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乖软天真？他才是幕后反派》 被盯上的保护人（完） 这如果是在以前的话，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事。 巫棠的速写一画一大堆，对他来说，不过是平日里的练习罢了，撕了就撕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偏偏是他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 原本勉强维持的和谐骤然坍塌，少年一把将餐盘打翻，原本澄澈的眼睛里泛着血丝，声音尖锐的发颤，充满恨意的死死盯着裴殊槐：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被你困在这里，不能交朋友、不能上学、天天穿这些恶心的裙子！现在，连画画的权利也不能有了？” “我……” 裴殊槐声音干涩的想为自己解释。 今天发生的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不可能去毁掉少年的画的。 就连巫棠以前在A市那些画满就随意丢开的速写本，他都小心翼翼的帮少年珍藏着。 或许这个世界上喜欢巫棠画的人很多，但爱屋及乌到，几乎看做和自己一样重要的，只有裴殊槐。 可现在少年明显并不想听他解释。 这段时间的负面情绪整个反扑了上来，让他的手指深深扣进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连眼里都蓄满了泪水。 不是为了装可怜而惯用的招数。 因为他一直倔强的仰起头，努力的不让眼泪落下。 巫棠这副样子，让裴殊槐更心疼了。 这和少年背叛他时的心痛还不一样，胸腔像是被无数根生锈的钢丝缠绕绞紧，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骨，尖锐的疼痛顺着骨骼缝隙钻。 这时候的裴殊槐也顾不得别的了，蹲下身就想要靠近巫棠。 ‘啪！’ 少年一巴掌甩在了他的手背。 不疼，但却火辣辣的烧。 “别碰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裴殊槐，我讨厌死你了！” 明明是个满肚子坏心眼的人，但其实他并不会骂人。 这段时间，哪怕是被逼到极致，充其量说出来的也不过是‘滚’、‘变态’之类的话。 然而今天，巫棠却说出了这段时间最狠心的话： “你去死啊！！当时在山里，我就应该看着他们杀掉你！” 一句话，将裴殊槐死死的钉在了原地。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世界像是在此刻坠入真空，他的脑子里，除了嗡鸣声什么都听不到。 自己爱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他的骨中骨，肉中肉想让他去死。[注] 裴殊槐从来没有哪一刻，绝望到了这个地步。 巫棠现在也有些无奈。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裴殊槐还没有生气，倒是对自己做些什么，好涨些反派值啊。 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的底牌了。 “裴殊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突然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唇瓣轻轻舒展，这段时间留长了的头发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颤动，整个人看上去漂亮的不可思议。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艳丽的五官下藏着一颗狠毒的心，可以轻松地说出伤人的话： “你不会以为把我绑在这里我就能爱上你了吧？” “纹身、穿裙子、还有……看裴喻地下室里的视频。” 巫棠躺在沙发上，掰着白嫩的手指，一遍遍数着来到这里做过的事。 “你以为这些事就可以罚到我了吗？” 他的尾音故意拖得绵长，像是故意吊人胃口那样，指尖随意缠绕着裙子上的蕾丝蝴蝶结缎带，然后说： “不可能的。” “告诉你个秘密吧。” “我早就知道裴喻给地下室玩偶里藏了摄像头，当时那些话也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想看看这位伟大的侦探在发现自己被骗了后，会失控成什么样。” “可惜了。” 巫棠叹了口气，漆黑的眼底闪动着恶意： “哥哥最后的表现挺让我失望的，竟然生生忍住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东西。”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些话恐怕早就崩溃了。 所有的感情、无论是恨还是爱，都在少年的预料之内。 他如同一个猎食者一般藏在暗处，将你所有的反应，当做自己的消遣。 平心而论，巫棠觉得裴殊槐就算现在拉自己一起死，都是情理之中的。 可对方到底是世界主角，在痛苦的闭了闭眼后，将他未说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所以你在之后主动接近白砚辞，想让我觉得你在故伎重演，用他对付我，好摆脱我的控制。” “没错！” 巫棠笑出了声，从沙发上坐起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裹着柠檬沐浴露的清香撒在裴殊槐的脸上： “哥哥不愧是侦探，真的好敏锐啊。” 厉害的侦探先生，请涨反派值好吗！ 涨了反派值做什么都行！ 一切坦白后，巫棠原本以为裴殊槐会像之前的每次一样，为了泄愤，做出什么夸张失控的事。 然而这次，男人却只是抿唇笑了笑，笑意漫过他眼底终年的霜雪和冷淡，竟然带了几分释怀的温柔。他说： “谢谢小棠愿意把一切给我坦白。” 巫棠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裴殊槐继续一反常态的说： “小棠，这幅画应该还是可以粘好的，我把他弄好后，把你的信天翁还给你好不好？” 【叮！反派值+2】 【恭喜宿主反派值刷满，三天后准备脱离世界。】 “……什、什么？” 巫棠迷茫的睁大了眼睛。 他既没懂裴殊槐话里的意思，也没懂，反派值……就这么刷满了？？ 这段时间作天作地，被裴殊槐各种惩罚，反派值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而现在，仅凭对方一句话，为什么就满了？ 【啊啊啊，恭喜宿主！能被主角原谅的反派，在所有的任务者里，您也是第一位！】 系统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裴殊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带着被撕裂的画纸离开了。 而这边，系统的解释还在继续： 【宿主忘了？反派最重要的存在意义：促进主角的成长。】 而学会放手，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 割舍掉自己的爱，可是比囚禁、占有要难上数百倍。 而主系统，理所应当的把主角这些变化，归功在了身为反派的巫棠身上。 可是巫棠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这不应该啊！反派最后的结果难道不是惨死，或者声名狼藉。】 难得的，他的情绪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系统回答。 【那……】 【可是宿主并不是一般的反派啊。】 没有哪个反派是这么做任务的，也没有哪个反派是会被主角爱上的。 因此，最后的结果，自然也会完全不同。 【反正任务终归是完成了，不是吗？】 系统轻松地说。 系统的话并没有说服巫棠，因此他打算找裴殊槐谈谈。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他硬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对方。 每天的饭菜还是照常送到他房间门口，可一旦巫棠想找裴殊槐，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对，对方可是连警察都害怕的鬼才侦探。 真的认真起来，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人能找到他。 直到脱离的前一晚，巫棠也放弃找了。 他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想，裴殊槐，这可是你选择逃避的啊。 当晚，少年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屋子里的灯整整亮了一个晚上，除了系统，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第二天天亮，裴殊槐终于出现了。 短短三天时间，他像是生了场大病似得，憔悴的几乎没了人样。 他拿着一身正常的衣服和被标在画框里的信天翁，对巫棠说： “小棠，我送你回去吧。” 巫棠站在原地，没有动。 “放心，我没有骗你。” 裴殊槐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声音里充满苦涩： “船还有半个小时过来，你慢慢收拾……” 说完，他把东西放在了房间的沙发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又走了出去。 时间很快就到了。 少年还坐在床边，换上了黑色的T恤，只是下身，依旧是裙子。 裴殊槐不解，但他也没敢问，怕自己和巫棠多说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登船时，和来的时候一样，他将少年抱了上去，然后解释说： “我就把你送到港口，之后小棠自己打车回去。” 放心，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少年依旧沉默。 直到船行驶出了一段距离，在窗户上除了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外，什么都看不到了的时候。 巫棠终于，走出了船舱。 【距脱离还剩3分钟。】 当裴殊槐发现不对，少年已经坐在了栏杆上。 “小棠！” 裴殊槐瞳孔剧烈震颤，迈开腿就打算往那边跑。 “再动一下我就跳下去。” 巫棠单腿随意晃荡，柔软的发丝被海风高高撩起，肆意张扬的像是自由的鸟。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裴殊槐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一下，声音里却满是祈求： “小棠，你马上就要自由了，我不会在缠着你了，你不要……” “等等！” 少年打断了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残忍的开口： “谁告诉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距脱离时间还剩2分钟】 “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趣了而已，回去后，肯定还是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就算在找新的目标，也不会再有裴先生这么有趣了吧？” 他歪了歪头，像是游戏通关后骄傲的孩子。 “有意思的事还有很多……” 裴殊槐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拿出手机想要联络船长放慢航速。 “你说谎！明明你自己也觉得除了探案外什么都没意思了吧？” 少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然后冷漠的说： “还有，你要是再想阻拦我做什么，最后的话我都不和你说了哦。” 裴殊槐一僵，停下了拿手机发消息的动作。 