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 第198章 打雪仗 萧景笑得肩膀直抖,正要再调侃几句,却见楚明澜和沈知楠手挽手走了过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楚明澜好奇地问。 萧景立刻正色:"在说堆雪人的事。" 萧珩:"......" 沈知楠眨了眨眼,总觉得兄弟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但也没多问,只是笑着拉起萧珩的手:"雪停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萧珩任由她牵着往外走,临出门前回头瞪了萧景一眼,换来对方一个无辜的耸肩。 院中,积雪皑皑,银装素裹。萧珩看着妻子跃跃欲试的模样,转身吩咐下人取来几双鹿皮手套。他随手扔了一双给楚明澜,自己则拿起另一双,执起沈知楠的手仔细为她戴好。 "去玩吧,"他轻声道:"我给你堆雪人。" 沈知楠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欢快地拉着楚明澜跑到一旁搓雪球去了。萧珩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眼中尽是宠溺,转身走到一块平整的雪地前,蹲下身开始认真地堆起雪人。 萧景从廊下走出,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忽然,一个雪球"啪"地砸在他脚边,碎雪溅上他的锦靴。抬头望去,楚明澜正冲他扬眉:"过来打雪仗。" 他笑着走过去,随手团了一个雪球在手中掂了掂:"准备好了?" 楚明澜不甘示弱,迅速团好一个雪球:"放马过来!" 顿时,院中雪球纷飞。两人身形矫健,你来我往,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沈知楠在一旁看得兴起,连忙搓了几个雪球,飞快地递给楚明澜。有了她的支援,楚明澜这边的攻势顿时密集起来。 萧景却不慌不忙,身形灵活地闪避着,偶尔还故意露出破绽,引得楚明澜追着他打。 "嫂嫂加油!"沈知楠一边递雪球一边欢呼。 在楚明澜不间断的进攻下,终于,趁萧景弯腰团雪球的空档,一个雪球精准地砸在他的腿上。 "耶——!"楚明澜和沈知楠跳起来击掌相庆,笑声清脆如铃。 萧景拍了拍衣袍上的雪屑,摇头轻笑:"你们两个啊......" 远处,萧珩已经堆好了雪人圆滚滚的身子,正准备团雪人的脑袋。忽听一阵清脆笑声传来,他抬头望去—— 沈知楠站在雪地里,笑得眉眼弯弯,发梢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随着动作闪闪发亮。她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般,比这满院的雪色还要耀眼。 萧珩望着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曾经弄丢的小姑娘,终于回来了。 出神间,沈知楠已经抱着一个超大的雪球蹦跳着来到他面前,歪着头问:"琰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萧珩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妻子,眸光温柔:"在想楠儿。" 沈知楠抿唇一笑,将怀中的大雪球递过去:"呐!雪人的脑袋。"她得意地仰起小脸,"怎么样,我团的圆不圆?" 萧珩接过雪球,轻轻放在雪人的身体上。起身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声音低沉温柔:"很圆。" 他拉过她的手,将两颗黑曜石放在她掌心:"楠儿给它缀眼睛。" 沈知楠欢快地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安上。萧珩站在她身后,双臂环过她的腰,稳稳地扶着她。 "好啦!"沈知楠拍拍手,转头看向萧珩,"要不要再堆一个?给团宝也堆一个小的?" 萧珩点头,正要答话,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响——一个雪球凌厉袭来! 他揽着沈知楠旋身避开,抬头望去。楚明澜和萧景并肩而立,太子妃手中正上下抛着另一个雪球,英气的眉毛高高扬起:"二弟,带着知楠,我们比比?" 沈知楠从萧珩怀里探出头,嘟囔道:"嫂嫂这样可不公平!你们两个都会武,我们就琰之一人会,这不是欺负人嘛!" "哟哟~"楚明澜笑得促狭,指尖转着雪球,"还没开始就护上了?"她瞥了眼萧珩,拖长声调,"这可不算欺负二弟——他武功可比我们高多了。二打一没问题的。"突然她眨眨眼,"还是说...知楠觉得二弟...不行啊~" 最后三个字被她咬得百转千回。沈知楠顿时涨红了脸,正要反驳,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 "没问题的。"萧珩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一会儿楠儿给为夫递雪球就好。" 沈知楠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斗志。 四人分立院落两侧。楚明澜扬声道:"先说好,不许砸胸口以上部位——"她突然一个旋身,"准备好了没?" 雪球已脱手而出! 萧珩足尖一点,带着沈知楠轻巧避开,反手掷出的雪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萧景笑着侧身,雪球擦着衣角掠过,在廊柱上炸开一团雪雾。 这边的动静很快把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客院的左棠棠和束风吸引了过来。 屋脊上,左棠棠张望着,兴奋地拽了拽束风的袖子:"萧二公子好快啊!一打二完全不落下风!" 束风抱着剑,目光落在下方不停团雪球的沈知楠身上:"快有什么用。"他淡淡道,"他有弱点。" 左棠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紧张地攥紧衣角:"哎呀,不知道萧二公子能不能护好楠姐姐......" 话音未落,下方的楚明澜突然狡黠一笑:“小心咯~”手中雪球陡然变向,朝着沈知楠激射而去! 萧珩身形如电,瞬间闪至沈知楠身旁,揽着她的腰身轻盈旋身。雪球擦着沈知楠的发梢掠过,"啪"地砸在梅树上,震落簌簌雪沫。 楚明澜得意地扬眉:"看你能躲几次?" 话音未落,她双手连挥,雪球如连珠炮般袭来。萧景默契地在一旁策应,雪球专攻萧珩下盘,限制他的行动范围。 "哼。" 萧珩冷眸微眯,突然将沈知楠单手扣进怀里。在左棠棠的惊呼声中,他竟带着人开始高速移动,所过之处积雪翻飞。更惊人的是,他单手隔空一抓,地上的雪团自动凝聚成球,反手掷出的速度比先前快上数倍,几乎在空中拉出残影! "打雪仗还能这么玩?!"左棠棠站在屋脊上,眼睛瞪得溜圆,"直接用内力团雪?!" 束风默默往她身边挪了半步——这丫头激动得差点滑下去。 下方的战况愈发激烈,沈知楠被萧珩稳稳抱在怀中,眼前景象已快得模糊不清,耳边只余雪球破空的呼啸声。可任凭楚明澜和萧景如何围攻,萧珩的身形始终如游龙般灵动,竟让她连一片雪沫都未沾身。 沈知楠仰头望着萧珩专注的侧脸,他眉峰微蹙,黑眸如炬,下颌绷出凌厉的弧度。纷扬的雪粒中,他墨发剑眉。她一时看得入神,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就在此时,萧珩突然发力,数个雪球同时脱手,如流星般袭向楚明澜和萧景。趁着二人闪避的间隙,他旋身一记扫腿,带起两团雪球,精准地击中楚明澜的膝盖与萧景的腰间! "我们赢了。" 萧珩抱着沈知楠稳稳落地,冲兄嫂挑眉。怀中的小妻子已经笑得神采飞扬,冲着楚明澜得意地眨眼。 "不打了,不打了。"楚明澜拍打着裙摆上的雪屑,喘着气摆手:“二打一都没打过,没意思。” 阿团站在廊下,抱着药罐笑看几人:"明澜姐姐过来喝药了。" 楚明澜应了一声,与萧景一同往屋内走去。萧珩转头望向屋脊,沈知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左棠棠和束风正站在上面。 "下来玩会儿吧!"沈知楠笑着朝他们挥手,"一会儿一起用午膳。" 左棠棠眼睛一亮,飞身跃下,束风紧随其后。少女一落地就满眼崇拜地看向萧珩:"哇塞,萧二公子太厉害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尤其是刚才那个用内力团雪球,简直潇洒极了!" 沈知楠瞧着她这副星星眼的模样,忍不住掩唇轻笑。 束风忽然在一旁出声:"我也可以。" 左棠棠一愣,转头看向他,眼睛瞪得更圆了:"真的?那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束风面无表情地抬手,掌心内力一吸,地上的积雪瞬间凝聚成球,稳稳落入他手中。 左棠棠"哇"地一声,兴奋地拍手:"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沈知楠看着这对欢喜冤家,笑得眉眼弯弯。 萧珩拉过沈知楠的手,轻轻摘掉被雪水浸湿的鹿皮手套。她的指尖冻得微微发红,被他拢在掌心,低头呵出一口温热的白气:"回暖阁吧。" 沈知楠迟疑地望了望屋内:"可是嫂嫂他们......" "他们结束自会过来。"萧珩将她的手拢进自己的袖中暖着,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先去。" 沈知楠这才点头,转头看向左棠棠:"要一起吗?" 左棠棠正蹲在地上研究束风用内力凝成的雪球,闻言连连摆手:"我们都还好,不觉得冷,再玩会儿过去。"她眨眨眼,"明澜姐姐那边我会说的,楠姐姐快去吧。" "好。"沈知楠跟着萧珩往暖阁走去,身后传来左棠棠兴奋的声音:"束风!再表演一次那个!" 雪地上,两串脚印一深一浅地延伸向暖阁。沈知楠忽然觉得脚下一轻——萧珩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琰之!"她轻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雪地滑。"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步穿过回廊。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一进门便觉暖意扑面。萧珩将她放在软榻上,为她换了鞋袜,又取来干燥的绒毯裹住她。沈知楠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模样,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萧珩在她身旁坐下,重新握住她的手:"还冷吗?" 沈知楠摇摇头,靠在他肩头:"有琰之在,怎么会冷。" 第199章 剑客的心意 庭院中,左棠棠低着头,指尖轻轻戳着束风用内力凝成的雪球。雪花在她指尖融化,凉意丝丝渗入。 "喂,木头,"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了?" 束风一怔,低头看她。少女依旧垂着脑袋,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爹让我回去了......楠姐姐说他们下个月就回京,我打算同他们一起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雪球上划着圈:"这次回去以后就不出来了。我爹想让我接管山庄,说......给我找了夫婿。" "夫婿?"束风面无表情地重复,声音比往常低沉。 左棠棠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雪球在她手中渐渐变形,融化的雪水顺着指缝滴落。 束风看着她发顶的旋儿,喉结动了动:"你...喜欢那人?" 少女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我喜欢木头你啊。" 这句话落下,四周忽然安静得可怕。左棠棠终于抬起头,依旧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黯然:"可我不能一直跟着你了。" 她突然跳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雪粒:"不说这个了!反正还有段时间,先玩够了再说!" 不等束风反应,她已经跑到门口,冲着屋内的楚明澜挥手:"明澜姐姐!我们去暖阁等你们用膳啦!" 束风站在原地,看着少女蹦蹦跳跳的背影。她发髻中的绒花在雪光中摇晃,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滞涩感,像是有人往他胸口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他皱了皱眉,却找不到缘由。 "喂!木头!"左棠棠在回廊尽头转身,逆着光冲他挥手,"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束风沉默地迈步跟上,靴底碾过那片被打湿的雪地。 暖阁 沈知楠望着门口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眉梢微动。 左棠棠依旧笑盈盈的,脚步轻快地跑到她对面坐下,仿佛无事发生。可沈知楠还是察觉到了异样——她现在的笑,比方才用力了些。 “楠姐姐~”左棠棠拖长音调唤她,嗓音甜软,像是撒娇。 沈知楠不动声色地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温声道:“喝点茶暖暖。” “嗯嗯!”左棠棠双手捧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热气氤氲间,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萧珩坐在一旁,目光淡淡扫过束风。那人依旧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可眉头却微微拧着,像是被什么困扰着,却又说不出口。 萧珩眸光微敛,忽然起身,走到束风身旁,淡声道:“和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好了没。” 束风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膳食还用他亲自去问? 可对上萧珩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他终究没说什么,沉默地跟着走了出去。 沈知楠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待脚步声消失,她才收回视线,伸手轻轻抚了抚左棠棠的脸颊,柔声问:“棠棠,怎么了?和束风吵架了?” 左棠棠摇了摇头,整个人忽然泄了气一般,重重趴倒在案几上,闷闷地叹了口气:“楠姐姐,我打算和你们一起走了。” 沈知楠指尖一顿,随即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嗯,我知道。” 左棠棠侧过脸,枕着手臂看她,眼底浮起一丝迷茫:“我爹来信了,说……给我定了亲事。” 沈知楠眸光微动,却没有打断她。 左棠棠继续道:“对方是江南商会的少主,家世不错,人也温和。”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又不像,“我爹说,我该接手山庄了。” 沈知楠沉默片刻,轻声问:“你自己呢?怎么想?” 左棠棠眨了眨眼,忽然坐直身子,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能怎么想?反正……反正木头又不喜欢我。”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 沈知楠看着她,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笑道:“你问过他了?” 左棠棠撇嘴:“还用问吗?他那张脸,除了‘哦’、‘嗯’、‘好’,还能说出什么?” 回廊外雪色清寒,萧珩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束风那张难得显出几分恍惚的脸上。 "怎么?和小姑娘吵架了?"萧珩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促狭。 束风猛然回神,下意识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剑招般困惑:"她说...要回去了。" 萧珩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还说..."束风喉结滚动了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她爹给她定了夫婿。"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回廊,萧珩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故意不作声,等着这个榆木疙瘩自己往下说。 束风的手无意识地按上心口,向来锐利的眸子里竟显出几分迷茫:"听她说定了夫婿,我这里..."他眉头皱得更紧,"很不舒服。这是为何?" 萧珩眼中笑意更深:"你不舒服?" "嗯。"束风认真点头,那副严肃模样仿佛在讨论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那若是..."萧珩慢条斯理地开口,"她爹给她定的夫婿是你,你舒不舒服?" 束风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张常年板正的脸上突然"腾"地烧了起来:"胡...胡说什么。" "我说的是假设。"萧珩眼底噙着笑,却故意板着脸,"你只需回答我,是你的话,还难受吗?" 束风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半晌才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萧珩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还不明白吗?"他拍了拍束风的肩,"你喜欢她。" "轰"的一声,束风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瞪大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连飘落的雪花停在肩头都忘了拂去。 喜欢...左棠棠? 那个总是叽叽喳喳围着他转的小姑娘?那个总是不知羞的让自己跟了她的厚脸皮?那个...说要嫁给别人的傻丫头? 心口那股闷堵突然有了名字,烫得他手足无措。 萧珩静静的等在一旁,等着他自己消化。 束风眉头紧锁,半晌才迟疑道:"那我该怎么做?" "咳——"萧珩被这直白一问呛得轻咳,挑眉道:"这种事你问我?" "你有经验。"束风答得一本正经。 萧珩一时语塞。想起当初自己做的那些蠢事,耳根微热。他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束风立刻跟上,步伐稳健如常,语气却透着急切:"萧兄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做呢。" "去厨房拿些她爱吃的。"萧珩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然后把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给她,最后直接和她说你的感觉就行。" 束风突然一个箭步拦在萧珩面前,眼中满是怀疑:"这样就行了?" 萧珩嘴角抽了抽:"嗯,这样就行了。"萧珩淡淡道,眸中闪过一丝自嘲,他当初可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萧珩负手走在前面,束风紧跟在身后,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兄,"束风忽然加快两步,与他并肩,"你确定这样能行?" 萧珩斜睨他一眼:"不信?" 束风抿了抿唇,那张常年冷硬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犹豫:"我只是觉得...她不会这么容易答应。" 萧珩脚步微顿,忽然想起当初自己送沈知楠玉簪时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喜欢你,你送她块石头她都高兴。" 束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皱眉:"可我没有石头。" "......" 萧珩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剑谱的冲动:"重点不是送什么,是你的心意。" 束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那我把《孤峰十三剑》的剑谱送她?" 萧珩:"......" 厨房里热气蒸腾,厨娘们见晋王亲临,吓得手忙脚乱。萧珩随意挥退众人:“你看看她爱吃什么,就拿什么。” 束风郑重其事地点头,伸手就要去端那整笼刚出锅的梅花糕:"她爱吃这个。" "等等。"萧珩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拿几块就好,你是去表心意,不是去喂猪。" 束风皱眉:"可她上次吃了两笼。" 萧珩扶额:"......那也不用整笼端去。" 最终,束风小心翼翼地挑了四块最完美的梅花糕放进碟子里。 萧珩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忽然道:"最重要的东西,想好了?" 束风的手顿在半空,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解下腰间佩剑,轻轻抚过剑鞘上斑驳的痕迹:"跟了我十二年。"萧珩微微颔首。 走到暖阁外,束风突然停下脚步。萧珩挑眉:"不敢了?" 束风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该怎么说?" 萧珩想起当初自己对沈知楠表明心意时情景,他难得温和地拍了拍束风的肩:"就说''我心悦你'',剩下的...交给真心。" 束风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对着廊柱"砰砰"撞了两下头。 萧珩:"......你做什么?" "清醒一下。"束风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去了。" 第200章 良缘 暖阁里,左棠棠正趴在窗边发呆,忽然听见门被猛地推开。 束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碟点心,面色依旧冷硬,可耳根却隐隐泛红。 左棠棠一僵,立刻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衣袖。 束风沉默地走进来,将点心放在案几上,低声道:“你爱吃的。” 左棠棠愣住,抬头看他:“你……你去拿的?” 束风“嗯”了一声,目光却微微偏移,没敢直视她。 沈知楠唇角微扬,悄然起身:“我去看看嫂嫂他们过来了没有。” 她轻轻带上门,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左棠棠盯着那碟点心,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束风站在一旁,喉结滚动了下,终于开口:“你……真的要定亲?” 左棠棠指尖蜷了蜷,低声道:“嗯。” 束风沉默许久,忽然道:“别定。” 左棠棠猛地抬头:“……什么?” 束风眉头紧皱,像是挣扎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我不喜欢。” 左棠棠睁大眼睛,心跳陡然加快:“你……你不喜欢什么?” 束风耳根通红,终于抬眸直视她,嗓音低沉:“不喜欢你嫁给别人。” "什么?" "我说..."束风耳根通红,却一字一顿说得无比认真,"不准嫁给别人。" 左棠棠睁大眼睛,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凭...凭什么?" 束风喉结滚动,突然将腰间的剑解下塞到她手里。 "我的剑。"他声音沙哑,"给你。" 左棠棠呆住了。江湖人都知道,剑客的佩剑如同性命。她颤抖着抚过剑穗,突然红了眼眶:"笨木头...你知道送剑是什么意思吗?" 束风重重点头,"求亲。"他突然单膝跪地,"十二年来,它饮血无数,从今往后,只护你一人。" 窗外传来"咔嚓"一声——沈知楠不慎踩断了梅枝。 左棠棠眼眶倏地红了:"笨木头...你知道收下剑意味着什么吗?" 束风抬头,眸中映着窗外雪光:"意味着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夫婿。" 萧珩揽着偷听的沈知楠退开几步,望着暖阁内相拥的两人,忽然轻声道:"当初为夫要是也这么直接..." 沈知楠靠近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我和琰之,是好事多磨。” 萧珩垂眸,看着怀中的沈知楠,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是为夫当初太蠢了,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他嗓音微哑,带着几分自嘲,"让楠儿过得那般伤情。" 沈知楠仰头看他,盈盈如水。她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轻声道:"现在不是很好吗?"她靠回他怀里,声音温柔,"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萧珩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低声道:"幸好,楠儿愿意等为夫明白。" 萧珩和沈知楠正相拥着,忽然——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雪夜的静谧。 沈知楠慌忙从萧珩怀里退出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楚明澜和萧景不知何时已站在回廊下。楚明澜披着狐裘,眉眼含笑,而萧景则站在她身侧,唇角微扬,显然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 "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楚明澜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萧珩没说话,只是对着暖阁的窗户抬了抬下巴。 萧景和楚明澜同时转头望去—— 暖阁的窗纸上,映着一对相拥的身影。 楚明澜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是……束风和棠棠?" 萧景也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萧珩:"他们这是……?" 萧珩点了点头,唇角微勾:"嗯。" 楚明澜眼里立刻闪现出八卦的光芒,一把拉住沈知楠的手:"快说说,这什么情况?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直接抱上了?" 沈知楠抿唇轻笑,低声道:"束风方才去厨房拿了梅花糕,又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棠棠。" 楚明澜倒吸一口气:"他把剑送出去了?" 萧珩淡淡道:"嗯,十二年的佩剑,说要护她一辈子。" 萧景挑眉,眼中浮现几分笑意:"倒是没想到,束风这样的木头,竟也有开窍的一天。" 楚明澜兴奋地拽了拽萧景的袖子:"走走走,我们靠近点听听!" 萧珩无奈:"你们俩别捣乱。" 然而楚明澜已经拉着萧景轻手轻脚地凑到了窗边,萧景虽一脸无奈,却也没阻止她,只是伸手替她拢了拢狐裘,免得她着凉。 两人听了一会退了回来,楚明澜托着下巴,啧啧叹道:"看不出来啊,束风竟如此直接了当。"说着,她眼波流转,瞥了眼萧景兄弟二人,"比你们俩强多了。" 萧景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好歹比二弟强吧?" 楚明澜白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也没强哪里去。" 沈知楠在一旁轻笑,伸手挽住萧珩的胳膊,温声打圆场:"好了,我们去用午膳吧,就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会儿让厨房单独给他们做一份。" 楚明澜点头表示同意:"对,别打扰他们。" 四人转身,踏着薄雪往花厅走去。楚明澜挽着萧景的手臂,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暖阁的方向,低笑道:"真没想到,束风这样的木头,说起情话来竟这般干脆。" 萧景挑眉:"怎么,明澜羡慕了?" 楚明澜轻哼一声:"羡慕什么?你当年不也只会僵着脸说''我会对你负责''?" 萧景无奈摇头,伸手揽住楚明澜的肩:"明澜,往事就不必再提了吧?" 楚明澜笑而不语,只是靠在他肩上,眼中满是狡黠。 雪地上,四人的脚印渐渐远去,而暖阁内,炭火依旧温暖,映着那一对刚刚定情的身影。 花厅内,四人围坐在紫檀圆桌旁,桌上菜肴精致,却无人急着动筷。 "连束风都和棠棠表心意了,"楚明澜托着茶盏,忽然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江浔和燕娑如何了。" 沈知楠与萧珩对视一眼,眸中皆闪过一丝无奈。 "江世子就没有束风直接了,"沈知楠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碗沿,"燕娑姑娘也不似棠棠率直。怕是还有一段路要走。" 楚明澜也跟着摇头,茶汤映出她微蹙的眉:"算了,不操心他们了。"她抿了口茶,茶香氤氲间,语气轻快了几分,"感情的事,外人终究帮不上什么忙。" 沈知楠轻轻颔首,适时转开话题:"也不知道大哥在军营怎么样了。" 萧珩闻言,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温热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指尖:"等雪小一些,带你去军营看他。" "好。"沈知楠眉眼舒展,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用过膳,楚明澜与萧景又坐着喝了会儿茶,这才起身告辞。萧珩亲自将兄嫂送至廊下,回来时见沈知楠正望着暖阁方向出神。 "在想什么?"他从身后环住她,下颌轻抵在她发顶。 沈知楠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暖阁今日就留给那一对小情侣吧。" 萧珩低笑,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楠儿体贴。"说罢,打横将她抱起,"那我们回清晖园。" 沈知楠惊呼一声,慌忙环住他脖颈:"放我下来,让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萧珩挑眉,大步穿过回廊,"本王抱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 清晖园内,因有着温泉的缘故,屋内倒也暖融融的。萧珩将沈知楠轻轻放在软榻上,转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几本装帧精美的册子。 沈知楠见他手中之物,眸中闪过一丝好奇:"这是什么?" 萧珩唇角微勾,将册子递到她面前:"上次不是答应给楠儿寻话本子吗?"他指尖在烫金封面上轻轻一点,"楠儿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楠怔了怔,随即失笑:"我以为琰之就说说而已。" 萧珩已顺势挤上软榻,长臂一揽将她搂进怀中:"这么大的雪,也无事可做。"他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嗓音低沉,"为夫陪楠儿一起看可好?" 沈知楠侧首望他:"琰之也看?" "让知楠这般喜欢的,"萧珩随手翻开一页,墨香扑面而来,"为夫倒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 沈知楠抿唇一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锦被下,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间,书页沙沙作响间,竟真显出几分寻常夫妻的温馨。 "这位小姐为何这般胆大?"看到私会情节时,萧珩突然皱眉,"还没成亲就与人月下相会,不怕一朝有孕被家法处置?" 沈知楠指尖一顿,哭笑不得:"话本子都是这般写的..." 又翻几页,晋王殿下再度点评:"这个公子也是个不负责的,小姐都为他绝食三日,他竟还不提成亲的事。" 最后合上册子时,他竟一本正经道:"故事情节有些乏味,倒是其中闺房之趣的描写..."话音未落,怀中人已红着脸去捂他的嘴。 萧珩低笑,顺势咬住她指尖:"夫人觉得为夫说得不对?" 沈知楠羞恼抽手:"谁让你专挑这些看..." "那换个正经的。"萧珩唇角噙着笑,随手从案几上又抽出一册,烫金封面上赫然写着《将军夜探香闺录》。 沈知楠眸中闪过一丝新奇:"将军?这种类型的我还没看过呢。"她接过书册,葱白的指尖轻轻翻开扉页,浑然未觉身旁之人眼底掠过的一丝暗芒。 "这位将军倒是胆大,"沈知楠看到某处忽然指着书册轻笑,"夜闯闺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萧珩眼中含着丝丝笑意,带着些蛊惑的嗓音混着书页翻动的轻响:"楠儿喜欢这本吗?" 第201章 夜探香闺 沈知楠一边看着,一边点头:"嗯,挺喜欢的。"她指尖点了点书页,"以前看的都是世家公子或书生才子,这将军的还是第一次看。" 萧珩眸色微深,侵略性的目光流连在她微抿的唇上,出口的嗓音却依旧温柔:"楠儿喜欢就好。" 沈知楠又翻了几页,忽然蹙眉:"他不是将军吗?为什么每次出场都是黑衣蒙面的装扮?" "或许这样比较神秘。"萧珩随口应着,手指已悄悄缠上她一缕发丝。 沈知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或许吧。"她指着书中一段文字,"不过这将军蒙着面,倒真把这小姐吓得不轻。" 萧珩忽然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楠儿不喜欢蒙着面?" "嗯。"她未觉异样,指尖划过书页上缠绵的文字,"他俩明明互相喜欢,却谁都不说。这将军每次来找小姐都蒙着脸,小姐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总因私下见他而愧疚自责。"她轻叹一声,"书上说,若不是还想见这将军一面,小姐怕是早就不想活了。" 萧珩点头应和:"楠儿说得对,确实不能蒙着面。"沈知楠继续看着,没有注意身旁男人思索的神色。 正看到话本中将军摘下面巾的紧要处,忽觉腰间的手掌渐渐发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已探入腰间,正沿着腰线缓缓摩挲。她转头要嗔,却撞进萧珩幽深的眸子里——他薄唇贴在她颈侧轻蹭,呼出的热气烫得她浑身一颤。 "不是一起看话本子吗?"她合上册子去推他肩膀,"你老实些......" 话音未落,萧珩已翻身将她压进软枕。他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脸颊,声音沙哑:"楠儿近来养的愈发明艳动人了。" 沈知楠掌心抵着他胸膛,隔着衣袍都能感受到剧烈心跳。这话听着耳根发热,她偏头躲他气息:"别闹,大白天的。一会儿棠棠若是......" 未尽的话语突然化作一声轻喘。萧珩的手已灵巧地钻入裙底,指尖在膝窝处轻轻一刮,惊得她脚背都绷直了。他趁机咬住她耳垂低笑:"放心,他们今日可没空来打扰。" 锦缎撕裂声混着玉带坠地的清响,沈知楠慌忙去扯滑落的衣襟,却被萧珩扣住手腕按在头顶。软毯胡乱盖在两人腰间,底下却是他滚烫的身躯寸寸逼近。 "琰之......"她急促的呼唤被他以唇封缄,一旁那本《将军夜探香闺录》被碰落在地,正翻在香艳处——"将军解甲时,小姐才知何为攻城略地"。 沈知楠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黑。屋内只点了一盏暖黄的灯,映着床幔上的绣纹,影影绰绰。她刚撑着身子坐起。 门"吱呀"一声轻响,萧珩端着黑漆托盘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唇角微勾:"楠儿醒了?" 沈知楠看着他餍足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萧珩却恍若未见,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托盘放在案几上。托盘里摆着一些饭菜,香气袅袅。 "楠儿饿了吧?吃点东西,有你喜欢的雪霞羹。"他拿起羹碗,舀了一勺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沈知楠本想硬气地拒绝,可折腾了一下午,腹中确实空空如也。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张口含住了瓷勺。雪霞羹入口鲜香软滑,让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碗中。 萧珩低笑,又舀了一勺喂过去:"慢些吃。"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气氛倒是和谐——如果忽略沈知楠控诉的眼神和萧珩唇边掩不住的笑意的话。 用完膳,萧珩放下碗筷,指尖轻轻拂过她微红的眼尾:"要不要去温泉泡一会?" 沈知楠动了动身子,虽然萧珩事后已经替她清洗过,但此刻依旧酸软乏力。她点了点头,任由萧珩用锦被裹住她,打横抱起。 温泉池水汽氤氲,萧珩小心地将她放入池中。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沈知楠忍不住轻叹一声,眉头舒展了些许。萧珩随后踏入池中,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还难受吗?"他低声问,手掌轻轻按揉着她的腰肢。 沈知楠闭着眼,轻哼一声:"你说呢?" 萧珩低笑,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顶:"是为夫不好,泡完为夫给你抹些药膏。" 沈知楠闭着眼轻哼一声,纤长的睫毛在雾气中微微颤动。温泉水滑过她泛红的肌肤,将那些暧昧的痕迹衬得愈发明显。萧珩垂眸看着小妻子气鼓鼓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餍足的笑意——阿团配的药果然不错,若是从前,这般折腾一下午,她早该昏睡不醒了,如今竟还有力气同他置气。 这个念头让他的眼神又灼热了几分。 "好了..."沈知楠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哑。 萧珩将她打横抱起,用早就备好的软巾仔细擦干水珠。当他的指尖抚过她腰间红痕时,明显感觉到怀中人轻轻颤了颤。 "药膏呢?"沈知楠裹着寝衣坐在床沿,看着丈夫在妆台前翻找。 "楠儿等我一会。"萧珩晃了晃手中的空瓷盒,"之前的用完了,我去找阿团..." "这么晚了..."沈知楠连忙唤住他,耳尖微红地指了指紫檀妆奁,"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一盒玉灵膏。" 萧珩指尖一顿:"玉灵膏?" "是...是之前嫂嫂给的。"她将脸偏向一旁,烛光映着颈侧未干的水珠,"说效果不错..." 妆奁抽屉被轻轻拉开,一个精致的青玉小盒静静躺在丝绢上。萧珩取出回到床前,见妻子已经自觉地躺在了锦被间。 药膏触及肌肤的瞬间,沈知楠轻轻瑟缩了一下。那清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却让身旁人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琰之..."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抬眸正对上丈夫幽深的目光,顿时警铃大作,"你...你答应过今晚..." "嗯,答应过。"萧珩慢条斯理地合上药盒,指尖却流连在她伤处,"所以只是上药。" 沈知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见他当真只是上药,没有其他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躺着。萧珩替她掖好锦被,温声道:“楠儿先睡,为夫去书房处理些事。” 她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萧珩一路径直去了书房,推门而入,烛火映照下,桌案上静静放着一个包裹。他走过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套黑色夜行衣。 他唇角微勾,迅速换好衣裳,最后拿起那条黑色面巾,却犹豫了。 “楠儿不喜欢这个面巾……”他托着下巴沉思,“可若是不戴,又少了些感觉。” 纠结片刻,他低笑一声:“罢了,先戴着,待会儿再取下来便是。” 说着,他将面巾系在脸上,推开窗户,身形一闪,便如一道暗影般掠了出去,直奔清晖园。 夜风凛冽,树影婆娑。 暗处的侍卫们默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王爷和王妃……玩得真花。” 最终,众人默契地别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清晖园内,沈知楠见萧珩离开后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安心躺下歇息。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 "琰之?"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却在睁眼的瞬间——一个黑衣人正俯身在她榻前! 沈知楠瞳孔骤缩,张口就要喊人,却被对方一把捂住嘴。黑衣人灼热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压制在床榻间。她拼命挣扎,却发现对方竟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了如指掌,三两下就钳制住她的双手,长腿一压便让她动弹不得。 "唔!"沈知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里可是晋王府,怎会有人能这般轻易闯入? 就在她强迫自己冷静思索对策时,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晋王妃,不知可否与本将军共度此良宵?" 沈知楠瞬间睁大双眼。 黑衣人适时松开钳制,她一把扯下对方面巾—— "琰之!"烛光下,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俊脸不是她家夫君是谁? 沈知楠气得一拳捶在他胸膛:"你吓死我了!" 萧珩抚着她的脸,笑得像个得逞的恶徒:"楠儿不是喜欢那本夜探香闺吗?如何,为夫这身装扮像不像?" "你!"沈知楠被他气笑了,又是一拳,"你不是答应过今晚......" 余下的话被尽数封在唇齿间。萧珩轻咬着她的唇瓣,低笑道:"那是晋王说的,与本将军何干?" 榻上锦被凌乱,两道人影交织纠缠。 萧珩忽然倒抽一口气,动作顿住:"嘶——" 沈知楠茫然睁眼,只见他俊美的面容上神色变幻,似痛似愉,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怎么了?"她声音软糯,还带着未散的喘息。 萧珩垂眸看她,喉结滚动:"楠儿……那玉灵膏里,加了什么?"他的嗓音低哑,隐忍中透着一丝难耐。 沈知楠怔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脸颊顿时绯红:"我忘了说……嫂嫂给我的时候提过,里面添了薄荷……" 她伸手推他,羞恼道:"你、你快去洗洗。" 萧珩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按在枕边。他俯身在她耳畔低喘,灼热的呼吸烫得她耳尖发麻:"不用……" "这清凉感……"他低笑一声,恶意地动了动,"倒是别有趣致。" 沈知楠惊呼一声,指尖深深陷入他臂膀。薄荷的凉意与体温的热度交织,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刺激,让她浑身发颤。 ——这夜,还很长。 第202章 夫妻对拼 天光大亮时,萧珩终于餍足。 整整一夜,那薄荷的清凉感让他乐此不疲。每每沈知楠快要受不住时,那沁凉的触感便让她再度清醒,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沉浮。 而令他惊喜的是,这段时日阿团精心调制的补药果然见效——他的小妻子竟真的一夜未昏睡,直到天光将亮才力竭睡去。 萧珩轻抚着怀中人汗湿的鬓发,另一只手把玩着那个青瓷小盒。指尖摩挲过盒盖上精致的花纹,他忽然低笑一声:"倒是个好东西。" 若是沈知楠此刻醒着,怕是要气得咬他。 可惜她正深陷梦境,丝毫不知自家夫君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去找太子妃讨要几盒。 ——这玉灵膏的妙用,来日方长。 晌午过后,沈知楠才悠悠转醒。 她缓缓撑起身子,意外发现除了腰肢酸软,竟无其他不适。昨夜种种蓦然浮现——想起那人一遍遍抹药膏的模样,又是怎样在她耳边恶劣低笑...... "萧珩!"她攥紧锦被,余光瞥见屏风上搭着的黑色夜行衣,顿时气红了脸。 难怪他这般殷勤,又是搜罗话本又是陪读,原来早就在这等着她! 沈知楠赤着脚冲到书架前,将那些装帧精美的话本统统拿出来。刚拿着书册转身,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楠儿这是..."萧珩斜倚门框,目光扫过她怀中的书册,挑眉道:"还想为夫扮些其他模样?" "无耻!" 沈知楠扭头就走,雪白的足尖踩过波斯地毯,在炭盆前站定。火舌"轰"地蹿高,将那些话本尽数吞没。 萧珩抱臂看着也不恼,眼底笑意愈深——横竖书房暗格里还藏着十余册,够他慢慢研习。 萧珩看着小妻子气鼓鼓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沈知楠在他怀里挣扎着,却被他搂得更紧。 "看来楠儿还有力气,"他在她耳边幽幽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不如......" 沈知楠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只拿一双水润的眸子瞪他,满眼都是控诉。 萧珩低笑一声,将人轻轻放在榻上,转身取来衣裙,一件件为她穿戴整齐,动作温柔细致。 净室里,他亲自拧了帕子为她净面,又执起玉梳,将她散落的青丝一一理顺。沈知楠始终抿着唇不说话,任由他摆布。 桌上,侍女们早已备好膳食。萧珩盛了一碗热汤,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楠儿受累了,为夫给楠儿赔不是,可好?" 沈知楠别过脸,不肯理他。 萧珩放下汤碗,突然将她拉到怀中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揉着她酸软的腰肢,力道恰到好处。 "楠儿打算一直不理为夫吗?"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见她依旧不答,萧珩忽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夜楠儿不是很喜欢吗?一直环着为夫不让离开......"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暧昧的沙哑,"怎么醒来就这般待为夫了?" 沈知楠耳尖瞬间通红,猛地转头瞪他:"你...你还有脸说!" 萧珩低笑,指尖抚过她绯红的脸颊:"这么久了,楠儿怎的还如此害羞?"他故意压低嗓音,薄唇几乎贴上她发烫的耳垂,"楠儿主动的那几次,不是很有趣味么?下次我们扮些其他花样如何?" "你!" "比如昨夜的将军..."他得寸进尺地含住她耳珠,满意地感受到怀中人轻颤,"下次为夫扮娇夫如何?楠儿扮凶悍的公主..."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脊梁缓缓下滑,"任楠儿处置..." 沈知楠一把捂住他的嘴,指尖都在发颤:"你住嘴!"她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说的是这个吗?明明是你每次都不知节制!" 掌心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萧珩舔了舔她的掌心,如愿让她收回捂着自己嘴的手。 "现在楠儿身体受得住的。"他有些无赖的环住她的腰,"昨夜不是一直醒着?"见她要恼,赶忙转移话题轻哄:"先吃些东西,明日带你去军营见大哥可好.." 沈知楠刚要开口,肚子却先不争气地"咕噜"一声,让她顿时泄了气,没精打采地靠在萧珩怀里。她其实就是气这人每每在她求饶时嘴上温柔应着,行动却越发凶狠,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思及此,她悄悄抬眼——目光掠过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任谁也想不到在那事上竟如狼似虎,精力旺盛得可怕,让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她正暗自腹诽,却冷不防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萧珩显然读懂了她的小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楠儿在想什么?"他嗓音低醇,手中的瓷勺却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汤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知楠耳尖一热,别过脸去:"没什么。" 萧珩也不追问,只舀了勺鲜香的浓汤,仔细吹凉后递到她唇边。这次沈知楠没再赌气,乖顺地张口含住。温热的汤汁滑过喉间,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就这样一勺一勺,萧珩极有耐心地将各色菜肴喂给她。时而是嫩滑的虾仁,时而是炖得酥烂的鹿肉,偶尔还会夹一筷子她爱吃的藕片。 "够了..."待用了七八分饱,她轻轻摇头。 萧珩搁下碗筷,指尖抚过她的眉心:"还要睡会儿么?" "不睡了。"她声音闷闷的,指尖绕着他衣带,"明日去看大哥,不许反悔。" "好。"萧珩下颌抵在她发顶,嗓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不反悔。" 窗外积雪映着晴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融成一片。 侍女刚将餐具撤下,左棠棠清脆的声音便从院外传来。