的巨额钱款,仍是愤愤。 监督着让林晚秋毁掉先前的记录本,临走之前还放出狠话。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要是出事,也不会放过你们!” “好的,慢走。”林晚秋答应得很快。 等人一走,转头递给冬冬一个眼熟的本子。 蹲下身笑得像个大尾巴狼。 “冬冬想不想去找陈爷爷玩一会儿?” 冬冬想了想:“我要吃糖醋里脊,拔丝地瓜,松仁玉米,松鼠鲫鱼…” 全是些甜口的菜。 林晚秋直呼好家伙。 不就是看冬冬年龄小,她平时比较少做甜口菜嘛,现在逮住机会就跟她谈条件。 她一个有勇有谋的大人,还能真被一个小屁孩拿捏了? 林晚秋清清嗓子。 “就做糖醋里脊和拔丝地瓜好不好?” “冬天不好抓鱼,玉米也都是晒干的,上次做出来的口感并不好…” 冬冬想了想,勉强同意。 “等回家就做。” 林晚秋:“可以。” 冬冬伸出小拇指:“那拉钩。” 林晚秋拉完钩,趾高气扬地瞥了陆沉舟一眼。 看到没,到最后胜利的还是她。 陆沉舟眼底满是宠溺,上前一步。 “我先送冬冬去陈院长那里?” 林晚秋轻微颔首,放二人通行。 陆沉穗在后面看了半晌,这才看明白。 “你们这是要去举报田勇?” “不是说只要他给钱离婚,我们就不检举了吗?” “不是我们,是他们。”林晚秋向着父子俩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答应田勇的是,他给钱离婚,我就不会去向陈院长举报。” “可没说其他人不行。” 至于本子…从头到尾给田勇看的本子,都是她另外誊抄的,撕就撕了。 还能这么搞? 陆沉穗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 “晚秋你真厉害。” 林晚秋谦虚地低下头。 “没有啦,也就一般般厉害。” 陆沉穗抿了抿唇,将大拇指举得更高。 意料之中看到林晚秋晶亮的眸子,忍俊不禁。 数日以来蒙在心头的阴霾,就这么一扫而空。 前方尽是星光坦途。 忽然知道了,弟弟为什么会喜欢林晚秋。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陆沉舟和冬冬还没回来。 林晚秋坐在病床边,问起陆沉穗。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就像梦一般。 陆沉穗没想过能这么快脱离田家,但她确实想过。 “我想带丫丫留在镇上,不回村里。” “我学过纺织,会一些裁缝的活计,或者帮人浆洗衣服,总有能活下去的门路。” 以前田家人不给钱,她就是这么打零工下来的。 甚至在附近人家还有了点小名声,不少人过来找她缝补裁衣。 虽然因着时代限制挣得不多,但也能养自己和丫丫。 要不是这次突发小产,她或许不至于拿着过去存货的布包去卖,在火车站大出血。 “至于住的地方我打听过,镇上有些人家会私下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 这年头不鼓励私下出租房屋,但较真起来不算违法,所以仍有少量出租房屋的情况发生。 林晚秋听着不由点头。 要不是时代限制,以陆沉穗的计划来看,不至于在田家人的手里被磋磨耽误,蹉跎十二年。 林晚秋对此感到惋惜。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田家人找麻烦吗?” 尤其是被举报过后,田勇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关于贪污的新规定还没出来,目前现有的规定都是按52年颁发的,当时使用的钱币是面值最大的第一套人民币,面值从1到5万不等。 所以对于贪污的金额规定也更大。 按上面的规定来看,田勇的金额连一年都够不上。 但实际问题实际分析。 林晚秋记得后世看过一个公众号的文章,上面写了就在这个年代,有人因为被指控贪污602.46元,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虽然后期因证据不足撤销原判,但从这个判决中可以对比一二。 田勇胆子不小,这么多年下来没少拿好处。 判刑的几率很大。 陆沉穗若留在镇上,等田勇判刑,田家人绝对不会消停,肯定会去找她的麻烦。 而要是她选择回村里,李来娣和陆沉粮也会扒在她身上吸血。 说不准还会再卖她第二次,就连已经十一岁的丫丫也不安全。 前狼后虎。 陆沉穗一个单身带娃的乡下户口女人,在身边一堆麻烦事的情况下,想要在镇上独立生活,比后世要难的多。 “我怕,”陆沉穗说着害怕的话,眼中却无惧意,脸上尽是坚毅,“但我不会再被他们拿捏,更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 她还有丫丫要养。 脱离田家后,虽然前路难料,但再难也不会比过去那些年更难。 林晚秋帮她和田勇离婚已是不易,她自己同样得立的起来,否则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看着这样的陆沉穗,林晚秋心头微动。 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没开口,暂时按下没说。 …… 院长办公室。 陈景和翻着手中的记录本,再听陆沉舟说完前因后果,顿时眼前一亮。 马大志在镇卫生院根基深厚。 他初来乍到,哪怕卫生院里的众人暂时看起来对他恭敬有加。 那也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所有人还是习惯性地看马大志的眼色行事。 这么多年下来,镇卫生院不是没有过院长,但都没在这个位置干长久。 几乎算得上是流水的院长,铁打的马大志。 陈景和才到这里短短几天,没想到就收到这份大礼。 他高兴之余,不由问起记录本的来路。 﨔 第159章 刷新无耻度 这个记录本同样不是原本,是陆沉穗誊抄的。 陆沉穗无意中发现,田勇只是一个镇卫生院的食堂员工加采买,花钱却大手大脚的,不符合他原本的工资水平。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留意对方的异常之处。 她在田家地位低,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这也方便了她的观察。 而田勇和马大志密谋贪污食堂的公款,但从来都是马大志拿大头,田勇只拿小部分。 他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后,会被马大志推出去当替罪羊,所以每次贪污后都会详细记录,从这笔公款的来路,时间地点,到二人分了多少钱,极尽详细。 陆沉穗在找到这些记录本后,欣喜若狂。 不过她没有戳穿,而是隐而不发,分很长时间多次行动,将她能找到的内容几乎全部誊抄下来。 本子她早就准备好了,听说镇卫生院上任新院长,她才想着赌一把。 听完以后,陈景和心生欣赏。 “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一定上门当面道谢。” 至于现在就算了,免得打草惊蛇,反而给陆沉穗带来不确定的麻烦。 …… 林根生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继两巴掌之后,又找了上来。 这次许是吸取教训,他特意站得远远的,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有往里走。 方便跑路。 林晚秋看穿他的想法,颇觉好笑。 前两次打林根生,都是陆沉舟在的情况下。 那样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抱起,她还能有个退路,有陆沉舟的保护指定不会受伤害。 现在陆沉舟没在,她当然不会作死去打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必要为了出气让自己陷入危险。 林晚秋双臂环胸,轻睨对方。 “三番两次找我,有事?” “我…” 林根生颇觉为难,但春娇说的也没错。 陆沉舟能挣钱,林晚秋手里还拿了陆、林两家的钱,加起来得有小四千。 四千块钱!那可是一笔巨巨款。 林根生这辈子都没想过那么多。 而且春娇说,林晚秋在军属院那边已经找到正式工作,还是在报社里面,想来工资肯定不会少。 林晚秋一路长大到今天,他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没冻死也没饿死。 二百三十块钱,于林晚秋如今来说不过是手上的一个零头。 可那却是林大壮的未来。 亲弟弟有需要,她怎么能不管? 还有春娇的脚…接下来的治疗需钱,他手上没有钱。 这件事总归是因林晚秋引起的,出一点花销合情合理。 就这么的,林根生劝服自己过来。 低头,伸手。 “晚秋,爹真的过不下去了,你借爹两百五十块钱,我每个月给你还五…呃…十块钱!指定不差你的钱,给你还清楚。” 他本来想说五块,看林晚秋表情不对,立马变成十块。 同时心里叫苦连天,本来手里就没钱,每个月还要搜罗出来十块钱去还钱,属实艰难。 林根生自认为他已做出最大让步。 然而林晚秋看都没看他一眼,正偏头和陆沉穗说话。 不知说到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林根生杵在原地无比尴尬。 直到实在看不过去,咳嗽两声。 “晚秋!” 林晚秋慵懒抬眸看过去,什么都没说。 林根生却头皮莫名发紧。 “爹要的不多,就二百五十块钱,你手上肯定有这个钱。” 这次不只是林晚秋,冬冬都看不惯了,脆生生开口。 “这钱是娘的,娘不会给你!” 林根生无奈叹气,苦口婆心。 “晚秋你得想好了,冬冬就算再好那也是姓陆,是陆家人,以后他是向着陆家的。” “可能现在你觉得和陆沉舟关系好,不愿意给自己留退路,可以后呢?” “万一哪天你们两个分开,冬冬是个男娃肯定要留给陆家,到时候你不还是得回来?” “但是大壮不一样,他和你一样姓林。” “他要是有出息,才是你后半辈子的指望。” “你现在出了这二百五十块,将来大壮给你带来的绝对不止这些。” “再说了,你娘在世的时候没有跟我留下个儿子,爹都一把年纪了才好不容易有个亲儿子,林家有了后人,你这个当姐姐的总得帮衬一下。” 不,不是这样的。 爹和娘不会分开,就算会分开,他也会跟着娘,他会一直对娘很好很好的。 冬冬在心里反驳着。 同时想起过去。 以前姥爷每次说这种话,娘都会愧疚地去照顾林大壮。 林大壮能长到今天,少不了林晚秋的照料。 某些时候,冬冬甚至还会因为年龄大一些,被迫向林大壮退让。 虽然娘这些日子很好,可冬冬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悄悄靠近娘的身边。 他想好了,要是林晚秋真听林根生的话去掏钱。 他就抱住娘的腿哭。 娘说过,要学会表达情绪。 他还是个孩子,不需要把一切都表现的那么完美,去压抑自己。 冬冬准备好了。 然而林晚秋不需要他的准备。 她稳定发挥。 “呦,没想到你还是个文化人?” 林根生狐疑地看过去。 对上林晚秋讥讽的眸子。 “你这算盘珠子打得响,都快崩我脸上了。” “说什么我的后半辈子指望大壮,这话说给你听,你信吗?” “就算我真和陆沉舟离了,你还能真养我?骗骗外人得了,别把你自己都骗得感动了。” “当年王梅骂我是拖油瓶,赔钱货的时候,你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现在要用到我了,就想起来我是林家人了?” “生不出儿子是你自己有问题,别想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当年我娘刚走没俩月,你就把王梅领进门了,结果十几年下来,大壮不也才五岁吗?还是林春娇进镇卫生院以后的事…” “还是说,镇卫生院的风水更养人?” 说到这里,林晚秋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根生一眼,转头抱起冬冬。 “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你也别搁这儿道德绑架。” “有多大的本事干多大的事,别总想着卖亲闺女捞钱,打肿脸也充不成个胖子。” 林根生兴冲冲地来,败兴而去。 走的时候,脑海中还回荡着一句话。 ‘还是说,镇卫生院的风水更养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烦意乱地走着,忽然惊鸿一瞥,发现某个隐蔽角落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梅正和马大志站在一处,有说有笑的,不像在病房中说过,之前并未见过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林大壮正被马大志抱在怀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三个人其乐融融的。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林晚秋的那句话,似乎再次在林根生的耳边响起。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村里人讥讽的话语。 腊九寒冬。 林根生站在原地生生打了个冷战。 﨔 第160章 别不要我 病房内。 林晚秋捏捏冬冬的小脸蛋。 “怎么着,对娘这么没信心?” 冬冬害羞地红了脸:“哪有?” “行,没有,”林晚秋看破不说破,只一味地捏脸,“冬冬最信任娘了,是吧?” 尽管红着脸,冬冬依然很快速地点头,没有一丝迟疑。 “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娘!” 林晚秋心满意足,再次体会到逗小孩的乐趣。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门内二人,眸中墨色翻滚。 不知在这里听了多久。 林晚秋觉得他神情看起来有一点怪异。 但没多想,带两个孩子陪陆沉穗说了会儿话,直到她疲惫睡去。 失血过多,又是小月子期间,总得将养将养。 忽然,林晚秋感觉后腰被人点了两下,抬眸看到陆沉舟暗示的目光。 林晚秋无声张嘴:“有事?” 陆沉舟向门外看了看,示意她出去说。 林晚秋让两个孩子在病房内休息,她则着陆沉舟的脚步出去。 刚到门外,关上病房门。 男人的手臂便锢在她的腰上,整个人压上来。 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失重感。 “晚秋。” “嗯?” “不离婚。” 林晚秋瞬间了然。 他听到了,那句她反驳林根生时的话。 可那只是为了反驳对方,而且还是一种假设,哪里用得着这么严肃认真? 她一时无语。 没有回应。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男人滚烫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耳畔,心跳声又重又快,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林晚秋不自在地推了推。 “我就是那么一说…” 就算真离婚,也是后面发生什么事的话,才会考虑离。 现在肯定不会离。 陆沉舟却听出她的未尽之言,心头一沉。 不同于过去,自从想明白,并确认他离不开林晚秋,也不想离开后,他不可能再放手。 “别用那两个字吓我,”陆沉舟指腹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垂眸时声音忽然哑了半分,“别不要我。” 极其隐忍的话语。 林晚秋却似乎从中听到一丝破碎的脆弱,隐藏在话语深处,是生于男人高大身体中的一颗真心。 她心头生出不忍。 “不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陆沉舟目光灼灼,凝着她的眼。 “需要,这辈子都需要。” 林晚秋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回抱住对方。 真心瞬息万变,未来难料。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着看看吧。 …… 陆沉穗需要在医院多养两天。 这个年代缺好的医生,病人也少。 不知是否有陈景和的吩咐,陆沉穗在的房间是三人间,但一天的时间过去,另两张床仍没有病人入住,是空着的。 倒是方便他们守夜。 本来林晚秋念着男女有别,想让陆沉舟带两个孩子去招待所睡,她来守夜。 陆沉舟不放心,硬要一起守着。 于是病房的两张床就成了,两个孩子一张,林晚秋和陆沉舟挤一张。 就是有点太挤。 林晚秋背对陆沉舟躺着,被对方结实的手臂揽在怀中,第不知道几次往床边挪。 实在受不了。 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嗯?”男人低醇的嗓音带着疑惑。 林晚秋脸热,附在他耳边。 “你…能不能别抱着我,转过头睡?” 陆沉舟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就连声音都带着对林晚秋的控诉。 “我们是夫妻。” “你说不会离开我。” …林晚秋可算是切身体会了,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 是不是夫妻,和离不离开,跟俩人睡觉的姿势有什么关联? 她倒是不介意被抱着睡,但是硌得慌,没法睡。 更何况她白天说的还有前提条件。 林晚秋无语翻白眼。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陆沉舟看起来很真诚的样子。 她自认倒霉:“算了,你当我没说。” 黑暗中,陆沉舟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倒是手上力道又加了一分。 “…松点手,勒太紧了。” “收到!” 手是松了,就是男人的兴奋劲儿肯定没下去。 病房里不方便,他们可是穿着厚衣服睡的,就这点程度都受不了。 这个年纪的汉子,火气都这么大吗? 算了,硌就硌吧,硌习惯就好。 林晚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惊醒的。 “我没做这种事,你们不能冤枉我!” “是陆沉穗,一定是陆沉穗和林晚秋合伙陷害我,你们去抓她们,找她们调查!” 林晚秋在病床上怔了许久,方才意识回笼。 整理好衣服,她特意借了隔壁大姐一个轮椅,推着陆沉穗去看热闹。 果不其然,一大早嚷嚷的就是田勇。 陈景和效率很高,用一晚上的时间找出采买的存档本,将其与上面记录的每笔金额都对过账,一一证实。 未免夜长梦多,更是抓紧时间,一大早就叫来上面的人过来抓人。 田勇刚来食堂没多久,便被抓了个正着,此时正当着一群人的面喊冤。 见到来看热闹的林晚秋二人。 他激动地往前冲。 “就是她们!” “我没干过这种事,是她们冤枉我!之前她们伪造证据,说要是我不同意给她们钱,就用伪造的证据去污蔑我。” “我当时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她们真的去举报。” “我冤枉啊!” 押他的两位可不管那个,死死扼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上前一步。 “你冤不冤枉,自有调查评判,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 “先跟我们走一趟。” 任田勇如何挣扎,都挣不脱二人的钳制。 他开始还装无辜,后面见没有用便对林晚秋两个破口大骂,骂的难听到在场人都想给他个嘴巴子。 人群中,林根生听着耳边的骂声,莫名觉得熟悉。 是在哪里听过呢? 不等他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个男声,才会觉得熟悉。 从旁边突然冲上来一个穿着卫生院清洁工服装的大妈,冲上来就跟田勇一起骂人。 这母子俩的声音… 林根生看向不远处,被他们骂的对象。 林晚秋和陆沉穗。 眉头皱起。 﨔 第161章 怕晚秋误会 田勇都快气懵了。 为了不被举报,他可是拿出来整整三千八百块钱! 陆沉穗只是一个乡下人,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还是被陆家卖给他的,这么多年只生过两个丫头片子。 三千八。 她配吗? 要不是有陆沉舟在,再加上被对方钻空子拿捏住证据, 别说三千八,三百八都没有! 虽然钱是给了,但他早就盘算好。 陆沉舟身为团长,不可能长时间呆在这里,等对方一离开,他就去跟陆沉穗把钱要回来。 反正对方也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 就算他把钱拿走,陆沉穗也不会跟陆沉舟乱说什么。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眼看如何狡辩都没人听,大局已定。 田勇不再隐忍,跟着田母一起大骂。 身后的调查人员,使力将他往下压了压,语气严肃。 “现场闹事、不配合调查,从重从严!” 田勇膝盖一软,拉住还要继续闹事的田母,不然再骂。 但临走前,他狠狠地回头,看了陆沉穗一眼,眼中满是恨意。 对田母丢下最后一句话。 “娘,记住了,举报我的人是陆沉穗!” 林晚秋拍拍陆沉穗肩头。 “他这是恨上你了。” “我知道,”陆沉穗的表情很平静,哪怕是先前面对田家母子的咒骂时,她依然如故,“这些话听久了就习惯了。” 无非就是那些话。 过去她忍着骂,唯一想要护住的就是丫丫,可依然看不清前路,困在黑暗中。 觉得此生无望,只能烂在泥里。 现在起码脱离田家,手里还有这么多钱,以后过的是好是坏全能靠双手打拼。 她说的轻描淡写,林晚秋却从中听出几分心酸。 抿了抿唇,当着冬冬的面,不知该说什么。 陆沉穗却笑了,带着释然。 “我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 但林晚秋看着不远处,自田勇被抓走以后一直用阴毒目光看向这边的田母,觉得以后的事情肯定不会轻松。 见没热闹可看,周围人逐渐散去。 林根生同样暂时放下疑惑离开。 昨天撞见王梅和马大志在一起。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回去后没有马上戳穿,而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没有提及,只说了出去找林晚秋他们借钱,没有借到。 王梅二人没有怀疑。 倒是林春娇听完略带兴奋,问起林晚秋和陆沉舟所在病房的位置。 林根生想着王梅的事,一一说了。 今早王梅主动说要出来打饭,还领着大壮一起出来,他便找借口也跟出来了。 没想到正好撞上一场大戏。 那对母子的声音确实熟悉,好像是… 林根生灵机一动,正要想起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一眼瞥到王梅在拐角处快要消失的身影,顾不上其他追了上去。 …… 另一边。 林春娇借了个拐杖,一瘸一拐地在卫生院的走廊穿梭着。 自从昨晚听说陆沉舟也在这里,她的心便蠢蠢欲动了。 从部队医院回来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很难再和陆沉舟有交集。 对方这次回来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她打听好了,住院的是陆沉穗,而他们是从火车站将陆沉穗救到卫生院的。 眼看他们就要走了。 她得抓紧时间。 顾不上其他,她循着林根生昨天告知的地方找去。 一眼便看到刚打饭回来的陆沉舟,正向她这边走过来。 林春娇当即跟上去。 “陆…” 陆沉舟一个冷眼飞过去。 林春娇当场改了称呼。 “姐夫。” 陆沉舟理都没理她,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走远。 林春娇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拖动扭伤后仍在疼痛的脚跟上。 “姐夫,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哪怕阴差阳错和姐姐在一起后,故意对我冷淡。” “但是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陆沉舟停下脚步,看过去。 林春娇心头一喜,只觉得胜利在望。 不由害羞地红了脸,一对水眸含情脉脉。 “我们整整错过了六年,难道你还想再错过更长时间吗?” “就现在,我们…” “别乱说话,”陆沉舟语气又冷又急,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周围,一脸郑重地划清界限,“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这种话不要乱说。” 林春娇根本不信,颇有信心地反问。 “那当年你为什么会跟我提亲?” 陆沉舟明明是她让给林晚秋的!前世她郁郁而终,就是因为一辈子没过去这个坎儿。 那些林晚秋该享的福,该过得好日子,都该是她的! 陆沉舟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瞥她一眼。 “那是家里自作主张,我那次特意请假回去,是想跟你们说清楚。” 当年提亲全是李来娣自作主张。 得知家里给林春娇提亲的那天,陆沉舟连夜打假条赶回来。 去林家时本想跟他们说清楚,谁知赶上林春娇设计陷害他和林晚秋。 心爱的人在怀里,还求着让他… 陆沉舟及时打住思想,冷冷地收回目光。 “如果你是因为那次错误,多次过来找我的话,那么现在误会解除了。” “以后见面保持距离,我怕晚秋误会。” 林春娇大受打击。 这是她前世的所有信念! 甚至为此她还出了一本书,书中全都是她对现实情况拨乱反正的修改。 她一直坚信,陆夫人的位置本该是她,她本该享有荣华富贵。 怎么就…不同了呢? 林春娇深吸一口气。 “好,就算以前是提错亲了,那现在呢?” “现在姐姐根本不喜欢你,你们在一起受伤的只有你!” “就像这次,我说姐姐要回来,她是不是回来了?” “虽然她带着你一起回来的,可你知道吗?就在回来的第一天,她就在家里约见了赵方明。” “赵方明哭诉说现在过得苦,她就和赵方明约定好…” “说要给赵方明找一个体面的工作,摆脱这种日子。” “她主动把你给她的房子让给村里,就是为了给赵方明换一个当村里小学老师的机会。” “她急着离开,是担心被你发现赵方明要在村小当老师!” 﨔 第162章 二次伤害 林春娇像是忘了疼。 一路追到病房门口。 可她期待的场景没有发生。 陆沉舟始终神色淡淡。 眼看对方就要进入病房,林春娇脚疼追不上,大急之下瞅准陆沉舟的方向一个向前飞扑—— 扑通! 想象中和陆沉舟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出现。 对方像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向边上躲出一大步远。 林春娇生生栽倒在地上。 还是脸先着地的。 伴随着倒地声的,还有咔嚓一声响。 林春娇左脚传来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比先前被扭伤的右脚还要疼的多。 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听见不远处嘎吱嘎吱的轮椅声。 林晚秋推着陆沉穗回来了。 远远地就看到林春娇倒在陆沉舟不远处的脚下。 她心下了然,眉头微扬问了句。 “什么情况?” “无关紧要的事。” 陆沉舟从跌倒的林春娇身上走过,无视她口中的痛呼,别说伸手拉一把,就连看都没看,径直走到林晚秋身前,接过她手里的轮椅。 “饭打回来了,吃饭?” 林晚秋点点头,为难地扫了眼林春娇。 饭在病房里,想吃饭得进屋,可大门口杵着这么一个人,眼看靠自己是起不来了,他们怎么进去吃饭? 还是冬冬眼尖,开口叫住一个路过的留着耳短发的护士。 “护士姐姐!这里有一个病人摔倒了!” “不行,别叫!”哪怕疼得要命,林春娇依然大声制止。 在镇卫生院工作这么多年,这里的护士她都认识,也基本上都得罪过。 见到她倒霉,那些人肯定拍手称好。 她才不想让人看了她的笑话! 但已经晚了。 护士回头后。 冬冬拽住她的衣服下摆,用一对纯真的眸子看她。 “护士姐姐,我们不知道那个病人住在哪间房,能不能麻烦姐姐把她送回去?” 护士被冬冬萌到,笑嘻嘻地应下。 接着抬头看向那位所谓的病人。 下一秒,原地响起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 “林春娇?你也有今天!” 完了。 居然是她! 林春娇心里咯噔一下。 她进卫生院以后,分到的教领人就是对方。 对方认真负责,几乎是手把手教导。 但就是太负责了,让她觉得压抑。 她学出来后,不仅举报对方有违规操作行为,害对方失去晋升护士长的资格,还在马大志的帮助下多次打压,跟对方结下梁子。 现在可不能落对方手里! 林春娇惊惧之下,借助拐杖的力量扶着墙咬牙想要起来。 然而身为一个优秀的护士。 张胜男怎么能让病人自己起身呢? “走,我把你扶回去。” 她走上前,扶住林春娇,语气轻柔。 听在林春娇的耳中,却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 回去的事后,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路上,她一共被‘不小心’摔倒五次,撞墙三次,摔下台阶两次,被门挤一次。 好不容易回到病房里,全身上下都有问题了。 这下不止两只脚疼,身上是哪儿哪儿都疼。 望着张胜男离开的背影,林春娇暗暗发誓。 等王梅一回来,她就要让对方去马大志那里告状,看张胜男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 眼看林春娇被送走,林晚秋和冬冬去病房内翻看打的饭。 陆沉穗将陆沉舟叫到一旁,表情严肃。 “你和林春娇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过来找我,我躲开,她摔倒了。”陆沉舟言简意赅。 陆沉穗知道陆沉舟的为人,看着他的表情松口气。 “不管这次是什么原因,下次都要避嫌。” “晚秋是个好同志,你不能辜负人家。” 陆沉舟看向屋内的林晚秋,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不会的。” 永远不会。 恰在此时林晚秋抬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冲着屋外的两人摆摆手。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快来吃饭!” “冬天不保温,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二姐正小月子呢,可不能吃凉的。” “来了。”陆沉舟将陆沉穗推进屋,扶到床上,转头出去还轮椅。 众所周知,医院食堂的饭都是难吃的。 镇卫生院的也不例外。 林晚秋吃两口馒头就放下了。 除她以外,其他人没一个挑食的,都在安生吃饭。 林晚秋不好意思,正要勉强自己多吃几口。 忽然,她垂在身下的手被人摊开,一个圆滚滚,热乎乎的东西出现在手心中。 她诧异地看过去。 陆沉舟神态沉稳,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端的是再正经不过。 然而别人知道。 他的手指正在轻挠她的掌心,挠得林晚秋手痒心也痒。,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男人不见收敛,反而握住她另一只手。 “咦?”冬冬咦了一句,“娘,吃饭的时间,你不吃饭,把两只手都放在下面干什么?” 林晚秋当场就臊红了,紧急撤出被塞东西的手。 一枚包子不在饭中包括的包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冬冬瞪大眼:“娘,你吃独食?包子从哪来的?” 已经被发现了。 林晚秋光明正大地嗅了嗅包子,狠狠咬下去一大口,细细咀嚼。 “包子,从它该来的地方来。” 冬冬撇撇嘴:“又骗小孩。” “骗就骗了,反正就一个,多了没有。” 林晚秋觉得包子的味道不错,又吃下一口。 虽然饭没吃多少,但她饭量小,也算吃饱了。 事后她问陆沉舟:“怎么就买了一个?” 那么多人看着,就她一个人吃,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冬冬是没看出来不好意思。 陆沉舟其实也没,但他不说,只解释: “去的时候卖完了。” 林晚秋点头表示知道,正想再说什么。 病房门被敲响。 “晚秋,出来一下,爹来找你。” 林春娇这次检查过,已经摔裂骨头,必须要更多钱去治疗。 林根生无力承担,阴魂不散地再次上门。 林晚秋:…… 她都烦了,林根生居然还没烦。 脸皮这一块还是得看林根生的。 这次他是带着王梅和林大壮一起来的。 林大壮被王梅教得对林晚秋颐指气使。 一见面就是命令式语气。 﨔 第163章 断绝父女关系 “娘说家里没钱了,你赶紧把钱拿出来。” “姐姐还要看病治腿,我也要去上学,都是需要钱的时候。” “爹找你几趟你都不拿钱,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我可不认你这个姐姐,还让爹也不要认你。” “林晚秋,你没有家了!” 说完这些,林大壮得意地仰头去看林晚秋。 以前每次,只要他说出这样的话,林晚秋都会诚惶诚恐,生怕她真的没有家,没有了家人,之后不论多过分的要求大都会答应。 王梅说林晚秋就是身贱骨头。 林大壮觉得娘说的对,自那以后更是将这一点利用了个透彻。 五岁的稚龄,有两年的PUA史,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丰富到他都能想象到,接下来林晚秋肯定会乖乖把钱拿出来,并且向他认错。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没什么新意,轻松拿捏。 然而林晚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将视线投向林根生。 “这是你的意思?” 林根生下意识觉得不妙,但他并未多想。 “什么?” “他说的不让你认我,”林晚秋歪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要为了林大壮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吗?” 林根生不是个多子多福的,这辈子拢共就这么一儿一女。 他年纪不小了,以后恐难再育。 自然是不想和林晚秋断绝关系。 可… 王梅一手拧在他的后腰,低声催促。 “先应下,快点!” 林根生一个激灵。 王梅说的没错,晚秋的亲人现在只剩他一个。 陆沉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外人,更遑论冬冬。 要是林晚秋跟他断绝关系,那她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亲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 就算他这次应下,两人还能真因为这二百来块钱,今后就不来往了? 他强她就软,退让的只会是林晚秋。 想起陆续被扇的三巴掌。 林根生咬咬牙,一字一顿。 “对!” “大壮是你亲弟弟,春娇也在家里生活了十来年,和你的亲姐妹没两样。” “你明明有能力,却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自私自利,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既然这样,那以后你也别叫我爹了。” “我没你这样的闺女!” 林晚秋等的就是这句话! 对方答应的太快,喜从天降,倒让她怀疑真实性,一时不敢相信。 “你认真的?” 果然,她怕了。 听见她的问题,林根生却是扬眉吐气。 先前态度还那么硬,看起来一点都不愿意退让。 可那又如何?他提出断绝关系后,林晚秋不还是怕了吗? 林根生笑了:“当然。” “不拿钱出来,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你以后出任何的事,都别来找我。” “那你有事呢,会不会来找我?”林晚秋幽幽地提出疑问。 林根生眉头皱了皱。 总觉得对面的反应,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但…他看向身旁的王梅,再度有了信心。 斩钉截铁开口。 “绝对不会!” 林晚秋点点头:“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吧。” 林根生惊得抬头。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性情一把的时候,林晚秋生怕他反悔。 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钢笔和两张红线信纸,上面白纸黑字写上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书,放到林根生面前。 “给,签个字。” 林根生懵了,紧接着便被怒火烧穿大脑。 “你让我签字,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多新鲜呐,”林晚秋吹了吹信纸上未干的字迹,“不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吗,我只是满足你的需求,又成我的问题了。” “怎么着,我还得焚香沐浴,找人算一个合适的时间,再来签这个?” 林根生脸色难看。 王梅在背后拽了拽他衣角,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没想到晚秋现在吝啬到这种地步,为了不给我们钱,连断绝关系这样的话都能用来吓唬我们。” “我看现在这钱呐就是她的心头肉,比亲爹还要重要。” “一点都不想着你的难处…” 林根生的情绪成功被调动起来。 他还记得过去林晚秋明明很听话,处处为他着想。 闺女永远是闺女,当不了老子的家。 他这次要是退让,以后林晚秋不是处处都会拿这个来威胁他? 他冷笑一声,推开声明书。 “我可以签,但是得拿钱来换。” 林晚秋早就对他不抱希望,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难过。 很平常地问他。 “多少?二百五?” “不,”林根生看着她,“我要三百。” 王梅补充一句:“五百!还有粮油肉票。” 林根生没有否认。 他就不信他一个当爹的,签个字还不能值得上五百块钱。 林晚秋嗤笑一声。 就林根生的狗爬字,还想当个名家似的卖亲笔签名? 更何况这个年代哪怕是文物也不值钱。 要不是想让对方签的是断绝关系书,‘林根生’这三个字一文不值。 她咬定三百不松口,一副行就签字,不行就滚蛋的态度。 到最后将价格商谈到三百五十块钱。 一手拿钱和票,一手递生命。 “签字吧。” 林根生没多少文化,一个名字写的歪歪扭扭。 写完以后,林晚秋特意用钢笔在两人的大拇指上涂抹,直到全部涂抹黑后。 各自在每个人的名字处,按下手印。 一式两份。 签订完毕,林晚秋把钱和其中一份声明拿给林根生。 “现在我们两清了,林叔。” 听着这个称呼,林根生心绪复杂。 “你叫我什么?” 林晚秋是个会宠人的,毫不吝啬地满足他的心愿。 重复。 “林叔。” “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书都写了,钱我也给了,林叔不会想反悔,拿到钱不认人吧?” “先恭喜林叔得偿所愿,以后只有儿子,没有需要被拖油瓶的闺女了。” 林晚秋的神态不似作假,更不像威胁。 攥着手里的三百块钱,林根生心中第一次生出不真实感。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想清楚,王梅便从他手里拿过那三百五十块钱,以及要到的粮票等物,催促着他离开。 走出病房门许久,林根生回头望去。 病房内,林晚秋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﨔 第164章 恭喜你没爹了 “啧啧,断绝关系的声明都签了,才给这么点钱。” “我们人走这么远,她还跟别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的命可真苦,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直当亲闺女养的,结果养出来个白眼狼!” 王梅的讥讽声响起,打断林根生的思绪。 他偏头看过去。 王梅手上一抖,下意识将钱全都塞到自己兜里。 林根生心里那股不舒服劲儿又上来了。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一抬屁股,王梅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见状自然猜出他的想法。 她眼珠一转。 “东西签都签了,就签个字而已,难道以后你就不是她林晚秋的亲爹了?” “她也就吓唬吓唬你,像之前一样说些挑拨我们关系的话,让你误会我和马副院长的关系而已,别的还能干什么?” “就像之前要她亲娘的遗物。” “我说怎么明明说要查旧物,结果村长一点都没想着追究她的责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话都是她借着王大嘴的嘴吓唬我,让我主动把东西拿过去的手段。” “她现在心眼子可多着呢,你可别再被她骗了。” 林根生陷入沉思。 早上他跟了王梅一路,却发现对方只是带大壮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根本没去见马大志。 而他的跟踪也被王梅发现,被逼着坦白他对王梅和马大志关系的怀疑。 王梅对此好一通哭诉,直说马大志没有儿子,想人大壮做个干儿子。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 但春娇现在状态不好,刚被镇卫生院的新院长排挤,她也是想为春娇找个后路,才主动上去攀关系,根本不是林根生想的不正当关系。 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不似作假。 要是他不信任,大可以两个人离婚。 王梅带林大壮回镇上过,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林根生只怕是真冤枉对方。 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到最后又是道歉,又是求原谅的,可王梅仍铁了心要走。 林春娇帮着劝人,好不容易劝下来。 王梅提出条件,想要她原谅林根生可以,但是林春娇的伤要治,林大壮的学也要在镇里上。 林根生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两大一小去找林晚秋要。 他想过对方不给。 唯独没想过钱是要到了,他和林晚秋的父女关系似乎也走到尽头了。 以后他的身边,只有大壮和王梅母女了吗? 不,不会的。 想到这里,林根生用力摇了摇头。 晚秋一定是在吓唬他。 等大壮在镇上读书有出息后,晚秋会跟着一起为大壮高兴的。 林根生在这边心思翻涌。 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王梅母女走在一处说着悄悄话,同样难掩担忧。 “刚才没来得及问,早上你带大壮去找马叔,为什么会说找不到人?” 王梅叹气,眉头深深皱起。 “我也不知道,本来约好碰面,谁知道…” “不过去找人的路上,我看到有卫生院的人被带走审讯,好像是贪污食堂采买的钱什么的,你说会不会牵扯到他?” 这个林春娇哪里知道。 “你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就没跟你提过这些?” “这种事他从来不说…” 王梅一口一叹气。 她和马大志是老相识,当年带林春娇离婚时就跟过对方。 没几年的时间,马大志家里那位险些发现她的存在,马大志为此和她断绝关系,要求她远走,向家里那位证明他们两个的清白。 王梅才会下乡嫁给林根生。 直到林晚秋快要成年前一个月,她在镇卫生院碰到已然成为副院长的马大志,旧情复燃。 同时动了歪心思,用手段让林春娇顶替林晚秋的名额。 有马大志从中帮助,这件事才会完成的这么轻松。 可以说,马大志就是她们母子三个最大的靠山。 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母女两个忧心忡忡,暂时没心思去哄后面的林根生。 几人一路上沉默着。 …… 病房内。 林晚秋翻看着断绝关系的声明书,脸上喜色仍未消散。 陆沉舟见之哑然:“就这么高兴?” 林晚秋一扬下巴。 “当然!” 虽然就算签订完声明书,认真算起来不能代表在法律上完全摒除赡养责任。 但她可以冬买裤衩夏买袄。 主打一个养不死也活不好。 嘻嘻。 一旁的丫丫同样感受到她的喜悦。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没那么认生,乖乖巧巧地上前恭喜林晚秋。 “妗妗也没有爹了,真好。” …呃…听起来怪怪的,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恭喜吧。 林晚秋哭笑不得,但没表现出来,只摸着她的头顶。 “丫丫觉得没有爹以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嗯!”丫丫用力点头,“以前爹在家里,我总担心他不高兴的时候会打娘,总也高兴不起来。” “以前有一次,他差点打到我,是娘站起来不管不顾跟他对打。” “两个人都受伤了,娘在家养伤好几天。” “从那以后爹倒是没对我动过手,但我还是怕…” 丫丫的话很朴实,却全都是真情实感。 大大的眼睛中仍有后怕,回忆起过去声音忍不住颤抖。 陆沉穗看得心疼,抱住丫丫。 “是娘不对,娘早该带你离开那里。” 丫丫摇摇头:“我不怪娘,我知道娘也很难,娘已经尽力在保护我了。” 丫丫的懂事,让陆沉穗感动到险些流出泪来。 林晚秋借此教育她:“以后有事不要再忍着。” “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丫丫,哪有亲手画地为牢,把自己往地狱里推的?” 陆沉穗羞愧难当。 “不会了,真的。” “你要是不放心就留个电话号或者邮寄地址,我到时候有事肯定给你们打电话或者写信,绝对不瞒着了。” 林晚秋没有明确告知,而是模棱两可地先应下。 事后她将陆沉舟单独带出去,跟他商量。 “等二姐养好身体,我们能带她和丫丫,一起回家属院吗?” 陆沉舟不敢相信地垂眸,对上林晚秋真诚的眸子。 她是真的做到了,将他认可的亲人视如己出。 﨔 第165章 心不在焉 林春娇说林晚秋捐借房子,包括离开这里的举动,都是为了给赵方明铺路,想让对方进村小教学。 陆沉舟不愿相信。 虽然林晚秋确实为了赵方明骗过他,但以林春娇和林晚秋二人关系的恶劣程度,她的话不能全信。 他沉舟思绪万千,最终还是摇摇头。 “军属院是为你申请的,二姐带丫丫住过来不合适。” “我在镇上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二姐这边你不用担心。” 听听这话。 所以说男人要是拎得清,哪还有什么姑媳或者婆媳矛盾? 林晚秋听得受用,自然更不想让陆沉舟为难。 她脸色一板。 “你说军属院是为我申请的?” 陆沉舟:“是。” 林晚秋眉眼弯起:“军属院都是为我申请的,那我当然有支配权喽?” “我就想让二姐和丫丫住进去,你不同意就是不支持我。” “还好意思说军属院是为我申请的?” 一套诡辩论下去,给陆大团长干沉默了。 摸了许久,他握紧林晚秋的手。 “这对你不公平。” 林晚秋打出一个问号,很真诚地告诉他。 “其实我也有私心,二姐在家可以帮着照顾家里,而且我以后做的事可能要用到她帮忙。” 陆沉穗性格温柔又坚毅,明事理,懂得感恩,在这个时代属于文化人行列。 经历过在田家的十二年,在男人身上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以后,大概率以后不会吃感情上的亏,能经得住打击磨炼,能吃苦也会吃苦。 以及她对陆沉舟的亲情表现,坚持十二年的不打扰,是个重情重义的。 在这个重要节点,时代的风马上要吹起来了。 林晚秋肯定不能看着机会白白溜走,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好好引导的话,陆沉穗未来可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这是双赢的局面。 林晚秋不是个会为男人宁可委屈自己的人。 她的眼里有情情爱爱,但不多,更多的是对金钱的渴望。 陆沉舟没有问以后需要帮忙的事是什么,看她心意已决,不好再说其他的阻拦,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谢谢你。” 林晚秋一把就推开了他,那是另外的价钱。 “你还说谢谢?谢谢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空口白牙一句谢谢就行了?” “不是。” “那是什么?” 陆沉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用后半辈子还你。” 净给些没有用的东西。 不开窍。 林晚秋不厌其烦地掰着手指头数。 “你该说以后挣的钱都归我,家务归你,辅导冬冬作业你来…” 她数了一大圈,一句反驳的话都没听到,不由叉着腰问对方。 “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 陆沉舟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开口。 “那你要做什么?” 林晚秋心情舒爽了:“我负责貌美如花啊!” “嗯,”陆沉舟宠溺地看着她,“晚秋很美。” 连个震惊的表情都没看到。 反倒是林晚秋被撩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事情确定下来,我就去找二姐说。” “你们姐弟俩都是死板的闷葫芦,劝服她还得费功夫呢。” 事情和她想的一样。 陆沉穗一直推辞,只说在这里就行,让林晚秋不用担心她,她不需要跟着去那边。 态度很坚决。 死犟死犟的。 林晚秋觉得不能让她一个人费力,转头拍拍陆沉舟的肩头。 “交给你了,拿下她。” 陆沉舟:…… 林晚秋才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马上就带两个孩子出去,让给他们姐弟两个交谈的空间。 陆沉舟还是管用,没多久便出来告诉她。 “二姐同意了。” 林晚秋好奇,悄没声问他:“你怎么说的?” 陆沉舟看她一眼,目光复杂。 林晚秋感到不妙。 不等她猜测,就听男人再次开口。 “我跟二姐说,要是她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的话,你就要跟我吵架,严重了还可能离开。” …这口锅终究还是落到林晚秋自己身上了。 “陆沉舟,你找死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吵架,还要离开你?” 林晚秋作势抬手去打他。 被陆沉舟一把抓住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垂着眸子看她。 炙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侧,眸中似有光。 “不离开吗?” “不离开!”林晚秋没好气地瞪他。 陆沉舟却笑了,笑声低沉悦耳,胸膛震动着。 “嗯,不离开,晚秋不会离开我。” 被套路了。 林晚秋后知后觉。 但她不反感,反而对男人的这种小把戏颇为受用,就是有一点。 “等我们回到军属院以后你赶紧跟二姐澄清,不然让二姐以后怎么看我?” 陆沉舟:“为什么是回军属院以后?” 林晚秋白他一眼。 “话都说出去了,总得把人骗到地方再说,发挥最大的价值。” “不然二姐知道真相以后不走的话,那怎么办?” 这么简单的事都问。 回去。 陆沉舟也想回去,在这里待着总是不踏实。 陆沉穗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林晚秋打算让她在卫生院住上几天以后,几人再去招待所休养几天,之后寻时间离开。 按时间推算,倒也能赶在过年之前到家。 林晚秋可没忘了,陆沉舟还有好几个新年愿望等着她去做。 也不知道,他们离开这段时间,报社那边怎么样了? …… 少了一个仍在接受处分的冯丽丽,走了一个请假回老家的林晚秋。 先进报的报社内部,众人身侧清净不少。 谢宴辞外出采访回来,一进门便下意识扫向某个位置。 空空如也。 熟悉的身影不在,空荡得可怕。 回过神,他下意识皱眉。 或许是林晚秋在的时候总和他拌嘴,过去很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所以才会不习惯吧。 谢宴辞路过小陈的位置,小陈起身归还上次从他那里借走用的钢笔。 “谢同志,钢笔我用好了,谢谢你上次借我用…” 话说到一半,小陈面露尴尬。 他和谢宴辞交集不多,上次也是下班时间刚好屋里没人才找谢宴辞借。 但大家都知道,谢宴辞最不喜欢别人话多,尤其不喜欢这种谢来谢去的表面客气话。 他这是犯忌讳了。 﨔 第166章 潜力股变薄幸郎 话一出口,小陈唇瓣蠕动着几次想要说点什么补救,却什么都没想出来。 懊恼的情绪刚一出来。 就听对面响起悦耳的解围声。 “不用谢,陈铭…同志。” “啊…呃…没事…呵呵…” 同志!谢宴辞竟然叫他同志,还回应他说不用谢! 陈铭从头到尾都是晕晕乎乎的。 刚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后面反应过来更懵了,支支吾吾地应下,转头晕乎乎一头栽进自己的工位,只觉得往日看着挺好的印刷界面都飘忽起来,上面的小字统统飞过来砸他脑袋。 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听过谢宴辞叫别人一句尊称,更别说同志,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多亏现在追求人人平等,大家不在乎一个所谓的称呼,谢宴辞的这种行为放在旧社会是要挨打的。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陈铭后知后觉。 谢宴辞是不是生他的气,生气生大发了? 顾不上手里准备印刷的东西,小陈恍恍惚走到一个好友那里,低头窃窃私语… 而谢宴辞坐回工位上,脑中却想着另一件事。 林晚秋临走前他们谈过,他答应对方以后不会再随意讽刺人,他说他会改。 他现在做的…应该符合要求吧? 也不知道,林晚秋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意识间,谢宴辞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 中午时间,陈景和过来探望,手里还拎着一饭盒的鸡汤,一进来就香气扑鼻,满屋子都是鸡汤的香味。 看起来炖了很久。 “陈叔,您说您来就来吧,还带什么鸡汤?”林晚秋说着礼貌客气的话,一边把鸡汤接过来放到陆沉穗的面前,“给二姐,喝吧。” 陈景和看的眼角一抽。 同样很客气。 “陆沉穗同志帮我们卫生院抓出蛀虫,我还没来得及上门感谢,不过是一碗鸡汤,没多少东西。” “鸡汤是我爱人炖的。” “她比我细心,一听说陆沉穗同志还在病房里躺着,马上就说食堂的饭菜营养不够,开始张罗着炖鸡汤。” “女同志这种时候身体虚弱,必须得养好。” 几人客气了几句。 林晚秋问起正事。 “田勇什么时候能定罪?” “来往记录中,他扣下的采购款大多是跟马大志平分的。” “这个马大志,你们抓到了吗?” 提到马大志,陈景和长叹一口气,脸上带出一抹愧疚。 “现在问题就卡在这里了。” “本来我以为十拿九稳,所以在核实确认过信息后,未免夜长梦多便快速上报。” “可没想到马大志的爱人家里,是个有能量的。” “对面说抄本合理性存疑,涉嫌伪造,说我一上任就制造内部矛盾,居心不良。” “现在事情还在进一步调查,有那边人的干涉,事情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明朗。” 陈景和这次过来,除了想探望陆沉穗,向对方致歉以外,还有一点是想问她手上有没有其他证据。 喝着鸡汤,陆沉穗脸色被热气熏得稍显红润,闻言摇摇头。 “田勇在家很谨慎,一直防着我。” “这次能抄到账本,也是找人看过,说…说我肚子这次里怀的是男娃,才会稍微放松警惕。” 否则她根本没机会碰到账本。 早就预料到的答案,从陆沉穗口中确认时,陈景和仍觉怅然。 但无可奈何。 他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关心陆沉穗的身体。 “鸡汤喜欢吗?静兰平时就爱鼓捣这些,可惜做一大锅我们两个都喝不了,还好有你们在,不会浪费。” 这话就听听得了,这年头肉都是好东西,哪有嫌肉多吃不了的? 陆沉穗同样明白,闻言推辞。 没推掉。 陈景和坚持:“再过几天你就该出院了,喝不了几天。” 陆沉穗只得应下。 交谈过几句,陈景和谈及还有工作要忙,拎着被喝光的饭盒起身要走。 “陈叔,”林晚秋叫住他,“马大志的爱人跟他的关系很好吗?他们有几个孩子,是男是女?” 陈景和沉吟一瞬:“应当不错。” “今天刚找一些人问过,马大志能当上卫生院的副院长全靠老丈人家里提携。” “他也是个识趣的,在家懂得伏低做小,各方面都做的条条是道。” “那边应该是对他很满意,所以才会不断提携。” “这么多年下来,就听说过一次,很多年前两人险些闹矛盾,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闹起来。” “至于孩子,他们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市里了,另一个正在镇上读初中。” 林晚秋点头表示了解。 “那么,马大志他的那位爱人性格如何?” 这个陈景和没有特意打听,但查情况的时候倒是有所听闻。 马大志的爱人叫王莉,目前是一名中学老师,平日里性格强势爱管教,将马大志管得服服帖帖的,不喜欢脱离自己管教的事发生。 她的大女儿是二婚,一婚对象是自己选的,结果男方对大女儿不好,外面有情况,所以她果断支持大女儿离婚,二嫁对象直接让自家哥哥找的,婚后倒是一直幸福。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不由疑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和林晚秋想的一样。 无论什么年代,低嫁的女人大多都是图对方给的情绪价值。 马大志这么多年都停在副院长这个职位上没有动,可见也不是个有能力的,起码还在老丈人家的掌握之中。 这样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凤凰男,却在发达后背叛糟糠之妻,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甚至还可能有了私生子… 潜力股变薄幸郎,转眼蹉跎大半辈子,这谁能受得了? 原本保护他的伞,同样可以成为刺向他的刀。 她勾唇一笑:“如果我说,我能让他们两个反目呢?” 陈景和瞳孔骤然放大。 …… “你打算怎么做?” 当着陈景和的面,林晚秋表现得神秘,并没有透露具体做法。 等陈景和走后,陆沉穗不由好奇地问她。 马大志如何她不关心,但她怕马大志不进去,以后田勇还有翻身的可能性。 﨔 第167章 找上马小红 林晚秋话中带笑:“当然发一发好心,让王莉同志知道马大志在外面干的好事了。” “什么好事?”陆沉穗这么问出口后,很快反应过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好多说,她附在林晚秋耳边低声问,“马大志外面是有人了?” 林晚秋给陆沉舟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将两个孩子带出去。 等病房里只剩她和陆沉穗两个的时候,她扬了扬眉头,话中暗示满满。 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不止呢,而且还可能有了私生子。” “而且他外面那位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陆沉穗愕然,继而开始思索。 结婚以后她一直待在镇上,所认识的人和林晚秋不该有交集,她们两个都认识的人大概率是石溪村里的人。 而能让林晚秋这么幸灾乐祸,很不得看好戏的那位… 陆沉穗猛地瞪大眼睛,猜出一个名字。 “王梅?” 林晚秋略带诧异,同时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猜到了?” 陆沉穗虽然猜测可能是王梅,但真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答案,还是难掩震惊。 “真是王梅?” “那…你说的私生子…你那个弟弟?!?那林根生他…”岂不是在帮别人养儿子了? 林大壮出生的时候她没在村里。 不过因为她在田家一直没有生出儿子,反而在生完第二个女儿以后就不愿意再生,弄的田家人不愉快,也不给李来娣和陆沉粮这些她的娘家人好脸色。 李来娣受田家人所托,每次过来都要劝她生儿子。 还总提起王梅,说对方哪怕是二婚,年纪不小了,但嫁给林根生几年以后,不是照样生了个儿子吗? 她说男人就得有个儿子才能成长,担起家里的责任。 林根生那位不靠谱的,在有了儿子以后照样知道干活疼儿子。 李来娣看不到她身上的伤,看不到她麻木痛苦的神色,看不到一旁想要迎上来关心姥姥的丫丫,眼里只有田家给她的些微好处,拿着为她好的借口一次又一次给自己谋利。 她总用王梅生儿子来劝陆沉穗。 却原来,林大壮居然不是林根生的? 这一刻陆沉穗觉得极具讽刺。 却见林晚秋对她竖起大拇指:“二姐就是聪明。” 陆沉穗苦笑:“你就别乱夸了,我要是真聪明,现在日子哪能过成这样子?” 林晚秋给她掖了掖被角,看了眼陈景和走的时候,替她挂上的吊水瓶。 “哎呀,英雄也有生不逢时的时候嘛。” “而且谁就能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代呢?” “二姐你才三十岁,你的时间还有很长,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倒不是宽慰,她是真这么想的。 都说把猪放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后世很多人都认为,接下来这一二十年是飞速发展的时代,许多富豪都在这个阶段完成了原始财富的积累,之后更是一飞冲天。 三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林晚秋掐指一算,陆沉穗起码还能给她打三十年的工。 嘴都乐歪了。 “晚秋?晚秋!” 看着眼前莫名起来乐起来的人,陆沉穗一头雾水,连叫了两声。 林晚秋回过神,一本正经。 “二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天选打工人非你莫属! 陆沉穗倒没想那么长远,只是问起: “你还没说你打算怎么办呢,马大志再不济也是和王莉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们哪怕是直接上门,告诉对方马大志在外面和王梅有情况,对方能信吗?” 林晚秋摇头:“很难。” “那你倒是说,你有什么办法?”陆沉穗听得都急了。 林晚秋没有马上说出她的办法,而是试图引导陆沉穗去思考,从零开始培养。 “你觉得王莉最在乎的是什么?” 陆沉穗想了想:“陈院长说她为人强势爱管教,最在乎的可能是怕事情超脱掌控?” 林晚秋看着她。 “不对,”陆沉穗自己否认了,“她可能会在意,但不应该是最在乎的。” 林晚秋提醒她。 “陈院长说这件事的背后,是她支持大女儿离婚,远嫁到市里…” “对!”陆沉穗灵光一闪,“是她的两个女儿!” 林晚秋点点头,满意地开口。 “没错,为母则刚,大多数人当母亲后便有了软肋,而从王莉的表现来看,她肯定很在乎女儿。” “一旦触及和女儿有关的事,她脑中的警铃就会瞬间响起。” 解释完后,林晚秋叫来隔壁病房,先前帮着看顾过陆沉穗的赵大姐,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同时塞出酬劳。 赵大姐略带犹豫:“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陆沉穗听完也是担忧:“马大志是坏人,但他的女儿是无辜的,会不会太过分了?” 林晚秋三观很正:“马大志贪污采买款,王莉动用娘家力量捞人抵抗的时候,他们可没觉得过分。” “他们的女儿也是既得利益者,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 马大志在位期间下去两三位院长,不仅贪墨,还四处安排亲戚,甚至纵容情人的女儿在卫生院横行。 如果放任下去,造成的伤害谁来买单? 有时候过于圣母害的是更多的人,那些才是无辜的人。 …… 放学时间,胜利中学大门口。 马小红一出来就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对方一见到她,便眼前一亮地走过来。 “小同志,你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叫王莉,也在这个学校,不过她是当老师的。” “你认识王莉吗?” 马小红没有马上应下,而是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找她干什么?” 问话的同时,她也在打量对方。 女人年龄不算小,不过看起来比她的娘要年轻一些。 穿的衣服不算时髦,更像乡下人的打扮。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粮票和两毛钱。 “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王莉同志借过这些给我,我想还给她。” 马小红狐疑。 娘还有从乡下来的朋友? 但对方说的不像作假,而且还是要把粮票和钱给她,不是向她要钱。 马小红想了想,接过女人手里的钱和票。 “王莉是我娘,她现在还没下班。您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去以后把钱交给她。” 女人笑了:“我叫王梅。” 﨔 第168章 王莉疑心调查 马小红点点头,没有多想就要离开。 却听身旁的人又问了句。 “小红是只有一个姐姐吗?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弟弟?” 初一的女学生,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 她小时候就听过父母因为家里没有男娃的事吵架。 娘说她生了两个都是闺女,说明爹生来就没有儿子的命,不会再给他生孩子。 可爹说没有儿子马家会绝后。 马小红有时候想,要不是娘自己厉害,或许会像隔壁邻居家一样,生了五个闺女还在生。 但有一年,爹像是突然想通了,说语录上都写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两个闺女养好了不比儿子差。 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因为生儿子的问题吵架。 因着自幼的经历,马小红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问题,语气也冲了点。 “不要!弟弟有什么好的?比不上我姐姐一点!” 说完,她不管对面人是何表情,径直离开了。 她走得急,没看到在她离开后,赵大姐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暗暗嘀咕。 “第一次骗小孩,咋总觉得心里这么别扭呢。” “算了算了,林妹子说的对,她爹就是个坏的,她娘还帮着她爹。” “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那位叫王莉的同志,让她早点查清真相,不要总被瞒着,自家男人在外面养着人,连儿子都有了,她还想着帮一个坏人逃脱惩罚。” “这是一件好事,对,我做的是好事,不是单纯骗小孩!” 赵大姐一辈子做好事,好不容易骗一回小孩,居然还有了心理压力,要自己哄着自己才能骗下去。 一路安慰自己一路回去报告进度。 “见过马小红了?我让你说的话,都说了吗?” “见过了,话也说了。接下来还有需要做的事没有?” 缓过劲儿来,赵大姐略带兴奋,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好歹也是为大家做好事了。 …这是演上瘾了? 林晚秋颇觉好笑,善意地笑了笑。 “没事了,大姐你忙你的事情去吧,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大姐摆手往外走,走出门外以后,又不甘心地回了下头,“真没事了?” 林晚秋哭笑不得:“真没事。” “那行吧,有事还来找我帮忙。” 赵大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心里还在盘算着,老爷子的病是老毛病,按理说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不过出院以后可没这么精彩的事让她看,要不要再多住两天试试? 在隔壁病床躺着的老爷子:…… 谢谢你,你真是我的亲闺女。 …… 王莉是当班主任的,每次放学以后还要再多留一段时间安排事情,总是和小女儿的放学时间不同步,所以每次都让小女儿先自己回去,她忙完再回家。 这次出门后,却看到马小红蹲在门外,不知待了多久。 她诧异地问:“你们放学晚了?” 马小红:“没有。” 王莉皱眉:“那你怎么还不回去?都这个点了。” 马小红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边跟她解释。 “下学以后我是想回去的,出门以后碰见一个人。” “她说你之前借过粮票和钱给她,让我帮着还给你。” “钱和粮票?”王莉看着手上的半斤粮票,以及两毛钱,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号人。 她认识的人里面,哪有因为这点东西就找她借的?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马小红有问必答。 “她说她叫王梅,看起来像乡下来的。” 王梅! 这个名字一出,王莉的目光马上变了。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马大志身边出现的那个女人就是叫王梅。 不过马大志处理及时,再加上那时候他的解释是不想马家绝后,想要一个儿子,所以才会意动,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就被王莉发现了。 所以王莉虽然心中膈应,但也被人劝着接受下来。 自那之后,她便松口怀上了马小红,家里才算消停。 直到生下小红发现又是闺女… 王莉甩开回忆,从思绪中回过神。 王梅明明早就被送走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会出现? 一想到马大志可能瞒着她,这么多年以来都在外面养着这个王梅。 一向心高气傲的王莉,当即受不了。 “那个叫王梅的,她还说了什么话?” “倒是没什么特殊的…”马小红不知道该不该说,怕勾起娘的伤心事。 王莉看出异常,不给她隐瞒的机会。 “你只管说。” 马小红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说那些,只是本能地觉得不是好听话。 “她说我只有一个姐姐,问我想不要再要一个弟弟。” 弟弟! 这个久违的称呼,上次听到还是马大志念着要生儿子,以给小红再添个弟弟,以后娘家有保障为由劝她再生一胎的时候。 王莉瞳孔骤缩,心头升起不妙的感觉,眼底也染上几分苦涩。 “那么小红,你想要弟弟吗?” 马小红看出她不高兴,一把上去抱住娘的胳膊表态。 “娘,我不想要弟弟,爹不是也不吵着要弟弟了吗?” “那个人乱说的,娘你不要生气。” 马小红的表现让王莉很欣慰,说明她没白教没白养。 但她知道既然对方敢找过来说这种话,那就绝对不是乱说的。 马大志那家伙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而且还是比马小红小的… 身为中学老师,马小红脑子不笨,很轻易便想到从几年前开始,马大志对生儿子这件事只字不提。 原来不是不提,是外面已经有女人给他生了? 王莉眯起眼,过去是马大志装的太好,以至于她对马大志太过放心。 看来得彻查一番。 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带马小红转身再进入学校,找到学校的传达室,拨出一个电话。 “大哥,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一个叫王梅的。她大概…” 挂了电话,王莉找到先前被她支出去,在外屋没有听到她对话的马小红。 “走,我们回去。” 王梅,不论你想要干什么,打算做什么。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这种肮脏龌龊的事,暴露在小红一个孩子面前! 还有马大志… 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准备好饭菜,全都是马大志一个人做的。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喝的丸子汤。” 王莉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以前马大志是忙前忙后伺候着,指望着她娘家那边的提携。 可自从他说不生儿子了之后,总是接口说卫生院忙,很少在家里。 王莉没生出儿子,总是有几分愧疚心,便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反而给了他便利。 再等等。 王莉不想冤枉马大志,等大哥那边查到切实的证据,她一定要让马大志吃不了兜着走! 﨔 第169章 王梅上门 傍晚吃饭时间。 陈景和拎着鸡汤准时过来报道。 这次的鸡汤准备的多,不光有陆沉穗的,连在场其他人都照顾到了。 林晚秋喝着鸡汤,看陈景和在旁边一直欲言又止。 既想问事情怎么样,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林晚秋索性替他开口。 “陈叔是想问马大志那边的事?” 陈景和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看那边一直没动静…” 王莉娘家那边仍没有撤暗中力量,马大志依然处于无法抓捕状态。 先前林晚秋说的夫妻反目,到现在还没看到影子。 陈景和难免会不安。 “等着吧,好饭不怕晚,总得需要时间来发酵。” 林晚秋向他解释,忽然话音又一转。 “不过…我也可以再添把火?” 陈景和从白天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头雾水,不由苦笑。 “晚秋同志,你就别卖关子逗我了。” 林晚秋哈哈一笑。 如实告知对方,她知道马大志外面有人。 现在是用了冒充的办法,将事情捅到王莉那里了。 想再进一步的话,当然是让真人出面了。 这一步就需要用到陈景和。 …… 一整天的时间,王梅和林春娇都没有见到过马大志一面。 结合早上看到的一幕,她们非常怀疑马大志是出事了。 二人心急如焚。 马大志是她们最大的靠山,可不能出事。 吃完晚饭,王梅拉着林大壮出去说要转一转消消食。 实际上她是出来找马大志,打听对方的消息。 在卫生院没打听出来消息,正想出去老地方问人。 就在这时,墙拐角还没走到的地方,传来两个护士的窃窃私语。 王梅隐约听到提及‘马副院长’这个称呼。 她停下脚步,捂住林大壮的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们听说了吗?马副院长的事。” “你是说那件事?你也听说了?” “当然,卫生院里都传遍了,我说马副院长怎么今天一天都没过来呢,原来是外面养的小的大着肚子找上门了,他爱人知道这件事,正闹着要离婚!” “真是没想到,马副院长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在外面搞大别人的肚子,怪不得他的爱人受不了,主要丢不起这个人呐。” “话是这么说,可说起来马副院长只有两个闺女,没有儿子,肯定还是想要个儿子。” “等马副院长离了婚,外面那个就能挺着肚子上位了吧?啧啧,听说那位才三十多岁,还没四十的年纪,真是一步登天了。” 两个护士感慨着,伴随着离开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 王梅却僵在原地。 脑海中不停重复着先前听到的那些话。 ‘大着肚子上门…闹离婚…挺着肚子上位…’ 马大志外面养的人不就是她吗? 这些年她一直听马大志的,安安分分,最多拿着大壮的由头找他要点钱,再让他多照顾着林春娇一点,根本没闹到王莉面前过。 更何况早就五岁了,哪里来的大着肚子上门? 好你个马大志。 说什么现在都是靠王莉娘家,为了两个人的以后不让她找上门,这样两个人才能维持现在的好日子过。 原来都是屁话! 是看她年纪大了,没有年纪小的水嫩,想要一脚把她踹了,让外面的小的上位? 没门! 王梅生了一肚子气,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林大志出去了。 走之前她倒是知道安抚一下林根生。 只说她出去是之前在镇上认识一个好姐妹,对方之前说要给林春娇介绍一个相亲对象,据说对面的条件不错,她这次是先去看一看。 如果合适的话,等林春娇的伤好一点后,就安排他们见面。 她只顾着离开。 却没看到身后林根生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沉思。 说去见别人给林春娇介绍的相亲对象,不带林春娇去,反而带的林大壮? 他心头一动。 看向病床上的林春娇。 “上次从晚秋那里只拿来三百多块钱,我再去问她拿点过来。” 林根生语气自然。 林春娇只当他真是要去跟林晚秋要钱。 一想到林晚秋面对亲爹来要钱,不得不拿钱的憋屈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一点都没拦着林根生。 还一副感激的模样。 “爹,辛苦你了。” 林春娇在这里暗自高兴。 殊不知林根生一出门,就跟上了王梅的脚步。 …… 马大志明显感到家里氛围不对。 但他做出这种事,刚用到王莉家里的能量,对方对他有意见也是情有可原。 他没多想。 眼看昨天一天都没出事,缓过神来便想起昨天早就和王梅约好见面,因着王勇的事却没有见成。 想起白胖白胖的亲儿子,马大志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后。 王梅带着林大壮,气势汹汹地杀了上去。 …… 王莉今早没课,暂时在家里没出门,同样没让马小红去学校。 青石镇响应教育与工农业生产劳动相结合的要求,这几年的时间,即便寒假,胜利中学依然安排学生上课以及参加相关劳动实践活动。 但说起来毕竟是寒假,和平时按时按点的正常上学,还是有些区别的。 自从昨天有了猜测之后,王莉就不愿意搭理马大志,对于他一大早就出去的事也漠不关心。 自顾自在家里备课忙自己的。 可没想到就在马大志离开后不久,门外响起巨大的敲门声。 砰砰砰! “回来干什么?又忘带东西了?” 王莉只当是马大志忘拿东西回来了,没设防地打开门。 一个裹着棉袄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她的跟前,长得算是小有姿色,但这个打扮却有些过时,不洋不土的,中规中矩。 对方手上还牵着一个白胖白胖,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男娃。 是不认识的生面孔。 可结合昨天的事,只一个照面,王莉脑中就蹦出一个名字。 “王梅?” 﨔 第170章 林根生:儿子不是亲生? 王梅同样在打量对方。 因着在屋里,她穿的不算厚,一件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驼色大衣,没有系纽扣,半长的头发有烫过的痕迹,却能看出其中夹杂着白发。 脸上有皱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打扮却算得上时髦。 根本不像马大志口中说的那样,是一个年老色衰,在家怨气冲天不知道打扮的老妇人。 相比较来说,王梅也只占了比对方年轻十几岁的优势。 但年轻就是资本!马大志喜欢就行。 不然他怎么会又去找一个更年轻的,还把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肚子搞大? 王梅愤愤不平,几乎是不怀好意地承认。 “对!我就是王梅。” “看来你听说过我?” “那我就不用解释身份了,让马大志出来见我。” 听着这话,王莉都快被气笑了。 外面养的小的不仅登门入室,而且上来还这么不客气,跟这里是她的家,她才是原配正室一样对她颐指气使的。 结婚多年,马大志都不敢这么对她。 这个叫王梅的算个什么东西? 王莉不怕她,只怕这种腌臜的事被小红听见。 态度同样强硬。 “你过来找我,马大志知道吗?” “这里不是你家,请你出去。” 一个说法都没要到,王梅哪肯出去。 更小的都找上门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再不宣示主权,等以后马大志不只有大壮一个儿子,她这么多年不是白忍辱负重了? 王梅不仅没出去,声音反而愈发地大了。 恨不得用更高的嗓门,将马大志从里面激出来。 “我不出去,除非你让马大志出来见我!” “我倒要问问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在外面又养一个小的,还让那个贱人大了肚子。” “他有大壮一个亲儿子还不够吗?” “我跟了他前后加起来也有十年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原来马大志外面的人,还不止一个?!? 被王梅话中透露的信息冲击,王莉气得大喘气,胸口剧烈欺负。 马大志啊马大志,你到底瞒着我干了多少事! 不等王莉细想,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咣当! 洗脸盆砸在地上,里面的水溅出一地。 从屋内走出,打算倒洗脸水的马小红一无所觉。 