【距脱离时间还剩1分钟】 “最有意思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不想再去过无聊的人生。” 巫棠直接在栏杆上站了起来，裙摆被吹得飞扬，他笑着看着男人： “所以我打算就此结束，登出地球online了。很无聊，所以不会再重开挡了。” “不过在最后，给陪我玩的最开心的玩家，留个礼物吧。” 说着，少年抓着裙摆，微微将其上提，露出了里面白皙的大腿。 上面，纹着那朵花的纹身。 难怪，他今天离开的时候，还选择穿裙子。 因为昨晚刚纹好的东西，要是被裤子蹭到，说不定会晕染颜料，不符合他的完美主义。 “抱歉，在画画这种事情上，我只信任我自己。” “所以最后我就只能自己纹啦。” 【距离脱离时间还有10秒。】 “我猜你看到这个东西应该会开心点？” “所以，别再哭丧着脸了，大侦探。” 说完这句话，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的、像只奔向自由的鸟那样，跳进了海里。 裴殊槐几乎也是立刻跟着跳了进去，可哪怕用上此生最快的速度，他却连巫棠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一如之前的每次那样。 怎么努力，也终究是大梦一空。 —— 本章注释：骨中骨，肉中肉 是《圣经》里的形容，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从此夏娃便是亚当的骨中骨，肉中肉 这章反复提及的裴殊槐肋骨疼，也是这种意向，是他切身的感受到了巫棠的不舒服，所以决定放手。 实验室的研究体1 星历421年，人类第一次在海洋里发现了类似人鱼的足迹。 深海探测器在跟踪某只冥河水母时，实时画面里突然传来了它异常的行为。 原本舒展着身体，如幽灵般随意在海水里漂浮的水母，伞状体突然兴奋地一张一合，四条巨大的口腕如被无数条丝线牵引，朝着同一个方向探去。 科研团队好奇的控制着海洋探测器，朝它口腕伸过去的方向看。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的呼吸几乎停滞： 冥河水母那标志的、如浸透墨汁的裹尸布般的四条口腕，温柔又轻盈的缠上了一抹如深海珍珠般的冷调莹白。 那抹莹白、并不属于他们以前见过的任何生物。 它有着线条流畅修长的指节，第一眼看去好似人类的手。 但再仔细看，能看到那双手指缝间连接着半透明的、泛着奇异色彩的蹼膜。 手的主人似乎很不耐烦水母的动作，迅速地将手抽出，还拍了下水母的口腕。 可水母却毫不在意，再次亲昵的缠了上来。 来回了几次后，祂最终还是妥协了。 包容的任由那暗紫色的“绸带”贴上了自己。 苍白与深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整个画面都带着股令人毛骨悚然又带着股禁忌的温柔。 “快，快拍祂的脸！” 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科研人员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操纵着探测器转头。 然而这次却因为过于心急弄出了太大动静，让手的主人注意到了这边。 紧接着，电路板传来了烧毁的声音。 监控屏在黑屏的最后一刻，定格在了一抹蓝色的尾鳍上。 很快，发现人鱼的消息在星网上引起了一阵轰动。 一张模糊的照片中，蓝色的尾鳍如同孔雀翎羽般铺开，半透明的鳍纱上流淌着金属般的银纹。 美丽又奇异，带着惊人的吸引力，让每个看到照片的人都忍不住为此停留。 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质疑声。 【我靠，骗人的吧！人鱼不是童话里的生物吗？】 【对啊，这一看就是CG合成的画面，假的要死。冥河水母可是生活在水下1500米的生物，那个深度大部分鱼类都是随便长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又符合人类审美的东西。】 【可是照片上有海洋研究所的水印啊，应该没人胆子大到伪造水印吧？】 【楼上真相了，我邻居家的亲戚就在海洋研究所工作，拍摄到人鱼的当天他就在所里，听说当天的研究人员都呆住了，忘了拍摄更多画面，让晏首席大发雷霆。】 【那就是说有可能是真的了？那我就要开始期待了……】 【期待+1】 【又开始了，邻居家的亲戚，这么远的关系，人家还来告诉你看到人鱼时的景象？320楼认识晏池衍？那我还是三皇子同学呢。】 星网上的说法众说纷纭。 就在大家为了这张图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室官方给了他们答案—— 首都星一座拥有最先进设备的研究所拔地而起。 三皇子洛迦，亲自带领着军队出动去了那片神秘的海域。 这一切，无一不在向人们证明，发现人鱼这件事，是真的。 两个月后，在无数公民的翘首以盼中，拥有s级精神力、被称为‘帝国之光’的洛迦，不负众望的将人鱼带了回来。 然而就在公民们纷纷开始期待，可以一睹那条蓝色尾鳍的真容时。 海洋研究局却发布了一则声明： 新生物水栖类人脊椎动物已启动研究，暂不公开接触。进展将定期公示，后期安排科普展示，感谢配合。 发现未知生物，肯定是先交给专业人士研究，因此大家对这个结果也只能表示接受。 【水栖类人脊椎动物……这则声明，一看就是晏池衍首席写的……】 【楼上懂我！天知道我刚才看着这几个字笑了多久，大家都叫人鱼，只有晏教授会叫它水栖脊椎动物哈哈哈哈哈】 【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鱼呢？反正网上的照片也只是看到了尾巴，万一其实只是长得很丑的深海生物……】 【啊啊啊楼上别说了！我要破灭了！之前看到消息时我可是读了无数遍《小美人鱼》，如果不是漂亮人鱼，我会想死的。】 【可是就算是漂亮人鱼，人家也不会为了你化作泡沫吧？】 【好喜欢这种氛围，大家都是陌生人，互相捅刀子，最纯粹的战斗，不掺杂任何利益。】 在一片哈哈声中，一开始讨论的人鱼的长相，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因此他们也不知道，几个月后的自己会因为少看了人鱼几眼而后悔成什么样。 此时，人鱼研究所。 被众人讨论的对象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泛着冷光的营养舱里。 人鱼霜白色长发湿漉漉地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原本漂亮的尾鳍变得毫无生气，破损的鳍膜随着水流轻轻无力的晃动，伤口处渗出的血丝被营养液稀释成淡淡的粉色。 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这冰冷的液体中。 “抱歉，刚发现祂时祂表现得一直都很温顺，结果我们刚把网撒过去，祂突然就变得非常暴躁，一个劲的在海里和甲板上挣扎，还伤了我手下的两名队员，然后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身为皇室的洛迦有着一头璀璨的金色头发，像阳光一样耀眼，可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比： “能救的过来吗？不行的话我再去捉一只。” “必须要救过来。” 和洛迦说话的是个气质清冷的男人，双手随意的插在两侧口袋中，肩膀线条平直，灰色的眼睛冷漠无机制的看着眼前的人鱼，说： “除了这一条，不一定再有别的了。” 人类探索海洋这么多年，仅在这次误打误撞看到了条人鱼，等下次在发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男人，也就是晏池衍，海洋研究院的首席，星际最伟大最年轻、和洛迦一样拥有s级精神力的科学家，可没有耐心在等一条人鱼出现。 “好吧。” 洛迦伸了个懒腰，走到晏池衍旁边，抬手打算拍拍他的肩，却被对方避开了。 “你手消毒了吗？” 晏池衍薄唇紧抿，平静冰冷，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 “你的洁癖也太夸张了吧！” 洛迦撇撇嘴，“帝国有多少人想和我握手都握不到呢。” 不过其实他心里并没介意，两人本身就是朋友，而且光从地位看，其实给帝国做出许多科技贡献的晏池衍不比身为皇子的他低。 “人类的手掌每平方厘米平均携带100万到10亿个微生物，一次握手能转移约150个菌落，我可不接受这种概率性污染。” 晏池衍听到他说握手后，表情里带上了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洛迦有些无语的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那你以后要是谈恋爱怎么办？总不能连恋人的手都不碰吧？” 听到这话，晏池衍瞳孔里浮动着类似观察实验样本的困惑： “为什么要做这么浪费时间的事？” “……算了，和你说不清，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人。” 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洛迦转身就打算离开。 然而当走到实验室门口时，他脚步突然又顿住了。 侧身回过头，影子被外面冷白的灯光拉的很长，被星网上票选‘帝国前十’第一名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意味深长的传来： “你加油呀！” “不过死了也没关系，一条人鱼而已，有尸体就行。反正以你的能力，只要能提取基因，肯定迟早确认那个传说。” 实验室的研究体2 巫棠是在一阵剧痛中恢复意识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充满科技感的冷色调房间，从操作台堆满的精密仪器和电子屏跳动着的密密麻麻数据来看，他明白自己是被那群人带到了实验室。 他下意识的摆动尾鳍，却扯动伤口，疼的眼前炸开无数金星。 指尖想去扶住什么撑一下，却只摸到了光滑的舱壁。 看来自己不但被粗暴地带回了实验室，还被关在了很小的玻璃仓里。 虽然没人把守，但逃肯定是逃不出去。 当然，巫棠也没逃出去的想法。 所以，他干脆也不动了，稍微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心里喊了一声。 【您、您好？】 一道低低的、略显心虚的电子音传了出来。 从巫棠抽到【爱欲瘟疫】这个初始技能后，系统一直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 【那个、伤口一定很疼吧？】 明明是冰冷的电子音，但系统却硬生生说出了几丝心疼的味道：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做什么。】 说到这，它又下意识想到技能上面，在巫棠脑海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要是能抽到一个治愈系技能就好了，或者攻击系也不错，至少不至于被三皇子的手下伤成这样……】 眼见着它要碎碎念念低落好久时，巫棠立刻打断了它： 【我觉得这个技能很好啊，如果不是它，那只冥河水母根本不会注意到我，那我还怎么顺利被海洋局发现？】 当然，对巫棠来说，肯定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比如游到某个以捕鱼为业的村子里，让村民发现自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然后被海洋局发现。 但这样的效率太慢了。 相比之下，还是直接让世界主角发现自己更方便。 【现在只是前期，技能初始值只有5点，所以只会有自控力低的人或者海洋生物被吸引。可要等到后期，会有无数人被吸引，如果他们只是爱你还好……但问题是，这个技能会激发人心的阴暗面，他们会想杀了你、囚禁你，到时候别说做任务了，就连自保可能都会成问题。】 说到这，系统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甘心的说： 【不行，我还是要联系一下主系统换一次抽技能的机会，不然宿主一定会死的！】 【不用了！】 巫棠有些无奈的叫住了它。 他其实不喜欢自己的搭档太爱自作主张，其实在海里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有没有办法换系统了。 但现在，他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虽然有些不听话，但性格还不错。 