沈知楠正半倚在软榻上与萧珩商量明日去军营要带的物件,闻声抬眸,见那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楠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沈知楠莞尔,招手示意她进来,顺势推了推身旁的萧珩。晋王殿下无奈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将软枕垫在妻子腰后。 院中积雪初霁,束风抱剑立于梅树下,见萧珩出来,微微颔首。 偏厅里,侍女奉上两盏云雾茶。萧珩单手托腮,茶盖轻拨浮叶:"表了心意,后面有何打算?" 束风直视萧珩,神色肃然:"多谢。" 萧珩挑眉。 "你的经验果然好用。"束风说得一板一眼,"喝喜酒时你坐首位。" 萧珩嘴角一抽,"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束风却置若罔闻,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棠棠也只有她爹。以你身份,坐首位妥当。" 萧珩放下茶盏:"认真的?" "嗯。"束风点头,"待你们返京时,我们一起回去见她爹。若无意外,直接成亲。" 窗外梅枝轻颤,抖落簌簌积雪。萧珩看着眼前这个雷厉风行的剑客,忽觉好笑——昨日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木头,今日竟已将终身大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们倒是不拖泥带水。"萧珩摩挲着杯沿,忽想起什么,"左庄主那边..." "他打不过我。"束风坦然道,"不过我会让着他,给他打几下。" 萧珩幸灾乐祸:"希望你岳父好说话一些。" 束风认真地看向他:"经过之前武林会相处的几日,应该比你岳父好一点。" 萧珩嘴角又是一抽,这话倒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谁能比他那个视女如命的岳父更难缠,要不是自己亲王的身份,还真不一定能在他那岳父手上讨到好。 束风却还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又补了一句:"而且棠棠没有哥哥,比起你的岳父和大舅哥,我应当会顺利很多。" 萧珩干脆转头看向窗外,假装没听见这番扎心的话。旁边传来左棠棠和沈知楠的笑声。 束风板正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她说要给我生三个孩子。" "噗——"萧珩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们连这个都商量好了?" "嗯。"束风点头,眼中闪着认真的光芒,"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跟我学剑,女儿...女儿就宠着。" 萧珩突然很想知道,云隐山庄的那位左庄主,听到自家女儿要被拐去生三个孩子时,会是什么表情。他扫了对面的人一眼——这木头怕是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老丈人的面说的。 但萧珩并不打算告诉他,谁让他方才尽往他痛处戳! 房间里,左棠棠一进门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只欢快的云雀。沈知楠瞧着她这般鲜活,不由抿唇浅笑。 "楠姐姐笑什么?"左棠棠歪着头,杏眼里盛满好奇。 沈知楠柔声道:"看到棠棠和束风修成正果,我高兴啊。"她说着起身,"等我一下。" 转入里间片刻,沈知楠捧着一个雕花紫檀小匣子回来。她坐回软榻,将匣子递给左棠棠:"打开看看。" 匣盖轻启的瞬间,左棠棠瞪圆了眼睛—— 一套赤金嵌红宝的头面在锦缎上流光溢彩,凤钗尾羽纤毫毕现,步摇垂珠如露滴般晶莹。最底下还压着对翡翠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些..."左棠棠声音都颤了。 "给棠棠添妆的。"沈知楠笑着将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成亲那日,棠棠定是最美的新娘。" 左棠棠慌忙将匣子推回去:"这怎么行!太贵重了!" 沈知楠佯装生气,把匣子又塞回她手中:"我可是王妃,"她扬起下巴,故意摆出骄矜模样,"这点东西算什么?"见小姑娘还要推辞,她板起脸:"不许推辞,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左棠棠被她这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楠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她抱着匣子凑近,"难怪萧二公子喜欢你,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好啊!"沈知楠伸手捏她脸蛋,"学会打趣我了?" 左棠棠笑着讨饶,两人闹作一团。窗外梅影横斜,将两个姑娘交叠的身影投在茜纱窗上,恍如一幅生动的双美图。 院中梅树下,束风与萧珩并肩而立,望着窗纱上嬉闹的身影。 束风眉头微蹙,神色肃然:"看来聘礼,要重新准备了。" 萧珩唇角微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还有我吗?"他凤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她是王妃,我也不差。" 第203章 甜如蜜糖·苦若砒霜 束风侧目看向萧珩,眼中难得浮现一丝犹疑:"你......" 萧珩唇角微扬:"我知道你不差钱财,但最多也就和云隐山庄不相上下。"他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塞到束风手中,"任何柜坊都可以取,物件不会比楠儿给的差。" 萧珩拍了拍束风的肩膀:"兄弟一场,贺你新婚之喜。" 束风低头看着掌中刻着"晋"字的令牌,触手生寒。他抬头,对上萧珩含笑的凤眸: "以后生了儿子,"束风郑重道,"给你儿子当打手。" 萧珩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见到岳父少说点话。" "为何?" 萧珩难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说多了到手的媳妇容易丢。" 束风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听你的。" ——他有经验,听他的准没错。 后来。左清商看着眼前忽然变得沉默寡言、只知递上厚厚礼单的准女婿,准备好的十八般武艺竟无处施展 再后来江湖传闻,云隐山庄的姑爷是个惜字如金的。 城中偏僻的小院内,夜色如墨。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榻上交缠的身影。仔细看去,那女子始终是被动承受的一方,雪白的肌肤上已泛起红痕,却始终紧咬唇瓣,不发一声。 "看着我。"江寻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 燕娑缓缓睁开眼,眸中依旧清冷如霜,不见半分情动。这双眸子让江寻心头一刺,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烦躁更甚。他动作愈发粗鲁,似要逼出她一丝反应。 燕娑终于轻蹙眉头,却仍只是沉默。 江寻捏住她下巴:"吻我。" 她顺从地环住他脖颈,生涩地贴上他的唇。这个吻毫无温度,却让江寻彻底失控。他猛地扣住她后脑,近乎凶狠地加深这个吻,动作也越发急促。 情事草草收场。 江寻撑起身子,看着身下面色潮红却眼神清冷的女子,突然一拳砸在榻边:"你到底......" "江世子,我可以走了吗?" 话未说完,被燕娑冷清的声音打断,江寻怔怔的看着她许久,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缓缓起身穿好衣衫,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木门"吱呀"的声响在寒夜里格外刺耳。 燕娑缓缓撑起身子,雪白的肌肤上暧昧的红痕与青紫交错。她机械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穿回身上。 床褥上还留着缠绵后的痕迹。她面无表情地整理好每一道褶皱,最后环顾这个他们纠缠过的房间,转身离去。 马蹄声划破寂静的夜。燕娑策马奔向军营,夜风刮在脸上生疼,却比不上心口的疼。 屋顶上,江寻静静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自从上次那夜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每日去她院中等候,却只等到满庭寂寥。 今日在院中见到她时,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可当她抬眸,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依旧清冷无波,他听到自己说出最恶毒的话:"燕副将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想履行暖床的职责吗?" 更让他绝望的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垂眸道:"请江世子随我来。" 他像着了魔似的跟她进屋,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一件件褪去衣衫。当她冰凉的手指解开他的玉带时,他竟荒唐地期待她能有一丝羞愤,一丝抗拒。 可她只是平静地履行"职责",如同完成一场交易。 "燕娑......"江寻望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官道,喉间溢出一声哽咽。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最初,他只是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江寻站在屋顶上,寒风卷着碎雪掠过他的衣袍。 下一瞬,他纵身跃下屋顶,朝着军营的方向疾掠而去。夜风呼啸,可他却觉得还不够快。 他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看着她一次次离开,不能再看着她用那双清冷的眸子望着自己,仿佛他们之间只剩下交易。 清晨,沈知楠早早便醒了。因着昨日萧珩答应带她去军营看望大哥,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连梳妆时唇角都噙着笑。 萧珩半倚在床头,眯着眼瞧她忙前忙后的模样,莫名有些不爽。他故意赖在榻上不动,看着她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又跑去屏风后挑了件斗篷披上,一副迫不及待要出门的架势。 “我都收拾妥当了,琰之怎么还不起?”沈知楠跑到榻边,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催促。 萧珩慵懒地靠着软枕,手臂一揽,将她带到身前,脸埋在她胸口蹭了蹭,闷声道:“昨晚为夫忍了一夜,这会还困着呢。” 沈知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坐在榻上都能到她胸口,却偏要摆出一副委屈模样。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许反悔,你答应我的。” 萧珩抬起头,凤眸里闪着狡黠的光:“那楠儿补偿为夫?” “休想!”沈知楠瞪他,“不要想着忽悠我,你带我去见大哥是你昨日的道歉,这会又想忽悠我补偿你?”她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故意扯了扯,“晋王殿下的脸皮何时这般厚了?” 萧珩见没忽悠成功,反倒把媳妇惹恼了,立刻翻身下榻,动作利落地套上外袍:“好好好,为夫这就起,楠儿等为夫一会。” 沈知楠轻哼一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监督他洗漱更衣,生怕他再耍什么花招。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驶出王府。车厢里,晋王殿下看着自家王妃兴奋地掀帘张望的侧颜,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今晚,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军营外,马车刚停稳,沈知楠便迫不及待地要往下跳,却被萧珩一把揽住腰肢。 "慢些,"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不是已经到了吗?" 沈知楠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脚凳下车。她怎能不激动?前些日子听闻大哥随杨将军迎战鲜卑,虽然是事后才知晓的,却仍让她提心吊胆许久。直到柏斩云来看她,说起大哥不仅平安归来,还升了军职,她这才放下心来。 "我先去看大哥,"沈知楠转头对萧珩道,"琰之自己去军帐吧。"说着就要去取马车里的包袱。 萧珩却先一步拎起包裹,随手抛给一旁的侍卫,又将她的柔荑拢进自己袖中捂着:"走吧,为夫陪楠儿一起去。" 沈知楠诧异地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在营中,"他声音低沉而坚定,"楠儿去哪,为夫都陪你。" 沈知楠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上次她在女兵营被重伤之事。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已经过去了,琰之就不要再生气了。" 萧珩低头凝视她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却仍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 两人穿过校场时,正在操练的士兵们纷纷行礼。沈知楠远远就看见沈知宴站在兵器架旁,一身轻甲衬得他愈发挺拔。 "大哥!"她忍不住唤道。 沈知宴回头,俊朗的面容露出柔和的笑意:"楠儿?" 而一旁的柏斩域歪着头,看着缓缓走来的沈知楠和萧珩。当他的视线落在萧珩身上时,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狂热。 萧珩敏锐地察觉到这道炽热的目光,眼神微垂,正好与柏斩域对上。 "我偶像看我了!他看我了!"柏斩域猛地捂住心口,连退好几步,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夸张的举动引得沈知楠也好奇地望过去。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初长成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未尽稚气,轮廓间隐约带着几分熟悉感。 "大哥,"她转头看向沈知宴,"这少年是......" 沈知宴扶了扶额:"她是柏姑娘的五弟。" "原来是斩云姐的弟弟。"沈知楠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她走到少年面前,微微俯身,眉眼弯弯:"你好,我叫沈知楠,你叫什么名字?" 柏斩域看着眼前温柔的姐姐——比自家大姐和善多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柏斩域。姐姐你就是大姐夫的妹妹吗?" 问完这句话,他突然低头掰着手指嘀咕起来:"大姐夫的妹妹,我要叫什么啊......" 沈知楠被柏斩域那句"大姐夫的妹妹"说得一愣,转头看向自家大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说的大姐夫......是大哥你吗?" 沈知宴无奈地点了点头。 沈知楠顿时瞪大眼睛:"大哥你......和斩云姐......"就连一旁的萧珩都意外地挑了挑眉。 沈知宴看着妹妹和妹夫的眼神,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伸手轻轻弹了下妹妹的额头,立刻引来萧珩不爽的一瞥。沈知宴直接无视,打断妹妹的脑补:"我和柏姑娘暂时没关系,这个称呼是这小子非要这么叫,我也没办法。" "这样啊......"沈知楠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失望。 沈知宴哭笑不得地看着妹妹的反应,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伤痊愈了?" "嗯,已经全好了,大哥不用担心。" 这边兄妹俩说着话,那边柏斩域已经悄悄挪到萧珩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个......晋王殿下,"少年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可以教我使软剑吗?我总是学不好,父亲和大姐都说你是整个军中软剑用得最好的。" 萧珩低头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年,有些诧异。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选择刀剑枪棍这类容易上手的兵器,没想到这小子偏偏选了最难练的软剑。 "想学软剑?" 少年点头如捣蒜:"嗯嗯!" 萧珩唇角微勾:"可以。围着校场跑五十圈,跑完还能站着就教你。" 柏斩域闻言,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兴奋地握紧拳头:"一言为定!"说完转身就跑,生怕萧珩反悔似的。 第204章 战事起 女营军帐内,柯锦姝端坐于桌案后,烛火映着她明艳的侧脸。一名亲卫悄声入内,单膝跪地:"家主,晋王殿下来军营了。" 柯锦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声音轻柔:"一个人来的?" 亲卫的头垂得更低:"带着王妃一起来的。" 柯锦姝沉默良久,才淡淡道:"知道了,继续盯着,随时来报。" 待亲卫退下,她指尖轻叩桌案,目光落在刚收到的密报上—— 红唇勾起一抹笑:"就不信你不去。" 帐外风声呜咽,仿佛预示着又一轮的风雪将至 校场上,沈知楠望着柏斩域跑远的背影,不由莞尔:"斩云姐的弟弟真有意思。"她转头看向萧珩,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你让他跑五十圈,当真没问题吗?" 萧珩目光追随着远处那个奔跑的身影,淡淡道:"若他连五十圈都坚持不了,那说明他不适合学软剑。" 沈知楠仍有些不解,沈知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解释:"软剑初学时极耗心神与体力控制,若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不仅学不好,还容易伤到自己。" "原来如此。"沈知楠恍然点头。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划破军营的宁静。沈知宴与萧珩同时转头望去。 "怎么了?"沈知楠察觉到气氛不对。 沈知宴轻声道:"是集结的号声。"他转向妹妹声音沉稳:"楠儿,我要过去了。" 沈知楠心头一紧,却还是点头:"大哥小心些。" 沈知宴深深看了妹妹一眼,又朝萧珩点头示意,随即大步流星地朝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萧珩握住沈知楠微凉的手:"别担心,我带你去主帐。" 两人穿过忙碌的军营,沿途所见皆是整装列队的士兵。铁甲碰撞声、马蹄声、传令声交织在一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沈知楠不自觉地攥紧了萧珩的衣袖。 "没事的,"萧珩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你大哥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 主帐前守卫见晋王驾到,立即行礼掀帘。帐内灯火通明,十余名将领正激烈讨论。见萧珩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继续。"萧珩摆手,带着沈知楠在角落的矮几旁坐下。 杨将军面色凝重:"此次鲜卑和北荻联手来犯,怕是已经达成合作,先前的战术不能再用了。" 沐将军摩挲着下巴的胡茬点头:"鲜卑擅谋,北荻善战,他们联手确实棘手。" "啪"的一声,坐在主位的楚明序突然将手中军报拍在桌上。众将领立即噤声,只见他指尖点了点那份染着血迹的军报:"刚收到的消息,北荻大军这次由乌维领兵。" "乌维"二字一出,整个军帐瞬间鸦雀无声。苏将军张了张嘴,最后只问出一句:"乌维不是几年前就不再领兵了吗?怎么会..." 楚明序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角落里的萧珩身上。所有将领齐刷刷转头,视线如利箭般射来。 沈知楠正听得入神,忽然察觉气氛不对。她疑惑地抬头,发现满帐将领都盯着这边,不由转向身旁的夫君。 还未等她开口,楚明序的声音已经响起:"乌维此次,怕是冲着晋王殿下来的。" 萧珩缓缓抬眼,寒冰般的目光扫过楚明序:"楚将军治军不严啊。" 楚明序立即起身,对着萧珩深深一揖:"此次战事过后,末将会严查各处军帐。"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决然,"愿领任何责罚。" 萧珩牵着沈知楠缓缓起身,神色淡淡:"走吧。" 说着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带着沈知楠径直出了大帐往集结地而去,留下一众沉寂的将领。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待两人身影消失后,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众人在萧珩说出那句“楚将军治军不严”时全都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军中有人对敌方透露晋王的消息,虽然晋王来北境的事不是秘密,但那些外族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晓并立刻做出反应,直接让多年不曾领兵的乌维前来。 这不是自己军中出了叛徒,还能是什么,思及此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偏偏在太子和晋王来时出了这等事。 虽说太子和晋王是来游玩的,但谁不知道他们二人代表着陛下,这让他们这些常年驻守的将领怎能不气。 "先迎战。"楚明序一把抓起佩剑,声音冷冽如刀,"等收拾完这帮杂碎,再回来清理门户。" 萧珩牵着沈知楠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过军营。风带着肃杀寒意,吹动两人的衣袂。 "这是去哪?"沈知楠侧头看他。 萧珩低头为她拢了拢披风,指尖拂过她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去战场。" 沈知楠脚步微顿:"琰之要参战吗?" "嗯。"萧珩轻轻点头,见她眉头蹙起,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也不一定会参战。只要乌维不上战场,为夫就不用上。" 沈知楠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袖:"那个乌维...很厉害吗?"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嗯,是个不错的对手。"他难得夸赞道,"若不是敌方阵营的,倒是个可结交之人。" 沈知楠抿了抿唇,声音轻了几分:"那琰之带着我,不会..." "不会。"萧珩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底,"楠儿不是为夫的累赘。而且——"他唇角微勾,"为夫有把握护着楠儿。" 沈知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忽然轻笑出声:"晋王殿下上战场都要带着王妃,也不怕众将士笑话你。" 萧珩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笑话就笑话吧。"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耳垂,"为夫又不会少块肉。" 点兵台下,黑压压的将士已列阵完毕,铁甲寒光映着初春的冷阳。沈知宴与其他几位节度使立于台上,静候主帅到来。身后脚步声渐近,沈知宴回头,只见萧珩牵着沈知楠缓步而来。 "带楠儿来做什么?"沈知宴眉头紧锁,待二人走近,压低声音问道。 萧珩简短说明了方才军帐中的情况。沈知宴听完,眉间的沟壑更深:"带着楠儿上战场还是太危险了。" "我有把握护着她。"萧珩目光沉静,又补充道,"营中并不安全,回城我更不放心。" 沈知宴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将士——若军中真有叛徒,他们离营后,妹妹独自留下的确更危险。他终是叹了口气,转向沈知楠:"一会跟在王爷身边,不要离开。" 沈知楠望着眼前两个为她忧心的男人,用力点头。她攥紧袖中的匕首——那是萧珩方才塞给她的。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连自保都需人庇护。但至少,她可以让他们安心。 片刻后,一众将领陆续到齐。楚明序立于点兵台中央:"出发!" 下方大军如潮水般涌动,铁甲碰撞声整齐划一。沈知宴翻身上马,临走前深深看了萧珩一眼:"护好她。" 萧珩郑重点头。 沈知楠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眼中忧色难掩。萧珩牵起她的手:"我们也走吧。" 他将她抱上墨色战马,随后翻身而上,用披风将她严严实实裹住。马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军之后,沈知楠靠在他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声。 "战场离这里很远吗?"寒风中,她小声问道。 萧珩收紧手臂,下颌轻蹭她发顶:"不远,也就四五里之外。" 一路上,沈知楠像个好奇的孩子,问着军中诸事。萧珩难得耐心,一一解答。 当巍峨城楼映入眼帘时,萧珩突然勒马:"到了。" 沈知楠被萧珩牵着踏上城墙时,眼前的景象令她为之震撼——下方,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对峙,铁甲映着冷光,长矛如林,战马嘶鸣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北狄的狼旗在风中狂舞,而大魏的军旗巍然不动,仿佛一道铁壁。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数万人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萧珩扫了一眼战局,便带她下了城楼。整条街巷空无一人,百姓早已撤往边城。他们走进一家尚未来得及收摊的茶楼,上了二楼,萧珩选了临窗的位置带她坐下。 "琰之不去吗?"沈知楠小声问着。 萧珩笑着将她揽到腿上,下颌轻蹭她肩头:"乌维还没露面,暂时用不着为夫。" 她正想再问,陡然—— “杀——!!!”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爆发,如惊雷炸响,紧接着便是兵刃相接的刺耳铮鸣、战马的嘶吼、将士的惨叫声…… 沈知楠下意识转头望向城墙方向,可厚重的砖墙挡住了所有血腥的画面,唯有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提醒着她——那里正上演着生死厮杀。 萧珩的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搂得更深,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嗓音低沉:“楠儿害怕吗?” 沈知楠摇头,眸色清亮而坚定:“不怕。”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有力,“他们都是各自家国的英雄,为了自己的国土而战,为何要怕?” 萧珩微微一怔,垂眸凝视着她。 怀中的小妻子明明身形纤弱,可眼底的光芒却比刀剑更锐利。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花,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他低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的下颌,语气里带着几分喟叹:"嫁给为夫,当真委屈楠儿了。"他指尖拂过她眉间,"楠儿若为男子,为夫自愧不如。" 沈知楠仰头,虔诚望进他眼底:"琰之也是英雄。"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我的英雄。" 窗外烽火连天。萧珩突然将她搂得更紧——街道远处传来马蹄声。 萧珩的手缓缓从沈知楠腰间松开,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三匹骏马踏破长街寂静,一匹白马上,楚明澜一袭红衣猎猎。 "嫂嫂!"沈知楠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挥手。 楚明澜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知楠?你怎么..."话未说完,就见窗边玄色衣袖一闪。她与身旁的萧景交换了个眼神。 楚怀戎捋了捋胡须:"你们且去,我先去城楼督战。"楚怀戎朝二楼拱了拱手,萧珩在窗边微微颔首。 木楼梯吱呀作响。萧景和楚明澜在二人对面落座。 "二弟也收到乌维领兵的消息了?"萧景看着萧珩轻声询问 萧珩眸光微动,算是应答。楚明澜解下佩剑横放膝上:“二弟对军中细作一事怎么看,可有怀疑对象。” "柯锦姝。"萧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窗外寒风骤起,吹起漫天碎雪。 萧景与楚明澜对视一眼。"我们也怀疑是她。"萧景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沉闷节奏,"但眼下还是战事要紧..." 说完转头看向楚明澜:“一会二弟若出战,你就待在弟妹身边,哪也别去。” 楚明澜郑重点头:“我明白。” 第205章 护夫 城墙外,厮杀声不停,风卷着硝烟从门窗涌入,微微呛人。 沈知楠坐在萧珩身旁,忽然侧头看他:“乌维为何对琰之如此在意?方才帐中我听诸位将军议论,他多年不曾领兵,此番却亲自出马……” 她话未说完,一旁的楚明澜轻轻笑出声来。 “乌维啊——”她拖长了调子,“那可是视二弟为一生之敌。” 沈知楠眸中好奇更甚,楚明澜也不卖关子,指尖敲着佩剑娓娓道来: “当年二弟还在北境时,有一回带兵巡视,正撞上乌维率狄族精锐劫掠边镇。”她瞥了眼萧珩,见他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沈知楠的发梢,笑意更深,“两人对战数百回合,未分胜负。 沈知楠“啊”了一声,忍不住攥紧萧珩的袖口:“后来呢?” “后来?”楚明澜挑眉,“咱们晋王殿下回营后,破天荒地多练了半个时辰剑。” “第二次两人在战场上遇见时,二弟挑瞎了他一只眼。他大败而归,并把这次视为一生耻辱,后面就一直逮着二弟不放了,只要二弟出现的地方,必有他,但....”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萧珩,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看着沈知楠:“之前景哥不是说过二弟天赋高,但是很懒,学什么都不用心吗?” 沈知楠点了点头 楚明澜走到一旁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但后来他俩每次交手,二弟只要觉得乌维快赶上他了,他就稍微上心练一练,以至于后来乌维一直像个乌眼鸡似的盯着二弟。” 她放下茶杯走了回来:“他多年不领兵也是因为二弟四年前回京了,乌维自认为除了二弟其他人不配当他的对手。这次知道二弟来了北境,他怎会放过这次机会。自然是要同二弟比一比的。” 沈知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些好笑地望着自家夫君:"琰之这般戏耍于他,难怪他死盯着你不放。"她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你们四年未曾交手,如今可有把握胜他?" 萧珩伸手抚过她细嫩的脸颊,指尖在她颧骨处轻轻摩挲:"楠儿放心,为夫心中有数。"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等到了猎物。 就在这时,一道裹挟着浑厚内力的吼声如惊雷般炸响在城墙外:"萧珩!!出来!我知道你来了!" 声音中蕴含的恨意让茶盏中的水面都泛起细碎的波纹。四人相视一眼,萧珩牵着沈知楠起身:"走吧,去看看。" 登上城楼的石阶上,沈知楠感觉到萧珩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指尖。可当她站在城垛前,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呼吸一窒—— 战场上一片死寂,双方大军进入第一轮休整,但满地横陈的尸首和浸透泥土的暗红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一阵裹挟着血腥气的风拂过,沈知楠不自觉地攥紧了萧珩的手指。 "没事?"萧珩低声问道,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摩挲。沈知楠深吸一口气,对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敌军阵前。 那里立着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那人面容粗犷却不丑陋,左眼处蒙着黑色眼罩,右眼却如鹰隼般锐利,此刻正死死锁定在萧珩身上。 "你终于来了。"乌维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他缓缓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在夕阳下泛着猩红的光,"四年零五个月,我一直在等你。" 萧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难为你数得这般清楚。"他语气轻慢,显得毫不在意。 乌维的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他手中弯刀划出一道血色弧线:"今日,我要用你的血洗刷当年的耻辱!"刀锋直指城头,他猛地振臂高呼:"杀!!!" 刹那间,北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铁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城下的楚明序长剑出鞘,寒光一闪:"杀!"两军将士再度厮杀在一起,金戈交鸣之声响彻云霄。 沈知楠看着乌维竟单人独骑冲入混战之中,弯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他分明是在逼萧珩出战。 "等我回来。"萧珩的手指轻轻抚过沈知楠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沈知楠强忍担忧,重重点头。 萧珩转向萧景和楚明澜,三人目光交汇,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得到兄嫂的应允,萧珩一把抓起佩剑墨蛟,那漆黑的剑鞘上暗纹浮动,宛如蛟龙游走。 只见他单手撑在城垛上,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如苍鹰般俯冲而下。沈知楠立刻扑到城墙边,十指死死扣住冰冷的砖石,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墨色身影。 萧珩落入敌阵的瞬间,墨蛟仍未出鞘,却在他手中化作游龙。他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敌军之中,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如落叶般被击飞。一个北狄士兵举刀劈来,萧珩侧身一闪,剑鞘重重击在那人胸口,竟将铠甲都砸得凹陷下去。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闷响中,萧珩如入无人之境。他足尖在某个士兵肩头轻点,借力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一脚踢飞马背上的敌将,稳稳落在那匹战马背上。 "驾!"萧珩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向乌维。两匹骏马相向疾驰,马蹄踏起漫天尘土。 "铮——!" 墨蛟出鞘,漆黑的剑身与乌维的弯刀狠狠相撞,火花四溅。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已交手十余招,兵器相击之声如暴雨般密集。 乌维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萧珩!今日我定要一雪前耻!"他刀法突然一变,弯刀如毒蛇般刁钻地袭向萧珩咽喉。 萧珩身形后仰,墨蛟在手中一转,精准地格住这致命一击。两匹战马打着转,二人刀光剑影中,周围的士兵都不自觉地退开一片空地。 沈知楠在城墙上看得心惊肉跳,指甲不知不觉已在砖石上刮出几道白痕。楚明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二弟不会有事的。" 沈知楠轻轻点头,目光却依旧盯着战场上。 战场之上,厮杀震天。 柯锦姝长剑染血,剑锋划过一名北狄士兵的咽喉,鲜血喷溅在她明艳的面容上。她抬手随意一抹,目光却穿过混乱的战阵,死死锁住远处那道墨色身影——萧珩正与乌维激战,刀光剑影间,杀气凛然。 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握紧长剑,不动声色地向那边靠近。 不远处,柏斩云双剑掀翻两名敌兵,余光瞥见柯锦姝的动向,眼神骤然一冷。 “这女人,果然不安分。”她低声自语,迅速扫视四周,正巧撞见同样在厮杀中的沈知宴。 柏斩云毫不犹豫地抬手,冲他打了个手势。 沈知宴剑锋一滞,顺着她的示意望去,目光在萧珩和柯锦姝之间快速一扫,瞬间会意。他冲柏斩云微不可察地点头,两人默契地从不同方向朝萧珩的位置包抄过去。 刀光剑影,血雾弥漫。 柯锦姝步伐轻盈,借着混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萧珩靠近。她的目光扫过萧珩身后的一名士兵——那是柯家的亲卫,早已等候多时。 二人视线交汇的刹那,那亲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中长枪猛然调转,直刺萧珩后心! 柏斩云和沈知宴正欲阻拦柯锦姝,却见她身形一闪,竟似要替萧珩挡下这一枪! ——苦肉计! 若她真被刺中,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身相救,那不管柯锦姝对晋王有何目的,日后晋王对柯锦姝都要多加照拂,至少在人前也要做足样子。 思及此,沈知宴眼眸一沉,他早就猜测柯锦姝对萧珩有意,若此次被她得逞,把楠儿至于何地,就算萧珩对她无意,但在外人口中,柯锦姝必定打上晋王的标签——他决不允许 然而,就在柯锦姝即将冲至枪尖前的一瞬——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箭势不算凌厉,准头亦有些偏差,却仍钉在那名亲卫的后背上! 亲卫身形一滞,长枪偏了方向。 而就在这瞬息之间,萧珩与乌维的刀剑余波轰然席卷四周,狂暴的气劲直接将那亲卫震飞出去,当场毙命! 柯锦姝脸色骤沉,猛地转头看向羽箭来处—— 城墙之上,寒风凛冽。 沈知楠双手紧紧扣着冰冷的石砖,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战场上那道墨色身影。萧珩的剑招凌厉如电,乌维的刀势狂暴如雷,二人交锋之处,气劲震荡,无人敢近。 身后,萧景、楚明澜正与楚怀戎低声商议战况。 "报——!"一名守卫匆匆奔来,"弓箭储备仅剩三成,需立即补充!" 三人转身听取汇报,而就在这一瞬间—— 沈知楠的余光骤然捕捉到一抹异样。 战场中央,柯锦姝的长剑刚刚斩落一名敌兵的头颅。她微微侧首,目光越过混战的人群,与萧珩身后的一名士兵短暂对视。 那士兵眼神一厉,手中长枪悄然调转方向—— 沈知楠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他要偷袭!! 来不及思考,沈知楠一把夺过身旁士兵手中的长弓,用尽全力。搭箭、拉弦、松手—— "嗖!" 羽箭破空而出! 她的箭术,还是在路途上的那段时间和柏斩云学的,这一箭力道不足,准头也偏了几分,却仍旧钉在那名偷袭者的后背上! "噗嗤!"箭矢入肉,那士兵身形一滞,长枪偏了方向。 在看到萧珩与乌维的刀剑相撞,狂暴的气劲轰然炸开,那名亲卫直接被震飞当场毙命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沈知楠缓缓放下长弓,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她抬眸,正对上柯锦姝阴冷的目光。 沈知楠毫不退缩,目光如刃,直直迎上她的视线。 风卷战旗,杀声震天,可这一刻,二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 柯锦姝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毒。 ——沈知楠……竟坏她好事! 她原以为这位晋王妃不过是个深闺弱质,却不想,竟有胆量在万军之中挽弓射箭! 沈知楠迎着她的目光,缓缓抬起下巴,手依旧在颤抖,却无半分退缩。 第206章 算计落空 而方才萧珩与乌维激烈战斗时,就感应到了身后的袭来的长枪,正打算用气劲震飞身后长枪,余光刚好瞥见城墙之上小妻子手中射出的那一点寒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便不在管身后之人,直接与乌维对了一记。 乌维刀势狂暴,每一击都裹挟着滔天恨意:“萧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珩神色冷峻,墨蛟剑锋如电,稳稳接下他的每一招:“乌维,四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一套。” “少废话!”乌维怒吼,刀锋猛然变招,直取萧珩心口! 萧珩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剑尖擦过乌维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沈知宴和柏斩云提剑逼近柯锦姝,沈知宴剑锋寒光凛冽:“柯将军,战场凶险,还是别乱跑的好。” 柯锦姝面色阴沉,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远处的萧珩身上。 ——计划被打断了。 她缓缓后退一步,脸上却忽然绽开一抹笑:“我只是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柏斩云看了她一眼:“是吗?那不如跟我们一起?” 柯锦姝眯了眯眼,只得故作镇定地转身:“既如此,我去支援左翼。”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刀光剑影中,柏斩云握紧手中的剑柄,剑尖还在滴血。她与沈知宴背靠背而立,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看她的样子,没那么容易放弃。"沈知宴的声音低沉,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寒光,将扑来的敌兵逼退,"多留意一些。" 柏斩云点头,束起的长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颈间。她正欲转身投入战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心些。"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柏斩云心头一暖。她回眸,正对上沈知宴那双如星辰般清朗的眼睛。 "放心,你也小心。"她展颜一笑,明艳如北境最烈的朝阳。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仿佛周遭的厮杀都远去了,只剩下这份无需言语的默契。 城墙上,楚明澜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与萧景同时转头,亲眼目睹了那支从沈知楠手里破空而去的箭矢。 "知楠真是块宝藏。"楚明澜走到沈知楠身边,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她能感觉到这个平时温温柔柔的弟妹此刻依旧身体紧绷,却倔强地挺直了背脊。"随时随地都能给人惊喜呢?" 沈知楠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仍紧紧追随着战场上那道墨色身影。楚明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自家二弟在万军中所向披靡的模样,突然叹了口气。 她挪到萧景身边,小声的嘀咕着:"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二弟是真配不上人家小姑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现在有点理解沈知宴了。" 萧景挑眉,看着妻子露出这般护短的神情。 "那么优秀的妹妹,"楚明澜望着沈知楠精致的侧脸,想起她方才射箭时锐利的眼神,"之前在你二弟手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萧景站在城墙上,目光扫过战场中那道凌厉身影,又瞥了眼旁边的沈知楠,轻咳一声,悄悄凑到楚明澜耳边,压低声音道: "二弟那时候不懂,现在懂了,不是对弟妹很好吗?总要给二弟一个弥补的机会是不?" 楚明澜闻言,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哼,就知道帮你弟弟说话。" 她悄悄指了指沈知楠,压低声音继续道:"人家小姑娘也是沈知宴疼爱的妹妹呢,换作是我,早把你二弟揍得爬不起来。"说着,又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得不说,沈知宴当真是涵养了得,那时候竟然没把你二弟揍死。" 萧景看着妻子越说越激动的模样,默默摸了摸鼻子,识相地闭了嘴。 ——算了,不说了。 再辩解下去,怕是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可不划算。反正让妻子骂几句二弟,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立刻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附和:"对!没错,明澜说得对。" 沈知楠站在一旁,虽然目光仍紧紧追随着战场上的萧珩,但萧景和楚明澜的对话,她却还是听到了。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她想起那个曾经冷若冰霜的他,如今会在夜深人静时为她暖脚,会轻抚她的发哄着她入睡。那些说不出口的温柔,她都懂。 "嫂嫂,"她轻声说,目光依然追随着战场上的身影,"他待我很好。" 楚明澜与萧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慨——这个温温柔柔的女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爱那个男人。 战场上 萧珩的剑势如狂澜怒涛,乌维的独眼中血丝密布,右臂已被斩断,鲜血喷溅。他被逼的连连后退,险些坠下马去,他一咬牙,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萧珩!一起死吧!" 他嘶吼着,左手猛然掷出弯刀!刀锋裹挟着最后的杀意,破空而来! "王爷!!" 一道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柯锦姝从斜刺里飞扑而出,作势要替萧珩挡刀。 萧珩眉头一皱,余光扫过城墙上的沈知楠,眼中寒光骤现—— 除了他的小妻子,谁也别想打上他的标签! 电光火石间,他足尖猛踏马背,身形如鹰隼般腾空而起,一脚将柯锦姝踹飞出去!同时墨蛟剑锋一转,"铮"地截住弯刀,借力旋身,刀锋以更凌厉的势头倒射而回! "噗嗤!" 弯刀深深插入乌维胸口。这位北狄名将瞪大独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刀柄,轰然坠马。 萧珩甚至没有多看乌维一眼,目光如电,锁定了战局后方的鲜卑主将。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潜入混战的人群。 令他意外的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在向同一目标靠近——沈知宴手持染血长剑,正借着厮杀掩护悄然逼近。 两人隔空对视,瞬间了然。 萧珩唇角微扬,突然暴起发难!墨蛟剑光如黑龙出海,瞬间吸引大批敌兵。 "保护将军!"鲜卑亲卫慌忙回防,却不知真正的杀机已至身后—— "唰!" 沈知宴剑出如虹,护卫尚未反应便已喉间溅血。他一把揪住鲜卑将领的衣领,提气疾掠至萧珩身侧。 "我开路,你跟上。"萧珩话音未落,手刀已劈晕挣扎的将领。 沈知宴点头,二人背向而立。一个剑势如狂风骤雨,一个招式似铜墙铁壁。所过之处,敌军如麦浪般倒下。 城墙上,沈知楠不自觉地向前半步。楚明澜轻轻拍了拍她搭在城墙上的手:"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果然,不过片刻,两道身影已冲破重围。萧珩玄衣染血,沈知宴白袍尽赤,中间挟着昏迷的鲜卑主将。 柯锦姝从尘土中爬起,嘴角溢血。她死死盯着萧珩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而另一端,柏斩云收回眺望的目光,剑尖轻挑,将一名敌兵挑落马下。 北狄和鲜卑两路大军见主将被活捉,另一个更是身死,顿时没了士气。 而大魏士兵却气势如虹,打的他们节节败退。 北风卷起残旗,这场战役,终于尘埃落定。 城楼下的马蹄声还未停歇,沈知楠已经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奔下城楼。 