红着眼睛抬头,脸上是茫然,怔怔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惨败的唇瓣蠕动着。 “什么叫爹的亲儿子,你是说…爹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 算起来有五六年的时间了,马大志总说闺女一样好。 班上的同学很多都羡慕她只有姐姐,没有需要照顾的弟弟,回家不用帮着带孩子。 在她的心中,亲爹的形象一直顶好顶好。 却原来爹早在外面有了儿子,所以才不需要娘生的儿子,是这样吗? 马小红接受不了。 “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面对女儿眼中的期盼,王莉躲闪了。 马小红便明白了,一下子落下泪来。 下一秒,她兴趣激动,挥舞着手去推搡王梅。 “你们走!这是我的家!” “你们离开这里,我们家里不欢迎你们!” 措不及防之下,王梅险些被推倒。 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付出墙边,要不这一下就摔倒在门外了。 被一个中学生推成这样,王梅恼羞成怒,反手就是用力一推。 先前马小红全凭一股怒气,哪比得上王梅一个成年人的力气,受到这一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咣当! 马小红重重摔在地上的搪瓷洗脸盆上,脸都磕青了。 王莉看到这一幕,怒火直冲大脑,随手捞起地上的搪瓷洗脸盆就砸向王梅。 “我让你给我滚!” 洗脸盆重重磕在王梅额角,砸出一个青包。 王梅痛呼一声,更是觉得委屈,气得瞪大眼。 “你都要跟大志离了还敢打我?” “信不信我告诉大志?到时候你看他是帮你还是帮我!” “随你的便。”王莉有娘家做后盾,根本不怕一个马大志。 更何况,这两天要是没有她娘家的周旋,马大志早就该和田勇一样被带到里面配合调查了,哪还能这么自由地在家里出入? 王莉不再理会王梅,弯腰扶起马小红。 马小红瞅准机会,一个前冲撞在王梅的肚子上,打开门的一个瞬间将她撞出去,再把一旁的大壮一同扔出去,火速关上门。 “都给我滚!” 说着有气势的话,马小红却早已靠在门后面泪流满面。 王莉看的心疼,上前抱住她。 “呜呜呜…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住的是镇卫生院分配的房子,这个时候的居民楼隔音没后世好。 几人先前弄出的动静不小,上下楼和左右的附近邻居都听到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王梅被扔出门外以后,才发现外面早就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 若是换做从前,她早就有所收敛,生怕马大志的名声受到影响,影响到他的工作,和过去一样总是听对方的话。 但今时不同往日。 在她的心里,另一个贱人早就上门闹过,事情都传到卫生院的护士那里了。 哪还差她一个人的话? 王梅不管不顾,继续敲门。 “开门!王莉你把门打开!” “要不是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只会生赔钱货出来,大志怎么会找我?” “是你该反思自己!” “我跟了大志十年,连儿子都生下来了,你还拦着不让我见大志有什么用?” “你在这里拦着我,只会让外面那个大肚子的更得意。” “你把门开开,让我进去找马大志问清楚!” 这些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大。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些,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们听到没有,马大志外面有人了?” “不仅有人,连儿子都有了!” “啧啧,平时他在家伏低做小的,对王莉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连家里只有俩闺女都欣然接受,还说闺女最好,结果背地里原来早就连儿子都生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你们认真听,我咋听着马大志外面不止一个呢?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是什么情况?” 人群中炸开了锅。 众人反应不一,但相同的是都同样幸灾乐祸。 这些人里面也有家里是闺女,想要儿子的,结果家里女同志都拿马大志当例子说让他们学习,不想再多生。 结果呢?家里的女人不生,他就去找外面的。 道貌岸然,还不如他们来的直白。 好歹他们外面没人。 这下看她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片看笑话的热闹中。 林根生躲在人群最后方,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听着王梅口中的那些话,目眦欲裂。 﨔 第171章 悔恨 大壮是马大志的亲儿子? 他养了五年,几乎是捧在手掌心里,为此不惜和唯一的亲闺女决裂的林大壮,居然不是他的亲儿子? 而那个他重金娶回家,多年来眼睁睁看着对方糟蹋亡妻遗物,一心向着对方,为此不惜让亲闺女受委屈的女人。 竟然是别人养在外面的情妇,是别人穿了十年的破鞋! 一时间,林根生的世界天旋地转。 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他硬生生定在原地,心头慢慢涌出滔天恨意。 …… 马大志担心大壮一天没见到他会失望,打算拿钱去供销社给大壮买礼物却发现忘了拿票,只能去而复返。 一回来就看到四周围了一圈人。 而门口处,那个像疯子一样正在歇斯底里地拍门大喊的女人,以及被她拉在手上的白胖男娃。 正是他打算出去寻找的王梅和林大壮。 而王梅拍的门,正是他家的大门! 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话里话外谈论他和王梅的私情。 他们都知道了。 那么王莉和女儿也知道了? 这一刻,马大志脑子里的那根弦直接炸了。 他几步上前扯开王梅,厉喝一声。 “走开,这是我家!” 多少次他耳提面命,告诉王梅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绝对不能让王莉知道。 这么多年来,明明隐藏的很好。 今天怎么会突然上门,出这么大的纰漏? 马大志想不通,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狠狠捏住王梅的手腕。 给她使眼色。 “你这个疯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别人给钱让你来害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别在这里乱说!” 王梅手腕剧痛,心里的火早就烧起来了,哪顾得上看马大志的眼色。 听见这话,她反而愈发觉得马大志心虚,能认外面的女人却不认她。 一把甩开马大志的手。 “不认识我?马大志,这种话你可真能说得出口!” “现在连我都不想认了。” “如果不是我听见了,是不是你外面养的另一个就要登门上位了?” “我没名没分给你生下大壮,大壮今年都五岁了,你还在外面乱搞女人。”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马大志大脑嗡嗡的,耳边王梅尖利的声音更是烦人。 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这两天他没被抓走,全赖着王莉找娘家人周旋。 他了解王莉。 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王莉知道他外面有女人还有儿子,对方绝对不会再管他一下。 马大志心急如焚,心急之下只想让王梅闭嘴。 身体不听使唤一样,挥起一巴掌打在王梅的脸上。 啪! 清脆作响。 王梅的脸又麻又痛,火辣辣的。 下一秒,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响起。 “马大志你打我!我跟你拼了!” 王梅冲向马大志。 马大志一个躲闪,王梅撞在墙上,鼻子都青了。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马家大门打开了。 王莉背着两个大包,拉着马小红的手,神情冷冽。 “马大志,我们离婚。” “以后你在外面的那些破事我都不会管!” 王莉走了,带着马小红一起走的。 马大志心中慌乱至极,喊了一声:“莉莉!” 王莉身形一顿。 马大志眼中露出期待。 但她没有回头,迈开大步越走越远。 完了,这下全完了。 王莉说不会管他的事,那就代表这次的事也不会再帮。 而这一切都怪王梅的携子上门! 马大志越想越急,同时也越想越恨。 一想到这件事情,或许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以及他接下来要承担的后果。 马大志再也忍不住,回身对着王梅拳打脚踢。 “都怪你!你说你没事为什么要过来?” “这么多年,我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你为什么非要过来!” 王梅被打的浑身疼,躺在地上打滚求饶。 被马大志逼着发誓说再也不来了,还要找到王莉给王莉道歉。 林大壮早看傻眼了。 躲在角落里生怕马大志连着他一起打。 打了好一通,才有看热闹的出面阻拦。 马大志气喘吁吁收手,指着王梅。 “以后别再过来!” 王梅心中恨得要命,见别人把马大志拦住,胆子大了起来。 拉着林大壮给马大志甩下几句话。 “好!既然你一点都不念着情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以后你别来找大壮,大壮也不再是你的儿子。”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生闺女命的人,能不能让外面那个给你生下第二个儿子!” 王梅当然希望,外面那个小的怀的是闺女。 那样马大志只能回头找她和大壮。 可如果对方生了儿子,她也只能认命。 少了一个马大志,还有一个林根生。 就是以后的日子会紧巴一点。 但守着林晚秋和陆沉舟,总能捞到一点。 闹剧结束。 马大志在众人的劝说下回了家。 他第一时间用家里的电话给王莉娘家哥哥打电话。痛哭流涕承认错误,表明态度,说自己已经把那个闹事的女人赶出去了,希望大舅哥能帮忙劝一劝王莉,让王莉带孩子回家。 被电话对面臭骂了一顿。 并明确表示,他会遵循妹妹的意愿,不会再帮马大志抵抗上面的压力。 挂断电话,马大志两腿一软,颓然跌落在地。 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的悔恨。 当年就不该被王梅诱惑,鬼迷心窍地跟她在一起。 跟着王莉在一起就算只有两个女儿,好歹别的方面都有保障,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没过多长时间。 门外传来敲门声。 砰砰砰! “开门!我们是纪委派来的,请马大志同志过去配合调查。” …… 回去的路上,林根生脑海中依然不停地闪现出,先前看到的一幕幕。 他没忍住,扶住一棵路边的大树,哇哇地大吐特吐。 恶心,真恶心! 他和王梅结婚不过十几年的时间,结果王梅跟马大志就跟了十年。 还有林大壮… 以及在病房里躺着,对他颐指气使,指挥他干这干那,总是用林大壮的去留来威胁他的林春娇。 没一个好东西! 﨔 第172章 不养了 收到审计那里打来的消息。 陈景和直呼神了。 原本上面透露出来的信息里,这件事起码要僵十天半个月,要是时运不济或许一个月都说不定。 而且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定了马大志的罪。 没想到在林晚秋手里,事情不过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解决了。 他想了想,提前从卫生院离开,去供销社买了一堆东西拎回家。 王静兰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忙不迭上去伸手帮忙。 “你这是要干什么,提前过大年了?” 陈景和:…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爱人这么能说。 “多做点好的,我给晚秋同志那边带过去。” 王静兰倒是没意见,甚至比他还要积极。 “说的也对,当时在火车上要是没有晚秋,我可保不准现在还能有这么生龙活虎。” “可惜那孩子什么都不要,光吃一顿饭哪儿够?” “以后只要她还在这里,我顿顿给她做好吃的去。” 要不是顾忌着住院的是林晚秋的姑姐,而且还是因为孩子没了,小产的时候大出血这种事情住院,不好勾起人的伤心事,她早就想上门探望了。 现在不过去探望也行,多做点吃的好歹表明心意。 王静兰干劲儿十足,拎起东西就走。 好悬没把后面的陈景和给忘了。 “你进来干嘛?” 陈景和撸起袖子:“我给你打打下手。” 王静兰提溜出来两根萝卜:“不忙着卫生院的事了?” “你不是说那个马大志不好弄,正犯愁呢,哪来的闲情逸致过来给我打下手?” 一提到这个问题,陈景和就憋不住笑。 “哈哈哈,问题都解决了!” 不等王静兰问他,他就把前因后果全都一五一十吐露出来了。 “这次多亏晚秋同志,要不然事情不一定要拖到什么时候。” 王静兰恍然,接过话茬。 “那是得好好感谢,晚秋救了我一次,又帮了你这次的大忙,可是我们家的贵人,不能怠慢。” “你等我多做几样拿手菜。” 陈景和配合着:“有费力气的活尽管交给我,别把你累到。” “老夫老妻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说这种话。” 王静兰白了他一眼,脸上却不自觉地挂上了笑。 …… 王梅在路上整理了一下,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让脸上那一巴掌的红稍稍褪去,又整理一下衣服。 对着玻璃的反光照了照。 玻璃面上的人不见先前的狼狈模样,总算是能看了。 王梅松口气,拉着林大壮回病房。 进门后,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有林春娇一人。 “人呢?” 林春娇不甚在意,下巴往门口方向一扬。 “去找林晚秋要钱了。” “这个时候要什么钱…” 王梅嘀咕了一句,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 万一以后马大志真不认大壮了,林根生那个没本事的更靠不住,还得从林晚秋那里入手,现在多要点正好。 她便没说什么,只是一声叹气。 “春娇,出大事了!” 之前有林根生在场,她不好跟林春娇解释。 现在林根生不在,她便将事情从头到尾告知了林春娇。 从她昨晚听到两个护士的谈话开始,一直到今天她带着林大壮杀过去,结果却被马大志打了一顿为止。 对方很可能即将有其他的儿子,所以根本不在乎她和林大壮的去留。 林春娇听完心里慌成一片。 “那我们能怎么办?” 重生这么久以来,她在陆沉舟那里一点进度都没有,前不久得知自己的工作还弄成这样,目前能指望的只有马大志。 前世这个新院长陈景和也来过,但他属于空降,没有本地基础,待了没一年又灰溜溜离开了,最后卫生院还是有马大志主导。 可那个时候,马大志因着大壮的关系对她们母女一直照顾有加。 根本没有这种糟心事。 难道前世也有这个大肚子的女人,只不过对方一直没有被爆出来? 林春娇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归结于,这些可能是她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王梅重重地坐在板凳上,暂时稳住心神。 “还能怎么办?先扒住林根生再说。” “以后你收敛点,林根生暂时还算听话,别惹得他也出幺蛾子。” 林春娇一脸地不在乎,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怎么可能?娘,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就林根生那种乡下的废物,只有他扒着我们上赶着给钱,求我们留下的份。” “说他出幺蛾子,就算他有意见又能怎么样?他舍得大壮吗?” “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王梅过去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时她尚且有退路。 如今马大志靠不住,没了退路,总得小心谨慎一点。 门外,林根生站了许久没有进去,将二人的话全部听入耳中。 脸色阴沉到极点。 猛地推开病房门。 砰! 一声巨响,让王梅吓了一跳。 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你干嘛?” 林春娇同样被吓到,她就没那么温和了,当场开骂。 “你会不会开门?这么用力这么大声是想吓死谁?” 林根生直勾勾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林春娇被看得瘆得慌,一下子偏过头。 “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通。” “不是说出去要钱了吗?钱呢?” “你别跟我说,你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是空着手回来的。” “大壮去镇里上学,以后的吃穿住都需要钱,你这样怎么养他?” “靠你在地里刨食挣得那点工分吗?” “那点工分够干个什么!” 林春娇虽半坐在床头,需要仰着头才能对上林根生的视线,但她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极力贬低林根生。 她在等林根生伏低做小。 等林根生像往常一样认错,上赶着来伺候她。 就连王梅也没在意这点事。 他们都习惯了,习惯了林根生的退缩。 却见林根生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吓人,声音闷闷地开口。 “那就不养了。” 王梅母女齐齐反问:“什么?” 林根生顺从惯了,听得这话,林春娇还没反应过来,随手捞起桌上的搪瓷饭缸就向他砸过去。 “什么叫不养了?大壮可是你的亲儿子,是你说不养就能不养的?” “行,你要是不养可得掂量着点,到时候我娘带大壮走的时候,你别拦着不让走!” 﨔 第173章 林根生暴打王梅母女 咣当! 搪瓷饭盒越过林根生的肩头,重重砸到他身后的墙上,墙皮被撞得纷飞开来。 林根生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林春娇。 林春娇被看得心底发寒,略微心虚。 但她在对方面前强硬惯了,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王梅刚经历过马大志的暴打,倒是没这么硬气。 她几步上前捡起搪瓷饭缸,揉一揉林根生的肩头打圆场。 “哎呀,春娇还小,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是当爹的,就多让一让春娇,这点事不值当生气。” 林根生一胳膊肘将她掀翻在地。 “我是当爹的?我算什么爹!” 王梅摔得屁股生疼,心里生出一股火。 说话语气也冲起来。 “后爹也是爹,春娇在林家待这么些年,连姓都改的林,现在你不想认了?” “再说,我还给你生了唯一的儿子。” “现在你就这么对我?” “儿子?”一说起来这个,林根生就恶心,就想笑,指着王梅鼻子大骂,“你敢说儿子是我的?” 王梅一下子慌了,眼神略带躲闪。 “你什么意思?大壮可是姓林,是我嫁过来以后才生的。” “你是不是又被林晚秋骗了,误会我什么了?” 林根生气得浑身发抖。 “误会?我今天早上,亲眼见你搂着马大志不放,一口一个大壮是他的亲儿子!” “骗了我六年,从你怀孕到生,到大壮长大,都是我忙前忙后,忙着替别人养儿子!” “你是觉得我很好骗?” “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使本事拿捏,到马大志那里,就算他拿你当麻袋打,你都屁话不敢说一句,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再也克制不住,也不想再听她们母女辩解的话。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骗他,就是看他老实好欺负。 挥起一拳直冲王梅的面门。 砰地一拳。 当场飙鼻血。 他仍不解恨,一拳接着一拳,拳打脚踢的。 王梅边躲边求饶边向林春娇求助。 林春娇在病床上都看呆了。 眼看林根生一脸狠相,完全是下死手的状态,她哪敢上前阻拦。 躲在被子里听着王梅的惨叫声瑟瑟发抖。 大壮平日对林根生多有亲近,不明白他的变化,大着胆子上前拽他的腿。 “爹,你别这样打娘,娘都流血了…” 林根生打急了眼,一个挥手将他甩在地上,挥拳也想打。 面对养了五年,从小看到大的稚嫩面孔,没下得了手。 将林大壮扔到一边,继续打王梅。 打得差不多了,又把林春娇从病床上拽下来打。 林根生在地里干体力活,力气不小,打得她们毫无反抗之力。 一时间病房内充斥着母女两个的惨叫声。 叫声引来医院的工作人员。 奈何林根生情绪激动,直到把母女两个打得鼻青脸肿,从王梅兜里拿出昨天去林晚秋那里要到的350块钱以及各类票证为止。 “大壮不是我儿子,你让他的亲爹来养,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林根生走了。 原地只留下看热闹人的恍然声。 怪不得他会那么生气,养这么大的儿子不是自己的,换做是谁都会被气炸。 同时对着留下的王梅母女两个指指点点。 说王梅是破鞋,不知检点。 林春娇甚至在人群中,看到和她关系极差的张胜男。 对方的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该来的报应,迟早是要还的。 后面的事林根生不知道,也不关心。 揣着手上的钱,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他要将这些被王梅母女两个,骗着让他讨来的钱,拿去还给林晚秋。 至于断绝关系书… 他只有晚秋一个闺女,亲生的,怎么可能断? 这些年他被人骗,晚秋受委屈了,看到他拿钱回归,晚秋一定会很高兴吧? 林根生眼中满是期待。 …… 隔了一晚上,田母终于再次见到田勇。 田勇紧急跟她交代。 “大志叔那边能抗衡,事情到最后是什么定论还不一定。” “一定要盯紧陆沉穗那边。” 旁边有人看着,他不敢说太明白,大致意思就是只要马大志不进来,他就有翻身的可能性。 但他做出私下记账,留下证据被人拿捏的这种事以后,马大志对他只会有怨恨,但两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果他一直在里面待着,马大志也不会安心,所以在确保安全后肯定会想法设法捞他。 不过在这之后,两人就算彻底决裂了,对方以后恐怕不一定会继续管他。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让陆沉穗改口。 只要她说一句提供的记录本是捏造,一切环节都好打通。 田母听明白,点点头表示知道。 从这里一出来,她就直奔镇卫生院而去。 …… 病房内。 林晚秋扫过这一大桌子饭菜,眼角略微抽搐。 “就我们几个人,吃这么多?” 时间上没错啊,这不是最奉行节俭的七十年代吗。 陈景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浪费的人。 怎么现在突然抽抽了? 可这桌子上的饭菜。 炖成奶白色的猪蹄汤,红烧肉,炸出来的萝卜肉丸… 不仅丰盛,还因着冬天蔬菜少的原因,用肉更多一点。 这些在后世或许只是家常菜式,但在这个年代,光是这么多量的肉票,都能让一个三口之家攒上好久才能攒的够。 结果陈景和把这些东西,一顿饭就都端上来了? 别说林晚秋,连陆沉穗这个真病人都不敢动筷子吃。 陈景和很诚恳:“你帮过我两次,不过是请你们吃一顿饭,没什么的。” “吃不完可以放着下一顿吃。” “我跟食堂打过招呼,你们拿着过去他们就会帮你们热菜。” 林晚秋推辞不掉,只好认下。 马大志被抓走后,陈景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先前做饭耽误不少时间,将心意表达到位后没多久,他便告辞离开了。 丫丫闻着一桌子吃都没吃过的好东西,哇地一声惊叫。 “好香啊!” 她离得很远,连靠近都不敢靠近的样子,在距离几米开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吸着鼻子闻饭香味。 﨔 第174章 朝窗外扔 林晚秋看的心酸,招手把丫丫拽过来。 “丫丫喜欢吃这些吗?” 丫丫点头又摇头:“喜欢…嗯…不太清楚。” “这还有不清楚的?”林晚秋扶着她瘦弱的肩膀。 丫丫咽了咽口水:“就是闻着香,很多都没吃过,不清楚。” 这年头大家吃的都不好,但丫丫都十一岁了,他们还是在镇上生活的,里面居然一样都没吃过? 林晚秋看向陆沉穗。 陆沉穗满脸心疼:“自从妮妮早产出来却离开后,他们就不让我上桌吃饭了。” “连带着丫丫也是。” 妮妮就是她第二个早产生下的女儿。 虽然妮妮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走了,陆沉穗甚至没来得及去看上一眼,最后埋葬的也只有自己的胎盘。 但她还是给二女儿起了个小名。 田母本就节省,平时很少做肉菜,但凡做了点肉也会是田家人自己吃,哪里肯给她们。 田家有田母守着,她就算手上有点钱,也不敢买肉回家做。 所以丫丫长到这么大,竟是连肉都没吃过几次。 怪不得这么瘦弱。 林晚秋瞥了陆沉穗一眼。 这几天的时间,在她的引导教育下,对方的思想已然在悄然转变,起码不会只知道忍着委屈不说了。 此刻对方羞愧不已,愈发意识到她的退让,伤害的只有她和丫丫。 林晚秋不好再多说什么,徒惹对方伤心。 直接往丫丫手里递了双筷子,只说:“吃!” “这里这么多的东西,今天管够,敞开了吃,不吃也是浪费。” 丫丫看着眼馋了许久油汪汪的红烧肉,迟迟不敢动筷子,条件反射般左看右看。 虚空中像是有个声音,在厉喝让她不许上桌。 说她只是个赔钱货没资格吃肉。 红烧肉的香气近在鼻尖,却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嘴。” 丫丫下意识啊地一声张开嘴。 下一秒,香喷喷的红烧肉便滚入她的口中。 眼前的林晚秋眉眼柔和,周身好似发着光。 “尝一尝,好吃吗?” 舌尖上的红烧肉烫得丫丫眼眶发热,轻轻地咬下去。 肉香和酱香在口腔中全部爆炸开来,还带着一丝丝的甜。 和想象中一样香糯。 丫丫用力点头:“好吃!” 林晚秋听完就往她碗里塞肉。 什么肉都塞。 “好吃你就多吃点,到时候长大高个儿,身体壮壮的。” “吃的又高又壮,就能保护娘了!” 丫丫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附和一声,加快了吃饭速度。 一旁的陆沉穗早已呆滞。 林晚秋低声在她耳边道:“看到没?丫丫比你要强。” “你这个当娘的可不能输给闺女,赶紧给我振作起来!” 陆沉穗回过神应了一声,拿起筷子边给丫丫和冬冬夹菜,边默默记下在场几个人的口味。 以后万一真要去军属院生活在一起,她总不能在家闲着当蛀虫,得清楚几人口味上的偏好。 吃饭间。 林晚秋只觉得手掌心被人捏了两下。 陆沉舟悄然附过来。 “还是你有本事,二姐脾气犟,以前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那时陆沉穗不说实话。 再加上田家一家子爱对外营造名声,对陆沉穗的种种行为都没有传出去,他即便托人打听过也没打听出大问题。 再加上陆沉穗的不配合。 最后也只能任由她继续在田家待着。 一直拖到现在。 林晚秋哼了一声认下:“那当然,这个家没有我得散。” “嗯,”陆沉舟不能再认同了,声音低低地附和,“你是家里的定心骨,我们都需要你。” “你们?” “主要是我,我离不开你。” 哼,油嘴滑舌的。 家里的男人突然变得越来越会说话。 林晚秋都快被哄成翘嘴了。 正高高兴兴吃饭。 从外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田母刚看完儿子,心里本来就窝着一团火,结果赶了一路风尘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陆沉穗这一家子始作俑者,不仅没有儿子那般狼狈窘迫,反而个个眉开眼笑,其乐融融地在吃一大桌子菜。 还都是好吃的。 过去田家过年都没这么吃过。 田母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了。 “陆沉穗,你故意举报阿勇,让他被抓进去,现在反而在这里庆祝?” “吃!我让你们吃!” 她几步上前,张手就要抓住桌角掀桌子。 有了在村长家,被李来娣掀桌子的前车之鉴。 林晚秋大呼不妙。 上去一脚把田母踹翻在地。 扭头喊陆沉舟。 “愣着干什么?帮忙!” 自家媳妇这干脆利落的动作,陆沉舟都看愣了。 听到呼唤,他没迟疑地上去帮忙按住田母。 “放开我!你们没权利这么对我,信不信我报公安!” 田母奋力挣扎。 奈何陆沉舟力气大,她挣扎不过。 尤其田母身形矮胖矮胖,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在地上一蛄蛹一蛄蛹的,一直蛄蛹个不停。 很滑稽。 林晚秋忍得很辛苦。 “你到底来干什么?”怕不是来搞笑的。 田母态度很坚决地蛄蛹:“你先放开我,不然我不会说!” “哦,那你别说了,”林晚秋告诉陆沉舟,“直接扔出去吧。” 田母蛄蛹得更厉害了。 “别扔!放开我…我说!” 林晚秋眼神示意陆沉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田母不甘心地看向陆沉穗。 “我过来是为了找你。” “你跟上面说一声,说本上的东西都是你瞎写的,跟阿勇没关系。” 她习惯命令式的语气,说完就等着陆沉穗答应。 像往常一样,对田家几乎言听计从。 可陆沉穗摇头了。 “本上的东西都是我亲眼所见,全部真实,不管谁来问都是这个答案。” 田母脸色瞬间铁青。 “你和丫丫两个赔钱货在我们田家吃穿用度,免费养你们几年还不够用,还想毁了阿勇?” “我真是做了什么孽呦,碰上你们两个扫把星!” 田母嘴里一直在骂,脏话不停。 陆沉舟的脸色沉下去。 陆沉穗捂住丫丫的耳朵,不想让她听那些污言秽语。 林晚秋更直接。 上去就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世界清净了。 田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脸上还火辣辣的。 这个年纪了,还没人这么打过她。 林晚秋居然敢,居然真的敢打她! 她剧烈地蛄蛹,骂出更多的污言秽语。 林晚秋打开窗户,冲陆沉舟一扬下巴。 “朝这儿扔。” 这可是三楼! 﨔 第175章 撞上 田母喘着粗气一翻白眼,好悬没噶过去。 她都六十多了,要是真被人从三楼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一时间心头的惧怕后知后觉涌出。 迅速占据所有心神。 顾不得想其他,第一反应就是求饶。 “别扔!我不骂了!” “别呀,”林晚秋眉眼温柔,笑眯眯的,“折腾这么一大遭,哪能说不骂就不骂呢?” “来,朝着这儿骂,这里视野开阔,位置高,连带下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她指着窗户外面,让陆沉舟把田母带到窗边。 田母只扒着头看了一眼,双腿直打颤,牙齿打架。 “别别别…” 过度紧张之下,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晚秋睨她一眼:“以后还敢乱说吗?” “不不不…”田母差点咬到舌头,也没说出那句不会。 一旁的陆沉穗和丫丫都看呆了。 田勇别看一把年纪,但在家里大事小事很多都听田母的。 田母在家里嚣张惯了,母子一条心,对她们俩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二人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是吓破胆子。 稍微一吓唬就成这样。 林晚秋觉得没意思。 尤其是田母一大把年纪了,这年头的人生孩子不注意恢复,万一真给吓尿了。 尿在病房里该多恶心。 她从陆沉舟手里接过田母,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扔到门外。 “滚吧。” 田母连滚带爬地滚了。 滚到一半,看到周围听到动静,聚集而来的众多围观者。 围观者中还有不少卫生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她认识的。 一下子又找回一点胆子。 想起田勇交代的事,咬咬牙躲进对门的病房。 关上门,只让声音远远地传出去。 “大家伙评评理啊!陆沉穗跟阿勇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们家没少她吃没少她穿的。” “结婚十来年就生了个丫头片子我们也没说离婚,谁知道养出个白眼狼!” “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东西,污蔑阿勇说他拿了食堂的钱。”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哭啊!” “早知道招进来一头饿狼,我那时候就不该催着阿勇结婚。” “要是阿勇出不来了,那我老婆子也不活了!呜呜呜…” 哭得略假。 奈何周围有人就吃这一套,不少人窃窃私语,看林晚秋这边的眼神已然不对了起来,现场嘈杂一片。 林根生拿着从王梅那里抢回来的三百五十块钱以及各类票据,一路上都难掩激动的心情。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林晚秋看到他和钱的时候,脸上开心的笑容。 不等他走到位置,就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大堆人。 人群议论纷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这些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个略带耳熟的声音… 对面病房内,田母见勾起舆论,暗自窃喜。 从病房内出来,给出一个看似偏向对方的‘台阶’。 “这样吧,我不要别的,只要穗穗愿意跟我过去签字说明真相,还我儿子一个清白就好,多的我就不要了。” “还有那个林晚秋,她必须给我道歉!” “你们不知道,刚才她差点把我给杀了,她想把我从三楼推下去…呜呜…” 她一边向周围的人哭诉,一边冲向林晚秋,想着林晚秋肯定被这么多人的架势吓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不敢反抗。 她能趁机上去打几下,以报之前被对方扇巴掌的仇。 林晚秋看出她的打算,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右脚却点地活动着脚腕,打算待会儿送她个大的。 林根生却心念一动——儿子?母子两个? 不等他想到什么,就看到那人伸出手要打林晚秋。 他想也不想地上前,赶在田母接近林晚秋之前一把薅住田母,将对方甩到一旁。 田母晕头转向地被甩走,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当场痛呼出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根生邀功似地上前:“晚秋,你没事吧?” 林晚秋遗憾地放下脚,看了眼先前陆沉舟悄然抬起的手。 转头看向多管闲事的林根生。 “你过来干什么?” “我…”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而他却因为大壮疏忽了亲闺女。 只要一想起来这个,林根生就觉得难以启齿。 他深吸一口气,递上手里的钱。 “这是你给爹的钱,现在爹用不上了,你拿回去吧。” “上次是爹不对,签的东西不能作数,我们是亲父女,哪能靠签个字就断了关系的?” 林晚秋睨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 “怎么着?嫌钱太少,不够用,还是觉得这点钱太亏了,想用上次的声明书换更多的钱?” 听着这些嘲讽的话,林根生心里难受极了。 摇着头:“不是,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林晚秋收起视线,“你在想什么是你的事,我没理由次次都配合你。” “昨天是你带着人过来逼我给钱,之后亲口应下,亲自写下的签字,隔一天就跟我说后悔,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断绝关系的声明都签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以后你不是我的爹,我也不是你的闺女。”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要你别总来碍我的眼。” 这么多年以来,林根生被王梅母女使唤得团团转,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去思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女的关系已经差成这样了? 林根生嗓子里就像堵了棉花,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吐出的都是支离破碎的无意义音节。 “晚秋…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和林晚秋分开,真正断绝父女关系。 从来没有。 “哈哈哈哈哈…” 田母缓过劲儿后从头听到尾,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不由哈哈大笑,指着林根生。 “你说你好笑不好笑?” “人家都不愿意认你这个亲爹,你上赶着非要过去给钱,还管我的闲事。” “省省吧你!” 田母这话几乎是当众打脸。 收到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林根生脸色难看至极。 田母也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 﨔 第176章 狗咬狗 她指着林晚秋。 “大家快看!就是这么一个女同志,长得人五人六的,结果连自己亲爹都不认。” “怪不得我儿媳会做出丧心病狂,举报我儿子的事,原来都是她这个丧尽天良的人挑唆的。” “像这种人简直是…” 田母声音尖利,嗓门又大,没一会儿便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众人听着她的骂声,一个个对着林晚秋指指点点。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爹的把你养大就不容易了,就算真有点错事,哪上升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就是,真是不懂事,我看这人心思坏透了,就是看亲爹年纪大了不能挣钱挣工分,就想着断绝关系以后不给亲爹养老。” “啧啧,这种人活该天打雷劈。” 林根生站在人群中央,听着众人口中的谩骂和指点。 那些他同样认为是对的言论。 这次他没有动,没反驳,只静静地看着林晚秋。 林晚秋嗤了一声。 林根生这副死样子。 是想让她迫于压力道歉,重新接纳对方,还是想看她被这些人骂‘醒’? 果然还是老样子,还好她从未对林根生抱过希望。 “行啊,你们觉得他可怜,你们可以把人认回去当爹养着。” “怎么样?你们谁要认?” 所有人面面相觑,下意识闭嘴。 更有甚者觉得自己离得近,生怕沾上关系,向后退了一大步。 众皆哑然之际。 人群大后方传来一道高呼。 “根生!” 王梅拽着林大壮一路疾奔而来。 一跑到林根生的面前,就把手上的林大壮往前一推,让他跪在地上。 “快,跟爹磕头道歉,让爹跟我们回去。” 林大壮听话地下跪磕头,叫了声爹。 林根生向旁走几步挪开,脸色发冷。 “我不是他爹,以后也不会再当你们的冤大头,更不会养他。” 王梅急了。 “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大壮姓林,还叫了你这么多年的爹,就算不是亲生的,不也让你白得一个儿子吗?” “你光跟我计较那些,那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帮你带闺女,还在家里生下大壮。” “大壮给你当这么多年的儿子,就白当了?” “再说你就林晚秋一个亲闺女,这些年你跟前只有大壮,她都不要你了,你以后不还得靠大壮吗?” 这些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好家伙。 他们还说什么事呢,原来是一个为了儿子不要闺女的,现在发现儿子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会悔悟过来找闺女道歉。 还有这位后娘说的话,儿子不是自家男人亲生的,居然还能说出这种逆天言论。 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啊! 震惊的同时,众人也渐渐醒悟过来。 有了后娘离后爹就不远了,再加上所谓的亲儿子,林晚秋在家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怪不得她不肯认自己的爹。 是他们错怪林晚秋了。 众人画风一变,转而对着林根生和王梅等人指指点点,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 说什么林根生活该,早前任由后娘欺辱亲生闺女,现在用到闺女才想着亲近,哪有这么好的事? 骂林根生有眼无珠,放着亲闺女不要,硬要养外面的野种,没儿子也是活该。 原先旁听的话加倍落到身上,林根生不堪受辱。 神情恍惚,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对着林晚秋惨然一笑。 “晚秋,看着他们这么说爹,你解气了吗?愿意原谅爹了吗?” 潜台词是,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这么说我? 林晚秋:“当然不是。” 林根生脸上露出希冀。 虽说被人骂这些话,但只要闺女愿意心疼他,愿意醒悟去原谅他,那一切都值得。 他等着林晚秋的靠近。 却只等来林晚秋噔噔噔地跑回病房,再噔噔噔地拎着把凳子跑出来。 她把凳子放在门口坐上去。 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周围人对林根生的骂声,姿态惬意。 林根生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爹了?” “你这么伤心干什么?”林晚秋好似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刚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难道因为刚才你兜里不趁手,没能嗑上瓜子,所以觉得不公平?” 这句话简直就像灵魂拷问。 林根生一下子连站都站不稳,浑身无力地扶住墙。 王梅脸皮厚,还带着大壮去拉扯他。 田母尖利的嘲笑声如魔音灌耳。 在某一时刻,电光火石之间。 曾经听到的一次交谈声突然闯入脑海。 林根生一下子想起来。 “是你!” 他甩开王梅母子,几步上前拎起田母。 “我记得你的声音,那时候就是你和你儿子说——” “说你们骗你儿媳早产生的闺女死了,背地里却把孩子卖走换了一笔钱!” “你才是坏的脚底流脓,还好意思笑话我?” 闻听此言,众皆哗然。 今天的消息真是劲爆,一条比一条离谱。 他们看得可算过瘾了。 “什么?” 病房深处,传来一道女子的惊呼声。 陆沉穗不顾身体虚弱,跌跌撞撞地从病床上跑下来,扶着门框边,眼睛红的惊人。 质问田母。 “他说的是真的吗?” “当年妮妮生下来根本就没事,是你们骗了我,把妮妮抱走卖人了?” “那时候你们不让我见妮妮最后一面,说妮妮已经走了,走的时候样子很可怖,说我看了只会伤心。” “不论我怎么跪下来求,你们都不让我看哪怕一眼。” “原来不是因为你们怕我伤心,是因为妮妮早就被你们卖走了是吧?!?” 她的质问歇斯底里。 眼泪直往脸上淌。 “没证据的事你可别乱说。” 田母眼神躲闪,不敢承认,心虚地挣扎。 “放开我!你们没资格这样对我。” “我要报公安,报公安有人打人了!你们打人了!” 她拼命挣扎。 林根生常年做农活,又是个大男人,力气当然不是田母能比的,任她如何挣扎都挣不脱。 “行,报公安,当然要报公安。” 看了一场闹剧,林晚秋站出来,冷声相对。 “加上拐卖人口这条罪,够你和田勇在牢里面相见了。” 林晚秋没有犹豫,安抚了陆沉穗几句,暂时将她扶回病床上。 她则让陆沉舟看住田母,她则去离开去报公安过来抓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田母颓然跌落在地。 﨔 第177章 人生没有早知道 虽说拐卖人口的罪刑,直到79年才正式出台,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一部系统的规定。 但有一系列的政策、法令等来惩治这类行为。 拐卖儿童行为可以被视为严重违反社会公德和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行为,一般同样会对拐卖者予以刑事处罚,只是具体的定罪量刑依据可能不像后来79年的规定那样明确和规范。 这个年代不少人会卖小孩,不过那些更多是孩子父母协商一致的,很少起纠纷闹到公安这一步。 不像田家是瞒着陆沉穗进行的。 林晚秋去找公安的档口,不知道谁把陈景和也找来了。 她回来以后就见到陈景和站在田母跟前,不知道跟田母说了句什么。 田母的脸上全然是绝望。 等公安把人押走接受调查的时候,林晚秋好奇地问了一句。 陈景和笑了笑。 “就是告诉她,马大志被抓进去了。” 林晚秋当即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赞同地看了一眼,提醒他。 “田勇是镇卫生院食堂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在你的手下。” “手下人被抓进去一天,你不过去探望关心一下?” 顺便再告诉田勇,马大志被抓的消息。 得知自己身后无人可靠,届时必然会有心理压力,为了立功赎罪说不定能说出来什么更加劲爆的事情,能钉死马大志的罪名,更甚者将罪名进一步升级。 陈景和深以为然。 “是该去探望,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利,说点什么不用费半天的功夫解释。 田母被公安带走,陈景和也独自离开。 没有热闹可看的人们逐渐散去。 林根生趁机来到林晚秋面前。 “那次我来找你,路上撞见他们的谈话,他们太不是人了,因为沉穗成了个闺女就给卖了。” “哪能因为是闺女就不要呢?就算你是闺女,爹以前也从来没…” 邀功的话还没说完,林晚秋便出声打断, “林叔叔,你该走了吧?” 林根生愣了一下,反手指着自己。 “叔叔?你叫我叔叔?” 声音满是悲呛。 “不然呢?”林晚秋偏头,“不是早断绝父女关系了吗?” “不叫林叔叔,要叫林伯伯?反正我都行,看你的喜好。” 看着眼前之人认真的眉眼。 林根生踉跄两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 林晚秋是认真的,认真地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以后再也不相往来。 不是在吓唬他,不是气话。 林晚秋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林根生颤抖着手抓住她的手腕,不敢用力。 “爹只有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你还有媳妇、儿子和继女,于你而言他们都比我更重要,”林晚秋拂开他的手,转向陆沉舟时眼底有了笑意,“而我同样有我的家人。” “从今往后,我们各自安好。” 林晚秋带陆沉舟和冬冬等人进了病房。 没一会儿,病房内传来几人杯盏交错,欢声笑语的声音。 林根生站在外面,仿佛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一样。 看着其乐融融的几人,再看一看身前纠缠不休的王梅,以及别人家的便宜儿子大壮。 林根生疲惫地闭上眼。 现在看起来,林晚秋和陆沉穗的关系,都好过他这个亲爹。 他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把林晚秋渐推渐远,将两人的关系过成这个样子的?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 “好了二姐,虽然妮妮被他们卖了,但起码能确认妮妮是活着的,你该高兴才对。” 林晚秋替陆沉穗擦干眼泪,如是安慰道。 按八年前生产来算,如今妮妮的年龄有八岁。 当年陆沉穗一睁眼便得知妮妮早夭的消息,一时间悲从中来。 从那以后她彻底看清田家人的真面目,坚决拒绝田勇再生一个要求,不论田勇用什么方法她都拼死抗拒。 现在小产的这个,是田勇多次给她下药,在她喝下药熟睡之际发生的。 为保万无一失,田家人更是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关在家中强加看管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直到确认她肚子里真的怀上以后,才逐渐放松看管。 陆沉穗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时隔八年过去,她仍记得起当年妮妮在肚子里踹她的感觉。 听到林晚秋的安慰,她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的。” 她只是忍不住埋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轻信田家母子的话,没有当好一个称职的母亲。 如若不然,哪能等到妮妮流落在外八年以后,她才得知当年的真相? 也不知道妮妮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是好还是坏? 田母心理素质差,再加上法律意识淡薄。 当着公安的面都说那是她的亲孙女,她凭什么不能卖这类的话,很快确认罪证。 连带田勇的身上同样增添一条罪名。 二人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有一点,事情是在八年之前发生的,时间久远,而且他们是找中间人把妮妮卖出去的。 经过层层转手,妮妮的下落早已无处可查。 中间人只隐约记起一条线索。 他接手的时候,发现妮妮脖颈右后侧有一道类似元宝印记的红色胎记。 因着女婴的市场价格差了点,他还特意逮住这一条印记去夸赞妮妮是个富贵命,能给买下的人家带来富贵。 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真的多卖出去二十块钱。 所以事情过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当年的这条细节。 不过仅此而已,再多便没有了。 陆沉穗刚升起的希望,破灭了。 好在她记得林晚秋先前的劝慰,知道自己现在是特殊的时期,需要养好身子才能更好地考虑以后,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定下心在卫生院养身体。 而田勇在加上这条罪名,需要数罪并罚之后,处境比以前更加艰难。 在陈景和友好地探望过这位员工后,他为立功举报多项关于马大志的罪责,且条条都能查证属实。 马大志同样数罪并罚,即将面临更严重的刑期。 虽说最终的判决还要走程序,需要一定的时间,但基本上板上钉钉。 﨔 第178章 王梅自投罗网 王莉看准时机,宁可任何婚内的财产都不要,也要和马大志办理离婚。 消息传到镇卫生院,众人议论纷纷。 王梅路过护士站,听到她们的讨论。 马大志离了? 她眼前一亮。 这么多年她守着林大壮,窝在一个小村子里生活,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马大志吗? 马大志总说他和王莉之间的牵扯太多,不好离婚。 她都忍了,前后忍了十几年。 现在马大志离婚,是她该苦尽甘来的时候。 王梅不甘心把一切让给外面的人,让对方嫁进去摘了果子。 忍不住冲进去问。 “马大志…呃,马副院长离婚了?” “马…副院长?”一位小护士愣了一下,马大志被抓走以后,副院长的职位早被撤下来了,哪还有副院长这一称呼的说法? 她心想着眼前之人听口气像是认识马大志,许是有几天没来,不清楚其中的事,正想跟对方解释一下。 边上张胜男撞了她一下,打断她在嘴边的话,主动接过话。 “对,是离了。” “听说他爱人娘家的家境很好,离婚的时候只要求带女儿走,家里的钱一分都没带,全留给他了。” 全留给马大志了! 王梅瞳孔放大,呼吸不由急促。 碍眼的女人和孩子都走了,只要再把那个怀孕的小贱人赶走,林大壮就是马大志唯一的儿子,那这一切不就都是她的吗? 王梅顾不得再问其他,急匆匆离开去马大志家,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另一个小贱人抢先。 望着她飞奔离去的背影,小护士目瞪口呆。 转头不解地问张胜男。 “马大志他爱人之所以什么都不要,不是因为马大志涉及贪污公款,案子还没有判,对于家里的钱这一块不明确,如果想分清楚的话,只能等把他名下的钱还完以后,才能根据剩下的钱判离婚,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能离婚,所以她等不及,再加上娘家不缺钱,就直接走人的吗?” 怎么被张胜男这一说,听起来好像马大志手上很多钱的样子? 马大志贪了那么多,就算把他手上的钱都查了,都不一定够呢吧,哪里来的很多钱? 张胜男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是林春娇她娘。” “那天我听到,林春娇的弟弟不是她现在这个后爹的,而且她来卫生院以后总是被马大志照顾着。” “你猜,她的弟弟,该是谁的种?” 小护士瞪大眼睛:“你不会说林春娇她娘和马大志…” 张胜男收起笑,点点头,脸上只有报复成功的快感。 小护士捂着嘴,仍处于震惊中。 “这两天好像正在查封马大志的财产,现在她娘找过去的话,岂不是要找她头上?” 毕竟身为外室,连儿子都有了,这些年马大志该没少给她花。 他花出去的,大概率都是该还回去的。 王梅现在找过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 王梅不知具体情况,一路风风火火地杀去马大志家。 碰见几个不认识的身影,在马大志的家门口来来回回。 而马家大门开着,里面同样有人在搬东西。 什么电视机,缝纫机,各类大件都被人搬到一处轻点。 王莉说的是离婚了,什么东西都没要,那么现在能来动这些东西的人,只能是外面那个大肚子贱人叫来的。 想到这里,王梅火冒三丈。 冲过去就是一声怒吼。 “都给我住手!谁让你们动这些的?” 在场人齐齐一愣。 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不清楚是什么事。 领头人礼貌地上前,正想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就见王梅上前自曝。 “马大志就算离了,东西也该是我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连儿子都给他生了,他不知道给我和大壮花了多少钱,你那边一个外面来的拿什么给我比?” 领头人表情变了:“马大志同志给你花了很多钱?” 处于气头上,王梅没注意到对方的称呼和神情,只想着要力压小贱人那边一头。 把马大志为她花的钱,使劲往夸大了说。 什么送高档手表,出入友谊商店,拿麦乳精当水喝,雪花膏抹全身… 等等等等。 众人面色愈发凝重,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怎么说在现场找到的钱物,与马大志贪墨的那部分对不上,还差相当一部分呢。 原来都是花这儿了? 好家伙,这可不是来着了吗?掏着一个大的! 王梅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靠我这么近?” “你们别过来,当心我给大志告状!” 领头人亮出身份,礼貌微笑。 “这位同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王梅是被俩壮汉架着胳膊,一路悬空着拎走的。 领头人心情愉悦,指挥大家。 “同志们加把劲儿,咱们快点清点。” …… 与此同时,陈景和找上林晚秋。 “我这里查到,当初林春娇是顶替了你的护士名额?” 这没什么可避讳的。 林晚秋大方承认:“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名额。” 陈景和点点头,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我已经查证过,林春娇缺乏专业素养,虽然在卫生院呆了这么多年,但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只学会打压闹事。” “再加上她在部队医院做下的错事,我们打算将她彻底辞退,永不录用。” “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 林晚秋笑容不变:“您是院长,当然以您的决定为准。” 这就是没意见,反而很赞同了。 陈景和顺势提出:“关于苏同志留下的名额,当初是由于被人恶意占用才使用。” “这次辞退只能算回归正轨,不能算消耗名额。” “这个名额先给到你这里,你想什么时候使用都可以。” “你觉得怎么样?” 林晚秋收下了。 但朝令夕改,她不打算走这条路子,日后政策同样会变动,这个名额真不一定能用得上。 临走前,陈景和再次看过陆沉穗的身体情况。 “大致无碍,可以出院了。” 耽误林晚秋二人这么多天不能走,陆沉穗过意不去,追问一句。 “那可以坐长途火车吗?” 﨔 第179章 你可怜可怜我 林晚秋听出她的意图,安慰她。 “没事的,我们不急着走。” 陆沉穗这次没回应,只专心看着陈景和,听他的答案。 结合她的身体情况,陈景和仔细想了想。 “这些天恢复的很好,按理说应该没事,不过路上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尤其是不要像先前一样长时间劳作。” 得到肯定答案,陆沉穗再次向陈景和道谢,这才看向林晚秋。 “就算你和沉舟不急着回,我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田勇还有三个姐姐,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在村里的娘和沉粮,要是他们知道我离婚的消息说不定也要过来闹。” “陈院长都说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可以上路了,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等麻烦上门。” 话虽如此,但林晚秋知道陆沉穗还是为她考虑,才会想要早点离开。 既然陈景和都确认过答案,她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便答应下来。 “我们去开介绍信,之后就去买回去的火车票。” 开介绍信得去村里开。 上次林晚秋去村里,撞见李来娣和陆沉粮在老宅闹事,回来以后跟陆沉舟说过。 陆沉舟不放心她自己再回去,要求陪她一起。 陆沉穗的身体已然大好,闻言唇边挂起笑。 “你们放心回村,我这里有赵大姐陪着,没事的。” 林晚秋去请赵大姐帮忙照看。 这次对方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以前咱们不认识,我收就收了,现在都是一个战壕里打过坏分子的同志,哪还能拿你的钱?” “不行不行,你要是硬要给钱,那就是不拿大姐当朋友!” 话到这里,林晚秋也不好再硬塞钱。 走的时候,她还在想。 赵大姐的父亲不知道是什么病,住院好几天的时间了,既然她不肯要钱,那回来的时候就去多买点补品吧。 为了多听八卦,坚持没让老父亲出院,美其名曰多养几天身体的赵大姐:…… 自在火车站救下陆沉穗后,两个人在镇卫生院来来回回的折腾好几天。 这还是二人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独处。 本来林晚秋在前面走,陆沉舟落后一些。 走到半路,陆沉舟忽然上前迈了半步,落在林晚秋身侧。 下一秒,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 林晚秋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没有人。 但就是莫名不自在。 这年头哪怕是夫妻也没有这么大胆的,能在大庭广众的街头上手牵手。 她稍微挣了挣,没挣脱。 “你…你干嘛?” “想你了。” “我们这些天不都是在一起的?天天见面,有什么想的?” “就是想。” 男人嗓音低沉暗哑,伴随着一道不容忽视、极其浓烈的视线—— 落在她的唇瓣上。 林晚秋一下子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现在唇上什么都没,但莫名的烫起来。 “这个不方便…” “你说的哪个?” 男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眼底闪过戏谑。 到底是学坏了。 林晚秋更坏。 “我是说等回去以后,我们就不方便睡一个屋了。” “毕竟有二姐在,二姐刚经历过大出血,需要坐小月子养身体,我还是去陪二姐睡吧,方便照顾她。” 一旁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怨。 林晚秋就当没看到,自顾自说自己的。 “对了,还有丫丫…” “那我呢?”陆沉舟幽幽地打断。 “你怎么了?”林晚秋像是没听懂,“你身壮如牛,又不需要我照顾,而且我不都说了,不方便吗?” 陆沉舟握紧她的手:“是我的错,不该拿这个逗你。” 到最后有实打实损失的可是他。 林晚秋仍不松口,顾左右而言他。 “拿什么逗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白嫩的小脸躲在红围巾下,唇瓣在冷风之下被冻得更显嫣红。 神情娇俏动人,一颦一笑全是风景。 陆沉舟的目光暗了暗,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胸口方向带了带。 垂头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错了,你可怜可怜我。” 男人语气低沉醇厚,原本凌厉的凤眸低垂着,撇去所有防备,全然将整个人剖开来,露出最脆弱的脖颈以表臣服。 再配上几乎完美,无可挑剔的容颜。 简直犯规。 往日陆沉舟就算设语言陷阱,故意勾着林晚秋去‘奖励’他,也是基于本来性格的。 没有像现在一样,连可怜这样的词都用上了,像条等待主人垂怜的小狗。 被自己想象到的场景吓一跳。 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 拒绝嘟嘟从她开始,但黄就算了。 她把持不住,根本把持不住。 “我想了想,陈院长说二姐的身体没问题,回去以后正常注意就好,应该不需要我晚上陪着睡。” “次卧的炕不大,睡上二姐和丫丫就满了,装不下一个我。” “我们晚上正常睡。” 说着,林晚秋没忍住拍了拍陆沉舟的胸口。 这结实的手感。 好多天没感受了。 陆沉舟眼底带了笑意,抓住她拍来的手。 “晚秋也是喜欢的吗?” 感觉确实不错,但这种事哪有人拿到明面上说的? 男人手心温度烫得惊人,林晚秋脸色烧红,慢慢抽出手,没去看他。 “喜欢喜欢,喜欢行了吧?” “二姐他们还在卫生院等我们,别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 陆沉舟望着林晚秋略带仓皇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笑,目光缱绻。 …… 从林晚秋那里回来以后,林根生心如死灰。 时常看着这一屋子人,王梅、林春娇、林大壮。 这些都是他的报应。 他浑浑噩噩,直到王梅不知从哪里回来,匆匆忙忙将林大壮带走以后。 林根生猛然醒悟。 这些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要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些人有任何关联。 见他要走,林春娇跟他起了争执,坐在病床上抱住他不让他走。 “你把我和娘的钱都抢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不行,你不能走!” “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你们自己知道。放手,别逼我打你!” 林根生态度强硬,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往前走。 林春娇的身体被拖着离开床边,仍没有放手,一手拽林根生,另一手拽床,病床被她拽得倾斜开来。 林根生也铆足了劲儿不肯像过去一样服从,使着一股牛劲往前走。 随着林根生脚步向前,病床倾斜幅度更大,在某一时刻彻底不堪重负,和林春娇的身体一起摔在地上。 原地响起一声惨叫。 “啊!我的腿!” 﨔 第180章 陆沉舟不是陆家人? 林春娇倒下后,倾斜的病床正正好砸在她本就受伤的腿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她的惨叫同时响起。 林根生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事不关己地再次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手里牵着林大壮。 “请问,你们谁是林大壮的家人?” 林大壮怔了一下。 不等他说话,林大壮便向他扑过来。 “爹!” 两位公安同时也看到他身后,被病床砸到的林春娇。 虽不明情况,但还是帮着把人扶起来去叫医生。 等待医生的期间,留下来的公安告知林根生。 “王梅被纪委那边的同志带去接受调查,现场留下了这个孩子,既然你是孩子的爹,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林根生一点都不乐意接手:“我不是他爹。” 公安不清楚具体情况,闻言便是一瞪眼。 “虽然你爱人暂时进去了,但又不是出不来,你怎么能不认孩子?” “反正人我放这里了,你要是不管后果自负。” 当公安这些年,他见多了抛儿弃女的,不由对此敲打一番。 直到看到林根生主动牵起林大壮的手,他才放心离开。 公安一走,林根生就把林大壮的手甩开了。 “爹…”林大壮委屈巴巴。 林根生厌恶地厉喝:“不要叫我爹。” 从没被林根生这么对待过,林大壮直接哭了。 “呜呜呜…” 哭得林根生心烦意乱,同时还觉得好笑。 明明他是受害者,林大壮还有脸哭。 医生过来检查过林春娇的腿,很遗憾地告诉大家。 由于林春娇的腿多次受伤,且这次伤的严重,以后就算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比如轻微腿瘸,因天气变化腿疼等等影响。 瘸腿? 林春娇脑子嗡嗡作响,只听到医生说了个腿瘸便受不了。 在她看来那不就是瘸子吗? 不,她不要当瘸子。 林春娇躺在病床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另一边。 林根生早已带着林大壮走远,任由林春娇在卫生院自生自灭。 他再也不会管了。 至于林大壮的去留… 林根生心头升起一抹恨,等王梅一出来,他一定要和对方离婚,把林大壮还给对方,不当冤种! …… 林晚秋从村长那里拿到介绍信,打算和陆沉舟离开的时候,恰好撞见李来娣母子两个。 一看到二人,他们像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冲了上来。 “陆沉舟/二哥,你把家里的房子让给村里办小学用,以后你让我/娘住哪里?” 陆沉舟停下脚步,淡淡睨了二人一眼。 “你们是对先前的分配不满意?” 李来娣和陆沉粮异口同声。 “对!” 陆沉舟从善如流。 “那就交换回来,我拿村南头的房子给村长。” 母子俩面面相觑。 他们是两套房子都想要,哪能接受交换的办法,那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 况且新房是砖瓦房,旧房只是土坯房,哪能抵得上新房的价值。 这样换更亏。 李来娣不满意这种换法,又左右不了陆沉舟的决定,坐在地上便开始哭。 “哎呀,我的命真是哭啊,养这么大的儿子居然是个白眼狼…” 林晚秋打断她的施法:“你是不是要说这些?” 李来娣哭到一半,被林晚秋模仿她的哭诉话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起来。 再一看,周围不知何时围了几个人。 众人看着她的样子嘲笑出声。 李来娣指着林晚秋,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 林晚秋嗓门比她还要亮。 “我什么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不动就来这一套,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就开始倚老卖老,仗着是沉舟娘的身份就总想压榨他。” “你有三儿一女,却一碗水端不平。” “要说二姐是女娃,还能落一个重男轻女的名号,那你又为什么对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好的不行,偏偏漏陆沉舟这个二儿子一人?” “莫非…” 她猛地上前一步,直视李来娣的眼睛。 “莫非陆沉舟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对他?” 陆沉舟作为书中男主,里面从未说过他的身世有问题。 况且现实中,确实有很多明明是亲生孩子,家里人同样对他不好的例子。 因此林晚秋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这么想。 可问完以后,她却见李来娣目光躲闪了一下。 之后大喊着反驳。 “石溪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当年沉舟生下来之前我可是大着几个月肚子,是在送镇卫生院的路上,大晚上把他生下来的,还是谭国栋他娘给我接的生。” “林晚秋你一个姓林的外人,占了我们家老宅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在这里挑唆我们的关系,你真是狼心狗肺的坏透了!” 这么大声的咒骂和反驳。 总觉得怪怪的。 林晚秋听过一个说法,一般来说越是心虚的人,反而越会容易恼羞成怒,大声质问反驳。 李来娣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心虚后的样子。 难道真不是亲生的? 林晚秋心头一动。 不等她再说什么。 李来娣便扑上来。 “沉舟,如果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娘,那就跟林晚秋离婚!她连我不是你亲娘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明摆着是不想让你认我。” “你要是继续跟她在一起就是不孝顺!” 陆沉舟躲过她的身影,回过身目光灼灼地凝着她。 “谭奶奶早就走了。” 死无对证。 没人能替她证明,当年李来娣生下来的到底是不是陆沉舟。 周围人同时看过来。 这其中有几个年龄大的,过去确实记得李来娣大着肚子生产过,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可这些年李来娣对几个孩子态度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难道陆沉舟真的不是李来娣生的?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陆沉粮生的晚,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听着这些话一直呆呆愣愣的。 “娘,这是真的吗?二哥真不是…” “你们一个个的,我都说了陆沉舟就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个还在这里怀疑,你们是要逼死我啊!” 李来娣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指着陆沉舟。 “你不想认娘了就直接说,别在这里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我…我…” 她眼睛一翻,恰到好处地晕过去。 陆沉粮眼疾手快接住她,顾不上细想其他,义愤填膺地看着陆沉舟。 “你太过分了,娘要是被你气出个三长两短,我肯定要告到你们那里。”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团长!” 他扛起李来娣就走。 原地留下的众人话风也变了。 “李来娣都被气晕了,说的不像假话,我看肯定是林晚秋瞎说话。” “算了算了,陆沉舟都没说什么,他们才是一家子。”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可算看清楚了,老话说的确实没错。” 世人同情弱者。 李来娣一晕,就变成她有理。 眼看陆沉粮背着李来娣,就要走出众人视线范围。 众人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有意见。 林晚秋一不做二不休,捡起一块大石头抡手臂就把石头甩到李来娣那头。 石头咣当砸在李来娣的脑门上。 李来娣哎呦一声,从陆沉粮的背上蹦下来,捂着头痛呼。 林晚秋拍巴掌:“奇迹啊,这就醒了?” 事情来回反转,众人看的一愣又一愣的。 “你们看,李来娣好像在装晕?” “陆沉舟到底是不是陆家人?” “这下真说不准了…” 听着其他人的议论,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 李来娣狠狠瞪了林晚秋一眼。 “走,沉粮,我们走!” 﨔 第181章 闺女变儿子 李来娣走后众人陆续散去,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身为十里八村,唯一年纪轻轻便能升到团长高位的人,陆沉舟在村里的知名度堪比村长。 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家里羡慕陆家,羡慕李来娣能有一个这样有出息的儿子,能给家里盖上砖瓦房。 平时李来娣仗着陆沉舟这个儿子的存在,在村里也很高调,借着陆沉舟身为团长的便利占了不少便宜。 现在闹出这样的传闻,大家除了看热闹以外,同时免不了幸灾乐祸。 陆沉舟要真不是陆家亲生的,那李来娣平日里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那些因着陆沉舟是团长,从而给陆家人带来的种种便利政策,都会被收回去。 众人等着看李来娣的笑话,这个可疑的猜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村子。 与此同时。 林晚秋和陆沉舟找到谭国栋,询问当年的事。 谭国栋的一身医术是跟父亲学的,但母亲也会皮毛,尤其是村里每次谁家生孩子,几乎都是她去接生的,直到她生病后身体不好才停止接生。 谭国栋有印象。 “那年李来娣难产,娘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回来。” “她熬了一个晚上,许是没有睡好,精神略带恍惚,回家以后我隐约听她说了一句什么…” 他眉头紧皱,挠头想着那句话。 忽然,他一拍巴掌。 “对,娘好像说的是——记得是闺女来着,怎么成小子了?”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累坏了倒头就睡,睡醒以后我还问过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她像是忘了说过这话,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后面再也没提过。” 记得是闺女,变成小子了? 林晚秋和陆沉舟对视一眼。 难道李来娣当年生的是女儿,出于某种担心便在镇卫生院当场偷着换了个男娃回来? 虽然同样疑点重重,但起码有了一个方向。 谭国栋看着若有所思的二人,不由挤进来问。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林晚秋如实告知:“我怀疑沉舟不是李来娣亲生的。” 结合自己先前说的话,谭国栋猛地瞪大眼。 “你怀疑,当年李来娣生的闺女,却把沉舟换回来了?” “哪有那么粗心的人家,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都不知道?” “况且当年娘是说过那么一句,但随后就全忘了。” “可不能凭这么一句话,就断定沉舟不是陆家亲生。” “不是光这么一句话。”林晚秋告知谭国栋,他们来之前和李来娣对峙,李来娣的表现明显带着心虚。 谭国栋皱眉思索,若有所思。 “我好像听过,沉仓生出来以后陆家不满意,催着要个正常的儿子,所以才会短短几年接连生下沉穗和沉舟…” 陆沉仓天生六指,当年生下来以后被李来娣的婆婆视为不详,连带亲爹也不待见,不给他和李来娣好脸色。 这么算下来,动机和条件都满足了。 不过为什么书里面陆沉舟身为男主,关于身世的问题却从来没写到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林晚秋没有多想,和谭国栋告辞后,和陆沉舟一同离去。 路上她不顾来往的村民,紧紧握着男人的大手,不断安慰。 “放宽心,这是好事。” “起码可以推测出,为什么这么多年李来娣都对你不好。” “你不是天生该过这种日子,或许你也可以拥有美好的家庭,疼爱你的父母,和谐的家庭氛围。” “是李来娣这个坏人剥夺了你享受美好家庭的可能性,不是你的错。” 其实陆沉舟从未低落,也并未后悔过生在陆家。 或许过去有过后悔,但在遇见林晚秋的那刻起,就没有了。 毕竟如果不是在陆家,他根本没有和林晚秋认识的机会。 他本想跟林晚秋说实话,可感受着手心的那抹柔软,听着耳边安慰的话语。 忽然生出一抹贪心。 想让这份关怀的时间,更长一些。 他低了低头:“真的?” 男人眉目低垂,看起来莫名乖顺。 林晚秋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真的!镇卫生院或许还有当年的生产记录,我陪你回去找。”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继续找,我会一直陪着你找。” “如果…” “没有如果,”林晚秋抬眸直视他的眼,“就算真的到最后没有…那也不用怕的。” “或许你的过去没有亲人,但你现在有了。”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你还有我和冬冬,不需要再从一群找不到的亲人里面寻求过去。” “陆沉舟,我们还有未来,更美好更长远的未来。” 所以不必困于过去,不要停下脚步,要一直向前呐。 陆沉舟一眼便撞进她的杏眸中。 这对眸子太过认真,认真到连他掺杂死心的贪婪都被一点点抚平。 内心某种阴暗的想法,完全袒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不躲了,试着放出自己。 “这是你的承诺?” “嗯?” “我们的未来。” 林晚秋:“当然不是…” 陆沉舟探出的触角一下子撞到墙上,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内,迅速收回。 林晚秋抓住他的手,将他重新拽回去。 “我们的未来如何,肯定不能全靠我一个人呀,还要看你的表现。” “我们是一体的,单靠其中任何一个人,都很难走到最后。” “夫妻两个当然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结伴而行。”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吐露出去。 “表现好的话,晚秋可以不走吗?” 林晚秋的视线飘向远处,没注意听耳边的声音。 “什么?” “没什么,”陆沉舟的目光暗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林叔回来了,只有他和林大壮,这是什么情况?” 林晚秋很满意他对林根生的称呼,很上道。 不由勾起唇。 “什么情况都跟我们没关系,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就该自己受着。走了,回去了。” 远处,林根生望着村口走远,看不清身形的二人,心口突然一阵阵刺痛。 仿佛胸口被人生生剐下来一块肉一样。 心脏空了一大块。 第182章 你欺负我 “你说,会不会林根生也不是你的亲爹?” 回去后,林晚秋便将在村里得到的消息告知陆沉穗。 陆沉穗比陆沉舟大了两岁多,告知对方也是为了问对方儿时有无印象。 哪知她反而质疑起林根生来。 林晚秋反手一个白眼,颇为无奈。 “二姐,这事我娘应该很清楚。” 就算林根生不着调,苏知夏总不至于不做这种事,乱折腾亲生女儿的身世。 陆沉穗是忽视了,想到苏知夏的为人,她尴尬地道歉,打了自己一下嘴巴子。 “对不起,是我乱说话。” “都一家人,犯不着上纲上线,”林晚秋给一个甜枣,又打一棍子,“但对外人一定要想好再出口,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知道二姐不是无心之失,选择不计较这种事。” 