巫棠并不讨厌被关心的感觉，所以准备先把它留下。 【可是任务失败的话你会魂飞魄残的！】系统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谁说会失败了？】 巫棠挑眉，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语气里的压迫感，让系统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它下意识的向眼前这个虚弱又苍白的少年解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技能……】 【主系统也说过抽取后就不能更改吧？】 巫棠打断了它，声音略显冷淡：【你就算现在找过去也没有意义，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可你现在都已经受伤了，接下来的任务——】 【受伤是我故意的。】 巫棠突然勾了个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一股未经世事的天真，但说出的话里却藏着很深的算计： 【要是我健健康康的被抓回来，你觉得以这个世界主角的性格来说，会对我做什么？】 这个世界的主角名叫晏池衍，是个世界公认的天才。 拥有s级精神力，18岁就破解了反物质湮灭方程式，22岁主导开发量子跃迁导航系统，让星际舰队跨越星际的时间缩短90%。 年仅25岁，就获得了女王授予的象征无上荣誉的“星渊勋章”。 他如精准运转的量子计算机，成长中每个选择都遵循严密算法。 不懂感情、淡漠生死。 在晏池衍眼里，永远以人类利益至上。 如果巫棠毫发无伤的被带回实验室，当天对方就会在他身上做无数实验，这个过程一定是不会在意人鱼的痛苦与死活的。 说不定巫棠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就会为了人类利益死在冰冷的试验台上。 那才是真的糟糕。 “滴滴！” 实验室外面传来了虹膜验证通过的声音。 巫棠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是照常来观察他生理状况的晏池衍。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他醒了，眼睫极轻的颤了颤，宛若雪地里惊起的鸦羽，转瞬又恢复成了平日冷硬的模样。 灰色的眼眸冷漠无机制的看着营养舱里虚弱美丽的人鱼，像是在看某项实验数据一样。 直到，人鱼突然朝他笑了一下。 那个仅凭着一只手就能将一众实验人员惊艳到，呆愣在原地的生物，笑起来更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明明是个能将人蛊惑的，想将祂抓回去、囚禁起来的表情。 可偏偏，那个笑容里却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孩童般的纯真。 晏池衍微微怔愣了一下。 在实验人员观察人鱼时，反派也在观察着主角。 巫棠注意到，明明是个冷的跟雪一样的人。可偏偏，他嘴角左侧偏下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像是宣纸上出现的一滴墨，是唯一打破他身上那股冷感的“瑕疵”。 巫棠微微挑眉，晏池衍的脸，还挺对他胃口的。 还好，毕竟之后每天都要面对。要是不符合审美连演戏都会很累。 想到这，他将手贴在了营养舱的玻璃壁上，对系统做出了最后的解释： 【至少在正式的实验开始之前，我要让主角清楚，他的实验对象是和他一样知道疼痛，能感受到感情的生物才行。】 —— 年糕：有没有宝宝来懂一下晏池衍的痣，我特意安排的，感觉烧烧的。面上再冷，他也是烧的！之后小棠一定是会舔那里的！ 实验室的研究体3 晏池衍在惊讶了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 但他显然没有一点和巫棠交流的意图，只是拿起手边的数据板，快速的在上面记录了起来： 实验体S-001（水栖类人脊椎动物）于睡醒后第10分32秒，面部肌肉呈现特定收缩模式，疑似类‘微笑’表情。 看清上面对自己的称呼后，巫棠的嘴角没绷住抽了抽。 连系统都有些气鼓鼓的喊：【什么‘类人脊椎动物’！宿主明明是超级漂亮的人鱼！！】 可惜晏池衍听不到它的喊声，而巫棠，身为一只刚被打捞上来、从未和人类接触过的人鱼，自然不可能立刻开口说话。 于是，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难听的称呼，就这么在当事人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晏池衍扣在了巫棠头上。 巫棠：【……呵呵，我记住了^_^】 系统：【……】 奇怪，明明宿主的语气听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它怎么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应、应该只是心里作用吧。 宿主看上去这么乖，怎么可能有坏心思。 另一边，晏池衍在记录完毕后，又观察了人鱼一会，见对方没有再表现出别的奇特行为后，就开始做别的事了。 他走到了营养仓的操控面板前，调出巫棠的生命体征数据。 目光锐利又谨慎地扫过心率、血压、脑波和伤口愈合情况。 然后开口，让人工智能记录他的报告，并开始实施： “实验体S-001生命体征稳定在预期下限，伤口愈合进度为0.3%。低于标准速度40%，继续加强营养液浓度，并加强神经抑制剂的微量投放作为预防性措施。” “唔——” 他的话音刚落，营养舱里的人鱼就发出了一声压抑又痛苦的呜咽。 高浓度的营养液确实能使伤口愈合的更快，但同时，带来的刺激也是成倍增加的。 原本巫棠的伤口就因为泡在营养液里痛的不行，现在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那处啃噬。 人鱼的蓝色尾鳍痉挛着胡乱拍打着，手指疼的乱抓。 苍白的指尖贴在隐藏藏的玻璃上，因为过于用力泛着白，指甲边缘甚至在玻璃表面刮擦出了细微的裂痕。 本来应该是有些狰狞的表情，可偏偏，这条人鱼的五官过于秾丽。 哪怕是痛苦成这样，也还是美的惊心动魄，几乎让所有人都甘愿沉溺在祂的蛊惑里。 当然，这个几乎里，不包含晏池衍。 从始至终，他灰色的眸子都没有过一丝波动，冷冷的盯着里面的人鱼，记录着营养液加浓后祂产生的所有反应。 直到那只贴着剥离的手指颤抖着无力下滑，里面的人鱼又一次晕了过去后，他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将数据板收好，然后从这间实验室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均是如此。 晏池衍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来检查巫棠的伤口恢复情况，见情况没那么理想，然后加大营养液的浓度。 整个过程里，完全没有一点和巫棠对话的打算。 明显，在这位科学家的眼里，这只漂亮的人鱼，只是一个有价值的、无法评估危险的实验样品。 巫棠还没开始着急，系统已经坐不住了： 【怎么办，主角完全没有要理我们的意思。】 这样下去，等伤口恢复，巫棠就只能被推上试验台了。 【要不，您试着和他说几句话？】 系统积极地帮巫棠出着主意。 巫棠没有理它，他感觉分配给自己的这个人工智能不是很聪明。 但系统还在坚持不懈的推荐着自己的想法：【宿主的目的是让主角知道，人鱼是和人类一样知道疼痛、感受感情的生物，那直接用语言和他交流，把这件事告诉他不是更简单？】 巫棠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语言是个很伟大又直接的东西。它能跨越人心的隔阂传递喜怒哀乐，将千般思绪、万般情感，清晰地告诉他人，使人和人之间的灵魂能相互触碰、彼此理解。】 听他这么说，系统兴奋了起来，以为巫棠是打算采取它的提议。 然而下一秒，就听人鱼的话锋一转：【可前提是，我得是人类啊。】 系统有些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还好，巫棠猜到了这点，继续给它解释了起来： 【人类间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你觉得晏池衍会相信我的话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晏池衍秉持着科学研究的态度，愿意听我的话，可我这只生活在海里的生物，是怎么学会人类语言的呢？】 现在开口说话，只会让晏池衍对他更为防备。 这还是往好的方向设想时会有的结果。 实际上，角色互换一下，如巫棠是晏池衍，他听到自己的研究对象说话，之后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从它的嘴里撬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为了人类的利益，哪怕是给别的生物用药、用刑。 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和晏池衍交流这件事肯定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只不过，巫棠会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而已。 【可、可是……】 即使巫棠的想法没问题，但系统还在担心这一点也没有进展的反派值。 【既然已经绑定我，那你只要无条件信任我就对了。】 巫棠的鱼尾懒洋洋的摆了摆，声音里带着笃定和自信： 【放心，我这个人，从来没有让别人失望过。】 一句话，成功让系统沉默了下来。 啊啊啊，怎么觉得这个漂亮的宿主让统这么安心啊！ 完了，到时候如果任务失败，自己一定会很舍不得他的。 巫棠并不知道，自己的系统已经在脑海里想自己失败以后的事了。 因为实验室门口，又传来了熟悉的虹膜认证通过的声音。 人鱼怯生生的看着那个方向，果不其然，冷漠无情的科学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过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连体无菌服，手上也带着手套，遮住了每一寸肌肤。 一边往巫棠的方向走，一边用指尖勾着医用口罩的耳带，将嘴角的那颗痣遮住了，只留下了一双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凤眸。 看着他的装扮，巫棠的心里划过了一丝了然。 看来今天不止加营养液浓度这么简单了啊。 实验室的研究体4 事情的发展也和巫棠料想的一样。 冰冷的A级实验室里，中心的圆柱形营养舱因为营养液浓度的提升，流动着更浓郁的、类似深海矿物质的幽蓝色微光。 人鱼漂浮其中，雪色的银发如绸缎般散开，半透明的尾鳍轻轻摆动，像一幅脆弱妖异的画卷。 察觉到人类的靠近，人鱼警觉的朝后缩了缩。 自从第一次营养液浓度提升，让祂尝到苦楚后。 祂就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对晏池衍露出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不过晏池衍也并不在意。 人生前二十多年里，他不知道在多少动物身上做过实验。 怕他的东西多了，在多一条人鱼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营养舱前，摁了个按钮。 ‘滴滴！’ 两声响后，营养液开始缓缓排出。 【主角今天是打算把宿主放出来一下吗？】系统有些激动地说。 【有些检查终究要在营养液外面进行。】 相较于系统，巫棠就要淡定的多，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太好了！趁着这个机会，宿主可以向晏池衍示一下弱，向他证明人鱼是没有一点危险的生物！】 系统依旧尽职尽的给巫棠分析着，眼下最适合的行动方法。 它相信，等主角看到宿主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再怎么冷的心也会软化下来。 巫棠并没有给它肯定的答案。 