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发间的珠钗在奔跑中微微摇晃,可她顾不得这些,目光只紧紧盯着那道缓缓走近的墨色身影。 “琰之!大哥!”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萧珩看着她,冷峻的眉目瞬间柔和下来。他身上的衣袍还滴着血,可眼底的戾气早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温柔。 沈知宴看着妹妹微红的眼眶,对着她温声道:“没事了,可不许哭鼻子。” 沈知楠抿了抿唇,强压下哽咽:“哪有……” 沈知宴低笑一声,目光扫过萧珩,又看了看手中提着的昏迷不醒的鲜卑将领,轻声道:“我去找个人把他安置了。” 沈知楠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萧珩。 待沈知宴离去,沈知楠终于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一头扎进萧珩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萧珩身形微僵,双手悬在半空,一时竟不敢触碰她。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妻子,声音温柔:“楠儿乖,为夫先去换身衣服可好?” 他身上满是血腥气,衣袍沾血,实在不是该抱她的样子。 可沈知楠摇了摇头,不仅没松手,反而搂得更紧,脸颊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闷声道:“不要。” 萧珩喉结微动,终是轻叹一声,伸手托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沈知楠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雪白的脸颊蹭上他衣袍上的血迹,如点点红梅绽放。 萧珩抬眸看她,伸手想替她擦去,却发现自己指尖也沾着血,反倒把她擦成了一只小花猫。 他低笑一声,无奈道:“看来,只能一起去洗了。” 沈知楠耳尖微红,手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道:“你吓死我了……” 萧珩脚步一顿,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是为夫的错。”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紧紧贴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真的安然无恙。 街道空荡寂静,萧珩抱着沈知楠大步穿过长街,最终停在一家尚未被战火波及的成衣铺前。铺门半掩,主人早已随百姓撤离,只余几件素色衣衫挂在架上。 萧珩随手挑了几件棉麻衣裙,又寻了件自己的男子衣袍,而后转向不远处一家空置的客栈。 客栈内寂静无人,唯有炉灶尚有余温。萧珩将她轻轻放在一旁的木椅上,自己则挽起袖子,动作利落地生火烧水。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还未完全褪去,可看向她的眼神却温柔至极。 热水氤氲,雾气缭绕。 萧珩将沈知楠小心放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肩膀,他褪去染血的战袍,露出精悍的身躯,踏入水中时,水面微微荡漾。 他取过布巾,沾了温水,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点点擦拭她颊上沾染的血迹。 “好了,洗干净了 。”他的指腹摩挲过她微红的眼角。 沈知楠抬眸看他,拿过他手中的布巾,轻轻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萧珩低笑一声,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楠儿今日当真厉害,还救了为夫一次呢?” 他的嗓音低沉含笑,带着几分调侃,可眼底却满是骄傲。 沈知楠耳尖微红,小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第207章 年少之地 萧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有你在,为夫怎么舍得受伤?” 水汽蒸腾,她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色,如初绽的桃花。萧珩指尖划过她的肩颈,低声问:“冷吗?” 沈知楠摇头,却被他更紧地搂住。 “撒谎。”他低笑,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你明明在发抖。” 她抿唇不语,只将脸埋在他颈窝,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许久才轻声道:“我只是……后怕。” 萧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不怕,为夫在。” 洗漱完毕,萧珩为沈知楠系好披风的绸带,修长的手指在她颈间轻轻一绕,将柔软的绒毛领口拢紧。 "琰之不冷吗?"沈知楠仰头看他,小手揪住他单薄的衣襟。 萧珩低笑,握住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为夫不冷,楠儿别着凉了才好。" 掌心下的胸膛温暖坚实,沈知楠这才稍稍放心,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出客栈。 再次登上城楼时,萧景正背对着他们与楚明澜低声交谈。听到脚步声,众将领纷纷转身行礼,甲胄碰撞声清脆作响。 萧珩挥挥手示意不用多礼,目光扫过城外战场。 下方战场中。到处都是横陈的尸骸,士兵们沉默地搬运着同袍的遗体,偶尔有利刃补入敌人胸膛的闷响。楚明序见状上前,铁甲上的血渍已凝成暗红:"鲜卑北狄死伤近半,我军折损三成。"他顿了顿,"经此一役,年前他们应当不敢再犯。" 萧珩微微颔首,萧景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抚恤问题已经安排下去了。"说着朝城墙下抬了抬下巴,"阵亡将士的骨灰会由专人送回原籍,伤兵营那边也增派了军医。" "嗯。"萧珩应了一声,他余光瞥见沈知楠正望着城外发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楚明澜靠在墙垛上,懒洋洋道:"我说二位殿下,再站下去天都要黑了。"她转头对沈知楠眨眨眼,"弟妹怕是饿了吧?" 沈知楠这才回过神,刚要开口,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一声。萧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回营。" 夜幕低垂,军营中却火光冲天。 沈知楠掀起帐帘,好奇地望着外面的景象——篝火熊熊燃烧,将士们围坐成圈,酒碗相碰的清脆声、豪迈的笑骂声、甚至还有人拍着刀鞘唱起北境的战歌。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粗糙却鲜活的面孔,与白日里肃杀的战场截然不同。 "原来军中……也会这般热闹。"她轻声呢喃。 萧珩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胜仗之后,总要松快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楠儿要出去一起吗?" 沈知楠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了,我若去了,他们反倒拘束。" 萧珩低笑一声,忽然握住她的手:"那为夫带楠儿去别处逛逛?" "别处?"她疑惑地侧头,却只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他没有解释,只牵着她走出营帐。带着她利落地翻身上马,伸手一揽,将她带入怀中。 战马踏着碎雪缓步前行,沈知楠倚在他胸膛,听着远处军营的喧闹渐渐模糊成背景。不知行了多久,萧珩忽然手臂用力,将她转了个方向—— 她轻呼一声,猝不及防地与他面对面而坐。马背狭窄,这般姿势几乎让她整个人陷进他怀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冷吗?"萧珩低声问,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用披风将她裹得更紧。玄色布料隔绝了寒风,也圈出一方只属于彼此的天地。 沈知楠摇头,耳尖却红得厉害。 "靠着休息会儿。"他抚过她的背脊,声音里带着笑意,"到了叫你。" 她乖乖贴在他心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夜风掠过树梢的簌簌声,马蹄踏雪的咯吱声,还有他胸膛传来的温度,都让人安心得昏昏欲睡。 "琰之要带我去哪儿?"她含糊地问。 萧珩低头,唇瓣擦过她发间:"去看在京城时和楠儿说过的风景。" 当马蹄停驻时,沈知楠才从他怀中抬头。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冰湖,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冰面上映着漫天星河。远处雪山巍峨,近处枯枝凝霜,而他们站在山崖边,仿佛伸手就能捞起一把星辰。 "好美啊……"她赞叹的望着眼前景象。 "喜欢吗?"他问。 她仰头吻上他的唇角,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萧珩眸色一暗,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沈知楠只觉得呼吸被尽数夺去,唇齿间全是他炽热的气息。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萧珩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指腹轻轻擦过她微肿的唇瓣。 "琰之......"她靠在他怀里喘息,脸颊绯红,眼尾还泛着湿润的水光。 萧珩低笑,手指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楠儿抱紧了。" 虽然不明所以,沈知楠还是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腰。下一秒,萧珩突然揽着她纵身一跃—— "啊!" 耳边风声呼啸,沈知楠瞪大眼睛,看着下方的越来越近的地面。她本能地闭眼埋进他胸膛,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别怕。"萧珩的嗓音混着风声传来,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几乎就在同时,两人轻盈落地。沈知楠颤巍巍睁眼,发现正站在一处被月光照得莹亮的冰湖边缘。萧珩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来。" 萧珩小心扶住她的腰,带着她轻轻踩上冰面。沈知楠起初紧张得不敢动,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放松。"萧珩在她耳边低语,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带着她缓缓滑行:"跟着我。" 渐渐地,她开始适应这种奇妙的感觉。鞋子划过冰面的沙沙声,夜风掠过耳畔的呼啸声,还有萧珩始终稳稳握住她的手。 "再快些?"他挑眉。 沈知楠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萧珩勾唇,突然带着她加速。冰面上的倒影碎成万千星辰,又迅速在身后重新聚拢。沈知楠忍不住笑出声,裙裾在风中绽开,宛如月下翩跹的蝶。 "开心吗?"滑到湖心时,萧珩突然将她举起来转了个圈。 沈知楠慌忙搂住他的脖子,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星光时怔住了。这一刻的萧珩,没有战场上的肃杀,没有朝堂上的冷峻,只是单纯为她开心的少年郎。 "开心。"她轻声说,忽然低头吻住他微凉的唇,"特别开心。" 萧珩揽着沈知楠的腰,忽然向冰湖一侧的山崖滑去。沈知楠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觉身子一轻,被他带着纵身跃起。 她轻呼一声,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竟已站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口。崖壁陡峭,洞口被垂落的冰凌半掩着,在月光下泛着莹蓝的光。 "这是......"她好奇地四下张望。 萧珩拂开洞口的冰棱,牵着她往里走:"少时无意间发现的。"他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后来闲着无聊,就给凿大了些。" 沈知楠指尖抚过岩壁上斑驳的凿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仍能想象当年那个冷峻少年独自执凿开山的模样。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萧珩带着她走到最深处,竟现出一方石室——粗糙的石桌石凳,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柴火,岩壁上还留着当年火把熏黑的痕迹。 "你常来?"她轻声问。 萧珩正弯腰生火,闻言指尖微顿:"嗯。"火星噼啪炸开,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北境的冬天很长。” 闻言沈知楠仿佛看见少年萧珩独自坐在火堆旁烤火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萧珩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前,将她抱到腿上坐下。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得那张俊脸格外生动。 沈知楠环住他的脖颈:"在想少年时的琰之。"她忽然眨眨眼,"凿这山洞,原是想带嫂嫂来的吧?" 萧珩一怔,随即危险地眯起眼。沈知楠还未来得及躲,耳垂就被他含住轻咬。"唔!"她浑身一颤,耳尖瞬间烧得通红,"琰之......" "楠儿这般不在意?"他的气息烫得吓人,齿尖惩罚性地磨着那抹柔软。 沈知楠慌忙捂住耳朵,瞪他的眼神却没什么威慑力:"琰之不是说清楚了吗?为何要......" 话音未落,唇便被狠狠封住。萧珩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性,直到她喘不过气才稍稍退开,抵着她的额头低语:"为夫在意,在意楠儿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哪有。"沈知楠轻轻推他,别过脸去。 萧珩伸手将她的脸扳回来,眸色幽深得吓人:"你有。"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你明明在笑。" "你这是无理取闹。"沈知楠有些无奈,却见他突然扯下披风铺在石桌上,不由分说将她压了上去。 石桌冰凉的冷意激得她轻颤,还未回神,衣带已被灵巧挑开。萧珩的唇舌沿着颈线一路向下,在锁骨处重重一吮。 "琰之......"她刚想抗议,身子骤然一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不适地蹙眉,泪光瞬间盈满眼眶。萧珩却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动作又凶又急。 石桌上的披风窸窣作响,沈知楠被他的动作弄得难受,看着他冷峻的脸,心头忽然涌上委屈:"你欺负人......" 泪珠滚落的瞬间,萧珩浑身僵住。 他慌忙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湿意,颤抖着将人搂进怀里:"那时......"喉结滚动几下,"从未想过要带她来。" 沈知楠怔住。 萧珩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吸灼热:"楠儿是第一个。" 岩壁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将交叠的身影映得摇曳。沈知楠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心意。 她伸手抚上他紧绷的背脊,在他又一次动作时轻轻咬住他的肩膀。萧珩闷哼一声,动作蓦地温柔下来。 "还疼么?"他蹭着她汗湿的鬓角,声音里带着懊悔。 沈知楠摇摇头,主动仰头吻他。萧珩眸色一暗,托着她的腰翻了个身。 "这次......"他握着她的指尖按在石桌上,"慢慢来。" 洞外风雪渐急,却掩不住一室春深。 第208章 哄妻记 萧珩抱着沈知楠跃上山崖,夜风卷着细雪掠过两人发梢。他翻身上马,将人牢牢圈在怀中,轻夹马腹往军营方向而去。 沈知楠整个人蔫蔫地靠在他胸前,裹着厚重的披风,像只被雨淋湿的雀儿。萧珩垂眸看她,伸手拢了拢披风边缘,确保寒风不会钻进去。 "冷吗?"他低声问。 没有回应。 萧珩抿了抿唇,继续道:"方才在洞里......" 沈知楠把头偏到另一边,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马匹踏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萧珩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放得更软:"为夫错了,楠儿原谅为夫可好?" 依旧沉默。 军营的火光已经近在眼前,萧珩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几乎是贴在她耳畔呢喃:"快到军营了,楠儿,和为夫说句话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像是被主人冷落的大犬,"明明是楠儿不在乎为夫,现在楠儿倒生起气来......"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沈知楠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想起这人后来一边发了狠的折腾她,一边说着那些莫须有的话,不由的咬咬着唇。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力道大得惊人。 萧珩慌忙勒住缰绳。 马匹尚未停稳,沈知楠已经翻身而下,绣鞋陷入积雪中,溅起细碎的冰晶。她头也不回地朝军营大门走去,背影挺得笔直。 萧珩愣了一瞬,立刻跃下马背追上去。在营门前,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楠儿,为夫错了,为夫说错话了......"萧珩的声音有些急切。 沈知楠猛地甩手,大步穿过辕门。 夜色已深,但军营中的篝火却烧得更旺了。 火光映照下,士兵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酒碗碰撞声、粗犷的歌声和笑声混作一团。萧景挽着袖子,正和楚明澜比试箭术,周围围满了起哄的将士。楚明澜一箭正中靶心,引得众人喝彩,她得意地朝萧景挑眉,却在这时余光瞥见营门处的动静。 沈知楠和萧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楚明澜刚要抬手招呼,话到嘴边却猛地噎住——沈知楠脸色冰冷,脚步匆匆,而向来冷峻的晋王殿下,此刻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罕见的讨好神色。 "这是......"萧景凑过来,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萧珩快步上前,伸手去拉沈知楠的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沈知楠头也不回,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萧珩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 整个军营瞬间安静了一瞬。 "啪嗒——" 不知是谁的酒碗掉在了地上。 靠近主帅营帐的一堆篝火旁,一众从前跟随萧珩的那群人最先回过神来。 "大嫂不愧是大嫂......"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士喃喃道。 旁边的人立刻接话:"没错没错,把老大治得服服帖帖。"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敬佩。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小声喊了句:"大嫂威武!"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很快,此起彼伏的喊声响彻军营: "大嫂威武!!" 沈知楠脚步猛地一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加快步伐,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了营帐,帐帘被她甩得"啪"一声响。 萧珩站在原地,面对全军将士促狭的目光,握拳抵唇咳嗽一声。 "看什么看?"他板起脸,"都想去加练?" 那群人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萧珩说完也不在理会众人,急急的跟进了营帐, 营帐里 沈知楠正坐在里间的榻上,听见动静连头都没抬,只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萧珩厚着脸皮挨过去,刚坐下,她就又往边上移。 "楠儿......" 他跟着蹭过去,这次沈知楠刚要再躲,突然被一双铁臂牢牢箍住。 "放开!" 沈知楠挣了几下没挣开,气得在他肩头捶了一拳。萧珩却抱得更紧,薄唇贴着她耳畔不停念叨:"为夫错了,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别不理我好不好......" 沈知楠见挣扎不过,气的在他肩头捶了一拳,绣拳砸在坚硬的肌肉上,反倒震得自己手疼。 "你混蛋!" 萧珩顺势将人整个搂进怀里,大掌按住她后脑不让她躲:"是,我混蛋!惹楠儿生气了,都是为夫的错。" 帐外传来士兵们刻意压低的起哄声,萧珩充耳不闻,他把脸埋近她的脖颈,声音闷闷的:“楠儿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不理我。” 沈知楠有些泄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萧珩怀里。她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萧珩低头看她,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的小脸捧起。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进心底。 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很轻,很柔,像是怕惊扰了她。 沈知楠没有躲,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 萧珩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呼吸交融,谁也没有说话。营帐外,士兵们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将她搂得更深,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沈知楠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在意她。 在意到想要抹去从前的一切,抹去那些他自以为是的喜欢。 夜风拂过帐帘,带进一丝凉意。萧珩伸手拉过一旁的锦被,轻轻裹住她,却始终没有松开怀抱。 沈知楠终于睁开眼,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还生气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萧珩唇角微扬,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帐外,雪落无声。 军营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夜空,欢笑声与酒令声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连平日戒备森严的女营都空无一人——除了那道独自走向深处的单薄身影。 燕十一踩着积雪,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女营入口的木牌,"男兵无令不得入内"八个朱砂大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只是找姐姐..."他喃喃自语,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最终还是迈过了那条界线。 空荡荡的女营巷道里只有风声。燕十一熟门熟路地拐向最里侧的营帐,却在距离帐门三步远时猛地僵住—— "嗯......" 压抑的闷哼透过帐帘传来,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瞳孔骤缩,耳边嗡嗡作响。 "为什么不说话?" 这个声音让燕十一如遭雷击。是江寻!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靖安侯世子,此刻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没有听到姐姐的回应,但布料撕裂的脆响和骤然急促的喘息已经说明一切。燕十一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死死盯着晃动的帐帘,仿佛要用目光烧出两个窟窿。 "混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抬脚就要冲进去,却在触及帐帘的瞬间硬生生停住。 ——姐姐衣衫不整的样子,姐姐惊慌失措的眼神...他怎能让姐姐如此难堪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木栅栏。帐内传来床榻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每一声都像刀子剐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动静终于平息。 燕十一雕塑般立在原地,看着帐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江寻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素来整齐的发冠松散着,几缕碎发垂在泛红的眼角。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寻有一瞬间的茫然。 "十..." 燕十一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在江寻脸上。"混蛋!"青年从齿缝里挤出怒吼。 江寻被这一拳打得偏过头去,唇角立刻渗出血丝。他却没有还手,反而低笑一声,彻底放松身体躺在了雪地上。燕十一的拳头如暴雨般落下,他却只是睁着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任由青年发泄怒火。 "十一住手!" 燕娑从帐中冲出来时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她一把扣住弟弟的手腕,指尖冰凉得可怕。燕十一抬头时,眼中的血色让燕娑心头一颤,却还是强硬地将人拽到身后。 "世子恕罪。"她对着江寻行礼时脖颈弯出恭顺的弧度,声音却比地上的积雪还冷,"舍弟不懂事,冒犯了世子。一切罪责由燕娑一人承担。" 江寻慢慢撑起身子,雪粒沾满他散乱的衣襟。看着对自己恭敬异常的女子,她依旧那样的冷清,眼神那样的淡漠,仿佛方才的情事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不想的,可好像只有不停的占有她,才能证明她是自己的。 "燕娑。"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不要你还了。" 世子向来风流蕴藉的嗓音此刻异常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他另一只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心口,神情有些麻木:"你把我的心还给我好不好?" 雪花落在江寻颤抖的睫毛上,化作水珠滚下来。他固执地盯着燕娑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寂静的深潭。那里没有情动时的潋滟,没有疼痛时的涟漪,甚至没有愤怒的波纹。 "为何你拿走了它..."江寻的声音低下去,终于松开手,"却要如此对我?" 她平静地收回手,只是指尖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世子醉了。"她最后行了一礼,"夜露寒重,请回吧。" 第209章 心锁 翌日清晨,萧珩掀开帐帘时,霜雪簌簌落下。 江寻靠坐在他的军帐外,向来风流倜傥的靖安侯世子此刻满脸青紫,衣袍上沾满夜露与酒渍。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萧珩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江寻摇了摇头,眼神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好像真的不想要我。" 这句话让萧珩心头一震。他望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模样,恍惚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进来等我一会。"萧珩侧身让开。 江寻摇摇晃晃地跟进去,像具被抽走魂魄的躯壳。萧珩指了指椅案,转身进了里间。 里间,沈知楠正在梳发,铜镜里映出萧珩凝重的面容。 "是江世子?"她指尖一顿,从镜中与丈夫对视。 萧珩轻轻点头,取过她手中的木梳,替她将最后一缕青丝绾好:"我去去就回,柯锦姝的事...." 沈知楠微微点头:"你去吧,我一会去看看燕娑姑娘。" 萧珩的手顿了顿,随即俯身贴近她耳畔:"吃完早膳再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为夫一会让人送来。" 沈知楠侧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别扭。 萧珩瞧着她这副模样,显然还记着昨夜的事,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去女营让皇嫂陪你一起。" 沈知楠点头,终于忍不住抿了抿唇,算是给了他一点好脸色。萧珩这才满意地直起身,转身往外间走去。 外间,江寻仍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魂魄。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脸上的淤青格外刺目。 萧珩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走吧。" 江寻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慢吞吞地站起身,动作迟缓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他跟在萧珩身后,脚步虚浮,全然没了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军帐外,晨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萧珩驻足,对守在外面的亲兵淡淡吩咐:"去给王妃拿些早膳来,要清淡些的。" 亲兵领命而去,萧珩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江寻,摇了摇头,径直往营外而去。 江寻只是沉默地跟上。他的目光越过喧嚣的军营,望向远处女营的方向,眼底一片凄凉。 茫茫雪原上,两匹骏马并辔而行,马蹄踏碎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珩勒住缰绳,任由马儿在雪地里踱步。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江寻,直截了当道:"燕娑不喜欢你?" 江寻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沉默片刻,终是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有想过娶她吗?"萧珩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原,突然问道。 "自然想过。"江寻苦笑,"可她总是冷清疏离,只把我当成债主一般。" 萧珩转头看他,目光如炬:"敢不敢对她说明你的心意?" 见江寻疑惑,萧珩轻叹一声:"你昨夜那些话,不算表心意。她的回答就已经说明,她只当那是你酒醉的胡话。" 萧珩不由的想起当初自己对沈知楠的种种,当初的自己也是醉酒才敢说出来,可....,萧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告诉她,你想娶她,六年前就想娶她。当年说的话都不算,让她和你回京。" 江寻怔住,眼中渐渐燃起亮光。 萧珩勾唇一笑:"若真的非她不可,就让父皇赐婚好了。"他轻夹马腹,马儿向前踱了几步,"管她愿不愿意,圣旨一下,她就是你的世子妃。" 冰棱从枝头坠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成了亲..."萧珩回头看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意,"还怕没有办法让她喜欢你吗?" 江寻呼吸微滞:"可以这样吗?" "总好过她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你。"萧珩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了下来,"当年那件事知道的虽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知道的。这六年来的流言蜚语..." 他没有说完,但江寻已经明白。燕娑性子再冷清,终究是女子。 军营里,沈知楠用完早膳后,便径直朝萧景的军帐走去。刚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楚明澜兴致勃勃的声音: "景哥,你说昨夜二弟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知楠那般生气?" 萧景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你就不能消停点?天天不是好奇这个就是好奇那个的。" 楚明澜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帐外的守卫已经高声通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晋王妃求见。" 帐内顿时一静,紧接着便是楚明澜慌乱的脚步声。帐帘被猛地掀开,楚明澜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被抓包的尴尬笑容:"知楠来了!" 她眼睛飞快地扫了扫沈知楠身后,见只有她一人,顿时露出几分稀奇:"二弟没来?" 沈知楠耳尖微热,想起昨夜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甩开萧珩的场景,此刻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起来。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琰之和江世子出去了......" 顿了顿,她又道:"我想找嫂嫂陪我一起去女营看看燕娑。" 楚明澜一愣:"燕娑?" 沈知楠点头,解释道:"方才江世子来找琰之,听声音状态有些不对劲,想来是和燕娑姑娘发生了什么。" 楚明澜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瞬间燃起:"走走走!"她一把挽住沈知楠的手臂,回头对帐内喊道,"景哥,我陪知楠去女营了!" 帐内传来萧景无奈的叹息声。 楚明澜拉着沈知楠就往女营方向走,边走边压低声音问:"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二弟怎么惹你生气了?" 沈知楠脸颊微红,抿唇不语。 楚明澜见状,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她耳边:"该不会......是二弟在......那方面......太凶了?" "嫂嫂!"沈知楠羞得耳根通红,连忙摇头,"不是......" 楚明澜哈哈大笑,正要再逗她几句,却见女营入口处,燕十一正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沈知楠和楚明澜对视一眼,缓步走近。 燕十一站在营门前,脸色阴沉得可怕,直到听见脚步声才猛然回神。他匆忙向二人行礼:"太子妃,大嫂。" 沈知楠敏锐地注意到青年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燕十一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是不是想去见你姐姐?"楚明澜歪着头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女营深处。楚明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吧,我们帮你去看,回来告诉你情况。" 燕十一沉默许久,最终深深作揖:"多谢太子妃。"转身时,沈知楠分明看见他眼角泛红。 "这小子难得这个样子。"楚明澜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该不会......" 沈知楠拉起她的手:"嫂嫂,我们先去看看吧。" 两人离开之后,暗处一道人影倏忽闪过。 燕娑营帐中,苦涩的药味弥漫着,柏斩云站在榻边,眉头紧锁,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燕娑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霜。 "药可以给我吗?"燕娑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柏斩云看向远处案几上的药碗,最后轻声问:"是江世子的?" 燕娑抿紧唇,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帐外突然传来沈知楠的声音:"斩云姐,你在里面吗?" 柏斩云转头看向燕娑,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扬声道:"知楠进来吧。" 帐帘掀起,沈知楠和楚明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当看到榻上面无血色的燕娑时,两人俱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楚明澜快步上前。 柏斩云看了眼燕娑,见她没有反对,才低声道:"燕娑她,有了身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沈知楠最先回神,看了眼一旁的药碗,轻轻坐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握住燕娑冰凉的手:“燕姐姐不想要吗?” 燕娑缓缓点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沈知楠连忙扶住她,拿过一旁的软枕垫在她腰后。 "我会处理掉。"燕娑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绝不打扰江世子。"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三人:"请三位不要对人提起,就当没有这件事。" 沈知楠的手轻轻覆在燕娑平坦的小腹上。她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躯微微一颤。 "燕姐姐要如何,我们自不会多说什么。"沈知楠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只是我想问一句——" 她直视着燕娑的眼睛:"燕姐姐喜欢江世子吗?" 燕娑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沉默良久,才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我不配。"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沈知楠没有移开目光,直直望进燕娑眼底:"江世子喜欢燕姐姐,喜欢了很久很久。"她一字一句地说,"从六年前就喜欢了。" 燕娑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江世子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所以不懂怎么喜欢燕姐姐。"沈知楠继续道,声音温柔似水,"还总喜欢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却仿佛隔得很远很远。 沈知楠看着燕娑愈发迷茫的神色,轻声道:"燕姐姐,江世子喜欢你。他不在意你的出身,不在意你是军户,更不在意你是孤儿。"她顿了顿,"他只在乎你喜不喜欢他。" 燕娑的指尖微微发抖,唇紧紧抿着。 沈知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看他们二人自己的造化了。 燕娑沉默良久,最后低着头轻声道:“麻烦把药拿过来。”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显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楚明澜叹了口气,起身将药碗递到她手中。燕娑低声道谢,碗沿触到唇瓣的刹那,帐帘突然被猛地掀开—— 一道身影挟着寒风闯入,江寻连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冲到榻前,缓缓单膝跪地。 药碗悬在半空,燕娑整个人僵住了。 江寻轻轻接过药碗放到一旁,燕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可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并未察觉这是什么药。 第210章 各自的良缘 "燕娑。" 他唤她的名字,嗓音嘶哑,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撬开了尘封六年的心锁。 "和我回京,我们成亲好不好?"江寻将额头抵在她手背,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肌肤,"以前说的话都不作数。" 帐内静得能听见烛泪滴落的声音。沈知楠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我不要暖床的。"江寻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盛满哀求,"我只想你当我的妻子,只想你看我一眼,不再对我这般疏离......" 燕娑的指尖在江寻掌心轻轻一颤,忽然捂住嘴,整个人伏在榻边干呕起来。她纤细的脊背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痛苦地颤抖着。 江寻一怔,手已经下意识抚上她的后背:"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慌乱,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燕娑缓了许久才重新坐直身子,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沈知楠适时递来一杯温水,燕娑轻声道谢,接过水杯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江寻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目光扫向一旁的药碗,一把端过来:"快,把药喝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她唇边,眼中满是心疼。 楚明澜猛地捂住脸,几步上前夺过药碗:"你真是......"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什么药吗?就喂。" 江寻茫然地眨眼:"什么......" 楚明澜看向燕娑,后者轻轻摇头,眼中带着恳求。太子妃叹了口气,转向江寻:"你方才的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江寻郑重点头,目光转到燕娑身上。 "那没必要瞒着了,把话说开了最好。"楚明澜将药碗重重放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她有了身孕,是谁的你自己清楚。要如何,你们自己商量吧。" 说完,她一手拉着沈知楠,一手拽着柏斩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沈知楠在离开前回头看了江寻一眼,轻声道:"江世子,燕姐姐为何一直疏远你,你思量一下自己当初说过什么。" 帐帘落下,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江寻僵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那碗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他声音发颤,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测。 燕娑垂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江寻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目光死死盯着榻边那碗险些被喝下的药。若他再晚来一步......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猛地将燕娑揽入怀中。她的身子单薄得厉害,仿佛稍用力就会碎掉。 "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是我混蛋,我该死。"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烫得她心尖一颤。燕娑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当初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江寻收紧手臂,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是我太别扭,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燕娑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怎么会不在意呢?那夜是她的初次,可醒来后他说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浇下——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与我怎样,你想都别想...." 那时江寻跳脚的站在榻边,嘴里说着让她不要妄想的话。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靖安侯世子,而她只是个军户出身的孤女。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他负责,何况......还是她中药在先,强迫了他。 "我没有在意你的身份......"江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只想你看看我,可你就那样走了,没有再看我一眼。" 燕娑指尖微动。这六年来,她拼命躲着他,可这人却像影子般无处不在。每次相遇,他都要用那种灼热的目光看着她,让她避无可避。 "燕娑......"江寻突然松开她,手掌轻轻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坚定而温柔,"我们成亲吧,就在这里成亲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回京,我补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燕娑怔怔地望着他。 ——成亲? 她一个军户孤女,父母早亡,仅剩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如何配得上靖安侯世子?更何况,他的母亲是云昭长公主,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军户孤女为妻? 她垂下眼睫,指尖攥紧了衣角。 江寻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不容她退缩。 “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他低声道,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母亲那边不会反对的,何况……还有孩子。” 