陆沉穗知道她说的有理,切实吃一堑长一智,连连道谢。 几把话被哄的一愣一愣的。 傻乎乎的。 林晚秋第一次怀疑,她找这么个人当未来的帮手,能行吗? 算了算了,还有时间调教,这种事不能急。 林晚秋安慰完自己,转身带陆沉舟找到陈景和,找后者要近三十年前的生产记录。 三人在档案室找了好大一通,没找到。 陈景和找的一头汗,喘着粗气。 “时间太久,很多记录丢失了,真不好找。”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有点事,”林晚秋没细说,只详细地说明日期,“主要是这一天晚上这个时间点的生产记录,找不到就算了。” 一看就是不愿细说的回复。 陈景和没有追问,只是一脸歉意。 “我刚来这里不久,确实不熟悉这些。” “看管档案室的人换过几波,最早的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退休了,等我打听一下他现在的住址,去登门问询。” 林晚秋应下来:“那就麻烦陈叔了。” “我们这两天打算动身离开,等有了结果,查到那天的记录,请务必告诉我一声。” 她把军属院那边的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陈景和,让对方有消息的话打这个电话进行联系。 听闻他们要走,陈景和再次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并且定下做客的时间,顺便邀请了陆沉穗和丫丫一起过去。 回去后,林晚秋给陆沉穗办理出院手续。 前脚出院,后脚就进了招待所。 陆沉穗摸着招待所的硬板床,一脸懵。 “我的身体可以赶路,没必要再在招待所待着,还开两间屋子,多浪费钱?” “没多少钱,钱已经交了,不能退,”林晚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火车票只买到明天的,今天暂时走不了,休息一天,刚好陈院长叫我们去家里吃饭,咱们一起去。” 吃饭定的时间是下午。 几人如约而至。 王静兰表现的比陈景和还要热情,上来便给陆沉穗披了件厚袄子,握住她的手。 “这位就是沉穗同志吧?” “现在身子弱,在外面可不能受凉,得多注意身体。” “刚好我煮的红枣鸡汤,多补补。” 说着她就将鸡汤端给陆沉穗,手脚麻利到后者还没反应过来。 亲切和蔼的态度,一下子拉近几人的距离。 没一会儿,几人熟络起来,一个个聊的开怀。 王静兰还提及王梅的下落。 “要不是接到那边的电话,我们还不知道这事。” “谁能想到,遇到事她不跑,反而还上赶着回去找呢?” 林晚秋倒没觉得意外,想想也知道,王梅回去是怕被她编造出来的,所谓的‘第四者’占便宜,没想到把自己站进去了。 只能说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都是要还的。 几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吃完饭几人告辞离开时,王静兰恋恋不舍。 “以后回来如果你们还记得婶子,就过来找婶子,婶子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年头交通不方便,距离远的亲人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几回,更别说他们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了。 林晚秋笑着应下:“婶子熬的鸡汤一绝,肯定记得。” 王静兰眼角笑出褶子:“下次你们再来,婶子还熬鸡汤喝。” 几人就此分别。 临走前,陈景和再次承诺,一定会盯着档案记录的事,如果查到消息就给林晚秋打电话。 回到接待所后,林晚秋情绪略显低落。 本来只是回来拿个遗物,没想到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时腰上多出一只大手。 “睡不着?” “嗯。”林晚秋声音闷闷的。 陆沉舟:“明天一早不到七点的火车,你该睡了。” 林晚秋又嗯了一声,背对着他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没有困意。 身后的男人贴过来,动作轻柔,避开睡在床铺最内里的冬冬,将林晚秋翻了个身。 二人面对面。 “睡不着?” 林晚秋瞪大的眼睛,就是最有利的说谎被抓包证据。 她颇为尴尬地点头:“有点。” “那就做点有意思的事。” 男人呼吸灼热,滚烫的手掌擒住她的后脖颈,慢慢低下头。 “乖,别出声,当心吵醒冬冬。” 冬冬仍在熟睡。 双眼之上却多了一只大手,虚虚地浮在三指之隔的上方,贴心地替他遮挡住本就闭紧的眼睛。 想到近在咫尺的冬冬,林晚秋简直要烧成熟虾。 不仅是红,人还是蜷缩着的。 不敢睁开眼。 可黑暗中五感更加丰富,更加敏锐。 某些不经意地肢体接触,似有若无的指尖撩拨,就像隔靴搔痒。 让人心头发痒,却总是搔不到痒处。 林晚秋嗔了他一眼,含羞带怯的。 “陆沉舟,你欺负我。” “嗯,”陆沉舟揽着她的腰翻了个身,两个人的位置上下调个,他轻笑一声,“让你欺负回来。” 说话时,林晚秋能明显感觉到身下人呼吸的起伏。 看似放弃抵抗让她主动,实则这位才是爽呆了吧? 林晚秋愤愤,眼睛一瞟,有了一个好主意。 “这可是你说的?那你不许动。” “好,我不动。” 陆沉舟躺平,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 林晚秋缓缓俯下身。 第183章 抓老鼠? 吻在了他的眼尾上。 紧接着是额头,脸颊,耳尖… 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四处点火就是放着那两片薄唇不动,任由男人低低地喘息。 直到某一刻。 林晚秋的唇扫上男人滚动的喉结。 陆沉舟闷哼一声。 腰后的大手猛然收紧,林晚秋不受控制地向前一趴,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陆沉舟捧起她的脸,眼尾泛红。 粗粝的指腹擦在她的唇瓣上。 “故意的?” 男人灼热的视线莫名让人心虚。 林晚秋撇过头不看他。 “是你让我欺负回去的,说好了不许动。” “嗯,”陆沉舟笑了,笑声坦然,“可我后悔了。” “你…” 林晚秋气愤地回头,正想说他几句卑鄙无耻,唇便被什么东西堵上,某条灵活的小鱼滑入口中,邀她共舞。 隔靴搔痒受不住,狂风暴雨更受不了。 林晚秋越想越憋屈,抬脚踹向男人的小腹。 在半空中被对方一把抓住脚踝。 陆沉舟眸色暗沉,眼中带着欲色。 将她的脚放在胸口处。 “来,踢这里。” 林晚秋浑身软绵绵的,没了力气,就连踢脚的力道也像猫抓似的。 男人再次抓住脚踝,将她的脚搭在肩膀上,整个人压下来。 “发泄完了?现在该我了。” 憋了好久的男人惹不得。 陆沉舟比起过去更加大胆,像是摸清林晚秋的软肋似的。 时不时低低地求上几句。 直求的林晚秋丢盔弃甲,溃不成兵。 虽然两人还没真正地在一起,但除此之外也不差多少了。 折腾到最后,林晚秋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被迫起床赶火车,路上不停打哈欠。 陆沉穗看她一眼:“昨晚没睡好?” …这要怎么说? 林晚秋略带尴尬,不知如何回复。 旁边的冬冬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是啊!昨晚娘和爹一起抓老鼠了。” 陆沉穗惊讶:“抓老鼠?” 林晚秋也挺惊的,她什么时候抓过老鼠了? 却见冬冬心有余悸地点头。 “昨晚睡的时候,听见爹让娘踢那里,之后就是叽里咕噜的声音。” “不是抓老鼠还能是什么?” 神一般的抓老鼠,那分明是陆沉舟他… 林晚秋羞恼地瞪了陆沉舟一眼。 换来陆沉舟一本正经的回复。 “冬冬真聪明,我们确实是在抓老鼠。” 冬冬笑得开怀,转而又略带沮丧地表达歉意。 “昨晚我太困了睁不开眼,爹娘抓老鼠我都没帮上忙。” 陆沉舟摸摸他的头:“没关系,下次抓老鼠爹会叫你帮忙。” “…其实也不用。”想起来大老鼠,冬冬还是有点怕的。 而且他就是说一说,正常情况下,哪有让一个五岁小孩帮忙抓老鼠的? 他这副样子逗得大家发笑,一时没人再提‘抓老鼠’这件事,纷纷一笑置之。 除了林晚秋,从上火车后一直偷偷捏陆沉舟腰间的肉。 当着大家的面,哪有这么乱说的? 该教训。 倒是陆沉舟肉硬,林晚秋都捏的硌手了,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 来的时候仨人,走的时候五口人。 除了多两个人,其余的变化不多。 一路上平安无事。 几天后,几人站在目的地镇上。 早就确认过归程时间的小张,开车过来接他们。 陆沉穗受宠若惊,和林晚秋坐在后排,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丫丫同样拘谨的不得了。 “我们坐客车回去就行,哪能用的上接?” 小月子起码也得坐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更别说陆沉穗这些年在田家过的不好,本就身体虚弱,更需要将养。 认真算起来,她距离出小月子都差着几天。 到自家地盘附近了,林晚秋自然不能让她继续折腾在路上,所以才会叫来小张接送。 但她没说,只平常地笑了笑。 “正常,当初我和冬冬来的时候,也是小张来接的。” “军属院离得远,坐客车还得转驴车,太耽误事儿,沉舟待会儿过去还另有任务安排,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解释完,陆沉穗好受了点,也敢放开手脚。 她和丫丫都没坐过小汽车,更没出过远门,连客车都没坐过几次,抛开刚开始的兴奋劲儿,俩人很快感觉到脑袋一阵阵发晕。 车轮碾过吐露掀起黄尘,四周掉光枝叶的大树在眼前东倒西歪,逐渐模糊。 林晚秋就坐在一旁,看出俩人状态不对。 “晕车了?” 陆沉穗脸色略白,恍恍惚开口。 “不关车的事,是我和丫丫没坐过好车,不用停,沉舟还有任务要忙,咱们快点回去。” 林晚秋没听她胡扯,给陆沉穗身上多盖了件棉袄,再给她戴上帽子裹上围巾防止受凉,之后将两边的车窗摇下来一个小缝保持通风。 “二姐要是觉得凉我再关窗,这个时候不好受凉。” 好在通风之后,母女俩情况好转不少,等下车一吹冷风,彻底好了。 一段时间不回来,屋里全都落了灰。 林晚秋换了件旧袄子,撸起袖子和陆沉舟一起收拾房间。 陆沉穗闲不住,说要跟他们一起收拾,被林晚秋强硬地按到西侧屋里,早已收拾好的炕上歇着。 “…我没这么脆弱。”她弱弱地抗议。 林晚秋驳回抗议,并狠狠地帮她堵住窗户。 “等你养好身体以后想干活,家里少不了能干的活,但是现在不行。” “你要是再犟,我就…我就一个人把外面都收拾了。” “那可不行,”陆沉穗在被窝里钻好,露出一个头,“有什么活记得使唤沉舟干,你自己可别累到。” 林晚秋点头应下:“那必须的。” 听完全程,被迫当成二人play一环的陆沉舟:…… 林晚秋好不容易哄好陆沉穗,哪还管陆沉舟是什么心情,一整个无视了。 陆沉舟郁闷,整理炕时瞥林晚秋一眼,被后者无视。 陆沉舟幽怨,擦桌子时特意走到林晚秋跟前,被后者嫌碍事。 陆沉舟惆怅,扫地时将挡路的沙发高高举起… “咦?” 身后传来林晚秋的惊疑声。 陆沉舟没有回头,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沙发往高处举了举。 林晚秋快走几步越过陆沉舟。 在他陡然低沉的目光中弯腰,拾起地上一张略微泛黄的信纸。 信纸上,一行大字赫然跃入眼帘。 【冬冬生病,带他去镇卫生院看病,勿念】 第184章 借孕肚回归 看清上面的字,陆沉舟瞳孔骤缩。 “这是…” “你出任务那次冬冬生病,我给你留的字条啊。”林晚秋很自然地回。 说完觉得不对,陆沉舟分明看过字条,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心中有疑惑,她想问一问对方。 谁知刚回头看上一眼,林晚秋脑袋便挂满了黑线。 “陆沉舟,你在那里举沙发干什么?” 陆沉舟胸腔震动,迸发出一种迟来的隐秘欢喜。 他默了一瞬,举着沙发在半空中晃了几下。 “沙发脏了,抖一抖土。” 林晚秋:…不理解,但尊重。 “先别抖了,过来我问问你。” 陆沉舟默默放下沙发。 林晚秋把字条递给他。 “这个东西,你当时没看过?” 陆沉舟又看了眼:“看过。” 林晚秋不是个好糊弄的,拿眼睛觑他。 “看过你还问这是什么?” “而且你不是个乱丢东西的人,看过的字条怎么会出现在沙发底下?” 陆沉舟沉默。 林晚秋拍拍他的胸口。 “别拖时间找借口,说实话。” 陆沉舟泄了口气:“没看过。” 果然没出林晚秋所料,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没看过字条,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里,是因为冬冬生病去镇卫生院了?” 陆沉舟那时不知道真相,只是怕有闲言闲语传出去,污了林晚秋的名声。 他想的是哪怕去抓,也要将林晚秋抓回来问清楚。 他想留一个念想,给彼此留一个退路。 唯独没想到的是,林晚秋真回来了,还是自己回来的。 他不敢问真实原因,宁可糊涂地应下,直到听到真相的那刻才被巨大的惊喜包围。 这些都是原因。 但陆沉舟只道:“猜的。” 独自带冬冬离开的理由似乎就那么几个,猜中也并不意外。 可林晚秋却升起另一个念头。 陆沉舟就那么笃定缘由,一点都不担心,也不怕他们母子俩出事吗? 她压下这股不舒服的劲儿,将字条扔在一旁。 “继续收拾吧。” “快中午了,家里没什么菜,待会儿我去食堂打点饭回来跟二姐一起吃。” 他们离开之前早就收拾过一遍,目前家里只是落了一层尘,两大两小没用多长时间便收拾干净了。 最后打饭的时候,是陆沉舟接过任务去的。 陆沉穗憋了老半天,忍不住从被窝里探出头。 “晚秋,我能出来了吗?在卫生院就躺了好几天,躺的腰疼。” 她真觉得没多大的事。 以前在田家,她大着肚子照样干活,妮妮早产那次田家人更是借口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好,根本没让她坐月子。 从小到大她都没像这些天一样这么闲着过,感觉都快长毛了。 陆沉舟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二姐脾气犟,认准的事很少有人能劝住,不然也不会在田家耽误这么多年,可她现在这个样,哪还有先前的倔模样? 林晚秋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愿意为她去改变。 此时的陆沉舟光是感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吃完饭,陆沉舟先行告辞去销假。 带陆沉穗过来的事,他只打电话告知过,还没正式地起草报告,需要补一个书面的,以及离开这些天队伍的情况等等,还有的忙。 林晚秋偷懒没立即报道,打算明天再去报社。 下午时间张嫂发现家里有人,进来看过一眼。 “回来了?这是…” 她发现陆沉穗和丫丫两个。 “是啊,回来了,这次在那边耽误不少时间,”林晚秋笑着解释,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沉舟的二姐陆沉穗,这是丫丫。” “这位是张嫂,就住在咱们隔壁,我来随军的这些日子都亏有张嫂热心帮我,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熟悉这里。” 两人都看出来林晚秋和对面的关系不菲,互相打着招呼。 张嫂在这里叙旧几句告辞离开,走之前她欲言又止地看林晚秋一眼。 林晚秋回头告知陆沉穗。 “我去送送张嫂。” 到门口,她轻声问:“张嫂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张嫂复杂地看她一眼。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沉穗同志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和沉舟两口子白天又都不在家,所以想着你能提醒她一下。” “隔壁那位又回来了。” “咱们平时没做亏心事不怕别的,但毕竟你和她先前有过节,沉穗同志又带了个孩子,以后最好还是注意一点。” 隔壁那位… 林晚秋马上反应过来:“柳芳回来了?怎么会?” 柳芳不仅胡搅蛮缠,恶意造谣,还因着她的耽误把自己的闺女都给害了,更别说还到处用她婆婆离世的这种消息去隐瞒。 大家都知道,柳芳是周铁军亲自送到乡下去的。 周铁军不像那么不着调的人,哪能还把柳芳接回来? “没接,是她自己回来的,”张嫂斜了眼隔壁紧闭的大门,贴近林晚秋耳边,“说是回去后发现肚子里有了。” “你也知道,周团长就玉菊一个闺女,这么多年了,两口子也没少努力,柳芳肚子里就是怀不上,谁想到是在这时候有了。” “不管柳芳肚子里的是闺女还是儿子,总归能再有一个就不错了。” “她说在乡下肚子不舒服,不好养胎,万一真出事以后肯定更不好怀。” 林晚秋接过话头:“所以他们就默许柳芳留下来了?” “不然能怎么样?”张嫂撇撇嘴,“实话实说,哪个男人不想有个儿子,家里多生几个?” “别看我总抱怨家里的小子们闹心,当年生下来时我可看见老吴脸上乐开花了。” “周团长跟老吴岁数差不多,哪能不想儿子?” “要说过去为柳芳身体考虑,要也要不来,现在肚里都有了,还能真把人赶出去?” 现在柳芳在周家,被周母和周玉菊好生伺候着,算是凭借孕肚又回归了。 不过张嫂说被送到乡下一遭,如今的柳芳的性子看起来倒是好了一些,没有过去那么苛责。 但关起门过日子,具体的大家伙看不到。 林晚秋表示知道。 “谢谢张嫂提醒,我一定告诉二姐注意。” 张嫂笑着推辞几句,告辞回去了。 第185章 柳雪 林晚秋转头将这件事告知陆沉穗知晓。 “柳芳能怀上孩子不容易,以后见面躲着点,省得到时候她自己出什么问题不想担责任,反倒设计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陆沉穗听着二人的过节,原本只顾着气愤柳芳做的事,想的是尽量少接触,不给林晚秋他们两个添麻烦,没想到林晚秋已然想到这一步了。 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晚秋,你好厉害,能想这么多。” 林晚秋被夸的不好意思。 她只是看多了那些狗血小说、电视剧里的诬陷戏码。 小时候她的脑子就是看这些东西坏掉的。 咳咳… 她轻咳两声,转移话题。 “晚上在家里做饭,我去供销社买点菜回来。二姐你在家带两个孩子等我回来。” 被拒绝的多了,陆沉穗不再提跟她一起去的事。 能来军属院随军的,一般都是有级别,或者从军多年的人,手上的津贴不会少,比村里乡下人家富裕不少。 临近年关,很多人家里早就囤好年货了。 供销社稍显冷清。 这个时间点过来居然还能买到最后的一块肉,以及两块大棒骨。 余下的菜干和土豆等都是易存储的东西,他们走之前并没有将这些送人。 草草买下几样菜。 看着供销社内琳琅满目的东西,林晚秋想的是这两天等陆沉舟有时间,得过来采购一波过年的年货。 在路上和镇卫生院耽误好多天,眼看没几天的时间就要过年了。 得抓紧时间。 想着这些,林晚秋伸手去接对面供销社员工递过来的肉。 忽然,斜里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挡住她。 “好久不见,回来了?” 是柳芳。 她站在不远处,和过去看起来没多大区别,冬天穿的衣服宽大厚实,看不出有没有显怀。 但她另一只手在腹前虚扶着肚子,微微向前挺着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了一样。 说的是打招呼的话,唇角却挂着一抹挑衅的笑。 柳芳身旁站着一个女同志,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纤长,面庞白皙,柳叶弯眉,一对水眸莹润润的,我见犹怜。 没见过,不认识。 林晚秋收回目光,抬手越过柳芳的手拿走那包肉。 “现在见了,就这样,再见。” 她拿了肉就走,一秒钟的时间都不耽误,丝毫不给柳芳找事的机会。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柳芳揉了揉肚子,冷哼一声。 看向边上的女同志。 “小雪看到了没?那个就是林晚秋,陆沉舟养在乡下的土媳妇。” “上次要不是林晚秋害我,你姐夫哪可能把我送去乡下?乡下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还好我有了儿子,要不然指不定林晚秋会有多得意。” “她过去那么嚣张跋扈,现在怎么样,还不是怕了?” “铁军和陆沉舟都是团长,林晚秋能比我高到哪里,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呸!” 柳雪眉头微蹙:“姐姐,这样说不大好吧?她刚才好像什么都没说。” “没说又怎么样?你看她那个眼神,那个态度!”柳芳气仍未消,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柳雪的脑门。 “我的小雪啊,你可长点心吧,别到时候人家都把脚踩到你脸上了,你还在那里说谢谢。” 柳芳一路上喋喋不休。 柳雪在一旁低头走着,看不清神色。 进了家门,柳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巴掌。 “对了,既然林晚秋回来了,那么陆沉舟肯定也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下乡汇演没在这里,才让外面来的土包子占了位置。” “要是陆沉舟正面对比你们两个,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来天鹅和土疙瘩的区别。” “没事别总窝在家里,多出去露露脸。” 柳雪声音怯怯的:“过去都说陆团长要离婚,可现在林晚秋同志都来随军了,这样不好吧?” 柳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有什么不好的?陆沉舟好歹是个团长,哪能糟蹋在林晚秋那种人的手里面?咱们也是为了陆团长考虑嘛。” “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 为了蹲陆沉舟回来,柳芳在门缝边扒着看了许久。 周母看到后过来说过她两三次。 说她肚子里怀的时间短,还不稳当,让她回去休息。 柳芳和周母的矛盾素来已久,哪肯听周母的话,闻言不仅没回去休息,还当场对了回去。 直说周母就是见不得她好,怕她怀了儿子以后和周铁军更一条心,没了周母作妖乱说的机会,所以才来咒她不能顺利把儿子生下来。 说周母心肠恶毒,坏的不能再坏。 周母好心相劝,却被柳芳骂了好一通,自然没心情再去贴她的冷屁股,原本想抱孙子的心思也淡了一些。 柳芳不知周母心中所想。 在她看来,现在她肚子里的就是周家的希望,光宗耀祖的所在。 有了这份砝码,其他人都得供着她,哪肯受一丁点委屈。 她持续地蹲点,直到看到陆沉舟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水平线,马上把柳雪叫出来。 在陆沉舟路过的时候,拽着柳雪出去搭话。 “陆团长,这次去的时间不短,你们是今天刚回来?” 看到是柳芳,陆沉舟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不欲多说。 “嗯。” “哎哎哎,陆团长,”见他要走,柳芳顿时急了,将柳雪推出去,“小雪也刚回来没几天,刚好在这里撞见了,不进来叙叙旧吗?” 陆沉舟目光微沉,脚步越过她们。 “没必要。” 不熟的人,没有可叙的旧。 接连两次对方都不搭她的话,眼看陆沉舟就要回去,蹲点半个下午的机会就要浪费。 柳芳直接瞪了柳雪一眼:“快去!” 将她推到陆沉舟面前。 陆沉舟眉宇间闪过不耐,淡淡地扫去一眼。 接触到他的目光,柳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陆…陆团长,我下午刚见过你的爱人,她看起来挺好的。” 提到这个,陆沉舟眼底不自觉染上笑,下巴微抬。 “嗯,她是很好。” “还有事吗?没事麻烦让一让。” “我该回去做饭了。” 这种恨不得撇清关系的话… “我没事。” 柳雪死死咬住下唇,低头让开位置,再抬头时眼中已泛起泪花。 然而陆沉舟早已回家,连家门都关上了,看不到她的委屈模样。 第186章 工具人陆沉舟 柳芳看到了,心疼的不得了,帮柳雪擦去脸上的泪,低声咒骂。 “不就是个团长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居然这么目中无人。” “真是有眼无珠,不管是从气质还是长相或者能力上面,小雪都比林晚秋那个乡下来的强多了。” “以小雪这样的相貌和身姿,还是文艺团的台柱子,追她的比一个连的人都要多,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给脸不要脸的,显着你了?” 她一连骂了好几句,当真是心疼死自家小妹了。 柳芳拥着柳雪回院里,安慰她。 “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谁更好,也不知道林晚秋在陆沉舟那里吹了什么耳边风,迷了他的眼。” “没事的,以后咱多往他那里凑一凑,我就不信他的眼睛还能一直这么瞎。” 对此柳芳信心十足。 林晚秋根本不可能是小雪的对手,但凡拉出来一个人都知道该选谁。 柳雪眼眶泛着红,摇了摇头。 “姐姐,你别这么说,陆团长挺好的。” “你可真是的,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说他的好话,”柳芳无奈,“反正你就听我的,就你这个样子,我就不拿陆沉舟放着金子不要,非得去摸那一手屎。” …… 陆沉舟到家时,灶上正炖着大骨汤。 林晚秋在切菜,忙活晚上的饭。 陆沉穗做不出在炕上躺着,让弟媳做饭伺候的事。 林晚秋便大手一挥,特批准陆沉穗可以裹着厚厚的衣服,在旁边看她做饭,就是不准她上手。 大冬天的容易受凉,在出小月子之前,她不让陆沉穗碰水。 陆沉穗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的她浑身痒痒,更不自在了。 早知道就在继续炕上躺着了。 陆沉穗正后悔的时候,就见陆沉舟从外面走过来。 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快来帮晚秋,就她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你赶紧去接手让她歇一歇。” 林晚秋也向他招手:“外面凉,快去劝二姐回炕上躺会儿,饭马上就好” 陆·工具人·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沉舟:…… 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好在陆沉舟沉着冷静。 先将陆沉穗劝走,去屋里陪两个孩子,接着独自走进灶房。 站在林晚秋身后,两手穿过她的腰侧,握住她手上的菜刀。 “我切的快,我来切。” …那倒是把她放开啊。 感受着背后男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林晚秋再次体会到对方的闷骚所在。 好在她也不差。 林晚秋一个转身和他面对面,顺势抱上男人劲瘦的腰肢,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去。 “好呀,你来切,都靠你了哦。” 一回生二回熟,闷骚这种东西,可以学的嘛。 陆沉舟切菜的手抖了抖,险些没切稳。 他苦笑一声。 “你学坏了。” 男人肌肉结实,但是腰肢却很细,肩宽细腰的,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出来,抱起来的手感特别好。 林晚秋满意地紧了紧手臂,仰头看他。 “跟你学的。” “我可没教你这些。” “你是没教,但你平时就是这么做的。陆沉舟,你说你认不认?” “好,都是我的错。” 陆沉舟低声哄着,眼底带出一抹无奈。 林晚秋满意了,窝在他的怀里听身后速度均匀的切菜声。 咚咚咚的,听的人昏昏欲睡。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柳雪回来了。” 林晚秋从梦中惊醒。 “我刚在门口见过她。” 这下彻底不困了。 “我们说了两句话。” 林晚秋松开手,哦了一声:“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陆沉舟放下菜刀,去牵她的手。 “怕你以后误会。” 既然下定决心挽留,他就不允许有林晚秋因为外因离开的可能性。 他会使尽浑身解数去做,就算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起码事后想起来不至于后悔。 更何况林晚秋的这种反应,显然她也并非毫不在意。 陆沉舟悄悄勾起唇角。 林晚秋任由他牵着手,想起今天在供销社看到柳芳时,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女同志。 看来那位就是柳雪了,不愧是文艺团的台柱子,挺漂亮的。 对陆沉舟的态度,她确实很受用。 但她不说,只哦了一声。 “所以呢?” “就两句话,她说今天见过你,觉得你很好,我肯定了她的话,”陆沉舟低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晚秋,你是个很好的人。” 林晚秋目光不躲不闪:“然后呢?” “我很喜欢。”男人凤眸认真,眼底铺满她的倒影,慢慢靠近她的唇。 明明亲过那么多次,面对他这句喜欢时,林晚秋竟有些紧张。 指尖紧紧捏着他的衣角,默许他的靠近。 忽然,门口不远处传来陆沉穗的声音。 “陆沉舟,你到底有没有替下晚秋,怎么晚秋还没出来,你…” 林晚秋猛地惊醒,以最快的速度从陆沉舟的臂弯闪身躲出去,然后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旁早已洗好的菜,再次洗起来。 几乎就在下一秒。 陆沉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她看了眼正洗菜的林晚秋,对准陆沉舟的背影就是一声厉喝。 “我就知道,晚秋没回去肯定是被你留下来了。” “大冬天的这么冷,你就让她用凉水洗菜?” …其实之前洗菜的时候是温水来着,要不是陆沉穗来门口折腾这一通,林晚秋也不至于在慌乱之下随手拿了颗萝卜就着用过后,早已放凉的洗菜水再洗一遍。 陆沉穗训了陆沉舟一通,跑进来把林晚秋拉走说着让她休息,有什么活就交给陆沉舟让他去做这样的话。 林晚秋给陆沉舟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实际上心里早就笑开了,跟着陆沉穗往外走。 陆沉舟一直很神情平静,回过身继续切菜。 直到切完所有的菜。 回想起林晚秋临走时的那一眼,眸色加深。 没关系晚秋,不急于一时的。 夜色更长。 第187章 废手 次日。 林晚秋睁开眼时,脑海中还能想起昨晚男人的低声诱哄,以及后来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 感受着胸口的胀痛。 她羞愤欲滴,看都没看,抬脚踹向身侧的始作俑者。 被对方一把握住脚掌,在她的脚心挠了两下。 “还想要?” 要你个大头鬼! 男人语气中压抑着笑,明显是在故意逗她。 林晚秋换另一只脚,踢在他的小腹。 “做饭去!” “想吃什么?” 陆沉舟眸色暗了暗,要不是时间不早了,他非得被着挑弄似的一脚刺激的再折腾一番。 看着毫无所觉,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的林晚秋,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俯身在她唇边狠狠地吻了一下,起身穿衣服。 林晚秋将头探出被角,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的身材。 “早上吃清淡点,想喝点粥。” “还是大米加小米?”陆沉舟思索着她的口味,在得到肯定后忽然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尾炸开一抹笑,“在想什么?” 林晚秋看的入神,想也没想开口。 “在想我吃的真好。” “吃的…真好?”陆沉舟眸色微动。 “啊…” 最快一时,追悔莫及,林晚秋脑袋瓜拼命转动,拉了半天的长调,总算想到一个好解释。 “是啊,想吃什么就能吃,还有人给我做,不用自己下来受冷做饭,可不是吃的好吗?” 陆沉舟语气意味不明:“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不是嘛!”林晚秋不得不庆幸,还好这年代的人朴实,不知道后世的某些用语,不然现在这样得多尴尬。 她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 “我饿了,你赶紧去做饭,昨晚都怪你折腾太晚,我再睡会儿。” 林晚秋闭上眼装睡。 没看到‘朴实的’陆沉舟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脖颈处的暧昧红痕上。 指尖轻抚上薄唇,勾出一抹笑。 他吃的也很好,很满意呢。 林晚秋本来是装睡避免尴尬,没想到后面真睡过去了,看来昨晚果然很累。 右手手腕发酸,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夹不稳。 看来‘新年礼物’的事得赶紧提上征程。 不然也太废手了。 林晚秋苦恼,自从这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她的手是越来越不经用了。 “娘,你叹什么气?是爹熬的汤不好喝吗?” 暖心冬冬上线,一来就问出一个尴尬到不能言说的问题。 林晚秋尬笑:“没事,娘就是想到待会儿要去报社,不知道这段时间报社在做什么,担心不好融入工作。” 冬冬放下碗筷,贴心地上前抱抱她。 “娘可以的!我也会在家照顾好姑姑,等爹娘下班回来。” 看着懂事的冬冬,林晚秋不禁感慨。 这个年代很多人家里都是放养孩子的。 每家每户生的多,白日里忙活着看顾不过来,甚至有的人家下地干活时把刚会走路的孩子栓根绳子绑在家里,任由孩子独自在家。 冬冬向来很乖,光是自己捧着一本书看,都能安静地待上很长时间,还是林晚秋担心他影响视力,时不时拉他起来走一走,眺望一下远方,活动活动。 按理说哪怕他们两个不在家,也不用担心冬冬乱跑。 但他再聪明,仍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林晚秋生于现代,实在接受不了这种糙养方式,所以白天才会请张嫂帮忙照看。 以后有陆沉穗在,冬冬就不用去张嫂家了。 …… 先进报所在。 谢宴辞一进门,视线首先落在某个位置上。 那里一如既往没有人。 可谢宴辞悚然一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养成了这种习惯? 分明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过客,不可能牵动他的心绪,影响他的习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宴辞念头一转,收回视线后像曾经一样,姿态慵懒地向里走,慢悠悠的。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如从天降。 “能不能走快点?” 谢宴辞身形顿住,僵着脖子慢慢回头,看到林晚秋熟悉的容颜时,眼中还兀自带了几分不敢置信。 他定定地看着她。 吐出一口气。 “你回来了。” “是啊,猜对了,不过没礼物。” 林晚秋见谢宴辞不挪地方,便加快脚步从他身侧绕过去,坐回自己的工位。 抬头一看。 谢宴辞不知在想什么,仍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跟随着落在她的身上。 林晚秋能理解。 她走之前他们两个才闹过不愉快,谢宴辞为此主动跟她道歉。 当时一上头就把歉道了,过后才觉得尴尬,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想着当时明明没有大错,怎么就道歉了? 现在见面后拉不下脸面,这很正常。 所以这样也好,起码俩人都不尴尬,想来以后谢宴辞也会无视她,避免再次尴尬。 林晚秋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把包里的东西放到工位上以后,她便去找总编报道领任务了。 临近年关,报社任务繁多,少了两个人以后任务平均摊放到剩下的人手上,大家变得更加忙碌,总编更是忙得头都大了。 见失踪人员回归,总编激动不已。 “林晚秋同志,回来的正好,报社里好几个采访任务还有写稿,都需要在年前整理出来,上面还分下来宣传任务需要报道。” “这几天你还跟着谢宴辞去采访,回来以后写稿的任务你分走一半,写好以后我审核通过,编纂者一栏就只写你的名字。” 对于写稿子,林晚秋没有意见。 但… “能不能…”不跟着谢宴辞采访,换一个人? 她话还没说完,总编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谢宴辞从外面走进来,打断她的话。 “我有意见。” 看清来人,林晚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两人想法一样,倒是不用她来当这个恶人。 她不再说什么,束手而立只等谢宴辞告知总编不想再带她采访,让总编另安排人来带她。 谁知谢宴辞话音一转。 “采访任务重,往年这个时候报社里是各个记者分开采访才能赶上进度。” “我可以带林晚秋再多进行两三次采访,但我觉得她现在已然可以胜任独立采访的任务。” “为保证能在年前完成任务,之后的采访让她独立完成就好。” 第188章 谢宴辞的转变 谢宴辞推荐她独立完成采访,居然是向着她说话的? 林晚秋想到开头,没想到结尾。 倒是她狭隘了。 总编略带为难:“不是我不想让晚秋独立采访,实在是过去报社没有先例。” 她想进行改革,但改革的步子不能迈太大,否则出了事她身为总编也不好推卸责任。 谢宴辞不跟她废话理论,很直白地往那里一坐,告诉她。 “反正我的采访任务多,我年前完成不了。” 意思是让总编看着办。 在完不成任务,以及让林晚秋独立采访这两个可能的结果里面选一个。 总编看着谢宴辞摇头又叹气。 她可算知道秀才遇到兵是什么感觉了,讲理说不通,惹又惹不起,反而她束手束脚的,既怕这又怕那。 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 “你再带两场采访,第三场采访由林晚秋主导,我跟去看看。” 若是届时林晚秋的能力能得到她的认可,自然就能正式获得独立采访的权利,从此以后成为报社正式记者的一份子。 从总编办公室出来,林晚秋望着走在前面的身影。 “谢谢你。” 虽然她知道谢宴辞最烦这种客气,或许还会说她假,但是她确实真诚实意地想感谢对方。 谢宴辞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唇瓣几次蠕动,并不熟练地吐出三个字。 “不客气。” 林晚秋瞪大眼。 谢宴辞看着她脸上的不敢置信,眼底浮出一抹笑,稍纵即逝,马上换了副懒散的腔调。 “怎么?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种蛮不讲理,只会跟你争吵的人?” 林晚秋没说话,但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宴辞神情略带不自然,偏过头。 “我只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客气和交际上,不代表我不会这些。” 他不想像他们一样…活的那么累。 “所以说…”林晚秋若有所思,“我走之前你跟我道歉的那些…是真心实意的,没反悔?” “当然是真的!” 谢宴辞说完这句又想起什么似的别扭地转过身,拿余光去瞥林晚秋,语气中带着点生硬。 “你是觉得我后悔了,想要反悔?” 林晚秋尴尬,点头承认。 谢宴辞一双桃花眼染上破碎,咻的一下把头转回去,连余光都不肯再给她。 一副林晚秋居然这样想他的样子。 这次是林晚秋想岔了,她属实羞愧,更何况被她想岔否定过的人,还刚在总编面前肯定了她。 “那你说怎么赔偿?我都认。” 谢宴辞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奇异。 “说真的?” “你说吧。”林晚秋做好被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谢宴辞却提出:“上次的饭没吃好,我想再去吃一顿。” “你说你的手艺好,我没吃到,这次想吃你亲手做的。” 林晚秋为难了:“这个…我得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爱人…爱人… 一想起陆沉舟那个样子,谢宴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对方哪里都不顺眼,连带听着‘爱人’这两个字,都觉得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刺耳的字眼。 但他眉头微蹙,什么都没说。 脸上露出惯性慵懒的笑。 “应该的,我等你的消息。” 这副全然顺从的样,倒让林晚秋审视起自己,觉得是不是她有点过分了? 但上次闹得不愉快,她肯定要考虑陆沉舟的意见啊。 林晚秋不再纠结,快速将这些抛诸脑后,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中午时分。 她回去的时候家里炊烟袅袅,陆沉穗还是没听安排,早早做好饭等他们回来。 林晚秋看着一桌子饭,刚想训陆沉穗两句。 陆沉穗马上举手求饶。 “我穿了厚坎肩,两层袄子,洗菜用的热水,洗完菜马上擦手用火烤干的,切菜是坐在凳子上,边休息边切的。” “没凉着,也没累着,一点事都没。” 林晚秋哭笑不得,这是把她要训的话都抢着说了。 她还能说什么? 看着解释完一脸紧张的陆沉穗,林晚秋长叹一句。 “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就是想让你多歇两天。” 陆沉穗笑笑没说话,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搓着手指略带不好意思。 “就是我做的饭菜,哪怕像你一样做的时候舍得放油,做出来也没你和沉舟做的好吃,只能将就吃了。” 没对比就没好赖之分。 过去陆沉穗觉得她做饭算可以了,毕竟做了那么多年。 可吃过林晚秋以及陆沉舟在炊事班磨练过的手艺,她第一次觉得由她的手做出来的饭菜,有点浪费粮食了。 林晚秋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虽然不如他们两个,但也是正常人的水平。 安慰陆沉穗几句。 “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刚好隔壁张嫂让我教她做饭,等你身体恢复以后跟着一起学几道。” 陆沉穗喜笑颜开地点点头:“那感情好,还能学个手艺。” 至于别的。 林晚秋想起昨晚二人插空提到的夫妻夜话。 “妮妮的事沉舟已经让小张找人去查了,你别太着急。” 就是以这个年代的信息落后程度,能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 这几天都在路上,陆沉穗没事的时候就在想妮妮。 她已经想通了。 “是我没有尽好当娘的责任才会有今天的后果,和妮妮分开。” “顺其自然就好,可能这就是命。” “这么多年过去,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妮妮过得好,那她就不打扰了,如果妮妮在那边过得不好,她当然要接回来照顾。 见她能想通,林晚秋也放下一部分心。 陆沉舟回来吃过饭,林晚秋便迫不及待把他拉到屋里。 陆沉舟唇角挂着笑,长臂一伸,将她壁咚在门上,唇角微扬,显然心情不错。 “想我了?” 男人视线极具侵略性,停留在她唇瓣的位置。 显然这个想不是正常的想。 林晚秋脸颊泛红,推了推他:“不是这个,我是有正事要问你。” “什么正事?”陆沉舟问,手臂仍未放下,反而拉下她特意穿的高领毛衣,手指摩挲着脖颈上面的痕迹,呼吸加重。 下一秒,林晚秋提到上午的事。 “谢宴辞说想来家里吃我做的饭,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沉舟动作一顿,目光沉下来。 第189章 丑的各有千秋 林晚秋正在思考事情,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仍在继续往下说,唇瓣一开一合的。 “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对着你做的饭菜挑三拣四的,闹得不愉快,我也像你一样对他很有意见。” “但事后他向我道过歉,今天还在总编面前帮我要到能独立采访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回来问你的意见。” “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去拒绝他。” “不用,”陆沉舟的沉郁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寻常,“我没意见。” 林晚秋观察他的神情,语气不甚确定。 “真的?你可以拒绝的。”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才会回来问你的意见,想让你也参与决策,你的意见我会充分尊重。” “只要你说不想,觉得这样会有一丁点不高兴,那你随时可以拒绝。” “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让你受委屈吧?” 林晚秋将事情掰开揉碎来,将她的想法全部讲给陆沉舟听。 很真诚。 陆沉舟看着她的眼睛,心头那点升起的不舒服劲儿不知何时散去,不再是委曲求全下的回复,而是认真思考。 给出答复。 “可以的,马上就是新年,那就年夜饭那天晚上过来,省得你要多准备一桌菜。” “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 “呀!我的陆大团长好大度呢!”林晚秋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住他,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雀跃着,“陆沉舟,你怎么这么好啊?” 既然能当面问出这个问题,肯定是林晚秋深思熟虑过的。 他不想让她为难。 陆沉舟没回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用充满暗示的目光看她。 “那有奖励吗?” “当然!” 林晚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去。 陆沉舟眸色一暗,揽过她的后腰将她提起来抵在门上,加深了这个吻。 没几分钟的时间。 林晚秋身前感觉到熟悉的触感。 让人手酸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 她心有余悸地僵住身体,昨天晚上不是刚刚…怎么又… 陆沉舟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紧了紧手臂。 “抱歉,是我的错。” …那你倒是放开我,抱得更紧了是怎么回事? 林晚秋回之以礼貌微笑。 “但你知错不改是吧?”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让我缓一缓,很快。” 这个很快的承诺,让林晚秋整整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差点没在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就喜提迟到。 她活动着手腕,暗悱陆沉舟的闷骚越来越不加遮掩,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同时想着几天之后新年夜,再次思索起‘新年礼物’这件事。 俩人以后还有好多年的日子,可不能给憋坏了。 至于别的…年前报社应该会很忙,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出去买点东西。 林晚秋刚想到这里,下午便接到一个任务,她需要和谢宴辞去镇上完成采访工作。 采访完毕,林晚秋向谢宴辞提出。 “你先回去吧,我去百货商场转一转,买点东西。” 谢宴辞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上一站公交车刚走,这个点不好等车,我陪你一起去。” 要是买其他东西,林晚秋倒是不介意有人陪,但今天… “我要买衣服。” “行,那咱们去卖衣服的柜台转。” 谢宴辞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径直往前走。 林晚秋:…… 算了,总归是这个年代,能拿出来的衣服指定都能随便见人。 虽然她是想要不能见人的那种。 但她可以买回去自己改造完成。 想通之后,林晚秋也坦然起来,跟谢宴辞以朋友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两人很快来到女装区。 此时仍处于计划经济,不像后世一样即便是冬天也会有反季的衣服以供挑选,更遑论后面的网购,不论想买衣服根本不用区分季节。 如今商场都是冬季女装,衣架上不见一件春夏季的衣服。 林晚秋向售货员咨询,从对方口中得知商场仅剩两件夏季连衣裙,是秋季都没卖出去的款式。 对方明里暗里,暗示林晚秋这两件衣服很难看,没有拿上来的必要,转而不遗余力地向她推销在场的冬款衣服。 林晚秋拒绝她的提议,坚持要求她将连衣裙拿来。 售货员摇头叹气地下去了。 她觉得她是在做无用功,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向其他人推销几件衣服来的实在。 等这两件衣服被拿出来,林晚秋也明白对方百般推阻的原因了。 她知道会被剩下的应该不好看,但没想到会丑成这样子。 第一件是墨绿底色的连衣裙,没有多余装饰,整体是松垮的直筒版型,穿上像套了个化肥袋。 第二件倒是好上一点,但也就是一点。 稍微有点腰身,可浅灰的底色上,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碎花,活像打翻了颜料盒,各种颜色混在一起,其上的泡泡袖更是显得人臃肿。 谢宴辞就在售货员拿上来时看了一眼,之后再也没看第二眼。 反而问林晚秋。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想不开?” 林晚秋:“…我觉得有时候你可以闭嘴装个哑巴,谢谢。” 这两件丑的各有千秋,但料子摸起来都很好,价格算不上便宜,可谓是又丑又贵,所以哪怕秋季打折的时候也没人买。 因着价格原因她不想都买回去,一时难以决断,正在权衡买哪件。 专注于两条裙子,林晚秋没看到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个姿态奇特,扶着平坦肚子走路的女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柳芳抚了抚肚子,眯起眼转向一旁的柳雪,语气略带激动。 “看到了没有?林晚秋这次不过走了十来天的时间,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跟外面的男人私会,还一起来买衣服。” “你觉得陆沉舟知道这事吗?” “这…”柳雪咬了咬下嘴唇,“不能这么说,说不准是误会呢?” 柳芳一拍大腿:“有什么好误会的,人都带出来了!” “要是陆沉舟不知道这事,可就妥妥的成了大冤种,你愿意看他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柳雪张了张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闭着嘴不知是在发呆还是默认。 柳芳可不管那个,一心向着自家小妹的她还在转述情况,尤其看清林晚秋眼前的两件裙子以后,更是笑开了花。 “看来她找的这个男人也不怎么样,连买个毛衣的钱都没有,只能买这么两件又旧又丑的连衣裙,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柳芳眼珠一转,拉着柳雪走向林晚秋。 第190章 柳芳吃大亏 林晚秋刚要做出决定,手指在半空中才有了偏向,斜里便插出一道声音,比她更快一步开口。 点在她看重的碎花裙上。 “这件我要了。” 林晚秋听出来人的声音,回头对上对方挑衅的目光。 柳芳挺着尚未长出的孕肚,带柳雪几步走到她面前。从售货员手里夺过这件碎花裙。 “裙子我先提出要的,该归我。” 同时她不断拿眼神打量谢宴辞。 对方过去来过家里表明过身份,她知道这人是《先进报》的记者,没想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却兜里面没有几分钱,审美还和林晚秋这种乡下土包子一样。 当真是臭味相投。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林晚秋抢了小雪喜欢的男人不说,还差点把小雪惹哭,结果现在她自己还想在外面跟野男人其乐融融过日子。 到最后让小雪落得个嫁给二婚离异男人,去家里当后妈的下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怎么能这么可恶? 像这种难看的衣服不值钱,她就想出点小钱恶心对方。 林晚秋看出对方目的,不由得想发笑。 她语气意味不明:“你确定要买?” “现在是冬天,你特意跑出来抢我想买的裙子做什么,不会是故意说要买,害得我不能买以后再后悔,或者回来退裙子吧?” 售货员也想知道。 平日里降价都卖不出去的丑裙子,今天居然有两个客户在抢。 当真是做了白日梦都不敢想的事。 她紧盯柳芳,脸上浮现不信任。 就一件破衣服,跟谁买不起似的! 被二人言语加目光刺激,柳芳受不了了,一拍桌子。 “不会!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这裙子我绝对会买,而且保证不回来退钱。” “哦,行吧,那我放弃,”林晚秋转向另一条墨绿色连衣裙,“帮我把这件包起来吧,谢谢。” 这也太简单了。 柳芳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不等她想明白,耳边响起售货员的报价。 “连衣裙二十九块六毛八,三尺六的布票,给您包起来吗?” 听到这个价格,柳芳整个人瞬间炸了。 “什么?二十九块六毛八分钱?这是什么裙子?上面镶金了吗?” 周铁军身为团长,每个月的津贴不算少。 柳芳虽然没挣钱,但手里不缺钱,以前也是过过好日子的人,平时对自己挺大方的,过去不是没买过贵的衣服。 可起码那些价格贵的衣服,好看不说,质量也好,一件衣服穿好多年都没有关系。 这件连衣裙丑成这个样子,拿回家当抹布都嫌脏手的东西,居然还要花这么多钱! 柳芳有心后悔,但刚才话都说出去了。 她咬咬牙,认了。 掏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对林晚秋的恨再添上一笔。 与此同时她听到售货员告知林晚秋,她后买下来的墨绿裙价格是23块钱。 竟然还比她的便宜。 林晚秋毫不避讳地回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勾唇一笑。 “这条裙子挺好的,等夏天的时候你的肚子该显怀了,一般的裙子穿不下去,穿这件正好。” 嘲讽效果拉满。 柳芳快要气炸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觉得她要控制不住发疯。 林晚秋,这一笔我记下了! 本来她带柳雪出来,是为了买过年穿的新衣,现在也没心思再逛,俩人匆匆离开。 林晚秋在背后目送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 谢宴辞从头看到尾,看到身旁女子的笑颜,不知为何心情也愉悦起来。 转头看到她手里的丑裙子。 “你确定要穿这条裙子?” 林晚秋点头又摇头:“穿这条没错,不过还要改造一番。” “而且我又不往外穿。” 后一句她声音很小,类似于自言自语。 谢宴辞却耳朵一动,隐约听了个正着。 不禁想到。 不往外穿是在哪里穿,家里? 那么能看到她穿这身的人…只有陆沉舟吗? 一种怪异的情绪突然涌上,冲淡原本愉悦的心情。 他试着压下,面色如常地和林晚秋乘车回去。 …… “真是气死我了,林晚秋的心真是黑透了!” “二十九块六毛八分钱,她怎么不去抢?!?” “真坑!” 回去的路上柳芳念叨了一路,忿忿不平的。 尤其是念叨完再一看手里的丑裙子,哭都没地方哭去,只能咬牙切齿地再骂一遍来抒发愤怒。 好不容易回到家。 远远的,柳芳就看到陆沉舟从外面回来的身影。 她眼珠一转,借着一股气便冲了过去。 “陆团长,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到这个点才回来。” “怪不得林晚秋同志找不到人陪着去镇上买衣服,只能找别的男同志陪。” “我和小雪去百货商场买衣服,刚好碰见她。”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回呢,眼看天就要黑了,也不知道她几点才能到家…” 说到这里,柳芳话音一转。 “对了,她还买了件墨绿色的裙子。可能是想穿给你看?” 这些话说出来没问题,但合在一起当着陆沉舟的面说出来以后,字字句句都在将他的思路往另一方面的提示去引导—— 林晚秋出轨野男人,和对方出去买了条墨绿色的裙子,要穿给对方看! 毕竟大冬天的,这年头正经人谁这时候买裙子? “柳芳同志。”陆沉舟开口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柳芳心头一喜,恨不得陆沉舟当场发火,当晚就把林晚秋赶出去,给小雪腾出位置。 却见陆沉舟笑了,笑容冰冷,眼中全然是警告。 “你刚从乡下回来,应该没有想过再回去?” 柳芳不知对方为何会提起这个,她没多想。 对下乡那几天的经历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那肯定,乡下那地方谁爱待谁待,谁会想着下乡?” 陆沉舟收回笑,神情异常平静。 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下次周团长送你回乡的时候,建议你话少一点。” 第191章 告状 不是,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柳芳话太多了,照她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周铁军还会把她送回乡下? 听听,这是什么话! 柳芳刚在林晚秋那里受过气,转头又在陆沉舟这里碰壁。 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俩人简直都是来克她的。 气的太狠,柳芳连‘陆团长’这种尊称都不提了,直呼其名。 “陆沉舟,你怎么说话的?” 陆沉舟奇怪地看她一眼,认真道:“用嘴说。” 废话,她能不知道是用嘴发声的? 看对面的眼神,分明是把她当成弱智盯着了。 柳芳气得一口气噎住险些没上来,胸口剧烈起伏。 还想再说什么回怼的时候。 “建议你找个班上,省得平日里闲着没事总学狗拿耗子,气出病来还赖别人为什么长了嘴。” 陆沉舟丝毫不受影响,丢出这句话转身就走。 根本没给柳芳反驳的机会。 柳芳气得捶足顿胸,只觉得这辈子没受过的气都在今天一天之内体验完了。 还觉得自己刚才没发挥好。 转头找柳雪哭诉。 “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眼盲心瞎,完全不知道好赖。” 而且还嘴毒至此。 简直了。 气得太厉害,柳芳只觉得就连肚子都有些发硬,带着点隐隐作痛的劲儿。 她怨恨地盯着陆家大门。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 林晚秋拗不过陆沉穗的执拗劲儿,正在教她做饭。 陆沉穗包裹严实,全副武装地盯着。 边上张嫂也在认真观摩。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火候和调料比例,以及放调料的时机。 俩人都是常年做饭的人,不存在厨房杀手,理解起来更容易上手。 基本上她做完饭,俩人也学的大差不差了,剩下的就是实践去反复练习的过程。 张嫂今天来‘学习’之前,特意拎了一条肉过来。 林晚秋做的量大,让张嫂端回去一部分到家吃。 张嫂没客气地接过碗,喜笑颜开。 “那感情好,这俩菜拿回去家里那几个该高兴疯了。” “晚秋你是不知道,上次在你这里学的那两道菜,你走的这几天家里几乎天天吃,他们父子仨都快吃顶了,每天眼巴巴瞅着想等你回来,推我过来学新菜。” “可巧让我赶上了。” 她没马上走,而是帮着林晚秋将做好的饭菜盛盘摆好,这才端着分到的饭菜道谢离开。 张嫂刚走没多会儿,陆沉舟便回来了。 目光落在林晚秋身上。 她正忙着往桌上摆筷子。 陆沉穗则去灶房端今天刚蒸出来的大馒头。 林晚秋看到他的一瞬,脸上不自觉带起笑。 “回来啦?赶紧洗洗手吃饭。” 视线没有一丝躲避,更没有心虚一说。 陆沉舟也神色如常,几人在饭桌上聊着稀疏平常的话题,对于在回来时听到柳芳说的那些话没有问一句。 晚上,他照例烧水帮冬冬洗完澡,等冬冬睡着后回到屋里。 林晚秋同样洗过澡,身上换了件睡裙,正趴在被窝里看今天的采访记录,思考明天的稿子该怎么写。 白皙的肩头圆润,吊带裙的细带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抹春光。 陆沉舟看了一眼,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不是墨绿色那件。 他洗完躺到炕上,一具微凉的身体滚落进他的怀里。 林晚秋调整了下位置,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住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还是男人热。 陆沉舟摸摸她的手,同样温度很低,便将其握在手心中暖着。 冷不丁问了句。 “今天第一天去报社,还能适应吗?” “有点忙,不过忙起来也还好。” 林晚秋不疑有他,呼吸着男人身上干净的香皂味,只觉得出其意料的好闻,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陆沉舟脊背一僵,眼神一下子暗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外躺了躺。 “都忙些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林晚秋再次贴上来。 陆沉舟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想干什么?” “抱抱。” 林晚秋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汲取着对方炙热的体温。 慢慢的,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陆沉舟,你想干什么?” “抱抱。” 男人声音低哑。 过了会儿,林晚秋欲哭无泪,呼吸不畅。 说好的只是抱抱呢? 她真的只想抱一抱,温情一下的啊。 怎么就跑偏了? 男人呐,果然是。 林晚秋被吻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间想起今天买的墨绿裙子。 马上就是新年,这几天抽陆沉舟不在家的时间,她得把裙子修改修改,等除夕夜那晚才好用。 以后就能解放双手了。 此时的林晚秋还在庆幸,完全没想到真正解放双手以后的严重性。 …… 另一边的一墙之隔。 柳芳大半夜捂着肚子喊难受。 周铁军一脸紧张地坐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镇卫生院看看?” 如今奉行多子多福。 他年纪不小了,如今膝下只有一个闺女,虽然他不是亏待闺女的人,但到底希望有个儿子,哪怕不是儿子,再多一个孩子也是好的。 总比家里冷冷清清,玉菊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柳芳第二次怀孕。 他很看重肚里的这个孩子,所以才会在柳芳做出先前那种大事之下,仍同意让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周铁军越想越紧张,拉开灯绳就要起身穿衣服送柳芳去镇卫生院。 “不用,”柳芳将他拉住,眼睛略微闪烁,“就是白天生气,气到了,大概小宝在肚子里不乐意,所以才会…” 她的指向性很明确。 周铁军下意识皱眉:“你在家又跟娘生气了?” “没,那我哪敢?我可是怕了你又把我送回乡下。”柳芳说话夹枪带棍的。 自从她怀孕回来以后,便经常提及这个。 周铁军为了安抚她,不得不道歉。 这次他也是,道完歉低声问:“那是因为什么?” “呜呜…”柳芳掉了几滴眼泪,“还不是因为林晚秋?你知道她今天都把我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吗?” 她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哭诉着。 “肯定是林晚秋和售货员商量好了多要钱,她们好把钱拿走去分钱,不然那么难看的一条裙子,去哪儿能买的上将近三十块钱的价格?” 第192章 鲜活 周铁军是全程皱眉听下来的。 “你又去找林晚秋同志的麻烦?” 柳芳不服气。 “什么叫我找她的麻烦,分明是她联合售货员在骗我,周铁军,你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 周铁军过去也维护她,但事发以后才发现维护错了。 现在他不想维护了。 可柳芳捂着肚子说肚子疼:“医生说肚子里的孩子不稳,说我不能受气。” “你现在是为了外人,不想要我跟孩子了?” “我没有。”周铁军只觉得有理说不出。 耳边是柳芳一声声的肚子疼,说气得难受,转头又哭着问他孩子保不住怎么办。 周铁军被哭得心烦意乱,情绪不受控制。 “那你想怎么办?” 柳芳眼中闪过一抹得逞。 “我想让你帮我出头,让林晚秋以后都不能再欺负我!” “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她握住周铁军的手,将其放在她的肚子上。 “你说对吧?铁军。” 摸着手下尚未凸起的肚子,周铁军却满心欢喜,无意识地点点头。 “对。” 柳芳看着他这副样子,勾起唇角。 次日。 林晚秋是和冯丽丽一起到的。 对方已经重回报社了,不过换了个不起眼的内勤工作,经过这段时间的思想教育课,看起来比过去懂事不少。 见到林晚秋,她眼底闪过一抹后怕,之后向后退了一步,将门口让给林晚秋先进。 林晚秋也不客气,闪身进门。 今天总编安排了两场采访,按照昨天的约定,也就是说早上林晚秋跟着谢宴辞去采访完以后,下午那场总编就会亲自监督,看她的能力是否达到独立采访的标准。 冯丽丽已经是过去式,林晚秋忙着自己的正事,没时间跟她勾心斗角。 若她自己足够强大,那么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一力破之。 早上采访时,谢宴辞有意无意的,将采访的主导位置让给林晚秋。 林晚秋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上前向被采访者抛出几个问题,两人有来有往地聊起来。 对于被采访者提到的话题,她也大都能接住,并给出属于她的独到见解。 谢宴辞在一旁看着,不由暗暗点头。 他还记得林晚秋第一天来报社的样子,对方本来进报社的时间就不长,中间还请过不短时间的假,没想到如今还是游刃有余。 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是个极其聪明的同志。 他得出这个结论。 采访结束,回去的路上他心中感慨,看林晚秋一眼又收回目光,神情带着几分倨傲。 “算我没看错人,你现在的采访勉勉强强还算能看。” 林晚秋回之以客气。 “是谢同志教得好。” “真…”谢宴辞下意识皱眉。 一句话才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还没说完,便被身旁之人抢先。 “真假?” 谢宴辞桃花眼睨了过去。 对上一张灿烂的笑颜。 林晚秋笑得眉眼弯起:“谢宴辞,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有意思?” “动不动这个假那个假的,我就是假了怎么了?” “难道你要让我告诉你,我能走到今天跟你教不教的没关系,全靠我自己聪明好学,和王同志笔记本记录的足够详细?这样就不假了?” 谢宴辞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是他带这么久的人,总归用了几分心思。 林晚秋看他的脸色:“你看,这样的话你不是也不爱听吗?” 谢宴辞脸色再变,变得有些别扭。 “其实…” “想听就大大方方承认喽,”林晚秋忽然表情一收,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斥着感激,灿若星辰,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语调上扬着,“多亏有谢宴辞同志的教导,否则就没有我的今天,谢宴辞同志真是个大好人!” 语气夸张,神情做作。 就连过分上扬的唇角都透着假。 是真的把这种假演给他看。 但偏偏,莫名其妙的。 谢宴辞的心情居然真的变好了。 不自觉地跟着勾唇。 “林晚秋,你平时就是这样骗人的?” 林晚秋白他一眼:“什么叫骗人?再说了,平时我多自然?” 别人可不像谢宴辞嘴这么欠,她对别人很真情实意的好吧。 只这一下,过去总觉得假的人在他的眼中生动活泼起来。 谢宴辞听得发笑。 反应过来后,又奇怪他为什么要笑,当即抿紧唇,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晚秋。 不同于时下的很多年轻女同志,她日常爱梳着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辫。 她走的快,垂到腰间的马尾辫发尾一点一点的,像她本人一样跳脱,难以捉摸。 忽的,她回过头,声音清脆悦耳,直直闯入谢宴辞的耳畔。 “对了,你除夕那晚有安排吗?” “我问过家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在那天过来吃饭。” 谢宴辞在这边没有亲人,向来独来独往,更没有至交好友可言,每年过年几乎都是一个人。 这是第一个向他发出邀请的。 他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去。” “行,那我到时候准备好一桌子饭菜等你,这次我亲手做。” “不过…”林晚秋话音一转,“丑话说在前头,除夕夜是新年伊始,是旧年的尾声,就算你觉得我做的难吃,在这个节点也别当面说,影响我的心情。” “顶多你觉得难吃就别吃。” 尤其不能像上次一样,对着饭菜指指点点的。 这一点她没明说,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谢宴辞难得认真应下:“我明白。” 二人就此达成一致。 下午,总编考察独立采访的时间到了。 采访内容是谢宴辞给她挑的。 这次不是单独哪一个人的传记,而是某个方面的专题,需要采访的人有些多。 总编倒是很满意这个安排,可以更全面地考察林晚秋的能力。 其中某个被采访者,就是曾经她采访过的,程秀兰的爱人。 程秀兰的爱人当年参加过高丽的那场战役,右脚被炸伤,而当时的环境极度严寒,导致他整条伤腿冻伤坏死,不得不截肢保命。 除此之外,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每日只能拄着拐单腿行动。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和程秀兰一起培育出三子一女,皆为国付出而牺牲在各个地方。 唯一幸存的小女儿,因目睹亲人相继离世,不愿意再待在他们身边徒增伤心,选择远嫁。 但当林晚秋问及对方时,他仍斩钉截铁地说: “不后悔!” “如果以后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拄着拐杖也不妨碍握枪。” 第193章 周铁军找上 这期采访的主题就叫——那些年的平民英雄。 不一定要走到高位,不一定要一战扬名。 促成大大小小战役胜利,使我们在如今站稳脚跟的,恰恰是来自于万千普通老百姓中的无名英雄。 这期采访旨在用过去英烈的艰苦,来对比如今生活的来之不易,让战士们懂得珍惜当下,勿忘国耻。 新年新气象。 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好。 这篇的主旨是林晚秋提出,觉得适合在新年这个节点用上的主题,也经过总编采纳,至于被采访的人则是对这些人更加熟悉的谢宴辞挑选的。 事实证明,总编很满意。 在采访过程中,哪怕总编早已见多识广,也在林晚秋与被采访者的谈话中,被对方娓娓道来的一个个真实经历所感动,心潮澎湃。 还没采访完所有的人,总编便已经极其认可。 她时间紧张,没有再陪着采访,而是让谢宴辞代为验收,她则去忙其他的了。 采访完,两人回去汇报工作。 总编很满意。 当着报社所有人的面宣布。 “从今天开始,林晚秋同学正式通过考验,以后能独立完成采访任务,成为一个合格的报社记者了。”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惊叹。 “这么快就能独立采访了?” “林晚秋同志不管是独立写稿还是独立采访,都比过去来的记者要快很多,真厉害啊!” “更别说她还会很多急救动作,果然人才到哪里都是人才,我是比不上了。” 感慨完,众人纷纷向她表示祝贺。 一片恭贺声中,从始至终都安静如鸡的冯丽丽,显得异常显眼。 林晚秋懒得搭理她,也不想跟对方演这种虚情假意,对方不过来刚刚好。 倒是小陈往她那边看过好几次,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可惜冯丽丽根本不听,最后还将视线瞥向一旁,彻底不理他了。 边上的同事看到这一幕,不由劝小陈。 “算了,冯丽丽明显看不上你,都被调职反思了,她还不知悔改,你何必上赶着劝她呢?” “不是的,我…”小陈话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黯淡下来,叹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同事摇了摇头。 小陈太执拗了,他劝不动,索性不再劝。 之后小陈特意赶进度,下班后第一次离开,在必经之路上堵住冯丽丽。 冯丽丽不想听他说教,转身就想走。 小陈快走几步跟上。 “我不是要训你,只是想问一句,我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能公开?” “你想干什么?” 冯丽丽眼中闪过一抹紧张。 答应小陈是意外。 在她出事后,被家里人暂时放弃,不给她多余的生活费,而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每月发的钱几乎在月初就会被挥霍一空。 再加上连番去上思想教育课这种高强度打击。 她几乎要崩溃了。 本来平时还会有小陈照顾她,可对方送她去过几次教育课后,在某次再度听她用恶毒的言论去咒骂林晚秋,觉得自己无辜的时候。 对她的态度忽然冷了几分。 她也没别的办法,稍微暗示了那么一下,谁想到对方就顺杆往上爬,定下这么个关系。 小陈长得普通,出身家境也一般,在报社也只是个小小的排版员,实在拿不出手。 于是… “那个时候不是说好了?我刚出这么大的事,大家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看我,转头我就又说跟你在一起了,实在是影响不好。” “不仅影响我,对你的名声和晋升也不好。” “再等等,过段时间再说。” 又是这个说法。 小陈眉头下意识一皱,又说不出其他反对的话。 从外形上看,冯丽丽长得确实好看,先进报的人本来就不多,相当一部分还是已婚男女,未婚的人不多,而其中冯丽丽的样貌属于是佼佼者。 要不是林晚秋的到来,怕是到现在都是冯丽丽第一。 虽说林晚秋容貌惊为天人,如今二人的差距太过明显。 但毕竟是喜欢这么久的人,小陈仍不舍得放手。 只能听从冯丽丽的话,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 …… 快到家门口时,林晚秋看到周铁军的身影。 对方正在自家大门前踱步,走来走去的,时不时向远处张望一下。 直到某个瞬间,和她的视线对上。 周铁军走了过来。 “周团长,有事吗?”林晚秋想起昨天的事。 昨天她是和柳芳在百货商店起过一些冲突,但归根究底是对方自讨苦吃。 周铁军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难不成要帮亲不帮理? 她猜的没错。 周铁军一脸的歉意,说出的话却已有了偏向。 “昨天的事,我替柳芳向你道歉。” “不过她现在怀着孕,肚子里的孩子不稳当,医生说需要在家静养,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我的要求或许有点不讲理,但我还是想说,你以后能不能让一让她。好歹过了这段时间,让她把孩子生了再说?” “否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咱们都承受不起,是吧?” 林晚秋上下打量他一眼。 周铁军眼底浮现紧张,说这话时似乎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她。 但他的态度很坚决,哪怕嚯出这张脸,也想让柳芳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连基本的原则道理都没提。 甚至以此来软威胁她。 林晚秋不受这个威胁,更不受这个委屈,明明白白告诉他。 “不行。” “不是我讲理不讲理的问题,是她上赶着找我来闹。” “不知道昨天的事,你是否全都清楚,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我在商场买东西,是她主动过来找我闹事,不想让我好过。” “所以不管我让不让,柳芳都不会满意,她只会变本加厉。” “她自己都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凭什么让我一个受害者为你们去考虑孩子的安危?” “真想让她保胎,周团长就该让她别作别闹。” “而不是她作她有理,仗着怀孕就四处惹是生非,我不是她的谁,没理由配合她的无理取闹去委屈自己。” “言尽于此,今天我们算说清楚了。” “以后柳芳同志但凡出了什么意外,还希望周团长能明辨是非,不要胡乱指责。” 说完,林晚秋就要离开。 周铁军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见她要走,想想昨晚一直捂着肚子喊疼的柳芳,咬咬牙就要上前再次阻拦。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晚秋说的没错。” 第194章 她不会走了 陆沉舟几步走到林晚秋身旁,恰到好处地拦住周铁军的脚步。 似笑非笑的。 “周团长还想说什么,不如跟我说一说?” 周铁军脸皮还没那么厚。 面对林晚秋时还能说上几句让对方忍让的话,可面对同为团长,二人还一起共事过的陆沉舟,他实在是没有脸去提这些要求。 “我…” 他无言面对陆沉舟眼底的戏谑,讪讪地低下头。 “没事,没什么要说的地方。” 周铁军在心中长叹一口气,顶着这样的目光回到家。 陆沉舟走近林晚秋:“在外面受欺负,回来不跟我说?” 其实不是不说,是想除夕夜给个惊喜来着。 没想到会刚好被撞见。 林晚秋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受过欺负?” “要不然柳芳也不会觉得气不过,让周团长出面来说我。” “是吗?”陆沉舟深深地看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 好在只这一句,没有问她当时的详情。 不然早早揭穿的话,哪还有惊喜可言? 林晚秋抱住他的手臂,推着他进门。 “是呀是呀,你得相信我的战斗力,要是什么时候有用的到你的地方,我肯定让你出面,绝对不会自己逞强。” “所以不用担心啦。” 女子的身体柔软,在行走中不停撞上他的手臂。 陆沉舟心中却无旋旎之意。 林晚秋仍没有提那条裙子。 小张查到昨天先进报有去镇上采访的任务,和林晚秋一起去的人是谢宴辞。 他不认为林晚秋是为谢宴辞买的裙子。 而赵方明远在石溪村,同样看不到裙子。 但心中那块石头就此被高高吊起,一直落不了地。 难免患得患失。 “哇!好香啊,二姐你在做饭上是真的有天赋,昨天我就讲过一遍你就会了。” 耳边林晚秋的惊呼声,打断陆沉舟的思绪。 女子放开他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到饭桌前,深吸一口气。 对陆沉穗伸出大拇指。 陆沉穗被夸得脸泛红晕,羞涩得不敢直视她。 “我都是按照你教的步骤做的。” “已经很好了,”林晚秋夹了一筷子菜,给予超高的肯定,“很好吃。” “陆沉舟,你快来尝一尝二姐做的饭,是不是很好吃?” 她给陆沉舟也夹了一口菜。 还是手上那双筷子。 林晚秋的动作很自然,仿佛一点都没觉得有问题,仿佛他们两个天生就该如此亲近。 陆沉舟凝着她明亮的杏眸,握住她的手吃下这口菜。 “嗯,的确很好吃。” 男人握着她的手不放,目光太有侵略性。 一时间林晚秋竟觉得陆沉舟说的不是菜,而是她。 错觉,一定是错觉。 林晚秋心跳漏了一拍,稍稍用力便扯回手,接下来却不敢再看陆沉舟。 “吃饭吃饭,马上就要过年了,明天咱们还得去买年货,得早一点。” 心底暗骂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这样,狗男人真是不怕被人发现后笑话。 事实上是她多虑了。 家里除了他俩外,冬冬和丫丫还是孩子,陆沉穗上一段婚姻太糟糕,没有过正常的感情经历,经常对家里乱飞的暧昧氛围视而不见。 而且自从得知陆沉舟可能不是陆家亲生后,她便刻意与陆沉舟保持距离,生怕林晚秋日后会有芥蒂。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次日。 林晚秋和陆沉舟去采购年货。 除了他们两个因路上耽误,至今没有采购年货外,如今很少有人来进行大采购,就连买东西的人也少了,倒是方便他们挑选。 米面粮油、棒骨排骨、猪板油五花肉,等等等等。 