营养舱内高浓度营养液的抽离，带来的温差和压力变化都让这条人鱼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当液体一点都没有了后，人鱼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时，祂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巫棠蜷缩在舱底，双臂环抱，发出细微的、带着真实不适感的呜咽。 湿漉漉的水蓝色眼睛里带着小动物般的警惕和委屈，紧紧地盯着走近的人类。 【对、对！就是这样！】 系统激动地喊着，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它大跌眼镜。 晏池衍理所应当的忽视掉了人鱼的情绪，他修长的手带着无菌手套，手持冰冷的金属扫描仪和采血针，缓缓靠近了巫棠。 伸手，准备固定人鱼的手臂时。 巫棠突然猛地朝后一缩，同时那条看似无力的蓝色长尾蓄力一摆！ “哗啦——！” 一大片残留的营养液混合着舱底的冷凝水，精准无误的泼在了晏池衍无菌服的前襟和手臂上。冰凉黏腻的液体瞬间浸透了部分布料。 做完这一切，人鱼立刻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下巴抵着鱼尾弯折处，只露出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湿漉漉、怯生生的看着晏池衍。 喉咙里发出类似幼兽的低鸣：“呜…咕噜噜……” 看上去无辜又可怜，好像只是被逼到绝境无奈自我保护的行为。 但系统发誓！它刚亲眼看见，宿主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和幸灾乐祸！！只不过很快就被“害怕”的情绪给替代了。 好强的演技…… 这根本就是在报复晏池衍前两天带给他的疼痛吧！？ 这次，系统切身的感受到了，自己宿主好像没看上去的那么单纯良善…… 【啊啊啊，宿主不要为了一时之快惹怒晏池衍啊！】 系统担忧的喊出声，生怕主角一生气直接把宿主解剖了。 【放心，他不会的。】巫棠笃定的说。 晏池衍身为一个娴熟的科学家，讨厌的应该只是实验体没有反应，因为这样就不方便他观察了。 当然，理论上来说，乖巧一点肯定更能获得好感。 但巫棠偏偏不！谁让这人前几天把自己弄得那么疼。 果不其然，被泼了一身水的晏池衍，只是微微顿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袖子和前襟，护目镜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让人工智能记录了巫棠的“意外应激行为”。 然后平淡的摁下通讯器：“清洁组，A区试验台微量液体污染，请求立即局部处理。” 同时，他换了一副备用无菌手套。 整个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做完这一切后，晏池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人鱼的尾巴上。 因为刚才的动作，那条漂亮的鱼尾受伤的地方，又掉下了几片鳞片，露出了里面带着血肉，看上去略显狰狞。 他的眉头终于皱了一下，再次记录： S-001尾部瞬间爆发力：A级（超出预期），伤口加重，需再次增加营养液浓度。 巫棠：“……” 做完这些之后，晏池衍再次靠近，这次他动作更快、更具有压迫性。 力量极大且稳定的单手轻易钳制住人鱼纤细冰凉的手腕，将其摁在舱壁上，冰凉的金属扫描仪贴上了巫棠光滑单薄的胸膛。 人鱼一僵，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 可惜祂那点力量，在s级精神力的面前就犹如蚍蜉撼树。 晏池衍的动作一点也没受到影响，扫描仪划过苍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一直向下。 人鱼的身体因为冰凉器械的触碰，和晏池衍不容抗拒的力道而剧烈颤抖，细腻的肌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祂挣扎扭动，腰肢和尾鳍的摆动在人类的压制下，形成一种脆弱又具有生命力的对抗。 细腻的、带着痛楚和惊慌的喘息声从祂微张的唇瓣间溢出，温热的气息拂过晏池衍戴着口罩的下颚。 可晏池衍的眼神还是没有一丝波动，他面无表情的记录： “表皮温度低于人类标准，触感细腻，神经末梢分布密集，反应敏感度s级，呼吸频率因激素明显上升。” 做完这些，可怜的人鱼还没被放过。 晏池衍依旧摁着人鱼，眼皮微垂，浅灰色的眸子落在了巫棠肋下最严重的那道伤口处。 那是人类用等离子刀留下的伤。 在军队里，唯一会用这个的就只有洛迦。 明显，只有可能是他留下的。 又深又狰狞，伤口边缘的皮肤微微翻卷，颜色暗沉，即使在高浓度营养液滋养下，也愈合的非常缓慢。 想到这，晏池衍眼睛微微眯了眯，抬起一只手往那处摸了过去…… 实验室的研究体5 虽然隔着无菌手套，但晏池衍指尖的触感，依旧非常清晰。 由于物种不同，两人体温的温差较大，巫棠甚至能感觉到晏池衍的体温。 在他摁下来的那刻，人鱼痛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钉住的蝴蝶，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眼泪瞬间涌出。 晏池衍的手指却依旧沿着伤口边缘按压、探查，感受着下方肌肉组织的韧性和受损程度。 他另一只手固定着人鱼的腰侧，几乎将他半抱在怀里才能进行深度检查。 巫棠的银发凌乱的贴在晏池衍的手臂上，冰凉滑腻。 晏池衍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认真负责的记录着人鱼的情况：“等离子刀造成的伤口，深度约3厘米，肌纤维部分断裂，愈合不良，存在低度感染风险。” 巫棠无语，只是一个劲的在心里记仇。 虽然知道晏池衍检查伤口是为了让自己赶快恢复，但疼成这样，他宁愿就这么烂着。 就在人鱼心里盘算报复他的方法时，晏池衍检查的手已经顺着流畅的腰线滑下，来到了那条华丽的蓝色鱼尾。 抚过覆盖着细腻柔软鳞片的腰臀连接处，这里的鳞片最小最密，触感如同最上乘的冰凉丝绸。 巫棠的身子一僵，拼命反抗起来。 这次人鱼的反抗最为激烈，整个身子疯狂扭动着想要摆脱，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抗拒，连迤逦的脸颊上都染上了不自然的红晕。 尾鳍的颤抖并没有让晏池衍心软。 明天就要正式开启研究人鱼的项目了，会有很多研究员来到这里。 无论处于保护还是防范，在这之前，他都必须要完整的了解人鱼的情况才行。 当他裹着手套的修长手指，准备探入鳞片的间隙时，人鱼的抗拒终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晏池衍的钳制。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晏池衍有些不愉快了。 他浅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晦暗，刚准备发作时，突然注意到了人鱼的伤口。 ——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又开始往外渗血，人鱼秾丽的脸蛋变得苍白。 祂没有在攻击的架势，而是用尽力气蜷缩起来，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尾巴，肩膀剧烈颤抖着，眼睛里还蒙着水汽。 见状，晏池衍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那双向来冷漠的无机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人鱼，但不代表他不能隐约猜到那个地方是哪。 人鱼的这个反应和他接触过的别的实验体完全不同，远超过了普通生物以性命优先的防御本能。 明显，眼前的生物是具有身体所有权意识的。 这比他之前设想的要复杂了起来。 他眉头轻轻皱了皱，沉默了几秒后，没有在强迫去看人鱼的尾巴，简单记录： “腰臀鳞片柔韧度高，防御力薄弱。对尾部检查表现出最高等级羞耻、抗拒反应。”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站起，在总结处写： “阶段性检查结束，实验体S-001，恢复缓慢，但勉强稳定。” 全程，晏池衍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操纵着面板，高浓度的营养液再次汩汩注入，温暖的液体包裹住人鱼颤抖的身体。 巫棠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虚脱般漂浮起来，背对着晏池衍，肩膀偶尔还在因抽噎而耸动。 晏池衍收集好所有的样本，其中包括巫棠的血液、鳞片碎片、还有一根雪色的发丝。 然后缓缓脱掉再一次湿了的无菌服外层，步伐精准稳定的向出口走去。 在门关闭前，他抬起灰色的眼眸，最后看了眼营养舱。 幽蓝的光线下，人鱼银色的长发在水中缓缓飘散，脆弱优美的背部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条刚刚被他仔细检查过的华丽鱼尾，无意识的轻轻摆动。 这样的画面在今天之前他已经看过好多次了。 三皇子洛迦以前说过，晏池衍是个很无趣的人。 无趣到什么程度？ 不会社交、不懂恋爱、连星际著名的美艳明星向他抛出共度晚餐橄榄枝，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浪费了研究的时间。 因此，几乎在所有认识他的人看来，晏池衍一定是不懂欣赏美的。 可现在，他的脑海里，却在反复回放，刚才人鱼那绝望的眼神和充满禁忌的眼泪。 晏池衍下意识捻了捻指尖：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冰凉鳞片和细腻肌肤的触犯，以及对方距离挣扎时那猫爪人一般的力度。 但很快，这些触感就被他精密的大脑下意识的归类为“有价值的物理数据，类人水栖脊椎动物的表皮弹性、肌肉密度以及神经反应强度。” 实验室的门无声关闭。 营养舱内，系统担忧的声音喊了出来：【宿主，您、您没事吧QAQ，不要难过了。】 看着宿主这么难过脸它都跟着不舒服了起来。 【嗯？为什么要难过？】 背对着观察窗的巫棠缓缓睁开了眼睛。 泪水早就止住了，水蓝色的眸深处是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得逞的锐利。 系统：【？？？】 它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刚才难过的都要碎掉了的宿主，怎么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巫棠抬起带着半透明蹼膜的手，轻轻抚上了肋下那道被晏池衍反复触碰过的伤口。 感受着残留的，独属于那个科学家的温度，和冰冷而强势的触感记忆。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妖异的弧度： 【语言不通？没关系。身体的触碰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痛苦的反应、禁忌的地方。 这些东西可要比苍白的话语有用的多。 巫棠要亲自在晏池衍的心里，凿开一道“人鱼和人类是同等生物”的意识。 一场简单的身体检查，让巫棠得到的东西，要比晏池衍记录在案的那些数据多得多。 也不知道等晏池衍真正意识到这点时。 在人类高于一切的利益和同等价值的生命之间，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管哪个好像都很有趣的样子，巫棠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了。 实验室的研究体6 A级实验室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在晏池衍身后无声滑闭，彻底隔绝了里面幽蓝的光线和似有若无的、独属于人鱼的冷冽气息。 晏池衍手拿密封好的样本盒和数据板，穿过铺着灰冷色金属地板的洁净长廊，来到了另一间样本研究与保存实验室。 