提到孩子,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带着几分初为人父的笨拙欢喜。 “若他们不同意,我就不回去了,我们以后都在这边生活。” 他笑了笑,眼中带着少年般的意气,“我能养活你们,燕娑,你信我。” 燕娑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一时恍惚。 昨夜,昨夜他还冷着脸要求她尽"职责",今日却已将余生都规划得明明白白。她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仍带着青紫伤痕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上他受伤的颧骨:"疼吗?" 江寻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轻轻蹭着她的掌心,笑得有些傻气:"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的笑容傻得不像那个风流倜傥的世子,却让燕娑心头一热。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守着弟弟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自己便在军中了此余生,可此刻,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第一次生出贪恋——或许,她也可以拥有一个家? 江寻趁机将她搂得更紧:"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交给我。" 军帐外,萧珩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小妻子和另外两人鬼鬼祟祟地将耳朵贴在帐篷上的模样。沈知楠踮着脚尖,楚明澜半蹲着身子,柏斩云甚至直接趴在了帐布上——活像市井里听墙根的闲汉。 萧珩唇角微扬,正要出声调侃,却见三人突然站直身体,蹑手蹑脚地退开几步,做贼似的往远处挪去。他挑了挑眉,也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刚靠近,就听见柏斩云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江世子平时吊儿郎当的,这会正经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楚明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考虑得还挺长远。" 沈知楠抿唇轻笑,眉眼弯弯:"看来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这感情好!"柏斩云眼前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年前还能再热闹一回。" 三人越说越起劲,全然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萧珩。他起初还笑眯眯地听着,直到三人讨论着讨论着,直接转移阵地,往柏斩云的军帐走去——而他的小妻子全程没看他一眼,就这样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就这样走了!! 萧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伸手想拉住沈知楠的衣袖,却只抓到一缕飘过的寒风。 "楠儿......" 晋王殿下的呼唤飘散在风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三位女子已经走远,隐约还能听到楚明澜兴致勃勃的声音:"我觉得聘礼至少要准备......" 萧珩站在原地,突然觉得今日的寒风格外刺骨。 萧珩望着小妻子消失在军帐后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上去,却在半路遇上了男兵营过来的沈知宴。 "她们在那边聊天,"萧珩指了指远处传来笑声的军帐,"估计没空理你。" 沈知宴侧耳听了听帐内隐约的谈笑声,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朝旁边空着的旗杆处偏了偏头:"过去聊聊?" 两人各自靠着一根旗杆,沈知宴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开门见山:"柯锦姝这个女人,你怎么看?" 萧珩眉头一皱。若不是江寻的事耽搁,他今日原本就是想找柯锦姝麻烦的。 "有话直说。"他语气淡淡。 沈知宴也不绕弯子,目光锐利如刀:“你的行踪,我怀疑是她泄露给北荻的。” 萧珩神色未变,显然早就猜到是她。 沈知宴继续道:“昨日战场上,她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想和你攀上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楠儿那一箭坏了她的计划,她怕是已经恨上楠儿了。” 萧珩眸色一沉。 说到这里,沈知宴顿了顿,眉头紧锁:"但问题是,无论是泄露你的行踪还是暗中谋划,我们都没有直接证据。尤其是后者,就算最后败露,最多也就只能按她一个''勾引亲王''的名声,除此之外,对她毫无影响。" 萧珩眼中寒光闪烁。柯家在北境虽然地位不及楚、柏两家,但因世代在此镇守,声望却极高,若没有确凿证据,确实不好动她。 沈知宴的目光沉冷,声音压得极低:“但放任这个隐患时刻盯着楠儿,我不放心。” 萧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寒意凛冽:“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他顿了顿,语气轻慢却透着杀机,“想来柯家有的是人想坐家主的位置。” 沈知宴微微颔首,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已定。 萧珩转头望向远处欢声笑语的军帐,语气忽然一转:"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难得露出揶揄的神色,"团宝快周岁了,我和楠儿决定下个月回京。你若想带柏斩云和我们一起回去,就早点搞定她。" 沈知宴面色如常,声音平静:"不劳你操心。" 萧珩扫了眼他通红如血的耳根,也不戳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情颇好地朝远处的军帐走去。 沈知宴站在原地,盯着萧珩的背影,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转身往男营方向大步而去。 只是脚步比平日急促了几分,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211章 晋王惧内 军帐内,三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沈知楠捧着茶盏,眼睛亮晶晶地听着柏斩云分析江寻和燕娑的姻缘卦象,楚明澜时不时插上几句,惹得三人笑作一团。 忽然,帐帘被人挑开。 三人齐刷刷转头,只见萧珩立在门口,衣袍上沾了些未化的雪粒。他目光直直落在沈知楠身上,声音不紧不慢:"楠儿该回去了。" 柏斩云和楚明澜对视一眼,眼中顿时燃起八卦的火光。两人的视线在夫妻俩之间来回扫射,沈知楠被看得耳根发烫,别过脸道:"你自己回去吧,我...我一会和嫂嫂一起。" 萧珩没说话,只是凉飕飕地扫了楚明澜一眼。 "哎哟!"楚明澜立刻举手投降,"你们两个斗法,别带上我啊。" "嫂嫂!!"沈知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楚明澜笑嘻嘻地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小可怜,嫂嫂我啊,爱莫能助哦~"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到帐外,只留下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 沈知楠转头看向柏斩云,后者立刻摆手,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快走快走,可别害我。" "你们——"沈知楠气得脸颊绯红,最终只能狠狠瞪了萧珩一眼,起身大步往外走。经过萧珩身边时,还重重踩了他一脚。 萧珩唇角微勾,看了眼识趣的柏斩云,淡淡提醒:"我和楠儿下个月回京,沈知宴会和我们一起走。" 说完不等柏斩云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 帐外,沈知楠走得飞快,绣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萧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眼底满是笑意。 "楠儿。"他忽然唤道。 沈知楠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萧珩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啊!"沈知楠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不放。"萧珩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手臂稳稳地托着她,大步穿过校场。沈知楠被他抱在怀里,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 刚踏入男营地界,四周的目光便齐刷刷投了过来。沈知楠想起昨夜当众甩开他的场景,耳根顿时烧得通红,小声道:"放我下来,他们看着呢。" "让他们看。"萧珩不仅没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他凑近她耳边轻声低语—— "正好告诉所有人......" 他故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晋王殿下,惧内。" 沈知楠猛地抬头,红着脸瞪他。可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又羞得说不出话。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将士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她干脆一头扎进萧珩怀里装死,手指悄悄拧了下他腰侧的软肉。萧珩闷哼一声,眼底笑意却更深。 就在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王妃威武!!"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火线,周围的将士们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跟着起哄,声音震天:"王妃威武!!" 萧珩低头看着怀里羞得几乎要冒烟的小妻子,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来。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通红的耳垂,嗓音低沉而戏谑: "楠儿听见没?现在整个军中可都知道为夫惧内了。" 他故意顿了顿,"以后楠儿可得多疼些为夫。" 沈知楠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不仅不收敛,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 她猛地抬头,一双杏眸瞪得圆圆的,羞恼道:"闭嘴!!" 这一声娇斥声音不大,但场中的将士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片刻后,左侧的位置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起哄声:"大嫂不愧是大嫂,就是威武!!" 那一群人喊完,还不忘对着萧珩调笑:"老大,你也有今天!!" 萧珩眯了眯眼,目光凉飕飕地扫过去:"皮痒了?" 那群人缩了缩脖子,却不怕死地冲着沈知楠喊:"大嫂,你管管老大!" 沈知楠:"......" 她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被萧珩牢牢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道:"萧珩!你赶紧放我下来!" 萧珩挑眉,不仅没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转头看向那群起哄的将士,懒洋洋道:"怎么,羡慕?" 众人:"......" ——这嚣张的语气,怎么听着还有点炫耀的意思? 沈知楠彻底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他肩窝,闷声道:"萧珩,你等着......" 萧珩低笑,抱着她大步离开,只留下一群将士在原地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远处的营帐旁,楚明澜倚在萧景身侧,望着萧珩抱着沈知楠远去的背影,啧啧摇头:"二弟真是越来越骚情了,以前还暗地里收敛些,现在演都不演了。" 萧景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看热闹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楚明澜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别的都能改,这个可改不了。"她眨了眨眼,促狭道,"不看热闹比要我命还难受。" 萧景无奈,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 他伸手握住楚明澜的手,温润的眉眼满是笑意:"走吧,回去吩咐人盯着点柯家,别出了什么纰漏。"他顿了顿,"二弟怕是要对柯锦姝动手了。" 楚明澜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那日弟妹一箭,坏了柯锦姝的计划,你觉得柯锦姝会善罢甘休?"他眸色微沉,"二弟怎么可能给弟妹留这么个隐患。" 楚明澜猛地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一把拽住萧景的手腕,拖着他就往营帐冲:"快走快走!二弟这会和知楠腻歪,估计没工夫搭理柯锦姝那边,我们得盯紧点,别让她钻了空子!" 萧景被她拽得踉跄一步,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轻笑。 ——这么多年,她这急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他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前走,温声道:"慢些,不急在这一时。" 楚明澜头也不回:"怎么不急?柯锦姝那女人心思深着呢,二弟和知楠好不容在一起,可不能坏在那个女人手里!" 萧景纵容地笑了笑。雪地上,两人的脚印一深一浅,渐渐融进雪色中。 烛火摇曳,军帐内光影昏黄。 萧珩站在榻前,看着自家小妻子满脸通红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你故意的!"沈知楠气呼呼地瞪他,一双杏眸水光潋滟,衬得那张俏脸愈发娇艳。 萧珩弯腰与她平视,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是,为夫就是故意的。" 他缓缓逼近,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阴影下。沈知楠下意识往后仰,却被他一把握住腰肢,整个人被压进柔软的衾被里。 "你..你做什么?"她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声音发颤,"这里可是军帐!" 萧珩眸色渐深,危险地盯着她:"为夫想做什么,楠儿不知道吗?" 他的气息灼热,拂过她的耳畔,惹得她浑身轻颤。沈知楠瑟缩了一下,却还强撑着冷静道:"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忽然,她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就和他们说你打我!" ——这下他总该收敛了吧? 萧珩看着她这副狡黠的模样,低笑一声,伸手挠了挠她扬起的下巴,而后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戳破她最后的希望:"楠儿是不是忘了,为夫现在在他们心中可是个''惧内''的。"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为夫?" 沈知楠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无耻!" 萧珩低头,薄唇轻轻擦过她纤细的脖颈,惹得她一阵战栗:"嗯,为夫无耻。" 他嘴上应着,行动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指尖所过之处,如燎原之火,点燃一片战栗。沈知楠呼吸微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以吻封缄。 晃动的烛火里,映出榻上交叠的身影。 帐外,北风呼啸,隐约还能听到将士们巡逻的脚步声。 沈知楠紧张得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声音细若蚊吟:"会、会有人听见……" 萧珩低笑,咬了下她的耳垂:"那楠儿可要……小声些。" 晨光微熹,北境的寒风裹着细雪,在营帐间穿梭。 沈知楠本以为,经过战场上的那一脚,柯锦姝至少会收敛一段时日。毕竟萧珩那一脚踹得极重,至少也要缓几日。 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她和萧珩刚走出军帐没多久,柯锦姝便迎面而来。 女子一身轻甲,脊背挺直如松,眉眼间依旧是那副干练飒爽的模样,声音清朗:"见过王爷,王妃。" 姿态不卑不亢,仿佛前日被当众踹飞的人不是她一般。 萧珩神色淡淡,眸中不见波澜:"何事?" 柯锦姝坦然一笑,但声音清朗得足以让周围将士听清:"三日后,末将祖母大寿,特来请王爷赏光来府中坐坐。" 沈知楠眸光微动。 ——柯家老太君,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当年柯锦姝的祖父在北境立下大功,又为救当时还是六皇子的陛下而身负重伤,最终战死沙场。先帝感念其忠烈,对柯家格外照拂,当今陛下对这位老太君也是照顾有加。 此刻柯锦姝当着众将士的面邀萧珩赴宴,他若拒绝,岂不让军中将士觉得皇家太过寡情。 萧珩神色依旧淡漠,只微微颔首:"好。" 柯锦姝笑容不变,躬身一礼:"那不打扰王爷了,末将告退。" 说完,她转身离去,步伐稳健,背影挺拔,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沈知楠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叹——这人的忍功,当真了得。 第212章 再遇喜事 萧珩侧目看她,笑了笑,忽然捏了捏她的指尖:"是不是觉得她很能忍?" 沈知楠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场寿宴,怕是不简单。" 萧珩勾唇,牵着她往营外而去:"走吧,回城去。" 沈知楠忽然想起什么,脚步微顿:"江世子他们......" 萧珩低笑:"他们昨夜就回去了。" "昨夜?"沈知楠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着急?" 扶着她上了马车,萧珩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暖炉塞进她手里:"燕娑孕吐得厉害,怀锦心疼,连夜带着人回城里了。" "噗——"沈知楠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江世子不别扭的时候,倒是个会疼人的。"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远处山峦的轮廓若隐若现。沈知楠忽然转头看向萧珩,眉间浮起一丝忧虑:"云昭姑姑那边......" 萧珩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眼底带着几分戏谑:"不用担心。姑姑不会在意燕娑的出身。" 他难得耐心解释道:"怀锦这么多年一直不肯说亲,这次不止带了儿媳回去,连孙子也一并捎上。姑姑怕是高兴得找不着北,哪里还会挑剔燕娑的身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对她而言,有人肯要怀锦就该谢天谢地了。" 沈知楠听得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萧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待反应过来话中内容,不由眨了眨眼:"云昭姑姑......这么好说话的吗?" 萧珩轻笑,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没再过多解释:"等回去后,楠儿就知道了。" 回到府邸后,沈知楠小憩了片刻,想起三日后的寿宴,不由得有些头疼。 她站在紫檀木衣柜前,纤细的手指拂过一件件精致的衣裙,眉心微蹙。 "该穿什么才好..."她轻声嘀咕着,指尖停在一件月白色绣兰花的常服上。这些衣裳虽都是上好的料子,却都是平日穿的款式,没有一件适合正式场合。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萧珩的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为夫的小王妃在愁什么?" 沈知楠侧过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这些衣裳都不合适赴宴。我想着...要不向嫂嫂借一件?" 萧珩眉头一皱,将她转过来面对面站着,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我的王妃第一次在北境正式露面,岂能穿别人的衣裳?" 不等她回答,他已转身对外吩咐:"去告诉管家,把府里名下所有绣庄的绣娘都召来。"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把珍宝阁的掌柜也叫来。" 侍女领命而去,沈知楠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这是要..." "三日内,定要让楠儿有最华美的衣裳,最精致的首饰。"萧珩眼中闪着光,"那日寿宴,必让所有人知道,晋王妃是何等风华。" 沈知楠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去赴宴,又不是去选美。"她故意板起脸,"若是太招摇,我可不穿。" 萧珩低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的楠儿就是不施粉黛,也足以让这北境的贵女黯然失色。" 院子里,十余名绣娘和珍宝阁的掌柜垂首而立,静候吩咐。 萧珩牵着沈知楠从里间缓步而出,众人纷纷行礼。沈知楠温声让他们起身,萧珩则懒散地拉着她在主位坐下,转头对管家道:"去把库房的织金锦拿来。" 管家恭敬应声退下,沈知楠却微微睁大了眼睛,侧首看他:"你要用织金锦给我做衣裳?" 萧珩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勾:"有何不可?" 沈知楠一时语塞,最后只轻轻叹了一句:"琰之真有钱。" 萧珩低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为夫的钱不就是楠儿的吗?" 他故意顿了顿,语气戏谑,"为夫可是连私库钥匙都给楠儿了。" 沈知楠轻哼一声,小声嘀咕:"谁知道你还有没有私藏。" 萧珩挑眉,故作委屈:"楠儿这是一点零花都不打算给为夫留?" 沈知楠斜睨他一眼,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说吧,你藏了多少零花银子?" 萧珩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不多,也就十万两。" "十万两?!" 沈知楠杏眸圆睁,"这还叫不多?!" 萧珩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但他是真委屈啊。 ——十万两已经比以前少很多了!他从前何曾为银子发过愁?可自从成亲后,私库钥匙全交到了她手里,他那时也不好意思开口找她要,那段日子,他可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当然,这事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沈知楠见他沉默,眯了眯眼:"萧珩,你是不是还藏了别的?" 萧珩立刻正色,握住她的手,一脸诚恳:"为夫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沈知楠狐疑地盯着他,正要再问,管家已捧着织金锦回来,恭敬道:"王爷,王妃,织金锦取来了。" 萧珩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接过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递到沈知楠面前:"楠儿看看,可还喜欢?" 沈知楠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指尖抚过锦缎上繁复的纹样,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萧珩悄悄松了口气。看着她满意衣料,挥挥手便示意绣娘把款式花样送进来给沈知楠挑选, 绣娘们捧着各式花样图册鱼贯而入,沈知楠翻看了半晌,只觉得眼花缭乱,最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萧珩见状,轻笑一声,伸手接过图册,指尖在几幅样稿上点了点:"这件裙子配织金锦正合适,裙摆用暗云纹。" 绣娘们连连点头,为首的绣娘恭敬道:"奴婢这就给王妃量尺寸。" 沈知楠刚要应声,却听萧珩已经报出一串数字:"肩宽一尺一寸,腰围一尺八寸,袖长......" 绣娘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提笔记下,而后极有眼色地福身退了出去,全程没敢抬头多看。 沈知楠怔在原地,等人都走光了才回过神,睁大眼睛看向萧珩:"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萧珩单手支着下巴,眸中漾着促狭的笑意:"楠儿想知道?" 她下意识点头! 萧珩勾了勾手指,沈知楠犹豫一瞬,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凑了过去。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他的嗓音低哑含笑:"楠儿身上每一寸......为夫都亲手丈量过。"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腰线,"要不要现在再量一次?" 沈知楠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脸颊"轰"地烧了起来,连耳尖都红得滴血。她猛地后退一步,羞恼地瞪他:"萧珩!你......你......" "我什么?"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羞恼的模样,故意道,"为夫说的可是实话。" 沈知楠抄起软榻上的绣枕砸过去:"登徒子!" 萧珩轻松接住绣枕,顺势将人拉进怀里,低笑道:"这就恼了?为夫还有...." 话未说完,沈知楠就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萧珩低笑,轻轻拉下她的手,在掌心吻了吻:"好了,不闹你了。" 他转头看向门外,早已候着的珍宝阁掌柜适时躬身进来,双手捧着一本鎏金图册:"王爷、王妃,这是店里最新的款式。" 沈知楠这会儿还耳根发烫,索性将图册往萧珩手里一塞:"你选吧,我挑花眼了。"她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不要太夸张的,简单些就好。" 萧珩接过图册,指尖在书页间轻轻翻动,低声道:"好。" 他翻看得很认真,时而停顿,时而蹙眉,最后指尖点在一套紫玉头面上:"这个如何?" 沈知楠凑过去瞧了瞧,眉眼微弯:"嗯,就这个吧。" 掌柜的连忙应下,恭敬退了出去。 太子府·午后 萧景和楚明澜回到府邸时,本该在上午就回来的行程,硬是拖到了下午。 原本说好与萧珩夫妇一同回城,奈何晨起时,楚明澜赖在榻上死活不肯起,眼皮像是灌了铅,连萧景捏她鼻子都只是哼哼两声,翻个身继续睡。 萧景站在榻边,看着蜷缩在锦被里的妻子,最终叹了口气,妥协了。 ——这一妥协,就拖到了日头偏西。 此刻,楚明澜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指尖夹着柯家送来的烫金请帖,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去不去?" 萧景皱眉,目光落在她倦怠的眉眼上:"你这几天怎么了?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楚明澜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躺倒在软榻上:"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困,想睡觉......" 话音未落,她又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花。 萧景的眉头越皱越紧。 ——楚明澜自幼习武,精力向来旺盛,何曾有过这般倦怠的时候? 他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楚明澜懒懒地抬眼:"干什么?" "去二弟府上。"萧景大步往外走,声音沉了几分,"让阿团给你看看。" 楚明澜翻了个白眼:"我就想睡个觉,不至于吧?" 萧景脚步不停,手臂紧了紧:"你平日何时这样贪睡?去看看再说。" 楚明澜见他坚持,索性不再挣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打了个哈欠:"到了叫我......" 说完,她闭上眼,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王府 沈知楠见萧景抱着楚明澜匆匆而来,心头一跳,连忙迎上去:"嫂嫂这是怎么了?" 萧景脚步未停,只沉声道:"一会再说。" 他径直抱着人往南苑去,沈知楠与萧珩对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南苑药香弥漫,阿团正坐在矮几前搓着药丸,手上沾满了药粉。见萧景抱着楚明澜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指了指里间:"放榻上。" 说完,他放下搓了一半的药丸,去一旁净了手,才慢悠悠地跟进去。 "怎么了?"阿团问。 萧景将楚明澜轻轻放在软榻上,眉头紧锁:"她这几日异常嗜睡,今晨甚至睡到午后仍觉困倦。" 阿团眨了眨眼,似是了然,却还是上前搭脉。 屋内一时静极,只听得见楚明澜均匀的呼吸声。 数息之后,阿团收回手,笑眯眯道:"明澜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 萧景神色稍缓:"那她为何......" "有孕之人嗜睡,再正常不过了。"阿团歪着头,说得轻描淡写。 第213章 喜极而泣 萧景下意识点头:"原来只是正常......" 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阿团笑得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地重复:"明澜姐姐有身孕了。" 萧景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半晌没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萧景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明澜......有了身孕?" 阿团点头:"脉象圆滑如珠,刚一旬左右。" 萧景缓缓转头,看向榻上睡得正香的楚明澜,素来温润的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沈知楠刚踏进门槛,就听见萧景那句颤抖的"有了身孕",随即看到阿团点头确认。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快步走进去:"真的吗?嫂嫂有了?" 少年阿团盘腿坐在药案前,指尖还沾着药粉,闻言点了点头:"脉象很稳。" 萧珩跟在后面,挑了挑眉,朝里间扬了扬下巴:"恭喜皇兄。" 透过半开的帘子,能看到萧景半跪在软榻边,捧着楚明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素来温润的眉眼此刻满是掩不住的激动。 沈知楠抿唇一笑,拉着萧珩退到外间。阿团已经坐回案几前,继续搓那些半成品的药丸。 "阿团,你真是太厉害了。"沈知楠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这才多久,嫂嫂就有好消息了。" 少年耳尖微红,手指灵活地揉着药团:"也没有啦,主要是明澜姐姐底子好。" 沈知楠好奇地拨弄着药筛里圆滚滚的药丸:"这是什么药?怎么做这么多?" 阿团偷瞄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萧珩,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小声道:"是避子药。" 沈知楠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自家夫君:"你要的?" 萧珩从容地放下茶盏,唇角微勾:"不是已经有团宝了么?" 沈知楠指着满案台的药丸,声音都提高了些许:"那也不用做这么多吧?这都够用三年了!" "有备无患。"萧珩起身,在她耳边低语,"毕竟为夫......" 里间突然传来楚明澜迷迷糊糊的声音:"我这是在哪......" 紧接着是萧景哽咽的轻唤:"明澜,我们有孩子了......" 外间顿时安静下来。 沈知楠红着脸瞪他:"这事没完。" 萧珩低笑:"好,回去慢慢算。" 里间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着楚明澜怔忡的面容。 "有了......孩子?"她眨了眨眼,声音很轻。 萧景的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嗯,我们有孩子了。" 楚明澜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尚且平坦,却已经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一滴泪无声滑落,她喃喃重复:"我们有孩子了......" 第214章 柯锦姝的谋算 "大清早的,又不正经。"沈知楠推了推他的胸口,指尖微凉。 萧珩一把捉住她的手,眉头顿时蹙起:"手怎么这样冰?"不等她回答,已打横将人抱起,径直往净室走去。 "萧珩!"沈知楠踢了踢腿,"哪有大早上就泡温泉的?" 抗议无效。 氤氲的热气中,萧珩单手挑开她的衣带,外衫簌簌滑落。沈知楠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已被带入池中。温热的水流瞬间漫过肩头,驱散一身寒意。 "舒服些么?"萧珩抚上她的脸颊。 沈知楠点点头,这才发现他竟还穿着衣袍,此刻已被泉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轮廓。她急忙退开半步:"去把湿衣脱了,一会该着凉了。" 萧珩低笑,指尖刮过她的鼻梁:"好。" 说罢竟当真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湿透的衣衫一件件飘落在水中,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落。偏那双凤眼还直勾勾盯着她,像是盯住猎物的狼。 沈知楠耳根发烫,转身就往池角逃:"我、我去那边泡!你不许过来!" 水花四溅间,她像尾灵巧的鱼,眨眼蹿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萧珩也不追,只慵懒地靠在池边,看着那小女人把自己蜷成一团,眼底笑意愈深—— 横竖这池子就这么大,她能躲到几时? 沈知楠趴在池边,起初还紧绷着神经,时不时偷瞄萧珩的方向,生怕他忽然靠近。可等了许久,那人依旧懒散地倚在对面,半阖着眼,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背也慢慢放松下来。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蒸腾的热气熏得人昏昏沉沉。沈知楠趴在光滑的池沿上,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萧珩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见她防备渐消,唇角微勾。可等着等着,那小女人竟直接睡熟了,身子还一点点往水里滑—— 他挪过去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 沈知楠迷迷糊糊间闻到熟悉的松木香,下意识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全然未觉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身体也渐渐绷紧。 萧珩垂眸,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妻子,喉结滚动,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沈知楠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萧珩沉着脸坐在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悦。 她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软糯:"什么时辰了?" 萧珩闻声抬头,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神色顿时柔和下来。他起身走到软榻边坐下,将滑落的绒毯往她肩上拢了拢:"巳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沈知楠微微睁大眼睛。 萧珩从小几上端过一盏温茶,递到她唇边。见她乖巧地啜饮一口,才轻声道:"珍宝阁把首饰送来了,现在看还是等衣裳做好了一起看?" "这么快?"沈知楠讶异地看着他。 萧珩低笑,指尖拂过她睡得泛红的脸颊:"为夫送给小王妃的东西,自然要又快又好。" 沈知楠睨他一眼:"如今这种话,你倒是说得愈发熟练了。" 他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记:"楠儿不喜欢?"手指理了理她睡乱的青丝,"要看吗?" 沈知楠想了想,摇头:"还是一起看吧。"她摸了摸肚子,"现在有些饿。" 第215章 柯府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大厅里已燃起了暖炉。 萧景刚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还未入口,便见萧珩走了进来。 他眉梢一挑,慢悠悠啜了一口茶:"被赶出来了?" 萧珩撩袍在旁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皇兄不也一样?" "我是自己出来的。"萧景搁下茶盏,唇角含笑,"你是被赶的,怎么能一样?" 萧珩面不改色,指尖轻敲桌面:"自己出来的?"他抬眼看向兄长,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怕不是被赶的次数多了,练出来的经验吧。" "咳——"萧景一口茶呛在喉间,险些失态。他放下茶盏,故作镇定地拂了拂衣袖,假装没听见弟弟的话。 厅内一时安静,只余茶香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终是忍不住:"梳个妆要这么久?" 萧珩抬眼望向清晖园的方向,与兄长对视一眼,轻叹:"等着吧。" ——那语气,俨然是习以为常的无奈。 窗外,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嘲笑这两位天家贵胄的窘境。 当茶水续到第二壶时,门外传来环佩轻响。 萧景与萧珩同时抬头—— 沈知楠一袭紫衣华服踏入厅中,裙摆如水般流动,暗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衬得她如画中仙。发间紫玉头面温润生辉,更添几分端庄雅致。而她身侧的楚明澜则是一身丹色华服,金线绣成的孔雀振翅欲飞,发间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晃,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位佳人并肩而立,连满园素雪都黯然失色。 楚明澜走到萧景面前,忽然转了个圈,衣袂翩飞间带起一阵香风:"怎么样,好看吗?" 萧景赶忙起身扶住她的腰:"怀着孕呢,小心些。" "才一旬而已,没事的。"楚明澜撇撇嘴,却还是任由他扶着。 另一边,沈知楠见萧珩久久不语,抿唇浅笑:"琰之这个表情...是不好看吗?" 萧珩倏地站起身,一把牵过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为夫在想该把楠儿藏哪,才能谁也看不到。"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沈知楠耳尖瞬间染上绯色,轻轻捶了他一下:"没正经,皇兄她们还在呢。" 萧景看着自家弟弟那副恨不得把人揣怀里的模样,摇头轻笑:"行了,走吧。" 府门外 两辆华盖马车静静停驻,黑漆车身描着金纹,檐角悬着的铜铃在寒风中轻响。 萧珩先一步踏上车辕,回身朝沈知楠伸出手。她搭着他的腕骨登上马车,紫色裙摆掠过车辕,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流光。 另一侧,萧景小心翼翼扶着楚明澜上了马车,还不忘替她拢了拢斗篷的领口。楚明澜笑着拍开他的手:"哪有这么娇气。" 车帘落下,马蹄声踏碎晨霜。 马车内,萧珩长臂一伸,将沈知楠揽进怀里。她今日熏了淡淡的沉香,发间紫玉钗随着马车轻晃,在他下颌处轻轻蹭过。 "别闹。"沈知楠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待会儿钗环该乱了。" 第216章 晋王的新玩法 "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柏斩云走到柯老太君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姿态潇洒利落,丝毫不显女眷常见的扭捏。 老太君笑着点头:"是柏丫头啊。"说着指了指沈知楠身旁的空位,"去坐吧。" 柏斩云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沈知楠身边坐下。见沈知楠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眉梢一挑,凑近低声道:"怎么?知楠被我迷住了?" 沈知楠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促狭:"确实惊艳,没想到斩云姐打扮起来,竟这般好看。" 柏斩云轻哼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要不是为了给老太君贺寿,我才懒得穿这累赘的裙子。"她扯了扯宽大的袖口,一脸嫌弃,"行动都不方便。" 楚明澜在旁边轻笑:"你呀,平日里舞刀弄剑惯了,偶尔也该让北境的公子们见识见识,咱们柏姑娘也是倾城之姿。" 柏斩云翻了个白眼:"少来,我可没兴趣跟那些绣花枕头浪费时间。" 她话音未落,厅中已有不少年轻夫人和小姐悄悄打量她,眼中既有惊艳,又有几分复杂。柏斩云在北境名声不小,身为女子却武功高强,行事洒脱不羁,为人却有些彪悍,让很多男子望而却步。今日这般盛装出席,倒是让不少人心生遐想。 柯锦姝站在老太君身侧,冷眼瞧着柏斩云与沈知楠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不屑。 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柏斩云余光瞥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却装作不知,继续与沈知楠说笑。 又坐了一会,柯老太君看了看孙女,忽然对着下方众人道:“时间还早,外面园子里有不少玩的,你们都出去玩吧,不用陪我这老婆子坐着,怪无趣的。” 厅内众女眷客套几句后,便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出,花厅内很快便只剩下楚明澜、沈知楠和柏斩云三人。 老太君慈爱地看向楚明澜和沈知楠,温声道:"太子妃与王妃也出去逛逛吧,园子里新移栽了几株寒梅,开得正好。老身年纪大了,精神有些不济,就不作陪了。" 楚明澜含笑点头:"老太君言重了,您先去歇着,我和晋王妃出去转转便是。" 柯老太君满意地笑了笑,唤来柯锦姝搀扶自己离席。柯锦姝临走前,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沈知楠,随即低头扶着老太君缓步离去。 待祖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柏斩云撇了撇嘴,冷哼道:"本以为这老太君是个明白人,却不想也是个糊涂的。" 楚明澜轻笑一声,挽起沈知楠的手臂:"走吧,出去逛逛。这些动脑子的事交给他们男人去烦心,我们玩我们的。"她眨了眨眼,笑意狡黠,"难得今日这般热闹,不玩多可惜?" 沈知楠莞尔,点头应下。三人一同出了花厅,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往园中走去。 柯府的园子修得极为精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透着奢华。虽是冬日,但园中移栽的寒梅却开得正盛,点点红蕊缀在枝头,映着未化的积雪,煞是好看。 去往常慧堂的青石小径上,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只余两侧梅枝上还压着薄薄一层白。柯老太君拄着凤头杖缓步而行,脚步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姝儿,"老太君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晋王妃那边,祖母会让人盯着,不会让她有机会去找晋王。" 柯锦姝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多谢祖母。" 她福了福身,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柯老太君望着孙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凤头杖重重杵在地上,震落一枝积雪。 "希望一切顺利……"老太君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柯家能否恢复往昔荣光,甚至更进一步,就看姝儿的了。" 寒风卷着碎雪扑面而来,老太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突然觉得这北境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 颤巍巍地推开常慧堂的院门,两个心腹嬷嬷立刻迎了上来。 "都安排好了?"老太君低声问道。 "老太君放心,"其中一位嬷嬷恭敬道,"晋王妃身边有我们的人,绝不会让她离开女眷的园子半步。" 第217章 自食恶果 沈知楠气得捶了他一记:"胡闹!这可是柯府!" 萧珩一挥手,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挑开她的衣带,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纤细的腰肢:"放心,现在不会有人来打扰..."话音未落,薄唇已经覆上她胸前的雪肤,细细密密的吻如燎原之火,烧得她浑身战栗。 "知楠,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柏斩云突然在院外喊了一声,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 沈知楠一惊,死死咬住下唇才咽回一声喘息:"没、没什么...有些冷,关了下窗户..." "好,那你睡会儿。"柏斩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知楠刚松口气,萧珩已经趁机扯开她的衣襟。她慌忙捂住嘴,指尖深深陷入薄毯。身上的男人得寸进尺,滚烫的唇舌游走过每一寸肌肤,故意在敏感处反复流连。 "萧...珩..."她破碎地唤着他的名字,眼角沁出泪珠,"你...嗯...别..." 一个时辰的光景,对沈知楠而言简直度日如年。 厢房内,熏香袅袅。她鬓发散乱地伏在萧珩怀中,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气得浑身发抖:"你...荒唐!在别人府里...你..." 萧珩低笑,指尖挑着她的下巴,在她泛红的唇上又啄了一记,眼中尽是餍足:"方才楠儿不是很舒服吗?" "你还说!"沈知楠羞恼至极,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传来他闷闷的笑声,震得她指尖发麻。 萧珩轻轻拉下她的手,起身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裙。他动作细致,连最细微的褶皱都抚平,又取来梳篦,将她散落的青丝重新挽成端庄的发髻。沈知楠任他摆弄,耳尖红得滴血,心里将这人骂了千百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怎的演着演着就...... 