林晚秋甚至还买了袋少见的糯米粉。 陆沉舟诧异地看过去。 林晚秋笑着拎起糯米粉,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说要吃元宵吗?待会儿咱们再买点红豆和黑芝麻,等十五那天给你做元宵。” “等…十五那天做?” 某种后知后觉的惊喜冲上胸腔。 此时陆沉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承诺十五那天会亲手做元宵,起码在十五之前,她不会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晚秋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 “这么多人,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陆沉舟紧了紧手指,握得更紧。 “没人看我们。” 行吧。 但是… 林晚秋看着他肩头的一大摞,满脸无奈。 “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用两只手拿的话,是不是有些吃力?” 陆沉舟姿态轻松:“不吃力。” …算了,反正累的不是她。 林晚秋迅速想通,换了另一话题。 “你说除夕夜要吃红烧鱼,没两天就要过年了,去钓一条鱼吗?” 陆沉舟想了想:“下午有时间我去钓,多钓几条吃。” 林晚秋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该准备的东西大概全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现在每天都很忙,修改墨绿裙子的时间很紧张,得抓紧了。 年前的最后一次报纸至关重要。 大家都为此忙碌着。 关于平民英雄主题的稿子,林晚秋已经全部写完,这次的记者和编撰者上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真正意义上是她第一篇独立完成的报道,还是在新年这么重要的节点,意义非凡。 总编看过很满意,接下来就是等着和其他报道一起排版印刷,发布出去。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而另一边。 柳芳家迎来一位客人。 “丽丽呀,你可算来了,你和小雪是好朋友,快帮我劝劝小雪。” “自从被林晚秋那个挨千刀的欺负了以后,她就茶不思饭不想的,连文工团的表演都没心思去了。” “唉,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林晚秋真是个祸害!” “不说小雪,就说你吧,当初不也是因为惹了她,才被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冯丽丽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怨。 幽幽开口。 “是啊,是林晚秋害我。” 第195章 密谋 听到讲话,柳雪弱弱地抬起头。 “林晚秋害你?是怎么回事?” 柳芳在旁边唉了一声:“前段时间你下乡了,不知道这事,当初…”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一副打抱不平的样。 “林晚秋她妹妹和外面那个野男人来家里,那可是我亲眼见到的,丽丽不过是对外说了实话,她就逮住机会让上面处分丽丽。” “肯定是害怕事情败露以后被陆沉舟嫌弃,所以才会咬住丽丽不放。” “呀,”柳雪看起来明显受了惊吓,柳眉微蹙,微微张大小口,“真的假的,林晚秋同志看起来不像这种人,还能做出这种事?” 柳芳不以为然,唾弃到翻白眼。 “哎呀,我的傻妹妹,那是她会装,平时伪装的好,要不然怎么能把陆团长都骗了去?” 冯丽丽同样眸光闪动。 “柳芳姐亲眼看到的人,我也是亲耳听别人说过的,这还能有假?” “我会成为今天这样,都是林晚秋害的!” 柳雪眉头逐渐皱紧。 “这么说来,陆团长是被骗了?” “可不是嘛!”柳芳一拍巴掌,“指定是被骗,不然哪个大老爷们儿能忍得了这种事?” 说别的柳雪还没反应,但提到陆沉舟是被骗的,她一下子就心疼了。 “那,那我们能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 柳芳和冯丽丽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暗芒。 “不如给她一个小教训,让她懂得知难而退,主动坦白退出?”柳芳提议。 冯丽丽也在想:“什么小教训呢?” “姐姐,”柳雪突然插嘴,像是猛地想起来这个问题一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上次在百货商店,我们发现那个跟在林晚秋同志身边的男人,就是当初找上门的那个吗?” 柳芳只当柳雪不知前因后果,以为错人了,向她解释。 “不是。” “当时找过来的男人还不如那个,长得也算人模狗样,不过他就是个普通下乡的知青,不管是长相还是出身都比不过前天见的那个。” “不知道林晚秋是怎么想的,目光短浅,眼光差成那样子,这样的人都能看得上。” 柳雪略带犹豫:“那…那个男人是…” 柳芳解释。 “叫谢宴辞,那天来过家里,说是《先进报》的记者,我后面打听过,应该是京城来的,丽丽不也在先进报吗,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转向冯丽丽。 柳雪同样看过去。 冯丽丽来自省城,几人是在那个时候就认识,后来在这里无意中碰面后才相认的。 其他人也就算了,像谢宴辞这种明显看出优秀的男人,以几人目前的关系,冯丽丽居然一点都没透露出来过,属实有点不正常。 而林雪身为身为文工团台柱子般的人物日常演出任务较多,时不时还要配合下乡表演。 谢宴辞深入简出的,她确实没见过。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忘说了。”冯丽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柳雪是台柱子,追求者众多。 谢宴辞出身好,俩人男未婚女未嫁的,她有点小心思也正常。 好在柳芳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很快思索其他。 只有柳雪若有所思。 “《先进报》?马上就该过年了,林晚秋同志同为记者,该忙着采访写稿呢?” “什么教训不教训的,你们可别乱来了。” “这个节点要是出点什么事,闹大了影响晚秋同志写稿子怎么办?” 柳雪看起来苦口婆心的,生怕自家好友和姐姐出幺蛾子,做出影响其他人的这种事情。 可冯丽丽却灵光一闪,脑中蹦出一个不甚明晰的想法。 “影响她写稿子?” “是啊,”柳雪柳眉轻蹙,娇娇柔柔的,说话的语气更是轻飘,生怕惊动什么一样,“万一林晚秋同志受到影响状态不好,到时候出点什么错,发表出来的东西被人诟病的话,那可不是件小事。” 新年节点,出了什么矛盾只会加大影响,从中处理。 她这一提醒。 冯丽丽脑中的那个想法彻底清晰。 “对,林晚秋的稿子!” “现在她不仅独立写稿,还会独立采访,万一真有点错…” 刚接过独立采访的大任就出重大错误,今后别说独立采访,怕是连报社都待不下去。 就这么办! 这边冯丽丽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那边柳雪还一脸的不明所以,劝她不要乱来。 柳芳看出什么,推了推柳雪。 “丽丽来了这么久还没喝点东西,天太冷了,你去给丽丽冲点红糖水过来。” 柳雪乖巧听话地去冲红糖水,离开前又说了冯丽丽一句。 冯丽丽胡乱应下。 等柳雪一走,柳芳马上凑过去。 “丽丽,你是想到什么主意了?”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去做,小雪性子软,被欺负了也往肚里咽,我这个当姐姐的可看不下去,咱不告诉她就行了。” 冯丽丽眸光微动,将她的想法一一告知。 她就是苦恼一件事。 “稿子会经过总编认可,副编辑审核才会最终定稿。” “就算她的稿子真的出问题,也会被按死在发表出来之前。” 那样顶多是内部批评,根本达不到她想要的严重后果,让林晚秋付出惨痛代价这一目的。 “让那个谁呗,”柳芳提醒她,“你之前不是说过先进报的印刷很烦,总来骚扰你?” 她说的就是小陈。 小陈虽然一直在追求冯丽丽,并且最近她还在私下同意在一起。 可小陈为人死板,还胆小怕事,若是当面跟他说,他肯定不会同意。 不过冯丽丽想到一个好主意。 眸色幽深地点点头。 “嗯。” 两人初步商议好,达成意见,一时间相视而笑。 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道轻微响声。 柳芳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谁在那里?” “是…我…” 门被人小心推开,周玉菊瑟缩着身体走了进来。 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 柳芳脸色微变。 她回来以后,总和周母在家里争吵。 为避免争吵,对方经常带周玉菊去外面躲清静,美其名曰溜达,实际上每次到了做饭的点才会回来做个饭,很少在家。 没想到她和冯丽丽的话会被周玉菊听到。 第196章 排版 既然周玉菊在这里,那么… “你奶奶呢?” 要是被周母听到这些话,指不定会怎么跟周铁军告状。 她绝不允许。 周玉菊看起来很怕柳芳的样子,低着头。 “奶奶在灶房做饭。” 看来是没过来听到这些。 柳芳松口气,再一看周玉菊这唯唯诺诺的劲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小雪姐妹俩,一个大大方方的,一个温婉可人,柳家根本就没有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就出来一个周玉菊? 肯定是随了周家人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一手抚上小腹。 还好她命好,又怀了个儿子。 儿子你可得争点气,不能跟你姐一样随了周家人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摸完儿子,柳芳有些底气,抬头居高临下地看周玉菊。 “不管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还是没听到,记住别往外乱说,哪怕是你爹和你奶奶都不能说,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周玉菊抬头看了柳芳一眼,目光落在她未曾显怀的肚子上,之后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柳芳看着她这副样,更是觉得憋屈。 “这么大了连句话都说不流利。” “之前让你去跟宋旅长家的闺女当朋友也做不好,还闹出落水这种事,真是一点都用不上。” “出去吧,看到你这样我就烦。” 周玉菊留恋地看她一眼,一步一挪地走出去。 走回自己的房间后,忍了许久的泪瞬间落下。 她知道娘一直怪她是闺女,不是儿子。 柳芳觉得周母不待见她的原因,是她生了闺女,她过去对周玉菊不满意,但她只有这一个闺女,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也会时不时地对着周玉菊抒发母爱。 但现在她又怀了。 周玉菊不是她的唯一选择,她不用再压抑自己去忍受,自然看周玉菊越来越不顺眼。 就连抱都不让抱一下,说怕周玉菊弄伤肚里的儿子。 周玉菊蜷缩在炕角,紧紧抱住自己,任由眼泪流下。 “娘,抱抱玉菊。” 她很久没有被娘抱过了。 周玉菊肩膀颤抖着,紧紧咬住牙不敢哭出声。 就在这时。 周玉菊只觉身上一暖,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惊喜地抬头。 “娘…” 一个娘字尚未完整说出口,周母满是皱纹的脸便出现在她跟前. 她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 “奶奶。” 周母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泪一样,在她面前摊开手露出掌心一块烤过的地瓜,语气略带生硬。 “一回来就不见人影,在灶房等你帮着生火,转头就往别处跑。” “知道去了也是挨骂还去,记吃不记打的。” “给,吃吧,吃完记得去灶房帮忙。”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点都没有想留下来安慰她的样子。 周玉菊又难受了。 往腿上趴的时候,却看到一块蓝布手绢静静地躺在身旁。 她拿起手绢,狠狠地用袖口擦掉眼泪,将手绢叠放好小心地放回兜里。 同时想起她在门口听到的那些话。 …… 自独立采访后,林晚秋的工作量直线上涨。 采访完还要写稿。 因着和谢宴辞分开,无法享受到便携式相机的便利,她只能用报社里的大头相机。 若换做平时,还能拉上一个壮实的助理帮着扛相机。 可临近年关,所有人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遇到需要拍照的采访时,她只能一个人扛着相机来回跑。 抗来抗去的,只为能登上报纸的那一两张照片。 属实麻烦。 但好在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的都算顺利。 又一次,林晚秋扛着相机要走。 忽然被谢宴辞叫住。 “有事?”林晚秋不解地回头。 谢宴辞摘下脖子上的相机,递过来。 “用这个。” 林晚秋狐疑:“你不用?” 她记得对方这个时间也有个采访,而且还是需要拍照的那种。 谢宴辞神色如常:“嗯,采访时间换了,用不上。” “行吧,”林晚秋不疑有他,接过相机,开玩笑似的问他,“这次你想要谢的还是不谢的?” 谢宴辞忍俊不禁:“随你。” 林晚秋晃了晃相机。 “那就不谢了,反正马上到除夕,允许你点一道菜,我给你做出来就算是道谢。” “都让你点菜了,够意思吧?” “够。”谢宴辞不由勾唇,说了一道京城传统菜式的名字。 见林晚秋点头应下,拿着相机离去后。 他转身扛起大头相机,向着约好的采访地点而去。 采访没改时间。 但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扛着大头相机摇摇晃晃走着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对方。 可能是因为…对方身为女同志身体弱,所以他才会看不下去出手帮忙? 谢宴辞这么想着。 却忘了他从来不是遵循世俗观念,会主动帮任何一个女同志的人。 不远处。 冯丽丽死死盯着二人互动的这一幕,眼底满是不甘。 林晚秋是个乡下来的已婚妇女,连孩子都那么大了,凭什么能在报社里这么游刃有余,连谢宴辞都着了她的道? 柳芳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 该遭报应。 中午下班时间,报社的人下班的下班,回家的回家。 只有小陈还在努力进行第一篇报道的排版。 这篇报道正是林晚秋第一篇独立完成采访加编纂的无名英雄。 如今这个时候,《先进报》内部还在使用活字印刷这项传统技术来进行印刷,不像八十年代后期一样开始引用激光照排等新技术的机器,更多靠人力来完成。 为节省时间,小陈便先把手上有的这篇报道先排出来。 等这一期报纸的所有报道出来,版面排好之后,他再将这篇拼好的报道印刷到对应的位置。 他拼的很认真,一个字都不能错。 让他欣慰的是,冯丽丽也留下来陪他了。 还贴心地为他从食堂打来饭菜。 “忙这么久还没吃饭怎么能行?赶紧去吃点饭。” 许久的付出终于得到回应,小陈很感动。 但他没法放下手头的工作。 “你先吃,等我拼完再吃。” 冯丽丽看着他拼字的样子,眼珠一转,走过去。 “我刚在食堂吃了点,不饿。” “没关系的,你去吃饭,我帮你先拼着。” “啊?这样不好吧,你没排版过,万一弄错了…”小陈虽然感动,可仍放不下心,选择拒绝。 第197章 排版被动 冯丽丽坚持:“你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小陈摇摇头:“屋里有炉子,待会儿热热就能吃。” 眼瞅着对方油盐不进,冯丽丽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给你打饭,你非要等着放凉,我想帮你排版你也不让,是不是没把我当对象?”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在一起。” 提到这个,小陈怕了。 “丽丽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先吃饭。” 他去桌上吃饭。 冯丽丽勾起一个满意的笑,瞥了眼他排好的版面。 嘴里说着帮他排版,手上却几下动作,将他原本排好的其中一行拆下来,换成另外的字填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呀了一声,故作苦恼地拿着手上的一块活字木刻。 “上面的字都是反的,这怎么认?” “算了,我怕排错了,等你吃完饭再排吧。” 小陈见状松口气:“行,你放在那里就行。” 他加快吃饭速度,想赶紧吃完、忙完排版后能和冯丽丽单独多待一段时间。 可冯丽丽却说她困了,转身离开报社回宿舍。 原地留下不明所以的小陈,仍在卖力地拼着后面的印刷版面。 …… 中午林晚秋特意早回家了一小会儿,此时正拿着墨绿色裙子按自己想要的效果裁剪缝制。 裙子布料少,可需要改造的地方很多,一时间颇为繁琐。 林晚秋改的忘乎所以,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低沉平稳,不疾不徐的。 是陆沉舟。 她反应过来,手上一动,迅速把裙子藏起来,起身笑对身后男人。 “回来了?” “回来了。” 陆沉舟回着,视线隐晦地落在被她遮挡的身后。 那里有一抹墨绿。 他目光沉了沉。 “二姐说饭好了,让我叫你吃饭。” “哦,好,你先去帮忙,我在这里梳个头发。” 林晚秋自觉表情挺自然的,藏的也够及时,应该不会被对方发现。 陆沉舟深深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问,嗯地应下后转身出去。 林晚秋紧随其后关上门,总算松一口气, 回过头再看裙子。 她手速快,改造大致完成,剩下一些小的细节再赶一赶工,就能洗洗烘干使用了。 能赶上除夕夜。 午饭是白菜炖粉条,里面放了肉。 肉是采购时买回来的。 过年处理年货,为了长时间保存,特意将肉炖熟油炸,之后用油封起来的,吃起来格外的香。 冬冬吃了几口以后,不停地往碗里夹肉,没碰过几口菜。 而且只忙着夹,眼瞅着堆了有小半碗了。 午饭是陆沉穗做的,她过去节省惯了,哪怕林晚秋让她大着胆子放,里面的肉也不算多,她和丫丫没夹几口肉,饭桌上全看着冬冬在夹。 林晚秋眉头微蹙,在冬冬又一次夹肉的时候挡住他伸出去的筷子。 “不能挑食,菜也要吃。” 冬冬倒是听话,应下来去夹白菜和粉条。 不过没夹几口,又转而去夹肉,夹了也不吃,就在碗里对方着。 林晚秋觉得不太对。 过去冬冬不挑食的,也不会做出这样吃独食的事。 他只夹不吃的行为,不像是吃独食,倒像是故意预留出来的。 这次她没阻拦,而是低下身轻声细语问。 “冬冬往碗里夹肉,是要留出来做什么用的?” 冬冬没有隐瞒,直言道: “给玉菊姐姐,姐姐太瘦了,平时吃不到肉,家里买的肉多,我想给她吃点。” 过去周家是柳芳当家,更多是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后面周母过来了,但是她为人节俭惯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都很省。 周家很少做肉吃。 周玉菊平时吃不到肉很正常。 可林晚秋记得在他们回乡下之前,担心家里的东西放坏处置过一些东西,当时应冬冬的要求,给过周家一些。 许是他们吃完了。 她没多想,也不在乎这点肉的得失。 摸了摸冬冬的小脑袋瓜,低头笑道。 “看来是娘误会冬冬了,真是抱歉。” “娘就知道,冬冬不是那种挑食还想吃独食的孩子。” “助人为乐是好事,晚上娘多做一道糖醋里脊,算是给冬冬助人为乐的奖励,也让玉菊尝尝家里的手艺,你觉得怎么样?” 提到糖醋里脊,冬冬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 大部分小孩子都很难抗拒这道酸酸甜甜的菜。 可惜林晚秋平时不让他多吃,如今能吃到他当然很高兴,甚至在想着要不要多多做‘乐于助人’的事。 林晚秋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仍恰到好处地提醒他。 “乐于助人是好事,可是也要量力而行,更要注意判别事情的真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将问题一概而论。” 这年头相较于后世是少了一些套路,人与人之间较为真诚。 可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坏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有,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晚秋没有因为冬冬年纪小,就忽略这些东西不讲,而是将道理掰开揉碎,放到一个个小故事里教导他。 冬冬频频点头附和。 丫丫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陆沉穗这个成年人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饭桌上,只有林晚秋一个人是放着光的。 陆沉舟眼中只能看到她一人。 这样熟悉的话语,就像他被教导时一样。 若不是那些被揉碎的道理,和那时种在他心底的光,他没办法坚持到现在,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是他的信仰。 林晚秋说的兴起之际,放在桌下的手忽然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内。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在捣乱。 她翻了个白眼瞥向某个男人。 陆沉舟不受影响,感受着掌中嫩滑的手,眼底溢出一抹笑。 现在,他握住他的信仰了。 午饭过后,冬冬端着碗去找周玉菊。 俩人蹲坐在房后面的无人处。 冬冬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姑姑做的饭,但是炖肉的料子是娘配好的,你尝尝是不是炖过的肉更好吃?” 同为团长,周铁军津贴不少,但过去周家年货从未大量买过肉去炖去炸。 周玉菊过去没吃过炖肉。 一口下去香得直竖大拇指。 第198章 周玉菊的动摇 冬冬得意的摇头晃脑:“我就说娘做的肉好吃吧?上次我们走的时候,娘送了半罐油罐肉我觉得也很好吃,你觉得呢?” “我…”周玉菊语气一顿。 她没吃到。 奶奶说留着过年吃,后来看她日日对着油罐肉垂涎,从瓶盖缝隙闻里面的香味。 许是不忍心,虽然语气硬巴巴的说她嘴馋没出息,但还是答应她第二天给她拿出来做上一顿肉吃。 可惜,那顿饭还没吃上,柳芳回来了。 她怀着孕更需要营养,家里的肉自然紧着她来。 周玉菊一块肉都没吃上。 如今面对小伙伴的询问,她不好意思说没吃,更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好点点头。 “是…是啊,很好吃。” “喜欢就行,以后有好吃的我还给你拿。”冬冬稚嫩的脸上满是真诚。 周玉菊的思绪却飘远了,回到昨天在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上。 娘和其他人要对林姨的新闻稿做什么事。 但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清楚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事后柳芳又找过她一趟,让她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娘说,要是她去外面乱说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弟弟,万一弟弟因为这个原因出任何问题,她也不会再认周玉菊这个女儿。 周玉菊嚼着嘴里香喷喷的肉,再看看眼前真诚助人的冬冬。 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不等她做出决定,肉便吃完了,冬冬端起碗跟她说了一声便回去了。 周玉菊带着一肚子讲不出口的话,一步一顿地回到家里。 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肉的香味。 …… 晚上做糖醋里脊时,陆沉穗特意过来观摩学习。 做好后林晚秋没有先吃,而是跟着冬冬一起,先分出来一部分给周玉菊送过去。 见到林晚秋,周玉菊脸上极其不好意思。 想着昨天听到的话,她实在没有脸去吃林晚秋的东西。 尤其还都是肉,一看就很贵。 “不,我,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肚子就响起咕噜噜的叫声,属实打脸了。 周玉菊脸皮薄,一下子脸红的要命。 林晚秋只当她不好意思,主动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嘴边。 “乖,张嘴尝一尝,刚好给林姨提提意见。” 用的是提意见这样的措辞,而非施舍,更没有揭穿周玉菊的窘迫,哪怕她只是一个孩子。 这一瞬间,周玉菊的鼻子忽然就觉得酸酸的。 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红了。 乖乖地张开嘴。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爆炸开来,甜的周玉菊想哭。 那天听到过的话再次浮上脑海。 “林姨,其实我…” 一句话都没说完,周家屋里突然传出柳芳暴躁的吼声。 “周玉菊!你跑哪里去了?该吃饭的时间躲着不出来,是想让我请你回来才行?” “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 眼瞅着柳芳生气,离这里的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在找她。 周玉菊怕柳芳发现冬冬俩人,届时跟他们吵起来的话更不好收场。 她推开眼前的糖醋里脊,抹了把沁出的泪。 “冬冬,林姨,娘在叫我,我先回去了。” “这些你们吃吧,晚上家里有饭。” 她一溜烟跑回家里,好巧不巧在门口撞见柳芳。 柳芳正打算出去找她,一看到她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烧火做饭的时候不见你帮忙,到饭点还不往回走,非得让人喊才能回来?一身懒骨头。” “走,吃饭去。” 周玉菊被训惯了,面对这种话习以为常地听着,只回头看了看陆家大门。 先前那口甜似乎仍在嘴里蔓延,经久不散的。 见她不搭理,柳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你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要不是老太婆说得等家里人齐了才能吃饭,你当我乐意四处找你?” “你这个…” 不远处冬冬听着耳边的动静,一把抱住林晚秋,仰起满是濡慕的小脸。 “娘,还是你好。” 林晚秋一点都不客气:“那当然了。” 有着后世先进的育儿理念,还能和孩子打成一片。 现在冬冬这么乖巧懂事,足以证明她平时教的好。 她可不就是厉害嘛~ 林晚秋兀自欣赏着自己,浑然忘了她也不过是这段时间才恢复前世记忆,过去冬冬可以算作野蛮生长,全靠他自己才长成这样。 冬冬也不提醒她,主打一个宠,一路上彩虹屁不停。 逗得林晚秋笑的合不拢嘴。 晚上躺在炕上,陆沉舟旁敲侧击。 “今天我看你用了缝纫机,是在做什么?” “一点小玩意儿,现在保密,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晚秋不想早早揭露惊喜。 她果然不肯说。 陆沉舟目光暗了暗,毫无征兆地一手扣住她的后脖颈,低头吻上去。 既然不肯说,那就说点别的。 意乱情迷之际,男人低哑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 “喜欢吗?” “喜欢。” “后面加我的名字。” “喜欢陆沉舟…” “乖。” 林晚秋绷紧脚尖,推搡着身前男人的脑袋。 “不行,好痒。” 脖子这块的肉太敏感了,偏偏狗男人每次就对准她的薄弱处。 “痒?我帮你挠挠。”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再次埋下头去。 不儿…谁叫你挠痒痒用牙的? 狗东西,太狗了! 林晚秋痒的咬牙切齿,同样抓对方的薄弱处。 陆沉舟倒吸一口凉气。 林晚秋得意扬头:“起不起开?” 陆沉舟深深地看她一眼,下一秒,一只炙热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 接下来便是常规动作。 林晚秋瞪大眼,听着耳边男人性感的低喘浑身燥热。 一晚上没睡好,梦里全是睡前听到的声音。 再这么下去别说陆沉舟,连她都得憋坏了。 林晚秋没睡好,走进报社的那一刻都是无精打采的,不知道在心里把陆沉舟骂了多少遍。 但今天就是年三十了,明天便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 今天他们要把所有的内容全都整合好,印刷出来,方便明天一大早就将报纸发放到各个地方。 累是累到了,歇又歇不成。 牛马就是牛马,就算换个年代还是得当牛马。 林晚秋长叹一口气,马上投入紧张的工作当中。 第199章 不该轻松 报社每个人各司其职,都在忙自己的工作。 小陈同样如此,在进行另一篇文章的活字排版。 张副主编在紧张地进行版面挑选,和总编讨论应该把哪篇文章放在主版面的位置。 张副主编推荐林晚秋无名英雄的那篇。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扛过枪,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的,能读出这篇报道中的真情实感,觉得新年伊始用这篇报道来开篇再合适不过了。 总编虽然看重林晚秋,同样认为这篇文章不论是立意还是写的内容都独树一帜,可在大过年这样应该喜庆的日子,用这样的报道来当开篇,未免过于悲壮,不符合新春的喜气氛围。 她建议用更轻松一点的文章开场,将这篇放在不起眼的位置。 “轻松?”张副主编为人沉默寡言,平日在报社的存在感很低,此时却肃穆地抬起头,挺直脊背。 他已不年轻,脸上挂着皱纹,头上也掺杂着白发。 但他声如洪钟,吐出口的话字字洪亮。 “是,老百姓该轻松,过年该喜庆,可我们不是老百姓。” “《先进报》是部队的报社,我们发出去的报道文章到不了老百姓的手中。” “而那些能看到《先进报》的人,包括你和我,我们到了该轻松的时候吗?” 一字一句,声声震耳。 总编握着钢笔的手一滞,里面的红墨水在指尖洇出小小的朱渍,像极了那年在战地医院见过的血布条。 “张叔,我懂你的意思,”她盖上钢笔帽,擦拭着手上的这滴朱红,声音低下去,“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军属院里家家户户都在扫房糊窗,炊事班杀的年猪刚褪了毛,你让战士们捧着报纸一上来就看这些…” “看这些才对!”张副主编忽然站起来,军绿色的棉袄后襟扫过桌角,碰翻了上面堆叠的往期报纸。 他浑然不觉,指节重重叩在林晚秋那篇稿子上,撸起左边袖子。 一道旧疤痕从中跳出来。 多年过去,上面疤肉拧成疙瘩,边缘像被啃过,中间凹坑黑沉沉的。 “这个枪伤是43年留下的,那会儿哪敢想能有肉吃、有新衣穿?是趴在雪地里的通信兵用命换来的!是飞机轰炸时时没来得及卧倒的新兵蛋子换的!” “先进报是部队的报社,读报的是扛枪的兵,是人民的干部。他们穿的军装、守的疆土,哪一样不是这些无名英雄用命铺出来的?” “过年图轻松不假,但轻松日子得记着是谁给的。晚秋这篇报道,不是让他们沉湎悲伤,是让他们攥紧枪杆时更明白肩上的分量。” “这年过得越安稳,越不能忘了那些没能回家过年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眼中露出缅怀。 “前几天去给烈士扫墓,看见不少老坟堆前连块木牌都没有。” “晚秋这篇写得好啊,她没写名字,可每个字都在叫他们的名字。” “该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日子好过了,我们从没忘过他们。” 总编沉默了。 墙上的日历被红圈圈住的 ‘春节’ 二字格外刺眼。 她重新拿起红笔,笔尖在 ‘无名英雄’ 四个字上悬了许久,最终在标题旁画了个圈。 那是主版面的标记。 窗外的北风卷着碎雪敲打着玻璃,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间或夹杂着孩童无忧无虑的嬉笑声。 张副主编弯腰去捡桌下掉落的往期报纸。 却被总编按住手,将定好的版面位置图交给他。 “去让小陈印刷吧,明天一大早报纸就该派下去了。” 张副主编拿着版面图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看到总编蹲在桌边,一张一张地捡拾地上的报纸。 动作缓慢而虔诚。 因着张副主编和总编,两人对于主版面文章的探讨意见不合。 小陈拿到版面图时,时间已到了中午。 大家几乎都做完自己的工作,回家的回家,去食堂吃饭的去食堂,又留下小陈一个人在加班加点的印刷。 拿到版面图时,连小陈也没想到会在主版面上看到林晚秋那篇关于无名英雄的报道。 这篇报道是最早通过流程放到他手上的,他昨天便完成了活字印刷的排版。 如今只差检查一遍。之后便能正常印刷了。 小陈拿过原稿,仔仔细细地对比上面的字进行检查。 冯丽丽本来门都出了,想起出去前看到小陈还在里面,不放心地杀了个回马枪。 哪知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小陈在进行检查。 手上的正是林晚秋那篇稿子。 冯丽丽心头一紧,上前去抢小陈手里的稿子。 “别看了,饭都没吃就忙这个,你肚子不饿?” 小陈叹口气,也很无奈:“工作要紧,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必须得在规定时间做好。” “你要是着急就先吃,我把这几个弄好再说。” 眼瞅着小陈油盐不进,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又开始比对检查他之前排好的印刷版面有没有错,马上就要看到冯丽丽动过手脚的部分。 哪怕冯丽丽像上次一样威胁,也只换来小陈一句别闹,他正在干正事。 昨天的努力即将付诸流水。 冯丽丽心中迸发出极度的不甘心。 她咬咬牙,豁出去一般几步跑到小陈面前,忍着抗拒吧唧一口亲在小陈的脸上。 “现在这里没有人,难道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小陈一下子被亲懵了。 和冯丽丽正式确定关系以来,对方不仅不愿意向众人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他的一些亲近行为更是百般抗拒, 不过这个时代本就保守,冯丽丽的拒绝虽然太过严厉,但也不算突兀。 凭着对冯丽丽的一股执拗,小陈接受了对方的抗拒,二人平时连牵手都没有,更不要说拥抱之类的亲密接触。 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对方会主动亲了他! 一时间,小陈欣喜若狂,内心深处炸开花。 怔怔地看过去。 “丽丽…” 冯丽丽娇嗔地看他一眼,嘟起嘴。 “陈铭,你到底陪不陪我?” “我…”一面是重要的工作、要赶的工作进度,另一面是此时看起来极其诱人,好不容易对他示好的冯丽丽,小陈很是纠结。 第200章 给脸不要 冯丽丽心中暗骂一句。 面上却更显娇羞,视死如归般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语气娇媚到黏腻。 “你确定要继续工作,不陪我?” 小陈喉结滚动,额角沁出冷汗。 像是被蛊惑一样,这一口之后,他轻易被冯丽丽的一个眼神勾走,远离印刷的工作岗位,跟对方一起在隐蔽的角落里肆意胡闹。 冯丽丽使尽浑身解数。 两人几乎荒唐了一整个午休的时间。 小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时间就过去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工作岗位,小陈回到原位看着被荒废的工作如梦惊醒,连自己只检查了一半这种事都忽略了,抓紧时间先进行印刷。 一张接一张的报道文章被印刷出来。 整合成一张张报纸。 这些明天一早就要发往各个地方,甚至可能会在新年大会上被当众念出的报纸。 …… 周铁军被柳芳烦的不成样子。 受不了对方天天说肚子难受,说心里有气,说孩子可能保不住。 整日在他耳边哭哭啼啼。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柳芳停下哭泣:“还不是林晚秋上次欺负我的事,你都答应过要帮我去理论,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去。” “你根本没把我和孩子当一回事…呜呜…”说着她又哭起来。 周铁军上次去找林晚秋,却被他们夫妻俩训了一顿,回来没脸跟柳芳说。 现在听她提到孩子,忍不住反驳。 “我怎么没去?我厚着脸皮去求他们都不理,你还要我怎么做?” 柳芳眸光微动,从脏兮兮的桌子上拿起她在百货商店买到的丑裙子,递给周铁军。 “她欺负完我还这么嚣张!我不管,我不能吃这么大个哑巴亏。” “这裙子是她骗我买的,我给了整整二十九块六毛八分钱,你把裙子给她,让她把钱还我,反正她本来也是要买这条裙子的。” 面对动不动说肚子疼的柳芳,周铁军根本没法拒绝。 在柳芳的注视下,拎着裙子去隔壁找人。 刚好堵住正要去报社上班的林晚秋。 他将来意告知对方。 林晚秋接过他手里的丑裙子,用两根手指捏着抖了抖。 “就这玩意儿你叫裙子,你确定不是当抹布用了?” 过去这条裙子只是丑,改改还能用,现在上面遍布零星的饭渣油腻子,闻起来还有股子馊水味,看着跟常年不洗的擦桌子抹布没区别。 周铁军面上过意不去,可想想即将出生的儿子,还是定住脚步。 “洗洗还能用,更何况裙子本来就是你设计的阿芳。” 林晚秋笑了,笑得很冷。 “我设计,你确定?” “柳芳是什么样的人相信周团长你也知道,过去你分明能拎得清,怎么到现在面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能变得是非不分了?” “还是你觉得,当初柳芳延误玉菊的治疗时间,在你请假的时候故意撒谎乱编理由,引导别人以为婆婆离世这样的事,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不算错事?” “周团长是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等到柳芳犯一件大错,害得你自己都受到连累的时候,才愿意约束柳芳,而非跟着她一起胡乱指责?” 几个大问题砸下去,砸的周铁军思绪翻涌,铁青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晚秋轻笑一声,将丑裙子扔回周铁军身上。 掏出手绢优雅地擦手。 “这是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回答,希望周团长能吸取教训,好生反思。” “下次周团长再找过来,该是过来道歉,而非想当然地指手画脚。” 要是有人给脸不要,那就只能撕破脸喽。 扔下这句话,林晚秋走的毫不犹豫。 原地只留下周铁军脸色青白不接。 “不,不会的,阿芳已经改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自回来后,柳芳在他面前的表现很好,和过去判若两人。 他相信柳芳是知道怕了,不会再做什么错事。 对,就是这样的。 周铁军在心底重复着,也不知是太过相信,还是在劝自己相信。 …… 忙到最后一天的下午,大多人的工作剩的不多了。 如今就是接线员和正在印刷的小陈最忙。 冯丽丽从接线员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新选出来的接线员业务不熟练,经常忙得焦头烂额。 林晚秋忙完自己的事,跟总编说一声便提前下班了。 如今的人们说的好听是朴实,说大白话就是穷,即便是除夕夜也少有准备一大桌年夜饭的。 但林晚秋来自后世,早就习惯了年夜饭这项活动。 即便是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会为自己准备上一大桌子菜,年后要吃好几天才能消耗完。 现在可好,有一家子人来吃她做的饭,还有谢宴辞这个来做客的。 今年要热闹了。 林晚秋这样想着,哼着小曲回家做饭。 墨绿裙子她早抽空做完了,今儿晚上刚好趁着过年的热乎劲给上惊喜。 陆沉舟还没回来,陆沉穗带着丫丫和冬冬给她打下手。 林晚秋忙得游刃有余。 一道道菜从手下做出来。 酸菜大棒骨,坛子肉,萝卜排骨汤,爆炒肥肠,以及昨晚就开始卤制炖煮的酥鱼等等。 林晚秋炖的酥鱼连骨头都是酥的,不用担心孩子会被刺卡到嗓子。 灶房内烟熏火燎,充斥的肉香味向外逸散开来。 陆沉舟一进家门,就闻到这股香气。 他三两步走到灶房,很自然地从林晚秋手中接过炒勺,继续翻炒。 林晚秋则去一旁放调料,二人配合默契。 谢宴辞过来时,便看到陆沉舟和林晚秋一前一后从灶房出来。 前者两手端了三个碗盘,后者一身轻松,唇角噙着一抹笑,视线却紧紧黏在前者身上,眼底的满意怎么也压不住。 谢宴辞心头忽然就不平衡了。 鬼使神差的,在陆沉舟再次进灶房端菜时,他也跟进去一起端菜。 放下菜时,他不经意看向林晚秋。 对方正看着陆沉舟,视线一丝一毫没有往他身上落的意思。 谢宴辞忽然泄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动了。 第201章 谢宴辞送自行车 林晚秋不明所以,只当他的大少爷毛病又犯了。 继续指使陆沉舟去端菜。 不是她不愿意端。 是陆沉舟说她一个人做这么一大桌子菜太过辛苦,他回家晚之前没有帮上忙,所以让他们几个务必把端菜和饭后洗碗涮锅的任务留给他。 林晚秋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他愿意表现就随他去,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不能太过宠着。 …… 一墙之隔。 周铁军家好不热闹。 冯丽丽正说着她在报社里做下的‘丰功伟绩’。 “真的?”柳芳听得兴奋了,“你真把那句话给弄上去了?” 冯丽丽同样高兴不已。 一想到那篇印刷好的报道明天会派发下去,被所有人看到里面的内容,看到那句话。 以及林晚秋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处分。 她就忍不住放声大笑,就连被陈铭占便宜的那些都可以当做小事忍受了。 起码没白被亲。 柳雪从头听到尾,与二人的喜笑颜开却不相同。 她略带担忧:“这样做是不对的,林晚秋明明没写那句话,大家看到后都会以为这是她写的,到时候处分她怎么办?” 怎么办?要的就是处分林晚秋! 柳芳和冯丽丽对视一眼,皆感叹柳雪的单纯善良。 眼看柳雪仍不放心,甚至想劝冯丽丽去修改错误。 柳芳拉住柳雪:“姐姐知道你心善,但是报纸都印刷出来了,这个时候再告诉所有人是丽丽的原因导致印刷错误,这不是害了丽丽吗?” “就这么一句话而已,能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没有上纲上线的必要。” “你就听姐姐的,别去乱折腾。” “你总不能为了一个玩笑话,就害的姐姐和丽丽不好过吧?” “这…”柳雪看起来很为难。 柳芳给冯丽丽使了个眼色。 冯丽丽上前一起劝。 在两个人的劝说下,柳雪慢慢打消念头。 “那…好吧,你们确定林晚秋不会有事吗?” 柳芳满脸的不以为意。 “能有什么事?顶多就是从记者的位置退下来,像丽丽一样进后勤岗呗,她把丽丽害成这样,进后勤岗也是活该。” “林晚秋一个乡下来的人能有什么文化,能进报社工作还不是因着陆沉舟的面子?” “丽丽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负责,不然总有一天要出大事故。” 冯丽丽适时插话。 “等林晚秋出事,陆沉舟知道谁才最适合他。” “小雪,难道你不想陆沉舟能看清林晚秋的真面目吗?” 两人七嘴八舌的。 柳雪挣扎了几下,最终只长叹一声。 “只此一次,以后你们不能再做这样的事。” 说完她像是不堪重负一样面露疲累,向二人告辞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留下的柳芳和冯丽丽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有了这一遭,林晚秋肯定会受到严重惩罚,看她以后还要如何嚣张得意!” “哈哈哈…” 二人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门外周玉菊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上次她听到二人的谋划,这次看到冯丽丽过来以后便有心留意,在看到柳雪离开后凑上来偷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看起来人美心善,对她似乎比亲娘还要好,但是接触较少,不算熟悉的林晚秋。 小小的周玉菊陷入巨大的难题中。 …… 另一边。 趁着陆沉舟去端饭的功夫,谢宴辞将林晚秋叫到院里。 空荡的院落里,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尤为打眼。 谢宴辞将她带到自行车跟前。 “你觉得这辆自行车怎么样?” 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二八大杠,样式传统,但车身流畅,上上下下被擦得锃亮。 林晚秋不太懂自行车,只当谢宴辞找她评价自己的新车。 她没扫对方的兴,仔细观察后对着车子的优点夸了两句。 “你喜欢就好,”谢宴辞用那种很随意的语气,大手一挥,“送你了。” “啊?”林晚秋懵了。 这年头自行车绝不便宜,一辆自行车少说也得一百五十块钱以上,需要搭配较难获得的工业券不说,买的时候还需要抢名额。 她和谢宴辞不过认识这么短时间,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请他吃年夜饭,是为了感谢他的几次帮助。 没事不到的,送什么自行车啊? “是不是太贵重了?” “不是新的,不值几个钱,”谢宴辞看都没看自行车,摆了摆手,“这自行车我用不上,放着也是占地方,你要是不用就在家里放着。” “你家院里这地方比我那里敞亮。” 话都这么说了,林晚秋不好拒绝,点点头答应了。 俩人回屋的时候,谢宴辞忽然回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们搬来家属院这么久,陆沉舟也没想着给你买辆自行车,就让你平时这么腿着四处跑吗?” 不是陆沉舟不给买,是林晚秋觉得暂时没有用的必要。 不管是供销社还是报社,离这边的距离都不算远。 林晚秋在报社工作强度不大,这点距离就当锻炼身体了。 去镇上的话距离远,更是用不上自行车。 再说这里的冬天下雪较频繁,地上有雪骑自行车容易滑倒。 “他不是…” 林晚秋想解释一句。 奈何谢宴辞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了一样,在前面走的很快,几步回到原位。 刚好对上端完所有菜,正要出屋门找人的陆沉舟。 二人对视一眼,谢宴辞让开位置,露出身后的林晚秋。 沉声问。 “林晚秋,还满意我让你在院里看到的吗?” 在院里不就自行车,还能有什么。 林晚秋不好负了对方好意,点点头:“满意。” 谢宴辞看陆沉舟一眼。 陆沉舟垂眸没看他,只专心为林晚秋拉开椅子,摆放好碗筷,将她爱吃的饭菜摆到离她近的位置,像是丝毫没受影响。 谢宴辞一拳打到空气上,感到一阵憋闷。 但他找不出让他憋闷的原因。 基于前车之鉴,这次谢宴辞确认完桌上的菜都是林晚秋做的以后,便一道道品尝,没有像上次一样发生争执。 第202章 得知报纸出问题 谢宴辞吃了不少,不得不从客观上承认, 林晚秋的手艺确实很好,可上次的味道也不差,只能说各有千秋。 “给,尝尝这道你点名要的菜,不一定正宗,但味道肯定不差。”林晚秋将一个坛子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谢宴辞点名要吃的京城菜系,坛子肉。 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便飘出来。 坛子里的肉冒着热气,酱色油亮得晃眼。 筷子一挑,肥瘦相间的肉颤巍巍的被夹出来,酱色裹着油光,入口先是浓酱的咸香,跟着透出坛底煨出的醇厚,最后那点冰糖的甜在舌尖漾开。 当真应了四个字。 鲜甜香糯。 谢宴辞讶异地看过去。 昏黄灯光下,林晚秋的笑颜尤为亮眼。 “觉得味道怎么样?” “能吃。”谢宴辞又夹了一口,之后是一口接一口。 从夹菜的动作上就能看出来,绝对不只是能吃那么简单。 就是本性难改,这个嘴死硬死硬的。 林晚秋懒得搭理他。 左右对方帮的忙她享受到了,送的礼物也到位了,嘴硬这种东西,她可以精准性失聪,当对方是个哑巴。 粥足饭饱。 几人送别谢宴辞。 谢宴辞左看看林晚秋,右看看陆沉舟。 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处,陆沉舟还担心林晚秋夜里受凉,贴心地拿着条围巾给她裹在脖子上,仔仔细细地掖好。 越看越别扭。 从内心深处唾弃这种行为。 太装了。 就在家门口呢,一转身就回家了,这点时间用得着裹围巾这么夸张? 可偏偏向来精明的林晚秋,在这个时候就像被眼屎糊住眼一样,一点都没有看出对方装模作样的献殷勤,反而颇为受用地对他笑。 笑的很甜。 谢宴辞牙根痒痒:“走了,不用送。” “省得你们俩受风着凉,我可担不起这个罪。” 他转身夸夸就是走,一转眼就没了身影。 林晚秋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算了,不重要。 林晚秋转头进灶房端出一小盘子肉。 这是她特意给周玉菊留的。 今天做的这几样菜,基本上每种她都给留了几筷头。 每次夹的不多,但架不住今晚做的菜样式多,七七八八加起来凑了一小盘。 她叫上冬冬,去给周玉菊送东西去。 林晚秋不是个爱扶贫的,可既然是冬冬的朋友,她当然要支持一下。 除夕夜总得吃点好的。 冬冬叫周玉菊的方式,依然是他们独有的暗号。 二人在后墙根下等周玉菊过来。 林晚秋递上这盘子肉,贴心地给出筷子。 嘴里还像是无奈地解释着。 “唉,晚上家里来客人,菜做多了,放着吃不了容易放坏,所以才想着你能帮着吃一点。” “我知道今晚是除夕夜,你们家里肯定也做了好东西,要不是菜实在做多了,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让冬冬请你过来帮忙。” “不知道这个忙,你愿意帮吗?” 不是施舍,没有高高在上。 即便林晚秋是赠予的那一方,还是个大人,而周玉菊只是个小孩,林晚秋仍照顾到周玉菊的自尊心,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商量。 可周玉菊过去吃多了剩菜,她能看出来这些菜虽然东拼西凑,但明显不是被人吃剩的菜。 某一刻,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林晚秋的投喂下,她吃了一口坛子肉。 当肉香在舌尖迸发开来的时候。 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爆发。 她呜咽着哭出声。 林晚秋慌了,手忙脚乱掏手绢。 “这是怎么了,好吃到哭了?” “林姨做的菜有这么好吃吗?你要是这样,那林姨以后可要骄傲了。” 她边给周玉菊擦眼泪,边说着玩笑话来调和氛围。 周玉菊承受不住内心深处的压力,越哭越厉害。 又怕被家里人听到,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 “林姨,你别给我送饭了,是我对不起你,配不上这些菜。”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晚秋奇了怪了,声音愈发温柔地哄着。 “不过是两道菜,哪有配不上一说,你别多想。” “不!”周玉菊抹了把泪,在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她不要眼前之人受伤害。 “我是配不上,我娘她要害你,还有一个叫冯丽丽的姐姐,她们…” 她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竟然有这种事?”林晚秋听罢眉头紧皱。 她早就想过,以冯丽丽的性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这些日子一切倒是平静无波澜。 没想到她是转换方向,直接在至关重要的新年期报上动手脚。 确实,这样的事一旦被她得逞,影响绝对会非常恶劣。 届时哪怕看过她原本文章的张副主编和总编,直到她文章中没有这句话,但为了平息流言影响,肯定也得做出相应措施来堵外面的嘴。 不管是她和印刷的小陈,都会受到巨大影响。 这件事不是小事。 必须要在明天一大早,所有报纸发出去之前将错误改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光改正不够。 必须得有人证。 林晚秋心中快速闪过几个想法,以及后续的应对措施。 想好这些后,她顾不上眼前的周玉菊,只将这盘菜交到她的手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点菜你先拿着吃,吃完把盘子放在这里也好,送到林姨家门口也行。” “林姨现在有点事情要忙,要先离开了,可以吗?” “好,林姨再见。”周玉菊乖巧地挥手再见。 林晚秋回之以挥手:“再见,除夕快乐。” 顾不上过多拉扯,她带着冬冬匆匆回到家里,跟家里的几个人都说了这件事。 “啊?什么?”陆沉穗听完,急得团团转,“人怎么能这么坏呢?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不行,我去把她们抓过来打一顿再说!” 林晚秋头疼:“二姐你别添乱,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陆沉穗听话地停下:“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沉舟自林晚秋说这件事起,便在原地沉默不语。 此时他上前一步。 “找总编,寻见证人,叫帮手。” “趁着晚上的这段时间,赶在明天派发报纸之前,将正确的内容印刷出来。” 第203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晚秋听得直点头。 陆沉舟提的应对方案,和她想的方向大差不差。 只是他不清楚报社内部的事,在一些细节上有遗漏。 林晚秋刚好查漏补缺。 订好计划后,几人迅速行动起来。 首先家里有两个孩子的存在,陆沉穗得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不能跟着一起,只有陆沉舟和林晚秋一起,在夜色中悄然结伴溜出家门,没有惊动隔壁的周家人,赶往报社方向。 为节省时间,林晚秋更是推上了自行车,将手电筒捆绑在车把手上。 在推出附近范围后,她打开手电筒,陆沉舟骑上车带着她一路疾驰。 林晚秋有前世的儿时阴影,将两只脚翘的高高的,生怕脚后跟被卷进车轱辘里。 可这个时候不像后世大街小巷处处是水泥路,哪怕很多农村地区也铺成了平地,很多地方坑坑洼洼的。 再加上陆沉舟骑得飞快,林晚秋坐在车后座上,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秋末寒风中挂在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摇摇欲坠的将落未落。 只能抱紧陆沉舟的腰,一颗心被颠簸的七上八下。 紧咬牙关才能不叫出声。 刺激,太刺激了。 谢宴辞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到这俩人时就是这幅情景。 一男一女在暗夜中骑着自行车,开着手电筒疾驰。 坐在后座的林晚秋紧紧抱着陆沉舟的腰不肯放手,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简直是着了魔,发了狂。 沉浸恩爱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晚上刚送出去的自行车,就是让这俩人这么耍的?倒是真会玩。 谢宴辞忽然后悔他把自行车送出去。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想过买自行车,要不是这次想起林晚秋带冬冬夜半求医的事,想让对方方便一点,他也不会特意买辆自行车送来。 没想到是方便了。 但是方便的居然是陆沉舟。 憋屈。 真憋屈。 谢宴辞心头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情绪太过复杂,一时间让他难以分辨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开口唤了句。 “林晚秋!” 听到呼唤,林晚秋蓦地睁开眼,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眼便看到谢宴辞的声音。 她连忙拍拍陆沉舟:“停车。” 陆沉舟没有停车,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几下骑到谢宴辞的身前。 “谢同志,麻烦帮个忙。” 林晚秋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帮什么忙?”谢宴辞语气不太好,视线落在林晚秋仍抱着陆沉舟的手上。 不免怀疑对方是故意骑到他面前显摆的。 至于显摆什么,他一时间还没想通。 时间紧任务重,林晚秋没时间废话。 当下便言简意赅地告知对方前因后果。 “明天报纸就要派发了,我们现在去找总编,如果你晚上没有其他安排的话,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报社帮着印刷?” 听完这些,谢宴辞才知道是他想岔了。 他知道事情严重性,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报纸出错关系到《先进报》的所有人,没有人能独善其身,陈铭和其中几个人和我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我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林晚秋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 虽然谢宴辞这人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能管用的。 走之前,她提醒对方。 “印刷的事一直是小陈负责,他对冯丽丽的追求和示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印刷出问题虽然是冯丽丽做的,但和小陈也逃不了关系,为了防止他给冯丽丽通风报信,你叫他过来的时候最好先不要说明真相。”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最好,可报社只有小陈最熟悉印刷的流程,想要重新印刷肯定少不了他的加入,只能先骗过去了。 谢宴辞实在看不惯还抱在一起的两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知道,别啰嗦,我们分头行动。” 目送陆沉舟载着林晚秋离去。 他也加快了脚步。 …… 半个小时后,从总编到张副主编,再到周大姐等等,除了冯丽丽和新来的电话员,报社的其他人几乎都被叫回来这里。 有人睡得早,甚至是从炕上被家里人薅起来的,睡眼蒙胧地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个原因。 直到所有人聚齐。 总编深吸一口气,告知所有人冯丽丽捣鬼,导致报纸印刷出问题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 小陈第一个站出来。 “不可能,印刷的内容我都检查过,不可能出错。” “冯丽丽是陪过我中午加班,但那是她心疼我没时间吃午饭,特意去食堂给我打饭回来让我吃饭,她没碰过印刷版面。” 他实在是不相信,冯丽丽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他们两个都确认关系在一起了,而且那天她还亲了他… 一起做过这样的事,他从心底已经将冯丽丽当成自家媳妇看了,给家里写的年信中更是提及准备结婚的事宜,让家里来人过来见面。 他规划的很好。 可现在总编却告诉他,这一切是假的,是冯丽丽为了在印刷上动手脚,故意骗他的? 他绝不相信! 林晚秋拿出印好的报纸翻看两眼,直接扔到小陈面前。 指着其中突兀多出的某句话。 “你自己看。” 语气平淡,并未指责。 可结合小陈看到的那句话,却像一记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清脆响亮,痛不欲生。 【狗屁英雄!一群活够了想找死的傻子罢了。】 其他人一同围过来,同样看到这句话。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炸响。 可以想象出,若是这句话真发出去被人看到的话,大家会如何看待身为众人眼中‘编撰者’身份的林晚秋。 一篇报道被发出来,要经过总编许可,副主编排版挑选错别字,以及最后的印刷环节,是层层筛选的结果。 如果到时候查不出来是谁搞的鬼,那么不仅是林晚秋,就连总编和张副主编都会受牵连。 不明所以的人绝对会因为这一句话,从而质疑整个《先进报》的思想立场。 影响的不是林晚秋一个,是所有人。 这一招太毒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没有看到过这句话…” 小陈惊恐的喃喃声,将众人惊醒。 所有人一下子将心提起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204章 要骗就骗一辈子 撕—拉! 林晚秋一把撕碎手中的报纸,指着不远处墨迹早干的字模。 “陈铭,现在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教我们如何印刷,带我们一起重新印刷报纸,创造奇迹!” “不,不行,这么短的时间哪能印刷完,我做不到的…”真相被揭露,接连承受冯丽丽骗他,以及已经犯下错误的打击,小陈几近崩溃。 虽然今天他才正式印刷上主版面,但前两天他就开始着手拼装手里有的稿子,以及印上定好版面的两篇不重要的文章。 他从事印刷工作好几年,清楚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两天的工作量,更别说妄想用一晚上的时间来完成。 简直异想天开。 他瘫坐在地上,没有勇气起来。 就在这时,陆沉舟上前一把薅起小陈,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双脚悬空抵在墙上。 “你做不到,但是这里还有我们这么多人,不是只有你。” “你犯的错,你必须挺起胸膛、竭尽全力来弥补,像个男人一样。” “如果晚秋因为你的破事受到任何影响,我敢保证,你不会想知道这个后果。” 最后一句话,他压着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 语气冰凉入骨,压迫性却极强。 小陈被吓得心底发寒,手脚发软,却出其意料地从崩溃中走出,镇定起来。 “那我们先从…拼字开始。” 陆沉舟放开他。 小陈走到桌子前,拿起字模。 “字模上的字是反的,我教大家怎么看字…如果不确定也可以先印一下来看,还有就是…” 他一边教着,手上动作也没停,没一会儿便拼好了少半篇的文章。 很快,所有人都投入到拼字模当中。 林晚秋悄然接近陆沉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刚才的表现好男人。” 陆沉舟眼神一暗:“我男人不男人,你不知道吗?” 林晚秋:…… 都什么时候了,背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在闷骚。 顶不住。 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走之前还给陆沉舟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 陆沉舟却放下心来。 出这么大的事,他怕林晚秋难过,还好没有,还能冲他翻白眼,活力十足。 几乎一整个晚上。 报社灯火通明。 这个时候的灯光比较昏黄,为了方便翻看字模,大家还拿出手里的手电筒,仓库备用的煤油灯等等,也算各显神通。 拼好字模的文章会在空白页面印刷一遍,确认字是对的,之后再真正印刷到报纸上。 人多力量大不是空话。 临近黎明,最后一张报纸被印刷完毕。 报社内响起一阵嘈杂。 欢呼的欢呼,叹气的叹气,发疯的发疯。 “天呐,没想到我们真的完成了!” “不行了,想睡觉,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还有谁?我家总编还能再帮我印一百张!” 砰! 最后一个发疯的,被顶着熊猫眼的总编一拳制裁了。 总编心有余悸,把印好的报纸全都锁进她的办公室。 有人问:“之前错印的报纸怎么办?” “当然是留下当证据,”林晚秋将报纸收好,看向小陈,“还有你,为防止你给冯丽丽通风报信,在制裁冯丽丽之前,你得处于我们监管之下。” 总编打了个哈欠。 “行了,都回去眯一会儿。” “小陈你别回了,来个人跟我一起先把小陈送政治处歇脚。” 谢宴辞看向陆沉舟。 见对方没有接这活的意思,上去揽过这件事。 跟总编一起送小陈离开的档口。 他看见陆沉舟心疼地为林晚秋暖手。 “忙活一晚上,很累很困吧?不能再让你熬了,小陈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先送你回家睡觉。” 谢宴辞:??? 不,他接过这个活,就是为了让陆沉舟能更好地回家陪林晚秋睡觉的? 肯定有哪里不对。 然而陆沉舟早已骑车载着林晚秋走远。 不远处总编正催促他快点走,抓紧时间送小陈走,回去还能抽空补觉。 这个哑巴亏,又叫谢宴辞吃着了。 …… 昨晚二人悄悄地走,早上同样悄悄地回,没有惊动任何人。 忙活一晚上,两人都是一身的油墨味。 但现在又困又累的,林晚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 昨晚像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呢? 陆沉舟宠溺地看着林晚秋的睡颜,正要躺下陪她一起睡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抹墨绿色。 原本是在枕头下压着的。 是林晚秋刚才躺下的动作太大,枕头偏移才会露出这抹绿。 陆沉舟眸光微动,将它扯了出来,在手中抖落开。 正是那条墨绿色的裙子。 这条裙子布料少的惊人。 支撑的部分只有细细两条肩带,领口剪得快到心口,裙摆短得堪堪遮住大腿根的位置,侧边还豁着道叉。 背部做了镂空设计,连带着腰侧也有。 镂空大的能将手指伸进去。 这哪是能穿出去见人的样子? 柳芳不是说,裙子是在百货商店买的,百货商店什么时候卖这种东西了? 她要穿给谁看? 熬了一晚上,同样有困意的陆沉舟,这个时候彻底不困了。 他有心将这条裙子拿去烧了,毁了。 但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再看看对方恬静的睡颜。 他却下不了这个决定。 睡梦中,林晚秋熟练地抱住陆沉舟,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 “好暖和,抱抱。” 陆沉舟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胸口。 僵硬的脊背渐渐放松了。 他无声叹口气,凝着林晚秋的脸不知看了多久。 之后重新将裙子塞回她的枕头里。 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就这样吧。” “林晚秋,要骗就骗一辈子。” 他可以不闻不问,只要林晚秋是陪在身边的。 甚至是其他…他可以不去想,装作不知道。 但说好的一辈子,就必须是一辈子。 不能半途而废。 至于是否是骗… 陆沉舟下意识地逃避,不敢揭穿。 他怕揭穿真相后,林晚秋不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连骗都不骗了。 他渴望着真心,却又小心翼翼着不敢触碰。 第205章 冯丽丽事发 睡了两三个小时,林晚秋骤然惊醒。 一看外面天都亮了。 身侧已不见人影。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睡前忘了的事,从枕头下面掏出那件墨绿色的裙子。 她本来打算趁着过年的氛围,把俩人的关系再进一步,连‘战袍’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会出这种紧急事故。 俩人在除夕夜当晚干了一整晚,但是干活的干,带着一整个报社的人很卖力地加班加点干活。 完全偏离她预想中的活色生香。 算了,林晚秋重新收好裙子,除夕夜当晚不行,今天晚上也能用嘛。 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肯定得好好用上,不能浪费。 她起身下床。 陆沉舟早已离开。 陆沉穗正带两个孩子在院里玩游戏,不过玩的无声无息的,不敢发出大动静。 显然是陆沉舟走之前叮嘱过什么。 桌子上放着他去食堂打来的饭菜,放在铝制保温盒里,此时尚有余温。 林晚秋吃着饭菜,眉头又皱起了。 留给他们睡觉的时间就这么点,陆沉舟还来回折腾,身体能受得住吗? 要不把‘惊喜’的时间再往后推一天?今晚让他好好休息。 老这么透支身体可不行。 忙活一整个晚上。 早上报社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无精打采,不少人顶着一对黑眼圈入场。 冯丽丽倒成了整个报社最精神的那个人。 她也不奇怪。 除夕夜本来就有守岁的习俗,只不过这年头因着上面的指示,大家年三十连着初一都在干活,晚上守岁,第二天还要早起,没睡够很正常。 事实上冯丽丽昨晚也熬了许久。 不是为了守岁,实在是一想到今天报纸就会派发走,所有人都能看到顶着林晚秋名字的报道文章上面出现那句话,一想到林晚秋为此会受到的惩罚和下场,她就激动到睡不着觉。 她一大早就来了,就是为了来看林晚秋的笑话。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地找到看管仓库的人问。 “这期报纸被送走了吗?” “对,被送走了。” 仓库管理奇怪地瞥她一眼,昨晚集体印刷的时候他也在,自然知道对面人不是个好的。 但他不说,只默默将这件事记下。 总编要请政治处的同志一起来,得晚到一些时间,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而冯丽丽按捺不住激动,一想到要大仇得报,她就忍不住发笑。 看到林晚秋过来,更是几步凑上前去。 明捧暗讽。 “这次的报纸,主版面上是用的你的文章。” “第一次独立采访加撰写就能登上主版面,真是春风得意啊。” “这篇报道一发出去,你的名字就会人尽皆知了吧?” 人尽皆知,人人听到都会唾骂的程度。 啧啧,她很期待看到这一幕。 太过兴奋之下,她脸上的笑明晃晃挂在那里。 林晚秋一眼便看个正着。 她睨过去一眼。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回报社那阵。” 话少,不烦人。 不像现在,刚搞点小动作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不是,你什么意思?” 冯丽丽只觉得对方那一眼极近轻蔑,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犯下大错,马上该遭批斗的人,凭什么看不起她? 冯丽丽心头怒火翻涌,气得要命。 如果不出意外,那篇报道的事今天便会暴露,届时林晚秋就会被上面来人带走。 她会坐在这里,亲眼见证林晚秋的狼狈! 冯丽丽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啊等,一直在等林晚秋的事发,等林晚秋受处分。 结果却等来了—— 总编带着政治处的人过来。 往政治处跑了半个月,熟悉那里的冯丽丽一眼便认出几人身份。 不由兴奋地站起来,指着一个方向。 “林晚秋在那里!” 可谁料下一秒。 政治处的人却一拥而上,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不,”冯丽丽一脸懵,“那个才是林晚秋,你们绑我干什么?” “没错,绑的就是你!” 总编指着她,一脸严肃。 “冯丽丽,你篡改报道文章,用侮辱性的话语肆意诋毁英烈。” “这是对革命的背叛,是阶级立场出了大问题,必须隔离审查,严肃处理!” 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上了个台阶。 冯丽丽目眦欲裂。 “不,我没有,那是林晚秋的报道,她才是编纂人,不是我,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总编从门侧拉出一个人——陈铭。 “陈铭已经说了,在他印刷的时候,只有你接近过印刷版,也只有你和晚秋有仇。” “人证物证都有,你还不认罪?” 陈铭忙活了一个晚上,又在政治处待了几个小时,如今满身狼狈,脸上的疲累挡都挡不住,看冯丽丽的目光中却仍有一抹希望。 “丽丽你告诉我,那句话真是你加的吗?” 事到如今只有陈铭一个还对冯丽丽抱有点希望。 其他所有人都认定了冯丽丽,她做的事已然败露,无力回天。 冯丽丽想通了似的,忽然疯狂大笑起来,直接承认。 “是,那句话是我加的又怎么样?” “今天早上报纸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所有收到报纸的人都看过上面的话。” “他们可不知道那句话是我加的,只知道报道文章的记者和编纂者都是林晚秋,而发出文章的是《先进报》!” 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重要。 即便事后去向人澄清真相,但提起这件事,人们的第一印象仍是第一次读到文章时脑中的愤怒。 而这份愤怒,全是冲林晚秋和《先进报》去的。 不是她冯丽丽。 冯丽丽仍在笑,笑声凄厉、癫狂,目光死死盯着林晚秋。 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林晚秋甩出一厚沓报纸:“你口中那些该发出去的报纸,是指这些吗?” 看清报纸上的内容,冯丽丽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抬头。 “这些报纸…” 林晚秋歪着头故作不解。 “这些都是印错字的废报纸,为什么要发?能被发出去的,当然都是正确的新报纸呐,不然呢?” “你是觉得我们傻,还是觉得总编傻,会在已知报纸有误的前提下,还硬要发出去?” 第206章 柳芳被带走 原来不是报纸发下去后有人举报,而是根本没发出去便被发现问题! 这个认知让冯丽丽像是挨了当头一棒。 都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她费尽心力做了这么多,为此不惜跟陈铭做出那种亲密事,到最后落得个被抓的下场。 却连林晚秋的头发丝都没伤到! 冯丽丽不甘心,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可不管她再憋闷,再觉得吃亏受辱都没用。 事情已经做下,等待她的只有相关处分。 政治处跟总编打了声招呼,当着报社所有人的面将她押送走。 做出这么严重的事,这次冯丽丽是彻底无法翻身了,别说重回报社,恐怕连部队这边都不能再留,最次也是个遣返原籍,更甚者被送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着众人昨晚力挽狂澜,错误的报纸没有被发出去,判刑的话年限应该会短一些,但起码也是一年起步。 陈铭目睹冯丽丽的癫狂,彻底死心,杵在原地神情落寞。 总编叹了口气。 “小陈,这次的事虽然你不知情,但毕竟是你的疏忽才导致报社的损失。” “印刷报纸多用的那些纸墨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另外平时别闲着,这段时间去上几堂思想课,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问题。” 陈铭领命下去了。 最紧张的除夕过去,如今报社的任务不多。 昨晚大家伙没睡够,今天报社上上下下,包括总编在内的众人都没精神。 总编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带头睡觉。 其他人有样学样,效仿总编把报社当家的行为,一个个趴在桌子上疯狂补觉。 谢宴辞没睡。 视线黏在林晚秋脸上挪不开。 她双目紧闭趴在桌上,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下阴影,几缕碎发从耳后滑下来,被呼吸吹得轻轻颤,露出的半张脸白净,唇瓣粉嫩嫩的。 眉尖无意识地轻蹙着,显得软乎乎的。 一点都不同于她睁开眼的样子,更不同于林晚秋在他这里表现出的形象。 反倒像她偶尔面对陆沉舟时,会露出那种小女儿的娇软姿态。 谢宴辞忍不住向前,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就在这时,他看到林晚秋微微抬了抬脸。 谢宴辞猛地后仰,做贼心虚般随手从桌上抽了张报纸,装模作样地看着。 心思却全不在报纸上。 他脑子里很乱,不清楚方才为什么会心虚。 不知过了多久,他透过报纸的缝隙往外看。 林晚秋没有醒,换了个姿势仍在睡。 他忽的松口气,再次望着对方的睡颜出神。 忙活一晚上,此时他却毫无睡意。 大脑思维活跃的不得了。 …… “你来找我干什么?” 周铁军不解地看向陆沉舟。 二人过去关系尚可,后面他在柳芳的要求下,多次明里暗里地撮合陆沉舟和柳雪,对方逐渐疏远了他。 后面柳芳造谣,他自觉愧对陆沉舟,道歉后关系稍有缓和,直到现在因着柳芳的原因,他在林晚秋二人面前碰壁过两次,关系再度僵硬。 这种时候对方过来,难道是来缓和关系的? 周铁军这么想着。 却见陆沉舟睨他一眼,语气淡淡。 “周团长应该懂得大后方安稳的重要性。” “家里的人闹得太欢,就不怕组织上怀疑你自己的个人作风出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团长还不满四十,还有往上进步的可能性。” “劝你不要因小失大,分不清主次。” “你过来你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周铁军脸色不大好。 他以为对方是来求和解的,本想着都是一个营里的,没其他大事就收下对方主动和解的诚意。 没想到陆沉舟不仅不是和解,反倒一上来就把他训了一顿。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他太过纵容柳芳,迟早会影响到自己,酿成大罪。 不过是两家人的口角,被对方三两句的话上升到这个程度。 周铁军当然不服。 然而陆沉舟说完就走,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周铁军就算有不服气都没处发泄去。 他憋着一股气,一路回到家里。 正撞上两个男同志寻上家门。 “请问柳芳是在这里吗?” 周铁军认出两人身上所穿的政治处的衣服,心里不由提起一口气。 “是什么事?” “柳芳涉嫌教唆他人污蔑报社记者,进行语言诋毁牺牲英烈的行为,我们要带她回去配合调查。” 两位男同志语气上客客气气的,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又是教唆污蔑,又是语言诋毁的。 周铁军都听懵了,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没弄错吧,柳芳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 “到底做没做,需要带回去调查之后再来评判,”二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请周团长配合。” 眼看两位政治处的同志进了家门,将柳芳控制住。 柳芳不满被控制,争吵闹着说自己是孕妇,肚里还怀着周家的崽,让周铁军帮忙。 他突然想起陆沉舟的那些话。 ‘劝你不要因小失大,分不清主次。’ 周铁军默默退后一步,任由柳芳被带走。 走的时候,她似乎是终于知道怕了,尖叫着让周铁军救她。 “我就是跟她说了两句话,谁想到她真那么干了。” “从头到尾我什么事都没干过,是她自己要去做的,不关我的事。” “我肚里还有你的儿子,你不能不管我啊!” 听着耳边的叫声,周铁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尘埃落定般地确认了。 教唆这种事,真是柳芳干的。 陆沉舟肯定知道什么。 柳芳闹出的动静太大。 周围邻居包括张嫂都出来看热闹,柳芳几乎是在众人见证下被带走的。 唯独没有陆家人来看。 周铁军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三两步走进陆家。 一见到林晚秋和陆沉舟二人,便迫不及待地问。 “到底是什么情况,政治处说的柳芳教唆别人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 等事情查清楚以后,也会通报告知的。 林晚秋没藏着掖着,将前因后果告知对方知晓。 听完柳芳做下的事。 周铁军站在原地久久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他深深地低下头,声音沙哑开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 第207章 陆沉舟:我听话 “不知道?”