虽然这个庞大的实验馆已经建成了有一段时间，但碍于实验项目还没有正式启动、以及项目的保密性，因此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空气安静的要命，只有晏池衍的脚步声和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一阵极其微弱、但明显不属于实验室环境的，带着欢快节奏的电子音效。 晏池衍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精准的投向了长廊侧面的辅助试验台。 他的助理，正对着光脑屏幕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但明显，是和实验无关的东西。 正在摸鱼的助理在某个抬眼的瞬间，突然对上了一双毫无波澜却冰冷刺骨的灰色眼睛。 “首、首席！” 助理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大到甚至打翻了桌子上的马克杯，发出“哐当”一声响声，在安静的实验室听起来愈发刺耳。 里面早就凉掉的半杯咖啡倒了一地。 晏池衍的唇角弧度比以往平直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更冷了。 这个助理是洛迦塞给他的，应该是某位伯爵的儿子。晏池衍当时看着履历不错就收下了，但这样的表现，让晏池衍对他的专业程度重新做了评估。 “对、对不起！首席！我…我只是刚处理完数据，想稍微放松一下。” 助理惨白着脸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晏池衍没有兴趣听他解释，已经打算把人辞退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的瞬间，突然注意到了对方光脑屏幕上播放的东西： 一条CG合成的，坐在海边的石头上，对着月色唱歌的人鱼。 静谧、美好，动人至极。 由人鱼蓝色的鱼尾，不难看出它的原型是谁。 助理注意到了晏池衍眼神片刻的停留。 从小在名利场穿梭，很懂看人眼色的助理立刻开始解释起来： “这个是网友根据流传出去的照片制作出来的，哈哈……太夸张了，一只动物而已，怎么可能这么符合人类审美。” 由于研究还未正式开始，助理还没有真正的看到过巫棠的样貌，因此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还特意向晏池衍求证，以证明自己全然是用科学论述的眼光看这件事的。 “对吧，首席？” 他小心翼翼的问。 然而晏池衍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科学家的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了实验体那张昳丽的脸，对着光脑屏幕上的人鱼皱了皱眉：“形态参数偏离常规审美，比例失调，建议回炉重造。” 助理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晏池衍是在说屏幕上那条人鱼丑。 哪里丑了！这可是论坛“美人鱼样貌猜测”第一名！他刚看到都愣了几秒呢。 助理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果然，晏首席是完全不会去欣赏美的。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首席吃饭，他都要怀疑网上“晏池衍是人造人”的说法是真的了。 虽然心里不攒同，但面上助理肯定是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对啊，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用我们实验体的鱼尾照片弄出这么丑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后，晏池衍周身冰冷的气息明显缓和了些。 助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望着他试探的开口：“那首席……？” “清理干净。” 晏池衍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但却让助理猛地松口气。 后者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晏池衍轻轻颔首，将采集到的标本一一整理了起来。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不走，助理也不敢走。 晏池衍是个做事情非常认真专注地性格，当他整理完东西后，才看到了远远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喘的助理。 他疑惑地拧眉：“你很闲吗？” 潜台词：明天就要正式开始试验了，怎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助理有苦说不清。 只能连连道歉，然后往外面走。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出实验室时，晏池衍突然又叫住了他。 “怎、怎么了？” 助理紧张的问，生怕晏池衍后悔把自己留下了。 “没事。” 晏池衍沉默片刻，摆手示意他离开。 助理带着满腔疑惑走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了晏池衍。 他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那里静静的躺着一片绮丽的鳞片，因为是受伤脱落下来的，所以鳞片边缘略有破损。 但这种不规则的缺口毫不影响鳞片的美丽。 宛若凝结的深海月光，流传着层次分明的幽蓝色，仿佛将整片海洋的色彩都浓缩在了其中。 晏池衍莫名想到了人鱼的眼睛。 如果说祂的尾鳍是夜里星光下的海，那人鱼的水蓝色的眼睛就是清空下的海。 几个小时前，那双眼睛里还含着委屈的泪珠。 刚才有那么片刻，他其实是想问助理，应该怎么哄自己惹生气的生物。 但这个念头只浮现出了那么零点几秒。 再把助理叫住后，他就后悔了。 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对方的心情如何上？ 如果之后的每个实验体都要这样，那自己还做不做实验了？ 干脆去进修动物心理学算了。 想到这，晏池衍面无表情的把鳞片放进了收纳盒，头也不回的从实验室离开了。 ——两个小时后，他还要给这批实验员开会，这才是他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才对。 巫棠在营养舱无所事事的躺了一个月后，终于见到了除了晏池衍以外的人。 因为技能和本身就精致的长相原因，那些实验员纵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他的瞬间，大部分都是都呆愣在了原地。 即使隔着防护和玻璃，有些自控力差的研究员也不受控制的朝他靠近，眼神变得痴迷。 注意到这点的晏池衍脸色变得很差，立刻联系保卫组将这些人带走。 他们当然不服气，和保卫组争论着，更有甚者直接撕扯了起来。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整洁的实验室变得异常混乱。 【叮！反派值+5 爱欲值+5】 听到提示音的巫棠勾了勾唇角：好戏，开始了。 实验室的研究体7 实验开始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连一向冷静的晏池衍都发了火，那些没能控制住在实验室里失态的，无论家世背景如何，全都被他踢出了项目。 至于剩下的，也都被强制做了半个月培训，确定了他们轻易不会失控后，才又开始了实验。 这期间空白的半个月，理所应当的，晏池衍一直都在监控巫棠的生理状态。 中间又做了两次身体检查。 几乎每次都避免不了亲密的身体接触。 但还好，晏池衍没有在把手伸向他的尾根。 实验开始时的意外其实巫棠也没有预料到。 他知道自己绑定了技能，但技能具体能发挥什么效果，他心里是没底的。 毕竟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接触的除了海里的生物外，就只剩下晏池衍和洛迦了。 他们一个是主角，一个是主角的朋友，技能对他们都无效。 而水生物，因为大部分都比较单纯，就算被他吸引，充其量也就是像那只冥河水母一样，缠着他要贴贴。 所以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能力的作用。 系统嘴里可怕到无法翻盘、一旦抽到就绝对会失败的技能，巫棠却觉得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要小看人性的贪欲。 他们会因为得不到自己而产生恨意想杀了他，那要是反过来，阻止他们得到自己的是别的东西呢？ 巫棠觉得自己有必要实验一下。 而且…… 他将目光放在了营养舱前，正在调试药剂的晏池衍身上。 今天不用检查身体，所以对方并没有穿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无菌服，而是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 这样的颜色，将他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愈发的冷漠。 像是雪捏出来的一样，仿佛骨子里都是冷的。 可偏偏…… 巫棠的视线落在了他抿起的那颗淡色嘴唇下、那颗小小的痣上。 在晏池衍似有所感的望过来时又无辜的眨眨眼。 然后在心里给系统说：【你们主系统可真恶劣。】 系统：【？？】 【给他一个这么冷的性格和气质，偏偏脸上又有个特别吸引人视线的东西。】 这颗痣但凡换个主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一片纯白下的一点颜色，只会让人忍不住，想给他在添点东西。 【不是的！】 系统反驳：【世界主角长什么样主系统是无法干涉的，我们只是负责维护世界发展，是改变不了世界的。】 这也是为什么任务失败世界会崩塌的原因。 因为没有经过反派历练成长的主角，会被判断支撑不起世界。 【哦，那就是他自己会长了？】巫棠挑眉。 系统沉默片刻：【……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在晏池衍的视线移开，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调制药剂时，人鱼又眼巴巴的看向了他。 清澈的水蓝色眼睛看上去无辜又天真，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因此绝对不会有人想到，祂现在心里想的是： 在实验技能的同时，差不多也该让主角对自己增加点好感了。 不然之后，怎么让对方对自己手下留情。 很快，又到了实验重新开启的时候。 这次研究员们看上去明显专业多了，从进到A类实验室，到开始做手上的工作开始，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多看巫棠一眼。 当然，也可能是没胆子。 毕竟上一波被赶出去的，名声都已经彻底臭了，在业内和被封杀没什么区别了。 没人愿意为一时之快丢弃前程。 于是，实验室内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由于巫棠的伤还没彻底好，前期的实验可以称得上是非常温柔。 比如，测试不同的水质、光照、声波频率，对人鱼生理情况的影响。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在保护濒危物种似得。 然而巫棠却注意到，有那么几个看上去资历明显更深的科学家，在收集他偶尔因为实验光照过强分泌出的眼泪。 巫棠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 在伤口彻底好起来前，静静地等着有利于自己的情况发生。 这天，机会终于来了！ 其实就是个在寻常不过的日子。 巫棠百无聊赖的漂在人类为自己准备的，模拟海洋水体的液体中。 营养舱外，实验员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手上的工作。 有晏池衍这个“人造人”在，研究员之间连个眼神交流都不敢有，只有电子设备运行时的嗡鸣声。 这样的工作环境其实挺催眠的。 果不其然，在某个研究员调试下一次给实验体用的液体参数时，一支备用试剂管意外的从操作台滑落。 