两人刚收拾妥当,院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萧珩勾唇一笑,眼底闪过玩味:"一会有热闹看,楠儿若无聊,不妨去瞧瞧。" 他说着便要翻窗离去,忽又折返,在她耳边轻声道:"这药不错,回去找阿团要些,我们继续。"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沈知楠瞬间涨红了脸,抬手就要打他。萧珩早有预料,迅速闪身跃出窗外,衣袍在风中一展,如鹰隼般消失在屋檐之间。 "萧珩!"沈知楠气得跺脚,却只抓住一缕残留的松香气。 院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抚平衣襟上最后一丝褶皱,又对着铜镜确认发髻无误,这才端起晋王妃的端庄姿态推门而出—— 只见众人簇拥着往一处而去,笑语喧哗。沈知楠上前几步,轻声问道:"这是做什么去?" 柏斩云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抹笑:"方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说,一处院子里的寒梅开得格外好,众人听了,便都想去瞧瞧。" 楚明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该不会是二弟的手笔吧?" 沈知楠一怔,想起萧珩临走时说的"热闹",莫非就是这个?三人对视一眼,楚明澜和柏斩云一左一右挽住她的手臂,异口同声道:"走,去看看!" 三人随着人群来到那处院落。院门半掩,几株寒梅探出墙外,红蕊灼灼,确实比别处的开得更加绚烂。楚明澜仰头看了看,笑道:"还真别说,这儿的梅花是比别处的好看。" 众人正欣赏着,忽然,屋内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呻吟声—— 娇媚婉转的女声,带着几分喘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女眷面面相觑,脸色各异。有人惊愕,有人尴尬,还有人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而院门外,原本只是路过的一众世家家主和军中将领也停下了脚步,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默契地往院内靠近了几步。 屋内,女子的声音越发娇媚,夹杂着男子的低喘,听得人面红耳赤。院中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嗯…王爷…轻些…" 刹那间,院中一片死寂。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知楠身上,今日寿宴,所有宾客中,除了萧珩还有哪个王爷!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目光或怜悯,或讥讽,或幸灾乐祸。 第218章 最后的赢家 柯老太君浑身颤抖,目光扫过院中尚未散尽的宾客,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最后的体面转身道:"今日家中出了这等丑事,老身实在无颜再留诸位,各位请回吧。" 众人心知这是柯家要关起门来处理家丑,纷纷识趣地告辞。不多时,偌大的庭院只剩下萧景夫妇、萧珩夫妇以及厚着脸皮不走的柏斩云。 老太君看向萧景和萧珩,苍老的嗓音带着几分哀求:"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话未说完,萧珩冷声打断:"老太君,今日之事挂着本王的名头,让本王的王妃平白受人奚落。"他眸色如冰,一字一句道,"此事,需柯将军给一个交代。" 说完,他牵着沈知楠的手径直往偏厅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 "让柯锦姝来见本王。" 这声音不大,却让老太君如坠冰窟。她拄着凤头杖的手剧烈颤抖,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 萧景淡淡扫了老太君一眼,牵着楚明澜跟了上去。柏斩云眼珠一转,也悄无声息地缀在最后——有热闹不看,那可是会睡不着觉的。 房间里,老太君拄着凤头杖缓缓走进来。柯锦姝裹着锦被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底翻涌着不甘的暗潮。 "祖母,"她哑着嗓子开口,"姝儿给您丢人了。" 老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拐杖:"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剩下的质问哽在喉头,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为何晋王会变成柯锦然?为何精心设计的局会反噬己身?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柯锦姝摇了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分明记得,自己踏入厢房时,看到的就是萧珩——他坐在桌边,脸色潮红,显然是药效发作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了......"她突然冷笑出声,"那香气......" 当时她只当那是萧珩身上散发出来的,再加上志在必得的兴奋,竟没察觉异样。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另一种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 柯锦姝浑身发抖,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始至终,这都是萧珩设的局。他早就看穿了她的谋划,故意在房中等着她自投罗网! "萧珩......"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淬着毒,"你怎么能......" 她哪点不如那个沈知楠?论家世,柯家在北境根基深厚;论才貌,她柯锦姝也是名动边关的美人;论手腕,她能把柯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萧珩却用最狠毒的手段,让她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再无可能与他有任何牵扯! 老太君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心中一颤:"姝儿,此事......" "祖母不必说了。"柯锦姝突然平静下来,只是那平静下藏着滔天的恨意,"孙女自有打算。" 老太君长叹一口气,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晋王殿下让你去见他……显然是不打算揭过此事。你……" 柯锦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我已经这样了,他还不肯罢休?!"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手指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白。 老太君沉默片刻,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一套素净的衣裙,动作缓慢地为她穿上。枯瘦的手指系着衣带,声音压得极低:"姝儿,或许这就是命。一会儿见了晋王,你认个错,先保全自己再说。至于后面的事……"她顿了顿,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来日方长。" 柯锦姝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锦被在她手中被攥得皱皱巴巴,仿佛是她此刻扭曲的心绪。 "听到了吗?"老太君加重了语气。 半晌,柯锦姝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嗯。" 老太君为她整理好最后一根发簪,铜镜中的女子面容苍白,却依然很美。只是那双眼睛,再没了往日的骄傲,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怨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寒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柯锦姝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厢房门口的那一幕——萧珩冷漠无视的眼神,沈知楠在他怀里的模样,还有那些宾客讥讽的目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第219章 被尘封的往事 柯锦姝浑身发抖,被废去武功的身体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此刻对方眼中闪烁的,是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般兴奋的光。 老太君终于找回声音,嘶哑着喊道:"晋王!老身愿以柯家半数家产——" "老太君。"萧珩头也不回地打断,指尖正轻轻拂去沈知楠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您觉得本王缺银子?" 柯锦然已经俯身蹲在地上,手轻轻覆上柯锦姝的腹部,动作看似温柔,指节却死死扣在柯锦姝被废的丹田处。听着地上人痛苦的抽气声,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当年你把我母亲送给别人时,可想过今日?" 柏斩云突然吹了个口哨:"哟,还有旧怨?" 萧珩看着男子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柯锦然,人既给你,你最好让本王满意。" "晋王殿下放心。"柯锦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柯家从今往后自当焕然一新,至于我的好妹妹,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 柯老太君和柯锦姝同时一僵。 柯锦姝顾不得丹田碎裂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死死盯着萧珩:"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珩连眼风都未扫向她,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沈知楠的手,仿佛眼前这场闹剧还不如妻子的手值得关注。 倒是柯锦然好心地低头,在她耳边轻笑:"我的好妹妹,你不会以为...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资格做家主吧?" "我没资格,你就有资格了?"柯锦姝声音嘶哑,眼中满是厌恶。 柯锦然突然大笑起来。他掐着柯锦姝的下巴逼她看向祠堂方向——那里是他的母亲,到死都没能进去的地方。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接手你所在意的一切。"他贴着柯锦姝惨白的耳垂,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亲手把我母亲供上主位!" “你休想!!”柯锦姝浑身剧颤,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我的好妹妹,兄长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他冰凉的手指抚过她染血的唇,"从今往后,你会看到你所在意的人是怎么在你面前痛苦挣扎,而你却无能为力。" 说着,他抬眼看向一旁面如死灰的老太君,笑容里带着刻骨的恶意:"老太君,您说...您的好孙女如今委身于我,我该给个什么名分才好?" 不等老太君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她婚前失贞,可做不了正妻——" "畜生!"老太君再也按捺不住,颤抖着扑上来,却被柯锦然一脚踹翻在地。 凤头杖哐当滚落,老太君蜷缩在地上,像只干瘪的虾米。 柯锦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比冰雪还要冷:"老太婆,你最好安分些。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已经用行动代替,他靴底缓缓碾上柯锦姝的腹部——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庭院,柯锦姝弓起身子,十指在青石板上抓出数道血痕。她丹田已废,这一脚带来的不仅是肉体的剧痛,更是尊严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老太君挣扎着爬起来,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晋王殿下!求您..." "老太君。"萧珩终于正眼看她,眸中寒意让老人瞬间噤声,"您该庆幸,如今还有这身诰命在。" 老太君僵在原地,枯瘦的手指颤抖不已——是了,若非看在这诰命的份上,以她知情不报、暗中纵容柯锦姝谋算亲王的行为,萧珩岂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萧珩不再多言,牵着沈知楠起身。临行前扫了柯锦然一眼:"三日时间,处理干净。"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晋王夫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萧景慢条斯理地替楚明澜系好狐裘,也手牵着手离开了,柏斩云提着裙摆跟上。 柯锦然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老太君,突然笑道:"今年雪大,老太君这身子骨...还是少出门为妙。"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老太君闻言,一口鲜血喷在青石地面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柯锦然看都没再看一眼,转身在柯锦姝身旁蹲下,啧啧两声:“还真是无情呢,亏得那老太婆那么疼你,她这般模样,你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柯锦姝冷笑一声,染血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不过是借着晋王的势,小人得志罢了。" 柯锦然眼神骤然森冷,一把扯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仰头:"我借的是晋王的势,你呢?"他俯身逼近,呼吸喷在她惨白的脸上,"还记得当年借的谁的势吗?" 发根传来的剧痛让柯锦姝微微蹙眉,却仍不甘示弱地回瞪:"那只能说明你无能,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她突然恶意地笑起来,"不,说错了,你根本没有母亲,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 厅内的烛火猛地一晃。 柯锦然面无表情地掐住她的下巴:"我是个野种,可方才是谁在我这个野种身下承欢?" "不过是被畜生咬了一口罢了。"柯锦姝啐出一口血沫。 "是吗?"柯锦然突然松开手,缓缓站起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既然妹妹这么喜欢送人去别人床榻,想来自己也不会介意吧?" 柯锦姝瞳孔骤缩。 "不知道你麾下那些将士..."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会不会喜欢这份大礼?"垂眸看着柯锦姝惨白的脸,"用你换他们的支持,你说...值不值?" "你敢!"柯锦姝终于崩溃尖叫,挣扎着要去抓他的衣摆,"我是柯家嫡女!你——" "嫡女?"柯锦然一脚踩住她的手指,听着骨骼碎裂的轻响,"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他转身对门外侍卫吩咐:"去请刘参将、王校尉过来。"顿了顿,又补了句,"就说...本公子有厚礼相赠。" 柯锦姝瘫软在地,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厉色,抬手就要拔下发簪—— "想死?" 柯锦然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咔吧"一声脆响,腕骨应声而断。他眼中满是讥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会忘了当年在我母亲身上使的手段吧?" 柯锦姝瞳孔骤缩,下巴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指扣住,一个冰凉的小瓶抵在唇边。 "不......"她刚发出半个音节,整瓶药液就被尽数灌入喉中。 柯锦然像扔破布般将她甩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这药可比你当年用的烈多了。" 药效发作得极快。柯锦姝蜷缩着身子,指甲在地砖上抓出数道血痕。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药力面前不堪一击,眼中的厌恶愤怒渐渐化作迷离的春水。 "热......"她无意识地撕扯着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柯锦然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单手托腮欣赏着这一幕。昔日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此刻正像条发情的母狗般在地上扭动,口中溢出难耐的呻吟。 "当年我娘也是这般求你的吧?"他轻声道,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门外适时传来脚步声。 柯锦然起身整理衣袍,最后看了眼地上神志不清的女人:"好好享受,我亲爱的......妹妹。" 回程的马车上,萧珩脸色阴沉地盯着挤进来的三人。好在车厢还算宽敞,不至于显得拥挤,沈知楠被楚明澜和柏斩云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活像只被围观的兔子。 "你们做什么?"萧珩冷声道。 楚明澜一屁股坐到沈知楠身旁,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说说,柯锦姝和柯锦然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柏斩云也凑过来,顺手抓起小几上的瓜子:"我只知道柯锦然是捡来的,没想到还有这层恩怨。" 沈知楠疑惑地看向两人:"嫂嫂和斩云姐在北境这么多年,竟也不知道?" "我们以为他们只是寻常的家族竞争。"楚明澜抓了把杏仁塞给沈知楠,转头眼巴巴地望着萧珩,"二弟快说,柯锦然说他母亲被送人是怎么回事?" 萧珩捏了捏眉心,刚要拒绝,就见沈知楠也满眼好奇的看着他。 "......"晋王殿下无奈,伸手把对面的小妻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避开那两个八卦的女人:"数年前,柯锦姝的父亲战死,家族内斗。" 他伸手接过沈知楠手里的杏仁,托在掌中方便小妻子拿着吃:"柯锦姝为夺家主位,将守寡的夏氏——也就是柯锦然的养母,送给了当时的北境督军,以获得他的支持。" 柏斩云手中的瓜子停在了嘴边:"那个好色成性的李督军?" 萧珩点头:"第二日,夏氏就自尽了。" 楚明澜吐出瓜子皮:"那柯锦然当时......" 萧景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忘了?他那时也在军中任职。" 柏斩云猛地一拍茶几:"原来如此!难怪他当年出任务回来,突然当众斩杀李督军!"她转头看向萧珩,"是因为这个?" 萧珩微微颔首,"这事传出去太难听,最后几家联手把事情压了下来。" 沈知楠突然想起柯锦然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所以老太君用家主之位......" "换他闭嘴。"萧珩握住妻子微凉的手,"柯锦姝本该以军法处置,老太君以全族军功作保,又许他养子身份参与家主之争。" 萧景接过话头,语气有些惋惜:"但他当众斩杀上官,即便事出有因,也断送了自己的军途。" 车厢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 柏斩云突然嗤笑一声:"这柯家自从那几位将军战死后,真是越来越龌龊了,尽钻营些后宅里的腌臜门道。" 楚明澜忽然笑起来:"说起来,二弟找上柯锦然是......" 萧珩垂眸剥着瓜子,将雪白的仁儿放进沈知楠掌心:"柯家也就柯锦然还像那么回事。" "说的也是。"萧景接过楚明澜递来的茶,闻言微微颔首,"当年柯老将军攒下的基业,就这般毁了倒是可惜。"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坐稳这个位置了。" 车窗外,雪簌簌落下。今日这场复仇从不是结束—— 第220章 不死不休 马车碾过积雪的官道,柏斩云在岔路口利落地跃下车辕,橙红衣袂在雪地里划出一道亮色。不多时,萧景也携楚明澜换了自家马车,临行前太子妃还扒着车窗冲沈知楠眨眼:"改日去找你玩!" 车厢终于清静下来,沈知楠窝在萧珩怀里,指尖绕着他腰间玉佩的流苏玩。萧珩低头瞧她,伸手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怎么了?方才吓着楠儿了?" 沈知楠摇摇头,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只是在想......当年事发时,柯锦姝也不过是个少女,怎么就......"她声音渐低,没能说下去。 萧珩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松香气:"不是所有小姑娘都像楠儿这般心软。"他指尖卷着她一缕青丝,"她若是个良善的,也不可能十几岁就敢给长辈下药,后又接管柯家。" 车窗外,雪越下越大。沈知楠望着远处隐约的灯火,轻叹一声:"这么一比,柯锦然倒比她强些,至少一直记着他的母亲......" 府中的青石小径上,左棠棠一边蹦跳着一边往嘴里塞糕点,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木头,这糕点哪买的?怪好吃的,下次还要!" 束风抱着剑走在一旁,闻言耿直答道:"在柯府那个梅花园子顺的。" "噗——"左棠棠嘴里的半块糕点直接喷了出来。她猛地刹住脚步,叉腰怒瞪:"那个坏女人园子里的东西你也敢拿?!谁知道她有没有在糕点里下药!我要是中了药怎么办?!" 束风一脸淡定:"我也吃了,没事。" 见小姑娘还是气鼓鼓的,他又认真的安慰了一句:"若你真中了药,我也和江寻一样躺那给你睡,过后绝不说难听话。"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左棠棠:"......" 她瞪圆了眼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真是谢谢你啊!" 束风点点头,一本正经:"不客气。反正都要成亲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谁要跟你成亲了!"左棠棠气得跺脚,扭头就走,"跟你的剑过去吧!" 束风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背影,困惑地皱了皱眉——又说错话了? 他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也没有想明白。 ——算了,一会等萧兄回来问问,他比较有经验。 思及此,他脚步一转,转身往暖阁方向而去,准备去那边蹲人 所以当萧珩抱着沈知楠刚走到暖阁门口时,就看见束风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沈知楠顿时小脸一红,慌忙从萧珩怀里跳下来,丢下一句"你们聊"就提着裙摆小跑回了清晖园。 晋王殿下咬了咬牙,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束风一板一眼地把刚才的经过复述了一遍,末了还困惑地补充:"棠棠为何生气?" 萧珩听完眼角直抽:"就这?" 束风认真点头。 萧珩深吸一口气,重重拍了拍束风的肩膀,他语重心长:"束风,记住——以后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多做事就行。"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明白,转身就朝清晖园方向追自家小妻子去了。 束风站在原地,抱着剑陷入沉思:"多做事......是指多拿些糕点给棠棠的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棠棠刚才确实夸那糕点好吃。既然言语上说不好,那就用实际行动表示——多给她拿些爱吃的点心,总不会错。 打定主意后,束风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朝着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反正柯锦然现在已经是柯府的新主人,拿他几盒糕点,应该不算偷吧? 柯府·梅园 柯锦然正坐在亭中煮茶,忽觉一阵寒风掠过。他抬头一看,只见束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个空食盒。 "......"柯锦然挑眉,"你这是?" 束风言简意赅:"糕点。" 柯锦然:"......" 片刻后,束风拎着满满一食盒新出炉的各色糕点离开,留下柯锦然一人坐在亭中有些无语。 他望着束风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刚收回视线,忽听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两名身着铠甲的将领从房中走出,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见到柯锦然,两人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公子,这......"其中一人搓着手,欲言又止。 柯锦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两位辛苦,回去歇着吧。" 待二人走远,他抬步迈进房间。浓重的麝香味扑面而来,混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床榻上,柯锦姝衣衫凌乱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听到脚步声,她眼珠机械地转动,在看到柯锦然的瞬间迸发出滔天恨意。 "我的好妹妹,感觉如何?"柯锦然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柯锦然!"柯锦姝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柯锦然低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当年的我,也如你现在这般绝望。"他指尖用力,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指痕,"可惜你没能杀我,所以现在——" 他猛地松开手:"该轮到你尝尝这滋味了,但我不会让你再有翻身的机会,我会彻底将你按在泥泞里,永不得翻身。" 柯锦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丹田被废而无力瘫软。她死死盯着柯锦然,眼中的怨毒如有实质:"你不得好死......" 柯锦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我不得好死?"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锋利如刀,"放心,在我死之前——"他俯身逼近,一把掐住柯锦姝的脖颈,"一定会让你为当年所做的一切后悔。" 柯锦姝被迫仰头,呼吸渐渐困难,却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做...梦..." "做梦?"柯锦然松开手,看着她像破布娃娃般跌回床榻,"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我会让你活着,活得比狗都不如。"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刻有她名字的木牌挂在床头,木牌的流苏轻轻拂过柯锦姝的脸:"每天睁眼,你都会看到它。"指尖划过她凹陷的锁骨,"就像我这些年,每晚闭眼都会见到母亲悬在房梁上的样子。" 柯锦姝浑身发抖,不是因恐惧,而是滔天的恨意,他竟把她当做挂牌的妓子:"你......" "嘘。"柯锦然用染血的指尖按住她的唇,"省点力气。"他直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明日继续。" 转身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床柱剧烈的摇晃声。柯锦然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将那歇斯底里的诅咒隔绝在屋内。 王府廊道上 左棠棠正坐在廊下生闷气,忽然一个食盒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膝上。她抬头一看,束风已经退到三步开外,板着脸道:"都是你的。" 食盒一打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各式精致的糕点摆放得整整齐齐。左棠棠刚要伸手去拿,突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束风:"这不会又是从柯府......" 束风诚实点头:"嗯。" 左棠棠:"......" 她气呼呼地盖上食盒:"我才不吃那个坏女人家的东西!" 束风皱眉思索片刻,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食盒和人都抱了起来:"那去醉仙楼。" "喂!放我下来!"左棠棠挣扎着捶他肩膀,"谁准你抱我的!" 束风稳稳抱着人往外走:"萧兄说,要多做事。" 一阵寒风卷着梅香掠过,左棠棠突然抓住他衣襟:"你又去问别人了?"她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束风脚步一顿,诚实地回答:"嗯。" "......"左棠棠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你就不能自己想吗?!" 束风认真思索片刻:"我想了。" "然后呢?" "觉得别人说得对。" 左棠棠彻底无语,把脸埋在他肩头闷声道:"束风,你真是......" "嗯?" "......算了,去醉仙楼吧。"她自暴自弃地嘟囔,"我要吃水晶虾饺、芙蓉糕、蜜汁火腿......" 束风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好。" 月光下,灰衣剑客抱着绿衣的少女穿过长廊,背影滑稽又和谐。 清晖园内,烛火轻摇。沈知楠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托腮望着跳动的烛光出神。萧珩从净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 他缓步走到沈知楠身旁,嗓音低沉:"在想什么?" 沈知楠回过神来,见他长发湿漉漉的,连忙拉着他坐到绣凳上。她取过一旁的帕巾,站在他身后轻柔地为他绞发:"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 萧珩从铜镜中看着小妻子忙碌的模样,唇角微扬:"无聊?" "嗯。"沈知楠皱了皱鼻子,手上动作不停,"这里太冷了,连消遣都只能在室内。"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忽然转身仰头看她:"不如我们看话本子?" "话本子?"沈知楠一愣,随即瞥见他眼底的促狭,顿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脸颊一热,一把将帕巾砸进他怀里:"不看!" 说完,她绷着小脸走到床榻边坐下,冷哼一声:"我宁愿睡觉。"话音未落,便掀开锦被钻了进去,背对着他,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 萧珩哑然失笑,也不擦头发了,内力运转间,发丝上的水汽瞬间蒸干。他起身走到床榻边,掀开锦被一角,不由分说地将人捞进怀里。 "你——"沈知楠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不是要睡觉吗?"萧珩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为夫陪你。" 沈知楠一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你就是这么睡觉的?" 萧珩却不理会小妻子的抗议,鼻尖蹭过她纤细的颈线:"楠儿好香啊,用的什么熏香?" "哪有什么香......"沈知楠推了推在颈边嗅个不停的男人,耳尖泛红。 萧珩闻言抬头,烛火映得他眸色深深:"没有香啊。"他故意又凑近轻嗅,"那就是楠儿的体香了,真好闻。" 赤裸裸的调情让沈知楠瞬间红了脸,连脖颈都染上淡淡的粉色。她羞恼地去捂他的嘴:"你......" 指尖却被某人顺势含住。 "唔!"沈知楠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萧珩扣住手腕按在枕边。 "为夫想了想......"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已经灵活地解开了她的衣带,"既然楠儿觉得无聊,不如同为夫研习些新乐趣?" 沈知楠刚要反驳,唇就被封住。帐外烛火轻晃,将交叠的身影投在纱帐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第221章 助攻上线 柏府书房内,柏斩云正单手托腮发呆,连柏斩域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未察觉。 "想大姐夫了?"少年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柏斩云猛地回神,待反应过来弟弟说了什么,柳眉一竖:"皮又痒了是不是?" 柏斩域撇撇嘴,大咧咧地在她对面坐下:"胆小鬼,明明就是喜欢大姐夫,还在这装。"他冷哼一声,"你再这样婆婆妈妈的,大姐夫可就要被抢走了。" "什么被人抢走了?"柏斩云一愣。 "大姐夫啊!"柏斩域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姐你也太怂了,我好不容易有个看得顺眼的姐夫,你也不知道看紧点。" 柏斩云在弟弟连珠炮似的话语中抓住重点:"谁抢他了?" 柏斩域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我方才从军营回来,听见苏家三小姐在打听大姐夫......哎?姐你去哪?" 话音未落,柏斩云已经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连佩剑都忘了拿。 柏斩域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优哉游哉地端起茶杯:"啧,还说不想大姐夫。" 忽然他眼珠一转,起身往父亲的院子而去。 柏敛舟正批阅军报,忽见书房门口探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他笑骂一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不滚进来!" 柏斩域嘿嘿笑着溜进来,狗腿地绕到父亲身后捏肩捶背:"父亲,您觉得大姐夫人怎么样?" "大姐夫?"柏敛舟手中朱笔一顿,"哪个?" "沈大哥啊!"柏斩域歪着头,一脸"您怎么这都猜不到"的表情。 柏敛舟诧异得连军报都放下了:"沈知宴?" "嗯嗯!"柏斩域猛点头。 柏敛舟有些不敢相信:“沈知宴和你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柏斩域把近日所见如数家珍道来——阿姐亲手给沈知宴缝披风啦,三天两头往沈知宴军帐跑啦,方才听说苏家三小姐打听沈知宴,连佩剑都忘了拿就冲出去啦...... 柏敛舟越听越震惊。他那个能徒手撂倒几个汉子的女儿,竟会对文质彬彬的沈知宴...... "父亲,"柏斩域凑近,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沈大哥人特别好!要是他当姐夫,我举双手赞成!" 柏敛舟看着儿子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由失笑。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下来——他们姐弟自幼丧母,域儿还好,阿云从小跟着自己在军营摸爬滚打,养成了这副比男子还彪悍的性子。从前他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女儿年过双十仍无人敢提亲,他才惊觉自己误了女儿终身。 "父亲?"柏斩域见父亲出神,小声唤道。 柏敛舟回神,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虎目微敛:"你姐的事先别声张,为父最近观察一二再说......" 柏斩域肩膀一垮,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忽然又紧张地拽住父亲衣袖,"不过您可别把沈大哥吓跑了!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 "啪!" 柏敛舟一个爆栗敲在儿子脑门上:"臭小子,这会儿倒知道心疼你姐了?" "哎哟!"柏斩域捂着额头嘟囔,"怎么说也是我亲姐......"少年眼睛滴溜溜一转,凑近低声道,"父亲您不知道,军营里那些莽夫背地里都管姐叫''母夜叉'',现在她好不容易瞧上个男人,咱们得帮她把人弄到手啊!" 说着又忧心忡忡地托腮:"可我看姐怂得很,可别给别人把人抢走了!" 柏敛舟听着儿子老气横秋的嘀咕,哭笑不得:"你个小子,操的心倒比媒婆还多。"他拎起儿子后领往门外丢,"滚去练枪,再敢偷看话本子,老子连你带书一起扔演武场喂狼!" 柏斩域在空中灵活翻身,落地时还不忘做个鬼脸:"父亲别忘了啊!沈大哥这样的姐夫可不好找!" 待儿子跑远,柏敛舟望着窗外积雪,忽的想起那个温和有礼的年轻人,初见时便是不骄不躁沉稳内敛的模样,文治武功都不差,可谓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更难得的是,他看向阿云时,眼里没有那些世家子弟惯有的畏惧或轻蔑,反倒藏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就是不知...他在京中可否有婚配或心仪之人,若有,哪怕女儿将来恨他,他也断不能同意女儿再同他来往。 思及此,他的眉不由的蹙了起来,看来明日要去一趟军营了。 柏斩云策马疾驰在官道上,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焦灼。枣红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飞间,将道旁积雪溅起三尺高。 "驾!" 她扬鞭又催快几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直到军营辕门近在眼前,她才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溅起的雪粒扑了守门士兵满头满脸。 "沈节度使呢?"她翻身下马,声音比北风还急。 士兵被问得一愣:"沈、沈大人带兵去黑水河拉练了,明日才回......" 柏斩云握缰绳的手一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胡乱点点头便往自己营帐走去。 帐帘"啪"地甩上,她把自己重重扔进床榻。牛皮褥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她此刻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 "我这是做什么......"她盯着帐顶斑驳的痕迹喃喃自语。 帐外传来操练的呼喝声,还有谁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这些平日最令她安心的声响,此刻却像无数小虫子往耳朵里钻,吵得人心烦意乱。 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狠狠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冷静点柏斩云!"指尖触及的温度让她更恼,"不就是有人打听沈知宴吗?关你什么事!" 可脑海里却浮现出苏家三小姐那张脸——那姑娘说话时总爱笑,看人时眼波像掺了蜜,上次还说什么"最仰慕文武双全的公子"...... "啧!"她猛地扯过被子蒙住头,却盖不住心头那股酸意。 次日清晨,沈知宴刚踏进营地,守卫便急匆匆跑来:"沈大人,柏将军找您!" 沈知宴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示意。他先回帐中换了身干净衣袍,这才往主帅军帐行去。 "将军。"沈知宴在帐外整了整衣冠,恭敬行礼。 "进来。" 掀帘入内,只见柏敛舟独自端坐在案后,手中军报半卷,目光却直直落在他身上。沈知宴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竟连个副将都不在? "坐。"柏敛舟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沈知宴依言落座,腰背挺得笔直。帐内炭火噼啪,茶香袅袅,他垂眸静静等着柏敛舟的下文,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柏敛舟有要说话的意思,却能清晰感受到上方投来的灼灼视线,看的沈知宴有些发毛,他抬眼看向柏敛舟,两人视线不出意外的对上了。 "咳。" 终于,柏敛舟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移开目光。 沈知宴试探道:"将军可是有任务要交代?" "没有。" "那是粮草调度出了问题?" "也不是。" 沈知宴这下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抬眼望去,正撞上柏敛舟欲言又止的眼神。 "沈公子......"老将军突然压低声音,"可有婚约在身?" "......"沈知宴一时语塞,这话题是不是有些偏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暂无。" 柏敛舟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那可有心仪之人?" 帐内空气陡然凝滞,这次沈知宴顿了顿,抬眸看了柏敛舟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轻声询问:"将军这是......?" "啊?哦!"柏敛舟猛地坐直,粗粝的大手搓了搓膝盖,"这不是看沈公子年少有为,本将一时好奇,呵呵,好奇!" 正当帐内气氛微妙之际,帐帘突然被人一把掀起。寒风卷着碎雪灌进来,柏斩云红扑扑的脸出现在门口,发梢还挂着些雪粒。 帐内两人齐刷刷看向她。 "那个......"柏斩云僵在原地,目光在父亲和沈知宴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硬着头皮道,"沈大人,我找你有些事。" 她朝上首的父亲使了个眼色,眉梢眼角都写着:还有事吗?没事人我可就带走了! 柏敛舟嘴角抽了抽,抬手抹了把脸,无奈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帐帘落下的瞬间,这位老父亲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丫头连句解释都没有,眼里就只剩那个小子了?他瞪着案上摊开的军报,忽然觉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变成了"女大不中留"。 帐外 柏斩云拽着沈知宴的袖子一路疾行,沈知宴看着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看着她急吼吼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也没有挣扎,任由她拖着自己穿过大半个军营。 直到进了沈知宴的营帐,柏斩云才猛然回神——自己竟就这样拽着他走了一路!她触电般缩回手,耳根发烫:"呵呵,一时着急忘了......" 沈知宴眼底笑意更深,指了指案几旁的坐垫:"无妨。"他从容地走到主位坐下,斟了杯热茶推过去,"什么事这么着急?" 柏斩云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汤,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听说苏家三小姐打听他的消息,就慌得连剑都忘了拿,一路狂奔过来吧? "我......"她急中生智,"是想问黑水河拉练的情况!" 沈知宴眉梢微挑:"哦?"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那为何不问同去的王参将?" "因为......"柏斩云绞尽脑汁,"因为你记录得最详细!"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茶香袅袅。沈知宴忽然倾身向前:"柏姑娘。" "嗯?" "你撒谎的时候......"他指尖隔空点了点她的耳垂,"这里会红。" 第222章 名分既定 柏斩云猛地捂住耳朵。“方才——”沈知宴支着下巴,故意拖长了声调,“将军问我,可有心仪之人。” 柏斩云指尖一颤,她别过脸去,喉咙发紧:“你……你怎么回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深闺里拈酸吃醋的小娘子,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飒爽? 沈知宴眸中笑意更深:"还没来得及回答,你就来了。" 帐内一时寂静。 这暧昧的气氛让柏斩云如坐针毡。她猛地站起身:"呵呵,那个,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先走......"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她抬头,发现沈知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不是有急事找我吗?你还没说什么事。"嗓音里还带着些蛊惑。 柏斩云一时语塞。方才不过是随口扯的借口,这会儿哪编得出来?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失序,只能干笑:"呵呵,我刚记错了,我......" 沈知宴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一步步逼近:"是吗?" 柏斩云被他迫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帐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润眉眼,那股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突然窜上来——这人自己招蜂引蝶,倒在她面前强势起来了? "砰!" 她猛地发力,一把将沈知宴推倒在坐垫上。右脚踩上矮几,俯身逼近:"听说苏家小姐在打听你?" 沈知宴后背抵着矮几,从容不迫地仰视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打听你做什么?"柏斩云眯起眼,一把攥住他的衣襟。 沈知宴目光扫过她攥紧自己衣襟的手,又缓缓上移,落在她那张微怒却又通红的脸颊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大约是打听我可有心仪之人吧。" 柏斩云胸口那股郁气再也压不住,索性豁出去了,一直憋着实在难受,不是她的作风,一想通她也不再扭捏,直接问:"那你有没有?" 沈知宴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有。" 这一个字砸得柏斩云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是...是谁?" 沈知宴却只是深深望着她,眸中似有星河倾落。帐外风雪簌簌,衬得帐内愈发寂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柏斩云被他盯得心慌,眼神闪躲了一瞬,强撑着嘴硬道:“不、不说算了!”说罢,她松开他的衣襟,放下踩在案几上的脚,作势就要起身。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腰肢,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跌进沈知宴怀里。淡淡的冷竹香笼罩过来,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是谁......你不知道吗?" 灼热的气息拂过颈侧,激起一阵战栗。柏斩云强撑着别过头:"你心仪谁,我怎么会知道。" 下巴突然被修长的手指捏住,沈知宴迫使她转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字一句道:"我心仪之人是你,柏斩云!!" 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在耳畔。柏斩云瞳孔骤缩,还未回神,唇上便落下温软的触感—— "唔!" 帐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柏斩域的惊呼:"我的亲娘哎!" 帐内骤然一静。 柏斩云猛地推开沈知宴,踉跄着起身后退两步,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唇瓣,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她瞪圆了眼睛,嗓音发颤:“你……你……” 沈知宴从容起身,掸了掸衣袖,挑眉看她:“怎么,柏姑娘打算亲完不认账?” “谁亲你了!”