林晚秋冷笑着反问,“这不是你纵容的结果吗?” “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明辨是非,尽早约束柳芳。” “是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等到今天这一步。” “事都做下了再来找我认错有什么用?更何况来的是你,不是柳芳。” “怕是你也想到了,柳芳这人不会轻易道歉,就算她没被带走也不会上门道歉吧?” “这…”林晚秋说的都对,周铁军无地自容。 “行了,反正柳芳已经被带走,具体要如何处理就看政治处给的结果吧,多说无益,”林晚秋一副送客的架势,“我们要吃午饭了,周团长在这儿是也想吃点?” 周铁军长叹一口气,告辞离开。 午饭看样子是吃不成了。 柳芳毕竟是他的爱人,他们夫妻一体。 如今这个时候,部队里特别看重家庭的稳定性,一些思想出问题的甚至会连带,被上面认为都是长久生活的一家人,思想言论互有波及。 要是处理不好,真的会像陆沉舟所说的那样,不仅影响个人晋升,说不定连现有职位都会受影响。 他必须抓紧时间去探一探上面的风口。 事到如今总算尘埃落定。 以后在报社里,再也没有碍眼的人来晃眼睛,也不用担心对方可能会搞什么小动作。 林晚秋心情一高兴,饭就做多了。 柳芳不在家,柳雪也在文工团没回来,这次她领着冬冬大大方方地进周家的门。 周母惊讶地迎出来,看到她以后马上换了副热情的姿态。 “林同志是吧?听铁军提起过,不愧是能进报社的人,长得就是俊。” “你这是过来…” 夸完客气话,她看向林晚秋手里端的大碗上。 林晚秋回以礼貌:“饭做多了,刚好玉菊现在正长身体,之前又生过大病,需要营养跟的上,想让她帮着解决一点。” “放心,菜是直接从锅里盛出来的,不是剩的。” 对着大人要解释清楚。 果不其然,看着碗里为数不少的肉,周母的笑容更加真诚一分。 礼貌推辞。 “现在天冷,做多了可以留在晚上吃,没必要拿,玉菊有午饭吃,眼看就要饱了。” 有些人情往来就是这样。 你说给,她说不要,你继续给,她继续不要。 闹到最后俩人送来推去的,硬是看起来像要打起来一样,才能完成一次往来,费劲的很。 所以林晚秋还是更喜欢跟张嫂打交道,起码省心,不搞这表面功夫。 她没耐心继续推,径直走进屋里,将碗放在正吃午饭的周玉菊面前。 之后回到院里,给周母灌输一种理念——像周玉菊这个大小的孩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不管是长身体还是长脑子,否则学习成绩都会跟不上,严重到影响未来。 周母脸色一下子白了:“真的?” “千真万确!”林晚秋重重点头,煞有其事道,“我就在报社,知道一些研究资料,说的话绝对有科学依据。” 那些周母不懂,但她忍不住反思。 家里到现在连个初中毕业生都没有,是不是她当年没供上那什么营养? 早些年家里穷,她过去节省惯了,可现在周铁军是团长,每月的津贴不算少。 以前的津贴都在柳芳手里捏着,自从她过来以后,再发的津贴就到她手上了。 偶尔吃点肉的钱还是有的。 不行,家里营养得跟上。 不光是怀孕的柳芳,还在长身体的周玉菊也得吃! 见对方想通,林晚秋满意地带冬冬回去。 周玉菊大义灭亲帮了她,她也想给对方点回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总不好日日接济,现在这样刚刚好。 回去后,她接过陆沉舟要刷洗锅碗的活计,推着对方进屋。 “昨晚你没睡好,赶紧给我睡觉去!” “我不困,你昨晚也没睡多久,你去睡,我来刷就好。”陆沉舟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身上却没有使力,一脸无奈地任由林晚秋推着他走。 这副予求予给的纵容模样,给林晚秋看兴奋了。 一把将他推倒在炕。 压在他身上,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我说了睡觉,是不是不听话?” 陆沉舟眼眸微动,哑着嗓音开口。 “我听话。” 男人的语气听着莫名乖巧。 与往日的硬汉形象大相径庭。 鸦羽般的睫毛扫在林晚秋的手心,痒痒的。 心里也痒痒的。 都是些什么狐媚子手段! 林晚秋被勾的心脏扑通乱跳,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了,看他是不是真的变得这么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俯身轻咬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带着点凶巴巴的威胁。 “睡觉!再不睡我就把你吃掉!” “那你吃,”唇被含着,陆沉舟的声音混着点笑意,抬手揽住她后颈往怀里带了带,指尖摩挲着她发尾,“我没意见。” 耳边男人的声音低哑,带着点诱哄。 林晚秋又没出息地脸红了。 不由庆幸还好陆沉舟被挡着脸看不见,不然未免太羞耻了。 “别贫,”这下林晚秋把他的嘴也捂住了,“反正你就赶紧睡,不用担心时间,到时间我会叫你。” “不听话晚上不让你上炕。” 说完她松开陆沉舟的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转身飞也似的跑出屋。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陆沉舟眼底的笑渐渐消散。 闭上眼,将那抹墨绿从记忆中割裂开来。 …… 冯丽丽的案子涉及侮辱英烈,在这个特殊的节点引起上面的重视,或要被定为反革命罪,届时等待她的就是两年左右的一个入狱。 而柳芳因只是教唆事件,但未提及具体内容,包括在报纸上写的那句话都是冯丽丽一个人所想所为,所以没有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可一个破坏生产秩序的罪名也是没跑了。 一年的劳动教育,或者一到六个月的拘役都是有可能的。 目前两个人的最终判定还没出来。 听说周铁军正在为柳芳奔波。 若周铁军借着柳芳怀孕身体不好,需要养胎的这一点,有可能达成一个暂不收监,缓期到生产结束后看情况执行的结果。 但也仅限于此了,目前来说柳芳肚里的孩子,反而成了她的保命牌。 第208章 都别睡 “…你从哪儿听说的?”林晚秋反问告诉她这些的谢宴辞。 谢宴辞懒懒地收回目光,指尖轻点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 “不是说了,是听说。” 一看就没说实话。 俩人被抓走连一天的时间都没,谢宴辞连俩人可能受到的具体处罚都推出来了。 该说不愧是京城来的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晚秋只是随口一问,没追着一定要听原因,见对方不说,她便不问了。 下午依然没多少工作。 为数不多的任务早已做完。 她没有闲着,而是翻出最近搜罗来的一本高中课本看。 如今已是1977年,今年10月份便会正式发文恢复高考。 而事实上,5月份就开始教育整顿,传出变革入大学方式的模糊传闻,8月份第一次提出恢复高考的议题,只是正式发文时间确定到了10月份而已。 消息灵通和能看清局势的人,应该早就能猜测、或从侧面得到消息,预算到这一变动,从而开始进行准备。 林晚秋同样想参一杯羹。 不单纯为了镀金或是凑热闹拉名声,而是这一年的高考人才济济,含金量远大于后世,很多是被耽误了十年的大龄知青、工农骨干。 尤其是名校之中,绝对藏着大量有真才实学,未来能成为各行各业精英的人。 和这些人成为同学,建立的人脉是未来几十年的资源,远比一时借东风而起去做的生意更有长远价值。 她想去结识人才为自己所用。 去参加高考拿下名校的好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学习这件事本身,对林晚秋来说也不难。 何乐而不为呢? 谢宴辞懒懒抬眸:“昨晚一夜没睡,不再睡会儿?” “不了,”林晚秋没有抬头,“早上在家补过觉,还趴桌子上睡过不少时间,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谢宴辞视线落在林晚秋手里的课本上。 前两天家里刚打过电话,提醒他闹剧刚刚结束,这两年局势或有变动,暗示他重拾学习知识。 没想到转头就看到林晚秋在看高中课本。 以林晚秋的出身,不该接触到能提醒她的人才是,难不成全靠自己也能看清局势? 他眸光微动,心中转了几个念想,却什么都没问。 只试探一句。 “我那里还有高中课本其他年级和科目的书,你要看吗?” “你不用吗?”林晚秋奇怪反问。 以谢宴辞的身份能推测出恢复高考的动向很正常,准备一整套的高中课本书也较容易,她并不奇怪。 但特意准备好课本,肯定是自己要用。 借给她对方用什么? 谢宴辞扯起谎不用打草稿。 “一套课本而已,我那里还有。” 如今的课本是不好找,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林晚秋也没客气,大大方方接受。 顺便问起对方。 “昨晚的饭菜,你觉得我的手艺怎么样?” 谢宴辞还是那句话:“能吃。” “…不好吃?”林晚秋嘀咕一句,“本来还想说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如果我会做的话能在家做好帮你带一份,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 她是要报恩的,可不是要报仇。 谢宴辞把她的话听了个正着。 心头不免升起一阵悔意。 “其实…吃多了味道也还行,比食堂强点。” 林晚秋单刀直入:“那你到底要不要?” 这次谢宴辞没犹豫:“要。” “那不就得了?”林晚秋一拍巴掌,“你想吃什么?晚上我在家做好,明天能给你带过来。” 谢宴辞说出一种菜式,忽然问了句:“每天都有?” 林晚秋送给他一个白眼让他看。 “你想什么呢?有空的时候,我会提前问你。” 不问就是没空做。 说归说,带归带。 也得在她有空做饭的时候偶尔为之才行。 林晚秋不做委屈自己方便他人的事。 不知为何,谢宴辞感到一阵淡淡的失落。 然而林晚秋早已低下头继续看书,没有再看他一眼。 谢宴辞百无聊赖,以手撑头在桌上入睡,梦中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捧着一碗喷香的饭菜向他走来。 温柔小意地轻唤他。 “宴辞,吃饭了。” …… 晚上林晚秋特意加快洗澡进程,让陆沉舟早点休息。 “中午睡的时间短,肯定不够,晚上别折腾了,早点睡。” 不加这句不行。 自从俩人越来越亲近后,林晚秋才发现陆沉舟是真能折腾。 明明白天训练和做任务那么累,晚上回来以后精力还比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而是几倍几倍的类比。 要不说这个,哪怕躺下的时间早,也不妨碍对方折腾到很晚。 林晚秋劝完便闭上眼,做出睡觉的样子。 陆沉舟没有睡。 听着耳边熟悉的匀称呼吸,他在一旁看了许久,低头吻在女子的唇角上。 辗转研磨。 林晚秋:…… 白天在报社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可自家男人以为她睡了,正在偷亲她。 怎么办? 现在睁开眼,俩人会不会都很尴尬? 林晚秋不想尴尬,继续装睡。 奈何陆沉舟仍在折腾个不停。 抱一抱,亲一亲。 手也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林晚秋的火气都被摸出来了。 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陆沉舟,让你睡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沉舟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早在唇角那一吻的时候,他就看到林晚秋轻颤的睫毛,察觉出对方并没有入睡。 他老老实实躺好,颇为无辜地开口。 “我没折腾。” 老会装了。 林晚秋看他这样牙根痒痒。 好心好意让他睡觉,他不珍惜,还浪费本该用来睡觉的时间整这种幺蛾子是吧? 好,那就都别睡了! 推迟一天的新年礼物,也该适时登场了。 林晚秋瞥向边上挂着的布包。 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冲陆沉舟厉喝一声。 “就是你折腾。”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转过去!” 陆沉舟眼底的光一下子灭了,仿佛全世界陷入黑暗。 定定地看林晚秋一眼。 “好,我转过去。” 他转过身背对林晚秋,喃喃出后半句。 “我听话,别…像从前那样。” 那样抗拒的推搡,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他直到如今,仍会在深夜惊醒的噩梦。 第209章 箭在弦上 林晚秋不知道陆沉舟在想什么。 她正在换‘战袍’。 改造的时候光想着好看和诱惑性了,顶多量了量尺寸,后面尽可能地减少布料。 现在真正穿到身上才发现这个造型不免太过清凉。 光是看着,就羞涩到不敢抬头。 林晚秋略带后悔,犹豫着是否真的要将这一身展现到陆沉舟面前。 随着时间推移。 陆沉舟心头的煎熬越深,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一声呼唤。 轻柔的。 颤抖的。 带着布料摩擦被褥的窸窣声。 生怕惊醒什么。 “陆沉舟,你回头。” 陆沉舟很听话地回头。 转身刹那,满眼墨绿撞得他浑身血液沸腾。 林晚秋跪坐炕里,两条细肩带勒着圆润的肩头,像系住了什么珍宝,稍一用力就会散开般,恰好压过他前两日吻出的红痕。 领口豁得太低,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隐约可见春光,往下是布料绷出的曲线,比往日夜里摸到的更勾人。 裙摆刚及大腿根,侧边叉口裂到腰侧,露出的皮肉白如春笋。 腰侧和后背镂空处正对他视线。 这镂空的缝隙宽如指缝。 伸伸手指便能碰到。 陆沉舟喉咙发紧,血液冲上头顶又沉入腹中,如同烈焰焚身。 一个认知在脑中炸响。 这条裙子是他的! 是林晚秋特意穿来给他看的。 没有赵方明,没有谢宴辞,没有其他任何人。 只有他一个,只为了他一人。 这个认知烧得他眼尾发红。 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触碰,却在最后的关头只克制地握住她的手。 想要得到她最后的肯定。 “晚秋,你这是…” 男人炙热的视线下,林晚秋羞得全身肌肤泛起粉红。 但她忍着羞涩,大胆地抬起头直视对方。 “这件裙子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男人声线低哑,目光灼热。 混着略显粗重的呼吸。 像极了往日的那几次… 林晚秋手心似乎又烫起来。 明明除了最后那步,两人已经极尽亲密过,在这样的时刻她竟无比紧张。 攥着手心的汗发出邀请。 “我说过,过去我们分离六年,我需要时间准备。” “现在,我…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准备好迎接对面的狂风暴雨。 然而紧接着。 一张温暖的被子从天而降。 将林晚秋从头裹到脚。 陆沉舟隔着被子抱住她:“外面冷,别冻着。” 眼前一片黑暗。 林晚秋:??? 衣服都脱了,就给她看这个? 她恨他是块木头! 林晚秋满心怨念。 下一秒,被子被人掀开一条缝,陆沉舟高大的身体挤了进来。 摸索着捧住她的脸。 狠狠地吻上来。 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迫不及待的,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细肩带早被蹭到肘弯,腰侧镂空处贴上男人滚烫的掌心,布料磨得皮肉发痒。 他的手往下滑,指尖勾住裙摆叉口猛地掀起,黑暗里能听见布料窸窣的声音。 林晚秋无力回应,只能被迫承受。 只在关键时刻喊了一句。 “轻点,别把裙子撕坏了。” 二十多块钱的裙子,她修改过好久,可不能穿成一次性用裙了。 “好。” 裙子被轻柔褪下,整齐叠好放在炕头。 两人更加紧密地抱在一起。 呼吸交错。 犹如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陆沉舟在某个时刻停下。 林晚秋眸底泛着水光,不解地低头看去。 月光下,男人鼻尖一抹光泽愈发明亮。 想起先前的情景,她脸上一红,偏了偏头。 “怎么了?” “不行,”陆沉舟声线紧绷着,“会怀孕。” 仅仅一句话。 林晚秋顿时大脑宕机。 像是在这大冬天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什么美好氛围,炙热滚烫。 统统都没了。 她不是说不想怀孕,不想和陆沉舟有一个在爱的环境下生出的孩子。 但冬冬就是一次中的。 两个人刚在一起,总不能马上就怀吧? 马上就是政策变动的节点,林晚秋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再说冬冬这么大了,他的意见也得考虑。 人不能心存侥幸。 所有的不避孕行为,都是在备孕。 明明计划了这么久,竟然忘了最关键的东西。 林晚秋一下子蔫儿了:“那怎么办?” 都箭在弦上了。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抱住她。 贴了上来。 “拢腿。” “啊?” 腿间异样的触感让林晚秋瞪大眼。 耳边男人压抑的低喘近在咫尺。 在某个瞬间,两瓣滚烫的薄唇袭在耳尖上。 林晚秋猛地绷紧了背,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点软肉被舌尖轻轻扫过,麻意顺着脊椎窜下去,腿根都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着一声低吼。 陆沉舟紧紧箍着她,一下又一下吻着她的耳后,温柔且克制。 林晚秋稍稍动了动腿,倒吸一口凉气。 陆沉舟的视线顺着看去,声音低了几度。 “抱歉。” 起身打水帮着清理。 林晚秋被照顾的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今天不算,我们以后怎么办…” 总不能因为怕怀孕,就每次这样吧? 腿也是会疼的好吧。 陆沉舟的心绪被搅动。 她果然是不愿再生的。 怀孕生子很辛苦,他不想林晚秋冒险。 但真确认对方的态度时,他仍不由多想,是不想生,还是不想跟他生? 陆沉舟低头躲过林晚秋的视线。 “队里有保险套可以申请,我明天带回来。” 后世随处可见,经常在超市出入口和口香糖放在一起的产品,此时拥有的名字还很保险,不像后来的那么直白。 同样没有后世一样常见。 如今这类产品属于稀缺物,大家提倡多子多福,哪怕刚萌生计划生育理念中,宣传的政策也是更便宜实惠的上环,而非靠这种纯消耗性外力产品。 因此供应属实不多。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林晚秋狐疑地看过去。 按理说陆沉舟只六年前和她意外有过一次,没事关注这个干什么?平时又用不上。 第210章 时间太慢 陆沉舟默了默:“无意间听说过。” 林晚秋才不信无意间这么假的借口。 她恍然大悟。 这个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家伙,原来早就想好在这儿等着呢! 至于供应问题林晚秋倒是不担心。 够用就行,还能用多少? 这时的她完全没想到,日后她得想方设法去采购才能勉强供得上消耗。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 第二天,林晚秋将昨晚做好的饭菜带给谢宴辞。 “中午你拿回去热一热再吃。” 谢宴辞接过饭盒,将手里一摞书递过去。 赫然是他昨天说好要给的高中课本。 课本书保存完好,八九成新的样子,要不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笔记,几乎看不出来是旧的。 林晚秋道过谢,拎着书本往回走,走路姿势有点别扭。 谢宴辞瞧着不对:“这是怎么了?” 林晚秋顿了顿:“昨晚回去学骑自行车,摔了下。” 谢宴辞没多想:“不会骑?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了,”林晚秋欲哭无泪,果然一个谎话要用另一个来填,为避免后续麻烦,她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昨天摔了几次,已经学会了。” “真的?”谢宴辞略带狐疑,但没过多追问,任由林晚秋离开回原位。 林晚秋长舒一口气。 还好她机警,不然那种理由怎么好说出去? 中午回去,饭还没做好。 陆沉穗带着歉意道: “出了小月子难得出去趟,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碰上位大叔身体不好,帮着送了趟东西回家,路远了点,饭就晚了。” “抱歉了,是不是饿坏了?我抓紧做。” 林晚秋接过她手里的活。 “没事,不用道歉。以前没你在,我们中午要么下班回来现做,要么就吃食堂,有你在省不少事呢。” “别太累,不想做饭了,我们自己去食堂打点就行。”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 陆沉穗是被林晚秋救回来的,总觉得跟丫丫一起在这儿白吃白喝,一心想多干点活证明自己有用,听了这话没反驳,只笑笑拿起块核桃酥递给林晚秋。 “先吃点垫垫。” 那年代核桃酥金贵,大多通过放糖这一点来彰显,确实甜腻。 林晚秋跟家里的俩父子都不爱吃,家里从不会备,这肯定是陆沉穗买的。 “没必要买这个,”林晚秋看得出她这几天不安,之前也劝过她放宽心,可没什么用,便说,“我和沉舟都有工资,也存了些钱,不差这点的。” 她顿了顿,为让陆沉穗安心,透露些许日后的计划。 “我把二姐带回来,不仅是想帮二姐,还因为身边没人帮衬。” “二姐要是过意不去,等以后我需要帮忙,还希望二姐能帮我一把。” 以林晚秋如今的状况,陆沉穗不觉得对方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只当对方是哄她。 但看林晚秋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假的。 不由拍着胸口保证。 “肯定没问题,要不是你,没准我在火车站晕倒的时候都撑不过进镇卫生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别看陆沉舟是我弟,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尽管跟我说,二姐绝对无条件支持你。” 一番话下来,陆沉穗就差对她掏心掏肺了,俨然从陆沉舟的二姐,变成林晚秋二姐的架势。 林晚秋笑着应下:“有委屈肯定告诉二姐。” 同时却想着,陆沉穗一看就是闲不住的人,本来她就觉得寄人篱下,再总这么闷在家里容易出事。 等寒假过去,丫丫去上小学以后,或许可以问问她的意见,给她就近找个活干。 在政策松动前先上班,省得在家胡思乱想的,刚好也能锻炼一下能力,方便日后接手她给对方派的活。 这个时代衣食住行是容易赚钱的行业,其中住和行难入手,若要进入市场自然要从衣和食入手更好。 她记得陆沉穗过去学的纺织,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 林晚秋思考的时候,陆沉舟回来了。 吃完饭,他把林晚秋叫到屋里。 塞了一个铁盒到她的手里。 里面满满登登的,放着小纸袋包装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蹦进她的眼里。 林晚秋一把就将盒子重新盖上了。 “你想干什么,这是大白天!” 陆沉舟压着嗓子,连尾音都透着愉悦。 “收着,晚上用。” “是该收着,这么多呢,得用到什么时候?” 林晚秋嘀咕了一句,转身找位置将铁盒放好。 却没看到身后的陆沉舟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色越来越暗。 …… 一下午的时间。 肖建华好几次看陆沉舟,而陆沉舟更多是将目光投向太阳。 他实在是好奇,有意无意地凑过去。 听到陆沉舟的喃喃。 “太阳怎么还不落?” 肖建华震惊一脸。 训练起来最卖力,完成任务最凶猛,过去恨不得长在营地里的人,居然嫌今天时间过的太慢了? 是他的耳朵有问题,还是他的脑子有问题了? 肖建华甚至怀疑自己脑子瓦特了,都没怀疑陆沉舟。 然而时间推移,随着一声令下的结束。 陆沉舟第一个冲出营地。 留在原地的肖建华:…… 哦,原来他的脑子和耳朵都没问题,是正常的。 有媳妇的人真可怕。 熬了一个白天,陆沉舟归心似箭。 却偏偏,在门口不远处被人拦下。 “陆团长,能聊两句吗?” 柳雪穿着件浅蓝色棉袄,领口别着枚素银小扣,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净。 她声音很轻,眼中藏着爱慕,语气怯生生的。 “不能。”陆沉舟没心思敷衍她,脚步没停就要回去。 “等等!”柳雪几步跑到他跟前,“就两句话。” “是关于我姐姐的事,她知道错了。” “她当时只是想不开,把林晚秋同志当成了自己的敌人,所以才跟丽丽提过那些,根本没想到丽丽会在印刷的报纸上写那样的话。” “我替姐姐道歉,希望能取得你们的谅解。” 陆沉舟脚步顿下:“替柳芳道歉?” “对,”柳雪深深低下头,白皙的后脖颈尽显于前,“是姐姐对不起林晚秋同志。” 陆沉舟目光微冷,声音更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柳芳被刺得瑟缩一下,声音添了分哽咽,眼泪一滴滴砸落在地。 “对,是该跟林晚秋同志道歉。” “如果道歉的话,她能跟上面说一说,原谅姐姐吗?” “姐姐没有坏心,她都是为了我,是我不该对你有意,更不该喜欢你。” “呜呜呜…” 说着她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地落。 在某个瞬间,她哭得像是乏力了,腿上一软倒在地上,恰好跌落在陆沉舟的脚边。 林晚秋回来时,远远地看到这一幕。 第211章 新年礼物开封 娇弱的美人趴伏在一个距离男人较为亲密的距离,梨花带雨而泣。 活像是什么渣男抛妻被堵,原配找来求他回头垂怜的戏码。 如果不是对面站着的男人,是林晚秋自家爱人的话。 恐怕她也会忍不住可怜正在哭的柳芳。 而现在她静静地看着,走近问了句。 “晚上吃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陆沉舟默默往后挪了挪,院里柳芳所趴的位置。 “二姐做什么就吃什么,你不用下厨,别累到。” 毕竟晚上俩人还有正事。 话中的引申含义,俩人都听懂了。 林晚秋嗔他一眼,还有外人在呢,这种时候提这个干什么? 陆沉舟不为所动,稳稳接下这一眼。 一旁柳雪怔怔地抬头,看向退后半步,注意力完全在林晚秋身上的陆沉舟。 明明他不该这样。 陆沉舟为人好,也很正义,从来都尽职尽责,该不遗余力帮助群众。 可她都伤心成这样了,对方却在她的面前…打情骂俏? 柳雪只想到这个词,但她觉得很贴切。 一时间眼泪不由落得更猛了。 陆沉舟像是没看到她的眼泪,将林晚秋揽在身侧。 “不是说要道歉吗?” 男人体型高大,身姿挺拔,林晚秋同样不逊色,柔美中不失力量,男俊女美,看向彼此的眼中皆是暖意,和林晚秋站在一处莫名登对。 柳雪看的悲从中来,呜呜地哭出声。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道歉,但是你不能这么侮辱我。” 她哭着跑开了。 林晚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脸懵。 “她在哭什么?” “不知道,可能摔疼了?”陆沉舟有问必答。 林晚秋颇觉有理:“可能是。” “算了,不管她,我们回去吃饭。” 陆沉舟也沉不住气,有些等不及。 “嗯,早点吃饭,早点…” 后面的他说的含糊,声音陡然低下去,林晚秋没听清,追着问了句。 “早点什么?” 陆沉舟却不说了,只深深地看她一眼。 林晚秋立马想起来,中午被她放下的那一盒子东西。 忍不住瞪他一眼。 “陆沉舟,你可是团长。” “脑子里怎么能总想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难道你没想?”陆沉舟低头,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尖,“别忘了,除了职位外,我还是你的男人。” 林晚秋脸一下子就红了。 狗男人越来越闷骚。 “你、你得寸进尺!” “乖,别紧张。” 时隔六年,不同于上次的混乱,如今清醒状态下林晚秋局促的紧。 指尖攥得发白。 陆沉舟的呼吸烫在颈窝,腰上的手缓缓收紧,薄茧擦过软肉时,她浑身一颤。 男人的动作缓而沉,带着极强的侵略。 林晚秋浑身发软,在他腰侧无力地踢了踢。 下一秒,陆沉舟挺直脊背。 她下意识攀住他肩头。 炕沿硌着尾椎,轻微的晃动里,强烈的情绪破开六年的隔阂,带着点丝丝缕缕的浓情,又裹着蜜意… 不知过了多久。 林晚秋又听见那声熟悉的—— 撕拉! 她条件反射般一抖,扭头看向炕下的袋子们。 唇瓣颤抖着控诉。 “陆沉舟,你属狗的!” 控诉完又忍不住求饶。 “我困了,要睡觉。” “嗯,一起睡。” 林晚秋:??? 他们说的不是一个意思,绝对不是! 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绽放。 全都在他的掌控中。 陆沉舟眸色暗了暗,近乎虔诚地吻在林晚秋唇角。 就这样吧。 我们只有彼此。 只为彼此沉沦。 窗外又飘起细碎的雪,雪花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细雪黏在窗上,化成水痕蜿蜒淌下。 檐头坠下一小捧白雪,没入厚雪深处。 严丝合缝。 …… 雪下了半夜。 次日。 林晚秋浑身酸痛地睁开眼,茫然无措地盯着房梁怔了足足五分钟,愣是没有从昨晚回过神来。 昨晚的雪,可真大。 身上是清爽的,但浑身是难受的。 腿软脚软,别说走路,她现在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陆沉舟贴心地为她端来早饭。 林晚秋狠狠地瞪他。 陆沉舟脸上带着抹餍足,低声软语地哄劝。 “昨晚是我不对,累着你了,你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找我算账。” 林晚秋火气还没下去,但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靠在陆沉舟结实的胸膛上,由着他手把手喂她吃饭。 不过吃着吃着。 氛围不对劲起来。 感受着异样,林晚秋忙不迭远离,恼羞成怒地向后看。 “陆沉舟,你又在想什么?” “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沉舟苦笑。 心爱之人在侧,素了六年刚吃到肉,身体不听他的使唤。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毛头小子一样。 控制不住,难以自拔。 见他这样,林晚秋竟心生怜惜,舍不得再怨。 她换个姿势靠在炕墙上,将枕头垫在身后。 “这样好了。” 一顿饭在磕磕绊绊中吃完。 今天报社还有任务要做,林晚秋不得不在陆沉舟的服侍下穿衣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冬冬关心地靠过来抱住她。 “爹说娘身体不舒服,不出来吃早饭,不让我们打扰。” “娘,你怎么了?” …倒也不用这么关心。 林晚秋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甜蜜的负担。 忍不住拿眼睛去觑陆沉舟。 陆沉舟心领神会,帮着站出来解释。 “昨夜下雪,你娘有些受凉。” 一本正经的模样很能唬人。 冬冬马上就信了,转头拎来陆沉舟自制的冲泡版红糖姜末,塞到林晚秋怀里。 又去拿来她的围巾。 “难受得喝红糖姜水,多穿点省得再受凉。” 林晚秋被裹得严严实实出门。 就是走路姿势不自在。 一进报社的门,就被谢宴辞盯住。 “又学骑自行车了?” 第212章 巧合 林晚秋吓一跳,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昨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学会骑自行车了,结果第二天这个节点过来又这样。 哪还好意思把这次的‘事故’赖到自行车头上。 林晚秋目光一瞥,恰好看到窗边一抹白。 急中生智道:“是雪。” “昨晚下雪,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所以才会…” 谢宴辞狐疑地上下打量:“可你的身上没有雪,也没有湿的痕迹。” 林晚秋拿出平日陆沉舟唬人的架势。 “是呀,刚出家门没几步就摔了,之后回去换了身衣服。” “不说这个了,外面路滑不好走,我们今天的任务需要外出,得早点出发,省得路上耽误时间。” 今天要组织对军属和离岗人员开展慰问工作。 林晚秋需要帮助记录,写一篇关于团结和谐,军民一家亲的报道来烘托节日氛围。 不是多艰难的任务。 但外面的雪让路程变得难走。 林晚秋平时不怕走雪路,不过现在她体力不支,走在雪上略微打颤,好几次差点摔倒。 谢宴辞看不过去,挡在她的身前。 “我扶你。” 林晚秋犹豫地站在原地没动。 是想避嫌? 一抹念头闪过,谢宴辞心头莫名憋闷。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见林晚秋不动,他也憋着一股气。 “你当我想用手扶?” “不是吗?”林晚秋松口气。 如今不像后世,夫妻在路上手拉手都是另类,只是同事关系的话就更别说了,当然要注意。 她不觉得自己多虑。 谢宴辞气得笑出声。 仗着身高手长的优势,从林晚秋脖子里扯下围巾。 刚刚还围在脖颈上的围巾,此时还泛着热意,谢宴辞指尖陷入这样的温暖中,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松开。 他呼出一口白雾,用生硬的语气开口。 “张开胳膊。” 林晚秋不明所以,仍听话地张开双臂。 紧接着,这条围巾便穿过两侧腋下,围巾两端被谢宴辞牢牢地窝在手中,向上一提。 林晚秋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谢宴辞用一条围巾提了起来。 “…这也叫扶?” 谢宴辞拎了拎手里的重量。 很轻。 看着她惊讶的眉眼,心头突然就愉悦起来。 “没用手。” “成吧,”林晚秋咬咬牙,“咱们赶紧走。” 现在这个样子太丢脸,被人看到还要不要活了? 不知从哪儿生出股劲儿,林晚秋迈开腿就往前走。 有谢宴辞的帮‘扶’,走路确实稳当点。 就是他像故意一样,一路上走的很慢,完全无视林晚秋的窘迫模样。 半路上,林晚秋忍无可忍,扭头怒斥谢宴辞。 “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宴辞很真诚,一点都不弄虚作假,点头承认:“是。” 林晚秋没话说,白他一眼。 “放开我,不用你‘扶’了。” “那你怎么走?”谢宴辞松开围巾。 林晚秋将围巾扯回来,重新围在脖子上,在不远处的雪堆里捞出两根粗壮的树枝,在地上杵了杵。 长度够用,也很结实。 完全满足使用。 林晚秋在他眼前挥动树枝:“这个肯定比你好用。” 谢宴辞不置可否,动身走在前方。 林晚秋拄着树枝跟上。 慰问当然不单是慰问。 还会发放生活用品,煤炭、食物等等有用的东西。 昨晚的雪很大,地面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这个时候的慰问工作,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走了几家后。 林晚秋来到一处熟悉的住处。 赫然是先前采访过的,程秀兰的爱人——赵德山。 他也在需要被慰问的名单中。 除赵德山外,程秀兰今天休息,同样在家。 面对慰问工作者询问他过得是否如意的问题。 赵德山感慨万分。 “现在的日子过去哪敢想?以前我们全家老少都下地干活都吃不饱。” “那时候大家手里都没粮,腾不出手来帮衬一把。” “现在可好了,在这里住着同志们都很善良,不嫌弃我腿脚不好愿意帮我。” “之前还有个女同志,见我腿脚不方便,还帮我把从供销社买回来的东西送回家…” “还有这事?”程秀兰插了句嘴,关心地看着他,“早跟你说了在家待着,以后这种事都交给我,你就是闲不住。” 赵德山不敢看程秀兰,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自家媳妇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太累了,家里家外都要忙,我就是想做点事分担一下。” 程秀兰红了眼眶,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再说什么,只狠狠握了下赵德山的手。 林晚秋心头一动。 赵德山说的事很耳熟。 陆沉穗因去供销社晚做午饭那天,说的就是帮助一个大叔往家里送东西。 这么细节高度重合的事件,她不认为仅是巧合。 回去得问问陆沉穗。 她这么想着,面上没表露出来,正常地记录完所有慰问工作。 临走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呼唤。 “林晚秋记者。” 林晚秋闻言回头。 程秀兰的身影撞上来,紧跟着手里边多出一个烫手的东西。 是一枚烤熟的土豆。 程秀兰笑得慈祥,像是在看自家小辈。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采访记录,手指都冻白了,刚好家里烤了土豆,不嫌弃就拿着暖手。” “暖完趁着温乎的时候吃,凉了容易闹肚子。” 林晚秋心头一暖,将烤土豆揣在兜里,手也放进兜里感受着这份温暖。 看着离开的队伍,问出一个问题。 “程婶儿,被服厂近期还招女工吗?” 程秀兰:“现在不招,不过最近大概会招。” 林晚秋低了低头,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程秀兰笑了,笑容颇为腼腆。 “婶子年龄大了,家里你叔没人照顾,身体也越来越差。” “马上时间要到,等我不在被服厂以后,自然会招新的人过去顶替岗位。” 按理说,她的岗位该给她女儿。 可唯一存世的小女儿远嫁,不愿意接过她的衣钵。 她那些关于织布、缝纫,甚至是更难的刺绣手艺,都没有人传承了。 程秀兰在心中唏嘘一句,也没细说,只是眼底的落寂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林晚秋见状没多问,识趣地告辞离开。 路上谢宴辞好奇地问她。 “你问被服厂招工的事干什么?” “好好的记者不当,打算转到被服厂了?” 林晚秋无语:“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是…”谢宴辞压住眼底的试探。 第213章 招蜂引蝶 林晚秋觉得奇怪,瞥他一眼。 “我问来做什么,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我…” 谢宴辞语气一顿,脸色突然就沉了下去。 他不是一个关心身边事的人,独来独往惯了,哪怕路上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他都不一定会搭理。 可为什么这次听到林晚秋问程秀兰的话,他会忽然在意对方是否要离开报社? 就算林晚秋真离开报社去被服厂,又与他何干? 谢宴辞这么想着。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抹红围巾上。 他搓了搓手指,隐隐还能记起先前落在指尖的温度,烫得他的手指蜷缩,连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 “你说的对,你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谢宴辞语气瞬间低沉,连看都没看林晚秋一眼,大踏步着独自离开。 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莫名其妙的。 林晚秋简直无语,知道他性格阴晴不定,但这也太阴晴不定了。 怪不得单身还没朋友。 还是陆沉舟好,身强体壮,肩宽细腰,肌肉隆起幅度刚刚好。 手很大,手指长,鼻子也很挺。 深得她心。 嘻嘻。 不对,她都在想什么。 林晚秋跺了跺脚,肯定是被陆沉舟那家伙影响了。 她想的明明是,陆沉舟性格好,为人体贴,对她和冬冬也很好。 是一个很好的人。 除了他为人太出众,招蜂引蝶了些。 就比如现在。 他的蝶来了。 林晚秋走了一个来回,脚下的棉靴在雪里闷了许久,最先接触的雪早已化开,雪水渗进靴子里,脚底板都是湿的。 寒气顺着鞋缝往里钻,一双脚冻得冰凉。 林晚秋现在只想赶紧回报社,把靴子脱下来用报社的煤球炉烤一烤。 路上耽误太长时间,眼看就该到中午下班时间。 这年头靴子大都是棉布的,很少见皮靴,她可不想继续穿着湿漉漉的靴子走回去。 可惜还没进报社的门。 就被柳雪堵在门口。 柳雪衣着单薄,瑟缩着站在报社大门口,鼻尖冻得通红,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看到林晚秋,她眼中闪过惊喜,几步奔向她所在位置。 许是在外面冻的太久,腿脚不听使唤。 柳雪踉踉跄跄的,就在快要走到林晚秋面前时,一头栽进雪地里。 林晚秋反应很快。 在她栽倒的时候便向边上蹦了一大步,摊开双手以示她从来没动过手,对方完全是自己栽倒,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雪没起身,趴在雪里呜呜地哭出声。 林晚秋满头黑线,摔倒怪她了? “昨天见你就在地上倒着,今天一见面你又倒。” “是比较喜欢席地而睡?” 柳雪眼眶通红着抬头,委屈地看着她,像是她说了极其欺负人的话一样。 不等林晚秋开口再说什么。 她看向林晚秋身后。 “陆团长你别误会,我是自己摔倒的,和晚秋同志没关系。” 来了来了。 经典虐文陷害名场面它踏着白雪走来了! 林晚秋回头一看,陆沉舟果真就在身后。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看到多少东西。 如今他沉着脸,一步步逼近。 倒真有点眼盲心瞎男主的架势。 但他没看柳雪一眼,只带着林晚秋远离柳雪。 上下检查林晚秋的身体。 “有没有伤到?” 林晚秋伸出手。 “手受伤了?”陆沉舟眉心一皱,握住仔细检查。 林晚秋扬了扬下巴:“不是,是手凉。” 陆沉舟闻言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掌心。 “是凉,为什么没戴手套?” 林晚秋凝着他的眼,声音软软的。 “手套没有你暖和。” 陆沉舟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回望着仅有他倒影的杏眸。 喉结滚了滚。 嗓音暗哑。 “回去的路上都给你暖。” 而一旁仍在雪地里趴着,再次看到眼前两个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柳雪,心一片哇凉。 明明是她摔倒,虽然她说实话解释是自己摔倒,不关林晚秋的事,陆沉舟也信了她的解释。 可受伤的是她,为什么问的却是林晚秋? 没人管她。 柳雪在雪地里冻得手脚僵硬,自己爬起来。 身上的浅蓝色薄棉袄在雪里湿了一大半,连两边的麻花辫子都浸透了,丝丝缕缕地粘在脸上,冻得浑身发抖。 狼狈又可怜。 “陆团长,我是来给林晚秋同志道歉的。” 她这么说着,陆沉舟却像没听到一样。 视线落在林晚秋浸湿的棉靴上,脸色微变。 “天冷,改天再道。” 他抱起林晚秋往报社里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柳雪。 等了半天,浑身上下惨兮兮的柳雪:…… 相比只湿了靴子的林晚秋,好像她才更冷吧? 另一边。 林晚秋也在他怀里挣扎:“把我放下。” 在外面抱就抱了,就算有路人也是一面之缘,看到就看到了。 可报社都是熟人,在众人面前这样到底有些羞涩。 陆沉舟听话地放了,和林晚秋一起走进报社。 推开门的一刹那。 一股淡淡的酸臊味卷进鼻子里。 屋里有两个男同志正围着煤球炉烤被闷湿的鞋子。 男同志出汗多,鞋底子是有臭味的,在火的烘烤下混着布面烤出闷布腥气。 味道不算冲,但也不好闻。 陆沉舟皱了皱眉头,回身把林晚秋的围巾重新裹了裹,在她脸上围着鼻子绕了一圈,方才唤她进来。 之后让林晚秋坐下,为她脱掉靴子和袜子,变戏法一样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灌好水的暖水袋,将林晚秋冰凉的脚裹在里面。 紧接着拿起湿透的靴子和袜子。 “你先歇着,暖暖脚,等我把靴子烤干再走。” 前前后后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流畅。 没有一点身为团长的架子,仿佛照顾林晚秋,帮女人脱靴烤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宴辞坐在屋里,把他的神情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也看清林晚秋眼中的受用。 说实话,他平日里随性,可自幼家境不错,自认为做不出这么事无巨细,为一个女人脱靴脱袜这样的事。 都是成年人了,哪有这么娇弱,连个靴子都脱不了? 真装。 第214章 是我命好 谢宴辞不屑地收回视线。 却在偏头时不经意落到林晚秋的身上。 对方眼眸晶亮,目光追随着极会装的陆沉舟,眼底的雀跃几乎要一跃而出。 原本苍白冰冷的脚,在暖水袋的温暖下渐渐回出健康的血色。 白嫩的小脚一点一点,调皮地踩着暖水袋。 竟显出几分可爱。 要是这样的脚,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接受? 不对,他都在想什么? 谢宴辞动作一顿,见鬼似的飞快撇开视线,盯着手上未完成的稿子,不敢再往那里看一眼。 但哪怕盯着稿子。 眼前的字也像是有了灵性,跟着林晚秋点脚的节奏,在眼前一点一跳的。 谢宴辞心烦意乱。 蓦地起身。 吱——呀—— 椅子在地上拖出痕迹,发出重重一声响。 他大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走出去,没一会儿便不见身影。 现在是即将下班的时间,谢宴辞平时本来就偶尔迟到早退的,大家都没当回事。 反倒艳羡地看着林晚秋。 周大姐是过来人,毫不避讳地跟林晚秋说。 “陆团长一看就会疼人,知道对媳妇好,晚秋你的命可真好,绝对是跟对人了。” 林晚秋也觉得,笑着回应:“他是很好。” “是我命好。”陆沉舟抽冷子回头,插了一句嘴。 周大姐闻言笑得更欢了,看林晚秋的目光满是揶揄。 林晚秋被看得脸红,连忙转移话题。 陆沉舟烤干靴子时,正正好是下班时间。 林晚秋穿上靴子,望了眼身前的雪地。 “希望这次别这么容易湿,不然就白让你烤了。” “不会,”陆沉舟微微弯下腰,往肩膀后拍了拍,“上来,我背你回去。” 陆沉舟穿的军靴是特制皮面的,不怕在雪里踩。 林晚秋犹豫:“这么远,能行吗?” 陆沉舟往前靠了靠,压迫性满满。 “你觉得我不行,嗯?” …男人可怕的好胜心。 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体现。 经历过昨晚,林晚秋哪敢在这方面发出质疑,莫名乖顺地趴到他背上。 在他耳边服软。 “你行,你最行了好吧?” 肉眼可见的,男人唇角悄然勾起,将她往上托了托,迈步走进雪中。 陆沉舟确实很行,背着她走了连喘息都没有,就像正常走路一样气息均匀。 林晚秋惊讶了一句。 陆沉舟掂了掂她,神色如常:“比负重越野轻。” 林晚秋听张嫂提过,陆沉舟在两个旅之间的负重越野比赛中拿过冠军。 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是极好的。 “在说什么?”陆沉穗端着菜出来,看向门口的二人,一脸的笑意,“饭好了,快来洗手吃饭,有事待会儿再说。” 经过林晚秋这几天的教学,再加上锻炼。 陆沉穗的厨艺越来越好,学会好几样菜式,丫丫天天吃的好睡得好,眼瞅着都长肉了。 桌上摆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味道就很好。 奈何有人不让他们好好吃饭。 就在林晚秋洗好手坐下时。 门外来了不速之客。 周铁军拎着礼品带柳雪上门。 “柳芳做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 “现在她还在那里拘着回不来,我和小雪替她向你们道歉。” 周铁军深深鞠躬。 柳雪紧随其后。 她身上还穿着先前那件薄棉袄,仍是可怜兮兮的,看陆沉舟二人的目光中还有几分幽怨。 周铁军将她推到前面。 “小雪之前去报社找林同志,就是为了替柳芳道歉。” “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尽管说,柳芳不在,我这个当姐夫对她也有教导责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 再配上衣服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的柳雪。 若是他们不原谅的话,反倒像是他们咄咄逼人一样。 绝绝的道德绑架。 林晚秋不惯着他们,开口直言。 “所以你们过来,是想让我帮着给她洗衣服,还是烤干衣服?” 周铁军默了一瞬:“不是…” “那是什么?”林晚秋直接打断,“柳雪比我们早回家,有这时间早该换好衣服,暖好身体了。” “现在这个样子过来,除了让我帮着洗衣服烤干衣服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总不能专门过来让我看她有多可怜,让我觉得这些都是我的错,愧疚之下主动提出要谅解柳芳,为她向上说情吧?” “周团长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说对吧周团长?” 周铁军面露尴尬,不敢直面。 这一番话可谓毫无保留,将他的阴暗心思全都摊开在明面上讲了。 柳雪怯生生站出来。 “林同志,我知道这次是姐姐不对。” “可她身体不好,肚里还怀着孩子,要是真被拘进去绝对受不了的。” “她大年初一就被带走了,连个好年都没过,就算她做错了,惩罚也该够了。” “我可以替她道歉,答应你的任何条件,哪怕是让我天天上门做饭扫地打扫卫生都可以。只求你放过姐姐,写一封谅解信递上去。” 她说的情深意切,说到最后还哭了。 陆沉舟不为所动。 林晚秋静静看她的表演。 反应最大的竟是陆沉穗。 人在家中坐,突然窜出来个抢活干的,简直是无妄之灾。 要是柳雪真上门做饭干活,那她干什么? 再者说。 “就算柳芳真被拘进去,那也是她该得的。” “不是晚秋让她教唆别人做坏事,也不是晚秋教她明知怀着孩子还不安分。” “要是她大年初一没被带走,那被带走的就该是晚秋。” “她害人的时候你们不说可怜,现在没害成人倒可怜上了,你们可怜的不是她做错事,是可怜她做的事东窗事发了吧?” “屁股坐的这么歪,就这样的人还当什么团长?” “迟早把队伍都带歪了!” 陆沉穗突然爆发,条理清晰,字字句句说的响亮。 周铁军被斥责的脸色发白。 这样的言论非同小可。 一旦让上面知道,当真考虑起深层影响,他极有可能受到波及。 他不敢再多说让林晚秋签谅解书的事。 带着柳雪从陆家退出去。 望着陆家的大门口。 他长叹一口气。 柳芳怀着孩子,俩人还是十多年的夫妻,不可能不救,可林晚秋夫妻两个绝不肯妥协。 看来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屋内,林晚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二姐,没看出,原来你还有这么好的口才。” 陆沉穗脸上一红:“我就是实话实说,谁让他们总想欺负咱们?” 果然是她看中的天选打工人。 关键时刻绝对能抗事。 林晚秋越想越满意,想起白天的想法,找陆沉穗确认。 “你上次说的在供销社碰到,说身体不好的大叔,是不是腿脚不好,少了条腿?” 第215章 拾起勇气 陆沉穗讶然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认识,”林晚秋没有兜圈子,把事情摊开来告诉陆沉穗,“赵叔的爱人程秀兰婶子是被服厂的优秀女工。” “大半辈子都和纺织、刺绣等打交道,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匠人。” “我刚进报社的时候,还跟着去采访过她,没想到后面又先后两次采访过她的爱人,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说话时她看向陆沉穗。 后者眼中流露出隐晦的艳羡。 林晚秋心头一动:“二姐,记得你当时在技校学的就是纺织相关,是对纺织这方面感兴趣吗?” 陆沉穗下意识点头,紧接着苦笑着摇头,脸上闪过落寂。 “早年还记得不少操作,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无所谓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 从技校正常毕业的才会分配工作。 而她在即将毕业的时候选择肄业,早就失去分配工作的机会。 这年头工人待遇好工资高,是大多数人羡慕的岗位,一旦失去机会便再难得到。 她不愿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还不如多做一口饭,多刷一个碗。 做些实实在在能帮上忙的活。 经过多年的打击,陆沉穗已然认命了。 然而林晚秋却拼全力将她向上拉。 “感兴趣就是感兴趣,有什么不好说的?” “二姐,你不要过得像老年人一样,就算五六十岁也不老。” “程婶子为什么会被采访?还不是她向上的生命力,即便早过了退休年龄,依然活跃在被服厂,以58岁的年龄创造一个接一个奇迹。” “你今年才三十岁,怎么就暮色了?” 陆沉穗被说的羞愧。 可程秀兰是专精一门的匠人,是能登上报纸的传奇人物。 她哪能和人家比? 不忍辜负林晚秋的劝慰,她小声应下。 “是感兴趣,我在家也能做的,以前在田家也接过私活。” 看出她还是放不开,林晚秋直接放出大雷。 “进被服厂当女工和跟着程婶学习,你选哪个?” 陆沉穗被这记惊雷炸得大脑一片空白。 反手指自己。 “你是说我?我都能选?”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达成。”林晚秋目光睨视而去,周身散发的自信让人莫名信服。 陆沉穗竟真的考虑起来可行性。 不论是被服厂女工,还是向纺织匠人学习,都是她过去从未想过的美好奢望。 不由纠结地向林晚秋求助。 “这两种哪个好?” 林晚秋没有直接给答案,而是帮着分析。 “在被服厂当女工待遇好,工资高且稳定,能快速改善生活。” “而且被服厂最近没有招女工的计划,只是程秀兰婶子要从被服厂退下来,会空出一个没家人接手位置来招外面的人,很可能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唯一不好的点是太过稳定,总是限制在一成不变的劳作中,出来的都是熟练工,以量取胜,在精进方面有所不如。” “至于程婶,虽然她一直在被服厂工作,但她早年出身大户人家,祖上便有一手刺绣的好绝活,她从小就学了来,当年送织品上京还拿过名次。” “更别说她干了大半辈子,几十年的经验肯定不是单单进一个被服厂就能领会到的。” “坏处也很明显,和程婶学来的只有手艺,暂时仍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作为徒弟这一方,逢年过节的没准还要自掏腰包给礼物。” “二姐,你觉得你现在想要什么?” 陆沉穗看出什么,没有私下决定。 “你觉得我该选哪种?” 林晚秋抿了抿唇,直言道: “说实话,我早就说过以后可能要请二姐帮忙做些事,如果现在能跟着程婶学习,精进技术后,对外来能有更好的帮助。” “但我尊重二姐的决定。” 陆沉穗不是那矫情的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闻言当即幽怨地看过去。 “你这是拿我当外人看了?” “我的命都是你拉回来的,过去我放不开,是你劝我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何着那些都是哄我的,你根本没把我当一家人看,还这么生疏?” 被向来老实的陆沉穗倒打一耙。 林晚秋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陆沉穗接着道: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接说一句就好,我自然会帮。” “哪至于拐弯抹角说一大堆理由?” “你就是把二姐当外人整,生气。” 她说着生气,动作麻利地把剩下的饭菜端上桌,包括给林晚秋盛好的粥,随后偏过头不去看林晚秋。 “勺子你让沉舟去拿,我不干了。” 林晚秋哭笑不得,忙不迭求饶。 “没把你当外人,我就是怕你不愿意。” 陆沉穗看的很开。 “要是没有你,进被服厂和拜师学刺绣这样的事,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哪还有不愿意一说?” 说开以后,林晚秋不再客气。 “那行,那就定下了,二姐先跟程婶去学,学成以后再看具体情况。” 陆沉穗满意地点点头。 变戏法一样从手里转出一个勺子,放到林晚秋碗里。 “给你。” 林晚秋瞪大眼:“原来你早就准备好勺子,刚才是在逗我?” 陆沉穗面露赧然。 “是你先把我当外人。” 成吧,俩人大哥不说二哥话,默契地谁也不说谁。 林晚秋倒是向陆沉舟嘀咕了一句。 “二姐过去一直放不开,觉得亏欠我们,今天怎么突然爆发了?” 还会过来指责她。 陆沉舟深深地看林晚秋一眼,笑而不语。 当然是她给的鼓励。 曾经他也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做出格的事,生怕把林晚秋吓跑,一步也不敢向前。 是林晚秋鼓励他,她说有功就要讨赏,她说他是最好的,值得被所有人喜欢。 她给的所有鼓励全都成了滋养。 让怯懦者在追寻的路上渐渐拾起勇气。 就比如现在。 陆沉舟光明正大地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抓住林晚秋的手。 女子似是不解,含羞带怯地嗔了一眼。 却没有指责,没有厌恶。 带着些默许的纵容。 陆沉舟心情大好,反手和她十指相扣。 第216章 心有余悸 林晚秋:…… 她问的是陆沉穗,怎么反而是陆沉舟放的更开了?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她别扭地被牵着手,还不敢伸脚去踹陆沉舟,生怕他像昨晚一样反而被踹得兴奋了。 好在陆沉穗没发现饭桌下的波涛汹涌。 只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我要怎么去程师傅那里拜师,她说最近要收徒吗?” “没说收徒,这事还得你自己努力,”林晚秋教她,“借着上次帮赵叔的机会,多来几次偶遇,在赵叔那里露露脸,顺带也在程婶那里露了脸,之后…” 她认真地教,陆沉穗同样认真地学。 一顿饭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 期间林晚秋的手一直被陆沉舟握在手中,等吃完饭,手心已沁出薄汗。 她瞪陆沉舟一眼,回去洗手。 陆沉舟追过来,在背后抱住她,手不安分地捏在她的腰上。 林晚秋条件反射地一颤,下意识往外推。 低呵一声。 “这是大白天!” 下一秒,男人的大手在她腰间揉捏着,力道不轻不重的。 “腰还疼吗?你趴到炕上,我给你揉一揉。” 细细听来,语气还带着几分委屈。 林晚秋尴了个大尬。 捂着脸趴到炕上。 “揉吧。” 左右都是身后这个狗男人害的,让他给按摩理所应当。 这么想着,林晚秋理直气壮地享受起来。 不知不觉的,舒服到睡着。 只留下身后的陆沉舟,感受着手掌下的细腻肌肤,再看看林晚秋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头一片火热,默默地弯下腰。 某些地方太直了,某些地方就不得不弯下来。 突然,林晚秋不知梦到什么,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像是极度害怕,浑身紧绷,面露惊惧地打了个哆嗦。 口中喃喃。 “陆沉舟…” 陆沉舟体贴地躺到她身边,将她抱紧怀中轻轻拍打着脊背。 “别怕,我在。” 直到晚上,林晚秋仍记得午睡时做的噩梦。 简直就是昨天晚上的复刻。 任她如何求饶都没用,一堆炒不完的饭,需要翻来覆去地炒。 本来昨晚已经熬过去了。 中午又梦到这个,更可怕的是,她喊着让陆沉舟停。 对方非但没有停下炒饭,反而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不行。 太可怕了! 林晚秋躺在炕上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想着噩梦出神,她连陆沉舟什么时候上炕的都没察觉。 直到斜里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腰上。 看清旁边人的脸,林晚秋瞬间应激,下意识推开对方。 “别碰我!” 陆沉舟凝着她的脸。 不明白昨夜还亲密无间,刚突破限定的人,为何今天就这么抗拒。 换做过去,或许他只会沉默着接受。 可今天他想问:“为什么?” 问完又顿了顿,哑着嗓子加了句。 “你可以不说。” 林晚秋脸色发红,总不能说中午还做了那样的梦,所以才会抗拒吧? 大白天的做梦,倒显得她太渴了。 她目光略微躲闪。 “没什么,就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陆沉舟目光沉了沉,没有往下追问。 “我没想做什么。” 声音略带苍白无力。 林晚秋处于羞赧中,未察觉到变化,闻言只是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 “那我们睡…” 赶紧止住。 这个字她是不敢说了。 含糊地咬字过去。 “我困了。” 她背过身装睡。 不知是否是心理阴影太大,总觉得背后似乎总有一股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错觉,一定是错觉。 林晚秋这么安慰自己,很快便睡着了。 她看不到。 黑夜中身后一对凤眸翻滚着墨色,黯淡无光。 一颗心沉下去。 她不愿了。 甚至抵触他的接近。 到底发生了什么? …… 林晚秋过去只看过小说,唯一的一次还是意识不清醒,从不知道这种事这么夸张,一次就怕了。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躲着陆沉舟。 趁着陆沉舟哄睡冬冬的时候,她早早就装睡。 实在是应付不了。 她皮肉细嫩,稍微用力都能泛青泛红的那种,对疼痛的感知力同样敏锐。 说白了就是怕疼。 上次的红印子以及腰间的掐痕到现在还没下去。 得养一养。 这一养就是五天。 陆沉舟的表现倒是正常,二人的相处一如曾经。 林晚秋从未发现不对,所以也没特意解释其他,只偶尔告诉说要养身体,暂不考虑。 她不知道,这几天肖建华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被逼的天天想抹泪。 他实在是受不了,当场找陆沉舟哭诉。 “团长,你到底咋了?每天过来就阴着一张脸。” “比我家隔壁小孩闹着想吃糖却吃不到的时候还可怕。”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你就直说,别把我当敌人整啊,你看看我,我不是敌人,我是你最得力最贴心的肖营长啊!” 肖建华的一顿哭诉,可算成功地把自己撞枪口上了。 喜提负重越野跑五公里。 双倍负重版的。 肖建华这下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哭都没力气哭。 跑完五公里,颤抖地倒在地上时。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行,再这么下去肯定过不下去了。 目前看来。能制约团长的只有林晚秋,他得跟林晚秋提一提。 哪怕是为了他接下来几天的幸福。 与此同时。 陆沉穗正和赵德山道别。 她听从林晚秋给的意见,这两天多次在供销社‘偶遇’,帮他将东西送回家来。 这次赵德山心中过意不去,说要请陆沉穗留饭。 她当下同意了,但她不顾赵德山的反对,下灶房用她帮着送回来的食材炒了两样菜,之后便说: “时间来不及了,我目前是在弟弟家住着的。” “弟弟和弟妹都在忙,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去准备饭菜。” “现在天还冷着,饭菜容易凉,炒好的饭菜您尽快吃,当心凉了吃闹肚子。” 礼貌体贴又恭谨。 挑不出一点错。 程秀兰中午照例去食堂打了饭,去给家里的赵德山以及小孙子送去。 没想到却看到一桌子的饭菜。 不由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第217章 得到人得不到心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在供销社看我腿脚不好,帮我把东西拎回家的女同志,”赵德山解释,“这几天我们在外面又碰见过几次。” “我说以前没见过,像是个生面孔呢。” “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确实是新来的,带着闺女来投奔她弟弟,目前在弟弟家里住着,不知道闺女她爹在哪里…应该也是个苦命人。” “她手脚勤快的不得了,刚把饭做好就想着家里还没回来的弟弟和弟媳,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他对陆沉穗颇为推崇,话里话外之间都是满意,俨然一副将其当做自家小辈看的样子。 不仅是他,就连年仅六岁的小孙子都被俘获,开口就是。 “陆姨是、好人。” 程秀兰闻言一脸惊喜,转头看向小孙子。 “你也喜欢她,你们说过话吗?” 小孙子沉默地低头,似乎是想了好长时间,这才重新开口,重复那句。 “陆姨是好人。” 第二次说话,比第一次流畅不少,没有磕磕绊绊。 一个正常的六岁小孩都能说出来的话。 程秀兰却听得激动不已,将小孙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 小孙子是遗腹子。 是四子的孩子,四子牺牲的时候,他媳妇刚怀孕不到三个月。 是他们求着儿子把孙子留下的,为此不顾小女儿的反对,将家里的积蓄拿了近乎一半过去。 谁知道儿媳是把小孙子生下了。 但她还在孕期便带孙子远嫁,等程秀兰他们找到儿媳时,小孙子已经一岁半了。 而儿媳肚里还有一个,即将临盆。 不知道在那个家里经历过什么。 小孙子当时骨瘦嶙峋,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新伤旧伤。 老两口看的直掉眼泪。 在和前儿媳理论过后,以付出另一半积蓄的代价将小孙子从对方手中带出来。 不过即便是接回来以后,小孙子也变得不爱说话,不愿意和人交流,经常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发呆,和人群不合。 没想到那位陆姨能让他夸一句好。 这下程秀兰不免好奇了:“陆姨?那位小同志姓陆?” 赵德山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程秀兰:“没事,后天我休息,要是她那天有时间我们就把人邀到家里吃顿饭,全当感谢了,总不能让人家总来我们这里白忙活。” “就算对不上休息的日子,左右我没几天就要退下来,以后天天在家,总能等到时间…” 老两口都是心怀大义,知恩图报的人,说起这个决定没一个反对的。 同时,程秀兰心里念头一闪。 忽然想起来,那位挺有意思的记者同志,叫林晚秋的那个,她的爱人好像就姓陆? …… 可怕的一天终于又结束了。 肖建华感慨着,庆幸着。 拖着疲累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地,生怕背后传来陆沉舟的呼唤声,让他再回去加强训练。 却没看到,陆沉舟早就叫上小张,转身向里走去。 小张是他的警卫员,平日里跟在他的手下做事。 将他这几日的异常看在眼中。 不由问道:“团长,有什么事吗?” 很奇怪的,小张从陆沉舟脸上看到一种古怪的表情。 挣扎,犹豫。 最终,他眸底一暗,轻声问出。 “这些日子,赵方明在石溪村的表现如何?” 陆沉舟才从村里回来,小张自然明了,这是在问他们回来后到现在的事。 应团长的吩咐,小张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倒是知道。 可…他眼神微动。 “和先前差别不大,就是话多了点。” 陆沉舟看出端倪,目光洞悉地反问。 “话多?” 看瞒不住,小张不得不解释。 “是怨气多,可能是这些日子受苦受够了,再加上他说先前被团长你打过几顿,现在他怨气深重,劳改干活的时候总是骂骂咧咧的,嘴里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来…来侮辱团长你和嫂子。” 说的话还一个比一个难听。 要不然小张不至于如此为难,不想这些污言秽语传到团长耳中。 陆沉舟目光一定:“都说了什么?” 小张想了想,尴尬地复述:“他说团长你白日做梦。” “说当年你和嫂子能结婚生下孩子全靠意外,不然你连嫂子的身子都挨不到。” “结婚六年都没给过的身子,就算现在迫于压力跟团长你睡了,也是忍着难受和恶心才能进行。” “还说…” 小张越说声音越抖。 看着脸色愈发阴沉,黑着一张脸,眼瞅着就要狂风暴雨的陆沉舟。 小张只恨赵方明的话怎么就这么多,居然还说不完。 他擦了擦冷汗。 就对上陆沉舟凝来的一眼,不轻不重,却如泰山压顶,让人无法忽视。 小张硬着头皮说出后半句。 “赵方明还说,就算你能得到嫂子的身体,也得不到她的心,因为她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至于这个人是谁,从这些话的口气中小张能猜出一二。 从始至终,陆沉舟没有说一句话。 只有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完全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小张吓得头都不敢抬。 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团长?” 陆沉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刺骨的冷。 “知道了。” 三个字,砸进一片死寂。 他顿了顿,冷声下达指令。 “通知那边的监察,延长劳改期限,加强劳动强度,严格思想汇报,延长思想课时长,限制一切非必要接触与外界的联系。” “严密把控,让他没机会再乱嚼舌根。” 他条理清晰,指令精准,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在他的带动下,小张下意识立正,回了个标准礼。 “收到!” 应完就要出去下达命令。 被陆沉舟唤回。 “团长?”小张疑惑,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吩咐。 陆沉舟看起来仍是冷静的,平静到没有波澜。 “吩咐下去今天的事,包括赵方明乱说的那些话,全都不许往外传。” “你该知道诋毁军属是何责罚,一旦我在外面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别说下面的人,连带你这个警卫员,一起离开我的队伍。” 第218章 心情不好 小张早就听林晚秋说,家里都是她在当家,自然知道林晚秋对陆沉舟有多重要,更见过二人恩爱的场面。 见对方从始至终面色平静,不像是被说中的样子。 不由怀疑赵方明所言的真实性。 毕竟狗急跳墙的时候,什么脏话乱话都能往外说。 小张压下杂念应下。 “团长你放心,我保证吩咐好,管好下面的人!” 他退下去,将独处空间完全留给陆沉舟。 却没看到。 关门后。 向来脊背挺直如松,就连吃饭时都坐姿板正的人,在门后深深地沉下了肩。 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 陆沉舟第一次生出不想回去,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晚点回去的念头。 不是因赵方明的话,对林晚秋产生任何意见。 而是怕哪天会看到她眼中再也遮掩不住的厌恶。 他宁可林晚秋不喜欢他,对他仍是冷漠。 也不想林晚秋忍着恶心,违背自己的意志来承受他。 就仿佛,他变成了伤害林晚秋的某一环。 …… 另一边。 肖建华一路走,一路庆幸。 还好顺利回来,还好团长没再刁难,还有他后面绷住嘴什么话都没再乱说。 逃出来了。 就是畅快。 嘿嘿,嘿…嘿? 肖建华的笑才挂上唇角,整个人就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瞪大了眼。 坏了事了。 他一路上都想着团长,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团长家了。 这要让团长看到,不得好生敲打他一顿,让他把今天没罚上的训练任务给做上? 跑,必须马不停蹄地跑! 训练一天,早已筋疲力尽的肖建华,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咬紧腮帮子就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 “肖营长,肖营长先别走!” 肖建华生生止住脚步往后看。 林晚秋向他跑来,两侧脸颊在冷风吹拂下泛起轻薄红晕,更显得娇美动人。 不愧是美人,就连跑步都贼拉好看。 肖建华脑中浮现这个念头。 要不说当初见面的第一眼,他就看上了呢。 不过现在他是不敢想了,实在是经不住训练,打不过她老公。 现在的他恭恭敬敬。 “有什么事吗?嫂子。” 林晚秋:“沉舟到现在都没回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吗?” “还没回?不会吧,今天没有特殊任务,按时间算团长早就能回来。”肖建华略带疑惑。 要不是他一路兴奋走错路,正常往这边走肯定早就能到。 前几天陆沉舟还归心似箭,恨不得日日早回呢,哪有到时间不回家的道理。 肖建华不明所以,只能猜测。 “许是有临时安排。” 林晚秋眉头微蹙,自同住以来,陆沉舟很少这么晚归,就算真的有事也会安排小张过来说一声。 所以她看到肖建华以后,才会忍不住问。 如今对方这么说,她只能暂时按下担忧,好奇地问对方。 “宿舍不在这边,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唉,可别提了!”一提起这个,肖建华就有苦说不出。 一拍脑袋,想起他今天的打算,拉着眼前之人哭诉。 “嫂子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哇!” 接着,他就将陆沉舟这几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日日都像吃了枪药一样对他一阵折腾 ,害得他连走路都心不在焉,才会走错路到这里的事如数道出。 肖建华的本意是想林晚秋管管陆沉舟,让后者不要再折腾他,让他喘口气。 然而林晚秋看着他,语气幽幽。 “沉舟不是不讲理的人,为什么他不折腾别人,单单折腾你?” 当然因为是他嘴贱了! 但肖建华不承认。 “…总之嫂子你就行行好,帮着劝劝团长,否则明天我再这么练一天,后天就得爬着去营地了。” 见林晚秋点头,他趁着这个时间赶紧离开。 他不怕别的,就怕被陆沉舟看到他告状。 实在惹不起。 目送肖建华离去的背影,林晚秋眉头微微蹙起。 陆沉舟心情不好? …… 陆沉舟回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太晚。 他偶尔做任务会晚,家里没有一定要等他吃饭的习惯。 此时桌上摆着碗筷,碗上还扣着盘子,碗中饭菜摸起来尚有余温,显然大家给他留饭了。 他没吃饭的胃口,准备将碗筷收拾了去灶房刷洗。 这时,林晚秋从屋内走出。 “别收拾,我还没吃饭。” “我们一起吃点。” 陆沉舟重新摆好碗,将筷子递到林晚秋手上,自己同样坐下。 仍像过去一样顺和。 体贴有礼。 但林晚秋却敏锐地发现一件事。 从始至终,陆沉舟都低垂着眉眼,没有和她对视哪怕一眼。 她手指轻点桌面。 “陆沉舟,抬头。” 陆沉舟抬起头,眼底一片虚无。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抬手打了个直球。 “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吗?” “我…”陆沉舟正要开口。 “说实话,”林晚秋打断,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们是夫妻,是最该坦诚相伴的伴侣,我不想在这个上面还要猜来猜去。”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说实话,或者我们暂时分开住,以后你跟冬冬一个屋住。” 陆沉舟眼皮颤动:“是。” 林晚秋:“是什么?” 陆沉舟顿了顿:“是,心情不好。” 得到想要的回答,林晚秋又是一记直球:“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们没有进行夜生活?” 陆沉舟眉心一跳。 不等他说话,林晚秋眉头一扬,语气不容置喙。 “说实话,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是…”陆沉舟忽然觉得,说出来没有那么难。 但林晚秋呢,她会如何看他? 会用像过去一样的,厌恶的、冰冷的、抗拒的目光来看他吗? 就像他是一个加害者。 会给她带来痛苦一样。 自那以后他极少回去,就是因为怕再次看到这样的目光。 他怕他看的多了以后,连梦中偷来的美好,都被冠上冰冷的颜色。 连骗都不能再骗自己。 陆沉舟思绪杂乱。 可他没想到,林晚秋只叹息一声。 “陆沉舟,我早就说过是要养身体。” “你是不信我,还是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不愿意顾及我的身体呢?” 第219章 全是她的模样 陆沉舟沉默了,抬眼时目光正撞上她微蹙的眉。 那句‘你是不信我’像根针,精准扎在他紧绷的心上。 他愿意信的。 可那六年时光像隔着一条湍急的长河,任他如何都游不上岸。 他喉结动了动,带着点刻意压下的涩意。 “不,我信。” 这三个字说的极重。 “我信你要养身体,没有等不了,更没有不顾及。” “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等不了。” “是因为看到你避开我,那晚之后你躲着我,一直躲着我,连我的靠近都会让你警惕,身体紧绷。” “你在害怕,怕我靠近你。” “这让我觉得你很难受,不喜欢我的触碰。” “所以不是等不了,是怕你根本不愿意,怕我的靠近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他抛开所有,艰难地吐出那个让他不安的猜测。 随后猛地别开视线,下颌线绷紧到脖颈处青筋微凸。 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他的所有力气。 陆沉舟在这边忐忑不安。 林晚秋在那边却简直惊呆了。 她想过陆沉舟心情不好的原因,却没想到是因为他自己。 陆沉舟对自己的硬件和技术,到底有多不自信? 她那晚的表现,哪里有一点被折磨的样子? 好吧,是有一点点,但那不是后面受不住的时候嘛? 她算是看出来了。 陆沉舟长着一张很行的脸和身子,实际上也很行,但操作经验近乎为零,根本没有能作为佐证的过往经验。 林晚秋同样经验不多,唯一的体验都是跟对方。 眼见自家男人一副‘被打击’的低落模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安慰。 “没不喜欢,其实…感觉挺好的。” “你学习能力很好,适应的也快,就,就挺好的,各方面都挺好。” “真的!”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才说两句话林晚秋的脸就整个红了。 “就是后面我让你停你都不听,总哄着我再来…” 怕伤到陆沉舟的自尊,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林晚秋也算豁出去了,连那天中午的梦都悉数告知。 搜肠刮肚,尽可能委婉地让陆沉舟知道。 他没问题。 他很行。 陆沉舟听完沉默许久。 目光复杂地看过去,眼底的错愕仍未消散。 接着他就看到了。 女子通红的娇颜,泛着水光的羞涩杏眸,以及红到几乎要滴血的耳垂。 即便羞耻成这样。 她还在安慰他:“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个度,不然肯定会过量。” “我是有些怕了,但也不是完全抗拒。” “不过以后我们再尝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听我的?” 没有勉强,没有厌恶。 只是明明白白地在和他剖析。 此时此刻陆沉舟竟有些庆幸,庆幸林晚秋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些阴暗。 庆幸赵方明的污言秽语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庆幸林晚秋,没有放弃他。 陆沉舟手臂一揽,紧紧地拥她入怀。 感受彼此贴在一处的心跳声。 “听你的,都听你的。” 林晚秋被铁臂禁锢着,感觉腰都勒紧了几寸。 但没办法,自家男人还得哄。 “现在心情好了吗?” “好了。” “这就对嘛,有点自信,我又没嫌弃你粗…鲁。” 陆沉舟默了。 林晚秋轻轻推了推他:“现在能好好吃饭了?” 陆沉舟松开手,下意识看向其他屋。 “放心,”林晚秋笑了笑,“谈这种事肯定不适合小孩子听,我早把冬冬哄睡,也找理由让二姐带丫丫回屋睡了。” 她扬着下巴,明媚又自得,一脸的‘你还不快来夸我’的模样。 陆沉舟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遂她心意地摸头夸赞。 “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要不然能把你拐回来?”林晚秋下巴快要扬上天。 就像陆沉舟是她功勋的一环。 是她的战利品之一。 是可以光明正大展示出来的骄傲。 陆沉舟站在她身前,在昏黄灯光下看她。 眼里,心里,脑海里。 全是她的模样。 …… 次日。 早饭的时候,陆沉穗的眼睛频频看向林晚秋二人。 俩孩子吃完饭去院里玩的空隙,她悄声问林晚秋。 “你跟我弟弟和好啦?” “…什么和好不和好,我们都没吵架。”林晚秋尴尬地否认,同时腹诽怪不得陆沉舟会误会,合着就她自己以为瞒过去了,结果大家都发现她有变化。 