巫棠这几天看着他们做试验，认识那里面装的是高腐蚀性废液。 一旦破裂不仅会损坏精密仪器，飞溅起的液体更有可能危及靠得近的几个研究员。 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常年坐在实验台上、缺乏锻炼的科学家，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敏捷程度。 离的近的几个人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眼里均透出了惊恐地神色，更有甚者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营养舱里的人鱼突然睁开眼，尾鳍爆发出不符合重伤患的力量，狠狠拍打了下包裹着祂的液体，制造出了一阵震荡波。 这股振动正好弄掉了实验桌上保护实验器材的一个软垫，让下坠的试管恰好安全的落在了上面。 研究员们怔愣几秒，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人鱼。 就连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晏池衍，浅灰色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震惊。 他的第一反应是实验体S-001狡诈的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然而当他看向人鱼时，刚才的念头就全部消散了。 人鱼因为强行发力，未愈合的伤口发生了大面积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营养舱里的液体，祂也因为脱力而沉入舱底。 秾丽的脸惨白如纸，只有手指疼的还在抽搐。 明明是非常凄惨的画面，可那些实验员，却眼神各异。 有惊艳的、有心疼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全都紧紧地盯着受伤的人鱼，眼里闪过了丝人类特有的，恨不得将里面奄奄一息的美丽生物，占为己有的，贪欲。 实验室的研究体8 晏池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尽管他还没有弄清楚实验体这样做的原因，但在别的研究员还在发懵时，他已经冲到了总控台，修长的手指非常快速的敲动，启用最高级止血和修复程序注入营养液。 然后调出了巫棠的实时生理数据，目光如炬的锁定每一个危险参数。 这时，实验室里的人才陆续反应过来，急忙参与到了对巫棠的急救中。 尤其是刚才手滑弄掉试管的实验员，眼里的紧张和担忧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在一帮人紧急抢救了整整五个小时后，人鱼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稳定。 此时，巫棠已经晕了过去。 重伤过后，实验体需要静养。 今天的实验只能就此结束，实验员们陆续的离开了A级实验室。 只有弄掉试管的那个实验员，还站在原地，揪着衣角，黑框眼镜下的表情一副纠结的样子。 晏池衍不记得他的名字，看了眼他的工牌，然后说： “方谨言，今天已经结束了。” “我、能让我留下照顾实验体吗？” 方谨言满脸紧张的说，像是担心晏池衍误会，他又继续解释： “首席，我只是想将功补过，而且我拿的是生物研究和医学双学位硕士，所以在这方面稍微有些经验。” 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同龄人里，绝对称得上一句天才。 甚至连他的工牌上都带着星星符号。 整个研究所都明白，只有在星际拥有一定贡献，才可以有这个荣誉。 他这个成就在整个研究所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可惜，在晏池衍这里完全不够看。 他的研究室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可从来没有能真正和他相提并论的存在。 “不需要你将功补过。” 晏池衍的声音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得神情寡淡 方谨言张嘴，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晏池衍抬手制止，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冷白的腕骨： “三万字检讨，好好分析一下今天犯错的原因，明早八点前给我交过来。” 说完，他没多看方谨言一眼，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巫棠那边走去，边走边说： “要是下次再犯，我不管你有多厉害的天赋，都给我从研究所滚出去。” 方谨言满脸透着不甘心，可他清楚地知道，现阶段的自己在这里并没什么话语权，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实验室又只剩人鱼和晏池衍了。 冷心冷清的科学家，站在观察窗前，第一次不是为了记录数据而凝视人鱼。 他的目光穿透浑浊的血色营养液，落在那张失去意识、脆弱至极的脸上。 眼睛里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 为什么？ 虽然不能和人鱼交流，但好歹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 他知道，里面的生物是没那么喜欢人类的。 ——至少没那么喜欢自己。 对方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人类对祂做出的种种行为祂还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除去第一次清醒的会面外，人鱼就再也没有展露过类似于“笑”的那个表情，只会趁着人类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拙劣的偷偷观察。 晏池衍曾经以为祂等人类放松警惕后，趁机逃出去。 可事实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那也许只是，抱着好奇的善意观察而已。 不一样！和自己以前研究过的生物一点都不一样！ 看不透人鱼的心理，让一向骄傲的晏池衍第一次产生了一阵焦躁的挫败。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从始至终，整个思考的过程，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虚弱的人鱼，目光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一直到了深夜晏池衍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助理细心地给他送来了晚餐。 可晏池衍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他让对方把食物端走，在身影即将消失以前，晏池衍叫住了他。 “首席，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助理问。 晏池衍沉默了一会，头顶的灯在他映出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阴影，转而又隐入一片冷寂。 终于，他问出了前段时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让你惹生气的生物消气？” 有些拗口的问题。 如果是听到别人问，助理肯定要喊一声“你能不能别装了”。 可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晏池衍。 那个冰冷、理性、看上去甚至没什么人类感情的超级天才！ 助理只觉得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好奇之心。 要知道，首席可是敢和女王硬怼的人！他竟然也怕把别人惹生气？ 恋爱了吧？ 肯定是谈恋爱了！ 助理眼中的情绪几乎快化作了实质，晏池衍有些烦躁的皱眉，刚打算开口把人赶出去，就听到对方说： “送些礼物吧！我觉得无论是谁，收到喜欢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句话晏池衍听进去了。 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助理见状，恨不得拿出终端拍下来，他跃跃欲试的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已经得到答案的科学家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出去吧。” 助理：“……” 他没有一点胆子敢违抗首席，只能夹着尾巴乖乖的走了出去。 而晏池衍，已经开始在认真思考，那条被捕捉上来的人鱼，会喜欢什么东西了。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出格。 要知道，整个研究所，连那些早就深深被人鱼外貌吸引到的人，都没有胆子做出给人鱼送礼的事。 晏池衍的脑子自动给了他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是秉持着让实验体更有活性的研究原则。 殊不知，这件事后，以后他的底线会一降再降到哪里去。 更没人知道，这一切，都在还没有恢复意识的“单纯善良”的人鱼的算计之中。 实验室的研究体9 巫棠醒来时事故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营养舱的幽蓝柔光倾泻而下，勾勒出躺在舱底的人鱼惊心动魄的轮廓。 突然，祂雪色的睫毛轻轻一颤，刚恢复意识的水蓝色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怔忪迷茫，好似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听不到海浪看不到蓝天的囚笼里，使整个画面看上去更加朦胧而梦幻。 这样绮丽脆弱的生物，自带深海漩涡般的吸引力，让每一个看到祂的人类甘愿溺毙其中。 然而只有巫棠自己知道，他这样的表情纯粹是因为被系统吵到了。 任谁刚醒来脑子里就有一个电子音激动地喊，都会有些反应不过来，何况这个电子音还难过极了：【呜呜呜，宿主你终于醒了！！真的要吓死我了！】 巫棠被它吵得有些头疼，鱼尾在营养液里使劲甩了一下，然后吐出两个字：【闭嘴。】 还好，系统虽然没那么聪明，但还是很听话的。 虽然还是非常担心，可听到巫棠这么说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嘴，静静地等人鱼调整好状态。 巫棠这次伤的真的很重，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天，身上还是细细密密的疼。 浑身无力到戏都不想演了，蜷缩在鱼尾里，在心里盘算自己如果带着主角跟这个实验室同归于尽，能不能刷满反派值。 即使猜不到巫棠在想什么，但莫名背后一凉的系统：【……】 等之后，和巫棠相处久了，它就知道了。 有些猫咪看上去很乖，但其实打坏主意的样子还是挺明显的。 【宿、宿主……？】 即使被勒令闭嘴，但为了安全考虑，系统还是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放心，我没事。】 巫棠懒洋洋的回答。 短短一会时间，他已经把刚才的想法pass掉了。 倒不是担心反派值刷不满。 他要是想做的话，肯定在执行炸实验室这个计划的同时，还会想办法刷满反派值。 主要的原因是，太没有反派的逼格了。 巫棠是个完美主义者。 既然绑定了反派系统，自然就要做完美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个反派了。 再说了，前面的牺牲都已经做了。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让自己白白疼这么多天。 