柏斩云耳尖烧得通红,羞恼交加,“明明是你——” 沈知宴慢条斯理的走到桌案后坐下:“我怎么?”他抬眼看着满脸通红的女人:“我只知道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柏斩云顿时一阵无语:“你.....” 话音未落,帐帘突然被掀开一角,探进来一颗小脑袋。柏斩域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插嘴:“会的会的!大姐夫放心,我姐一定负责!” “臭小子!”柏斩云抄起案几上的兵书就砸了过去,“我看你是找打!” 柏斩域敏捷地缩回脑袋,兵书“啪”地砸在帐帘上。少年清亮的笑声渐行渐远:“我这就去告诉父亲——” “你给我站住!”柏斩云气得抬脚就要追,却被沈知宴一把扣住手腕。 他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挣脱不得。他垂眸看着她,眼底似有星火燎原:“你负不负责?” 柏斩云呼吸一滞。 这男人……哪有这般直白逼问的! 四目相对,他灼灼的望着她。让她躲无可躲,柏斩云心一横,闭着眼喊出声:“负责!我负责!” 沈知宴低笑一声,手上忽然用力,将她拽到自己腿上坐下。柏斩云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 “你……你做什么!”她手忙脚乱地撑住他肩膀,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颈侧跳动的脉搏,顿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沈知宴却恍若未觉,抬手将她散落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明日去见你父亲。” “啊?”柏斩云猛地抬头,连害羞都忘了,这么快的吗?就...直接见父母了? 沈知宴看着她有些呆滞的模样,唇角微勾,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 "本来打算慢慢来的,但——"他顿了顿,直到怀里的人抬眸望向他,才继续道,"团宝周岁,我要回京了。" 柏斩云眸光一暗,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 沈知宴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想带你一起回去。" "带我一起?"柏斩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嗯。"他微微颔首,眸光沉沉地看着她,"愿意和我回京吗?" 柏斩云眼神游移,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从小就在北境,这里是她的战场,是她的家。京城——那个繁华却陌生的地方,她从未想过要长久停留。 "我不知道..."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犹豫。 沈知宴低低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慢慢想。不过..."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已经答应对我负责的事,不能反悔了。" 柏斩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耳根发烫,但听到他话中的调侃,那股熟悉的飒爽劲儿又回来了。她冷哼一声,抬眸瞪他:"哼,我柏斩云向来说话算数,答应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沈知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笑声低沉悦耳,震得柏斩云心跳加速。 "好,"他止住笑,眼中却仍盛满笑意,"那今晚你带柏将军回城,我明日登门拜访。" 柏斩云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忽然出声:"沈知宴!" "嗯?" "你不嫌弃我粗鲁吗?只会舞刀弄枪......"柏斩云咬了咬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沈知宴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眼中漾着温润的笑意:"这个时候才问这些,是不是晚了些?" 柏斩云抬眸瞪他,却见他眸底藏着几分揶揄:"我以为,这一路上我们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他忽然倾身向前,嗓音低柔,"阿云现在才想起问这个,怕是来不及了——你粗鲁的样子,我全都见过了。" "阿云"二字像一滴蜜糖坠入心湖,柏斩云耳尖一烫,正晕乎乎地找不着北,却被他后半句话猛地惊醒。 "好你个沈知宴!"她勃然大怒,一拳捶在他胸口,"敢笑话我?" "咳——"沈知宴闷哼一声,眼见柏斩云第二拳就要落下,他赶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我错了,"他抬眸时眼底水光潋滟,苍白着脸讨饶,"不该笑话你。求大人手下留情......"他虚弱地喘了口气,"你这拳头再来几下,我怕是真要内伤了。" 柏斩云一怔,讪讪地收回手:"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可看着他蹙眉忍痛的模样,又忍不住凑近,"你没事吧?" 沈知宴摇摇头,却故意咳了两声。 "给我看看!"柏斩云急了,伸手就去扒他的衣领,"你这人,也不知道挡着点......" 沈知宴见她紧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欲开口,胸口却骤然一凉—— 柏斩云已经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他胸膛上轻按着,眉头紧蹙:"伤哪儿了?是不是这?......" 那微糙的触感划过肌肤,沈知宴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还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 "姐!我带着爹来——" 帐帘猛地被掀开,柏斩域清亮的嗓音戛然而止。 少年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望着桌案后的场景—— 他的姐姐正坐在沈知宴腿上,一手扒着人家衣襟,一手按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而被"欺凌"的大姐夫衣衫半解,活像被山匪强抢的良家公子。 "......" 死一般的寂静在帐内蔓延。 柏敛舟站在儿子身后,握着帐帘的手僵在半空。老父亲虎目圆睁,目光在女儿通红的脸和沈知宴敞开的衣襟间来回扫视,最终重重咳嗽一声:"咳!" 柏斩云像被烙铁烫到般从沈知宴身上弹起来,一个箭步蹿到帐角,捂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她耳根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沈知宴迅速拢好衣襟站起身,难得露出一丝窘迫:"柏将军。"他拱手一礼,胸口处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指尖的余温。 柏斩域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眼睛亮得吓人:"大姐夫!你们这是......" 沈知宴轻咳一声,神色镇定地解释:"受了点伤,柏都尉在替我检查伤势。" 少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哦~原来如此。" 这一声"哦"千回百转,尾音拖得老长,听得柏斩云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柏敛舟的表情此刻也是一言难尽。他素来知道自家女儿行事彪悍,可这青天白日的就扒人家衣服,实在是……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僵着脸站在原地。 第223章 某王的新手段 沈知宴适时打破沉默:"柏将军请坐。" 柏敛舟这才回过神来,板着脸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活像在审问犯人。 柏斩域捂着嘴,贼兮兮地凑到柏斩云身边,压低声音道:"姐,你这''检查伤势''的方式,可真特别啊……" 柏斩云从指缝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噗嗤——"柏斩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柏敛舟直接瞪了过去,少年这才缩了缩脖子,强忍住笑意。 沈知宴唇角微扬,随即收敛神色,转向柏敛舟:"柏将军,不知过来所为何事?" 柏敛舟的目光在女儿和沈知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知沈公子与阿云……" 沈知宴不等他说完,已然起身。他抬手整了整衣冠,对着柏敛舟郑重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沈某心仪柏姑娘,想聘柏姑娘为妻。往后只她一人,相伴白首。望将军成全。" 帐内霎时一静。 柏敛舟望着眼前礼数周全的年轻人,又瞥向一旁满脸通红却掩不住眼中欢喜的女儿,心中暗叹——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阿云从小没有母亲,性子直率,往后恐怕撑不起你们相府的门面……"柏敛舟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沈知宴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的嗓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相府从来不需要撑门面。"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柏斩云,"将军应该知道,家母并非世家女子。沈家从不计较这些。" 柏敛舟自然知晓丞相夫人是医女出身的事,但仍不放心:"沈公子如何能保证?" 沈知宴神色未变,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小印,双手奉至柏敛舟面前:"不知沈某以家主的身份承诺,可否让将军安心?" 柏敛舟瞳孔微缩。 那枚小印印纽雕着古朴的螭纹,底部"沈氏家主"四个篆字清晰可见——竟当真是丞相府的家主印! "你……"柏敛舟难得露出惊诧之色,"丞相府竟由你接任家主?" 沈知宴颔首,他目光坦荡,"今日沈某以此印为证,求娶柏姑娘,此生绝不辜负。" 柏斩云在一旁听得怔住。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柏敛舟沉默良久:"好!冲你这句话,我信你一回!" 在一旁的柏斩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老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父亲!您就这么同意了?刚才来时您....." "臭小子!"柏敛舟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凑到儿子耳边轻声道,"你姐都把人家衣服扒了,不同意说得过去?" "父亲!"柏斩云羞愤交加,气的脸也不悟了,抄起兵书就要砸过去。 沈知宴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腕,温声道:"阿云,冷静。" "我还没同意你这样叫!"柏斩云瞪着眼睛。 沈知宴笑得如沐春风,"既然将军已经同意,这个称呼应当不算逾矩。" 柏敛舟看着女儿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感慨——那个曾经提着木剑追着军营将士满场跑的小丫头,如今竟也有了心上人。 沈知宴微微躬身,仪态端方:"知宴明日去将军府上拜访,不知可方便?" 柏敛舟挑眉。方才那番谈话,其实已经算是默许了,可这年轻人仍要郑重登门,礼数倒是周全得很。他朗声一笑:"自然是方便的。"转头看了眼还在神游的女儿,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柏斩域立刻会意,伸手戳了戳姐姐的胳膊:"回魂啦!" "啊?"柏斩云猛地回神,一脸茫然。 柏敛舟无奈摇头:"走了。" "去哪?"她下意识问道。 柏斩域噗嗤一笑:"大姐夫明天要来咱们府上,当然是回府准备啊!"他故意把"大姐夫"三个字咬得极重,惹得柏斩云耳根发烫。 她转头看向沈知宴,却见他眉眼含笑,温和道:"阿云先回去吧,我明日去找你。"那声"阿云"叫得自然又亲昵,仿佛早已在心底念过千百遍。 柏敛舟实在看不下去女儿这副傻愣愣的模样,一把提起儿子的后衣领往外拖:"磨蹭什么!走了!" "父亲!我自己能走!"柏斩域挣扎着,还不忘回头冲柏斩云挤眼睛,"姐!我们在营地门口等你——" 帐帘落下,将少年的调侃声隔绝在外。 帐内忽然安静下来。 柏斩云站在原地,只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父亲就这么同意了?沈知宴……真的喜欢她?要求娶她?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他衣襟时的温度。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柏都尉怕了?" 沈知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柏斩云猛地回神,一把拍开他的手:"谁怕了!" 被拍开的沈知宴也不恼,反而低笑了一声,眸中漾着促狭的笑意:"那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柏斩云抬着下巴,强装镇定,"明日你只管来便是!" "好。"他忽然凑近一步,冷竹般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明日我定准时到。"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柏斩云耳根一烫,猛地往旁边跳开:"说话就说话,凑、凑这么近干什么!" 眼见沈知宴又要逼近,她急急丢下一句:"父亲他们还等着呢!"随即一把掀开帐帘,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沈知宴站在原地,望着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太主动吓着了?看来下次得弱势些……" 他慢悠悠地坐回桌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复盘着方才的一切。 "时间太赶了些,不然……"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勾起嘴角,眸中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暮色渐沉,晋王府的花厅内烛火通明。 沈知楠正小口喝着汤,忽听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不由怔住:"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自从沈知宴去了军营,便再未回过王府,一直住在营中。今日突然回来,着实令人意外。 萧珩执筷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沈知宴身上扫过,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揶揄。 沈知宴无视妹夫的眼神,径直在沈知楠对面坐下。侍从极有眼色地添上一副碗筷,他接过,这才看向妹妹:"明日要去一趟柏将军府上。" "柏将军府?"沈知楠眨了眨眼,总觉得今日的大哥虽面色如常,眉梢眼角却透着掩不住的愉悦。她歪头思索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试探道:"大哥去柏将军府……是为了斩云姐?" 沈知宴抬眸看她一眼,也不打算瞒她,点了点头:"今日与柏将军说了求娶阿云的事,明日正式登门拜访。" "阿云?"沈知楠眼睛一亮,忍不住笑起来,"大哥这是想趁着团宝周岁,带斩云姐回京见父亲母亲?" 沈知宴唇角微扬,轻轻"嗯"了一声。 沈知楠笑意更浓,索性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眉眼弯弯:"斩云姐当我大嫂,我可是双手赞成!"她越想越开心,"父亲母亲和祖母知道了,定会高兴极了。" 沈知宴看着妹妹雀跃的模样,摇头失笑,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放到碗里:"吃饭吧。" 碗筷碰撞间,萧珩抬眸扫了沈知宴一眼。不知为何,得知这厮有了心上人后,竟看他顺眼了许多。他指尖轻叩桌面,难得主动开口:"明日可要去给你撑场面?" 沈知宴执筷的手一顿,显然没料到萧珩会这般提议。他略一沉吟,摇头道:"还是我一人去吧。你若去了,柏府上下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萧珩轻哼一声,倒也没再坚持。 这时沈知楠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身旁的丫鬟道:"去把暖阁架子上的包裹取来。" "是。"丫鬟领命退下。 沈知楠笑吟吟地看向兄长:"正好给大哥做的衣裳白日刚完工,明日可以穿着去见斩云姐。" 沈知宴闻言哭笑不得:"楠儿,你这衣服做的也太勤了些,之前做的还有呢。" "那怎么一样!"沈知楠蹙眉反驳,"你在军中不比在外,衣物磨损得快,自然要多备些。" 见妹妹又要开始絮叨,沈知宴识相地闭了嘴,低头专心用膳。 却没注意到对面萧珩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他想一件小妻子缝制的里衣都要软磨硬泡大半个月!。 这厮倒在这炫耀上了? 萧珩眸光幽幽地转向身旁的沈知楠,眼底满是控诉。偏生小妻子浑然不觉,正兴致勃勃地和沈知宴说着新衣的纹样。 "琰之?"沈知楠终于注意到丈夫的视线,疑惑地眨眨眼,"可是菜不合口味?" 萧珩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筷子醋溜白菜:"很合。" 晚膳过后,沈知宴带着那包新衣回了西苑。清晖园内烛影摇红,萧珩站在一旁,眸光幽幽地望着正在整理针线的妻子。 "楠儿,"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委屈,"为夫也想要新衣。" 沈知楠整理的手一顿,抬头便见自家夫君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失笑。她放下绣绷,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等我把团宝这件小袄做完,就给琰之做,好不好?" 萧珩却不依,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处闷声道:"楠儿明明是我的,却把为夫排在最后。"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惹得沈知楠耳根发烫。 她无奈地顺了顺他的墨发:"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不管,"萧珩在她颈间蹭了蹭,声音愈发委屈,"楠儿要补偿为夫。" 沈知楠轻叹:"琰之要什么补偿?" 萧珩忽然抬头,薄唇贴在她耳畔,嗓音低哑:"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沈知楠顿时警铃大作——这男人每次用这种语气,准没好事!可想到近日确实冷落了他,终究心软,咬牙道:"……你说。"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今晚,我们扮刁蛮夫人与娇夫可好?" "不好!"沈知楠浑身一僵,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要逃。 谁知萧珩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声音低落:"楠儿方才答应的,这会又反悔……"他收紧手臂,"每次都这样哄为夫,做衣裳怕也是如此吧?"说着竟带了几分哽咽,"是不是时日久了,楠儿厌倦为夫了?" 沈知楠急得转身解释:"不是!衣裳我当真会做……" 话未说完,萧珩已松开她,垂着头往内室走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沈知楠咬了咬唇,快步跟上拉住他的手:"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做什么这般委屈……" 萧珩偏过头不看她:"不必勉强。" "我自愿的!"沈知楠一把抱住他的腰,整张脸埋在他胸前,声如蚊蚋,"就…就扮那个……" 烛火摇曳,映得她耳垂红得滴血。自然也没看见,头顶男人眼中闪过的狡黠笑意。 第224章 柏府一叙 清晨 沈知宴身着崭新的靛青色衣袍出了门,衣襟袖口皆绣着暗纹云饰,正是沈知楠做的那件新衣。他对着铜镜整了整领口,唇角不自觉扬起—— 两家府邸相距不远,沈知宴索性步行前往。晨风拂过衣袂,带着北境特有的清冽。他步履从容,不见丝毫紧张之色。 行至柏府门前,日头才刚过辰时。沈知宴正欲让门房通报,忽听身侧一声欢快的呼喊—— "大姐夫!你可算来了!" 柏斩域从石狮后蹦出来,眼睛亮得惊人:"我都等你一早上了!" 沈知宴一怔,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才辰时……" "是我起得太早啦!"少年挠挠头,嘿嘿一笑,"知道今日大姐夫要来,我激动得睡不着!" 沈知宴失笑,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我可以进去了吗?" "哎呀!看我这脑子!"柏斩域一拍脑门,连忙侧身让路,"大姐夫请!" 穿过朱漆大门,柏斩域一路引着沈知宴往正厅走去,少年清脆的嗓音在回廊间回荡:"听说大姐夫今日要来,几个叔伯和堂哥都特意从军营赶回来了!"他歪了歪脑袋,压低声音道:"不过大姐夫别担心,叔伯们还算随和,那几个堂哥都没我姐大,见着您都得叫一声''大姐夫'',他们不敢造次的。" 沈知宴微微颔首,温声道:"好,我记下了,多谢阿域提点。" 少年摆摆手,眼睛亮晶晶的:"小事一桩!"忽然又凑近几分,"要是大姐夫能在晋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就更好了。上次王爷答应教我软剑,我可是跑够圈数了,你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教我......" 看着少年期盼的眼神,沈知宴不由失笑:"好,回去后我替你问问。不过他愿不愿意教,我可不敢保证。" "嗯嗯!"柏斩域连连点头,"大姐夫帮忙提一句就行!我要求不高的!"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正厅。沈知宴整了整衣冠,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上首坐着柏敛舟,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想来就是柏家的叔伯。 他沉稳上前,对着柏敛舟深深一揖:"见过伯父。" 柏敛舟微微颔首,指向左侧一位四十岁上下、面容刚毅的男子:"这是阿云的大伯。" "见过大伯。"沈知宴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柏敛征鹰目如电,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是阿云的三叔。"柏敛舟又指向右侧一位三十七八岁、面带笑意的男子。 "见过三叔。"沈知宴再次行礼。 柏敛辰笑容和煦:"沈公子客气了。你在军中的事迹,我们可是如雷贯耳啊。" "三叔谬赞了。"沈知宴淡然一笑,"知宴初到军营,多亏伯父指点,才没闹出笑话。" 柏敛沉和柏敛征对视一眼,这小子会来事,既展现了自己的谦逊又不动声色的拍了下未来岳父的马屁。 柏敛舟现在对沈知宴那是相当满意的,又指旁边几个站着的少年:“他们依次是阿云的二弟、三弟和四弟。” 三人齐齐上前对着沈知宴一礼:“见过沈公子。”沈知宴抱拳还礼。 柏敛舟指了指椅子:“坐,”沈知宴微微颔首,走到一旁落座。 后院厢房内,柏斩云坐在铜镜前。 她双手托腮,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脸颊,嘴里小声嘀咕:"也不知道那家伙来了没有......" 一旁梳头的丫鬟忍俊不禁:"沈公子辰时就到了,这会儿正在前厅同老爷、大爷、三爷说话呢。" "来这么早?"柏斩云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板起脸,"我才没问他!" 铜镜里映出丫鬟促狭的笑容。柏斩云柳眉一竖,作势要打:"小丫头片子,学会打趣我了?" "奴婢知错!"丫鬟笑着跳开,手中玉梳却稳稳地将最后一缕青丝绾好,"小姐看看,可还满意?" 柏斩云转头望向铜镜,不由愣住——镜中人云鬓轻挽,眉如远山,唇若点朱。少了几分沙场英气,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婉约。 她猛地站起身,绯红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脖颈:"走,去前厅看看。" 前厅内,沈知宴正与柏敛舟闲谈军中琐事,忽觉余光处人影一晃。他下意识转头,顿时怔住—— 柏斩云一袭水红色罗裙踏入厅中,云鬓轻挽,步摇微颤。往日高束的马尾散作如瀑青丝,腰间双剑换成了绣着海棠的丝绦。眉如远山含黛,唇似三月桃夭,少了几分沙场凌厉,多了一丝女儿娇俏。 沈知宴一时忘了言语。 柏斩云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得耳尖发烫,面上却强装镇定,先向几位长辈行了礼,而后大步走到沈知宴身旁,一屁股坐下。 可那道视线依旧灼灼落在她身上。 "看什么看!"她忍不住瞪他。 沈知宴唇角微扬,嗓音温润:"阿云今日,很好看。" 直白的夸赞像一把火,"轰"地烧透了柏斩云的耳根。 一旁围观的几个少年顿时炸开了锅。 "五弟!"年长的少年捅了捅柏斩域,"大姐这是害羞了?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另一个少年猛点头:"对对对!我还是头一回见大姐这副模样,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最年幼的那个托着下巴,撞了撞柏斩域的肩膀:"四哥,快说说,大姐平日里和沈公子是怎么相处的?是不是也这么......"他做了个扭捏的手势。 柏斩域还没开口,柏斩云已经"啪"地一掌拍在茶几上:"柏斩风!你的枪法要是能有你的嘴皮子一半利索,早当上先锋了!" 名叫柏斩风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看吧,对我们就这么凶......" 沈知宴低笑一声,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推到柏斩云面前:"昨日回来路过珍宝阁,觉得此物很衬你。" 柏斩云狐疑地打开盒子,顿时愣住——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展翅雄鹰,鹰目却是两颗殷红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既不失女儿家的精致,又带着武将的飒爽。 "你......"她指尖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咳咳!"柏敛舟突然重重咳嗽两声,"要送定情信物也等过了明路再说!"说着瞪了几个看热闹的儿子一眼,"还不去练武场?等着吃板子吗?" 少年们一哄而散。柏斩云握着玉簪,在父亲促狭的目光中,整张脸都红透了。 王府·清晖园内 沈知楠无力地趴在床榻上,青丝散乱,肩头还留着几道暧昧的红痕。她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儿,任由身侧的男人一勺一勺喂来温热的红枣羹。 "慢些喝。"萧珩嗓音低哑,指尖拂去她唇边沾到的汤渍。 沈知楠瞪他一眼,伸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下次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我就和你姓......" 萧珩低笑,不仅不躲,反倒凑得更近,"楠儿是不是忘了——"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嫁给我那日起,你便已冠了我的姓。" 沈知楠看着他那张脸就来气。 昨夜就是这张俊脸,顶着副"柔弱娇夫"的表情,眼尾泛红地求她"夫人怜惜",结果呢? ——那双手扣住她腰肢时力道大得惊人,逼着她摆出刁蛮姿态,还要她捏着他下巴说"娇夫侍寝不卖力就休了你"。 现在想想,分明是这厮挖好了坑等着她跳! "萧!珩!"她咬牙切齿,抓起软枕砸过去,"从今日起,你睡书房!" 萧珩轻松接住枕头,顺势将她连人带被捞进怀里:"楠儿舍得?" "怎么不舍得!"沈知楠挣扎未果,索性一口咬在他肩上。 萧珩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眉梢微垂,眼尾泛红:"楠儿当真如此狠心?" 沈知楠见他故技重施,气得一脚踹在他腿上:"你还装是吧!" "噗嗤——"萧珩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开锦被钻了进去,"楠儿当真让为夫睡书房?" 沈知楠别过脸,强撑气势:"自然!" "既如此……"萧珩低笑,薄唇蹭过她的耳垂,"楠儿白日好好补偿为夫,不然,漫漫长夜,为夫如何独自度过啊?" 沈知楠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你方才不让我穿衣,还主动喂我,是不是就等着把我喂饱了继续?" 萧珩已经埋首在她颈间,闻言闷笑起来,温热的呼吸烫得她浑身发颤:"楠儿现在才发现,有些晚了哦。" 沈知楠知道挣扎无用,索性放弃抵抗,只幽幽道:"我记得前几天,某人好像说过要带着阿团去江世子那边看看的……哼,可真是兄弟情深。琰之现在怕是连江世子家的门朝哪开都不记得了吧?" 萧珩动作不停,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昨日已经让阿团先过去了,我们不急……"他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掐,"先把正事做了再说。" "萧琰之!你——"沈知楠的怒骂还未出口,便被他以唇封缄。 窗外阳光正好,纱帐轻晃,只余一室旖旎。 第225章 剖白心迹 柏府后花园的月洞门后,四个少年的脑袋叠罗汉似的挤在一处。 最上方的柏斩极压低声音,戳了戳最底下的柏斩域:"五弟,这大姐夫什么路数啊?竟把大姐哄得五迷三道的。" 柏斩域翻了个白眼:"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姐夫这哪叫哄,分明是靠魅力!" "靠魅力?"中间的柏斩临突然插嘴,"可昨晚回来时,你不是说大姐扒了人家衣服吗?,这分明是大姐见色起意才对!" 柏斩风闻言猛点头:"没错!三哥说得对!大姐夫长得确实相当可以——"他眯起眼,远远打量着凉亭里那道清隽身影,"大姐指不定就是看上这张脸才下手的。" 柏斩临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望向远处的沈知宴,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 "可怜的大姐夫,"柏斩临摇头晃脑,"被可怕的大姐看上,也是倒霉。" 凉亭内,风拂过纱帘,掀起柏斩云鬓边一缕碎发。 沈知宴看着她微微侧开的侧脸,不由低笑:"阿云,不是说让我尽管来吗?怎么现在又不看我了?" "谁不看你了!"柏斩云猛地转过头,却在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时,耳尖一热。 沈知宴在石凳上坐下,单手支着下巴,姿态慵懒:"方才说有事同我讲,是何事?" 柏斩云抿了抿唇,在他身旁坐下:"你当真想清楚了?不后悔?" "为何要后悔?"沈知宴眉梢微挑,"能寻到阿云这般好的女子,难道不该高兴?" 柏斩云攥紧了袖口。 从昨日他在营帐中表明心意起,她心中便如同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可这甜里又掺了丝涩——他那样清朗如月的男子,出身相府,文武双全,还有个知书达理的妹妹。而她呢?自小在军中摸爬滚打,连执笔的姿势都带着握刀的力道。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性子有何不好,可面对他时,却无端生出几分怯意来。 沈知宴忽然倾身逼近。 柏斩云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指尖轻挑起下巴。 "阿云,"他望进她眼底,眸光清亮如星,"我心悦你,只因你是你,与旁的都无关。" 风忽然静了。 柏斩云望着眼前人,他眉目如画,眸中映着她有些怔忡的脸。 "我......"她喉间微哽,"我不会绣花,不懂琴棋,连梳妆都要丫鬟帮忙......" "我会。" "啊?" 沈知宴轻笑:"我三岁习字,五岁学画,十岁时绣过一幅完整的《春山图》。"他指尖拂过她鬓角,"阿云只需做自己便好,其他的,交给我。" 柏斩云怔住,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一个男子,学刺绣做什么?" "陪着楠儿学的,"沈知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那时刚转性,学刺绣耐不下性子,就央着我陪她,后来就学会了。" 柏斩云微微睁大眼睛:"知楠还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她想起沈知楠总是温柔耐心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看着不像啊。" 提到妹妹,沈知宴眉宇间的笑意更深:"楠儿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他的目光渐渐悠远,"爬树掏鸟窝,翻墙摘果子,没有她不敢做的。只是后来......" 说着说着,他的眉头忽然蹙起,像是触及了什么不快的回忆。 他顿了顿,转而轻笑,"不提也罢。至少现在晋王待她还算不错。" 柏斩云看着他瞬间黯淡又强作平静的神情,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为何会变了模样,再加上沈知宴对萧珩那种微妙的态度——想必是与萧珩有关。 她忽然起了几分好奇:"照你这么说,知楠会的你基本上都会咯?" 沈知宴收回思绪,见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由莞尔:"会是会,但有些没有楠儿做得好。"他抬手替她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我当时只是陪着她,没怎么用心学。" 柏斩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那你会梳发髻吗?" "会几种简单的。" "描眉呢?" "略通一二。" "烹茶?" "楠儿说我火候掌握不好。" 柏斩云眼睛越来越亮,忽然凑近他:"沈知宴,你堂堂相府大公子,怎么什么都会一点。" "因为......"沈知宴望进她的眼睛,声音轻柔,"人生漫长,总要会的多一些,以随时为遇上对的人做准备" 风忽然静了。 柏斩云怔怔地望着他,心跳如擂。这一刻,她忽然没了胆怯。 "沈知宴,"她突然开口,"我虽然不会刺绣......" "嗯?" "但我可以砍人。"她一脸认真,"谁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剁了他。" 沈知宴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好,那我的安全,就交给阿云了。" 柏斩云忽然觉得心头一轻,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她站起身,对着沈知宴一甩头:"走,带你去府里逛逛。" 沈知宴闻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唇角微扬:"阿云终于开恩,不让我继续吹冷风了?" "事情都说完了,还吹什么冷风!"柏斩云瞪他一眼。 "原来叫我出来,只是为了问这些?"沈知宴故作恍然,随即又露出几分委屈,"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得罪了阿云,特地惩治我的。" 柏斩云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么无聊。" 她转身就走,沈知宴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上。 月洞门处,四个少年依旧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柏斩临懒洋洋地靠在院墙上:"你们说,有了大姐夫,咱们以后是不是能少挨些打?" 柏斩风抱着胳膊,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难说。看大姐夫那温和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压制大姐的主儿。指不定还要被大姐欺负呢。" 柏斩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大姐夫要是真强悍,还能被扒衣服吗?" 柏斩域看着三个哥哥一脸"你们太天真"的表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大姐夫魅力大着呢!你们怕是不知道,大姐还给大姐夫缝过披风呢!" "什么?!" 三人齐声惊呼,柏斩风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大姐拿针线做女红?" "那还有假?"柏斩域得意地扬起小脸,"你们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姐还......"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我还怎么了?" 四个少年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柏斩云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双手捏得关节咔咔作响,唇角勾着一抹危险的弧度:"接着说啊,我还做什么了?" "大、大姐......"柏斩域咽了咽口水。 四个少年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大姐夫救命!!!" 他们一个闪身,齐刷刷躲到了沈知宴身后,活像四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沈知宴被四个少年突如其来的求救逗笑了,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恰好让出一条缝隙。在几个少年看不到的角度,他冲柏斩云眨了眨眼,嘴上却说着:"阿云,他们还小......" 柏斩云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作势要抓:"小?小就能编排长姐了?!" "大姐饶命!" 四个少年尖叫着四散奔逃,柏斩云故意踩得地面咚咚作响,吓得他们跑得更快了。柏斩域一边跑还不忘喊:"大姐夫你不讲义气!" 沈知宴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阿云在他们当中很有威严啊。" 柏斩云得意地一扬下巴:"那是自然。"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几个臭小子也敢编排我?。"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眉目如画。沈知宴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枯叶:"走吧,一会无事,出去逛逛如何?" 柏斩云眼前一亮,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就往外走:"那还在府里逛什么?现在就出去!" 沈知宴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不由失笑:"急什么?总得先去和伯父他们打声招呼再......" "不用了!"柏斩云不在意地摆摆手,转头对着远处鬼鬼祟祟的几个少年喊道,"告诉父亲,我们出去逛逛!" 话音未落,她已经拽着沈知宴大步流星地往府门外走去。沈知宴被她拉得脚步匆匆,却也没挣扎,只是含笑看着她飞扬的发梢。 两人并肩出了府门,街市喧嚣顿时扑面而来。 两人一路闲逛,柏斩云兴致颇高,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拿起摊贩的小玩意儿把玩。沈知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只看不买,温声道:"喜欢什么?我送你。" 柏斩云摇了摇头,放下刚拿起的泥人,背着手继续往前走:"我从小在这长大,什么好玩的没玩过?现在只是图个新鲜,真买了反倒没意思了。" 沈知宴故作苦恼:"看来想送东西给阿云,还得花些心思。" 柏斩云下巴微扬,一副傲娇模样:"那是自然,寻常物件我可瞧不上。" 沈知宴被她逗笑:"好,我记下了。" 正说话间,二人路过一家馄饨铺子。柏斩云刚想和沈知宴说说自己小时候在这家铺子的趣事,却与从铺子里出来的两人迎面撞上。 "燕娑?江寻?"柏斩云有些意外。 只见江寻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燕娑,生怕过往行人碰着她,神情紧张得仿佛护着什么珍宝。听到声音,他才抬起头,发现竟是柏斩云和沈知宴。目光在二人亲密的姿态上扫过,江寻眉梢一挑:"你们这是……好上了?" 柏斩云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怎么,就许你们成双成对,不许我们情投意合?" 江寻看了看柏斩云,又瞥了眼她身后笑而不语的沈知宴,心中了然——这位相府大公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腹黑如墨。他俩能这么快挑明关系,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知宴明里暗里算计来的。 思及此,江寻同情地看了柏斩云一眼。 傻姑娘,被人算计了还这么高兴。 "能,怎么不能呢?"江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祝你俩早日成婚。" 柏斩云总觉得江寻话里有话,正想追问,却见燕娑脸色苍白,眉心微蹙,似是强忍着不适。她不由上前一步,担忧道:"燕娑还孕吐得厉害?" 江寻收起调侃的神色,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点了点头:"这几日已经算好的了。"他轻轻抚了抚燕娑的后背,"前些日子吐得厉害,连水都喝不下。琰之让阿团过来了,开了些药,这才好些。" 他侧身让了让,露出身后热气腾腾的馄饨铺:"阿团说让燕娑多出来走走,闻闻看有没有想吃的。方才路过这里,她说想吃这家的馄饨,好歹吃下去几口。" 柏斩云走到燕娑身边,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那个小大夫也没办法吗?" 燕娑抬眸,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声音清冷,却掩不住虚弱。 第226章 权谋暗涌 茶楼雅间内,沈知楠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晨起被萧珩折腾了一通后,她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在家里待着了!只要待在府中,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就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得益于阿团给的调理药,即便被萧珩闹腾了一整晚外加一上午,她歇息片刻便恢复了精神。这让她心情复杂——好处是,她不必像从前那样,每回都被折腾得下不了床,至少现在还能出门喝茶;可坏处也显而易见……那男人越发肆无忌惮了! 而萧珩此刻并不在身边,方才听到下面有炒栗子的吆喝声,萧珩下去买栗子去了。 "唉……"她轻叹一声,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 得想个法子让他收敛些才行…… 正思索间,外头的吆喝声传入耳中。沈知楠微微侧目,望向窗外——她已经许久未曾出门闲逛,此刻听着市井喧嚣,倒起了几分兴致。 目光扫过楼下熙攘的街市,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大哥与柏斩云,还有许久未见的江寻和燕娑! 沈知楠眼中闪过惊喜,又看了眼楼下正在小摊前排队买栗子的萧珩,不由抿唇一笑,起身准备下楼唤他一同过去。 刚推开雅间的门,迎面走来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沈知楠本能地侧身避让,却见那几人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陡然亮了起来。 她生的极美,但最摄人心魄的,却是那一身清冷气质中又夹带着的书卷气,两种气质相容的宛若天成——明明是一副柔弱精致的相貌,偏偏眉眼间透着疏离,独自一人时,这气质愈发明显,让人既想怜惜,又忍不住生出征服的欲望。 "这位姑娘,独自一人吗?"为首的锦衣公子摇着折扇,挡在她面前,"不如本公子陪姑娘喝一杯如何?" 沈知楠眸光一冷:"让开。" "哟,脾气还不小。"另一人嬉笑着凑近,"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在这北境,还没人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沈知楠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银针上涂了阿团给的麻醉散。 "我再说一次,"她声音平静,"让开。" "若本公子偏不让呢?"为首的男子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腕—— 沈知楠后退几步,堪堪躲开男子伸来的手。 为首的华服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反应不错啊。"他摇着折扇,笑得轻佻,"不过本公子喜欢,太容易到手多没意思。" 沈知楠不动声色地退入雅间内,那几名男子紧随其后,其中两人更是直接堵在门口,断了她的退路。 "姑娘何必如此戒备?"为首的男子步步逼近,目光炽热地在她身上流连,"本公子不过是想请你喝杯茶罢了。" 沈知楠冷着脸,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腰抵上窗台。 男子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姑娘已经没有退路咯。"他伸出手,"不如从了本公子,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沈知楠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猛地将身子探出窗外,大喊:"琰之,救命!!" 萧珩正排在糖炒栗子的队伍中,眼看就要轮到自己,忽听茶楼上方传来小妻子的呼救声。 他猛地回头,就见沈知楠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而她身后的雅间内,一名华服男子正朝她逼近! "找死!" 萧珩眸中寒光乍现,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起,直接从窗口跃入雅间! 为首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陡然一花—— "砰!" 一记重踹狠狠落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男子惨叫着撞破栏杆,重重摔入一楼大堂,桌椅翻倒间口吐鲜血。 堵在门口的两名跟班尚未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凌厉劲风扫中,齐齐跌下楼去! 萧珩一把将沈知楠搂入怀中,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有没有伤到哪?" "我没事,"沈知楠摇摇头,小声道,"就是被他们堵住了。" 萧珩眸光骤冷,牵着她走到二楼栏杆处。楼下茶客早已逃散大半,唯有些胆大的围在一旁窃窃私语。 "萧佥,"萧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吐血不止的男子,声音寒彻骨髓,"你好大的胆子。" 沈知楠闻言一怔——萧佥?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她猛然想起,这是恭亲王世子! 恭亲王乃当今陛下四哥,当年除允亲王外唯一未参与夺嫡的皇子。陛下登基后,将北境作为封地赐予他,实则徒有虚名——北境兵权尽归楚、柏两家,这位亲王不过是个富贵闲人。陛下念其识趣,才容他做个逍遥王爷。 萧佥捂着胸口爬起来,抬头看向二楼的萧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萧珩?你怎么会在这?" 不怪他惊讶。北境虽是恭亲王的封地,但恭亲王却从未在这边城居住——毕竟若战事爆发,这边城首当其冲。恭亲王自然不会傻到把府邸建在此处。因此,萧珩和萧景来北境多日,萧佥却毫不知情。他今日不过是来边城游玩,哪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个绝色美人,竟是萧珩的女人! 萧佥脸色阴沉,强压下胸口的剧痛,对着萧珩冷哼一声:"既然是你的女人,那就算了。"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两名跟班扶他离开。 "我同意你走了吗?。" 萧珩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下来。 萧佥脚步一顿,转头怒视:"怎么?