陆沉穗根本不信。 “别瞒着我,我这几天早看出来了,你们俩之间的氛围根本不对。” “我还去问过陆沉舟,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光说这件事全赖他,是他对你不好了。” “我当然知道是怪他,他自己的原因,哪能往你身上赖?” “可他一句话都不说,还不让我找你问,我都快憋死了。” “气得我中间还找他锤了几拳,打得我手疼。” 听着她的话,林晚秋全程都感觉有只乌鸦在头顶飞,飞出来一排排黑点子。 “真没吵。” 陆沉穗这次倒没说不是,只反问一句。 “那你说说,没吵架你们是怎么了?” 因为那种事折腾的,林晚秋哪好意思张嘴。 她丢给陆沉舟一个‘拜托了’的目光。 动情地握住陆沉穗的手告状。 “二姐你没看错,是陆沉舟他欺负我!” 陆沉穗一脸的果然如此。 “下次再有这事记得找二姐,二姐帮你削他!” 林晚秋脸上乐呵呵地应下,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 下次就算真有什么事她面上也得憋好了,省得像现在这么尴尬。 林晚秋匆匆应下,连忙转移话题。 “昨晚忘了问,你这几天和赵叔接触的怎么样?” “赵叔人很好,小军也很好,”陆沉穗面露不忍,“我们这样利用他们会不会不好?” 林晚秋诧异地看过去。 “什么叫利用?” “你帮助赵叔他们是实打实的,小军的转变也是真实有效的。这算哪门子利用?” 陆沉穗跟着她的问题,点头又迟疑。 “确实是帮了,但我那不是为了程婶的手艺…” 林晚秋摇摇头:“不,不对,是为了手艺,但不全为了手艺。” “退一万步来说,你和他们相处这么多天,难道没有付出过感情,心中只有利用?” 第220章 不喜欢一路平安 陆沉穗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回:“不是。” “那不就得了?”林晚秋一拍巴掌,鼓励地看着她,“利用是单方面的,但还有一个词叫互利互惠,谁说你们之间不是互相利用,互相需要呢?” 陆沉穗想了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晚秋你懂得好多,感觉跟你说话能学到好多道理。” “很多想不通的事被你一点拨,马上就通了。” 那可是书本上学不来的知识。 她现在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浑身上下干劲满满,一心想着去帮助程秀兰一家,互利互惠,早点学会技术,早点帮林晚秋做事情。 林晚秋没拉着她,任由她出去家门。 独自将冬冬和丫丫寄存在张嫂家里。 这几天陆沉穗忙着‘互利互惠’,俩孩子都是跟着张嫂。 张嫂也愿意带,乐呵呵收下。 “冬冬和丫丫都又乖又懂事,在家里带的俩小子都安静了点,平时还知道看看书,可比每天就知道疯跑的时候强多了。” “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有多发愁,觉得他们俩简直没救了。” “我跟你说啊晚秋,别说你硬要塞给我钱,就算什么都不给,我自己每天上交一颗酸菜,我都愿意把他们接来。” 至于为什么是酸菜不是钱。 因为她舍不得钱,哪怕是口头上说说。 林晚秋忍俊不禁:“哪有那么夸张?” 冬冬和丫丫都很乖,她没体会过家有熊孩子的感受,实在想象不到。 张嫂羡慕得不行,恨不得跟她交换孩子。 把俩孩子送进屋,她突然想起什么事。 瞥了眼周家紧闭的大门,脸色忽然凝重下来。 “对了。” “老吴认识个政治处的,说柳芳的案子这两天就要判了。” “她还怀着孩子,再加上没有具体教唆诋毁英烈,被争取到缓期执行。” “如果在孕期能安分守己,或许到生完孩子都不会进去。” “不过你最好小心点,我都没想到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就怕她进去几天,出来又恨上你。” 判决结果的可能,林晚秋早就从谢宴辞那里听过一次。 如今只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认真地道谢。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 报社内,林晚秋在专心拆阅、整理读者来信。 这年头会写信的人不多,架不住部队人多,所有寄来的信都会留下,统一整合,攒到一定数量后开始处理。 林晚秋身为记者,得跟另外的记者轮流轮次地筛选有代表性的信件,回信时要附上手写的编辑部意见,遇见重要问题还要向上摘抄。 刚看了没几封信,斜里便冒出一道极其强烈的视线,不容忽视。 林晚秋顺着看去,只看到谢宴辞的背影。 她没当回事,继续写回信。 可没多久,这道视线又来了。 林晚秋再看过去,又是谢宴辞的后脑勺。 她继续拆信回信,这道视线卷土而来。 这次她没回头,全当视线不存在,专心投入工作,直到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回完所有的信,林晚秋伸了伸懒腰,揉一揉坐了许久的腰。 忽然,她毫无征兆地猛地回头,直直撞上谢宴辞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对方脊背一直,在她探究的眼神中回过头。 莫名其妙的。 林晚秋搞不懂谢宴辞,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自从被总编认可,具备独立采访的资格,她和谢宴辞便经常不在一处,只是偶然有合作时才会一起出任务。 上次大雪合作完后,两人更是整五天各自奔波。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几乎和林晚秋的任务轨迹完全相反。 他们就连在办公室都很少碰面。 突然看她干什么,面都没见,她又惹到谢宴辞了? 林晚秋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傍晚下班第一个冲出办公室。 却在半路撞上谢宴辞。 “有什么事吗?”他的宿舍不在这边,林晚秋不觉得这是巧合。 谢宴辞看她一眼:“部队医院近期有下乡义诊,这次需要记者跟随报道,你去吗?” 林晚秋回:“编辑分给谁就让谁去,没有什么想不想。” 谢宴辞直接戳穿她:“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直说,说一大堆。” 林晚秋:…她还不能委婉了? 苏知夏就是护士,她知道很多村里医疗设施简陋,义诊很有必要,部队医院下乡义诊是在做好事。 但她不是医生,仅有的急救知识也就学过那么几个,还都教出去了,帮不上忙。 报社里记者同样不只她一个。 能跟去下乡的记者,身体素质一般都要过硬,起码经受过训练,这样才能跟着报道,而不是反而成为拖累。 林晚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不去添麻烦了。 谢宴辞深深看她一眼:“这次下乡我会去。” “哦,好的。”林晚秋表示知道。 谢宴辞忽然黑脸:“林晚秋!” 林晚秋接腔:“我在。” 谢宴辞闭了闭眼:“这次定的时间长,一走起码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林晚秋善解人意地送上祝福。 “一路平安!” 说的是祝福话,谢宴辞却像是听恼了,瞪她一眼。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晚秋挠挠头。 难道他不喜欢‘一路平安’? 下次换个说法,祝福语千千万,总有一款他喜欢。 谢宴辞一路走了很长,再回头看去。 林晚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不停地走远。 他眼底泛起一丝自嘲。 想起这些日子来做的那些奇怪的梦,和那对在梦中挥之不去的白嫩小脚。 忽然就泄了气。 决定好后,林晚秋加快脚步回家。 早上知道被陆沉穗误会后,她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这次的不详细沟通错误。 打算给陆沉舟一个机会。 这事她瞒着没说,打算看陆沉舟当下的表现,再决定以后要不要继续给考核机会。 没想到回去后。 陆沉穗先给出个好消息。 “赵叔说明天程婶休息,请我去家里吃饭。” “你快教教我,明天我该怎么说话?” 第一次露脸的机会,她想起来有些紧张。 林晚秋教了教,认真地看着她。 “自然些,不需要紧张,程婶的成就是不低,但也是通过岁月沉淀来的。” “只要你能成功拜师,好好学习,日后的成就不一定比她差。” 陆沉穗被鼓励到,连端饭的脚步都轻快几分。 陆沉舟就是这时回来了。 第221章 她愿意的 “在聊什么?”他很自然地插入对话。 林晚秋笑笑,也不瞒着他。 “明天你又有口福了,赵叔邀请二姐去吃午饭,家里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这两天报社不忙,允许你点一道菜,只有一道哦。” “冬冬和丫丫也有一道点菜的机会。” 陆沉穗学成过几样菜式,吃多了未免单调,一听这话,俩孩子马上欢呼了。 俩人高兴许久,最后只选了一道简单易做的菜,很懂事。 陆沉舟没选。 当着陆沉舟和孩子们的面,他说:“我不挑。” 一本正经的。 私底下告诉林晚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别太累,好好养身体。” 撩人的不行。 自昨晚说开以后。 林晚秋不再躲避他的亲密举动,他却变得隐忍,连深吻都不敢。 吃过鱼的猫更知道鱼的美味,不是清汤寡菜可以解口腹之欲的。 今晚也像昨晚一样。 明明睡的是同一张炕,躺下后陆沉舟离她八丈远。 少了热源支撑,林晚秋觉得冷,靠过去抱住他。 陆沉舟身形一僵,动也不敢动。 林晚秋发现了,故意趴在他胸口位置,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没一会儿竟泛起粉色。 林晚秋坏心思地咬了一口。 陆沉舟嘶的一声,嗓音当场哑了。 “我不会乱来,你别逗我。” 林晚秋手指在他心口打转:“如果说,是我想乱来呢?” 陆沉舟呼吸微滞,蓦地垂眸看去。 “我说过可以再试试,不过这次你得听我的,昨晚你应了。” 林晚秋说着往上挺身,亲在他的唇上。 陆沉舟眸色暗了暗。 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 两个人换了位置。 这次陆沉舟温柔得林晚秋想哭。 全程问可不可以,要不要停下,是否再轻点。 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她也是。 最后林晚秋还是求了,不过不是求饶,而是—— “陆沉舟,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事实证明,他很是。 微风徐来,卷着地上的枯草飘荡起伏,久久无法落地。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秋沉沉睡去。 陆沉舟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睡梦中,林晚秋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蹭了蹭。 陆沉舟眼中的笑便怎么都压不住了。 抚上她的脸,看向窗外夜色。 “你错了,她不是迫于压力,没有抗拒。” 她是愿意的。 …… 早上醒来。 林晚秋声音微哑,身上无甚力气,但对比那天情况要好的多。 她接过陆沉舟递来的温水,一大杯喝下肚嗓子总算好了。 却见陆沉舟握着空杯子没有离去,犹豫又纠结地看她,欲言又止的。 林晚秋心领神会,红着脸做出点评。 “昨晚很听话,表现不错,就…挺满意的。” 陆沉舟肉眼可见的眉头舒展。 “那今晚…” “那不行,”林晚秋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再看看陆沉舟仿佛受伤的模样,尴尬解释,“…不宜过度。” 陆沉舟看起来很听话:“听你的。” 林晚秋揉了揉腰,忽然想起昨晚对方看似事事顺从,却故意勾着她,让她主动开口的画面,老脸一红。 “就知道套路我。” 陆沉舟像是没听见,什么反应都没有,很自然地上前帮她揉腰。 唇角却明晃晃地勾着,显然心情不错。 林晚秋暗暗骂了句假正经,提起另一件事。 “这段时间事多耽误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补结婚证?” 陆沉舟揉腰的动作一顿,并不明显,之后揉的力道更轻了,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语气无波澜。 “我随时可以。” 林晚秋开始考虑她的时间:“明天下午应该可以。” “你先别请假,我今天去问问,确定后再说。” 另外她还想起一件事。 关于陆沉舟可能不是陆家人的事,当时他们没找到镇卫生院当年的生产资料,不知道现在调查的进度如何。 她有心问,又怕没进度徒惹伤心,按下没说。 早上去报社,总编果然通知众人,部队医院要下乡义诊,需要一名记者随同。 时间定在后天。 这次去的是偏远山区,临近边界线,有时不太安全,会从各个团里调几名战士跟着。 考虑到安全性,记者会先从身在队伍中的男同志里选。 直接卡死林晚秋。 她乐得轻松,在明确记者定为谢宴辞后,找上总编提及请假一事,顺利请到明天下午的半天假。 回来对上谢宴辞探究的目光。 “这次的任务危险,你没必要…” 林晚秋诧异地看过去:“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去请个假。” “哦,”谢宴辞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不经意地问了句,“请假?” 林晚秋:“对,明天下午的假。” 谢宴辞顿了顿,再次看过来。 “我们后天启程。” “是啊,编辑说过了,”林晚秋觉得他怪怪的,“有事吗?” “我今天能点个菜吗?”谢宴辞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脸上重新挂上熟悉的懒散笑容,“这次一走好多天,在外面肯定吃不好。” 刚好中午得自己做饭,林晚秋没拒绝。 “成,中午我给你做了拿来。” 应完见对方不走,她问了句:“还有事?” 谢宴辞摇摇头,垂下眸子转身回到座位上。 心中想起这次的‘义诊’。 这次的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家里那位不会特意打电话,指名道姓让他跟着去,再加上总编先前的说辞。 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一般来说只有…功劳? 谢宴辞按下思绪,有心问林晚期一句后天会不会来相送,又觉得这样的问题未免突兀,直到中午下班时间仍未问出口。 望着林晚秋离去的背影。 谢宴辞眼中显出一抹茫然。 他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面对林晚秋时总是畏手畏脚,明明他过去最厌恶束缚手脚的感觉,从来都是随性而为的。 这是怎么了? 谢宴辞只觉烦躁,转头打出去一个电话。 “告诉那边,这次任务我应了。” “上次你说那边有我熟识的人,是谁?” 那头从善如流,吐出一个名字。 “江行止。” 谢宴辞眉头微蹙。 第222章 线索 陆沉穗不在,林晚秋回去后马不停蹄地做饭。 不仅要做自家吃的,还有谢宴辞点的。 陆沉舟回来时,她正忙得热火朝天。 对方像往常一样帮她掌勺。 林晚秋却看出,他翻炒的动作比之过去急切了几分。 “怎么了?”她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陆沉舟动作不停,声音很稳。 “陈院长今早打过电话到这里。” 林晚秋心跳一提:“查到线索了?” 陆沉舟点头又摇头,解释从陈景和那里听到的消息。 之前陈景和便说要去找早已退休的那位去查证,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是因为看管那位年龄大,糊涂了。 昨天老太太突然想起来,应该就在陆沉舟出生那几天的前后,资料室烧起过一把不大不小的火,将那时的住院资料烧得所剩无几。 那时人手不够,一人身兼多职,老太太不仅负责看管档案,也负责接生。 她隐约记得,当时除了李来娣以外,还有两家都是外地口音。 听口音像是京沪那边的。 好像是一家姓马,一家姓姜。 具体的她记不清,毕竟年纪在这儿。 她能想到这么多东西,还是因为她现在老糊涂,也就是俗称的阿尔兹海默症,记不清现在的事,反而时不时闪回到过去的回忆。 陈景和最近上门问她当年的事,许是刺激到她的记忆,让她想起来这些,算是误打误撞的随机事件,日后真不一定还能想起。 听完解释,林晚秋抿了抿唇。 “那场火来的古怪,李来娣干的吧?想毁灭证据?” “不过只有两个姓和外地人的线索,太少了,这上哪找?” 几乎断绝能找到人的可能。 “把你换过来的人是李来娣,从她那能找到别的线索吗?” “没有。”早在怀疑时,陆沉舟就开始找线索,到现在仍没放弃。 可这么多年以来,李来娣除了对陆沉舟不好外,没有过其他可疑行为。 线索就此中断。 林晚秋压下失望,安慰:“好歹算有点线索,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换做正常的老人,谁还能记得近三十年前的事。 同时一想到李来娣干的事,她的火就蹭蹭往外冒,心痛的不得了。 “都怪李来娣,把你换过来还不好好对待,生生偷了你的好日子。” “那可是京沪两地,要是真的话,这些年你哪至于吃这么多苦?” “我们之前回村里,虽然把老宅要走,但那套新盖的砖瓦房还让他们住着。他们夺你的亲生父母,儿时冷眼虐待,后面又吃你的人血馒头,现在倒享起福来,住你用津贴盖的房子,真是便宜他们了!” 林晚秋越说越生气,脸都气得鼓囊囊。 陆沉舟本有些泄气,看她这炸毛的样反倒松快了些,捏着她光滑细腻的下巴。 “气成这样?” 林晚秋承认:“就是气,我就看不得他们这么对你,还能过好日子。” 她眼眸如火烧,一嗔一怒都是为眼前人而动。 陆沉舟飘忽的心忽然落到原位,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收获后者茫然的一眼。 陆沉舟勾唇,安抚地顺着她的脊背摸下。 “过不了好日子。” “嗯?”林晚秋疑惑。 陆沉舟细细解释。 “当初我在部队津贴少,盖砖瓦房是问过大致所需金额后往回寄的钱,李来娣自己找人盖的。” “钱就那些,可她花钱的地方不少…” 林晚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你是说她盖房子的时候偷工减料,把钱拿去干别的了?” “不至于吧,那是她自己和陆沉仓要住的房子,她有那么蠢,偷工减料害自己吗?” 陆沉舟嗯了一声,眼底的感慨一闪而过。 “她是蠢。” 李来娣没文化,只知道青砖大瓦房结实,根本没意识到用料都不讲究的房子,就算是砖瓦的,跟土坯房又有何区别? 甚至不如精心搭建的土坯房。 算起来房子搭起来有几年时间。 陆沉仓生性懒惰,住在那里大雪天都没有上房扫过雪,每每等着雪自己融化。 上次回去,陆沉舟去房顶上看过,上面部分地方出现细小裂纹。 过完这段时间,等春雨季一来,房子漏雨几乎成必然,再加上其他地方。 他们母子俩的好日子不多。 “所以上次换房子,你是故意给他们留下新房的?” 见陆沉舟不置可否,林晚秋心里可算好受些。 “不提他们了,咱们先吃饭。” “早上我跟总编请好假,明天下午我们去补结婚证。” “好。”陆沉舟应下。 回到屋里,他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那张修补后千疮百孔,却依然被精心保存的结婚证,神情复杂。 过去林晚秋拒他千里之外,他只能固执地守着一个名分,一张没用的证明纸。 可现在人就在他身旁,他得到的够多。 忽然觉得这张纸轻飘飘的。 重新折好证明,他有心扔掉,最后一刻动作却顿住。 将其放在桌子的抽屉里。 明天就要补新的结婚证,等拿到新的再扔旧的,现在不着急。 他这么想着,看着躺在桌子里的证件,心头浮现出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会顺利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 …… 晚上。 林晚秋回来后,陆沉穗兴奋地跟她讲述。 “程婶挺好的,她说感谢我这段时间的帮助,还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我按照你说的那样,什么都没说,也没提拜师的事。” “临走的时候她说小军很喜欢我,邀请我以后常去走动。” “我这样做的对不对?” “不过拜师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说?” 虽然几人相处氛围融洽,但她实在等不及,尤其是听到和程秀兰学习刺绣活能帮林晚秋以后,便恨不能马上学习,马上帮她。 林晚秋分析几人的对话,想了想:“再去两三次就差不多了。” 陆沉穗眼巴巴地看她:“真不能现在说吗?我看程婶为人挺好说话的。” “你和她认识,我现在也见过面,还用兜这么大的圈子吗?” “用的。”不是林晚秋不想简单化,实在是其中另有隐情。 程秀兰对自己的手艺是怀疑过的。 闹得最凶那几年,她的刺绣被人定为封建,差点就要上台,虽然后面靠着过去的功劳没上去,但人一下子看着老了好几岁,此后在被服厂一心纺织缝补,很少刺绣。 哪怕厂里拜托她再出绣品去参加比赛,她也没动过一针。 突然来个人就说要学这些,交情不深的,她哪会教? 第223章 彩色照 这些信息是林晚秋第一次跟着采访程秀兰时,谢宴辞提前搜集好的,一般人不一定知道。 听到这些,陆沉穗不急了。 现在她就担心一件事。 “程婶连厂里的任务都拒了,还能收我吗?” “今时不同往日,放宽心。” 如今已来到1977年,时间的年轮滚滚向前,政策越来越松,会越来越好的。 …… 次日。 中午匆匆吃过饭,林晚秋便被陆沉舟带走,一起跟着的还有冬冬。 出军属院区域,林晚秋本想拦辆驴车,谁知一辆黑色轿车却旁若无人地停在他们面前。 陆沉舟像是早有预料,见怪不怪地拉开车门。 “上车。” 林晚秋:…… “补个证的事,你还找上面申请车了?” “不是。”陆沉舟没多说,只示意她上车。 不是就好,不然也太夸张了,违反规定的。 林晚秋松口气坐上车。 前面驾驶位上那人回头,伸出来一张呲着大白牙的脸。 “嫂子好,我叫宋青,是陆哥的朋友,以后你叫我小宋就好。” 陆沉舟没反驳。 林晚秋暗暗记下,她来的时间不长不短,过去倒是没见过。 连车都能搞来,想来身份或能力非同一般。 她没多问,一路安静地坐着。 倒是宋青像个话痨,一路上说个不停,看起来咋咋呼呼的。 林晚秋却敏锐地发现,他虽然说的多,但都是一些旁的内容,关于他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和陆沉舟之间的事,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单纯能聊能侃,却不惹人烦。 林晚秋多看他一眼。 回过神再看窗外,吃了一惊。 “不是要去镇上补证吗,这是去哪?” 问话一出,车内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保密…” “县里。” 宋青一个神秘的保密还没说完,便被陆沉舟一个县里二字打断。 他跟被人背叛一样,扭头不敢置信地看陆沉舟,幽幽地道: “不是说先保密吗?” 他遵守要求了,怎么还当面打他脸的? 陆沉舟脸色自然,不见一分尴尬。 “晚秋问了。” 问了就得答?不是,说好的惊喜呢? 宋青不理解,宋青大为震撼,宋青自闭了。 接下来的路上他就像蔫儿了一样,专心开车再不多说话。 哼,他心情不好,他都不说话了。 但零人在意。 林晚秋甚至松口气,开车时话多容易分心,不安全。 车子一路来到县城,停在一家照相馆。 林晚秋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结婚证上还得贴照片呢,我给忘了。” “不过镇上有照相馆,来县里干什么?” 憋了一路,到地方后宋青没憋住,砰地关上车门。 “陆哥说镇上不能拍彩色照。” 如今的照片大都是黑白色,彩色照不仅费时费力,价格也贵,能拍彩色照片的照相馆更是没几个。 林晚秋惊讶地看过去:“你早就想好了?” 陆沉舟点点头,拥着她向里:“进去看看。” 拍照前林晚秋想起什么,嗔他一眼。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硬让我穿这件出来,感情是要拍彩色照片?” 如今的衣服不仅是款式,就连颜色上也极尽保守,生怕卷进不好的名声里,偏向于黑、褐、藏这样的颜色,鲜艳色彩的很少有。 林晚秋出来时本想穿件普通藏青色的袄子,结果硬是被陆沉舟带着套了件浅色的,里面也换上唯一的暗红色高领毛衣。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红色衬的更显雪白,走在人群中回头率超高。 这样的色彩若是被相机捕捉到一定很显眼,不像藏青色,以现在的色彩技术就算穿在身上拍出来也像黑白照。 林晚秋睨他一眼。 陆沉舟穿着板板正正的军常服,同样精心收拾过。 “就这样,看这里,再离近一点,笑一笑,好!” 面对镜头,在现代拍过无数照,随时随地都能拿手机拍一张的林晚秋,竟突然紧张。 就在这时,陆沉舟在地下握住她的手。 林晚秋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勾起一抹浅笑。 咔嚓! 美好定格。 不知陆沉舟用的什么方法, 原本需要等几天的照片,被店里加急做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冬冬过来抱住林晚秋的大腿。 “娘,你今天好美。” 他这么夸着,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相馆的大头照相机上,脸上全是羡慕和向往。 林晚秋一下子看笑了,将冬冬抱起来,看向陆沉舟。 “我们一家三口还没有过合照。” “照几张?” 拍照的同志提醒她:“冲洗彩色照片需要的流程很多,一张勉强可以加急,再多的话今天就出不来了。” 林晚秋:“没关系,等下我留个地址和邮费,等照片出来以后麻烦帮我们邮过去就好。” 既然她这么说,对方也没阻拦的道理。 很快开始为他们三个拍照。 一家三口的,父子单独的,母子单独的,都有。 后面陆沉舟还将冬冬交给宋青带,带林晚秋又拍了几张他们俩人的。 就是拍照一时爽,费用火葬场。 交钱的时候是真贵。 一块五一张,加急的那张更是高达六块钱,怪不得大家宁可等好几天才能拿到照片。 县里和镇上有段距离,拍照耽误不少时间。 拿上加急照,几人拔腿就走。 仍是宋青开车,一点时间都没有耽误,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过去,找工作人员申请补办结婚证。 崭新出炉的证件出来时。 林晚秋还没反应过来。 边上陆沉舟拉住她的手:“晚秋你看,是新的。” 崭新、完好的结婚证明。 彩色照片上,二人脸上难掩笑意,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喜悦。 “是啊,我们有新的结婚证了,”林晚秋没有忘记两人说过的话,“现在去买个带锁的小柜子?” 说去就去。 宋青认命地带俩人去供销社。 来来回回转悠一大圈。 虽然累,但很充实。 最后几人满载而归。 宋青照例把他们送到军属大院范围外不远处,临走前提醒一般留下一句。 “陆哥,答应的事记得尽快。” “你借用车还谈条件了?”林晚秋疑惑。 陆沉舟扛着小柜子,一步步走的沉稳。 “没,不是用车的条件,是其他事。” 第224章 发现旧结婚证 林晚秋看他两眼,没有多问。 就算是夫妻,有时也没必要做到事事问询。 她很明白,她和陆沉舟现在看起来是很好,感情同样和谐。 可那不全是她的原因,而是陆沉舟本身就很好,任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幸福。 林晚秋没有将自己的存在看的那么重。 包括这次补办结婚证。 当年欠对方一张,今天便补一张罢已,只因对方提出过补办,她顺势同意,影响不了二人本来的夫妻关系。 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想来陆沉舟也没那么在意。 望着前方背柜而行的男人,她笑着摇摇头,牵起冬冬步行跟上。 …… 晚上,陆沉舟主动请缨做饭。 跑了半下午,林晚秋乐得轻松,回屋里看能把新买回来的锁柜放到哪里。 手里新补办的结婚证明拿着不方便。 她看到桌上小抽屉,上前一步作势拉开。 想要先把结婚证明放进去。 不等她拉开柜子,陆沉穗忽然进来叫她。 “冬冬说今天你们拍的照片是彩色的,我能看看吗?” 林晚秋自无不可,放开拉抽屉的手,将结婚证明递给她。 “就加急做了一张,剩下的得等几天才能从县里邮过来。” 陆沉穗刚看到照片,就没忍住哇了一声。 “原来彩色的照片长这样,真好看。” “你穿的这身衣服也很好看,这个颜色真板正。” 自从来这里以后,陆沉穗性格越来越开朗,恢复一个三十岁女性的朝气,而非过去的死气沉沉。 林晚秋乐得见预备打工人成长,眉眼柔下来。 “下次抽空带你去拍。” “不不不,”陆沉穗像捧烫手山芋一样送回结婚证,“以前在镇上我都没见过彩色的,这么好看的照片肯定贵。” “晚秋你长得好看,适合拍照,我就算了,没得糟蹋钱。” 林晚秋鼓励她。 “照相是为了记录,不是比好看难看,而且二姐你也很美啊。” 但效果不好。 现在陆沉穗手里有从田家那里拿到的钱,却空有宝藏,没有长期发展积累的能力,自然觉得一切如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等她学会知识,二人抓住机遇,可以钱生钱的时候。 自然能懂得,两毛的雪花膏比五分的蛤喇油好,三毛的香皂比一毛的猪胰子香,一块二的牛皮鞋比八毛的胶鞋结实。 由奢入俭难,可想奢侈一把还不好说吗? 想到这些,林晚秋什么都没说。 再次拉开抽屉,要将新补的结婚证放里面 却在一扫眼后,发现一个熟悉的封面。 这是什么? 她伸手欲拿。 “娘,二姑!开饭啦!爹把饭做好啦!” 小孩的精力旺盛,冬冬跑一天都不累,还能小跑着过来通知二人。 林晚秋动作一顿:“知道了,我们马上去吃。” 她没再多看,将结婚证放回去,随手关上抽屉。 直到吃过饭,陆沉舟去哄冬冬睡觉的时候。 她才再次想起抽屉里的东西。 虽然只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还面目全非的,但还是莫名觉得熟悉。 林晚秋来到桌前。 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纸,翻开到正面。 一张由无数碎片拼接而成的证明,出现在她眼前。 就连上面的黑白照也是由数张碎片拼接,人为粘和上的。 看着这个,林晚秋瞳孔骤缩。 …… 陆沉舟今天一直很顺利。 从出发到补办证件,都很顺利。 他心情舒畅,哄睡冬冬后悄然来到房中。 推开门。 接着他就看到,林晚秋坐在桌子前,正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桌面上还躺着一张熟悉的东西。 他视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张东西。 就是曾经林晚秋撕碎后,被他修补完整,藏在身上六年的旧结婚证明。 一颗石子投进心湖,溅起一片涟漪。 陆沉舟舒畅的心情,突然有了波澜。 他一步步走过去:“我可以解释。” 林晚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 “解释什么?” 陆沉舟单膝下蹲,直到与林晚秋在同一水平面。 他顿了顿,再度降低。 抬眸向上。 “我说结婚证丢了需要补办,是撒谎了。” “其实结婚证没有丢,一直在我的手上。” “很抱歉耽误你半天的时间补办,如果新证你不想要的话,我继续用旧的也可以…” 此时此刻,他既懊悔旧身份证没藏好,让林晚秋看到后发现他的谎言,同时竟还有一丝庆幸,庆幸还好他没把旧结婚证丢掉。 这样就算新补办的被收回。 他仍可以留着旧的在手上。 他这么想着,却见林晚秋眉头越皱越紧,看他的目光愈发奇怪。 陆沉舟心头一颤,彻底低下头。 “是我的错,旧的我也可以不要。” “我们是夫妻,就算没有证也是夫妻。” “这两张证…”他吐出一口气,“我没那么看重的。” 夫妻。 他特意强调这两个字,只要林晚秋不离开,只要他们还是夫妻。 他可以不要的。 陆沉舟这么说着,声音却带着一丝颤。 很轻微,揭露了他的不安。 林晚秋都给听笑了。 “没那么看重?” “你要不要数数,这张旧证明上面到底是由多少张碎片拼接成的?” “没那么看重,你会把碎片全都仔细粘上,六年的时间还保存这么完好,之后还提醒我去补办新的结婚证明?” “陆沉舟,你敢说你不看重?” 女子嗓音向来柔和,此时却声声质问。 陆沉舟垂下眸,任由鸦羽般的睫毛在下眼睑打出阴影。 不得不承认。 “我是看重,对不起,又骗你了。” 承认完,道完歉。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知道他会骗人,会用谎言来达成目的。 她会心生警惕,会跑的吧? 陆沉舟煎熬许久,没等来一句回复。 终于,他忍不住抬头向上看。 对上一双含笑的杏眸。 林晚秋扬了扬眉,挥动手里两张新的结婚证明。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陆沉舟你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闷骚起来谁也不让,真该来明的时候又阴暗爬行。” 第225章 现在不晚 女子语气带笑。 不像责怪,倒像是调侃。 不知怎的,听着这样的话,陆沉舟心头的不安竟淡了许多。 刚想说什么。 就见林晚秋笑意淡去,点点桌上的破旧结婚证明。 “说说吧,怎么回事?” 心再次提上去。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哪样?” 林晚秋语气平淡。 陆沉舟却不敢有丝毫欺瞒,颓然地告知。 “那晚你走后,我把碎屑捡起来,用浆糊粘好,走的那天带走了。” “不对,”林晚秋摇摇头,“你这么说不对。” “这次我没瞒着你。” 陆沉舟生怕她会生气,会不相信,急切辩解。 然而林晚秋勾起一抹浅笑。 昏黄灯光下,女子的容颜极尽柔和,语气温柔有耐心,一句句教他。 “你该说,那天我把结婚证撕毁以后,你很难过,很伤心。” “可你还是将碎纸屑一片片找出来,就着煤油灯的光仔细辨认碎片该放的位置。” “这么多碎片,可能要拼上大半个晚上?不,或许不止。” “为了拼好被我撕碎的证明,你熬了个整夜,直到天光大亮都没睡。” “尽管这份结婚证支离破碎,你仍然把它带在身上,一带就是六年。” “哪怕你在这边几次遇险,临近生死关头,可你从来没有弄丢过它。” “你该告诉我,你很看重我,很看重我们的婚姻,所以珍视我们的结婚证明。” “你要告诉我,你的付出。” “陆沉舟,我没那么聪明的,不能次次发现你的隐忍,你不能总藏着掖着。” 陆沉舟移不开眼地看着。 不知何时,林晚秋眼中沁出水光,在灯光下亮得宛若碎星。 像是带着光的温度。 那些话,一下一下撞在他心上,让他藏了六年的酸涩与苦闷,全化作心中不断翻涌的情。 一浪高过一浪。 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厉害。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我全都告诉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什么开光。 原本眼底沁泪的人,泪水变得更多,豆大的泪珠断了线,大滴大滴往下落。 自随军以来,陆沉舟从没见林晚秋哭过。 哪怕是和林根生断亲的时候,她也最多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就能自我调节过来。 这次第一次,林晚秋当着他的面哭成这样。 他无比慌乱,手忙脚乱用手绢给她擦眼泪。 握着手绢的手捏得发白。 “别哭,是我不对,觉得生气你就打我,别哭了。” 看着她哭,他的心也揪成一团,沉闷胀涩。 林晚秋扑到他的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 “陆沉舟,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早把这张结婚证拿出来,我们哪里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我…”陆沉舟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穿着军袄,胸口却仍能感觉到滚烫,层层浸湿到心口。 面对这样的真挚,他过去的阴暗全都说不出口。 他默了一瞬,反手抱住林晚秋。 “现在也不晚。” 六年很长,可他等到了,无论何时能等到都不算晚。 “嗯,现在不晚。” 甚至可以说刚刚好。 林晚秋觉醒记忆不久,换做过去就算陆沉舟将这份结婚证明拿出来,换来的可能也只有被她再撕一次。 她很庆幸她觉醒了。 在两个人离婚之前,决定来随军。 两人抱在一处。 火炕烧热的温度弥漫,屋内温度升高,气氛不知何时变了。 不知谁先开的头,两具火热的身躯交织在一起,于夜色中响起和谐旋律。 …… 清晨第一缕光刚打进来。 林晚秋朦朦胧胧醒来,一睁开眼就感觉到浑身酸胀。 比上上次差不了多少。 怪她昨晚被感动到,不仅自己激动回应,对陆沉舟也放纵了点。 到最后福享了,现在苦也来了。 她暗暗发誓,下次,下次一定不要心软。 哦,对,也不能激动。 这么想着,陆沉舟进来时林晚秋没给好脸色,故意板着脸。 直到陆沉舟上前一声声哄。 她勉为其难放话:“下次注意。” 陆沉舟眼底便有了笑意。 穿衣服时,林晚秋看他在屋里翻找,好奇地问:“在找什么?” 陆沉舟没有停下翻找的动作。 “旧结婚证破的不成样子,我拿去销毁了,有新的在,以后我们用新的。” “你知道在哪儿吗?” 林晚秋没回,而是指着屋里新多出来的小柜子。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怎么说的吗?” “要买个带锁的小柜子,把贵重的东西都放到里面。” “锁子上有两把钥匙,我们一人一把,这是你的。” 一枚小巧的、黄澄澄的钥匙,躺在陆沉舟手心。 他心中有某种猜测。 打开柜子上的锁头。 三张结婚证明静静躺在抽屉里,两本崭新的在下,那本破碎后粘补过的反而被精心放在最上方。 陆沉舟眸光微凝,思绪才涌起。 便听林晚秋道:“你的心血也是我觉得重要的东西,辛苦粘好的,哪能说仍扔就扔?” “对了,张手。” 陆沉舟下意识听话地张开手掌。 紧接着,一枚带着体温的钥匙落在他手心。 “呐,我的也给你。” “结婚证在你那里保管,包括我的其他证件,你总是闷在心里不说话,现在我的东西都交给你管,我就算想做点什么都跑不掉,以后遇到事能跟我说了吗?” 陆沉舟目光复杂。 用力握住钥匙,感受手里硌人的存在感。 许久,他将钥匙重新放回林晚秋手上。 “我平日不在家,偶尔会出任务,重要东西不能都放在我这里。” “你不需要做到这样。” “真的?”林晚秋眨眨眼。 相处久了,她总觉得陆沉舟有时显得…卑微? 虽然他这样的体格和身份按理说不该卑微,但她却莫名笃定,所以她引导对方要奖励,鼓励对方表现自己,更是打直球往对方手里递钥匙。 可他说,她不需要这样。 林晚秋心中一暖,故作玩笑似的收回钥匙。 “这是你说的,那我真拿了哦?” “嗯。” 陆沉舟揽住她的腰。 是的,林晚秋不需要做些什么。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好。 如果那个位置是他的左右,就更好了。 第226章 周铁军搬走 “谢记者,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谢宴辞收回目光,扫了眼报社内来送行的人。 没有林晚秋。 她早就请过假,昨天下午不在,今天早上也没来送行。 不知道在家做些什么。 他眉头微蹙,忽略心头小小的不对劲。 转身跟上大队伍离开。 …… 林晚秋边往报社跑,边懊恼地叹气。 昨晚感动之下荒唐了许久,闹得今早醒来时天都晚了,今天得迟到。 快到报社时,她撞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蒋稻礼一手拎着一个大皮箱,正往军属院大门的方向飞速奔跑,两侧麻花辫被她甩得一荡一荡的。 林晚秋看的一怔,高唤她一声。 “蒋稻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晚秋姐?呼…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回来了,但是我现在有点要紧事,咱们下次再…” 看到林晚秋,蒋稻礼略显惊讶地回话。 但即便在回话中她也没停下脚步,边跑边回复。 话还没说完,人就跑远了,只剩下听不清的回音在飘荡。 林晚秋风中凌乱。 还没乱一会儿,就见到蒋稻礼回来了,仍然拎着俩皮箱,相较于先前精力充沛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显得颓废。 跟在报社几个人的左右,垂头丧气地跟身旁的周大姐聊着什么。 就在这时,周大姐眼尖地看到林晚秋。 她丢下正在聊的蒋稻礼,三两步跑到林晚秋跟前。 “晚秋,今天怎么来晚了?” “谢记者刚跟义诊的队伍离开,我们几个去送的,你来晚错过了。” “抱歉,睡过了。”林晚秋尴尬地回。 周大姐理解地笑了。 “往常又不是没随访过,几天时间就回来了,道什么歉?” “冬天外面冷,我也舍不得下炕,报社不忙,偶尔晚来一次没事的。” 二人聊了几句,周大姐见林晚秋和蒋稻礼认识,主动跟众人离开,留下她们叙旧的空间。 蒋稻礼今年回家过的年。 林晚秋回来时她就走了,俩人刚好打了个错位,没碰到彼此。 她今天才回来,刚回来就听说义诊的队伍要走了,连忙开启狂奔模式,可惜没赶上。 现在蒋稻礼委屈巴巴的。 “都怪小叔,他说这段时间没有义诊计划,让我安心在家待着,一整年没回家,让我替他好好陪陪家里人。” “没想到他骗我,臭小叔,坏小叔,这次等他回来我就不理他了,我要晾他三天…不!五天!” 林晚秋忍俊不禁。 自从去过两次义诊,蒋稻礼对这件事便特别积极。 蒋义气故意不让她去,那确实是很难受了。 她安抚蒋稻礼几句。 蒋稻礼很快看开,说就算不义诊也得上班,跟林晚秋说了句,约好有时间一起吃饭,转身离开。 时间按部就班的走着。 林晚秋照旧工作、学习,折腾陆沉穗后续学技术的事。 抽空还得在晚上浪费不少时间应付陆沉舟。 陆沉舟过去点好的菜谱表,她也按原来说好的顺序做着,却被对方叫停。 林晚秋疑惑不解。 只得到男人暗哑的目光。 “最好的新年礼物,我已经得到了,而且还隔三差五地就…” 林晚秋听得发慌,一下子捂住他的嘴。 剩下的话从指缝中流出。 “…再次得到。” 隔三差五地再次得到? 林晚秋羞的狠了,狠狠心没再继续给他做菜,倒是陆沉舟在任务不忙的时候,天天抽时间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他说:“太瘦了,多吃点手感更好。” 林晚秋:??? 什么嘛!她虽然苗条,但该有的地方也有,手感哪里差了? 为此下一次炒饭的时候,林晚秋全程把着他的手不让他碰饭碗。 换来对方一声一声的求,说自己错了,说错话了。 林晚秋仍没放手,连着折腾他两次才作罢。 这天她从报社回来。 在家门口撞见一个人—— 柳芳。 柳芳没被判刑,但在等待判决,以及判决出来后也被拘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她不算年轻,对于孕妇来说算得上高龄产妇,再加上身体不好,怀像不好。 如今的她和先前判若两人。 看起来瘦了许多,连颧骨都凸起了,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不见曾经的志得意满劲儿。 但一看到林晚秋。 她的目光仍死死地咬过来,透露出比过去更深刻、更凶狠的恨。 犹如荒野沙漠中,一只快要饿死的孤狼。 “好久不见,林晚秋。” 她冷冷一笑,目光直勾勾的。 “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很得意吧?” 林晚秋没兴趣跟疯狗对咬。 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转身进门。 身后传来柳芳的低吼。 “林晚秋,我会盯着你,一直盯着你。” 老变态了。 林晚秋跟陆沉舟说这些时,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陆沉穗听着也后怕,不由提出:“要不我们搬走吧,听说隔壁筒子楼里有几户面积大的房间,够我们几个睡的。” 林晚秋不同意。 陆沉舟同样否认。 “做错事的不是我们,我们走什么?” “不是我想走,”陆沉穗着急解释,声音弱弱的,“两家离的这么近,我是怕后面她做坏事。” 林晚秋扬了扬眉:“二姐嫌距离近?好,那就拉开距离。” …那不还是搬走吗? 陆沉穗有心补上一句,又怕没理会好意思,再次被否认。 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陆沉舟接了句:“昨天小张就在交涉,按理说今天该出结果了。” “结果?什么结果?”陆沉穗一头雾水。 几乎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陆团长,我周铁军,来商量昨天谈的事!” 周铁军进门后,二人一番交谈,其他人才知道。 早在柳芳判定结果后,陆沉舟就找过周铁军,要求等柳芳出来以后让周铁军带对方离开这边,住到筒子楼里,说这样下去问题改善不了,迟早有一天会铸成大错。 周铁军不信,只当柳芳经此一役会知道怕了,不敢再作妖。 二人打了个赌,就赌柳芳会不会闹事。 很显然,陆沉舟赢了。 周母仔细盯着柳芳,亲眼看到对方刚被放出来就找上林晚秋。 周铁军得知后,深知不能放任,只好大晚上过来商量。 他同意搬出去,搬到筒子楼里。 第227章 元宵节 筒子楼一直有空缺。 周铁军几乎刚递上申请没几天,上面便批下来允许调换的条子。 这几天柳芳也没闲着。 被拘的那几天她吓到了,但她把这些全都归咎于林晚秋身上,认为如果不是林晚秋她根本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现在是缓刑期间,她不敢真的搞事情。 就每天阴戳戳地盯着林晚秋,在她耳边说一些污言秽语的辱骂话。 周母说过她两次,不管用。 她和周母本来就有矛盾,被对方教育她只会激烈反驳,到最后从她骂林晚秋,发展成她和周母对骂。 周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每每主动认输。 周铁军夹在其中两头为难。 柳芳仍不满意,还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拿捏周铁军,说一些肚子疼等似是而非的话。 这次周铁军不再惯着她。 冷冷地站在原地看她的表演。 突兀地冒出一句。 “既然这么难受,那就不要了。” “家里就玉菊一个也挺好,你觉得呢?” 柳芳全靠孕肚才能回归,这次不判实刑也是因为肚里有孩子的原因,要是没有孩子傍身,她现在就不该出来,而是跟冯丽丽一起进去。 不管是几个月还是半年,总归得在里面待着。 光被拘这么几天她就受不了,哪敢进去带着。 这些也不敢再说什么,任由周铁军带着一家人搬走。 离开的那天,她目光幽幽地盯着陆家大门,眼底的恨全藏在阴影之下。 最难过的反而是两个,不,三个孩子。 冬冬和周玉菊的关系好,连带着丫丫也跟她一起玩,除了喜欢疯跑的吴家俩小子,三个孩子现在的感情很好,经常背着柳芳在一起偷偷玩。 得知周玉菊要搬走,冬冬和丫丫都给她准备了小礼物。 冬冬送了她一本书,丫丫则给的是头花。 仨孩子抱在一起哭。 林晚秋看不过眼,在边上插了一句嘴。 “筒子楼距离这边就二百来米,走几步路就到了,以后想玩还能抽时间一起。” 哭个啥劲? 仨孩子动作顿了顿。 算了,哭到一半不哭太丢脸,那他们之前的泪算什么? 他们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林晚秋忍俊不禁的同时,同样能理解,就算离得近,也没有像如今这样,当邻居天天见面来的自由。 她不放心孩子们自己跑来跑去,两家人的关系又不好,今后见面次数必然会大幅度减少。 这也是她想让周家搬走的原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在这里安慰仨小孩。 没看到不远处的柳芳,望着抱在一处的三人眉心一跳,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周铁军借了个驴车,等一切收拾好,他赶着驴车往筒子楼方向走。 柳芳和周玉菊远远落在后面。 拐过一个拐角,柳芳忽然一把按住周玉菊,面无表情的逼近。 “你听到了是吗?冯丽丽来家里的那天,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林晚秋连夜修改报纸,是你告诉她的?” 说的是问句,但她神情笃定,带着一丝歇斯底里,连牙都咬得发紧,显然已经确认。 周玉菊瞳孔骤缩,害怕得腿肚子都在发颤,默默低下头。 “是…” 下一秒,斜里猛地探出一只手,狠狠地掐在她的大腿根上。 剧痛袭来,周玉菊眼底迅速涌出泪。 …… “我瞧着柳芳走之前表情不对,说不准又憋着什么幺蛾子。” “虽然她人走了,我们也别放松警惕,以后还是注意着点好。” 陆沉穗在门口,望着早看不见踪迹的陆家人,长长地叹口气。 她在田家待过这么些年,很清楚这类人的特性,不免担忧。 陆沉舟早有打算。 “军属院安全更有保障,以后我有空的时间去接晚秋上下班,没空的时候就让小张去。” 林晚秋觉得陆沉舟有点过于紧张。 但她没拒绝,左右也不麻烦,顺路的事。 未雨绸缪总比房顶真漏雨了才开始着急的好。 到那时可就晚了。 不仅他们这里。 周铁军也承诺会看管好柳芳,防止她心生怨恨狗急跳墙。 如今周母不出去遛弯了,整天就在家里盯着柳芳,完全无视柳芳想要吵架的咒骂话语,就是不让她乱出门跑,就连出门都有周母陪着。 周母出去买菜做饭时,则是由周玉菊看着。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周玉菊可能腾不开身,和冬冬约好的以后还一起玩也没来过。 倒是蒋稻礼元宵节来了。 她提前一天说过,了解到家里多了两个人,元宵节当天提着礼物来的。 林晚秋得到一件浅黄色针织开衫,上面勾着简单的花纹,清新淡雅又不失时尚。 给冬冬的是一本书,在京城带来的一整套书,很难得,是这边不容易买到的本子。 至于陆沉穗,蒋稻礼不熟悉。 从林晚秋这里打听到她学过纺织,特意挑了匹质量上乘的布料相赠。 丫丫也是,在不熟的情况下,她买的是最不出错的礼物,漂亮的发卡,小孩喜欢吃的小零食,丫丫可以跟冬冬一起吃。 礼物全部发完,冬冬奇怪地咦了一声。 “蒋姨,你给爹的礼物是不是忘拿了?” 不是忘拿。 是根本没带。 陆沉舟已为人夫,她过去还动过念想,现在她和林晚秋关系要好,当然要事事撇清距离了。 蒋稻礼做的没毛病。 但当着冬冬的面,她不好全都解释。 林晚秋看出她的窘迫,三两句岔开话题。 “爹的礼物娘早就给过了,不需要再给。” “蒋姨给你的书你还没看,不去翻一翻内容吗?” 冬冬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被新来的书勾起兴趣,顾不上再问其他,一眨眼就跑了。 蒋稻礼都看笑了。 “冬冬这么小就这么爱看书,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林晚秋没像这个时代的父母一样,面对夸赞时下意识贬低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笑着附和了一句。 “冬冬是挺聪明的,我觉得有可能,但有没有出息的不打紧,平安快乐就好。” 蒋稻礼认同地点头:“有道理。”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往灶房跑。 “做的什么饭呀?我也去帮忙,好久没吃你做的饭,我在家里馋这一口好久了。” 第228章 蒋稻礼的动心 蒋稻礼家在京城,那里能人异士更多,林晚秋只当这是客气话。 她拦住对方:“你可别了,上次你说帮忙,结果灶房都差点被你掀了。” 蒋稻礼停在灶房门口,不好意思地嘿笑。 “那是意外。” 说着,她看着忙碌的陆沉舟和重新进去帮忙的陆沉穗,再次开口。 “我也想学做饭,以后你有时间了能教教我吗?” “教你?”林晚秋诧异,“你不是说不会做菜,学也学不会,放弃了吗?现在怎么想起来学?” 蒋稻礼面上浮现一抹羞涩。 “我,就是觉得你做的饭好吃,想学会以后做。” 林晚秋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觉出一丝不对,揶揄一句。 “做给别人吃的?” 蒋稻礼更羞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是。” 林晚秋八卦起来:“男同志?” 蒋稻礼声音低了:“对…” 林晚秋几乎贴到她耳朵上:“这次回家认识的?” 这次蒋稻礼迟疑一下,摇摇头:“不是,一年前就见过,就是…” “就是这次才想学做饭给他吃?”林晚秋补充。 蒋稻礼红透脸。 林晚秋表示理解。 这种个人的私事,她本不该多问,但基于前车之鉴,她还是多嘴问了句。 “对方是单身,没结婚,没对象吗?” 被戳中过去的痛处,蒋稻礼幽怨地瞥林晚秋一眼。 “是单身,两家人认识,他才20,比我还小三岁。” 此时的规定中,男性的结婚领证年龄是20,按理说已经可以领证了。 不过如今提倡晚婚晚育,很多人,尤其是城市里的人,结婚大都到25岁以后了,较少早婚的。 林晚秋听了点点头。 “女大三抱金砖嘛,知根知底的肯定更好。” “成,以后我抽空教你做菜。” “不过有一点,没学会之前先别下厨,我怕你真把我灶房给炸了。” 别说林晚秋,蒋稻礼自己都怀疑自己。 “我…我尽量吧。” 林晚秋;??? 突然后悔答应的这么快。 想反悔。 然而没有反悔的机会。 饭好了,陆沉舟和陆沉穗把饭多上桌,林晚秋特意拦住蒋稻礼,跟着去帮忙端菜。 拦住蒋稻礼,不是因为她是客人,而是怕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菜被她打翻了。 蒋稻礼不是小白花笨蛋,但是她端饭极其怕烫手,无解。 既然是元宵节,自然要做元宵。 林晚秋不知道大家的口味,元宵和汤圆都做了,有最经典的黑芝麻口味,也有红豆沙和花生馅的。 做的不算少,分给张嫂家一些后还剩很多。 她放的糖不多,不管是元宵还是汤圆,吃起来一点都不腻,晚上刚好当主食吃。 搭配一大桌子菜。 蒋稻礼埋头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拔出来。 忽然她指着其中一道菜问:“这是陆姐做的吗?” “是我,”陆沉穗紧张,手足无措地解释,“我跟晚秋学的,我怕她忙不过来就做了,怎么了,不好吃吗?可能是我没学好,我…” 蒋稻礼连忙摇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是不好吃,是太好吃了!” “我以后也要学成这样!” “不对,陆姐,你平时有时间吗?我想来看你做饭学习。” 三句话转了三个弯。 陆沉穗都听楞了。 她腼腆地笑了笑。 “可以,反正我平时做饭也没什么要紧事,你是晚秋的朋友,当然可以过来学。” 在蒋稻礼高兴的目光中。 林晚秋再三叮嘱,告知陆沉穗关于蒋稻礼的破坏力,让她教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陆沉穗张大嘴:“不至于吧?” 蒋稻礼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声音细弱蚊蝇:“那个…还是小心点好…” 陆沉穗:……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总之这顿饭除了陆沉穗喜提做饭差生蒋稻礼外,一切都其乐融融,连带元宵都消耗不少。 林晚秋送蒋稻礼出门,只有两个人的时,她突发奇想问了句。 “你说的那个男同志和你,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他叫什么?” “没哪一步,”蒋稻礼皱了皱眉,略带羞涩道,“家里刚让我们见过几面,提议试试。他叫…江行止。” “江?是哪个江?”林晚秋突然心头一提。 “是江海的江,”蒋稻礼疑惑,“有问题吗?” “没事。”京城姓姜的人家刚好符合档案管理说的话,林晚秋还当是碰上了,原来不是一个字。 况且就算是一个字,姓江的不止一家,哪有那么巧的事? 林晚秋放下这个想法,好奇地看过去,揶揄一句。 “才见几年就上了心,要为人家做饭?” 蒋稻礼解释:“一年前我就认识他了,那时候我在从家里回这边的路上,被人偷了钱票,到站点的时候我跟他理论,对方差点趁乱把我带走。” “是他救下我,还把钱和票都帮我拿回来。” 从那时起,蒋稻礼就记住这么一个人了。 可惜当时惊鸿一瞥,对方似乎在忙什么要紧事,二人连名字都没交换。 这次回去,家里说她年纪不小,结婚这事不着急,但好歹去见几个人看看。 没想到一眼便看到对方。 “只是…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敷衍?和我见面的几次像在应付家里。”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迷惘,看起来很是苦恼。 林晚秋怕她受伤:“对方明显不感兴趣的话,你也要为了他学做饭吗?” “他对我的印象可能没那么好,但我想试试。” 蒋稻礼的声音变得坚定,脸上不见先前的迷惘,笑容灿烂阳光,给自己打气。 “是我先喜欢上的嘛,肯定要多努力一些。” “再说我们离得这么远,每次回去的时间那么短,总要用点什么来维系,吃饭是最简单的展现了。” “等他认识到我的好,自然能对我上心,就算不行,起码努力过,不会遗憾。”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看的倒是透彻。 林晚秋看得出来,她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性子,就像当初对陆沉舟一样。 她不再劝阻。 拍拍蒋稻礼的肩头 “好好干,抽空我再多教二姐几道菜,到时候你也能过来看。” “二姐学的快,等她学会了再教你。” 蒋稻礼重重嗯了一声,握拳给自己打气。 第229章 团圆 送走蒋稻礼,陆沉穗找林晚秋汇报情况。 这段时间陆沉穗又跟程秀兰吃过两顿饭,甚至还带丫丫和冬冬一起过去玩过。 按照林晚秋所说,期间她借着给小军做小衣服的由头,将自己做的衣服送去过。 为此她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超水平完成。 没当着程秀兰的面那么刻意地送,但相信她肯定看到了。 下次去吃饭时,程秀兰果然问起她缝纫相关的问题,陆沉穗则顺势透露出她以前学过纺织的经历。 程秀兰果然很有兴趣,两人对此聊了许久。 陆沉穗毫不隐瞒她对纺织、缝纫的热爱,乃至对传闻中刺绣工艺的向往。 而按时间来算。 程秀兰三天后就该正式退休了。 林晚秋闻言眉头轻扬:“那刚好,到时候你正好能陪着程婶。” 经过这段时间的开导,陆沉穗已然没有了过去的纠结与忐忑,同样笑着回应。 “程婶确实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二人谈了不少时间。 陆沉舟早在这个时间里哄睡冬冬。 林晚秋回房时,见他眼底带着分幽怨,看了眼表。 “才过去一个小时零三分十八秒,怎么不多谈会儿?” 这段时间林晚秋纵着他,陆沉舟比过去放纵不少,不像过去没脾气一样的小心翼翼,逆来顺受,偶尔还能酸溜溜的来上一句。 不像过去的完美模样,但却显得更真实。 林晚秋也愿意惯着,主动上去抱住他。 “二姐的醋也吃?之前在谈正事,这不是一谈完就来找你了?” 陆沉舟垂眸抱住她。 “元宵节该团圆的。” “嗯?”林晚秋疑惑,他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下一秒,她腰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 “你跟他们团圆完了,现在该我们了。” 融为一体的时候。 林晚秋眼尾沁出泪。 在一片水雾中,看着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的灯泡。 …原来是这么个团圆法。 …… 第二天一大早。 隔壁吴家遍布鬼哭狼嚎。 明天就要开学,心心念念要升初中,早就以初中生身份自居的吴振兴,刚得知上面改制度,他需要再上半年的时间才能升初中。 激动的泪瞬间落下。 一想到要多上半年时间,他就想哭。 张嫂骂过打过没用,反而嚎的更厉害了。 实在是拿他没辙,过来找林晚秋帮忙。 “能不能教我做个菜?上学前让他吃个新鲜菜把他哄走,可别让他在家嚎了。” “正月都没出就在家嚎,把福气都嚎没了。” 林晚秋都差点把这事忘了。 看吴振兴拿‘初中生’自居,装小大人的时候,她就想过对方倒是若知道毕业延后会如何,如今可算见到了。 她忍俊不禁,应下这个忙。 “新鲜菜?行,去供销社看看有什么。” 她和张嫂去供销社,留下陆沉穗看管几个孩子。 但没想到,刚在路上就撞见柳芳一行三代人。 林晚秋从没去那边转过,自他们搬走后几乎断了联系,这是第一次见。 她们也看到林晚秋二人。 周母第一反应是挡住柳芳,防备她出幺蛾子。 好在没有。 柳芳只阴沉沉地盯着她,什么都没说。 倒是林晚秋好不容易看到周玉菊,低头问起。 “要开学了,最近在家很忙吗?” 本来约好的再会,周玉菊一直没来,中间冬冬还央着陆沉穗带去看过。 那时周母不在家,家里只有柳芳和周玉菊。 柳芳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冬冬难过了很久。 既然这次能碰见,林晚秋自然要问问。 “对…”周玉菊头都没抬,“要开学了,很忙。” 当着柳芳的面,林晚秋不好多说。 聊了没几句便和三人分道扬镳。 走远以后,她忽然停下看了看。 “怎么了?”张嫂在一旁问。 林晚秋眉头微蹙:“没什么,就是…不过几天没见,玉菊好像不爱说话了?连抬头都没抬几次。” 张嫂没当回事:“玉菊这孩子一直很腼腆,怕生人,许是一段时间没见,又觉得生疏了。” “不说了,咱们赶紧去买买,看要做个什么东西,我实在是怕了家里那个臭小子。” “好。”林晚秋跟上脚步。 刚到供销社门口,还没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晚秋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晚秋回头一看。 蒋稻礼正仰脸冲她笑,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看清对方的脸,林晚秋惊讶地叫出声。 “肖建华?” “你们认识?”蒋稻礼左右看了看,忽然恍然,“也对,肖营长是陆团长手下的兵,你们认识很正常。” 昨晚才说的要为江行止学做饭,今天就带肖建华来这里,属实有点奇怪。 林晚秋知道蒋稻礼不是那种人,多问一句。 “你们来这里是…” 蒋稻礼:“我不是打算学做饭嘛,就来买点东西打算回家练。” “肖营长刚好来卫生院上药,担心我买的东西多,好心地说要来帮忙。” 她神情自然,坦坦荡荡的,没有一丝躲避。 “好心帮忙?”林晚秋看一眼肖建华。 肖建华尴尬地搓了搓手指:“是…是啊…” 林晚秋意味深长地笑了。 蒋稻礼或许坦荡,没往别处想,但肖建华可就不一定了。 她听陆沉舟说过。 肖建华也二十有六了,却还没谈过对象,家里写信、打电话,用各种方式旁敲侧击过,他自己也相过亲,就是一直没成。 这次眼光倒是好。 蒋稻礼是个不错的女孩,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大概率要白费工夫了。 林晚秋没说破,跟张嫂一起和二人进入供销社。 刚进来,就看到几个庄稼汉打扮的农民,正和供销社的一个员工争执。 更多是前者祈求后者。 “这牛奶都是新鲜的,俺们在地窖里拿冰阴了一整晚,一点都没坏,还是好好的,不信你闻闻这味儿,新鲜着呢!” “要不是牛犊子没活下来,剩不下这么多奶,食品站每天只要五斤,麻烦同志行行好就收了吧。” 第231章 谢宴辞受伤 肖建华下意识身子一抖,向左边迈了一大步。 本来他离林晚秋的距离就不近,现在更远了。 饶是如此他也没放下心,转而仍在步步后退,好在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听到爹的声音,冬冬早抛下霍建华,捧着柿饼奶油卷饼,蹦到陆沉舟的面前。 “爹,吃饼!” 陆沉舟看了眼。 冬冬小嘴巴巴不停:“这是饼,里面夹了柿饼和奶油,奶油是娘用牛奶做的哦~娘把牛奶这样…那样…再出来就变成奶油了,奶油好好吃,比单喝牛奶好吃!” 陆沉舟眉眼带笑,低头咬了一口。 林晚秋不爱吃太甜的,奶油里放的糖刚刚好,绵密但不甜腻,即便陆沉舟一个不喜甜的人也觉得好吃。 他附和一声:“确实好吃。” 话是对着冬冬说的,视线却一直黏在林晚秋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晚秋不自在地偏头躲过。 东西已经做好,眼看就要到饭点,家里没准备其他吃的。 其他人识趣地各自告辞。 林晚秋毫不吝啬,给每人都分了两三片。 出过钱的张嫂更是一拿整两个,走的时候再次感谢林晚秋,说今天家里俩小子有口福了。 二十多斤的牛奶,做出来的奶油也有将近一斤。 做卷饼用去一半,还剩半斤左右。 林晚秋拿了个无水无油的玻璃瓶,将其真空保存到干燥的地窖,大概能存放不到十天。 她做这些的时候,陆沉穗也简单地做了个菜。 一家人就着简单的饭菜,分吃剩下的两条奶油卷。 下午林晚秋没去报社,而是带陆沉穗去处理丫丫上学的事。 丫丫和吴家的振兴一样,也是五年级升初一的时间节点,刚好赶上试点秋季入学,只能再上半年的五年级。 带丫丫入学的时候,还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当时林晚秋是带着冬冬一起去的,结果冬冬看着板墙上写的校规校训念出来了,一个字都不差。 被学校主任听到,惊讶地问他关于上面的意思和理解。 冬冬说的头头是道。 主任惊叹冬冬小小年纪就能认识这么多字,还能有这种见解,当场拍桌子。 “是要入一年级吧?” “今年政策变了,改成秋季入学,现在进校只能跟着学一年级下半年的知识,错过上半年的知识不好衔接,按理说没有这个先例。” “但我可以破例让你来听一两个月,如果能跟得上老师的教学进度,可以按正常入学来算。” 闻所未闻的先例。 主任自认为给出十足的诚意,要不是看冬冬实在聪慧,他肯定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事,这样的好学生,就该进他们的学校啊。 但林晚秋眉头一皱。 “可是…” “可是什么?”主任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茶叶沫子,刚想吐出来,就对上冬冬好奇的目光,他愣是没吐,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了,苦口婆心相劝。 “这个条件不错了,孩子的学习不能耽误,换别处哪能下半年入学?也就咱们部队的子弟学校才有这个条件。” “这么吧,学习优秀的话,还能减免学杂费,到时候我给免一半。” 不图别的,学校本来就有优秀生名额。 主任就是看不得好苗子被浪费。 “可是冬冬他才五周岁,再过几个月才能六岁。我们这次来学校,是给丫丫办入学的。” 主任太能说,林晚秋好不容易说出下半句话,并将丫丫推到跟前。 主任一下子噎住:“啥?不到六周岁?” 此时的规定不像后世,入学年龄是卡在7周岁的。 五岁半和七岁,差的时间不算短。 主任脸色变幻莫测,又考了冬冬几个数学等不同的科目题,最后咬咬牙。 “可以上!不过条件得改改,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能跟上老师的课,一并学完一年级上册课本,那么半年后我力保你家孩子升二年级。” 如今的师资力量紧张,所以卡年龄比较严格,只有对特别有天赋的孩子才能例外。 要是冬冬真能做到这些,升二年级也该是理所当然。 但要做不到,主任违背原则让冬冬入学半年,也得担点责任。 此举不可谓不有诚意。 林晚秋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先回家告知冬冬入学与否的利弊,充分征求冬冬的意见。 冬冬想了想。 “我在振华哥哥那里看过他一年级的课本,大部分可以理解。” “早入学就是没在家这么整日自在,但我在家也是在看书,入了学还能看更多的书。” “娘,我愿意去上学。” 过去不想去,是不想去育红班跟一群小朋友折腾,小学另当别论。 明确他的意见后,林晚秋跟陆沉舟提过,陆沉舟的观点和她一样,也是听从冬冬的选择。 林晚秋心中有底后,找到主任说明同意入学,为冬冬办理好相关手续,将他送进子弟小学。 家里少了俩孩子,陆沉穗一下子清净下来。 刚好赶上程秀兰退休。 她白天去程秀兰家里跑的勤了,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但也借着学习的由头从那里学到不少手法。 如今的孩子们更质朴,再加上又是素质较高的子弟学校,冬冬和丫丫进去后适应良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这天。 “不好了!谢宴辞同志受伤了!” “怎么回事?” 总编过来通知时,报社众人一个个站起身关心。 奈何具体情况总编也不清楚,只知道谢宴辞受的是枪伤。 在那边做过简单的治疗后,被紧急送往部队医院。 如今正在部队医院救治。 谢宴辞去的是乡下义诊,为什么会中枪伤? 林晚秋下意识想到这个。 多的没顾得上想。 谢宴辞毕竟是报社的人,他是京城来的,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平日里算得上亲近的就是报社里的人。 商讨过后,众人一致决定派俩人过去看看情况。 林晚秋就在其列,一起的还有个男同志,方便照顾。 二人赶到部队医院,问清楚谢宴辞所在位置,直奔而去。 手术室门口。 一个二十岁左右,气质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人,正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 他眼眶稍红,某一时刻却咬牙切齿地冲着门低吼。 “谢宴辞,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可以原谅你。” “你和我姐有婚约,她在京城等了你这么久,你必须要回去给她一个交代,跟她结婚。” “你不能出事!” 第232章 江行止 林晚秋一到手术室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陌生青年。 看起来年龄不大。 他军帽歪着,明明是大热天,脑门上却沁着一层薄汗,眉骨锋利,眼尾泛红,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手上沾着泥和干涸的血印。 他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嘴里还碎碎念着,俊逸的脸上满是急躁。 林晚秋上前询问:“里面的是谢宴辞同志吗?他怎么受伤了?” 青年猛地回头,探究地打量她一眼,眉头狠狠地拧成疙瘩。 冷声道:“放心,死不了!”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手术室。 林晚秋不明情况,退到同来的同事身侧。 “李哥,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 这个期间林晚秋找过蒋稻礼,想要从这次去义诊的人中得知情况。 蒋稻礼去问过蒋院长,回来后只告知两个字。 “保密。” 这次原本说好的下乡义诊,竟然是个保密任务。 回完话,蒋稻礼也没走。 而是略带惊讶地看着那个林晚秋不认识的青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唤了一声。 “江行止同志,你怎么来这里了?” 原来这就是江行止。 林晚秋多看一眼对方。 样貌出挑,凤眸清澈却透着一股子桀骜,身上还带着青年人会有的莽撞劲儿。 外形上看确实不错。 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毕竟第一次接触。 谢宴辞被推出来时麻药效果没过,还躺在病床上睡着,医生说中弹位置偏了一厘米,刚好错开危险区,后面只要将养就行。 时间临近中午,蒋稻礼拎着饭盒出现。 “江行止同志,饿了吗?” “我熬了点粥,你先喝点,剩下的等谢同志醒了再让他喝。” 她这段时间很努力地在学做饭,但她是真没天赋,到现在只会简单地熬个粥。 这次带粥过来,为了显得不那么特意,她把所有人的饭都带到了,除去这些粥,还从食堂打了饭送来。 “瞎折腾这些干什么?”那边江行止眉头微挑,伸手捞过饭盒掂了掂,“还挺沉的。不是说好应付家里,现在他们又没在这里,不用做给谁看。” 他语气惊讶,动作随意,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着众人的面,蒋稻礼什么都没说,只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粥熬多了,你留着喝,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她留下粥走了。 林晚秋见状也跟李同志解释,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在这里,她得回去一趟,说完追了上去。 追到蒋稻礼时,对方正在叹气。 林晚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关系的,下次…” “下次得换换花样了,喝粥太单调,下次争取配两样小菜。”蒋稻礼接口。 林晚秋一愣:“啊?” 被人当面拒绝,不珍视这份心意,她以为蒋稻礼会伤心。 可蒋稻礼却笑了,反过来安慰她。 “他才二十岁,愣头青一样的年纪,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更何况是我一年前就先动的心思,理应上点心。” “不过…等以后真在一起的话,我肯定要好好教的,总不能一直受这种不明不白的闷气。” 她哼了一声,神情灵动地皱了皱鼻。 活泼中不失可爱。 林晚秋没说丧气话,让蒋稻礼加油的同时,也提醒她注意进退,不要受伤。 中午回家后,她跟陆沉舟提起这件事。 陆沉舟默了一瞬:“下午你还要去看着?” “不确定要不要一直待着,但总得去一趟,”林晚秋想了想,“谢宴辞在这边没有亲人,嘴毒到没朋友,他过去帮过我,我肯定得去了解下情况。” 陆沉舟嗯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句。 “对了,听你说过去时还碰到个人,那个叫江行止的,看起来像是他朋友?” 林晚秋豁然开朗。 “确实,我回来的时候谢宴辞还没醒,等我下午过去问问。” 如果江行止是谢宴辞朋友的话,他就算不上没人照顾了。 陆沉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下午去时,谢宴辞已然醒了。 林晚秋到的时候,病房里只有谢宴辞和江行止两个,二人听起来正吵架。 “谢宴辞我跟你说,就算你救了我,是我江行止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能赖我姐的账。” “是,我姐是比你大三岁,但那又怎么样?女大三抱金砖,再过几个月她就要29岁了,早该结婚了。” “你和行雨姐早就定下婚,结果你自己一声不吭跑这么远的地方,你知道姐姐她这两年怎么过的吗?” “她等了这么久,你不能让她再等了!” 不知谈到什么,江行止情绪稍显激动。 婚约? 原来江行止算谢宴辞未来的小舅子? 这个时候进去,几人都会尴尬。 林晚秋稍一思索,在门外停下脚步。 谢宴辞的声音紧随其后。 听着还有些虚弱,却是坚定有声。 “不过几天火车的路上距离,可江行雨一次都没来过。” “这就是你说的苦等两年?” 江行止一时噎住。 涨红脸不知如何反驳。 “反正…反正你们有婚约,你不能这样。” 谢宴辞凤眸一挑,脸上带出几分散漫,靠在床头。 “婚约一说是两边家里商量的,我从未应过。” “得知婚约所在后,更是当即找江行雨同志说清楚,是她不同意解除。” “可她忘了,现在早就实行自由恋爱,结婚与否,与谁结婚,都是个人意愿。” “你们不能违背我的意志。” “婚约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早就说清楚的事,江行雨都没来找过我,你确定她是在等我?” 江行止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不管是不是,你两年没回去,我姐就两年没结,你不能辜负行雨姐。” “反正我已经申请调到这边,我会在这里盯着你,一直到你愿意回去为止!” 说完,他冷哼一声,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摔门而去。 离开的时候,还奇怪地瞥了林晚秋一眼。 林晚秋向他挥手打招呼。 江行止还处于怒火中,被这个招呼突兀打断,硬生生没牵连地回了个招呼。 就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搭配上这个挥手动作。 别扭又好笑。 是个懂礼貌的好炮仗。 林晚秋忍俊不禁。 转身进了病房。 看到林晚秋,谢宴辞目光忽然躲闪起来。 脸上不见先前的散漫,连笑似乎都略带僵硬。 “你…你怎么来了?之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第233章 怕她误会 林晚秋不知道他在忸怩什么,实话实说地点点头。 “是听到了。” 谢宴辞神情更僵硬了,带着几分尴尬。 “婚约是家里人定的,我从来没同意过,来这边之前还跟那边解释过。” “严格算起来,我现在身上没有婚约那种事。” “江行止年纪小不懂事,非要逼着让我回去…” 从他的解释中,林晚秋大致拼凑出前因后果。 江家比谢家条件要好,谢家从政,江家从军,两家人早在多年前就玩笑着说过结亲一事。 可江家除去江行雨一个姑娘,其他的全都是儿子。 唯一的姑娘还比谢宴辞大三岁。 本来江家说算了,是江行雨看上了谢宴辞,之后谢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借机定下婚约。 江行雨愿意,谢父愿意,唯独没有考虑过谢宴辞的想法。 谢宴辞得知后报名《先进报》的记者招募,自京城奔波而来,一直待到今天。 江行止就是江行雨的堂弟。 而江行雨作为江家唯一的女儿,似乎被江家人宠坏了,在京城的风评并不好? 这一点谢宴辞没明确告知,是林晚秋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的。 解释的很好,很详细,连前因后果都有。 就是一点。 “你跟我解释这些干什么?”林晚秋疑惑。 谢宴辞语气一噎,后面的话梗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解释。 只是看到林晚秋进来,听到她说知道他有婚约一事,莫名的心虚又慌张,生怕对方误会他。 可面对林晚秋一句轻飘飘的‘干什么’。 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下来。 “没什么,怕你出去乱说,坏我名声。” 林晚秋翻个白眼给他看。 “谁会无聊干这种事?再说了,你目前不是单身一个吗?” “就算你有一个真正的未婚妻,又没顶着婚约去朝三暮四,哪有坏名声的地方?” 理论上是这样。 但… 谢宴辞瞥了林晚秋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对方误会。 “我没有未婚妻。” “行,好的,知道了,”林晚秋一个三连出去,紧接着问,“你下午怎么办?” 本来想着还有江行止在,或许不需要她留下。 可江行止溜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似乎不方便。 显然谢宴辞也想到这一点,绷紧脊背,蜷在被子里的手捏着被角。 “我这里没人帮忙,不如…” “嫂子!” 门外一声呼唤,打断谢宴辞的话。 小张三两步走进来,颇有礼貌地站在二人面前。 未语人先笑。 “嫂子需要帮忙吗?” “团长说了,谢同志帮过嫂子,是他的恩人,可谢同志在这里举目无亲的,他不能不管,特意让我过来帮着照顾。” 谢宴辞:…… 被子下的手捏得更紧了。 林晚秋松口气,要是谢宴辞真没人帮忙,她单独留下来也不是个事,本来也是想回报社找男同志帮忙的。 小张的出现刚刚好。 她征求谢宴辞的意见:“你觉得呢?” “要是你觉得小张不行,我就去报社寻人。” 谢宴辞脸色略带阴沉,难堪地应下。 “不用。” 小张笑眯眯的:“嫂子,有我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下午报社应该还有工作,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 小张为人靠谱,办事让人放心。 林晚秋放心地走了。 谢宴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扯开被子。 小张靠谱地上前,关切地询问。 “谢同志想下床上厕所吗?来来来,动作慢点,我扶着你。” 谢宴辞闭了闭眼,用力地重新盖回被子,靠在病床头闭幕眼神,再也没说一句话。 小张尽职尽责地守着。 “原来不是上厕所?谢同志别不好意思,有事就吩咐我帮忙,我一直在这里。” 说完他找了个板凳坐下。 想起来之前陆沉舟吩咐的那些。 帮林晚秋照顾谢宴辞,做事不能让人挑出理来,他没做错吧? 咋看着还不高兴了? …… 出去的时候,林晚秋在路上碰上蒋稻礼和肖建华。 后者手里拎着东西,正往前者手上递。 递完就走,毫不留恋。 目送肖建华离开,林晚秋凑到蒋稻礼身侧。 “这是什么?” 蒋稻礼无奈地摊开纸包,露出里面一整条的奶油卷。 “肖营长说他那天吃完奶油卷就惦记上了,自己琢磨着做出来,谁想到做的多吃腻了。” “他记得我喜欢吃,不想浪费好东西,就送到这里给我。” 林晚秋看了一眼。 这个大小的奶油卷,里面的奶油少说也不低于80克,考虑到肖建华第一次提取奶油,操作不熟练,至少需要七八斤的牛奶才可以。 这年头搞到一斤牛奶都不容易,七八斤更是得费好大心力,哪能有多的吃到腻的奶油? 要说起来,总离不开精心准备四个字。 林晚秋抿了抿唇。 个人的感情冷暖自知,她身为外人不好插手,但事情总会按部就班发展,能留下来的就是适合的。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林晚秋也去看过谢宴辞。 有时江行止就在一旁,照看的同时嘴上还不饶人地说着让谢宴辞对他姐负责的话。 有时蒋稻礼也在,带着学来的新样式,借照顾病号的名头给江行止带饭品尝。 当然,这些时候总少不了小张。 小张认真贯彻落实陆沉舟的指令,一直坚守在病房的第一线,坚持以照顾谢宴辞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维护病房内的和谐稳定。 同时还严防死守,坚决阻止林晚秋的靠近。 去过几次以后,林晚秋豁然开朗。 某天晚上,在把陆沉舟勾的不上不下,正要俯身而下的时候。 