巫棠看了眼实验室上的电子时钟，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 照惯例，在实验正式开始以前的这个时候，晏池衍都会来观察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已经展现出了对人类最大的善意，科学家会拿什么回馈自己呢？ 人鱼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扣着舱内的输氧管，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事了。 然而可惜，事情最终的发展让人鱼失望了。 到了两点，A级实验室的舱门准时开启，进来的却不是晏池衍。 而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有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巫棠完全没印象的一个实验员。 祂原本跃跃欲试轻轻摆动的鱼尾僵了僵，这次，水蓝色的眼睛里是真的浮现起了一丝疑惑。 方谨言在看到巫棠苏醒的瞬间，眼里就划过了一丝狂喜。 难得今天晏池衍不在，他好不容易申请到了来记录人鱼情况的机会，本来想着能看一眼祂伤口恢复情况就知足了，没想到竟然正好碰到了对方醒来的时候。 平时根本不可能有和人鱼独处对视的机会，因此当他站在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前时，方谨言心中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紧接着，他的呼吸停滞了。 营养舱幽蓝的光晕中，实验体S-001、那条救了他的人鱼，正静静悬浮在水中。 蓝色的尾鳍像是月光下的海面，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缓缓飘散。 这是这几天，频繁地出现在他梦里，让他魂牵梦萦的“神衹”。 在方谨言靠近时，巫棠看到了他胸前挂着的牌子，视线在牌子上的星星标志上停留了片刻，也想到了他是谁。 巫棠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 在成为人鱼后，他在某方面的感知已经远超人类。 比如见到晏池衍时，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冰冷的、好似雪山松叶上的雪的气息。 同样，巫棠也能感觉到方谨言身上那股，灼热、混乱、充满卑微渴望的气息，像污浊的暖流一样冲刷着他的意识。 让习惯了水里冰冷的人鱼非常不舒服。 短短几秒，巫棠已经在心里给方谨言做了评估。 一个高阶的研究员、痴迷者、……可以利用的棋子。 方谨言不敢靠近，只贴着冰冷的观察窗站着，额头几乎抵在了玻璃上。 他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人鱼的每一寸，嘴唇无声地蠕动，仿佛在祈祷。 在方谨言的屏息等待中，终于，营养舱里的人鱼有了反应。 祂优美的颈项微微转动，仿佛被什么轻柔的唤醒，浓密的银色睫毛如蝶翼般缓缓扇动，然后，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盛满了无辜与懵懂，精准的和方谨言的视线对上了。 方谨言彻底呆住了。 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吓到里面的人鱼。 紧接着，他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 里面那条美的不可方物的人鱼，隔着厚重的玻璃、幽蓝的液体，歪了歪头。 一缕银发划过人鱼光洁的额头，然后，祂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个弧度。 这是巫棠上次对晏池衍失败之后，又一个笑。 和那次不同，这次的笑极浅、极淡。 连嘴角的弧度经过精准的算计，眼神也剔除掉了所有的冰冷算计，只留下了纯粹的、仿佛可以穿透灵魂的温柔暖意。 这丝暖意好像阳光穿透深海，直直刺入方谨言被痴念填满的心脏。 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狠狠搔刮的一下，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耳根，连握着记录板的手指都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方谨言的脸颊无法控制的泛起红晕，他只能用低头来掩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无菌服下的身体紧绷如弦。 祂笑了……是对我吗？ 一定是！ 祂还记得我！！ 不、也许只是个意外呢…… 方谨言的理智在告诉他这是之巧合或者自己的妄想，但感情已经如藤蔓疯长。 他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鹦鹉螺化石。 那是方谨言珍藏多年、视若珍宝的矿物标本。 原本他是想趁着今天送给人鱼的，感谢对方在那天事故中救了自己。 可现在，他却突然失去了献祭的勇气。 刚才惊鸿一瞥的笑容，让他觉得自己的东西都是一种亵渎。 直到观察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方谨言才如梦初醒，他强迫自己最后看蒙了眼数据屏，记录下人鱼的情况，然后才同手同脚的、僵硬的转身离开。 在门关闭前，他忍不住又飞快的回望了一眼营养舱，眼中充满了不舍，以及……更加执拗的东西，像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实验室的研究体10 实验室内，系统想知道为什么宿主要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研究员身上浪费时间。 当它好奇的询问时，得到的回答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听到这句话的系统更不能理解了，看着宿主懒洋洋的样子，急的要死：【万一他之后占有欲爆发，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怎么办？】 巫棠的表情依旧慵懒，舒展了下修长的手臂，几串晶莹的气泡从他指尖溢出，慢悠悠的飘向上方。 他百无聊赖的盯着那些泡泡，直到它们彻底消失，然后反问系统：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让他做出失格的事呢？】 一句话，堵得系统哑口无言。 后者呆了好久，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开口：【宿主是故意的？】 可惜，这个时候巫棠已经懒得回答它了。 系统只能在一旁好奇的抓心挠肝，当做了它质问巫棠的惩罚。 实际上，巫棠当然是故意的了。 他早在事故发生前就注意到，虽然同样是来实验室做研究的研究员，可有些资历明显看着要更深，他们还会收集自己分泌出来的眼泪。 显然，这些东西明显是和实验课题无关的。 可晏池衍也默认了他们的行为。 这引起了巫棠的关注。 因此他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注意到那群明显做着更出格事情的研究员，他们的铭牌上都有着星星标志。 而方谨言的铭牌上同样也有。 正好他来找了自己，巫棠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要成为幕后黑手大反派，至少要清楚的知道所有的情报才行。 所以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搞清楚，那帮人类，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 到了晚上，晏池衍回来了。 当实验室的门传来响动时，连巫棠眼里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因为现在并不是例行检查检查的时间。哪怕是平日里做试验，这个点也到了规定的人鱼休息时间。 所以在此之前，巫棠从来没在这个时间见到过晏池衍。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一秒进入到了人鱼的状态。 直起身子，背靠着舱壁，和晏池衍保持着最远的距离，水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小动物一般的警惕、望着舱外冰冷似雪的科学家。 晏池衍微微怔愣了下。 实验体并不是第一次对他这么警惕。 准确来说，从首次身体检查结束，人鱼每次和他独处时，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原本晏池衍已经习惯祂这副态度了。 实验室的研究体11 猝不及防的触碰，让晏池衍的手臂在手套下瞬间紧绷如铁。 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营养舱的幽蓝、海藻球的微光、实验室的惨白，都成了背景。 只有那双覆盖在纯白手套上，独属于人鱼的近乎透明的手，在无限吸引着晏池衍的注意力。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人鱼手掌的低温，和那股……带着奇异亲昵的压力。 巫棠掀起眼皮，隔着玻璃，水蓝色的眼眸精准地看向了晏池衍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人鱼的反应和他预料之中的有所偏差。 像是比起那个珍贵的海藻球，祂更在意今天没有在固定时间出现的那个人类。 晏池衍眼眸里划过一丝晦涩，理智告诉他，研究员不应该和实验体有过多的接触。 就在他打算将手收回来时，人鱼突然又动了。 巫棠松开了他，托起那双曾经惊艳了海洋局实验员们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装在容器里的海藻球捧住。 然后，祂又看了晏池衍一眼。 虽然没有直接的交流，但后者还是凭借着过人的脑子，读懂了实验体再向他确认，这个东西真的归自己了吗？ 【他不会回答的！】 见宿主这副天真的小可怜样子，系统忍不住说话了。 【在这个世界主角的眼里，人类永远是第一顺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这样的人，能给宿主带来海藻球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应你。】 它想让宿主尽快认清现实，然后找个更有效率的刷反派值方法。 可惜，它的宿主是个很倔的人。 人鱼并没有听它的劝告，依旧睁着水蓝色的眼睛，懵懂、执着的盯着晏池衍。 【没用的！主角不知道解剖过多少个活体生物，哪个生物没有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过他……】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卡壳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清楚地看到了，那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冷若冰霜的科学家，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实验体轻轻地点了点头。 巫棠又笑了。 这次的笑容里，明显多了几分只有系统能看到的真切。 显然，他对晏池衍的反应很是满意。 人鱼的尾鳍欢快的甩了甩，在营养液中带起几个泡泡往上浮。 作为奖励，巫棠将海藻球小心的拢在怀里，歪头，将脸颊贴了上去。 晏池衍盯着祂的动作，冷硬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挠了一下，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双灰色的眼眸似乎都变得稍微柔和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送礼。 能让实验体活跃起来，已经是很让他满意的结果。 