你还要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怎么样?"他昂起头,丝毫不惧,"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按亲疏关系算,他是萧珩的堂兄,虽因萧珩是亲王而矮了一头,但也不代表他会畏惧。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他也有恃无恐! 萧珩眸色冰冷,声音低沉如霜:"动了本王的王妃,你还想安然离开?" "王妃?"萧佥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珩身旁的女子。他猜到这美人是萧珩的人,却没想到她竟是晋王正妃! 脸色瞬间惨白,萧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调戏一个玩物和亵渎亲王正妃,完全是两回事! "你、你想怎么样?"他强撑着气势,声音却已发颤。 萧珩淡淡吩咐:"把他带回府里,扔地牢去。"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两名侍卫单膝跪地:"是!"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萧佥拼命挣扎,却被侍卫反剪双手,像拖死狗般往外拽,"萧珩!你敢动我,我父王绝不会——" "在恭亲王亲自来领人前,"萧珩打断他的叫嚣,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就在地牢待着吧。" 挥手间,侍卫已将人拖出茶楼,咒骂声渐行渐远。 萧珩目光转向瘫软在地的另外两人,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柯锦然一直没收拾你们,原来是攀上了恭亲王府?" "晋王恕罪!"两人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我们当真不知是王妃!"其中一人哭丧着脸辩解,"我们近段时间都不在边城,根本不知您来了边城啊!" 正说话间,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寻、燕娑、沈知宴和柏斩云循着动静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站在茶楼二楼的萧珩和沈知楠。 江寻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开口:"琰之,你怎么到哪都能搞出事来?" 萧珩没理会他的调侃,牵着沈知楠走下台阶。沈知楠见到几人,眼睛一亮,欣喜道:"大哥、斩云姐、燕姐姐、江世子!你们怎么在一块儿?我方才在楼上看到你们,还想过去找你们呢,谁知道……"说到这儿,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沈知宴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温声道:"我和阿云出来逛逛。"说着,他指了指江寻和燕娑,"他们出来找吃的。" "找吃的?"沈知楠一愣,随即想起燕娑孕吐严重的事,连忙关切地问道,"燕姐姐,你现在还吐得厉害吗?" 燕娑轻轻摇头,唇角微扬:"那位小大夫来过后,已经好多了。"她看向萧珩和沈知楠,认真道,"还要多谢王爷和王妃。" 沈知楠摆摆手,笑道:"燕姐姐客气了,以后和斩云姐一样,叫我知楠就好。" 燕娑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点头:"好。" 江寻看了看几人,提议道:"既然遇上了,不如都去我那坐坐?" 沈知楠和柏斩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好啊!" 萧珩和沈知宴自然没有异议,几人转身便往外走。临出门前,萧珩瞥了眼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丢下一句:"店里的损失,去王府领。" 掌柜的连连点头,直到几人走远,才敢长舒一口气。 去往江寻府邸的路上,柏斩云回头望了一眼茶楼方向:"那两个人,就这么不管了?" 萧珩牵着沈知楠,神色淡然:"柯锦然会处理。" 柏斩云耸了耸肩:"好吧,当我没问。" 沈知宴走在柏斩云身侧,淡声道:"恭亲王世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珩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恭亲王这几年不安分,这次正好试探,看他敢不敢亲自来要人。" 沈知宴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旁的江寻小心翼翼地扶着燕娑,闻言插话道:"说起恭亲王,我倒知道些消息。"他眯了眯眼,"他这几年确实不安分,一直在结交权贵。虽无实权,但顶着亲王的名头,倒也拉拢了不少人——比如之前的柯家。" 他嗤笑一声:"柯家有兵权,恭亲王有名头,两方合作,倒是做了不少事。"说着,他又有些纳闷,"这恭亲王也是奇怪,年轻时毫无野心,连夺嫡都不参与,临老了反倒折腾起来了。" 沈知宴淡淡道:"他不是没野心,是那时没实力,争不过罢了。" 萧珩唇角微勾:"分析的很透彻。" "不过——"江寻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恭亲王前段时间和北狄有过接触。" 柏斩云眼神一凛:"通敌?" "未必。"萧珩目光深远,"但借外力以壮己势,倒是像他的作风。" 沈知楠轻轻捏了捏萧珩的手:"那萧佥......" "放心。"萧珩安抚地回握,"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第227章 人手一瓶 江寻闻言笑了起来:"那是肯定有用啊,毕竟这可是恭亲王唯一的嫡子。" 一路上几人闲聊着,很快抵达江寻的府邸。江寻忙前忙后,亲自将燕娑安置在软榻上,又命人取来靠枕和薄毯,确认她舒适后,才转身对众人笑道:"你们随便坐,不用客气。" 柏斩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啧啧感叹:"我们的江世子,如今也变得会照顾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江寻,眼中带笑。江寻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如今燕娑有了身孕,我自然要多担起应尽的责任。" 萧珩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后问道:"什么时候成婚?我们要准备回京了。" 江寻沉吟片刻:"我和燕娑商量过,就定在五日后。" "这么快?"柏斩云有些吃惊。 江寻坐到燕娑身旁,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燕娑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我想尽快把婚事办了,我不想让人说她闲话。"他转头看向萧珩,"这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京了,等燕娑生下孩子再回去。她怀着身孕,路上我不放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母亲那边,我已写信说明情况,但难保她不会激动之下想跑过来。到时候……你帮我拦一拦。" 萧珩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沈知楠看着江寻细心呵护燕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江世子如今倒是稳重了许多。" 江寻笑了笑,目光落在燕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轻声道:"因为有要护着的人啊。" 几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萧珩看向江寻,淡淡道:"明日我让王府管家过来,帮你打点一二。" 江寻闻言眼睛一亮:"好啊!再好不过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婚礼太赶,我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正说话间,阿团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到满屋子的人,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挨个打招呼:"珩大哥、楠姐姐、沈大哥、柏姐姐——" 他端着药碗径直走到燕娑身边:"燕姐姐,这药我重新调了剂量,你试试看,应该比之前的效果好些。" 燕娑接过药碗,轻声道谢。阿团挠挠头,在一旁坐下,乐呵呵道:"不用客气!像燕姐姐你这样孕期吐得这么厉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眼睛发亮,"把你治好了,我就又多了一份经验!" 众人:"......" 这典型是把人当实验对象了吧?好歹说得含蓄点啊! 然而燕娑却不以为意,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微微蹙眉,江寻立刻递上一颗蜜饯:"快压一压——" "哎~不行!"阿团连忙制止,"这药服下一刻钟内不能进食,水也不能喝!" 江寻心疼得眉头紧锁:"那她就这么干忍着苦?" 阿团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燕娑轻轻拉了拉江寻的袖子:"我没事。"她的嗓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柔和。 江寻看着她强忍苦涩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只能狠狠瞪了阿团一眼:"你小子下次能不能把药弄甜点?" 阿团一脸无辜:"良药苦口啊江大哥!哪有甜的药?"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连燕娑的唇角都微微上扬。 众人说笑间,阿团忽然转头看向沈知楠,眼睛亮晶晶的:"楠姐姐近来气色不错,看来我配的药效果很好!"他兴奋地从腰间小包里掏出一张药方,"我最近又改良了方子,一会儿回去带些试试?" "不用了。" "好。" 沈知楠和萧珩同时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沈知楠立刻瞪了萧珩一眼,随即对阿团摆手道:"上次的药已经很好了,我最近感觉身体不错,不用再调理了。" 阿团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而萧珩则在沈知楠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 少年会意,只对沈知楠笑了笑,没再多劝。 他转而将目标转向柏斩云和沈知宴:"沈大哥,柏姐姐,要不我也给你们把把脉?调理调理?" 柏斩云无语:"你小子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见个人就要把脉调理。" 阿团嘿嘿一笑:"我出来游历就是为了积累经验,各种脉案对我来说都是宝贝啊!" 柏斩云翻了个白眼:"你是想多找几个试药的对象才对吧?" 阿团挠了挠头,竟没反驳,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活像只讨食的小狗。 沈知宴被他盯得无奈,正要伸手,柏斩云却一把将他拽回来:"别理他!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柏姐姐冤枉啊!"阿团委屈巴巴,"我可是正经大夫!" "正经大夫会让人喝那么苦的药还不给蜜饯?"江寻在一旁插刀。 阿团无奈捂脸:"江大哥,药苦不苦和我是不是正经大夫可没关系啊!" 少年锲而不舍,最终在软磨硬泡下,屋内的几人谁也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柏斩云一脸嫌弃地伸出手腕:"快点,别磨蹭。" 阿团笑嘻嘻地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眼睛一亮:"柏姐姐经脉强健,就是肝火有点旺——" "废话!"柏斩云抽回手,"天天家里一群不省心的,能不旺吗?" 沈知宴倒是配合,只是当阿团把完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时,他莫名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沈大哥身体底子不错,"阿团眨眨眼,"就是最近思虑过重,要注意休息。" 轮到萧珩时,阿团一本正经地搭上他的手腕,却在收手的瞬间,借着衣袖遮掩,飞快地塞过去一个粉色小药罐。 萧珩面不改色地拢入袖中。 "珩大哥内力浑厚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阿团凑到萧珩耳边小声道:“平日节制点。” 沈知楠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萧珩淡定道,"阿团说我身体很好。" 最后,每人都被塞了一个小药瓶——柏斩云是清心丸,沈知宴是安神散,江寻是养胃丹,燕娑是安胎药,沈知楠是改良过的补气丸,最后就连萧珩,也被阿团塞了一瓶恢复内力的丹药。 看着众人人手一瓶药丸,阿团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捣鼓药材了。屋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将药瓶揣进怀里。 又闲聊了一会儿,几人起身告辞离去。 送完萧珩几人回来的江寻见燕娑神色疲惫,忙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累了就睡会儿。" 说着,他俯身对着燕娑的肚子喋喋不休:"你母亲要休息了,你给我老实点。再折腾她,等你出生非揍你不可。" 燕娑看着这个对着自己肚子自言自语的男人,不禁有些好笑,轻声道:"还这么小,听不到的。" 江寻蹲在她身旁,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这次婚礼太仓促,委屈你了。"他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等孩子出生,回京后我一定补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燕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至今仍有些恍惚。自从那日从军营回来,江寻的态度转变让她很不习惯——明明之前还冷言冷语,如今却变得小心翼翼、处处呵护。有时候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模样,她都会忍不住出神,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却又真实得让人心颤。 她曾想过回到自己的小院,可江寻坚决不同意,说她孕吐严重,他不放心。最后,就连她的弟弟燕十一都被他直接"打包"带了过来。 "在想什么?"江寻轻声问。 燕娑回过神,微微摇头:"没什么。" 江寻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燕娑,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孩子,我只想和你一起白首。"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前是我混蛋,如今……我只想好好待你。" 燕娑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她或许该信他一次。 可心底的疑虑却如影随形——她一个军户孤女,当真能成为他的妻子吗?能当靖安侯府的世子妃吗? 她不知道。 掌心轻轻抚上小腹,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她便会好好将他生下来。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就算最终她与江寻无缘相守,至少这是他的骨血。靖安侯府那样的门第,应当会接纳这个孩子。 ——那她便知足了。 而她,至少拥有过这一段短暂的、真实的温暖。 江寻察觉到她的沉默,低头看她:"怎么了?" 燕娑摇摇头,唇角微扬:"没事。" 她难得主动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像是贪恋这一瞬的温度。 窗外暮色渐沉,将两人的身影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第228章 暗棋 回去的路上,沈知楠侧头看向身旁的萧珩:"我们等江世子大婚后就启程吗?" 萧珩牵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嗯。"他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楠儿若有什么想买的,这几日可得抓紧了。" 沈知楠摇头:"没什么要买的了,给团宝带的小玩意儿也都备齐了。"她顿了顿,反问,"琰之有什么想买的吗?" 萧珩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唇角微勾:"为夫什么都不缺——"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就缺楠儿亲手做的寝衣。" 他将"亲手"二字咬得极重,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惹得沈知楠耳根一热。 她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他一下:"不就给大哥做了几件衣裳吗?也值得你记到现在?" 萧珩却不依不饶,手臂环住她的腰:"楠儿给不给为夫做?" 沈知楠无奈:"给给给,给琰之做。" "先做我的,"萧珩得寸进尺,"不许等团宝的衣裳做好之后。" 沈知楠:"......" 这人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她忍不住抬头瞪他,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深邃如墨,映着街边的灯火,格外温柔。 沈知楠心头一软,终是妥协:"好,先做你的。" 萧珩这才满意的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微勾的唇角,显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回到府邸,萧珩伸手抚上沈知楠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小脸:"快去温泉池子里泡泡,为夫去地牢看看萧佥,一会儿回来陪你。" 沈知楠乖巧点头,转身往清晖园走去。萧珩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敛了笑意,转身朝地牢而去。 地牢干燥却阴冷,最里间的牢房中,萧佥正独自坐着。侍卫见萧珩过来,立刻躬身行礼:"王爷!" 这边的动静让萧佥猛地转头,见是萧珩,他立刻站起身,隔着铁栏怒视:"萧珩!立刻放我出去!就算你是亲王,我也是亲王世子!你竟敢私自囚禁宗室皇亲!" 萧珩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喋喋不休,也不着急。他挥手示意侍卫搬来一把椅子,就这么施施然坐在萧佥对面,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说完了?"待萧佥停下喘息,萧珩才慢悠悠开口,"那轮到本王了。" 他指尖轻叩扶手:"数日前,恭亲王府长史秘密会见北狄将领;更早之前,你与柯家往来频繁;今日——"萧珩眸光一冷,"你当众调戏本王的王妃。" 萧佥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随手丢在他面前,"看看这个,再说话。" 信纸摊开,赫然是北狄与恭亲王府的密函! 萧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地牢火把摇曳,将萧珩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森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萧佥,唇角微勾,眼底却不见半分温度。 “恭亲王倒是好雅兴。” 萧珩慢条斯理地开口,“年轻时争不过,老了以为拉拢几个权臣,再勾结几个外族,就能争过了?” 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 “恭亲王这点手段,还是做个富贵闲王更合适一些。” 萧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珩低笑一声,眼底寒意更甚。 “做什么?” 他微微俯身,嗓音低沉,“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怕是连你父王的决定,都猜到了吧。” 萧佥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猛地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吼道:“你敢!!” 萧珩却已经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转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那就看恭亲王想不想让你活了。” 萧佥脸色煞白,踉跄着扑到牢门前,嘶声喊道:“萧珩!你回来!你——” 然而,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昏暗的甬道尽头,只余下他的喊叫声在地牢里回荡,最终归于沉寂。 萧珩缓步往外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地牢里格外清晰。 然而,就在他路过一间牢房时,脚步忽然一顿。 ——刑万崖。 青霄门的门主,曾觊觎沈知楠,被他关在此处折磨数月。这段时间倒是把这人给忘了。 刑万崖原本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正对上萧珩那双幽冷的眸子。 他浑身一僵,方才萧珩与萧佥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早知道这人有官家的身份,却没想到……竟是一位亲王! 见萧珩目光落在他身上,刑万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后背渗出冷汗。 “这么久,倒是把你们给忘了。” 萧珩忽然开口,嗓音淡淡,“过几日就要走了,这次可没工夫带着你们。” 刑万崖心头一跳,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不带他们走?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机会离开这?!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眼前黑影一闪,萧珩已经瞬间逼近! “咔!” 他的脖颈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扣住,喉骨几乎在瞬间被捏得变形! 刑万崖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萧珩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可以去死了。”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刑万崖的瞳孔骤然扩散,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珩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萧珩松开手,任由尸体软倒在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另一间牢房。 另一间牢房里刑芷柔缩在牢房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萧珩面无表情地拧断了刑万崖的脖子。那具曾经不可一世的躯体,此刻像破败的布偶一般瘫软在地,再无声息。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阎罗。 她看着那个男人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刑芷柔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王……王爷饶命!”她声音发抖,几乎要哭出来,“求您……求您饶我一命……” 萧珩一步步走近,衣袍在昏暗的火光下如一片阴影笼罩而来。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冷得刺骨。 刑芷柔几乎窒息。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他开口—— “想活命可以。”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抬头看向他。 萧珩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做好本王吩咐的事,就饶你不死。” 刑芷柔如蒙大赦,立刻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颤声道:“王、王爷请吩咐!我一定……一定办好!” 萧珩冷冷看着她,缓缓道: “明日会有人送你去一个地方。” “到那之后,正常生活。” “后面需要做什么,本王会让人通知你。” “你按照吩咐做即可。” 刑芷柔连连点头,声音发颤:“是……是!我一定照办!” 萧珩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 “不要动任何歪心思。” “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 刑芷柔浑身一颤,连忙伏低身子,哆嗦着回答:“不、不敢!奴婢绝对不敢!” 脚步声渐远,地牢再次陷入死寂。 刑芷柔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不知道萧珩要让她做什么,但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她的命,从此不再属于自己。 萧珩走出地牢,夜风拂过他的衣袍。 他抬眸望向清晖园的方向,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温柔。 ——他的王妃,还在等他。 清晖园 净室内水雾氤氲,温泉池的水面泛着细碎的波光。沈知楠趴在池沿边,热气蒸得她肌肤泛着淡淡的粉,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背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忽然,身后水波轻荡,一个炽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沈知楠没有回头,只是闭着眼,整个人往后靠了靠,软软地倚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你回来了……” 萧珩低笑一声,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肩头落下一吻,嗓音低沉:“还泡吗?” 沈知楠半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儿一般往他怀里又钻了钻,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声音软糯糯的:“琰之泡一会儿吧,我陪着琰之……” 萧珩垂眸看着怀里乖巧的小妻子,她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他唇角微勾,搂着她的腰,靠在浴池的沿壁上,低声道:“楠儿今日怎么这么乖?” 沈知楠抬起眼皮,懒懒地睨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琰之不胡闹,我就乖乖的……” 萧珩低低笑出声,捉起她细白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嗓音低哑:“为夫哪里胡闹了,只是和楠儿在一起时,总忍不住想亲近楠儿……”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声音暧昧又危险—— “尤其是在床榻上。” 沈知楠耳尖一烫,一把抽回小手,转身背对着他,小嘴微微抿着,故作冷淡:“琰之胡闹,我可就不乖了。” 萧珩眸色一暗,从身后一把搂住她,手掌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薄唇贴着她的耳廓,嗓音低哑带笑—— “床榻上楠儿可以不乖……” “野一点,为夫也喜欢的。” 沈知楠心跳骤然加快,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水珠顺着肌肤滚落,溅起细小的水花。 “萧琰之!”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萧珩低笑,抱着她大步往内室走去,嗓音低沉而危险—— “乖,让为夫看看,楠儿能有多不乖……” (拉灯) 第229章 军中绯闻 沈知宴回军营已有两日,可营中将士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今日拉练时,恰巧遇上女营的人马,那位向来雷厉风行、行事彪悍的柏都尉,竟破天荒地策马直奔沈大人面前,眉梢一挑,朗声唤道—— “阿宴!” 而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平日里温润如玉、说话都不曾高声的沈大人,竟微微弯了唇角,嗓音温和地回了一句—— “阿云。” 众将士:“……?” 一瞬间,整个队伍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这世界是疯了吗?! ——那个在战场上能单手撂倒几个壮汉的柏斩云,竟然会用这种……这种堪称温柔的语气喊人?! ——而那个平日里连说话都带着三分书卷气的沈大人,居然会对着柏都尉眼神温柔?!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疯狂交流—— “我没看错吧?柏都尉和沈节度使……好上了?!” “完了完了,咱们沈大人那么斯文一个人,怎么就被母夜叉给糟蹋了?!” “痛心啊!沈大人可是咱们军中一枝花啊!” 就在众人用眼神激烈讨论时,忽然,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扫了过来。 柏斩云眯着眼,视线如刀般刮过每一个将士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看什么看?皮痒了?” 众人浑身一激灵,立刻挺直腰板,目不斜视,齐声高喊:“没有!柏都尉!” 沈知宴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低笑一声,伸手轻轻拉了拉柏斩云的袖子,温声道:“阿云,别吓他们。” 柏斩云轻哼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沈知宴时,眼神明显柔和了几分。 众将士:“……” ——完了,沈大人这是彻底被拿捏了! ——痛心疾首啊! 拉练结束后的军营炸开了锅。 男营的将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声此起彼伏。 "沈大人不愧是沈大人!"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兵拍着大腿感叹,"连柏都尉那样的母夜叉都敢招惹,难怪能年纪轻轻就当上节度使!" 旁边几个年轻士兵连连点头,满脸敬佩:"可不是!柏都尉在战场上能单手拧断敌人的脖子,沈大人居然敢跟她……啧啧,真乃猛士也!" 然而另一边,几个文职出身的参军却是一脸痛心疾首。 "沈大人那般温润如玉的君子,怎么就……"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参军摇头叹息,"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同僚附和,"你们看柏都尉那身手,指不定比沈大人还要厉害,这要是日后吵架动起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浮现出沈知宴被柏斩云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 而此时,被议论的两位主角正悠闲地坐在营帐中品茶。 外面的议论声隐约传来,沈知宴抿着茶,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柏斩云托着腮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挑眉:"你还能笑得出来?现在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都快变成柔弱小白花了。" 沈知宴放下茶杯,抬眸望向她:"这不正好衬托阿云的高大威猛?" 柏斩云撇撇嘴:"你这模样是不打算挽救下你的形象了?" 沈知宴学着她的样子托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为何要挽救?之前阿云不是说以后谁欺负我,你就砍死谁吗?我可等着那天阿云美女救英雄呢。" 柏斩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以前不是很端方守礼吗?" 沈知宴挑了挑眉,笑得越发温润:"有吗?我一直都是如此,只是阿云以前没发现罢了。" 柏斩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她刻意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威胁听起来更有分量。 沈知宴却只是轻轻扫了眼她揪住衣襟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这个要等以后阿云自己发现...现在说出来可就没有趣味了。" 说完他微弯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柏斩云,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笑意,柏斩云被他忽然暧昧的语调和直白的眼神看的老脸一红, 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半步。她脸颊的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后,眼神慌乱地游移着,最后定格在帐角的兵器架上。 "哼~我才懒得发现呢!"她强装镇定地别过脸,声音却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沈知宴看出她的不自在,也没有再继续逗她,只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平每一道褶皱。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 ——不着急,来日方长。一下子把人吓跑可怎么好。 柏斩云用余光偷瞄着低头喝茶的沈知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明明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神,简直就像盯上猎物的狐狸。 "你盯着我看什么?"沈知宴忽然抬头,茶盏边缘还沾着一点水光。 "谁、谁看你了!"柏斩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是想问你晚上要不要去校场比试!" 沈知宴轻轻放下茶盏,瓷杯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啊。"他笑着说,眼神却意味深长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不过阿云要手下留情才是。" 柏斩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用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题—— "少废话!戌时校场见!"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冲出营帐。 帐内,沈知宴望着晃动的帐帘,低低笑出了声。他摩挲着茶杯边缘,轻声自语:"今晚啊...。" 黄昏时分,校场四周的火把次第亮起,将沙土地照得通明。沈知宴踱步而来时,柏斩云早已持枪而立,枪尖斜指地面,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 "来得真慢。"她手腕一抖,一杆白蜡长枪破空而来。 沈知宴抬手接住,枪杆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他挽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笑道:"总要让阿云多些期待。" 围观士兵们顿时起哄。有个新兵刚咬了口炊饼,就被同伴撞得差点噎住:"快看!沈大人挽袖子了!" 场中央,两杆长枪同时摆开架势。柏斩云枪尖微沉,突然如猎豹般突进,红缨在空气中划出猩红残影。沈知宴侧身避让,枪杆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斜挡,"铛"的一声震得周围火把都在颤动。 "好枪!"老教头忍不住喝彩。只见场中两人身影交错,枪影如龙。柏斩云一招"横扫千军"带着破空声,沈知宴却似早有预料,矮身避过的同时枪尾点地,借力腾空而起。 新兵们看得目瞪口呆:"沈大人有两把刷子啊!!" "第七招了。"参军数着数,突然瞪大眼睛:"你们看柏都尉的枪路!" 枪影翻飞间,柏斩云眼中战意愈发明亮。白蜡杆在她手中化作游龙,每一记横扫都带着破空之声。她知道他武功不弱,没想到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三十多个回合过去,她竟占不到半点便宜。 就在她准备收势喊停时,忽然瞥见沈知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下一刻,这人在接她横扫时手腕故意一松,长枪顿时脱手而出,"咣当"一声砸在丈外的沙地上。 "柏都尉武功当真了得。"沈知宴后退半步,拱手作揖,端的是翩翩君子模样,"沈某自愧不如。" 校场四周顿时炸开锅。 "果然还是输了!"络腮胡老兵拍腿叹息,"沈大人以后可怎么振夫纲啊!" 新兵们更是痛心疾首:"柏都尉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柏斩云握着长枪。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方才那破绽做得天衣无缝,可骗不过她这个行家。这厮分明是故意落败! "沈、知、宴。"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沈知宴抬眸,眼底盛着细碎星光:"嗯?" 众目睽睽之下,柏斩云硬是把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她狠狠将长枪插进兵器架,转身就走。红缨枪杆剧烈震颤,发出嗡嗡哀鸣。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沈知宴不紧不慢地跟着,在转过校场拐角时突然加快脚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松手!"柏斩云怒目而视,"演给谁看呢?" 沈知宴非但不放,反而就势将她抵在营帐阴影处。月光描摹着他含笑的眉眼:"生气了?" "你故意让我!"柏斩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当着全军的面!" "嘘——"沈知宴食指轻按她唇瓣,"阿云仔细想想,若我赢了..."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不远处仍在议论的士兵们,"明日传遍军营的,就该是''柏都尉连文弱书生都打不过''了。" 柏斩云一怔。 "现在多好。"沈知宴指尖顺着她手腕内侧缓缓下滑,最后十指相扣,"他们都说沈某人有胆色敢招惹母老虎,又说柏都尉凶悍非常..."他忽然低头,温热的唇擦过她耳尖,"这次索性坐实传言,阿云以后可得多照顾我一些啊。" 柏斩云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猛地推开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却见沈知宴笑眯着眼看着她。 "以后......"他突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阿云继续凶一点,让旁的人都不敢近身,这样阿云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柏斩云气得一脚踢飞脚边石子,却忍不住也翘起嘴角。这个狡猾的男人...当真是把她摸透了。 第230章 棋局 清晨的阳光洒进内室,床榻上,萧珩半倚在床头,沈知楠枕在他的臂弯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沈知楠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衣襟上的暗纹,懒洋洋地说道:“今日天气真好,一会我们去江世子府上看看吧,后日就要大婚了,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 萧珩低头在她发间嗅了嗅,嗓音带着晨起的慵懒:“不急,再躺会儿。” 两人正享受着难得的温存,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王爷,云城那边来了消息。” 萧珩眉头微挑,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等为夫一会,马上回来。” 沈知楠轻轻“嗯”了一声,萧珩这才起身,随手捞过外袍披在身上,大步走向外间。 房门开合,侍卫恭敬地递上一封信笺,低声道:“云城递来的消息。” 萧珩接过,指尖在信封上摩挲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了内室。 沈知楠已经坐起身,长发散落在肩头,见他回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封上,有些好奇:“云城?” 萧珩掀开锦被,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沈知楠顺势靠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云城是恭亲王所在的城池。” 萧珩嗓音低沉,指尖挑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 沈知楠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信纸上,萧珩见她好奇,便将信笺往她那边偏了偏,让她也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信上寥寥数语,却让沈知楠越看越惊讶,不由轻声问道:“恭亲王这是……不打算过来带萧佥回去?” 萧珩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语气平静而笃定:“意料之中。” 沈知楠抬眸看他:“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萧佥?” 萧珩眸色微暗,指尖轻轻点了点信纸,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既然恭亲王不要这个儿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决定沈知楠倒是不意外,也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又落到余下的内容上,歪着头思索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信上写的刑芷柔是谁。 微微蹙眉:"刑芷柔?她怎么会在云城?"沈知楠仰起脸,"在千仞城时不是已经......" 萧珩低笑一声,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青丝:"来边城时,为夫特意把他们都带了来。" 沈知楠有些惊讶:"你带他们来做什么?" 萧珩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那老东西敢..."他顿了顿,指腹抚过沈知楠的唇瓣,"得罪我,自然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沈知楠睫毛轻颤,乖顺地垂下眼帘。她当然知道他的停顿是为何——但他想让她不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 "那现在他们......"她轻声问。 "刑万崖死了。"萧珩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手指却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这个刑芷柔,为夫还有用。" 沈知楠的目光重新落回信笺。云城、恭亲王府、刑芷柔......几个词在脑海中串联成线。她忽然抬眸:"琰之把她送去云城,是想让她进恭亲王府?" 萧珩低笑出声,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楠儿真聪明。"他执起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那楠儿说说看,为夫此举何意?" 沈知楠歪着头思索片刻,眼中渐渐浮现了然之色:"琰之想让刑芷柔接近恭亲王,好传递消息。恭亲王连亲生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都不顾了,所图必然不小。"她指尖轻点信笺,"若他身边有我们的眼线......那不管恭亲王意欲何为,我们都能早一步防范" 沈知楠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猜的对不对?" 萧珩眼底的笑意漫上来,像春冰化开的潭水。他扣住她的后脑,在樱唇上重重一吻:"楠儿猜得......"吻辗转至耳垂,"分毫不差。" 沈知楠轻轻推了推萧珩的胸膛,眼中带着几分担忧:“这个法子可行倒是可行,但刑芷柔可信吗?若她临时反悔……” 萧珩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漫不经心:“临走之前,为夫找阿团要了些毒药,给她喂了一点。” 沈知楠一怔:“毒药?” 萧珩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冷意:“她若是不听话,就直接去死好了。”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再寻常不过的事,“打探消息又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她明面上同我们没有关系,容易让恭亲王放松警惕罢了。” 沈知楠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嗔道:“琰之这随口让人去死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从前寡言时的样子。” 萧珩捉住她作乱的手指,眸色微深:“哦?这么说,楠儿还想为夫扮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沈知楠闻言,顿时严词拒绝:“不行!” 她可没忘记,上次这人故意装回从前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样,她原本是想让他收敛些,别再整日逗弄她,结果反倒被他摆了一道——他表面上一言不发,可眼神却愈发幽深,行动更是变本加厉,最后反倒把她气得半死,又拿他毫无办法。 萧珩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忍不住低笑出声,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怎么?怕了?” 沈知楠瞪他一眼:“琰之若是再敢装模作样,今晚就睡书房去。” 萧珩挑眉,手臂一收,将她搂得更紧,嗓音低沉暧昧:“楠儿舍得?” 沈知楠被他搂得呼吸微促,耳尖泛红,却仍强撑着板着脸:“舍得。” 萧珩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侧,声音带着几分蛊惑:“那为夫今晚就试试,看楠儿到底舍不舍得……” 沈知楠耳根一热,连忙推开萧珩,径直起身去梳洗。萧珩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扬,随即目光落回那封信上,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 ——恭亲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两人洗漱收拾一番后就出发去江寻的府邸,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人声鼎沸,仆从来回穿梭,个个手里捧着红绸、喜烛、锦盒,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刚踏入大厅,就见王府的老管家正站在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几个小厮挂灯笼,声音洪亮:“左边再高些!对,就那样!哎哟,那个喜字贴歪了!” 一转头瞧见萧珩夫妇,老管家赶忙小跑过来行礼:“王爷、王妃,您二位来了。” 