忽然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等等,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 关键时刻被打断,陆沉舟额角青筋绷紧,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但还是听话地停住动作。 林晚秋眼睁睁看着,一点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冷不丁蹦出一句。 “你特意让小张去谢宴辞那里照顾着,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陆沉舟垂眸看去,撞进身下女子洞悉的杏眸中。 先前被勾起的火,一下子灭了。 第234章 你可以坏 “我…”陆沉舟语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林晚秋的神色。 林晚秋抬眼嗔他:“怎么?还没想好借口?” 陆沉舟冷汗当场下来。 “什么借口?” “不然呢?”林晚秋戳了戳他胸口,换来对方一声闷哼,她手下动作不停,一下比一下戳的更重,“缩头乌龟一样,戳一下动一下,有时候连戳几下都不动。” “你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壳里,像是生怕碰到什么禁忌一样,总是需要我一次次引导,每次都要我主动。” “你有没有想过?主动多了,也是会累的。” 陆沉舟沉默很久:“抱歉。” 林晚秋:??? “我的意思是让你张张嘴,把事情说清楚,包括以后有事也要提前说,不管什么事不要在心里憋着,直接开口问我,你却只顾着跟我说抱歉?” 陆沉舟再次沉默。 林晚秋简直恨铁不成钢,食指一弯敲在他的头上。 “我让你说话呢是让你光出气了?教这么久都教不会!”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要听。” 她哼了一声,转头背过身不理陆沉舟了。 陆沉舟眼中有一瞬颓败,很快揽住林晚秋的腰将她往怀里按。 林晚秋甩开他的手,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陆沉舟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暴自弃般开口。 “是,我让小张去照顾,是有别的想法。” “你和谢宴辞走的近,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只要一想到你会单独去照顾他,以及在照顾人时可能会有的接触,我就控制不住地嫉妒。” “我不想你去,所以才找了小张,叮嘱他在那边看着。” “是我的错,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明天就让小张撤下来。” 说什么嫉妒不嫉妒的,不就是吃醋吗? 虽然林晚秋觉得和谢宴辞之间不仅没暧昧,还互相看不对眼。 但她早习惯了陆沉舟的这个性子,并未对此生气,只是想激一下他。 这些解释和她想的一样。 她只好奇一件事。 “不能直接跟我说吗?为什么要背着我搞小动作?” 陆沉舟声音越来越低。 “我怕你觉得我太坏了,不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 有时候他想让林晚秋不论什么时候,眼里、心里,全都只有他一个,稍微有个关系亲密的异性就如临大敌。 他觉得林晚秋就像成熟的蒲公英一样。 即便目前是长在他这片地上,但摇摇欲坠,随时有逐风奔跑的可能。 偶尔冒出来的莫名想法和心中疯长的阴暗心理。 陌生到让自己觉得可怕。 隔着六年无望的时光,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林晚秋携光而来。 如今对他的好就像偷来的一样。 他不是不愿说,是不敢说,不愿去赌任何一丝林晚秋会离开的可能性。 他承受不起。 林晚秋听的满头黑线。 翻过身给他一个当头棒喝。 “你的脑袋瓜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这不就是很正常的吃醋吗,有什么坏的?” “你见过谁家两口子因为对方吃醋离婚的?” 陆沉舟像是猛然惊醒,愕然反问:“吃醋?” “不然呢?”林晚秋侧躺着仰头看他。 “你能不能别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想的这么脆弱?” “是,过去的六年我们之前是有误会,可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呀。” “我们申请了家属院,补办了新的结婚证明,甚至还…” 她羞涩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还这么亲密地在一起了。” “我们是目前最亲密的人了,你能不能试着放下心防?至少在我们彼此面前不要过那么累。” “有意见,有想法,哪怕是对我的不满,都可以指出。” “咱们可以讨论,可以论辩,可以讲道理,就算到最后还是你服软,起码让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吧?” “我需要并肩作战的爱人,齐头并进,而不是无条件服从的傀儡。” “陆沉舟,我允许你有个人意志,允许你有小情绪,更允许你吃醋、嫉妒。” “你可以不那么伟大、光明、正义,你可以世俗,可以不完美,甚至可以有那么一点坏。” “这些都不妨碍——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不会因为这些离开你。” 月明星稀。 今晚的月亮格外亮,月华洒进屋内,照耀在林晚秋的脸上,竟是如此圣洁。 陆沉舟的前半生从未被人坚定的选择过,这是第一次。 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滚烫的血液漫过心脏,将震响的扑通声闷在其中。 交织成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种感觉陌生的让他浑身颤栗。 他抬起头,眼尾是红的,却没有泪。 深深地望进林晚秋的眼里。 “我…试试,你等等我。” 没那么坚定的回答。 林晚秋反倒挺满意。 陆沉舟都28了,没几个月就要29岁了,他们之间错过的也有六年,性格习惯早已养成,要是真说现在就改了才是胡乱答应。 现在这样算是真诚。 她嗔了一眼,故意带着点揶揄:“那陆团长可要说到做到。” “下次再有这种让我猜的事,我就算猜到也不说,还会故意跟你反着来,让你躲在背地里难受。” 画风转变太快,陆沉舟哭笑不得。 倒是缓和几分气氛。 他用力拥住林晚秋。 “下次再犯,任你处罚。” “一言为定!” …… 知道陆沉舟的心结所在,林晚秋虽然自觉和谢宴辞互为清白,也没有再在他雷区上蹦跶。 她很放心小张的照顾,后面的几天再也没去过部队医院,就算送去礼貌关心的时候,也是借着小张的嘴转达的。 陆沉舟显然很满意。 具体的表现就是晚上… 不能再具体了,全是不能播的内容。 总之…服务意识越来越好。 林晚秋被伺候的飘飘忽忽,一连几天走路都像在踩棉花。 直到这天。 陆沉穗带来好消息。 “程婶答应收我为徒啦!” “不过她让我不要对外说,另外她还说…” “说什么?”林晚秋看出她欲言又止,不得不追问。 “说要和我弟、弟媳,一大家子一起吃顿饭,”陆沉穗带了几分慌,“她不会知道咱们几个的关系,接近她是有预谋的了吧?” 第235章 你喜欢林晚秋 林晚秋安慰她:“大概跑不了这个原因。” 陆沉穗悚然一惊,这也叫安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看程婶什么时候时间方便,约时间吃饭啊,”林晚秋神情自然,不再逗陆沉穗,颇有些忍俊不禁的解释,“都是一个地方的,你的个人信息又从没骗过对方,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啊!原来是这样!”陆沉穗惊呆了,瞪圆一双眼,一脸懵,好半晌才回过神,“不对啊,那你还让我这样做?” 林晚秋眉头一扬。 “这可不一样。” “起码现在来说,就算程婶提出找我们吃顿饭,但关于拜师的事也是应了的吧?” “这事你不用多想,到时候实话实说就行。” 陆沉穗惊慌地来,懵懂地走,到最后也没想清楚。 林晚秋没长篇大论解释,只让陆沉穗问过程秀兰,将几人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傍晚。 这个时间里,谢宴辞出院了。 小张得以功成身退。 与之相对应的,江行止仍阴魂不散追着谢宴辞,时不时来报社报道,美其名曰帮堂姐盯着未婚夫。 以及… “你现在想我的次数,还挺频繁的。” 林晚秋嘴角抽动,看向说是来找她,实际上连目光都没在她这里留多久的蒋稻礼身上,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蒋稻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讨饶。 “好姐姐,行个方便,下次回京给你带好东西回来,多担待一下。” 林晚秋就是调侃,没真生气。 她装模作样地应下,在一旁看三个人的单箭头。 偶尔也会有她和谢宴辞的工作交流。 两个人大概真是性格不合,时不时怼上两句。 和过去的相处方式相差无二。 更多时候是在看热闹。 没想到很快会被波及。 总编进来派任务的时候,随手一指林晚秋。 “文工团的采访你去吧。” 屋里几个人的表情齐齐一变,欲言又止的。 总编是新上任的,不清楚过去的一些传闻。 马上是二月二龙抬头。 去年文工团多次下乡汇演,在群众中引起不小的影响。 这次总编的要求就是让林晚秋借二月二晚会的由头,间接联系到文工团对去年下乡汇演的整体总结,从中总结出为基层服务的经验,做一篇军民鱼水情的报道。 很正常的采访任务。 屋里却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往日听过陆沉舟和柳雪的传闻,甚至见过那日大雪天柳雪在门外等林晚秋。 而柳雪就是文工团的。 一时间,几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在林晚秋身上。 林晚秋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自周家搬走后,她就没见过对方。 但她不怕事,自觉坦坦荡荡,不怕去文工团采访。 一口应下。 “好!” “我去!”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晚秋循声看去,视线落在谢宴辞身上。 他对任何事都淡淡的,连本职工作都不积极,上面有任务就做,没派任务也不会主动找活干。 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 她抿了抿唇,正想退出采访让给谢宴辞。 总编却大手一挥:“既然你们都想去,就一起去吧。” 二人出来时,正碰上现在窗口附近的江行止。 对方看了眼林晚秋,又看了看谢宴辞,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来回回的,目光古怪。 去文工团的路上,他还不远不近地跟着。 林晚秋摸不着头脑,问谢宴辞。 “你未来小舅子怎么回事?” “他不是我小舅子!未来的也不是!”谢宴辞否认很快。 林晚秋觉得他反应过激。 “我就开个玩笑。” 谢宴辞紧随其后:“玩笑也不行。” “没有这种可能性。” “都是江行止胡闹,我不可能和江行雨在一起。” 说话时,他认真地看着林晚秋,目光中像是有什么未尽的情绪。 林晚秋恍然地哦了一声,神秘兮兮地换了思路。 “你讨厌包办婚姻,所以这次急着去文工团,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女同志,早点解决个人大事,省得对面再惦记?” 谢宴辞眼神一言难尽。 “林晚秋。” “嗯?” “你有时候挺聪明的。” “什么叫有时候?” “对,只是有时候。” 回完这句,谢宴辞大步而去,越走越快。 风中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林晚秋:??? 好好聊个天,咋还人身攻击了? 就算他们俩关系不好,也不兴这样说,她就是实打实的聪明好吧! 她跟谢宴辞果然是相看两生厌的对抗性冤家,没有一点缓和的可能性,不知道陆沉舟吃哪门子醋。 …… 文工团。 林晚秋提了几个龙抬头晚会相关问题后,很自然地引导负责人转到去年下乡的话题。 提到去年下乡,就不得不提起当时跟着的人,更离不了队伍中最关键的人物。 身为台柱子的柳雪。 提到这里,负责人顿了一下,先抬眼看林晚秋。 “为了避免出错,柳雪同志先带人去排练了。” “借的是…368团的位置。” 368团,就是陆沉舟所任职的团。 林晚秋勾了勾唇,面上看不出问题。 “是吗?” “没关系,总编派下的任务总得完成,我去368团找柳雪同志。” 负责人欲哭无泪。 上面只说这两天有采访,让他随时准备好待命,也没说是今天,更没说来的是陆团长那位传闻中的爱人呐。 这寸劲儿,全让他赶上了。 他叹口气,索性不管了。 林晚秋离开去找柳雪,谢宴辞刚好留下来采访其他人。 他动作很快,采访完拿上记录本走出文工团。 迎面撞上江行止。 他看都没看,绕过对方就要离开。 江行止再度拦住他,语气质问。 “你不想回去和我姐结婚,是不是因为林晚秋?” “你喜欢林晚秋?” 一声喜欢直直地怼到谢宴辞脸上。 像是一道清晨的阳光,击穿层层晨雾,将躲藏在雾尘深处的宝珠全部照亮,无所遁形。 他喜欢林晚秋? 谢宴辞的心忽然被烫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一步。 “怎么可能?你别乱说。” 第236章 确认喜欢 江行止却像个倔驴一样,认定了这个说法不肯回头否认,步步紧逼。 “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独独对她另眼相待?又为什么偏偏因为她改变?” “你以前连声同志都懒得叫,现在叫的那么轻松,唯独对林晚秋还是直呼其名,照常相处。” “还有,我来过五次,其中有三次你都在看林晚秋那里,另外两次,一次林晚秋不在,另一次你在发呆,手指却在桌子上比划着,我远远地便认出那个字,分明是林晚秋的‘林’字。” “都这么明显了,你还想否认?” “我…喜欢林晚秋?”谢宴辞语气艰涩地反问。 难以置信,却莫名契合的一个答案。 能完美解释这些日子他的奇怪之处。 谢宴辞后知后觉。 原来他喜欢林晚秋? “你敢说不是?” 江行止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发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回京城不是为着其他,就是因为有别的歪心思了!” 谢宴辞神情一正,眉眼严厉地低喝。 “和林晚秋没有关系,你别扯上她。” “我早说过,婚约一事与我无关,我早跟江行雨说清楚了,你别胡搅蛮缠。” 江行止到底年龄小沉不住气,听他三番五次这么说,一下子炸毛了。 声音拔高半度。 “你说清楚了就是清楚了?少来!” “我姐这个岁数都没结婚,不是等你还能等谁?” “你耽误她两年,还转头想把她抛下去喜欢别人,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要是再耽误下去,我…我就…我就去找林晚秋,告诉她你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最后一句话说的突兀,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 仿佛没想到会把这层话说出口。 但眼见谢宴辞脸色有变化,想起远在京城的堂姐,少年人的执拗不允许他退缩。 江行止立刻又扬起下巴。 “别觉得我做不出来!为了我姐,这点事算啥?你要是逼我,我就…” “够了,”谢宴辞冷声打断,眸底冷冽一片,“林晚秋早就结婚了,你别去打扰她。” 这眼神之下,倒像江行止在做什么不耻的事一样。 江行止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是,他先前的话是不地道,可为了堂姐,说两句狠话又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 “那得看你打算怎么做!” 谢宴辞神情平静,连看都不再看他。 “过段时间我会回去一趟,陪你去跟江行雨说清楚。” “先说好,只此一次。” “我会找她说清楚,但她非要不听的话与我无关。”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我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不愿意,就牺牲自己去成就你们所有人的想法。你们更没权利要求我这么做。” 话毕,他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身,凌冽的目光直直撞到江行止的脸上,定格等待。 江行止福如心至:“如果你能做到说的那些,和我姐之间两清的话,我跟林晚秋说那个干什么?” 谢宴辞收回目光,再也没回头地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身后江行止小声嘀咕。 “就算你做不到,我还能出去乱说不成?”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负责任,闹得满城风雨让行雨姐伤心。” “不过林晚秋居然结婚了?好啊,好你个谢宴辞!” “放着行雨姐不要,一跑就是两年连京城都不回,宁可在这里喜欢已婚女同志都不愿意见行雨姐一面。” “你简直是…简直是…” 少年人心性的小少爷搜肠刮肚,吐出来自认恶毒的三个字。 “简直是太坏了!” …… 林晚秋在去往368团的路上。 倒不是不信任陆沉舟。 自柳雪出现后,对方三番两次往他们跟前跑,虽然她不像林春娇一样主动挑事,但这样一趟一趟的也挺折腾的。 林晚秋确定陆沉舟不会做出格的事,可就算是没缝的蛋,也不能让苍蝇蚊子总围着乱转。 多糟心啊。 自来这边以后,她还没去过团里。 按理说,一个团应该在两千人左右。 林晚秋以为会看到相当壮观的场面。 没成想过来以后,只看到孤零零的训练台上,文工团的人正在上面排练。 四周的兵没几个。 疑惑刚起,小张就从训练台后面窜出来。 “嫂子,您怎么来了?团长正带人在五公里外训练,我马上派人去通知团长过来。” 他忙不迭告知这些,生怕林晚秋误会一样。 林晚秋一怔:“五公里外?去这么远?” 小张嗯了一声,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为了配合文工团的工作,训练台暂时用不了,只能先去负重越野。这很正常。” “嫂子不用担心,我骑着车子,很快就能到。” 林晚秋听得唇角一抽。 她是很放心陆沉舟,但这也太值得放心了,直接跑到五公里外避嫌。 眼看小张甩开膀子就要跑走。 林晚秋一把拉住他。 “不用,我不是来找他的。” 小张心里咯噔一下:“那嫂子是…” 林晚秋看向训练台:“找柳雪同志。” 小张笑的僵硬:“我去帮嫂子把人叫过来。” 转过身,他脸上的笑一下子了,连脸上的汗毛都透着苦。 趁林晚秋不休息,他三两步绕到训练台后方拦住一个兵。 “十万火急!” “去,赶紧骑车去找团长,告诉团长嫂子上门了,点名要找柳雪!” 被拦住的人领命而去,把车蹬子蹬的飞快。 小张抹了把冷汗。 陆沉舟对林晚秋的重视有目共睹,可别到时候出问题落他头上。 肖营长惹到团长被折腾的模样,他可都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他狠狠打了个冷颤。 一步一步挪向台上找柳雪。 柳雪仍是那副样子。 见到林晚秋备显无辜,完全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林晚秋同志,我们已经在你们的要求下搬走了,今天也只是在团里的要求下过来借用训练台排练。” “你来找我干什么?是,我是喜欢过陆沉舟,但那时候是你连过来随军都不愿意,我以为你们要离婚,但我什么都没做过,始终清清白白。” “你现在过来,是连训练台都不让我用了?” 细细听来,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委屈。 第237章 想哭就哭 林晚秋眉头轻扬。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倒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她觉得好笑,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接触到她视线的瞬间。 柳雪像是被吓到,脸色瞬间煞白,啊的一声后退半步,眼泪当场出来。 颤抖得像风中摇曳的白花。 哽咽着。 “我知道…是我不该来这里排练,不该来打扰陆团长。” “是我冒昧了,对不起!” 随着她鞠躬致歉的动作,两行泪滴落在地。 可怜极了。 柳雪先前惊呼的那一声,声音不小。 周围人几乎都听到了。 训练台上的几个文工团的人,更是齐齐将目光投向这里,有些更为关心的甚至还向这边走了几步。 柳雪忽然抬起头,露出泪涔涔的泛红双眼,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都是上面的规定,你别怪陆团长。” “我和陆团长…过去是被传过一些不实的话,但你要相信陆团长,他是个好人,绝对没有二心。” “今天你来找我的事,请你回去别跟陆团长乱说,他平日里练兵已经很累了,不要再让他分心其他,我也不会告诉他这些。” “我会全当你今天…没有来过。” 她这么说着,眼泪却流的更凶了,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肯让自己哭出声。 林晚秋:…… 见到柳雪的这几次,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在哭。 她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反倒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与她相反的是围观者,尤其是同文工团的那些人。 一个个看的义愤填膺。 “那个就是陆团长乡下来的媳妇?果然泼辣不讲理,追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早就说她配不上陆团长,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待到现在,可惜陆团长那么好一个人,摊上个这样的。” “我们排练为的可是龙抬头这样的节日,要看节目的是全体部队,她凭什么拦着?一点大局都不顾,就知道欺负人,争风吃醋,真是上不得台面。” “小雪性格这么好的人都被欺负哭了!可惜陆团长不在,不然真该让他看看,他默许留在这里的乡下媳妇背地里到底有多坏。” 众人一句接一句,越说越气。 有几个男同志看起来被气的狠了,甚至往这边走了几步,一副怜惜柳雪,要为柳雪出头的样子。 林晚秋左看看那几个,右看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天翻地覆的柳雪,颇觉好笑。 她拿出采访介绍信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圈。 语速不紧不慢的。 “之前就想要说,但是柳同志好像很懂的样子,连问都不问,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那么现在我重新介绍。” “《先进报》采访任务,采访柳雪同志和在场各位关于前段时间下乡汇演的心得体会,麻烦大家配合一下。” 话毕。 柳雪的哭诉声戛然而止。 其他人的脚步也定在当场。 “采访任务?” 与此同时,陆沉舟骑车而至,挡在几人面前,回头关心地问林晚秋。 “你怎么过来了,没事吧?” “没事,有个采访,”林晚秋淡淡勾唇,扫视几人一眼,“就是听了会儿狗叫。” 刚‘狗叫’完的那几位,被骂的脸色涨红。 奈何他们本来就有错,当着陆沉舟的面什么都不能说,气得头顶生烟。 陆沉舟看出什么。 他没点破,嗯地一声应下,将车子交给迟迟而来的小张,不知从哪搜罗出来桌椅,将桌子摆到林晚秋面前,又拿椅子放在她身后让她坐下,这才站到她的身后,锐利的目光直视对面几个人。 “继续采访,我也听一听。” 语气不轻不重的,却让人莫名心头一紧。 柳雪上前,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挤出一抹笑。 “陆团长你别误会,我哭不是因为林同志,你别怪林同志。” 陆沉舟睨她一眼,脸上透着莫名其妙。 “我没误会,你想哭就哭,关晚秋什么事?” 柳雪的笑僵在脸上,下意识往边上看余下的文工团成员。 尤其是离得近的,本来准备近前帮她的那几个男同志。 柳雪相貌清纯,此时眼底含着泪,更显柔弱,让人不自觉升起保护欲。 往日在文工团男同志间尤其吃香。 可今日,顶着陆沉舟睨来的那一眼,几人就像被定住一样,没一个敢动的。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排练,林记者你先采访小雪,我们就在那里,有需要随时找我们。” 几人再没敢看柳雪一眼,一个两个的跑回训练台。 柳雪擦干的眼眶又湿了湿。 林晚秋看的头疼:“就几个问题,你要是不想回,我就去找别人。” 柳芳惊得抬头,手指搅着衣服下摆,又抬头看了陆沉舟一眼,脸颊微红。 “我…我可以的。” 受不了她这个目光,林晚秋快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又找了另几个一同下过乡的,匆匆结束这次采访。 好不容易采访完,她长出一口气。 陆沉舟揉揉她的肩。 “累了?” 林晚秋摇摇头:“心累。” “因为柳雪?”陆沉舟垂眸看过来。 看着他这张俊朗的脸,林晚秋不禁感叹。 “还不是怪你这张脸?到处招蜂引蝶的。” “先头一个林春娇,现在又一个柳雪,没个安生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她也知道,陆沉舟虽然长得好,可要是没现在这身绿皮,桃花也不至于这么旺。 她泄愤似的吐槽一句,就打算离开。 却听身后男人低笑。 一声低语清风徐来般的钻入耳中。 “那你喜欢吗?” 林晚秋回头看去。 男人长身玉立,硬朗的眉眼低垂着,凤眸盛满笑意,唇边含着一抹轻笑。 像是春日里探出枝芽的梧桐,刚经历过一场寒冬,看似枯黄无叶,内里却全是生机。 只有靠近它,才能感受到它的美好。 她笑了,笑得眉眼弯起。 “当然喜欢。” 陆沉舟牵起她的手,笑容一顿。 “手这么凉不说,给你泡杯红糖姜水,进屋暖和会儿再走。” 林晚秋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这里也有红糖姜水?” 陆沉舟但笑不语,手抓得更紧了。 林晚秋跑不掉,认命地跟在后面等着去喝那该死的红糖姜水。 这一幕落在远处训练台上,柳雪的眼里。 眼底刺痛。 第238章 本来就不难 柳雪想起这几次三人的相见。 几乎是每次。 都是她空留原地,看着二人携手而去的背影。 而她的泪,她的苦,她的痛。 无人看见。 如今再次面对这样的画面,对比先前受到的屈辱,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哭着从训练台上跑了出去。 柳雪悲痛欲绝。 不知跑了多久,她寻到一处无人角落,终于可以伤心地、肆意地、无所顾忌地放声哭泣。 “呜呜呜…” 江行止走在路上,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哭泣声。 他眉头一皱,脚步转向那个方向。 没走几步,一个瘦小无助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雪蹲在大树后,瘦弱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像株被风雪打蔫的白茉莉。 身上的演出服还没来得及换,红得有些扎眼,更衬得一张笑脸惨白。 整个人看起来无措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碎掉。 看着就让人想伸手扶一把。 江行止往前走了一步,不自觉低下声音。 “这位同志,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柳雪抬起头,露出一双略显红肿的眸子,声音带着哽咽。 “我没事。” “我,我不是故意在这里打扰你的,我马上就走…” 不等江行止再说什么,她没有停留地走了。 江行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好像听见,那位女同志离开时又哭了? 江行止收回目光往回走,没走多远,看到与他反向而行的林晚秋。 林晚秋边上还有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同志。 那位男同志丰神俊朗,周身气度不比谢宴辞差,某些地方看起来比谢宴辞长得还要好。 江行止不由多看几眼。 总觉得这个人的某些地方,看起来有点熟悉的样子。 但他确定以前没见过这位,他想了想没想通,暂时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林晚秋注意到对面的视线,礼貌打招呼。 “江同志。” “这位是…”江行止仍觉得似曾相识,好奇地指着陆沉舟问。 林晚秋索性直接给他们两个各自介绍。 “这位是我的爱人陆沉舟,这位是江行止,我之前跟你提过,新调过来的,和谢宴辞同志是旧相识,是位不错的同志。” 江行止上下打量陆沉舟一眼,主动伸出手。 “你好陆同志。” “江同志好。” 陆沉舟姿态平和,挑不出一点毛病地与他握手。 几个人客气地聊了几句,各自分道扬镳。 陆沉舟重新牵起林晚秋的手。 林晚秋嗔他一眼:“还在外面呢,也不怕你手下的兵看到了笑话你。” 陆沉舟不仅没觉得羞,腰杆子反而挺得更直了。 “我有媳妇牵,他们没,谁笑话谁?” 林晚秋没绷住,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你还骄傲上了?” “嗯,”陆沉舟指尖在她手心摩挲,一丁点都不否认,“骄傲。” 林晚秋手心发痒,缩了缩手指,不自然地换话题。 “我来找你的时候,小张说你在五公里外拉练。” “是因为文工团过来了,给他们挪位置?” 陆沉舟:“对。” 林晚秋哦了一声:“那也不用退那么远吧?” “她可能对我有别的心思,你知道的。”这个她很明显是在说柳雪。 说话时,陆沉舟瞥过来一眼,惯常凌厉的眼尾向下低垂着,凤眸里的锐光淡了,藏着点说不出的涩。 看起来竟透着几分委屈。 好像在无声控诉林晚秋根本不在意他是否会避嫌,对他这个人都不在意一样。 林晚秋尴尬地眨了眨眼,抱住他的手臂哄着。 “我知道这些,可我相信你呀,我相信你就算当着对方的面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再说了,如果不是我刚好赶上要采访,根本不知道柳雪在这边训练这种事,你没必要这么折腾。” 陆沉舟呼吸一滞,任由女子的柔软贴在身侧,声音放的更轻。 “不是折腾,是拉练,拉练本来就是必须的。” “嗯?”林晚秋抬头看他。 这就有点偷换概念了。 陆沉舟笑得坦坦荡荡,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你能相信我,我很高兴。” “可和心思不同的人保持距离,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我不能因为你的信任,或者你不在场就不去做。” “可能一次两次没关系,三次四次以后呢?” “但凡有哪一次让你在事后知道,觉得我没做到位,因此产生嫌隙就晚了。” “更何况这本身就不难。” 他说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他说这本身就不难。 他说的时候语气轻松,却给足林晚秋安全感。 林晚秋抱得更紧了,恍然间反应过来。 “你不是挺会表达的吗?干嘛以前像个闷葫芦一样?” 陆沉舟手臂被卡在二人中间,不敢挪动。 他努力忽视其上传来的异样之感。 “是,我以前不敢说。” “但我答应过你,我会试着去说,去表达。” 这是他迈出的一步。 后面还会有很多步。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主动向前迈步已是不易,若是在迈步途中碰壁怕是有不进反退的可能。 林晚秋根本不给他后退的可能性。 当下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后,踮脚往上一蹦。 啪叽一口。 亲在陆沉舟的脸上。 收获当事人袭来的一眼。 林晚秋言笑晏晏:“再接再厉!” 陆沉舟眸光晦涩:“再接再厉还会有奖励?” 不就是亲一口脸吗? 林晚秋不觉得这有什么,点点头当场应下。 压根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以后的好多次,每次颁发奖励,被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时候,林晚秋都在后悔此时的口无遮拦。 还是太年轻了。 可惜没有早知道,现在的林晚秋相当满意,携着陆沉舟的手往回走。 今日便是与程秀兰约好的聚餐时间。 已是傍晚时分,他们要回家找上陆沉穗几个一起过去。 另一边。 江行止刚回宿舍,还没来得及去食堂便收到蒋稻礼带来的饭。 他疑惑地看过去,眉头微微蹙起。 “蒋同志,我说过见面是家里人的安排,你不用因此特意照顾我。” “食堂有饭,我可以去食堂吃。” 一开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疏离又礼貌。 第239章 确认 蒋稻礼眼底的期待稍退,唇角的弧度淡了,但很快重整旗鼓。 举止大方得体地应下。 “刚学会做饭,没有掌握好量,饭做多了。” “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咱们都是京城来的,两家人又认识,理应多照顾一点。” “这些你拿去吃,就当帮我锻炼手艺。” “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就告诉我,谢谢。” 话说到这里,江行止不好再推辞,接过她手里的饭菜,在对面期待的目光中当场吃了几口开始点评。 蒋稻礼时不时插上几句。 两人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 聊到一半,江行止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部队医院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见过蒋稻礼和林晚秋说话。 谢宴辞分明该给堂姐一个交代,可他却心思游离喜欢上已婚的林晚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话音一转。 “你和林晚秋…是朋友吗?” 蒋稻礼只想跟他多聊天,亲近关系,闻言没有多想地点点头。 “是啊,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怎么了?” 江行止:“那你知道…” …… “就知道是你,沉穗这孩子老实巴交的,没那么多心眼子,她做这些事都是你教的吧?” 林晚秋带着家里人如期而至。 一见到她,程秀兰就开口数落,语气中带着看破后的了然。 哪怕早被林晚秋提醒过,陆沉穗听见这话也难掩尴尬,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道歉。 反观林晚秋不慌不忙,上前握住程秀兰的手,面上不见尴尬,只让对方看她真诚的俩大眼珠子。 “程婶是有大智慧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程婶。” “什么大智慧小智慧,还不是被人骗得团团转?”程秀兰一甩手,转身背对她。 林晚秋笑着走到她的正面。 “当初我入职先进报,接到的第一例采访任务就是跟您,到现在记忆犹新。” “那时您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神情中不乏遗憾,分明是遗憾一身手艺后继无人。” “现在好了,二姐是个有天赋肯下苦头的,您不用再担心了。” 程秀兰没好气地看过去。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林晚秋呀了一声,故作惊讶道:“今晚的饭,不就是感谢宴吗?” 程秀兰没绷住,一下子笑了。 “不愧是做记者的,油嘴滑舌,我可说不过你。” 她确实有想要传承,又担心这门手艺会害人的矛盾心理。 可去年那帮人被打下来了,按理说后面会越来越好,再加上她挺满意陆沉穗的为人,没真的生气,要不然也不会叫几人过来吃饭。 一笑之下,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很快两人有说有笑。 只有陆沉穗一脸的懵。 不是,刚才还生气要吵起来,现在就没事了? 一顿饭吃的有说有笑有懵。 回来的路上,陆沉穗仍没想明白,林晚秋给她掰开揉碎讲人性。 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拴法。 做事从个人性格以及心理需求分析,权衡利弊和达成目的的方法,必然事半功倍。 她教陆沉穗,不求对方当前能理解,哪怕死记硬背也好,在日后的实践中经历多了自然能学会。 陆沉穗灌了一脑袋知识,晕乎乎地带丫丫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沉舟哄好冬冬,回来若有所思地问林晚秋。 “你教二姐这些,日后想让她帮着做的事是什么?” 单纯进行纺织、刺绣的手艺活,用不到这些。 改革在日后,能乘东风挣金的机会也在日后。 如今做买卖尚且属于投机倒把。 林晚秋不好直说,只道:“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防止对面继续追问,她拿出高中课本研读。 灯光昏黄,洒在林晚秋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朦胧罩子。 看不清,摸不透。 内里透着神秘。 陆沉舟目光落在上面,那颗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忽然又飘了一分。 他握拳摁在胸口,压下这份不安。 …… 这几天林晚秋觉得谢宴辞怪怪的。 她明明在年前就开始独立采访了,可这几次采访谢宴辞却总跟她一起过去。 到那里也不抢她的采访任务,只在一旁跟着看。 像是被她带着上手的新人一样。 又一次采访,林晚秋实在没忍住,一个白眼正冲着翻出去。 “谢宴辞,你最近越来越懒了。” “你的伤恢复到现在应该问题不大,可你还在划水,是觉得报社现在任务不忙,跑我这里偷懒来了?” “信不信我告诉总编,让她把你的任务排满?” 乱七八糟的在说什么? 谢宴辞这几天被一个问题困住,在林晚秋开始采访后惯例在思考。 此时他尚未回过神,只看到眼前一开一合的粉嫩薄唇。 林晚秋没得到回应,再看眼前之人明显心不在焉,一副神游外物的样子,像是没有听她说话。 她一时气恼,提高声音。 “谢宴辞,我在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脑子被狗吃掉了?” 谢宴辞猛地回过神,视线飘忽地回话。 “啊,吃,看起来是挺好吃的,不对,是…” 林晚秋:??? 一整个目瞪口呆。 “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做采访任务,你在那里想着开饭的时候该吃什么?” “我…”谢宴辞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落入到这么狼狈的境地中去,只能竭力偏过视线,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两瓣红唇,哑声道,“我没有。” 林晚秋不是好糊弄的。 “那你说说,我刚才说的是什么?” 谢宴辞说不出来。 林晚秋叹口气:“你伤的是胸口,不是脑子。” “单独分给我的采访,我自己一个人能对付,要是你实在觉得精力不济,我可以替你跟总编请假,暂时接管分给你的任务,等你休养好了再来。” 反正谢宴辞现在也是单纯跟着她,帮不到一点的忙,起一个承上启下的花瓶作用。 谢宴辞不是累,更不是想偷懒。 他这几天跟着林晚秋,纯粹是想确认一件事。 就在刚刚,他终于能明确确认下来了。 江行止说的没错。 他确实对林晚秋的感觉不一样。 他没有喜欢过人,如果这种感觉就是喜欢的话。 那么他无法否认,他喜欢上林晚秋了。 第240章 谢宴辞跑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 谢宴辞心口酸胀堵塞,看着林晚秋的脸,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巨大荒谬感。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一个在与他认识的时候便有夫有子,和另一半感情看起来还很好的人?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会任劳任怨,以德报怨的好人,也没有被一些世俗的道德所绑架过。 但这也太不道德了。 谢宴辞难以接受。 他跑了。 留在原地的林晚秋:……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 她很礼貌地给建议,谢宴辞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当面跑走了。 林晚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到谢宴辞本来就不同寻常的脑回路上。 总之她的建议已经给出。 下次要是谢宴辞继续跟着她当花瓶不干正事,也不去正常请假休息的话,她就找总编去评判。 …… 次日。 林晚秋进报社门的时候,就看到周大姐正和小陈在那里说着什么。 她走近后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 “…过来的两年一次都没回去,就连过年都是在这边过的,这次怎么突然要回去,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他走的时候看起来脸色正常,不像出事的样子,可能…只是想家了?” “或许吧,毕竟两年没回家…” 谁回去了? 林晚秋被勾起一丝好奇,往前靠了靠。 周大姐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到林晚秋的身影,她停下声音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地靠近,低声问她: “你跟谢同志关系好,昨天还一起去采访的,知道他这次回老家干什么吗?” “谢宴辞要回老家?”林晚秋诧异。 周大姐纠正:“准确来说是已经回了,听说是昨晚连夜走的。” 这么急,能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在林晚秋脑海中一晃眼便消失不见。 她没多想,颇觉好笑地反问周大姐。 “哪里好了?要不是听你们说,我都不知道他回老家了,你还指望我能知道答案?” 周大姐回过神,想到林晚秋已经结婚了,直说她和谢宴辞关系近不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 “谢同志独来独往惯了,跟报社的其他人关系更差,对比来看就你跟他稍微近一点。” “我也是听总编说的。” “总编刚才过来说谢宴辞这段时间不在,他的工作暂时交给你和王记者来做。” 林晚秋嗯了一声以示知道,之后自顾自忙自己的。 周大姐不好再说什么,悻悻退去。 后面总编果然叫林晚秋和王记者过去,交代后面几天的安排。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林晚秋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没想到,中午回家时却看到蒋稻礼在家,正跟陆沉穗学织毛衣。 见到林晚秋,她扬了扬手里的竹制毛线针。 惊叹一声。 “陆姐姐的手好巧,会好多织毛衣的手法,好厉害呀!” 陆沉穗被她夸得脸红,连忙摆手。 “都是基本手法,没你说的那么好。” 蒋稻礼不在意,脸上仍挂着大大的笑容。 “反正比我厉害多了,我一点都不会,接下来的几天拜托陆姐姐教我织毛衣。” “哪怕有一件成品也好。” 她悄悄跟林晚秋解释。 “现在天气转暖,正是穿毛衣的季节,我想给江行止织一件毛衣。” “刚好他现在回京城,按来回路上的时间来算,起码也有七八天的时间,要是回去需要处理事耽误的话,没准十天以后再回都有可能。” “我想趁他还没回来之前织完,给他一个惊喜。” “江行止也回了?”林晚秋惊讶地问了句。 蒋稻礼不明所以:“什么叫也?” “没什么,”林晚秋没多说,而是拍拍她的肩膀建议,“想快点出成品学两三种基础手法就行,不然很难赶上时间。” 这年头大家打扮都朴素,军中汉子更是极尽简洁,日常穿的衣服以简单方便为主。 做简单的样式,对方才更容易时常穿在身上。 听完她的分析,蒋稻礼福如心至地瞪大眼。 “多亏你提醒我!” 她本来想做一件复杂又漂亮的,显得诚意足一点,根本没想这么多。 林晚秋钻进灶房看锅里的饭菜,声音远远地传出去。 “小事,我也会几个复杂的针法,你先练基础的,等熟练掌握后想学其他针法可以找我。” “我看中午家里饭菜做的不少,留下来一起吃吗?” 一下子解决两个问题,蒋稻礼高兴得不得了。 一激动噔噔噔跑到林晚秋面前。 林晚秋狐疑地回头:“你这是…” 啪叽! 她脸上一软。 居然被蒋稻礼抱着亲了一口。 林晚秋瞪大眼。 不等她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她蓦地回头,就见陆沉舟站在灶房门口。 他没动,目光在她脸上落下,又扫过蒋稻礼,眼皮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面对这样的注视,哪怕是自觉磊落的蒋稻礼,神情也僵了一瞬,放下抱着林晚秋的手,尴尬地看看房梁。 “那个…”蒋稻礼抠了抠墙上的土渣,“我要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陆沉舟没说话,薄唇紧抿着。 目光也很淡,不见一丝指控和责怪。 但偏偏这样安静的神色,却让蒋稻礼觉得她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 她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大声提醒以示清白。 “晚秋姐是女同志,我也是女的,女的!” “我就是太激动亲了一口晚秋姐的脸,我们是纯洁的革命战友姐妹情谊!”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我没说不信,”陆沉舟语气淡淡的,收回目光转向林晚秋,声音往下柔了一个八度,“二姐让我过来帮忙端菜,你们回屋歇着。” 林晚秋也挺尴尬的。 她没想到蒋稻礼会亲她,虽然女孩子之间亲一口没什么,可当着陆沉舟的面,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这么一想,她待不下去了,拉着蒋稻礼一起往外走。 林晚秋先出的门,蒋稻礼路过陆沉舟的时候, 他突然冒出一句:“感觉如何?” 蒋稻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香香的,软软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哭丧着一张脸。 好你个陆沉舟,在这儿等着我,都说信了还这么问,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清清白白的事,怎么说出来就这么不清白了? “那啥,我就是…呃…” 蒋稻礼卡壳了。 第241章 装的 “愣着干啥,走啊!” 关键时刻,林晚秋见蒋稻礼没跟上来,从天而降将她从这种窘境中拉走。 回到堂屋,看着蒋稻礼扭成毛毛虫的两条眉毛,林晚秋憋不住笑。 今天这一幕的场景,和当初蒋稻礼误会陆沉舟的画面太像了。 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蒋稻礼面上更窘迫,脸颊红了一大片。 “我还有事,不在这儿吃了。” 她不好意思继续待。 林晚秋拦下她:“没关系,你等等我。” 她重新回灶房一趟,将饭菜端出来。 蒋稻礼不知道她跟陆沉舟说了什么,之后的整顿午饭,陆沉舟都没有回堂屋上桌。 蒋稻礼不是忸怩的人,饭吃到一半便从尴尬中回过神,恢复到正常相处姿态中。 吃完饭,她当即提出告辞。 在林晚秋耳边低声道。 “陆团长好像很在意,你好好哄哄。” “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注意。” 不就是亲个脸,亲了就亲了,都是女同志,大女人家家的,还能这点主都做不了了? 林晚秋大手一挥,让蒋稻礼尽管放心。 “是他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回去好好管管他。” 放完狠话,送走蒋稻礼。 她跟陆沉穗几个说了一声,狗狗祟祟地摸回屋里。 陆沉舟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向外看,先前端回屋里吃的饭还剩了大半。 林晚秋悄声接近,从背后抱住他。 “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沉舟声音低沉。 林晚秋偷偷揉了把他的腹肌,隔着棉衣都能感受到里面是硬硬的。 她将头埋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还生气?” 陆沉舟语气不明:“不敢。” 林晚秋:“嗯?” “不是说我有问题,要管教我吗?”男人语气幽幽。 林晚秋:…… 隔着那么远距离都能听到,狗耳朵否? 她秒认怂:“我就这么一说。当时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而且蒋稻礼是女同志,亲亲抱抱也算正常的。” “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可看到那一幕他还是觉得碍眼。 陆沉舟知道这种占有欲是不正常的,所以他从来都是在克制。 过去的六年,他甚至试着成全林晚秋,放她自由。 是她不要,不远千里过来找他,重燃他的希望。 教他去争去抢,让他再也承受不了别的可能性。 林晚秋绕到他的前面:“我觉得我们得谈一谈。” “你觉得你可以接受的,我和异性、同性相处的点,分别在什么程度?” 两个人要相处下去,就要找到让彼此舒服的点,相互理解、相互付出,不是单靠其中某一人的退让牺牲,彻底违背对方的天性意愿而来的。 通过交谈,林晚秋给陆沉舟传达出一个点,她不需要陆沉舟事事退让,而是会相对尊重他的意愿。 “下次你觉得不高兴可以说,说出来我们再解决嘛。” 陆沉舟拿出手帕给她擦脸。 林晚秋不解地看过去。 “是,我之前是不高兴,”陆沉舟动作不紧不慢,捏了捏她的脸,眼底总算有了几分笑意,语气多出侵略性,“我的。” “行,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 林晚秋任由他动作,凑近去看他。 “现在高兴了?” 陆沉舟睨她一眼,没说话。 林晚秋踮脚吻了吻他的唇:“现在呢?” 陆沉舟弯下腰俯身看她。 两个人离得更近,这下林晚秋不踮脚都能够得着,又吻了吻他的唇。 本就泛红的唇变得更加鲜艳。 林晚秋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 “高兴点嘛,蒋稻礼亲的只是脸,可这里只有你能亲哦,只跟你亲过。” “从前、现在、以后,都只有你。” 陆沉舟神色不明,倒是腰弯得更低了,几乎和她视线平齐。 林晚秋亲了好几下不见动静,有点泄气地往后退。 算了,哄男人这种事来日方长嘛,反正人又不会跑。 有时间不如整理一下采访稿。 谁知不等她退下去,腰上便多了一只大手。 陆沉舟手上一个用力,林晚秋跌入他的怀中。 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吻接踵而至,密不透风。 林晚秋只觉得差点连呼吸都被榨干。 极致的空白中,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陆沉舟是装的,故意骗她主动去亲对方。 真狗!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秋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仅靠腰后铁箍般的手臂支撑着,大口大口喘气。 “陆沉舟。” “何事?” 林晚秋有心想放狠话。 却在触及男人野狼般的眸子后,心尖一颤。 舌头和脑子共同转了个弯。 “就是突然想起来,谢宴辞昨天回京城了,大概要好多天才能回来。”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看过去,神色不变。 “提这个干什么?” 不是你小心眼子,让小张帮着陪床疗伤,严防死守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晚秋忽然觉得陆沉舟可能有点装? 她不给面子地翻个白眼。 “是,是我不该提,那他回来那天我就不提了。” 陆沉舟没出言反对,只用黑沉的眸子,幽幽地凝着她。 林晚秋在某一刻,居然想起前世养过的一条小狗,安静的小狗只会用湿漉漉、像黑葡萄似的眼看着她摇尾巴,不会说话,却把宠都争遍了。 林晚秋顶不住妥协。 “跟你说,知道你容易吃醋,到时候肯定告诉你,好不好?” 陆沉舟移开视线。 就在林晚秋以为这件事已经说清楚,起身打算劝对方再多吃点时。 男人低沉的声音飘至耳畔。 “不是容易吃醋,是在乎你。” 越在乎,就越不想他人染指。 林晚秋勾了勾唇,连眸子都亮了几分。 她想了想,主动告知。 “蒋稻礼有喜欢的了,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二姐学织毛衣的针法,想给心上人织毛衣。” 第242章 江家 具体是谁,林晚秋没透露。 陆沉舟揉揉她的头顶。 “不管是谢宴辞还是蒋稻礼,都没关系,你愿意哄我,我就很高兴。” 林晚秋诧异回头:“那你刚才…” 陆沉舟眉宇上扬,眸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为了让你哄我。” 做了坏事,还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林晚秋直呼好家伙,她以前那个敏感脆弱,连个亲亲都不敢要的可怜小狗狗呢,怎么变成坏狼狗了? 但…林晚秋与他对视,同样跟着笑起来。 耍手段求抚摸的心机小狗,也很惹人爱呐。 经过这么一遭,林晚秋突然在生活细节中,发现陆沉舟不是才开始心机的。 原来早就有过征兆,是她没注意到。 捏着这一点,她乐此不疲地去逗陆沉舟。 对方步步后退,林晚秋步步紧逼。 然后…对面反手一压,她就又被吃干抹净了。 谢宴辞离开后,报社记者少了一个人,任务分摊下来不算少。 几天下来,林晚秋白天忙报社的事,晚上回家还要被陆沉舟忙,没得一刻空闲。 摇晃的灯光中,林晚秋眼含薄雾。 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起谢宴辞。 那家伙啥时候能回来,帮她分担一下白天的工作。 铁人也顶不住这么白天晚上连轴转地使唤啊。 “嘶…陆沉舟,你又使坏!” “专心点,看着我。” 林晚秋被裹着被子捞起来,和陆沉舟面对面。 掐在腰上的手一个下沉。 林晚秋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耳边只有男人低哑的呼吸声。 经久不息。 …… 京城,某四合院。 大晚上四周一片寂静黑暗,江家却有两间屋灯火通明。 伴随其中的,还有叮叮当当的嘈杂声。 “大晚上的又在闹什么?有事白天再做,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觉浅,别吵醒他们。” 江行远看着大晚上翻箱倒柜,不顾全家人都睡下,自顾自发出噪音的妹妹江行雨,上前制止。 江行雨动作不停,仍在翻找,头都没抬地回。 “行止来电话了,说他跟谢宴辞正在路上,明天就能回来。” “这次回来该结婚了,我找找身份证明,等他回来去开介绍信领证。” “对了哥,行止说他在报社工作,你给他在京城安排个类似的活,结婚后总不能再让他跑远,还有…” 江行远听得头疼,耳边的噪音仍不绝耳,他一把握住江行雨的手,压低声音。 “够了!” “奶奶最近精神不济,好不容易睡下,说了别把她吵醒。她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奶奶的身体?” 江行雨挣扎不脱,急得放大声音。 “我在这里找,关奶奶什么事?” 尖利的声音炸响,显然对方一点都没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江行远想到奶奶最近的身体状况,心头升起一股火,说话语气重了,冷笑一声。 “领证?跟谁领?” “江行雨,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到底是太天真还是蠢,认不清形势?” “当年和谢家的婚约,谢宴辞明显不愿意,这两年宁可在躲外面,一次都不愿意回来,这次回来又能怎么样?跟你结婚?怎么可能!” “要是他想跟你结,早在两年前就结了,哪会等到现在。” 江行雨根本听不得这种话,不顾被锢住的双手,对他又咬又踹的。 “还不是怪你和爹?当初你们要是能逼他一把,这件事哪能拖两年?” “你这个亲哥还不如行止对我好,你还有脸说!” 她明显是怨上江行远了,这一口咬的毫不留手。 胳膊上传来刺穿皮肉的痛,腿上也被大力踹着。 江行远看着眼前这位小他两岁,自幼被家人宠坏,任性跋扈的亲妹妹,眼底俱是失望。 江行雨如今28岁,当年出生时正是动荡的年份。 那时的京城还不叫京城,叫北平。 因江家人特殊身份暴露,只能让父亲先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带怀孕的母亲离开转移敌人视线,方便尚在北平的江家人摆脱怀疑,中途父亲安置好母亲后回返营救祖父母。 谁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三年的时间。 母亲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生下江行雨,独自支撑艰难的三年。 直到父亲立功结算,凭借在军中的声名于京城站稳脚跟,才辗转在一个叫青石镇的地方将母女二人寻回来。 三年的时间,母亲熬的一身病,江行雨也比同龄小孩看起来更瘦弱。 祖父母自觉对不住江行雨,再加上她当时是家里唯一的女娃,回到江家后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说起来就是可怜她那时候流落在外的那三年。 直到现在,江行雨已经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和父亲都想过管,可祖父母愿意惯着… 想到这里。 江行远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江老太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看到两人现在的样子,不顾自己的病体,披着外衣匆忙忙进了屋,语气难掩担忧。 “咳咳咳,小雨这是怎么了?” “快跟奶奶说说,大晚上的怎么醒了,是做噩梦吓醒了?” “没关系哦,梦里都是假的,不怕哦,小雨不怕…” 她跟哄小孩似的,上前去拍早已成年的江行雨的背。 拍了两下,发现兄妹俩的姿势不对。 扯下江行远抓江行雨的手,瞪他一眼。 “是不是你欺负小雨了?” “当哥哥没个当哥哥的样,当年要不是小雨,在乡下受苦的就是你了,你还不感激妹妹,整天干的都是什么事?” “来来,来奶奶这里,咱们不理你哥。” 最后一句是跟江行雨说的。 江行远担心江老太的身体,给江行雨使眼色。 “小雨,奶奶身体不好,我们送奶奶回屋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现在知道怕了?哼,晚了!奶奶就在这里,我看你怎么说?” 江行雨眼中只有快意,仗着有江老太在这里,江行远不敢强硬,一甩头就跟江老太走。 江老太揽着江行雨坐在沙发上。 江行雨得意地回瞪江行远一眼,小声告诉江老太关于谢宴辞即将归来的事。 江老太松口气,满是皱纹的苍白脸上露出一抹欣慰。 “这是好事,这两年你硬撑着谁都不嫁,不就是为了等他?” “既然等到人回来,就别耽误时间,抓紧把证领了。” 江行雨又看江行远一眼。 “是哥哥不让我跟谢宴辞领证。” 第243章 江家欠她的 “小远,你是想气死我!” 江老太激动地一拍桌子,声音一大忍不住咳嗽,弯腰在哪里咳了很久,直到江行远递来一杯温水,喝下去才稍微止住,脸色看起来更显虚弱。 江行远握紧杯口,指尖捏的发白,想起医生的叮嘱,心中满是后怕。 “奶奶,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 “休息什么休息!”江老太站起身,脸上溢出一抹悲痛,语气怀念,“当年要不是你父母站出来,带着肚子里的小雨在外面受苦三年,哪还有我们的现在?怕是那时候就被清算了。” “唉,外面太苦了,小雨明明是足月生产的孩子,看起来却比早产的还要体弱多病,当时回来看医生的时候,听到医生说她体弱堪比早产儿,需要好好将养,我的泪当场就留下来了。” “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小雨,把她养的健健康康,无忧无虑。” “这是我们整个江家欠她的!” “现在小雨就想嫁一个称心人,怎么就不行了?” 江行远心疼奶奶的身体,但对她说的一些话实在不认同。 “奶奶…” 江老太挥手打断他的话。 “你就说行不行?好歹试着去谈,职务、嫁妆、还是别的什么,咱们都有。没让你去逼他答应,你问问他想要什么还不成?” 前后说出这么几大段话,哪怕刚喝下一杯水,她的声音仍愈发嘶哑。 眼看又要咳起来。 江行远不得不妥协,低头暂时答应下来。 “好…我会去谈。” “别敷衍,到时候把人带家里,我亲眼看着,”江老太看他一眼,重新握住江行雨的手,脸上方露出笑容,“这下满意了?” 其实不满意。 谈归谈,又不能保证谢宴辞一定会答应。 但江行雨没说,暂且压下心中不满,对江老太甜甜一笑。 “还是奶奶对我好。” 江老太也笑了:“知道就好,这下能放心睡了?” 江行雨点点头。 目送江老太远去的时候,她睨了江行止一眼。 就算谈不拢又如何?只要稍微哭一哭,奶奶还是会想方设法帮她。 她可不是乡下那些泥腿子,当初本来可以金尊玉贵地出生,抹掉这副体弱的身体,和江行止一样从出生起就享受江家的一切。 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受的那些苦都是江家欠她的。 不过要一个谢宴辞而已,怎么能还得清她的付出和牺牲? 不,不能。 江家,包括江行远和所有,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答应奶奶的事你可得记好,哥哥。” 丢下一句话,江行雨转身回屋。 江行远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半晌,他长叹一声。 惯子如杀子,奶奶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怎么一碰到妹妹就糊涂了呢? 他摇摇头往外走,在门口拐角处撞见两个身影。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着眼前二人,江行远愕然,随后想到。 “你们刚才就在这里听着?那你们肯定听到奶奶说的话了,为什么没出来劝她?” 疑问刚起,他就看到二人复杂的脸色。 江母身体早年受累,一到阴冷天就关节疼痛。 她靠在江父身上,眼里含着泪,在月光照耀下亮晶晶的。 “是我对不住小雨,明明安排好的县医院,我却到了镇卫生所,你爹留下来的钱也被人抢走,导致小雨好好一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那时候我只想着我是大人,多吃点苦没问题。” “可生活条件太苦了,哪怕我养了三年,医生还是说小雨像早产儿。” “你奶奶说的是不全对,可妈不忍心当着小雨的面说那些…” 说着,她又说到那三年。 江母从小家境好,嫁的江家也是门当户对,之后江家站队正确,几乎没吃过苦,除了那三年,一个还裹着小脚的娇小姐几乎吃遍了苦。 但她没觉得多苦,只是觉得对不住江行雨,让江行雨跟着她受了苦。 江父始终沉默着。 送回江母后,他才拍拍江行远的肩膀。 “亲人之间分不了那么清,当年我也有不到位的地方。” “谢家那小子要是实在不愿,不用强求。” “人可以慢慢挑,小雨不想嫁,我们江家就养她一辈子。” 江家人大都重情重义。 哪怕是对着亲闺女,亲孙女,仍不觉得对方的牺牲是理所应当。 包括江母,这些年也是被江家人明里暗里宠着。 江行远明白这些。 他想不通的只有一点,都说江行雨是足月生的,江母不是头胎,生她的时候比寻常人更顺畅一些,没有难产也窒息。 只是在乡下三年,就有早产儿症状了? 他眉头轻皱,怀疑是江行雨先天体弱或者是其他别的原因,不过这种话不敢在江老太面前说,否则少不了一顿数落。 江行远望着空中明月。 希望明天谢宴辞回来以后,江行雨能想通吧。 …… “要一起看书吗?” 林晚秋捧着高中课本看的时候,发现陆沉穗好奇的目光,不禁向她发出邀请。 虽然她是想让陆沉穗日后当左膀右臂,但对方若有其他想法,她总不能阻止人家进步。 哪知,陆沉穗像是被吓到,连连摆手。 一脸的心有余悸。 “现在都没高考了,你还在看这些课本,太爱学习了。” “我可不行,看的眼晕。” “当年还有高考的时候,我都选择了技校,就是不想读那么多课本。” “不过…要是看的话,其实也…” 她脸色微红,尴尬地抬眼看林晚秋,眼里透着一抹惧意。 像是生怕林晚秋突发奇想,想让她看书学习一样。 看起来,要是林晚秋真让她看,就算她一万个不喜欢还是会逼自己去看去学。 林晚秋忍俊不禁。 “不看也没关系,你在程婶那里还有学习,有时间看吗?” 陆沉穗像抓住救命稻草,如释重负。 “是啊是啊!是没时间。” 第244章 古怪的周玉菊 看她这副模样,林晚秋忍了又忍,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对上陆沉穗茫然无措的目光。 笑语盈盈。 “就那么怕读书?” 按理说陆沉穗文化课读到初中毕业,别说是十来年前,就算如今也是少有,不该不爱读书。 陆沉穗一脸苦相:“那不是没办法。” 生来就爱学习的能有几个,她那时更多是被逼的不得不去拼,妄图通过学习来改命。 那时她最希望的,就是学成以后被分配到厂子里,有了工资后能帮衬陆沉舟一把,姐弟两个不再受家里人桎梏和打压。 只是没想到后来物是人非。 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连个高考都没有,她手上也已经有了新的谋生手段,再让她去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她是真没那么大的精力。 林晚秋表示理解,不再提这种事。 陆沉穗松口气,生怕林晚秋又提这事,找个理由就跑了。 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林晚秋看的愕然,继而捧腹大笑。 “笑什么?”陆沉舟洗好碗出来,只当林晚秋是看书看的发现,跟她一起往课本上看。 林晚秋好奇,歪着头看他。 “二姐说她不爱学习,你呢?” 陆沉舟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暗沉下来,目光意有所指地下移。 “我有没有学习进步,你不清楚?” 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默契,林晚秋几乎登时就想到他在指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嗔他一眼。 “这还是大早上!谁让你提这个?” 陆沉舟默了一瞬,附在她耳边。 “早上我们…你也没拒绝。” 不能提,但是能干实事? 林晚秋被说的脸上发热,狠狠瞪他,放出去话。 “下次早上你就算再求我也不行,我不会再同意你胡闹。” “好晚秋,我错了,”对外有硬汉之称的陆沉舟秒怂秒认错,火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脖颈上,轻柔地捏着,切实提出诚恳建议,“早上不行的话,晚上时间能不能长一点?” “滚呐!” 林晚秋有心用手里的书砸他,又怕这样会伤到书,索性抬脚踢了他一下。 不轻不重的,反倒让陆沉舟借机捏住她的脚踝。 手指顺着裤边往小腿那里钻。 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整条腿发麻,一路麻到骨子里。 眼看外面响起脚步声,冬冬即将进来。 她率先败下阵来:“我同意你说的!” 陆沉舟深深看她一眼,松开手时唇角尚且噙着一抹笑。 林晚秋幽幽补一句:“仅限今天晚上。” 陆沉舟不置可否。 林晚秋多看他一眼,暗暗咬牙。 好一个以退为进。 狗男人真狗! …… 谢宴辞刚开始定下的请假期限早已过去却迟迟未归,先进报的记者依旧忙碌。 跟他一起去的江行止同样未归。 蒋稻礼本来还担心在江行止回来之前,织不好一件毛衣,没想到不仅织了一整套的毛衣毛裤,连简单的秋裤样式都会用缝纫机缝制了。 具体操作当然是跟陆沉穗学的。 陆沉穗自从正式跟程秀兰学习,懂得更多技巧。 这些都是程秀兰几十年在被服厂工作,实践得来的经验,不是在技校学来的那些可以比得了的。 就是如今她和林晚秋都忙了起来,家里的饭都是陆沉舟做的多一点。 陆沉舟同样不清闲,偶尔出任务可能一两天的都不在家。 同时冬冬和丫丫都在上学,只要每天放学接送就好,比起过去更加方便。 虽然林晚秋晚上是清闲了,但习惯两个人入睡后,炕头少个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禁略带幽怨地问小张。 “最近任务很多吗?” 小张:“嫂子怎么会这样以为?” 林晚秋叹口气:“之前你们出任务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 目前只是偶尔,但对比刚来的时候,陆沉舟几乎天天陪着她来说,还是多出不少。 要不是熟悉陆沉舟为人,再加上对方每次回来后热情不减反增。 她都要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感情出问题了。 哪知小张却笑了。 “这就是先前的出任务频次。” “前段时间团长特意向上面递过申请,说的是家属刚来这边尚不适应,需要他多陪着,每次出任务都申请调的能当天回来的,时间久的会让肖营长暂时领队。” “现在只是恢复正常而已。” 所以说对于他们的到来,陆沉舟从一开始就是愿意的? 想到这一点,林晚秋心情不错。 今天下班早一点,她转过一个拐角去接冬冬和丫丫放学。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迎面而来,紧接着林晚秋便觉得腿上一痛。 一个瘦小的身影撞在她的腿上。 她除了有点疼之外纹丝未动,倒是对面的人被撞的一个踉跄,一下子跌落在地。 对面之人跌坐地上,抬头时林晚秋恰好看到她的脸。 惊呼一声。 “玉菊?你怎么在这里?” 她弯腰去扶周玉菊,同时也没停止关心。 “跑那么急干什么?摔疼了没?” 地上都是泥土地,周玉菊摔倒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小片刚长出来的小草,按理说不会摔的太狠。 谁知道抓到周玉菊手臂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 “嘶…” “哪里疼?”林晚秋上下打量着。 “不,不疼。”周玉菊低着头,开口就是否认,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怯弱。 “真的?” “真的…不疼。”林晚秋怕她有伤不愿意说,直到她检查完,发现周玉菊身上除了屁股那里多了一块黄土印,别的地方一点别的痕迹都没有。 刚想松口气,就见周玉菊眼底依稀闪着一抹晶莹。 林晚秋怔了一下,在身上衣兜里遍地掏了掏,只找到一块攥到有点变形的大白兔奶糖。 是冬冬吃糖有点多,昨天又想偷吃糖,林晚秋从他的手里面抢下来的,随手放进了衣兜里,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这次是姨姨不对,没注意到你从那边过来,你先吃个糖,然后姨姨带你去供销社买点别的东西,好不好?” “不,不用了,我,我还要回家。”周玉菊攥住让,听到后面的话却剧烈挣扎起来。 林晚秋一个不察便被对方挣脱着离开。 “这孩子…” 就算是内向的孩子,好歹熟悉过一段时间,刚搬走就又这么生疏了? 她摇摇头,没有多想,转身去校门口等着接孩子。 第245章 隐患 在林晚秋没看到的地方。 周玉菊一路回到家。 她开门的动作小心翼翼,手上还紧紧握着变形的大白兔奶糖,关门的时候更是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什么一样。 好不容易轻声关上门。 她握着大白兔奶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 身后传来嘎吱一声… “周玉菊,你死去哪里了,叫你去买个东西,半天回不来?” “不对,你这是什么,手里怎么拿了块糖?” “好啊,我在这里挨着饿让你出去买东西,结果你倒好,自己没买上东西,反倒把钱换糖吃了?” 柳芳上去抢过周玉菊的糖,一个抬手扔到外面去。 同时动作熟练地掀开她腰上的衣服,一下子上手拧上去。 指尖缝隙间,隐约可见过去的青紫伤痕,密密麻麻的。 周玉菊的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声落泪。 柳芳看的更气,手上动作加重:“乱花钱你还有理了?” “你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家伙,白养你这么多年,连亲娘都害,现在还打得我手都疼!” 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周玉菊机械地承受着。 抬头望着窗外一棵梧桐树。 寒冬过去,春日已至。 梧桐树枝头冒出嫩芽,生机勃勃。 一如那刻记忆中的糖果。 …… 接孩子们回家,吃过饭又到休息时间。 回到屋里,林晚秋主动抱住陆沉舟,眸子亮晶晶地直接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带冬冬来随军了?” 经过这段时间艰苦不懈的调教引导。 陆沉舟有了嘴。 “你才知道?” 林晚秋搂的更紧了,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不然呢?你又没说过,闷葫芦一个。” “要不是今天听到小张说,在我们刚来的时候,你为了能跟我们多待一段时间,主动调整了手上的任务,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跟我们相处。” 毛茸茸的脑袋,蹭的陆沉舟心里发痒。 他摸摸林晚秋的头。 当时的心境仍历历在目。 “我怕你不喜欢,嫌我烦。” 过去的六年里,林晚秋确实不止一次说过他烦,说过厌恶。 两人相处的次数,还没有林晚秋对他表达不满的次数多。 林晚秋知道这些。 但她没慌着解释,去提那些烦心事。 而是抬起头,用手指细细描绘他的五官,脸庞轮廓。 用玩笑的语气开口。 “你是有多不自信?你长得这么好,身材也赏心悦目的,站在那里就跟个景儿似的。” “你愿意多陪我,我甚是欢喜呢。” 陆沉舟都快被哄成翘嘴了。 上扬的唇角就没下来过。 他低头贴近林晚秋,眼里是她的倒影,眉眼认真地凝着她。 “晚秋也很美,我也很喜欢。” 林晚秋哄人哄多了,很少听陆沉舟哄她,哪怕两人做尽亲密事,还是时不时地会害羞。 她脸上发热,偏过头转移话题。 “你先上炕,我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陆沉舟狐疑地问了句,目光却转向窗台,“不是有吗?” 林晚秋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窗台那盒眼熟的铁盒子… 她猛地瞪大眼。 啐了一口。 “不许想,今晚我要好好休息!” 说完生怕陆沉舟会做些什么事的,赶紧躲开这边来到梳妆台这里。 梳妆台的边上,就是之前买的带锁新柜子。 林晚秋打开其中一把锁,从里面把母亲遗留的梳妆匣拿了出来。 远远的,陆沉舟看到这一幕,想到梳妆匣镜子背后的那些字,目光沉了沉。 “突然拿这个出来是想做什么?” 林晚秋翻出那枚和田玉的莲花吊坠,冲着陆沉舟的方向晃了晃。 “没事,就是突然想戴上了。” 要回梳妆匣那天,林晚秋就觉得这枚和田玉的莲花吊坠通体不凡,直接戴在脖子上了。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要坐几天火车,人员混杂的,她怕弄丢,重新放回匣子里让陆沉舟照管着没敢拿出来,回来后却一直忘戴。 今天在报社,听到周大姐跟人聊起来玉养人这样的话题,突然想起来这枚吊坠。 军属院很安全,想戴就戴了。 灯光下,这枚上等的和田玉闪着莹润的光泽。 晃的陆沉舟神情恍惚。 却听见林晚秋的呼声。 “咦?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一枚银饰,也是莲花样式的来着,怎么找不见了?” 梳妆匣里本就不剩几件东西。 除了这枚隐藏在铜锈下的和田玉,就只有那枚银饰稍微能看。 现在和田玉都没丢,银饰能跑哪去? 陆沉舟指尖微颤,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不等他说话。 林晚秋像是想通了,略带垂头丧气的。 “算了,可能是不小心给放的丢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像这枚玉佩上一样有象征身份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话说这么说。 陆沉舟看到她脸上仍有一抹不甘心。 他喉结滚了滚。 “那枚银饰,你很在意吗?” 林晚秋想了想,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希望能找到最好。” 毕竟是她这一世亲娘所剩不多的遗物,虽然她对于那时的记忆不甚明朗,但好歹算个念想。 陆沉舟深深地看她一眼。 “嗯,我知道了。” 林晚秋莫名其妙的看过去。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 却见陆沉舟早已闭上眼,特遵守承诺,老老实实地躺在炕上,躺的板板正正,就连手都没有逾距一下。 这么老实正经的样子,倒让林晚秋有些不适应。 还是她主动揽住陆沉舟的手臂,这才陷入梦乡。 林晚秋不知道。 她熟睡后,陆沉舟的目光于黑暗中重新落在梳妆匣所在位置。 眸光幽深。 另一只手上,则把玩着两枚在月华下泛着光泽东西。 如果林晚秋此时能睁开眼必然能看到,在陆沉舟掌心上下翻飞的东西,其中有一样赫然是梳妆匣内丢失的莲花银坠子,另一枚则是连她都没有见过的,从赵方明处得来的另一半莲花银坠。 两个银坠和在一起,便是并蒂莲。 第247章 一巴掌 没等林晚秋接话,谢宴辞却嗤了一声,语气带着点随意。 “下周回。” “京城这破天气,化雪化得满街烂泥,不如驻地后山清爽。” 后面跟着的解释,倒显得有些刻意。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的。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上次说一路平安,对方不喜欢。 那么… “一路顺风?”林晚秋揣摩着。 那头却像被掐断了一样,不见谢宴辞的回话。 要不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揭露出对方的存在,或许林晚秋都要当他把电话挂了。 许久,谢宴辞咬咬牙,带着点气急败坏, “林晚秋,你好得很。” 啪! 电话挂了。 林晚秋二丈摸不着头脑。 一路平安和一路顺风都不喜欢,他是不喜欢一路开头的? 男人心,海底捞针。 尤其是谢宴辞的。 费解,不解了。 想不通的事就不废那个脑子了。 林晚秋想的很开。 另一边,挂了电话,原本气结的谢宴辞却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回到堂屋,看向屋里某个一脸威严,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时,笑容淡了。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说过,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你们想拿我的自由去换利益?” “那就绑着我的手脚,堵住我的嘴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如何进行强迫,藐视法律的。” “否则我会跑,会说,不论如何都会搅乱这场荒谬的婚事。” 啪! 话音落下。 谢父抬手给了谢宴辞一巴掌。 声音沉重响亮。 “养你这么多年,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不和江家结婚,以后在外就别借谢家的势。” 谢宴辞被打得偏过头去。 脸上火辣辣的。 他却低低地笑出声。 “下周之前,我会离开。” “谢家不止我一个,你要是实在惦记江家,就让谢宴明去履行所谓的婚约。”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谢父在身后气得直咳嗽:“逆子!这个逆子!” 一旁的谢母忙上前帮他拍背。 “注意身体,别把自己气坏了。” 谢父仍不解气,瞪着谢宴辞离开的方向。 “宴明才二十四岁,江家的江行雨都快二十九岁了,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害自己的亲弟弟?” 亲弟弟? 同父异母,算哪门子亲弟弟? 走远的谢宴辞依稀听到这里,唇角挂起一抹自嘲。 谢家向来从政,谢老爷子算元老级别的人物,底下的人却不争气了些。 自老爷子走后,谢家日渐西下。 谢父维持不住昔日荣光,便妄想用联姻的方式联手有军方背景的江家。 可他不愿。 宁可把棋盘掀了,也不肯做棋盘上的一子。 谢宴辞踩在胡同的烂泥地里,脑中想的确是驻地里的青草地。 春日里青草疯长,野花漫地。 很美。 景美,人也美。 …… “你到底问没问原因,谢宴辞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江家,江行雨又急又气,一脚踹在书桌上。 书桌咣当一声,上面摆放的花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落下。 江行止哎呦一声,飞奔着上前接过花瓶。 拿过花瓶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这才松了口气。 他记得这个花瓶是前些年爷爷淘换回来的,说是宋朝的什么来着,当时差点被红袖章带人砸了。 爷爷还是顶着江家的头衔才能救下,一向珍贵的很。 要是打了他可赔不起。 “姐,算我怕了你,你可再别乱来。” 江行止小心翼翼地放回花瓶,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出息!”江行雨瞥过去一眼,“就算花瓶真打了,爷爷也不会说我。” 不会说你,但是会打我啊! 江行止疯狂吐槽。 江行雨这下看都不看他,又提出刚开始的问题。 “你过去把谢宴辞找回来的,应该会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 江行止当然知道,而且还清楚知道前因后果。 但… 谢宴辞只是一厢情愿,林晚秋有家有孩子,从来没有回应过,没准根本都不知道她被这么一个人喜欢着。 江行止清楚堂姐的性子,他不能把一个无辜的人拉下水。 “那个…谢家不是说这次一定吗?” 他换了个话题。 江行雨眸色微动。 谢家是这么说的。 江行止乘胜追击,不再谈这个,聊起其他。 “姐,你为什么非要等谢宴辞?” 江行雨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拉上奶奶找江明远确认。 几天之后。 江行雨气急败坏的怒吼从江家传出。 “又跑了!” “哥,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事,准备的这么充足还又让他跑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见不得我好!” “奶奶,你看看哥哥!” 江行远看了江父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不等江老太看过来,便低下头。 “我也没想到。要不你再看看别人家的?” 江行雨咬牙切齿:“好,跑是吧?这次能跑,我就不信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总有一天,她迟早会得偿所愿。 她很理所应当地指使江行止。 “去那边看着去,随时汇报。” 这般颐指气使的语气… 江行止心头稍稍升起一丝不适。 不等他觉出什么,就见江老太将江行雨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哄着。 江行雨隐晦地提及当年之事。 江老太连连叹气觉得对不住江行雨。 “一个谢宴辞算什么?他不愿意就不愿意了,到时候给小雨找一个更好的。” 是啊,当年是伯母和小雨牺牲了。 江行止垂下头。 说好的回来交代,结果又是谢家同意,谢宴辞不同意,这算什么? 不行,他必须把人找回来,说清楚。 江行止马不停蹄地买票跟着往回走。 天空中又飘起细密的雨。 又小转大,从细如牛毛到瓢泼倾盆,不过片刻时间。 …… 几乎与此同时。 石溪村。 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陆沉粮脸色阴沉地望着房顶集聚的雨水,屋里地上水盆、木桶摆放一地。 第248章 倒塌 分布在屋内各个角落的容器,每个里面都有积攒的雨水。 直到啪嗒一声。 陆沉粮脸上一凉,一滴雨水不知从哪里落到他的脸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转向边上不敢吭声的李来娣。 “这个礼拜第几次了?” “娘,这就是你说的帮我监工盖好的,全都用料扎实绝对风雨不倒的砖瓦房?” “说,这是什么情况!” 李来娣唯唯诺诺,眼神躲闪,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陆沉粮哪还不知道缘由?当即黑下脸,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大吼。 “当初我答应陆沉舟换房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现在老宅里进了老师和学生,白天上课晚上有人守着,我们在村里人面前闹过几次,如今别说回去,就连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他们追着往远处赶。” “唯一自住的新房还这个样子,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 李来娣承认,她是有错。 那时陆沉舟说他全部的钱只有这些用来盖房子的,不肯再多拿钱。 可老大要钱要的急,再加上她的一些花销,她没有钱,只能想法设法‘省’钱,用省下来的钱办事。 事是她做的,她认,但反过来说一句,陆沉粮就没错? “是你惦记着两套房子都要,说等陆沉舟一走,老宅还是我们的,上赶着要跟他签协议换房子。” “现在新房子漏雨,老宅在村里人手上回不来,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就全怪我身上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就这么大吵起来。 就在这时。 天空电闪雷鸣。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黑夜在瞬间亮如白昼。 借着闪电的光芒,他们也看清屋外正在滚落的冰雹。 冰雹一个接一个砸落,屋顶响起细密沉重的咚咚声。 偷工减料后粗制滥造,经历六年的风吹日晒融雪雨淋的房子,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冰雹和暴雨的压力。 其中两间房轰然倒塌。 早在前些日子,灶房的房子便塌过一半,陆沉粮还没来得及去修建。 这下好了,现在家里就剩这间堂屋完好如初,其他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倒塌和损坏。 李来娣母子两个彻底没家了。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屋内响起另一人的哭泣声。 “啊!这是什么破房子,才住六年就塌了,比土坯房还不如,我再也不要在这里睡了!” 小红不顾外面仍在下的冰雹,穿了个蓑衣,不顾自己怀孕的肚皮,头顶木盆就跑了,跑得很快,生怕收到牵连。 李来娣/陆沉粮:…… 望着满目疮痍的房子,颓然失落。 …… 林晚秋是在一天早上,偶然发现曾经找不到的莲花样式银坠子,居然再次出现在梳妆匣里。 她一脸惊奇,捧着银坠子给陆沉舟看。 “上次怎么找都找不见,要不是里面的首饰实在是少,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实际上没有这个坠子了。” “没想到不找它的时候,它反而出现了。” 陆沉舟情绪不显,淡淡道:“是吗?可能是上次没发现。” 林晚秋:“或许吧。” 很多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某样东西想找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等不想找的时候却出现在过去找过的地方。 有人说这是大脑短暂失忆盲区,甚至还有人提出匪夷所思的平行空间理论。 总之这件事很玄。 所以她也没多想,很快放好银坠子,无精打采地上班去。 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以前靠上班打发时间,自从谢宴辞走后,除了上班之外的时间都能打发,林晚秋现在班味十足。 她叹了口气,转角就碰见… “都是给我的?” 江行止背对着这边,从蒋稻礼手中接过那几件衣服,语气带着几丝狐疑。 “这么多不太好,我…” 蒋稻礼脸上笑容不变,把东西往他那里一推。 “给你的就是你的,推来推去的干什么?” “放心,不是贿赂你让你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是我最近在学织毛衣和做衣服鞋子,但是身边没几个可以送衣服的朋友。” “上次给家里打电话,刚好江婶也在,她担心你在这边不适应,麻烦让我帮着多照顾一下。” “不过是练手出来的,你就安心接着。” 话说到这里,江行止不好再推脱,接下东西后又觉得不对劲,看着她。 蒋稻礼像是忽然提起:“上次家里让我们见面的事过去了,但这次他们听说你也在这里,又重提那些。” “你…什么看法?” 江行止看起来没听懂她的意思,很自然地回: “什么什么看法?蒋同志,家里人胡闹,难道你还要随着他们一起胡闹?” “反正咱们两个正常当同志处呗,你要是不想家里人再烦你,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如果她说,这不是胡闹,她是认真的呢? 蒋稻礼有心说实话,又怕说出来以后对方连接近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不仅没说,反而反过来应下。 “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帮你应付家里。” “真的?”江行止眉宇飞扬,尽显少年意气,“谢谢你,蒋同志。” 隔着一段距离。 林晚秋清楚看到蒋稻礼眼底的苦涩。 她摇头叹气不忍看,转头离开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有一男一女两位用门板支撑的简易担架抬着一个昏迷不醒,脸色发青发紫,身体微微抽搐的战士紧急往部队医院跑,刚好路过蒋稻礼这边。 不知是否体力不支,其中那个女同志在路过江行止时一脚踉跄向下摔倒。 江行止紧急扶住对方,平稳接手担架就要往部队医院走。 “慢着!”蒋稻礼只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这位同志看起来快不行了,再不进行抢救撑不到部队医院。” 被换下来的女同志当场就哭了。 “那怎么办?你是医生吗?求求你救救小山。” 蒋稻礼压下慌乱,沉着冷静地上前查看战士情况。 “不是医生,但会抢救手法。” “黄金抢救时间不能耽误,下面你们听我的吩咐…” 第249章 遭贼 抢救不能耽误,送医同样是重中之重。 最终,蒋稻礼上了担架为战士做心肺复苏急救动作,而江行止继续与前一男同志抬着担架极速前进。 眼看随着蒋稻礼的动作,战士的脸色逐渐好转,江行止稍稍松口气,总算能分出一丝心力关注其他。 蒋家是医学世家,过去世代行的中医,后面科技传进来后又和西医结合学习,形成现在蒋家的体系。 家里那么多医生学者,就连收的徒弟也成就不菲,不论在中医还是西医领域都能大放光彩。 可蒋稻礼最后只选择做了个护士。 家里让见面时,他为了找话题曾好奇地问过对方。 蒋稻礼说治大病靠医,所以家里中西医的书堆成山,都是用来治病救命的法子。但奶奶瘫在床,无药可医的时候,家里的中西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开一些无用的方子,奔波于医院其他患者之间,只有护士每天帮奶奶翻身、擦身,让她临走之前少遭罪。 医生是开船的舵手,护士是划桨的人,船要往前走,少了谁都不行。 她说家里舵手够多了,不缺她一个,所以她来划桨渡人。 简易担架上,蒋稻礼神情认真,一心一意救治身下的病人,哪怕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到眼里也不敢眨眼,使尽浑身解数。 随着她的坚持不懈,终于,就在即将到达部队医院,前一个女同志将里面抢救人员喊过来的时候,担架上的战士咳嗽两声,蓦地睁开眼。 江行止从头看到尾,感受着担架的重量,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好轻。 身无四两肉,敢逆乾坤命。 是一位好的划桨摆渡人。 …… 林晚秋总觉得她忘了点什么。 直到来到报社,推开门后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谢宴辞。 她拍了拍头。 怪不得总觉得忘事情,原来是把谢宴辞忘了。 谢宴辞是跟江行止一起离开的,如今江行止离开,谢宴辞比如大概率也跟着一起。 众人许久没见他,此时正跟他寒暄。 尤其是王记者,作为谢宴辞走后,报社唯二的记者,他还是有正式编的,很多涉及到部分机密,林晚秋没办法去采访的,统统得留给王记者一个人。 经历这么多天的磨练,王记者心里比林晚秋还要苦。 他不停向谢宴辞确定他是否真的回来,得到肯定答案后自己一个人在原地高兴地转圈圈。 啧,出息。 一点点事就高兴成这样。 “晚秋,你在跳舞吗?转的圈可真好看。”周大姐看到后搭腔。 林晚秋停下动作,不失礼貌地笑:“你喜欢就好。” 她不再看那边,坐下后整理这些日子的成果,以及分下来以后还没完成的,关于谢宴辞手上该有的任务,统统分出来。 林晚秋专注手头上的工作,没有看到。 她坐下后,不远处一道热烈却破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触即分。 谢宴辞知道,他和林晚秋该是普通朋友,不该有那些奇怪的想法。 但他控制不住。 在某个时刻,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任由情绪翻涌地想。 为什么林晚秋不过来问问他的近况,为什么看起来一点点都不在意? 这些想法灼烧着。 直到谢宴辞的背上挨了一巴掌。 他茫然无措地抬起头。 啪! 又是一巴掌。 林晚秋打了谢宴辞两下,才勉强发泄出这一个来月的紧绷,以及关于对方那个莫名其妙电话的不解,甩桌子上一堆该交接的任务。 “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的,你的任务还给你。” 谢宴辞抬头看她,目光灼灼:“刚才你没过来,是在整理这些?” 林晚秋实话实说:“是啊。”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宴辞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好起来,接过任务翻看。 “怕我没任务做?” “是啊是啊。” 林晚秋连连点头,要是谢宴辞没任务做,继续像以前一样把任务分出去,那报社里得乱成一锅粥。 谢宴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勾起唇角。 “那我原谅你。” 林晚秋:…?? “我做什么事…”需要你的原谅? 一句话还没说完,总编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人不好再说,聆听主编的话。 主编将任务重新划分。 原先快要处理完的任务和功劳都归自己所有,其他的再转给谢宴辞。 和林晚秋整理出来的任务一样。 把烂摊子甩出去,林晚秋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连带上班都比过去有干劲。 下班时候,她远远地看到江行止过来找谢宴辞。 两个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一个两个的忙着争吵,没有人注意到她在不远处。 风中依稀传来二人争吵的内容。 “你不和我姐结婚,不就是因为喜欢那个…她知道吗?” “我喜欢她,跟她无关,你不要牵扯无辜!” “知道无辜,那你就不该喜欢!连…都喜欢…” 后面两人压低声音,林晚秋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她没有强求硬要听完,只是诧异地扬了扬眉头。 以谢宴辞那副天天说人假,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没想到居然还有喜欢的姑娘,能说出来喜欢对方和对方无关,这样显得不自信的话。 这下陆沉舟该放心了。 就说嘛,她和谢宴辞两个只有对抗,现在谢宴辞连喜欢的人都有了,陆沉舟乱吃飞醋真是杞人忧天了。 哪天一定要旁敲侧击,问问谢宴辞喜欢的人是哪个。 不是她好奇要问,是问捞告诉陆沉舟,让他不要乱想。 心里藏着事,忧思过重总吃醋的话,对身体可不好。 林晚秋这么想着,一边走去子弟学校接孩子。 这两天陆沉穗跟着程秀兰在学一个针法,据说刚找找一点窍门,已然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今天林晚秋工作轻松,刚好把接孩子的活接过来。 一路上,林晚秋心情不错。 一手牵着冬冬,一手牵着丫丫,哼着歌往家走。 直到回到家。 开了锁。 看到家里院里的一片狼藉,像遭了贼一样。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抱着一个东西从屋里冲出来。 第250章 李来娣母子闹事 林晚秋定睛一看。 这两个疑似是贼的人,赫然是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来娣和陆沉粮母子两个。 而被李来娣抱在怀中的,正是苏知夏留下的遗物,那个酸枝木的梳妆匣子。 除此之外,陆沉粮外衣兜露出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几张蓝黑色调的十元大团结以及其他钱币。 两人做贼心虚,正慌慌张张往左边院墙根方向跑。 左边院墙是与周家的共用墙,自周家搬走以后还没有新的邻居住进去。 林晚秋回来的时候院门是紧锁的。 她一下子就想到,李来娣二人肯定是先去的周家,通过周家的共用墙进来的。 家属院这边的院墙都修的很高,贸然攀爬不仅难翻越,在外面的目标也太过明显,容易被人发现。 只有共用墙才相对低矮,林晚秋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周家墙边伸出头的竹梯。 没时间多想,眼看李来娣母子两个发现她的存在,呼唤一声就要爬梯子离开。 林晚秋先发制人,交代两个孩子躲好出去叫人,接着随手捞起门后墙根上一把铁锹用尽全力向二人拍去。 砰! 李来娣尖叫着躲开,这一铁锹生生拍在墙上,砸出一个浅坑。 李来娣后怕不已:“你这个贱人是想杀了我?” “放下东西和钱!” 林晚秋可不管那个,马不停蹄地将下一铁锹拍向陆沉粮。 铁锹裹着风势,在空中划出残影。 陆沉粮刚爬上三四节竹梯,虽然竭力躲闪但还是由于所处位置,没有全躲过去。 这一铁锹拍在他小腿上。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原地响起杀猪般的叫声,剧痛之下陆沉粮从竹梯上跌落在地,躺在地上捧着小腿来回打滚。 李来娣没想到林晚秋真会下狠手,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 眼看林晚秋步步逼近。 她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情急之下高举起梳妆匣用力砸向林晚秋。 梳妆匣的酸枝木做的,重量加起来得有个十来斤,此时梳妆匣直奔林晚秋的脑门而来,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少不了也是一个脑震荡的下场。 关键时刻,林晚秋急中生智,硬生生在梳妆匣砸来的前一秒偏过头。 梳妆匣撞在右肩头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一下摔的不轻,梳妆匣被摔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就连牢牢卡在上面的镜子都滚落下来。 还好这是面铜镜,不会因此碎裂。 林晚秋的肩头遭受重击,先是觉得木,后知后觉出钝痛,稍一提右胳膊就牵扯到右肩刺痛。 李来娣趁着这个时候猛地绕过林晚秋冲向门口,连地上的小儿子都不管了就要逃离这里。 林晚秋铁锹长莫及,眼看对方出了门口。 砰! 又以更快的速度,被人飞起一脚倒退着摔回门内,屁股着地。 门口响起张嫂的大嗓门。 “晚秋妹子,你没事吧?” 张嫂看起来正在做饭,一手拿着烧火棍一手拎着菜刀就过来了。 两个小的跟在她身后,一个喊娘一个喊婶婶地往里跑。 陆沉粮小腿疼痛渐消,但他仍维持先前捧着腿打滚的姿势,目光却阴沉地盯着逐渐接近的两小只,盘算着用两小只来逃离这里 眼看冬冬就要跑到林晚秋身旁。 陆沉粮突然暴起,像恶狼一样扑向冬冬。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铁锹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敲在他的手上。 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陆沉粮的右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林晚秋的铁锹直指着他,冷笑一声。 “你当我没看到你眼里的算计?” 与此同时,陆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到他,李来娣和陆沉粮像看到救星一样,一个两个哀嚎声大了两度。 “沉舟,你可算回来了,你看你娶的媳妇她居然打我!” “二哥,就算嫂子不喜欢我们陆家人,打我的话我也就认了,可她连娘都打,简直是丧良心啊!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这样的人不配留在我们陆家,跟你随军过好日子,沉舟你赶紧跟她离了。” “对二哥,还有家里的老宅,不能便宜她了,得把老宅收回来别让村里那群人再祸祸。” 俩人一唱一和,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默契。 他们私心以为,陆沉舟好歹姓陆,跟他们生活了十来年才去的部队,后面和林晚秋虽然结婚六年但常年分居两地,碰面也是争吵。 如今林晚秋过来随军不超百天的时间,感情能有多好? 上次陆沉舟能把房子记在林晚秋名下已是意外,这次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他还能继续让狗屎糊了眼? 母子两个各有计较,此时心思却诡异地达成一致。 都在等陆沉舟发火与林晚秋离婚。 届时陆沉舟孤身寡人,不还得依仗他们几个‘家里人’? 可… 陆沉舟看着院里的狼藉,地上散落的钱物、竹梯,再一看林晚秋的解释,马上猜到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大概是什么事。 脸色蓦地沉下来。 他几步走到林晚秋面前,牵起她握铁锹的手细细检查。 “晚秋辛苦了,受伤了没有?”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切记不要冲动,钱没了还能挣,你不能出事。” 李来娣母子觉得不对,狗叫起来。 “沉舟/二哥,受伤的是我们!” 检查完,确认林晚秋没有受伤,陆沉舟腾出心思转向李来娣母子,目光发冷。 “还想骗人?” “你们两个翻墙入院,盗窃军属财物,还妄图对军属对手,犯案扰乱部队秩序。” “该让你们知道,军属院不是你们撒泼耍横的地方。” 他直接叫人把小张和保卫科的人找来,不顾李来娣和陆沉粮的挣扎,将二人打包送去关押审讯流程。 二人从求饶打亲情牌,到破口大骂,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相信用不了多久,还会有个痛哭流涕的流程。 李来娣走之前还扒着门框反抗,叫嚣着。 “我是你娘,你在部队里还是个团长,敢让人知道你纵着媳妇打老娘,还要把老娘关进去吗?” “连亲娘都关,陆沉舟你不得好死!” 陆沉舟静静地听着,漠然回眸,眼中无一丝波澜。 “亲娘?你敢认吗?” 这种了然一切的陌生目光。 就好像他已经知晓所有。 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娘。 第251章 元凶 李来娣瞳孔骤缩,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瞬间占据整个心神。 不会的,母子这么多年,她了解陆沉舟。 上次她只是不知如何否认,对方根本没证据确认身世问题。 她这么劝着自己,扒着门框的手却是一松。 任由小张带人拖走。 鬼哭狼嚎声远去。 陆沉舟仍站在原地,脊背挺的板直,凤眸虚无地望着远处。 林晚秋放下铁锹,捏了捏他的手心。 陆沉舟回过神,回握住她的手,低头垂眸,声音极尽温柔。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急。”林晚秋扯着他的手往外走,想要验证一个猜想。 陆沉舟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走。 二人走出门口,来到前周家的大门口。 果不其然,和林晚秋猜想的一样。 前周家大门处,原本紧锁的大锁头已被人用钥匙打开,而打开锁头的钥匙还插在锁子上面。 这里尚未住进新人,交接房子时钥匙早该交还给管理处。 那么能让李来娣母子拿出开锁的钥匙,从周家跃入陆家… 林晚秋和陆沉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一个名字。 “柳芳。” 林晚秋饭都没顾上吃,在张嫂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中午管丫丫和冬冬的饭之后,便薅下周家大门上的钥匙和锁头,走出去。 林晚秋没有第一时间去周家找人,而是找上管理科质问。 上来就说怀疑他们看管不严,导致钥匙流失在外,如今被歹人所得,借此钥匙从前邻家跃入她家里偷盗。 管理科一整个喊冤。 周家报上来的是两把钥匙,同样也上交了两把钥匙上来。 这两把钥匙如今都在管理科放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处房屋的前任主人,私藏了钥匙。 身为军属却私藏钥匙,伙同外人偷盗同为军人家庭的前邻家。 管理科这么些年都没遇到过这么炸裂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当下,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严明军纪,管理科派人跟在林晚秋左右,一众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周家现住处。 周家。 柳芳正在家里兴奋地来回踱步,心早飞到了另一头。 今天她在军属院外,碰到被拦下审问的李来娣和陆沉粮母子。 本来她看了一眼没打算管,觉得不过又是两个别人家过来投奔的穷酸亲戚,没想到就在要走的时候听到了陆沉舟的名字。 眼见门卫尽职尽责地拦着还在盘问,她眼珠一转将人领了进来,并从二人口中得知陆沉舟两口子做的破事。 那母子俩想跟陆沉舟要钱,又怕到最后要不到钱。 她见不得两人可怜,当然好心帮着出谋划策。 手里的钥匙,是她搬离时瞒下来的,想着躲过这段时间的监外考察期后能伺机报复,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不用她动手,只要交出一把钥匙,再稍加引导。 那两个蠢货就奔着去了。 她在这里等着好消息传来,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到林晚秋家里被盗,哭天喊地的凄惨模样了。 连那个背叛亲娘,将她害成这样的糟心亲闺女,她看着也稍微顺眼了点。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敲门声。 叩叩! 得手了? 柳芳心头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边开门便叮嘱那两个蠢货。 “你们拿到东西就走,别多停…” 门彻底打开。 外面的人跃然跳进她的眼底。 “林晚秋…怎么是你?啊!”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去关门阻拦二人进来。 “不是我还能是谁?”林晚秋冷笑一声,用力推开门。 这下好了。 门大开着,外面站着的所有人全都映入柳芳眼帘。 陆沉舟、管理科、保卫科,以及…周铁军。 三番五次失望,此刻周铁军看她的目光不仅是失望,还带着一种厌弃。 柳芳心头一慌:“铁军,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狡辩,但你先别狡辩。”林晚秋上前打断,礼貌微笑着让出后面的人。 保卫科的同志上前一步。 “柳芳同志,你私藏本该上交的钥匙,在保释缓刑期间涉嫌伙同外人盗窃军属财物,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柳芳下意识看向周铁军,抚了抚稍显凸出的肚子。 周铁军的视线跟着她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只顿了一顿,再次转向他处。 柳芳悲伤落泪。 然而这个屋里零人在乎。 她悲痛欲绝,一步步跟着保卫科的人往外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童音。 “娘!” “叔叔,你们带走娘是又要把她关起来吗?” 柳芳惊讶地回头,看到从屋里追出来的周玉菊。 原来还有人在乎,是她的亲闺女。 “玉菊…” 泛红的眼眶刚沁出薄雾。 就见周玉菊歪着头向押送之人确认。 “如果娘这次要被关起来,能不放出来吗?” 感动的泪戛然而止。 柳芳眼底升起厌恶,果然是个不忠不孝的,连这种话都能问的出来。 保卫科的人没将一个小学生的童言无忌放在心上,随口回了一句便走了。 周铁军心情不好,神情蔫蔫的。 这些日子的事积压在一起,让他对这两位忍不住埋怨。 “你们满意了?” “我们明明已经搬走了,这次你们更是一分钱都没有损失,为什么偏偏要赶尽杀绝?” “柳芳再不济也是玉菊的亲娘,现在还怀着孕。” “我已经让娘看着了,她平日里什么都做不了,顶多刷点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把戏,为什么你们还…” 他深深叹口气,知道现在不该怨眼前两个。 可在林晚秋随军之前,明明家里都好好的。 如今林晚秋过来不过短短时间,现在家里就闹成这个样子。 让他如何不怨? 林晚秋却没有理他的话,更没有顺势离开。 她半蹲下在周玉菊身前,平视她,问出一个被人忽视的问题。 “刚才玉菊问保卫科叔叔的话,是不希望柳芳同志再被放出来了吗?” 怎么可能? 周铁军只觉得荒谬。 柳芳可是玉菊的亲娘,玉菊向来懂事,怎么会盼着亲娘被关进去不回来? 第252章 周铁军的悔 “玉菊,爹相信你,你别…”听他们乱说。 一句哄话尚未说完。 周铁军便被周玉菊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 “对,我想娘在里面待着。” 不,不可能… 柳芳再不济也是亲娘,哪怕玉菊被害得肺炎的时候,也是暂时伤心失落不想理柳芳,但等时间久了还是会想柳芳。 世上哪有小孩不爱娘的? 周铁军念头才升起。 就听见林晚秋的追问。 “为什么?” 周玉菊红了眼圈,一句话都没说。 周铁军挂不住面,同样也十分好奇自家闺女的回答,蹲下身问询。 “告诉爹,为什么?” “爹知道,上次娘因为私心,害得你生病住院,身体比之前还弱了点。” “但是爹把娘送走以后,你不是也说过想娘了,过去的事愿意原谅娘吗?” 更何况柳芳带着怀孕消息回来后,周玉菊更是体贴周到,一心盼着柳芳能给她生一个弟弟出来,表现的乖巧懂事极了。 这桩桩件件的,哪像个会盼着亲娘坐牢的孩子? 周铁军不解,眉宇间不由带出一抹审视与疏离。 在这样的目光中,周玉菊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一下子落下。 “是,我过去的愿意原谅。” “我那时候当娘只是做错了一件事,甚至还盼着娘能生下弟弟满足心愿,以后都能过的高兴。” “可娘还是做错事,和别人商量说要害林姨,还吓唬我不让我说出去。” “从那个时候我就发现,娘的眼里只有肚子里的弟弟,没有我了。” “娘变成了未来弟弟的娘,不是我的娘。”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看着亲闺女的眼泪,周铁军心疼地用衣袖给她抹掉,“你娘生你的时候差点没挺过去,后面还照顾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娘呢?” “只是现在弟弟还小,所以…” 他试图解释,只当周玉菊年龄小想不开,不想看母女离心,不断开解。 周玉菊一言不发,只用一种陌生又痛苦的目光凝着眼前仍在辩解的亲爹。 在某一时刻,她猛地撩开衣服下摆,露出腰侧。 顿时,一大圈青紫发黄的印记落到在场所有人眼中。 周铁军的话戛然而止,瞪大的眼睛像是死不瞑目的剁椒鱼头,指着周玉菊腰侧的一圈伤,原本流畅的劝慰话语在口中被舌头打了结。 “你…你…你这是…” “爹猜不出来吗?”周玉菊苦笑,“是娘。” 紫的是掐的,青的是拧的,泛黄的部分是养过几天的旧伤。 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几乎找不到可以再下手的地方。 周铁军慌张失措。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景。 他张了张嘴,唇瓣蠕动,大脑空白着,最后只问出一句话。 “疼吗?” “不疼了,爹,我习惯了。” 周铁军默了一瞬:“…为什么?” “因为…娘让别人使坏的事,被我听到,我告诉林姨了,现在娘知道了这事…” 柳芳哪个也惹不起,还被拘了那么久,怕惹事后再被关进去不敢乱来。 所以就把所有怨气都算到周玉菊身上了。 周铁军头上像是被人打了一棒槌,浑身巨颤,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手悬在周玉菊腰侧伤痕附近,却迟迟落不下去。 “是爹错了,爹竟然从来没发现过,要是爹发现了…” “爹发现了,会怎样?”周玉菊淡淡地问,眼中仅有的一丝期待被压的很深,目光显得很平静。 “我…”周铁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芳肚里怀着孩子,身子又向来虚弱,就算她真把玉菊打成这样,他还能真像过去一样把人赶走? 顶多以后多注意,做柳芳的思想工作,再将周玉菊看严点照顾,不让两个人有过多接触罢了。 都是一家人,还能怎样? 不论周铁军有多疼周玉菊,连柳芳不能再生都能接受,且未有怨言,但他骨子里都是想再要个儿子的。 儿女双全,并不冲突。 可周玉菊眼眶通红,眼底的那丝期待也散了,像是早就想通。 在周铁军的手伸来的时候,她后退了一步。 周铁军心里难受极了,喉咙像堵了把棉花,闷闷的发不出声。 “唉。” 林晚秋从头看到尾,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她没评价周家人的事,而是在桌兜里翻出红花油,蹲下身为周玉菊擦揉着腰腹上的淤血痕迹。 周玉菊一声不吭。 身后的门再次被打开。 是出去买菜的周母回来了,一打开门就看到林晚秋两个,更看到周玉菊腰侧的伤。 她哎呦一声,扔下菜就往里冲。 “这是怎么回事?在外面让人给欺负了?是谁?跟奶奶说!”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周铁军猛然回过神。 再看林晚秋的目光中便带了感激,接过她手里的红花油递给周母,让周母帮周玉菊上药。 面对周母的疑问,周铁军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看向林晚秋二人。 “我能跟你们谈谈吗?” 三人走出门,找了一僻静无人处。 周铁军悔恨到手指发颤。 “我没想到,柳芳会做出这种事。” “玉菊是她的亲闺女,一手带大的亲闺女。” 林晚秋奇怪地看他一眼。 “当初玉菊肺炎高烧不退,耽误治疗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想到吗?” 一遍又一遍的。 柳芳这种人从根子里就坏了,周铁军放任她行恶,一次次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周铁军脸色煞白。 “我…” 林晚秋抬手打断。 “别再说对不起那一套,你的对不起我已经听得多了,你真正对不起的是你女儿。”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儿子,让养了十年的女儿寒心成这样。” “别说柳芳肚子里的是不是儿子,就算真是儿子,就算她能顺利生下来,到时候你的家还是过去的家吗?” 一个有犯罪记录的妻子,一个与父母离心的女儿。 曾经的平安喜乐再也回不去。 周铁军沉默了,脑中翻起轩然大波。 许久,他眼眶泛起红,哑着嗓子开口。 “如果这次柳芳能出来,我会把她送到乡下待产,以后不会再回来。” 不管生的是不是儿子。 第253章 梳妆匣内刻字暴露 林晚秋没有看他:“随你。” 反正惹到她不行。 周铁军嗯了一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深深鞠了个躬,再度回头离开时,向来挺直的背弯了下去,从背影上看像是老了好几岁。 林晚秋摇摇头,唏嘘不已。 “我说这段时间没见过玉菊几面,哪怕见面后她也是匆匆躲开,原来是带着伤。”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陆沉舟从始至终没有插手林晚秋的处理,直到现在才上前将她按进怀里。 “早点发现,周铁军也不会处理柳芳,没准连信都不会信这种事。” “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自责。” 林晚秋知道不怪她,可周玉菊的伤看着属实骇人,还是因为帮助过她才被柳芳打的,也不知对方被虐待了多久。 她压下心头的沉重,在陆沉舟怀里蹭了蹭,感受着对方坚实的胸肌,猛吸几口他身上好闻的草木香,心情总算好了点。 “我们回去吧。” 为了处理这件事,两人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从周家出来后,他们先去食堂吃饭。 过了饭点,食堂的饭菜没剩几样,剩下的都是被挑剩的,属实卖相不好。 好在二人不挑,随便填补了几口便往回走。 陆沉穗已然归家。 接孩子时,张嫂大致跟她说了下情况,她从两个孩子那里也东拼西凑过消息。 但到底不甚清楚,难免担忧。 所以一见到林晚秋回来,她马上迎上来。 “怎么样?张嫂说家里被人偷了,孩子们说来人是娘和三弟,到底什么情况?” 林晚秋坐定,跟她说了来龙去脉。 陆沉穗听得叹气:“玉菊可是柳芳的亲闺女,虎毒还不食子呢,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感叹完,她让林晚秋放宽心。 “程婶说我的基础手法掌握的还算可以,目前要用的乱针绣需要大量练习掌握,没必要日日往她那里跑。”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在家,除了练习针法以外,也能揽下在家里接送孩子和做饭的这些事。” “你们在外面尽管放心,家里有我在,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你才应该放宽心,”林晚秋说笑着扬了扬眉,“柳芳和他们俩都被带走了,目前我们家很安全。” “咱们在的地方可是军属院,安全比其他地方更有保障,遇到一次糟心事就算倒霉,哪会这么快又一次?” “不过你在家歇歇也好,刺绣需要劳逸结合,别太累。” 陆沉穗点头应下。 冬冬和丫丫听到昔日小伙伴受伤,也着急得不行。 眼看时间就快到上学的点了,两个人也不愿再在家待着,央求陆沉穗能带他们去探望周玉菊。 冬冬甚至拿出他最喜欢的玩具,说要过去跟周玉菊分享。 陆沉穗在程秀兰那里吃过午饭,此时无事便接下请求,跟林晚秋说了一声带俩孩子走了,仨孩子续完旧后刚好送去学校。 几人走后,林晚秋看向桌上的梳妆匣。 梳妆匣被李来娣狠狠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就连铜镜都被摔了下来。 好在这个梳妆匣是酸枝木的,结实耐摔。 除了铜镜被摔掉,匣身上多了几道划痕,其余的尚且完好。 先前林晚秋走的时候, 因为赶时间,只将梳妆匣和散落的东西堆叠放在桌上,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整理。 她拿起铜镜擦干净,打开梳妆匣打算研究一下如何将铜镜重新嵌进去。 原本安放铜镜的地方,此时只有一片凹槽。 林晚秋的目光落上去——视线定格。 这里竟有两行字。 她一字一句读出。 “木兆逢秋方…” 在‘木兆’二字出口的刹那,陆沉舟瞳孔骤缩,猛地回转视线锁定在凹槽处。 接着他呼吸放轻,动作却快而准。 一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铜镜毫不迟疑地贴上凹槽。 咔吧一声。 铜镜被按进凹槽里,严丝合缝。 他合上梳妆匣,垂眸看桌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别看,陈年旧物,别脏了手。” 林晚秋没有再碰梳妆匣,视线转向他。 两瓣红唇却仍未停歇,一开一合的。 “木兆逢秋方…见明,心连双丝共此匣?” “陆沉舟,这是什么,为什么你的反应那么大,不想让我看?” 陆沉舟的凤眸瞬间黯淡,垂手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不过是一句没听过的词。 林晚秋看到时没多想,但看到陆沉舟的表现,她不得不多想。 林晚秋上前一步,逼陆沉舟不得不与她对视。 “你早就知道上面有这些字,对吗?” “回答我,为什么不想让我看?” “对。”陆沉舟喉结滚动,只答了第一个问题。 他握住林晚秋的手,指尖冰凉。 “晚秋,我们向前看吧,好吗?” 语气夹着一丝祈求。 林晚秋看着他,脑海中重复想着那句诗。 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动。 “木兆逢秋方见明,秋,方…明?” 出口的一瞬,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猛地一颤。 林晚秋当即肯定某个猜想。 “陆沉舟,你不会以为这句诗写的是我和赵方明,诉说我们两个的情思吧?” 陆沉舟没回答,只用力抱住她,将她的头按进怀里,不让她抬头看。 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都过去了,我不介意。” 男人铁臂如锢,生怕她会溜走一样紧紧拥着她。 林晚秋挣了几下没挣脱,不得已拼尽全力去推。 陆沉舟怕伤了她,松开时被推得撞到墙上。 看着身前的人眉目如火,燃烧着怒意。 告诉他。 “但是我介意!” 陆沉舟脸色发白。 他知道,他早该知道的。 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是不该被惊醒的梦。 他该知足的,可这些日子来林晚秋对他的好,让他忍不住贪心更多。 不想失去。 他忍不住,去求,去低三下四地求。 “我…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可以吗?” “不行!” 再次被拒绝,陆沉舟眼底溢出自厌。 是他没用,留不住心上人。 他想祝福的,想放她离开,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只能怔怔地,讷讷地,看着她。 看着林晚秋。 她说。 “我好好的一个酸枝木的梳妆匣,收藏价值不菲,将来不一定能卖多少钱的老物件,居然被人往上刻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以后就算往外卖,价值也大打折扣。” “我怎么能不介意,为什么要当没发生?!?” 语气仍是怒的,杏眸含火。 鲜活明亮。 第254章 柳芳作妖 而陆沉舟耳中只留下了一句话。 “被人刻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被…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沉舟根本不愿做他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望进林晚秋的眼中,盼望着,迫切期盼着,这件事还有别的可能性。 能让他不失去林晚秋。 很幸运,他抓到了那根稻草。 “梳妆匣是娘临终前给的我,可我还没过手,就到了王梅手里,直到上次回村才再次拿到手。” “在这个时间段内,能碰到梳妆匣的人无非就是王梅母女,以及林根生。” “林根生没有刻这种字的理由,那么大概率就是王梅母女中的一个。” “只是不知道…她们把这句话刻在这里干什么?” 说到这里,林晚秋也不禁纳罕。 “就算他们是想污蔑我和赵方明有问题,但镜子后面的这个位置这么隐蔽。” “一般人没事谁会特意拆卸下镜子去看?” 一般人是想不到去看,但禁不住有陆沉舟这么一个患得患失的卑微男人,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说,还忍不住胡思乱想。 骤然听到这些,陆沉舟心头巨震。 脑中升起的念头只有一个——这句话不是林晚秋刻下的! 年前回去时,林晚秋只说想要回遗物,但没说过遗物是什么时候落到王梅手中的,所以陆沉舟根本不知道,林晚秋从始至终根本没有接触到梳妆匣,在凹槽处刻字的机会。 或许也包括…那枚并蒂莲银坠。 想到这里,以陆沉舟的性子也忍不住面色低沉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一物放在林晚秋面前。 “这个你见过吗?” 林晚秋抬眼看去,目光落在陆沉舟的掌心。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眼熟的莲花样式银坠子。 她打眼看去,奇怪道: “这不是遗物里面的那条莲花坠子吗?有次找不到过,没想到后面又出现了。” “不对…” 刚确认完,林晚秋就看出端倪,自己推翻了先前说的话。 “这枚坠子虽然也是莲花,但是和那枚的样式好像不太一样?” 而且她刚才整理梳妆匣的时候,刚把坠子放回去来着。 她多看陆沉舟一眼,三两步走回梳妆匣处,掀开第二层查看,果不其然里面还躺着一枚莲花银坠。 她拿出银坠,和陆沉舟手里的放在一起对比。 二者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但明显是出自同一处。 林晚秋抬头直视他:“你这条是从哪里来的?” 到了这一步,陆沉舟哪还不知道,过去这些全都是他误会了,被有心人引导,因心中的卑怯而被误导。 不仅害得自己心里难受许久,还误解了林晚秋。 他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是从…赵方明手里,抢来的。” “这两枚银坠,是一对。” 他说话时,林晚秋也将手里两个银坠翻来覆去地研究。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林晚秋也将其中一枚的微珠嵌入另一枚的缝隙,两枚银坠连接在一处,形成一朵并蒂莲。 她抿了抿唇,想通那些细节,忽然抬眸。 “所以说,你看到那句刻字,抢到那枚银坠,合成了这对并蒂莲,以为我拿遗物和赵方明私相授受过,甚至连那句刻字都是为了表明相思?” 陆沉舟满心羞愧,可他阖了阖眸子,不得不承认。 “是。” 叮! 林晚秋手中的银坠一个没拿稳,跌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响。 声音很轻。 却像砸在陆沉舟的心上。 沉甸甸的。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蹲下身帮着去捡银坠,却被一双白嫩的手先一步捡起。 林晚秋将银坠放回梳妆匣中,锁好梳妆匣。 “时间不早,该去报社了。” 她抬腿就走,没有回一下头。 没有指责,没有争吵,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 但却比她说了骂了更让人揪心。 随着她的离去,陆沉舟的心就像空了一块一样。 …… 与此同时。 周铁军托人找到柳芳。 柳芳一看到他过来,马上激动地扑上去。 “铁军!你可算来了,这里面环境又湿又潮的一点都不舒服,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一点都没有忏悔、后怕的样子。 仿佛让她再次进来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周铁军像是吞了个苍蝇,脸色难看到发苦。 他冷声道:“你还想出去?” 柳芳脸色一下子变了。 “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出去了?” “不是我不让你出去,”周铁军恨铁不成钢,“是你不知悔改,在缓刑期间还做出这种事!” “罪上加罪,你觉得还能出去?” “你,我,可是…”柳芳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晕乎乎地抚上肚子,“我怀孕了,不该缓刑吗?” 周铁军长叹一声:“那是第一次。” “出来前难道没人告诉你吗?刑罚期间再次犯罪,按从重处理。” 柳芳一下子回过神,脸上木木的。 “你是说…这次我出不来了?” 柳芳毕竟怀着孕,周铁军没想过不管,只是想把她送回乡下。 但柳芳三番两次犯错,对法律没有一点敬畏心。 周铁军故意不告诉她这个打算,当着她的面重重点头。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也没办法。” 柳芳这下可算是慌了,吓得声音带出哭腔。 “不,不行,你不能不管我,我肚子里还有周家唯一的根儿!” “你就不怕你儿子出点什么事?” “他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有儿子的机会啊!” 提到儿子,周铁军脸上浮现一抹动容。 可为了让柳芳长记性。 他还是摇摇头。 “你在这里好好改造,我等你出来。” 告别柳芳,看着将她吓唬住了,周铁军出门便去为她的事走动,这次几乎是压上他团长的全部前途了。 他早就想好,也答应过林晚秋,等柳芳一出来就将她送去乡下。 不论对方如何哭诉。 而另一边。 目送周铁军离去的背影,柳芳心如死灰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抹恨与不甘。 恨周铁军的步步退让,宁愿对外人低头也不肯帮她出头。 不甘心真要坐牢。 忽然,柳芳摸了摸小腹,眼中浮起一抹狠厉。 她不信,周铁军会真的不在乎她肚里的儿子。 无非是儿子太安生,一直在她肚子里好好待着,周铁军没有危机感,觉得就算她在牢里也不耽误生儿子。 可如果,儿子在牢里出点什么事呢? 柳芳眯起眼。 趁着看管人离开后,掌握力道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几乎霎时间,一股剧痛自小腹蔓延开。 柳芳哑着嗓子喊人。 “来人啊!出事了!” 第255章 柳芳判刑 一连两天时间。 家里的气氛都怪怪的。 单指陆沉舟和林晚秋之间。 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出,但作为当事人的陆沉舟很难受。 自从林晚秋那天知道被他隐瞒的误解后,她当时便一走了之。 之后虽然按时回来了,表现的也很是平静,两个人连架都没吵,甚至林晚秋对他还句句有回应,可回应是简短的,缺乏有来有往的交流。 要知道,以前两个人能聊一个话题聊很久,不管是思想还是观点都非常契合。 以及… 陆沉舟望着炕上泾渭分明的两张被子,深深叹气。 搬来后没多久,俩人便睡到一张被窝里了,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连被子都是分开的,而林晚秋给出的理由是,天色转暖,不需要两个人挤在一处暖被窝。 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他也试图继续解释,去认错。 得来的却只有一句‘知道了’,现状仍未被改变。 这样陌生的相处,倒不如大吵一架来的痛快,哪怕让陆沉舟被揍一顿也比现在难受着强。 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错了。 直到第三天,陆沉舟找到一个可能打破隔阂的话题。 “柳芳小产了。” “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林晚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不再是一句敷衍的回应,而是不自觉地靠近过来。 面对她的靠近,陆沉舟鼻尖呼吸着她的气息。 不敢隐瞒地认真解释。 “柳芳进去的当天,周铁军进去看过她,周铁军走后柳芳便出事了。” “她说的是因为身体不好,被拘留导致的腹中胎儿出问题,但是医生检查的时候,在她的后腰发现了青紫的撞痕,看管人员也在她被拘留的那间屋子的某堵墙面上发现碰撞摩擦的痕迹。” “再加上隔壁嫌疑人听到的碰撞声,足以证明是她自己为了逃脱惩罚故意而为。” “不过柳芳有一件事说对了,她真的身体不好。” “原本好不容易保住的胎,经过这么一撞彻底待不住,在部队医院保胎两天没保住,今天早上彻底流掉了。” 听到这里,林晚秋不免唏嘘,同时想到一件事。 “周团长知道了?他有说什么吗?” 陆沉舟嗯了一声,没有证明回答后面的问题,只提起: “周铁军见过柳芳的当天后,一直奔波在保释她出来的路上,柳芳的突然住院让他在背后的行动暴露。” “周铁军身为革命家庭不以身作则,反而想搞特殊化,刚好撞到刀口上…” 他没说完,但后面周铁军的处理结果绝对不会轻。 “除非他有大义灭亲的觉悟,表明立场。”林晚秋接话。 陆沉舟补充:“就算如此,该有的惩罚也逃不掉。” 顶多稍微轻一点。 两人依旧默契,完全能懂对方的未尽之言。 陆沉舟抓住机会开口。 “晚秋,我…” “我困了,睡觉。” 林晚秋接口,说完一个扭头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沉舟想说的话堵在喉中,噎得他喉结颤动。 林晚秋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听他说话,他无法打扰。 时间又过去两天,关于柳芳夫妇的处罚结果下来。 柳芳缓刑期内犯错,属于屡教不改的重大过错,再加上由于她自己的自作聪明,导致腹中胎儿已失。 失去唯一可能被优待的因素,按正常审判,柳芳双罪并罚,被判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立即执行。 戏剧性的是,她小产下来的果真是个男胎,可惜被她作没了,她的身体同样因此受创,医生说她日后怀孕的可能性很低,再也无法母凭子贵了。 而周铁军确实有觉悟。 许是被柳芳的行为伤到,在柳芳刑罚未判之前他就向对方提出了离婚。 因为反应及时,原本要停职卸任,连降两级的处罚,目前争取到只降一级。 不过却是从有实权的地方,转到后勤部门,此生大概率再也无望晋升。 结果下来的那天。 陆沉舟照例跟林晚秋提起,有上次的经验,这次他没想过用此话题打开话口。 说完判决情况,他就停下了。 没想到林晚秋却主动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沉舟的心脏在那道目光下骤然紧缩,又猛烈地搏动起来。 毫不犹豫地,坚定地,抓住她递来的浮木。 “我错了,错的离谱。” 林晚秋目光沉静如水:“哪里错了?” 陆沉舟神情肃穆,语气沉重。 “这些日子我时常回想,想我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错,其中最大的有三项。” “这第一错,错在眼盲心瞎。” 他看了眼梳妆匣所在处,眼底溢出一抹自嘲。 “仅凭两行刻字,一枚吊坠,就钻了牛角尖,未辨真伪,任由它成了扎在心头的刺,日夜折磨。” “第二错,错在…我的怯懦,作茧自缚。” 他喉结重重滚动,咽下喉间涌起的苦涩。 深深凝了林晚秋一眼。 “晚秋,我怕。” “怕揭穿那些曾经,怕你想起过去的日子,怕这层窗户纸捅破,我们这个家会散,更怕你会走,会离开我。” “我宁可让这把刀悬在头上,也不敢赌,不敢问,不敢听你的一句真话。” 他怕这真话,会破坏这好不容易维护出来的‘假象’。 “第三错,也是最大的错,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 “和你在一起,没做到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你一直朝我走,我却连句真话都不敢听,辜负了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意。” 他深深地低下头,藏起泛红的眼眶。 “这错处,桩桩件件都伤你至深。” “现在不论你要打要骂,还是要…分开。” “我都心甘情愿认罚。” “分开?”林晚秋冷笑一声,杏眸睨了回去,多出一抹嘲弄,“一句分开说的轻巧,要是我真的说分开,你真能同意吗?” 陆沉舟一颗心跌入谷底。 是,他不愿。 可他拦不住。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噩梦,在他终于能压下心头恐惧,开始憧憬未来的时候,却迎来真正降临的这一天。 第256章 毫无保留 看着陆沉舟这副模样。 林晚秋半是气恼,半是心疼。 她气对方误会她良久,却心疼这个男人面对她时的卑怯,不配得感。 林晚秋从未想过,会从陆沉舟口中听到‘怯懦’这个词。 更没想到,会有人因为她的原因,哪怕明明觉得身处谎言和虚幻中,也不敢戳破,宁可忍受着内心深处的痛苦,也要和她在一起。 自前世父母双亡后,她再也没这么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坚定到好像不管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是美是丑,不论她变成什么样,这个男人都会对她初心不变一样。 好到她生的气都化作心疼,怒火全消。 林晚秋上前一步,抓住男人在身侧紧握的拳,一根根掰开手指。 有对方的配合,几乎没有费力。 声音很轻地开口。 “抬起头,看着我。” 陆沉舟不敢抬头,怕看到林晚秋脸上的失望,但他仍听话地,视死如归地抬起头,直面上那对杏眸。 出乎意料的,林晚秋眼中没有厌恶,仍是那样认真且柔和。 “你不想和我分开,对吗?” “对,”陆沉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承认,随后眼眸黯淡下来,“我是不想分开,但我不会拦着你。” “如果你想走的话…” 清亮的女声打断他的话。 “陆沉舟,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走。” 陆沉舟惊喜地看过去,陷入一对明媚的杏眸中,四面却溺来潮水。 “不过,要是你想让我走的话…” 林晚秋后退一步,语调拉长。 不等她说出后面的话,来不及分辨她话中真假,陆沉舟面上的惊喜未落,便旋即染上惊慌。 “不,我从未想过让你走!” “是吗?”林晚秋语气意味不明。 陆沉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斩钉截铁地上前,一把抱住她。 “是!过去是我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或者是其他任何条件,我都认,只要你别离开。” “早这么诚实不就好了?”林晚秋任由他抱着,在某一刻将他向外推了推,将一对眸子放在他的视线内,凝着他。 “先前的六年是我对不住你,误会了你,连让你辩解的空间都没有给过,你会对我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但我们现在是奔着以后过的,我们还有下一个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足以覆盖那六年的不愉快。” “而你要做的只有,相信我。” “相信我的真心,对你的全心全意,相信我们会互相守望,同舟并济。” “不要再闷在心里,什么事都憋着不说。” “来问我吧,我都会告诉你,只要你相信。” “可以吗?”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沉舟,等待他的回应。 目光真诚。 眼中盛满了沉甸甸的、一个只要他伸手去握,就能握住的美好未来。 陆沉舟甘心而上,掀起薄唇,哑着嗓音开口。 “年前,我接到过邮递员送来的一封信,是给你的。” 林晚秋诧异地看过去,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说这个。 更何况,她根本没收到过信,也不可能有人给她写信。 她没说话,静静听着男人一字字地说着。 “信中说,你问了写信人的鞋码,要给他缝制靴子,说你跟他不是第一次通信。” “还说,你与他约定好,新年前要归家。” “那封信,署名赵方明。” 他说的很慢,凤眸直直地望进林晚秋眼里,细听着竟像是透着一分委屈。 “不可能!”听到一半,林晚秋就隐隐猜到什么,等他说完更是毫不犹豫地否认,“过来以后我从没和任何人通过信,更别说赵方明了。” 陆沉舟脸色发苦。 “我后面想过,那封信许是骗局或是意外,要不就是你改变了想法,因为你一直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 “就连我以为的你要回去,也是跟我同去同归,没有留在那里。” “明明真相近在咫尺。” “是我搞砸了一切。” 是他胆怯,不敢找林晚秋确认。 林晚秋听得脸都黑了。 “你还以为我回村要遗物那次是要走?” 亏她那时候觉得陆沉舟这人言听计从,很是爽利,没想到都是她想错了。 她忽然回过神,恶狠狠地盯住陆沉舟。 “既然话说到这,那就都说开了,让我听听你过去的脑子都是怎么想的。” “咱们掰开揉碎了一条条算账!” 春日的天气,面对眼前这对漆黑的眸子,陆沉舟第一次感到后颈一凉。 随着交谈的深入。 林晚秋知道了二人第一次见面刚开始的鸡同鸭讲,知道林春娇的挑拨,知道冬冬生病她送去镇卫生院那时,陆沉舟的复杂心绪。 知道了这个卑微隐忍,以为她随时会离开,但却依旧对她很好,舍不得她受委屈的男人,那些辗转不安的夜。 好到林晚秋忍不住自问,她何德何能,在两人并无过多接触,只有一次意外的情况下,值得陆沉舟如此相待? 最后也只能归结为一句。 不愧是男主。 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心动。 让她恨不得化为一团火扑上前,紧紧地包裹住他。 心疼地吻上他的唇,握住他的手覆上心口。 “我说过你是最好的,直到现在也是这么认为。” “你在我这里已经满了,不需要与其他任何人比。”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 没有什么,能比真心得到回应,孤勇的奔赴换来对等的热忱,确认爱的人也爱着自己,更能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只余下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和想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的渴望。 肌肤相触的瞬间,再无往日藏在深处的不安,只有此刻全然的交付。 连灵魂都在震颤里彻底交融。 不同于往日的每次,这一次,两颗心毫无保留地相拥。 第257章 出差 陆沉舟明显很激动,一个晚上林晚秋不知道被哄着说去了多少让人脸红耳热的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晚说的那些话,羞躲在被窝里,连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反观另一位当事人。 明明也没少说,偏偏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视线扫过她仍泛着粉红的皮肤,笑容加深。 拿起一旁的衣服。 “要我帮你穿?” 林晚秋的脸霎时间通红一片,狠狠瞪他一眼。 “陆沉舟!” 男人心情大好地低笑出声,将衣服塞回她手里,在她耳边低语。 “昨晚就羞成那样,若是以后…” 林晚秋听得浑身发烫,啐了他一口不要脸。 穿衣服的时候却不得不感叹,男人对这种事果然是无师自通。 明明俩人实战经验一样,理论经验或许对方还没她多,谁想到现在就成了这样。 简直倒反天罡。 饭桌上想到这一点,林晚秋朝他翻了个白眼。 得到对面一个笑脸。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低头紧扒拉两口粥。 陆沉舟却开口了:“李来娣和陆沉粮的判决也下来了。” 对哦,把他们俩给忘了。 林晚秋抬头:“昨天怎么没听你提?” 陆沉舟深深看她一眼:“还没来得及提。” 还没来得及提,两个人就完全敞开心扉,彻头彻尾来了个大交流。 林晚秋听懂他话中的未尽之意,脸颊绯红。 一旁陆沉穗闻言一怔,捏紧筷子:“他们…判的什么?” 尽管那两个人很坏,对她也不好,可毕竟是亲生的。 陆沉舟看她一眼,声音轻了一分。 “陆沉粮入室盗窃未遂,但因金额较大,判半年的拘役。” “李来娣入室盗窃未遂后暴力反抗,达到入室抢劫标准,判刑八个月。” “我没事,”注意到二人关心的目光,陆沉穗苦笑着摇了摇头,“和田勇那十二年,大出血差点死掉的那次,已经算我还他们的了。” “从被晚秋救下来以后,我的命就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你能想通就好。”林晚秋松一口气。 这几天的时间陆沉舟找村长打听过,村南头李来娣母子俩住的砖瓦房在大雨中坍塌过部分,二人没钱翻修,又觉得陆沉舟欠他们的,一个铤而走险就来了。 本来俩人只想着各种撒泼耍浑要钱,阴差阳错撞上出坏主意的柳芳,也算是恶有恶报。 这下可算安生了。 入狱前,陆沉舟在林晚秋的催促中,去找李来娣问过关于身世的问题。 李来娣一口咬死了陆沉舟就是她亲生的,一点线索都不愿透露。 林晚秋虽然猜到她不会说,但还是感到失落。 倒是陆沉舟这个当事人,反过来安慰她。 “过去快三十年了,就算真的找到,从来都没有相处过,快三十年都没见过的亲人,还有多少感情在?” “以前我孤立无援,身前身后空无一人,若有亲人在是雪中送炭。” “可现在我与你和冬冬在一起,缺失的部分早填补满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没有亲人又何妨?” …这叫不会说话吗?这也太会说话了! 把林晚秋哄的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像是泡进了蜜水里。 不得不说,自从俩人互通心意,知道林晚秋不会离开后,陆沉舟越来越会说话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林晚秋一边甜蜜,一边有点受不住,想把他往外推。 这时候男人看起来极具隐忍,尽管忍得眼尾都红了,还是凝着她停了动作。 “没关系,虽然我们错过了六年的时间,但是你说过,我们还有十六年,二十六年,我可以忍的,你别再厌恶我。” 对外向来强势的人,此时却显得可怜兮兮。 想到那六年,想到对方这些时日来的小心翼翼。 林晚秋心软了:“就…就一次。” “好,一次,听你的。” 月光下,陆沉舟凤眸泛出华光,唇角噙着一抹笑。 美得像个妖孽。 林晚秋就这么被蛊惑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响起一道颤抖的哭诉。 “说好是一次,可没说要这么久啊!” “骗子!大骗子!” 大骗子本人吻向心爱之人的额头,只觉得漂泊的孤舟终于咬住港湾,缺失的半边世界被融入身体,拼凑出完整的自己。 “晚秋,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然后,林晚秋就把他丢下了。 她实在是受不住男人的热情,在得知有需要‘出差’的采访任务时,毅然决然登上了去往哨所的车。 林晚秋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快乐时光,和好不容易可以清净下来的两天自由,直到安定下来才后知后觉。 这次任务不止有她,还有谢宴辞也在。 家里那个醋坛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在意她和谢宴辞的距离,这要让陆沉舟知道了,指不定心里又要怎么醋呢。 苦恼没多久,她就想通了,上次听谢宴辞和江行止提过有喜欢的女同志。 等回去后好好解释,陆沉舟应该不会再那么醋…应该吧? 上车后,谢宴辞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一去两天的时间,陆沉舟也放心你去?” “当然!革命家庭就要有这个觉悟!” 林晚秋说的斩钉截铁,背过身却心虚地直摸鼻子。 她怕回去面对陆沉舟那个样子,会像晚上一样心软,根本没亲自跟他说,狠狠心在陆沉舟还没回来的时候直接收拾东西走了,只让张嫂帮着说一声。 她在这里忐忑。 殊不知身侧的谢宴辞,正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自从确定心意,他就刻意减少了和林晚秋的接触。 哪怕他不喜欢江行雨,可林晚秋却是有丈夫的,更别说知情的江行止就在左右。 谢宴辞控制着自己,生怕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伤害到林晚秋。 但此时此刻,两个人同坐在一个车里,她就在隔壁。 这么近。 竟让他生出一丝妄念。 “林晚秋。” “嗯?”林晚秋抬头看去。 谢宴辞直面上这对漂亮的杏眸。 “我们走的匆忙,你真的和陆沉舟说过?” 第258章 夹生饭 林晚秋默了一瞬,小声道: “反正他回来就知道了。” 托人转告,又怎么能不算是说过呢? 好歹不像冬冬生病,她写字条解释去向那次。 明明写过字条,偏偏被风吹到沙发底下。 陆沉舟脑子跟撞过墙一样,硬是觉得他们俩跑了,四处瞒着去打听消息,还妥帖地帮她‘善后’。 一想到这里,林晚秋就忍不住心疼。 要被丢下过多少次,才会在面对伤害时不敢揭穿,宁可捧着一个虚假的泡沫过活呢? 要是早戳破的话,俩人早就说开了,哪会等到现在。 这个傻子! 林晚秋暗骂了一声,心中却升起一种隐秘的甜,庆幸他们没有像很多小说里写的一样,因误会而虐恋,错过彼此。 一旁,谢宴辞听到回话,看林晚秋静默下来,再转向她眼中闪过的幽静。 眉头微微舒展。 结合回话和对方神情,他猜测肯定是陆沉舟惹林晚秋生气了,否则她如何会迫不及待跑出来。 他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可如果对方的感情本来就有了缝隙呢? 一时间,对于接下来的两天,谢宴辞突然生出几分期待。 哨兵所地处偏僻,按照任务安排,两人得在这边住上两晚的时间。 到那里时,时间已临近傍晚。 哨兵所早就接到通知,为二人准备好住的房间,刚好一左一右地挨在一起。 放好东西,两个人去吃饭。 这里的条件比驻扎地简陋得多,陪着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小战士,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个劲儿搓着衣角道歉。 “对不住啊记者同志,咱这山上高,水烧不开,饭总煮的夹生,你们怕是吃不惯。” 他瞅着林晚秋碗里没动多少的饭,转头从身上一直背着的军绿色布包里摸出个铁皮罐头。 二话不说,上来便咔嗒一声拧开罐头,笑着递给二人。 “这是上个月团里刚补给的肉罐头,你们快尝尝这个!” “这米你们别勉强,刚好我还没吃饭,平时吃惯了这个,我来吃。”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拿林晚秋的碗。 林晚秋怔了一下,旋即将碗往回一捞,扒拉着吃了两口,向对方露出一个笑来。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我就喜欢吃这种硬一点的米,有嚼劲!” “真的?”小战士心思单纯,闻言咧嘴大笑,把肉罐头放他们中间,“你们就这个吃,这个香,有营养。” 林晚秋不动声色地把肉罐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是也没吃饭吗?” 小战士挠挠头:“我…” “一起吃,”林晚秋给的理由挑不出错,“班长让你配合采访工作,刚好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小战士脸憋红了也没想出拒绝的话,只好端来饭菜一起吃。 他一走,谢宴辞便睨了过来,视线落在林晚秋的碗里,语气意味不明。 “喜欢吃夹生饭?” 林晚秋白他一眼:“到这个时候,你还想说我假?” 煤油灯下女子的一颦一笑稍显朦胧,但看起来更加梦幻. 柔柔的。 一眼便忘不掉。 谢宴辞嗯了一声,在心里补足后半句话,假的恰到好处。 小战士很快捧着一碗夹生饭而来,吃饭时有意无意地将肉罐头留给他们俩。 肉罐头不知被他盘了多久,表皮溜光,上面的字都快被盘没了。 小战士看起来不过17、8岁的样子,林晚秋只不过来采访两天,哪忍心抢对方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口粮。 她定了定神,当真开始问哨兵所的情况。 “这里没有通电,连灯都没有,你们平时夜巡时用的是手电筒和马灯吗?” 小战士咽下嘴里的饭,坐的板正地认真回想。 “很少用。” “很少用?” 林晚秋讶然,她以为大晚上的巡视肯定要保证看得清楚,没想到连手电筒都少用。 “是因为电池不够用?” “哨所的电池确实不多,”小战士点头又摇头,“不过不用灯,不光是因为电池,还有别的原因。” “班长说亮光是靶子,晚上容易暴露位置,游动哨在夜间必须禁光、禁声,直到与敌人接触。” 林晚秋又是一惊:“没有灯不会摔摔倒吗?” “不会,”小战士腼腆一笑,“月亮好的时候,我们连树上趴的虫都能看得清,比手电筒亮多了。” “夜巡的每队都有老兵带着,没月亮时我们就跟着老兵的脚步走,用刀在树干上划刻痕做标记。” “我第一次夜巡就是跟着班长,到现在还记得他说的那段路。” “走到第3棵歪脖子树时,左脚要避开一个脸盆大的土坑,再走12步有个半臂高的石块,得提前迈右腿…” “手电筒的光没那么亮,在夜里有时反而会看错,但是每天都走过好几遍的路不会骗人” 说到这些,小战士讲得眉飞色舞,不见先前的腼腆和生疏。 没有电,没有灯,没有像后世一样优良的夜巡条件,他们就靠一遍一遍地摸索去走,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林晚秋再次真切感知到这个年代的艰难,以及眼前这群人的可敬。 在初到哨所的第一天便有了关于采访稿的灵感。 谢宴辞听的很认真。 他在先进报待了两年,对哨所并不陌生,甚至也知道夜巡的禁光之说,可从小战士的描述的角度,他像是感同身受地走了一遍夜巡路一样,很新奇,思绪涌动。 三人就着夹生饭,桌上的肉罐头被筷子们你来我往地交错着,碗里的米被吃的一粒不剩。 走之前,谢宴辞瞥了眼早已打开,被吃了一顿饭的肉罐头,上面连一个指甲盖大小都没下去。 三人谁也没舍得吃。 走在去往休息处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耳边是春蝉低弱的鸣叫。 身侧,是林晚秋。 林晚秋推开屋门的那刻。 谢宴辞唤了声。 “林晚秋。” “嗯?” 美人回眸,映照漫天星空。 谢宴辞忽然得到宁静,勾了勾唇角。 “明天见。” “哦,明天见。” 林晚秋摆摆手,砰地一声关住门,隔绝身后视线。 谢宴辞站在原地许久,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不复存在,怔愣地靠在墙上抬头望天。 第259章 鸡同鸭讲 另一边。 远方的军属院,陆沉舟中午因突发任务没回去,只托人稍过话。 晚上兴致勃勃地赶回家,却连林晚秋的人都没见到不说,还得知她是跟谢宴辞一同去的哨所。 说好的不会离开呢? 结果就连走,都没跟他说一声。 陆沉舟仰了仰头,遥望向西南哨所方向,脊背僵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是你说不分开的,你不能丢下我。” “对吗,晚秋?” …… 同一片星空下。 江行止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眼看蒋稻礼还在从背的包里往外拿东西,艰难地张了张嘴。 “还有?” 蒋稻礼把一件秋衣递给他,眼中亮起期待,还想往下再掏。 “试试大小怎么样,如果不合身下次我再给你改改。” “不用这么麻烦,”江行止眼角抽动,“我穿不了这么多,以后别给我做了,你要是想练手怕做出来的衣服浪费,不如…” 这些话出口,蒋稻礼脸上的笑肉眼可见地僵了,原本往外掏的动作也顿在那里。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 “没了,这,这是最后一件。” “你要觉得多,就给同宿舍的分一分,我以后不需要再练手。” “时间不早,你回吧,我也回了。” 望着蒋稻礼来去如风,匆匆离去的背影,江行止不明所以,拎着几件衣服和吃的回到宿舍。 刚进门,便有人迎上来打趣。 “这是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小江刚来这里就有女同志给送东西,比我们这些可强得多。” “呦,衣服和吃食?看起来还不少,真是用心了。” 这些时日蒋稻礼前后送过不少东西,宿舍的几个撞见过几次。 虽然为了女同志的名声,大家不会说太过分的话,但私下对江行止的揶揄也是难免的。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老乡,两家人关系好。” 江行止不加遮掩地将东西展示出来。 “她练手用的,这么多我都用不完。” 他这么说,众人是有些不信的。 “真的假的,只是家里的关系,哪里会做这些给你?” “这料子,一看就费了大力气,还有这绿豆糕,闻起来清爽泛甜,看着也很好吃。” “要不是对你有心,哪有人闲着没事会做这种事?” 蒋稻礼对他有意思? 不,不可能。 江行止略带迟疑。 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诉过对方这是家里的意思,让对方不必放在心上。 更何况蒋稻礼从第二次见面,就时不时地给他送东西。 他们两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谈什么喜欢? 大概率是蒋稻礼性格使然,天生容易对人热情。 不管真相如何,江行止都制止另外几个。 “别乱说,她还是女同志,传出去不好,我们就是老乡。” 不想让其他人再乱讨论,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这些衣服鞋子和绿豆糕,我都用不完吃不了,你们有谁想分担一下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其中一人冲上来,拿起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放,“你从那边带回来的吃食味道差不了,我早就盯上这个了。” “啊,甜而不腻,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吃,和我想的味道一样!” 他这一举动,就像打开水龙头,另外几个也争相上前,一个接一个拿绿豆糕。 江行止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绿豆糕就一块都没了。 留给他的只有残渣碎屑。 江行止:……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闪过的是蒋稻礼给他绿豆糕时说的话。 她说,她是从朋友那里学来的,第一次做担心味道不好,让江行止帮着尝尝味道。 说话时她满眼星星,似乎很期待得到他的评价意见。 但没都没了。 江行止甩开杂念,抖抖衣服。 “衣服呢?有人需要吗?有需要的挑一挑。” “给我留几件。”他最后加了一句。 宿舍有两位身形跟他相似的,刚好这俩都是单身汉,平日里没人帮着缝补裁衣,自己的手艺又实在不行。 他们犹豫着:“女同志是给你的,她对你特殊,要是我们穿了…” 听他们又提这个,江行止不知怎么马上反驳。 “没关系。是她练手缝出来的,她说放着浪费,所以才拿来给我,我穿不了也是浪费,你们拿了正好不浪费。” 说完他就想到蒋稻礼,不由皱眉。 他确实没问过对方,可好像这么解释给别人听,两个人的关系再别人面前就能继续维持清白一样。 是的,他们只是老乡,是旧识,蒋稻礼对他哪有特殊? 那边这两人不再推辞,挑了两件拿走,并不放心地让江行止跟蒋稻礼说一声。 江行止应下,再度看了眼手中衣裳。 样式简单,针脚绵密工整。 蒋稻礼已经做的很好了,应该不会再找他练手了。 “蒋稻礼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往回走的路上,蒋稻礼碰到肖建华。 后者笑脸相迎。 蒋稻礼想起先前,没心情跟任何人闲聊,只想回去独处。 丢下一句。 “过来有事。” 很冷淡。 “什么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奈何肖建华就像听不懂一样,仍热情地往她这边凑。 从一个大男人脸上,愣是看出几分忸怩。 “你别不好意思,毕竟你上次也送过我毛衣。” “织一件毛衣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就给了我,现在让我帮着办点事我肯定愿意。” “就是那个毛衣…我给穿的有点坏了,你,你能再…” 蒋稻礼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直到听到毛衣坏了。 她不想说话,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件秋衣。 正是她先前没给出来的,包里的最后一件。 “给你。” 反正现在没用了。 “你你你你,你又给我?”肖建华眼睛都亮了,“我其实想问你能不能再教我怎么修补,没想到…” “还有事吗?”蒋稻礼打断。 肖建华嘿笑,笑了两声觉得不对,又绷上嘴。 “两件就够了,别太累,以后别再做了,我可以买衣服。” “嗯,好。”蒋稻礼是不打算做了,挥手离开。 徒留肖建华捧着秋衣往回走。 宿舍里,江行止本来打算睡了。 忽然听到走廊里的声音。 “肖营长,你才回来?” “嘿嘿,你怎么知道又有女同志送我衣服了?不过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给的我!” “…我没问。” “你看这秋衣好看吗?” 外面的鸡同鸭讲钻入耳中。 江行止的眉头却渐渐舒展。 看来女同志就是喜欢做送衣服的事。 蒋稻礼这样,是正常的。 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