研究是的实验体12 人鱼醒后的第二天，实验照常进行了起来。 那条拥有致命吸引力的实验体，依旧悬浮在淡蓝色的光晕中，雪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漂浮，遮盖着部分未痊愈的伤痕，下半身覆盖着美丽鳞片的鱼尾轻轻摆动，姿态脆弱而美丽。 一切看上去都和事故发生前没什么区别。 除了……多出的那颗海藻球。 方谨言盯着观察窗后面的画面，紧紧地皱着眉头。 那颗海藻球被人鱼小心翼翼的贴身收藏着，就像是一件珍贵的护身符，紧紧地缠绕在它纤细的手腕上。 那抹柔和的光在人鱼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梦幻的光晕，美得令人窒息，也刺的方谨言眼睛疼。 在这个实验室里，拥有主操纵台权限的就只有身为首席的晏池衍。 那颗海藻球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明明、明明自己也想给人鱼送礼物的。 方谨言将手伸进了白大褂兜里，那里还装着，他昨天带着，但是没勇气送出去的鹦鹉螺。 既然晏池衍都给人鱼送了礼物，那自己，应该也有这个权利吧。 想到这，他紧了紧握着鹦鹉螺的手指。 这一幕，都被巫棠收尽了眼底。 人鱼眼波流转，水蓝色的眸子闪过些许碎光，在某一刻，突然和方谨言对视了一下。 后者一怔，连手上的动作都忘记做了。 还挺乖的。 巫棠懒洋洋的在心里想着。 就在方谨言以为人鱼会和上次一样，给自己一个浅浅的笑时。 那个美丽的生物，却突然被水中的海藻球吸引了注意力，一下移开了目光。 方谨言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哇，他跟魂魄被抽走了一样。】系统在巫棠的脑海里感慨。 【这样啊……】 巫棠听着系统的描述，将缠在手腕上的海藻球随意的抛着玩，眼皮微垂，浓密的雪色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遮住了他毫无波澜的眼神。 与眼神不同的是他和系统说话时，仿若孩童取乐的语气： 【听着好可怜啊。】 【这样，他要是把接下来的事做成功了，我就对他笑笑吧？】 【好啊好啊。】 系统应和着，到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等等，宿主想让他做什么？？】 要让一个人做什么，至少是给他下了命令或者暗示的。 实验室的研究体13 一句话，让方谨言哑口无言。 他明白，晏池衍不是简单的在威胁自己。 皇室的保密协议不是说说看的。但凡他们做的实验有一点泄露的可能，身为首席的晏池衍都有权利就地处决自己。 他会在这个实验室消失的人不知鬼不觉，连亲人见一面尸体都会成为奢望。 “我根本没有要泄露实验的意思！” 纵使心里有百般不服气，方谨言还是放低姿态解释了起来： “对不起，首席。我只是……只是想让实验体活跃起来。” “这不是你职责之内的事。” 晏池衍表情依旧冰冷，“再有下次，我会重新评估你的专业水准，来决定你还能不能留在这里。” 就方谨言对他顶嘴这点，换做平时，晏池衍就已经让人把他带走了。 但是在此之前，对方确实提出了还不错的意见，因此他难得的对手下的人网开一面。 “现在，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方谨言手指紧了紧，最后看了观察窗内的人鱼一眼。 里面的生物依旧美的动人，耳鳍和尾巴为祂增添了一丝神圣的非人感。 就是这样几乎可以勾起人所有邪念的生物，偏偏有着未经世事的单纯。 哪怕是现在，祂趴在玻璃上看着底下的人类，水蓝色的眼神里也只是盛满了懵懂与好奇。 全然不知道，祂看着的人类打算对自己做什么非人道的事。他们甚至连让祂开心起来都不愿意。 方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厚重镜框下的眼睛里闪过丝对晏池衍的恨意。 脑子里飞快的在盘算着什么，最后还是乖乖出了实验室。 【怎么样？方谨言完成了宿主想让他做的事了吗？】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巫棠听到了系统小心翼翼的声音。 【差不多吧。】 巫棠声音慵懒的回答。 【是什么呀！？】 系统实在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想知道？】巫棠挑眉。 【嗯嗯！】如果系统有眼睛的话，现在肯定是星星眼。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从今天开始，不许在我面前说丧气话。】 实验室的研究体14 这个发现让晏池衍在实验室待到了深夜。 那晚，他又引导着巫棠做了很多测试，无一不在证明人鱼是个拥有惊人学习潜力的，未知智能体。 直到人鱼明显有些疲惫了，水蓝色的眼睛半睁半闭，眸光氤氲，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他才勉强拿着今天的记录板离开了。 没人知道，为了时刻保持头脑高速运作，一向作息严苛稳定的首席、星际人人敬仰的对象。 第一次，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看到晏池衍眼底青黑的巫棠丝毫不惊讶。 一边是皇室下达的、可能对全人类都有进展的实验，一边是拥有无限可能、能和人沟通甚至说话的人鱼。 他恐怕很难抉择下一步该怎么做。 【皇室的目的，不就是研究人鱼吗？让宿主学会说话应该也是他们期望的吧？】系统忍不住问。 【你真的觉得皇室费尽心思把我抓来，是为了研究新物种吗？】巫棠反问了回去。 他可不觉得皇室会这么好心。 原本在这么奢华的研究所醒来时，巫棠就有些疑惑。 后面又看到了明显分成了两拨的实验员，再加上那天听到方谨言和晏池衍的对话后，就更加确定。 那群人将他抓回来绝对另有目的。 而所谓的生物研究，应该只是障眼法而已。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做出的实验绝对就是完全残忍、非人道得了。 所以他们需要别的借口来堵住人们的嘴。 系统恍然大悟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问：【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咯。】 反正巫棠的目标只是刷反派值，只要这群人不杀了他，他总有办法完成任务。 何况…… 他看着玻璃外，今天实验结束后又留下的晏池衍。 【何况最终决定我会怎么样的人，心底不是已经动摇了吗？】 “实验体S-001，” 晏池衍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响起，像是冰粒敲击金属，清晰稳定、毫无起伏： “从今天开始，进行基础语言认知与模仿测试。” 在经历了好几天的测试后，晏池衍终于决定教人鱼说话了。 巫棠水蓝色的眸子和他对视着，眼神依旧懵懂单纯，小心翼翼、毫无防备的靠近晏池衍。 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可实际上，只有和他绑定的系统，清楚地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人鱼的算计之中。 实验室的研究体15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次当天的实验结束后，晏池衍都会专门留下给人鱼加课。 终于，人鱼能简单的用喉咙发出“A B C”之类的音节。 进度称不上多快，但晏池衍对此还称得上满意。 每次学习结束，他还会在实验室多停留半个小时左右，坐在观察窗前整理今天的实验成果。 一时之间，人和人鱼相处的融洽极了。 ——至少表面看上去确实如此。 而平静之下蕴藏的暗流汹涌，却在随着巫棠伤口的愈合，慢慢展现了出来。 比如他们开始每天抽巫棠一管血、比如给巫棠皮下植入了纳米追踪器、再比如……实验室里逐渐多出来的各种好似刑具一般的工具。 这些变化让系统变得焦虑了起来。 今天，眼看着实验结束，晏池衍并没有照例留下进行发音教学，和那群研究员一起走了出去。 它终于忍不住问： 【宿主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学会”说话啊？？赶快交流起来，才会让晏池衍心软吧？】 相较于系统，巫棠本人看上去就要淡然的多，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危机： 【不着急。而且看着晏池衍教鱼说话不是挺有趣的？】 一个星际人人敬仰的清冷科学家，向来研究的都是关于人类进步的大项目。 可在反派面前，还是要不断纠正一个个最简单不过的发音。 系统：【……】 反正它是不懂晏池衍冷着那张冰山脸教人有什么意思。 算了，只要宿主开心就好。 它答应过不会唱衰，自然也要说到做到。 希望可以一切顺利吧。系统忧心忡忡的在心里祈祷。 【三天之内。】 巫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系统一愣，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巫棠看出了系统这次忍着没有唱衰，虽然情绪还是很悲观，但总归是进步。 所以他愿意给系统多解释一句当做奖励：【三天之内，一定会有个和晏池衍正式对话的时机，你等着看吧。】 听到这句话的系统还想继续追问。 可惜，随心所欲的人鱼已经不想在回答了。 另一边，晏池衍出去后并没有回休息室，而是穿过冰冷的走廊，走进了尽头的一个隐秘房间。 门打开，里面是个长方形的会议桌，桌子上已经坐满了人。 实验室的研究体16 会议一直开到了凌晨。 等解散时，每个人看上去都疲惫无比。 可他们的眼睛却是亮的，显然，每个人都无比期待接下来的实验。 除了…… 因为要整理文件，所以晏池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当会议室的门滑开，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阴影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方谨言。 晏池衍不是会和人寒暄的那种性格。 他眼神不变，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准备离开。 “首席，等一下！” 方谨言扬起声音叫了一声，然后往这边跑了过来：“我有事想和您说。” 晏池衍眉头一皱，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他问。 “您真的要对人鱼做那些实验吗？” 方谨言像是愤怒极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指节都在泛白： “器官超载和细胞恢复测试，这期间祂要经历多大的痛苦！如果出了意外，祂甚至是会死的！” 晏池衍原本是没有看他的。 即使方谨言在对着他说话，他的视线也停留在观察人鱼的监视器上。 能停下听一个普通研究员说话，已经是念在，对方上次提出给实验体放玩具的份上了。 但在听到这句质问后，晏池衍终于分给了方谨言一个眼神。 灰色的眸子冷的像是冰川裂缝里渗出的融水，让方谨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你什么时候有资格给首席提意见了？” 晏池衍嘲讽的开口。 “我……” 方谨言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不屈的和他对视着：“单论资历我可能确实没有您深，可我同样是研究所的实验员，有义务保护我们的实验体！”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和洛迦说？”晏池衍问。 “三皇子他怎么可能同意？他甚至恨不得我们现在就把人鱼解剖了！可是首席，您是不一样的！人鱼那么依赖您，您不能对祂那么残忍！” “依赖，残忍？” 晏池衍将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看方谨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解剖白鼠时怎么不见你们说残忍？就因为实验体S-001拥有更有欺骗性的外表？身为一个科学家，你怎么能肤浅到这个程度？” 一句话，让方谨言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