沈知楠笑着摆手:“你自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老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恭敬道:“江世子正在暖阁陪着燕姑娘。”说完,又匆匆转身去指挥人布置喜堂了。 沈知楠看着满府的红绸喜烛,眼中漾起笑意,转头对萧珩道:“江世子倒是心急,这才几日,府里就张罗成这样了。” 萧珩牵起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他难得有个正经样子,自然要抓紧。” 两人沿着回廊往暖阁走去,沿途的下人们见了纷纷行礼避让。暖阁外栽了几株红梅,此时花开正艳,映着檐下的红灯笼,格外喜庆。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江寻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这嫁衣上的珍珠是我让人从南海运来的,你摸摸,喜不喜欢?” 接着是燕娑轻声的回应:“太贵重了……” “不贵重。”江寻笑道,“你值得最好的。” 沈知楠与萧珩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萧珩抬手叩了叩门,里头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江寻清朗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燕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披着件绯色的斗篷,衬得脸色比前几日红润许多。江寻站在她身旁,手里还捧着一件绣满珍珠的嫁衣,见他们进来,挑眉一笑:“你们来了,过来坐。” 萧珩淡淡扫他一眼:“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江寻将嫁衣小心放在一旁,走过来揽住萧珩的肩,笑道:“哪能呢!正好帮我看看府中布置得如何。” 燕娑见沈知楠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刚要起身,沈知楠便快步过去按住她的肩:“别动,你现在身子要紧。” 燕娑抿唇一笑,低声道:“其实也没那么娇弱。” 江寻闻言,立刻回头:“谁说的?大夫都说了,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 萧珩看着江寻这副紧张模样,难得调侃道:“怀锦,你如今倒是有模有样。” 江寻扬眉:“那是自然,本公子向来靠谱。” 沈知楠轻笑,拉着燕娑的手道:“别理他们,我带了安胎的药材来,待会儿让厨房给你熬上。” 燕娑眼中泛起暖意,轻声道谢。 沈知楠又柔声问道:"这几日孕吐可还厉害?" 燕娑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柔:"前几日阿团给的药很是有用,如今已经好多了。" 沈知楠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虽然已经生了团宝,但还真没有多少经验可以传给你。"她顿了顿,耳尖微红,"知道有团宝的时候,已经过了头三个月,前面当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说完,她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炫耀,顿时有些尴尬,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的绣花。 燕娑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对这位晋王妃的印象一直很好。初见时,沈知楠为了替她辩解,不惜与旁人争执,最后自己却受了那样重的伤。后来的几次相处中,这位王妃时而聪慧果决,时而柔软温婉,偏又生了一张乖巧可欺的脸,让人忍不住想逗她,看她眼眶微红的模样。 思及此,燕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萧珩。 男人正低头饮茶,看似漫不经心,可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始终落在沈知楠身上,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一人重要。 燕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有些理解这位王爷了。 ——这样的女子,她也喜欢的。 "知楠不必担心。"燕娑轻轻握住沈知楠的手,嗓音柔和,"阿团的药很管用,如今已经好多了。" 沈知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还带了一些雪蛤来,一会让厨房炖了,最是滋补,待会儿你尝尝。" 燕娑刚要道谢,一旁的江寻已经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嫂夫人果然贴心,我家燕娑这几日胃口不好,正愁吃什么呢。" 暖阁内,四人说笑着。 而窗外,阳光透过梅枝洒落一地碎金,暖阁内笑语盈盈,仿佛连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第231章 迎亲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清晨,沈知楠、柏斩云以及楚明澜三人早早就来了燕娑之前住的城中小院, 小院里已是一片忙碌。柏斩云一脚踩在石凳上,正指挥着几个婆子悬挂红绸:"左边再高些!对,就那个位置!" 楚明澜手持清单穿梭在人群中,不时清点妆奁:"胭脂水粉、喜帕、金剪......"她忽然皱眉,"还少一对如意簪,快去取来!" 沈知楠端着青瓷碗从厨房匆匆出来,热气氤氲间,她小心避开忙碌的侍女们。推开厢房门,见燕娑正端坐在妆台前,喜娘正在为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 喜娘的吉祥话刚起,沈知楠就走了过去:"燕姐姐,快,趁着他们还没来吃些燕窝垫一垫。" 燕娑从铜镜中望见来人,眉眼弯了弯,却又迟疑道:"不是说今日不能进食..." "别管那些了。"沈知楠将碗塞进她手里,杏眸圆睁,"你如今的身子,哪经得起折腾?"说着转头瞪向欲言又止的喜娘,"我看谁敢拦着!" 喜娘被这看似娇柔的王妃一瞪,竟莫名打了个寒颤,默默安静梳头,不敢多言。 燕娑看着碗中晶莹的燕窝,又瞧了瞧沈知楠故作凶悍的模样——小姑娘叉着腰,腮帮子微鼓,像只护食的猫儿。她心中一暖,终于拿起勺子:"好,听知楠的。" 门外突然传来柏斩云的大嗓门:"新娘子可梳妆好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到街口了!" "急什么!"楚明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吉时还没到呢!" 沈知楠忙替燕娑拭了拭嘴角,又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这里还有几块糕点,藏在袖中,若是饿了..."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被推开。柏斩云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见燕娑还在用膳,顿时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还——" "斩云姐。"沈知楠突然软软地唤了一声,眨着眼道:"你去门口拦一拦呗,给燕姐姐拖延点时间?" 柏斩云张了张嘴,看着屋中几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无奈扶额:"...好吧,好吧,不过你们可得快点,那帮男人你们知道的 ,我怕是拦不了多久。" 院外忽然锣鼓喧天,喜炮炸响。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来了来了!江世子到门口了!" 燕娑手一顿,柏斩云顾不得说什么,直接窜了出去。沈知楠连忙按住拍了拍燕娑的肩膀:"别慌。"她转头朝窗外望去,透过茜纱窗,隐约可见一身喜袍的江寻正被众人拦在院门外。 "放心。"沈知楠狡黠一笑,"有斩云姐和嫂嫂在,拦一会没问题的。" 外面突然传来江寻的哀嚎:"柏斩云!你这是什么规矩?!" 只见柏斩云横刀立马堵在门前,朗声道:"要想接新娘子,先过了我这关!" 沈知楠对着燕娑得意一笑,轻声催促:"快吃,我出去看看,多拦他们一会。" 院门外,江寻一身大红喜袍,手里捏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封,满脸堆笑地往柏斩云和楚明澜手里塞:"两位行行好,让我进去呗?" 柏斩云和楚明澜对视一眼,默契地接过红封,顺手揣进怀里。 江寻眼睛一亮,抬脚就要往里走,谁知两人收了钱却纹丝不动,依旧牢牢堵在门口。 "......"江寻嘴角抽了抽,"不带你们这样的,哪有收了东西还不让路的?" 楚明澜故作惊讶,眨了眨眼:"我们又没说要,是你自己要给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柏斩云在一旁抱臂点头,理直气壮:"就是就是,我们可没说收了红封就让开。" 江寻:"......"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萧景和沈知宴,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不管,你们的媳妇你们负责搞定! 萧景和沈知宴对视一眼,无奈上前。 沈知宴看着柏斩云,唇角微扬:"要赢了阿云才能进去?" 柏斩云抬着下巴,一脸傲然:"那是自然。" 沈知宴二话不说,直接束起衣袖:"那……来吧。" 柏斩云见他这般干脆,也不废话,两人走到一旁的空地,摆开架势。 另一边,楚明澜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景,还故意挺了挺尚且平坦的小腹:"怎么,你也要跟我打一架?" 萧景立刻上前扶住她,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哪能啊,我再混蛋也干不出这种混账事。"他顺势揽住她的腰,低声道,"忙活一上午累了吧?走,我给你捏捏肩去。" 说着,他半哄半抱地把人往院中的石桌旁带,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冲江寻使了个眼色。 江寻:"......" ——好兄弟! 趁着柏斩云和沈知宴比试的空档,江寻一个箭步冲向院门,眼看就要跨过门槛—— "江世子,急什么?" 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沈知楠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吟吟地望着他。 江寻硬生生刹住脚步,苦着脸作揖:"嫂夫人,您就行行好......" 沈知楠眨了眨眼,指尖轻点下巴作思考状:"唔......也不是不行,不过......"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众人抬头,只见一道灰色身影利落地翻上墙头——却堪堪停在墙檐上,再不能进半步。 "就猜到你要翻墙。"左棠棠晃着双腿坐在墙头,她歪头看着僵在原地的束风,杏眼弯成月牙:"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被我揍下去?" "......"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束风默默转头看向江寻:"你自己想办法。"说罢干脆利落地跳下墙头。 "哈哈哈哈!"楚明澜拍着石桌笑得前仰后合,"棠棠干得漂亮!难怪一早不见人影,原来在这蹲点呢!"她冲江寻挑眉,"这会没招了吧?" 江寻望着门前浅笑的沈知楠,墙上晃腿的左棠棠,还有不远处已经把沈知宴按在地上的柏斩云,突然他朝后面大喊: "琰之,你是不是想让兄弟我打光棍!" 萧珩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悠悠地踱步而来,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整个人透着几分慵懒的意味。 沈知楠抬眸望着他,杏眸清澈,轻声问道:“琰之不帮我吗?” 萧珩脚步蓦地一僵。 ——她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眸光如水,嗓音软软的,仿佛他若敢说一个“不”字,她便能当场红了眼眶。 萧珩喉结微滚,脚步一转,直接站到她身旁,义正言辞道:“帮,为夫肯定帮楠儿。”他抬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低笑一声,“楠儿说拦谁,为夫帮你拦。” 江寻:“……” 好嘛,还不如那几个呢!那几个至少还努力一下,这家伙直接反水了! 柏斩云在一旁嗤笑:“活该,谁让你找他的?不知道晋王殿下最听谁的话?” 楚明澜也忍不住笑出声,对着院门口喊:“认命吧,你这兄弟是最靠不住的。” 江寻一脸绝望,正绞尽脑汁想着还能有什么法子突破重围时,房门处突然传来喜娘的一声高喊—— “新娘子准备好了!” 江寻眼前一亮,猛地转头看向沈知楠,眼神里满是希冀和委屈。 沈知楠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终于侧身让开:“进去吧。” 江寻大喜,丢下一句“多谢嫂夫人!”便如一阵风般冲了进去,生怕她反悔似的。 萧珩看着他的背影,低笑一声,捏了捏沈知楠的手:“楠儿心软了?” 沈知楠抿唇一笑,轻声道:“拖延时间是为了让燕姐姐吃些东西,这会吃完了,自然不必拦了。” 萧珩挑眉,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为夫今日这么听话,楠儿可有奖励?” 沈知楠耳尖一红,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推开他,只小声道:“回去再说……” 院中众人见状,纷纷摇头—— 得,这夫妻俩,真是越来越腻歪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江寻踏入内室,只见燕娑一袭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红盖头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他呼吸微滞,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 "燕娑……"他声音微哑,一步步走近。 燕娑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隔着盖头,只能看见那双绣着金线的锦靴越来越近。江寻在她面前站定,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声音竟有些哽咽:"我来娶你了。" 燕娑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指尖却悄悄回握住他。 江寻胸口一热,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门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一道身影拦在了面前。 燕十一站在廊下,眼眶通红,倔强地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哽着喉咙喊了一声:"姐。" 江寻停住脚步。 燕娑在江寻怀里微微侧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十一。" 这一声轻唤,像是打开了闸门。燕十一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燕娑,嚎啕大哭:"姐啊!你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江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他抽了抽嘴角,无奈道:"那个……不就换个地方住吗?你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燕十一猛地抬头,满脸泪痕,冲江寻吼道:"那能一样吗?!" 江寻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你那么大嗓门干什么?吵着你姐了!" 燕十一不理他,又把脸埋进燕娑肩头哭了起来。 江寻:"……" 他抬头看向萧珩,眼神里写满了求助。 萧珩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把揪住燕十一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拽开。 燕十一泪眼朦胧地转头:"老大,你做什么?" 萧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别说是我的兵,丢人。" 燕十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萧珩冷冷丢下一句:"你要是不想参加你姐的婚礼,就继续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沈知楠,跟着迎亲队伍一起离开了。 燕十一站在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江寻抱着燕娑快步往外走,低声笑道:"娘子,咱们回家。" 红盖头下,燕娑轻轻掐了他一下,却也没反驳。 院外,喜乐奏响,鞭炮齐鸣。 燕十一站在原地,看着姐姐被抱上花轿,突然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追了上去—— "等等我!我要送嫁!" 第232章 婚礼 这场婚礼虽因燕娑有孕而仓促筹备,但江寻却花了十足的心思。 北境各家将军府的请柬早早送了出去,烫金的红纸上印着靖安侯府的徽记,墨迹未干时就被快马送往各处。而最令人咋舌的,是这场迎亲队伍的排场—— 太子与晋王亲自迎亲。 单就这一点,便让这场婚礼的分量拔高到了令人仰望的地步。 更遑论送亲的队伍——太子妃与晋王妃亲自护送新娘子出门。这般阵仗,莫说在北境,便是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体面。 当初商议时,江寻听到这个安排,险些红了眼眶。他握着萧珩和萧景的手,声音微哑:"兄弟这辈子值了。" 萧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萧珩则淡淡补了一句:"以后做事卖力些就行。" 江寻:"……" 感动瞬间减半。 府邸门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迎亲的队伍自街角缓缓而来,为首的江寻一身大红喜袍,金线绣制的麒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他身侧,太子萧景与晋王萧珩各骑一匹骏马,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峻如霜,却都穿着正式的礼服,以示对这场婚礼的重视。 "天爷!那是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人群中有人惊呼。 "靖安侯世子好大的面子!"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新娘的花轿后,太子妃楚明澜与晋王妃沈知楠共乘一辆华盖马车,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温婉端庄。 "这新娘子什么来头?竟能让太子与王妃亲自送嫁?" "听说是世子在军中认识的姑娘,具体什么身份倒不清楚……" 花轿内,燕娑微微攥紧衣袖,心跳如擂鼓。红盖头下,她虽看不见外面的盛况,却能听到百姓的惊叹声,感受到这场婚礼的隆重。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竟能得这般风光出嫁。 花轿在靖安侯府门前停下。 江寻下马,走到轿前,轻轻踢了踢轿门,掀开轿帘,伸手去扶燕娑。新娘子搭着他的手迈出花轿。 江寻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娘子小心。" 楚明澜凑到沈知楠耳边,感叹道:"没想到以前吊儿郎当的江寻也成亲了。" 沈知楠抿唇一笑:"以后回京就热闹了呢。" 喜堂内红烛高照,江寻小心翼翼地扶着燕娑跨过火盆。新娘嫁衣上的金线刺绣在烛光下流转生辉,每走一步,环佩轻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司礼洪亮的唱和声,燕娑透过盖头下狭小的视野,看见江寻的锦靴始终稳稳地与自己相对。 "送入洞房,礼成!" 欢呼声中,燕娑被喜娘们簇拥着往后院去。江寻刚要跟上,就被萧珩一把扣住肩膀:"急什么?"太子萧景已经拎着酒壶过来,笑得温文尔雅:"燕娑有明澜她们照顾着,不必担心。" "别想着躲酒!"束风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居然端着个海碗。 新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沈知楠一进门就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竟是还冒着热气的肉饼:"快吃些,我让厨房现烙的。" 燕娑刚掀起盖头,就被塞了满手吃食。左棠棠像只小麻雀似的跑来跑去汇报着各种消息:"江世子被灌了三轮酒了!晋王殿下在帮忙挡酒......哎呀太子妃您别起身!" 楚明澜刚要站起,又被柏斩云按回绣墩:"你安生坐着就是帮忙。"她说着往门框上一靠,以防一些混不吝的过来闹事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左棠棠小跑着过来:"快、快、他们来了!" 屋内众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沈知楠刚把盖头重新盖到燕娑头上。 萧珩就拎着醉醺醺的江寻大步踏入新房,在众人注视下毫不客气地把人往喜床上一扔。江寻瘫在锦被上哼哼唧唧。 "楠儿,走吧。"萧珩朝沈知楠伸出手,沈知楠抿唇忍笑,乖乖把手放进他掌心。 萧景扶着楚明澜起身,一起走了出去。 沈知宴和束风站在廊下,一个冲柏斩云招手,一个朝左棠棠使眼色。两个姑娘互相看看,柏斩云从里面出来后,突然从腰间解下佩刀,"咣当"一声拍在窗台上:"都消停点,谁敢闹洞房——" "知道知道,砍死嘛!"左棠棠笑嘻嘻地打断她,拽着人就往外走。 屋内一片寂静。江寻突然一个翻身坐起,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总算脱身了。" 燕娑顶着盖头微微侧首,红纱下隐约可见她抿起的唇角。江寻拿起案头的喜秤,小心翼翼地挑起盖头。 红纱缓缓掀起,露出燕娑明艳的容颜。凤冠上的珍珠轻颤,在她眉心投下细碎的光影。江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怎么?"燕娑抬眸,正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 江寻喉结滚动,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饼渣:"已经吃过了?" "嗯。"燕娑点头,发间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知楠给我准备了很多。" 江寻失笑,为她卸去凤冠。沉甸甸的首饰一件件取下,他的动作轻柔小心,生怕扯疼她。当最后一支金簪被摘下,燕娑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嫁衣上,黑与红交织出惊心动魄的美。 "婚礼还是太仓促了。"江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等孩子出生后,回京补你一个更盛大的。" 燕娑摇头,发丝拂过他的手腕:"这样就好。" 她环顾满室喜烛,目光掠过绣着百子千孙的帐幔,描金彩绘的合卺杯,最后落在眼前这个为她费尽心思的男人身上。这一刻,她很满足了。 江寻被她看得心头一热,正欲倾身靠近,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木头!你踩我脚了!" "嘘——小声点。" "你们在干什么?!"燕十一的嗓门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江寻额角青筋直跳,猛地拉开房门。只见廊下叠罗汉似的趴着两人——底下是被压得龇牙咧嘴的左棠棠,上面是手忙脚乱的束风,旁边站着满脸茫然的燕十一。不远处,柏斩云正拽着沈知宴的衣领往树上躲,楚明澜被萧景半抱着藏在假山后,而萧珩...... "赏月。"晋王殿下淡定地放下遮在沈知楠眼前的手。 江寻:"......" 众人纷纷点头:"对对对,赏月!" 说罢,一哄而散。 江寻关上门,回头看向笑得肩膀直颤的燕娑,无奈道:"这群人……" 红烛摇曳,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窗外,明月如盘,星河璀璨。 夜色渐深,长街上灯笼摇曳,将几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萧景一手扶着楚明澜,一边侧头看向萧珩,温声问道:"二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萧珩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身旁四人。 束风抱着剑,神色淡漠:"我们两个随时可以走。" 左棠棠挽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点头附和:"对呀对呀,反正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知宴看了眼身旁的柏斩云,唇角微扬:"后天吧,明日去军中把事务交接一下。" 萧珩点头,随即转头看向萧景,脸色有些臭:"确定不回去?" 萧景笑得愉悦,却偏要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你也看到了,明澜现在有了身孕,虽然状态比燕娑好一些,但这么远赶路,我也不放心。"他拍了拍萧珩的肩,语气诚恳,"所以回去后,辛苦二弟了。" 楚明澜适时地往萧景身上靠了靠,故作虚弱地叹了口气:"是啊,二弟,我这身子可经不起赶路。" 萧珩:"……" 他冷冷地盯着自家兄长,眸色幽深,半晌才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也就是知道楚明澜怀孕了,否则萧景想留下不走?萧珩打死都不会同意!可偏偏楚明澜这时候有了身孕,让萧景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回去。 这个闷亏,萧珩是吃定了。 沈知楠在一旁看着自家夫君黑着脸的模样,忍不住抿唇偷笑,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琰之?" 萧珩垂眸看她,眼底的冷意稍稍褪去,却仍有些不甘:"楠儿也觉得他们有理?" 沈知楠眨了眨眼,故作思考:"唔……嫂嫂有孕在身,确实不宜长途跋涉。" 萧珩眯了眯眼,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他们不回去,为夫可就没时间陪你了。" 沈知楠耳尖一热,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楚明澜在一旁促狭地笑道:"哎哟,二弟,悄悄话说这么大声,我们都听见了。" 萧景也跟着笑:"二弟,注意场合。" 萧珩:"……" 他暗自咬牙,目光凉飕飕地扫过自家兄长,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京后该怎么把那些该死的折子推掉。 夜风拂过,长街尽头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萧珩牵着沈知楠的手,冷着脸大步往前走,丢下一句:"后日辰时启程,过时不候。" 身后,萧景和楚明澜相视一笑,而沈知宴则看着萧珩的背影,低声笑道:"看来回京的路上,得离他远点。" 柏斩云挑眉:"为何?" 沈知宴笑的意味深长:"怕被迁怒。"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笑出了声。 唯有走在前面的萧珩,脸色更黑了。 月色漫过青石长街,萧珩的脚步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沈知楠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闷着的那股不痛快。 "好啦。"她伸手戳了戳他绷紧的下颌,"总是要回去的,以前不是也这么过来的吗?"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棉花,"怎的现在还变懒惰了。" 萧珩忽然收紧了手臂,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沈知楠的发丝扫过他的喉结,带着淡淡的幽香气。 "楠儿这哪里是安慰为夫,"他低头咬她耳朵,嗓音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促狭,"分明在指责为夫懈怠了。" 沈知楠在他怀里摇头:"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夜风掠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萧珩忽然加快脚步。 "遇见楠儿后,"他的声音混着夜风送入她耳中,"为夫就不想批那些折子了。"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料摩挲她的腰线,"只想和楠儿在一处。" 沈知楠耳尖倏地烧了起来,整张脸埋进他胸口。萧珩的低笑声传入耳里:"楠儿说,为夫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知道......"闷闷的声音从他衣襟里透出来,像只害羞的猫儿。 第233章 出发在即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沈知宴牵着马走出城门,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于晨光之中。 柏斩云一身劲装,长发高束,正骑在马上,见他出来,眉梢一挑,干脆利落地一甩头:"走吧,不是要去军营吗?" 沈知宴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翻身上马,与她并肩而行。他侧头看她,晨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英气分明的轮廓。 "阿云怎的也这么早?"他笑问。 柏斩云轻夹马腹,马儿缓步前行,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明日我和你一起。" 沈知宴眸光微动,有些诧异:"阿云你……" 柏斩云转过头来,眼神明亮而坚定,耳尖却微微泛红:"拖拖拉拉不是我的作风,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和你回去见见你父母也没什么。" 说完,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加快了马速,与他错开半个身位。 沈知宴低笑一声,策马跟上,与她并肩骑行:"阿云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干脆利落。" 柏斩云轻哼一声,下巴微抬:"我可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沈知宴笑意更深,嗓音温润:"是是是,阿云是个极果断的女子。" 柏斩云瞥他一眼,见他眼底满是纵容,心头微热,却故作不耐地催促道:"少废话,快走,去军营办完事,我还得回来收拾行装。" 沈知宴点头,不再多言,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晨雾渐渐散去,两匹骏马并肩而行,踏着晨光,朝着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清晖园里,沈知楠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身后萧珩专注的眉眼。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轻柔而熟练,一缕缕青丝在他指间挽成精致的发髻。 "琰之!"沈知楠忽然唤道。 "嗯?"萧珩低应一声,指尖仍稳稳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沈知楠看着镜中他低垂的睫毛,轻声问:"你说,斩云姐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萧珩挑了一支碧玉簪在她发间比了比,唇角微扬:"这就看你大哥会不会哄了。" 沈知楠叹了口气:"大哥怕是不会哄斩云姐的。"她顿了顿,"虽然大哥平日里一肚子坏水,但这件事上,他应当会尊重斩云姐的想法。" 萧珩闻言笑出声来,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原来楠儿知道你大哥一肚子坏水啊。" 沈知楠极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她转头瞥了他一眼,眸中带着狡黠,"再说那是我亲大哥,我还不了解他吗?" 萧珩将碧玉簪插入她的发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楠儿还每次装傻。" 沈知楠抿嘴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俏皮:"刚开始那会儿,你们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我不装傻,你们还不知道要斗成什么样呢。" 萧珩低笑,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小狐狸。" 沈知楠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明明是你们太幼稚了。" 萧珩眸色一深,忽然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沈知楠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做什么?" 萧珩看着她:“为夫忽然觉得,明日启程后,在路上就没有多少亲近的机会了,不如今日多来几次,好提前补偿为夫在路上忍得辛苦。”说着就大步往床榻而去。 "才刚起呢!"沈知楠捶他肩膀,发间步摇簌簌作响,"发髻都梳好了......" 话音未落,萧珩突然低头叼住那支碧玉簪。温热的唇擦过她耳际,齿尖轻轻一扯,青丝便如瀑倾泻,带着晨间梳头的香气,铺了满枕。 "现在乱了。"他理直气壮地将簪子抛到脚踏上,人已经覆了上来。 沈知楠气得去掐他腰间软肉:"你就不能节制些?除了那几天,你几乎日日要,也不怕......"她突然咬住下唇,白玉似的耳垂红得滴血。 萧珩单手解着自己衣带,闻言危险地眯起眼:"不怕什么?"指尖勾起她一缕发丝缠绕,"嗯?" 锦被里探出的足尖绷紧了,沈知楠别过脸去不看他,却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里此刻漾着水光,偏偏还要强撑气势:"也、也不怕弹尽粮绝了......" 空气突然凝滞。 萧珩一愣,似是没想到他平日里端庄的小妻子,能说出这般粗俗的话来。随即反应过来,小妻子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啊。 萧珩眸色倏地暗沉。他缓缓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为夫竟不知,楠儿还会说这等市井浑话。"温热的手掌顺着腰线下滑,"看来平日太惯着你了。" 沈知楠刚要反驳,突然被他掐着腰翻了个身。青丝扫过绯红的脸颊,她慌忙用手肘撑住床褥,却听见身后玉带扣清脆的碰撞声。 "既然楠儿担心......"萧珩贴着她后颈低语,呼吸烫得惊人,"不如亲自验验库存?" 帐外,那支被遗落的碧玉簪静静躺在脚踏上无人问津。 等沈知楠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软枕里。 ——这会儿起来和不起来有什么区别?横竖天都快黑了。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萧珩披着件松垮的白色中衣从净室走出来。抬眼便瞧见自家小妻子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发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想理人"的气息。 萧珩唇角微勾,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脸颊:"楠儿觉得还有多少库存?" 沈知楠耳尖一颤,直接转身背对着他,用行动表示拒绝交流。 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萧珩幽幽叹道:"楠儿这是还不满意呢?那为夫再努力努力......"话音未落,修长的手指已经搭上被角。 "你不许过来!"沈知楠像只炸毛的猫,裹着被子骨碌碌滚到床榻最里侧,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瞪着他。 萧珩盘腿坐在床边,单手托腮,玄色发带垂在肩头,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楠儿这么激动作甚?为夫不过是想让你满意而已。" "我满意的很!"沈知楠咬牙切齿地扯高锦被,"可以了吧?" 萧珩不紧不慢地点头:"楠儿满意就好。" 他瞧着小妻子气鼓鼓的模样,似是想起什么,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楠儿还没回答为夫,"他眸色微深,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那些浑话,哪学来的?" 沈知楠眼神顿时飘忽起来,底气不足地嘟囔:"我……我没学。" 萧珩挑眉,尾音拖得老长:"没学啊——"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为夫还以为,楠儿是和床底那个话本子里学的呢。" 沈知楠浑身一僵,暗道不妙—— 他怎么知道她把话本藏床底了?! 不对——这人竟然连床底都翻?! 萧珩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为夫可没有翻床底。"他慢悠悠地补充道,"捡发簪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说着,他揶揄地看着怀中人渐渐涨红的小脸:"怎么?为夫准备的话本子不好看?怎的又偷偷藏别的话本来了?" 沈知楠羞恼交加,一把推开他,裹着被子滚到床角:"你、你还好意思说!"她气呼呼地瞪他,"你那些话本……那能叫话本吗?!" 萧珩慵懒地支着脑袋,衣襟半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笑得意味深长:"哦?那楠儿说说,该叫什么?" "是……是……"沈知楠憋了半天,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只能抓起软枕砸过去,"登徒子!" 萧珩轻松接住软枕,抬眸瞥了眼窗外渐沉的天色,终于收起逗弄的心思。他伸手揉了揉沈知楠的发顶,嗓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好了,不闹了。" 起身走到外间,不一会儿便端着个黑漆食盒回来。掀开盖子,几样精巧的菜式还冒着热气——还有一盅炖得浓白的鱼羹,显然是一直温在灶上备着的。 "张嘴。"萧珩夹起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递到她唇边。 沈知楠就着他的手乖乖咬了一口,鲜香的汤汁在舌尖绽开。她偷偷抬眼,正撞进萧珩含笑的眸子里。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哪里还有方才那副恶劣模样。 一个喂得自然,一个吃得坦然。待最后一口鱼羹见底,萧珩用帕子轻轻拭去她嘴角的汤渍,却见小妻子眼神飘忽,明显心不在焉。 "睡吧。"他故意碰了碰她藏在被子里的小腿,"你那些话本子都给你收着了。"见沈知楠倏地睁圆眼睛,忍不住低笑,"回去走水路,怕是无聊得紧,到时候再看。"指尖点了点她微蹙的眉心,"这会儿就别惦记了。" 沈知楠耳尖一热,裹着被子滚进床里侧。萧珩吹灭烛火躺下时,一团温热突然撞进怀里。他顺势搂住,听见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琰之。" "嗯?" "明日记得叫我。" 第234章 归途 "阿云一路上就交给你照顾了。"柏敛舟捋了捋胡须,眼中既有不舍又有欣慰,"她的大伯母和三婶都在京中,我已去信说明情况,后续若有需要商议的,你尽可找她们。" 沈知宴郑重点头:"伯父放心,晚辈定会照顾好阿云。"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窜出几个少年,柏斩风一把按住沈知宴的肩:"大姐夫!快说说你是怎么说服大姐跟你回京的?"他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好奇死了!" "对对对!"柏斩极挤到另一侧,"大姐平日最讨厌京中那些繁文缛节,居然肯跟你回去?" 沈知宴还未开口,最小的柏斩域突然嗤笑一声:"你们真笨!"他一个箭步蹿到沈知宴跟前,满脸谄媚,"就大姐夫这张脸往那一站,让我姐干啥不行?" 说着又压低声音:"大姐夫,上次多亏你帮我,晋王殿下他教我的那几招够我练半年了。"少年拍着胸脯,"以后您就是我亲姐夫!我姐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柏斩域!" 一声厉喝从厅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柏斩云一身劲装立在廊下,双手关节捏得啪啪作响。几个少年顿时如鸟兽散。 沈知宴忍俊不禁,起身迎向她:"阿云收拾好了?" 柏斩云瞪了眼弟弟们逃窜的背影,唇角却微微上扬:"嗯,收拾好了。" 她转身看向柏敛舟,收敛了笑意,郑重道:"父亲,我们走了。" 柏敛舟起身,缓步走到两人面前。他抬手拍了拍柏斩云的肩膀,又重重按了按沈知宴的肩:"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沈知宴抱拳行礼:"伯父保重。" 檐角的风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仿佛在道别。 两人并肩走出大门时,墙头突然传来窸窣声响。柏斩云头也不回地甩手掷出一枚铜钱—— "哎哟!" 柏斩域捂着额头从墙后栽下来,还不忘大喊:"大姐!记得给我带京城的话本子!" 沈知宴忍俊不禁,翻身上马。柏斩云利落地跃上马背,一身劲装衬的身姿挺拔。 晨光穿透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柏敛舟望着院中打闹的少年,又看向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转身时却悄悄抹了抹眼角。 城门外,沈知楠裹着披风坐在马背上,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眼睛一亮:"来了!" 柏斩云和沈知宴骑着马并肩而来。 "斩云姐!大哥!"沈知楠挥着手。 柏斩云勒马走到近前:“让你们久等了。” 左棠棠从束风身后探出头,笑嘻嘻道:"我们刚到没一会儿呢!"她今日特意换了身鹅黄骑装,发间金铃随着动作清脆作响。 柏斩云环视,见楚明澜、燕娑等人早已候在城楼下,不由挑眉:"你们倒是比我还早。" "刚到而已。"楚明澜笑了笑,一直江寻两人:"他们两口子来得最早。" 燕娑闻言抿嘴一笑,江寻正往她手里塞暖炉,闻言抬头:"这不是怕赶不上送行嘛!" 萧珩与萧景在一旁说完话走来:"出发吧。" 众人神色一肃,纷纷翻身上马。沈知楠俯身握住楚明澜的手:"嫂嫂千万保重身子。"又转向燕娑,"燕姐姐若有不适,定要让阿团看看。" 一直沉默的阿团突然被点名,抱着药囊连连点头:"放心吧,我这段时间不走,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的。" 萧珩冷眼扫过萧景与江寻,一字一顿道:"孩子生完就回来。"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活像在讨债。 萧景恍若未闻,笑着挥手:"路上当心。" 江寻低头闷笑,扶着燕娑默默往城门阴影处退了两步。 "走了。"萧珩一扯缰绳,墨驹扬蹄嘶鸣。众人纷纷抱拳作别,马蹄声如雷,溅起路边残雪。 沈知楠回头望去,见城楼下几人身影渐小。楚明澜的红裳与燕娑的青衫在晨光中格外鲜明,阿团挥着手:“路上小心啊。” "别看了。"萧珩策马靠近,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明年就能再见。" 她抿嘴一笑,用力点头,迎着朝阳轻夹马腹。远山如黛,前程似锦,分别是为了一下次的相遇。 虽然回去已经决定走水路,但最近的渡口,几人还是需要骑行五日才能抵达。 连续五日的纵马疾驰,即便是习武之人也难免疲惫。沈知楠下马时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幸好萧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还好吗?"他低声问,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沈知楠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这段时间药可不是白吃的。" 萧珩目光微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进客栈。 大堂内,左棠棠一进门就瘫在了长凳上,整张脸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哀叹:"呼——路上颠死我了!" 束风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语气依旧刻板:"说了带着你骑,你自己不要的。" 左棠棠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带着我骑不还是颠吗?还挤得慌,我才不干!" 沈知楠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拌嘴,忍不住轻笑。柏斩云和沈知宴坐在对面,两人脸上都带着轻微的倦色。 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过来,满脸堆笑:"客官,饭菜来了,小心烫啊!" 左棠棠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发亮地盯着托盘上的菜肴,还没等小二放稳,就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一路上的干粮啃得我腮帮子都酸了,总算能吃口热乎的了!" 束风皱眉,伸手挡了一下她的筷子:"慢点,没人跟你抢。" 左棠棠瞪他:"你管我!" 萧珩执起竹筷,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放进沈知楠碗里:"吃吧。" 沈知楠点点头,捧着碗小口扒饭。她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对面的沈知宴也夹了一只鸡腿放进柏斩云碗中:"阿云多吃些。" 柏斩云毫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吃饭,行军作风展露无遗。她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英气的眉眼在灯光下格外生动。 左棠棠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束风:"喂,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束风正埋头扒饭,闻言茫然抬头,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我怎么了?" 烛光映照下,他嘴角还粘着一粒米饭,眼神清澈又无辜。左棠棠顿时泄了气:"没什么,吃你的饭。" "哦。"束风乖乖应声,继续低头扒饭,筷子在碗底刮得干干净净。 左棠棠气得直翻白眼,狠狠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饭桌上安静得出奇,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几人动作虽快却丝毫不乱—— 萧珩的筷子每次落下,沈知楠碗里就会多一块嫩肉;沈知宴不时给柏斩云添汤;就连束风最后也有样学样的在左棠棠碗里菜见底时,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肉片拨了过去。 桌上的菜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红烧肉的酱汁被刮得一滴不剩,清蒸鱼的骨架完整得能拼回原形,最后一道时蔬上桌不过片刻,就只剩下几片蒜末。 "砰"的一声,左棠棠放下空碗,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总算活过来了。" 束风默默递来一杯清茶,她接过时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低头啜饮起来。 茶尽人散,众人各自回房。沈知楠进屋洗漱后,便瘫在了床榻上,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萧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微扬,转身去了屏风后。 水声淅沥,不过片刻,他便换了身雪白里衣出来。床榻上的小妻子已经半阖着眼,乌发铺了满枕,像只累极的猫儿。 "睡吧。"他坐在榻边,温热的手掌贴上她后腰,"为夫给你捏捏,明日好受些。" 沈知楠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只觉他掌心所过之处泛起融融暖意,酸痛顿时消了大半。她懒懒地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 "怎么热乎乎的......"她含糊问道。 萧珩低笑,指尖在她腰间穴位轻轻一按:"输了点内力。"烛光在他眉宇间跳跃,将冷峻的轮廓都染上温柔,"这几日辛苦楠儿了。" 沈知楠闭着眼摇头:"我不想错过团宝周岁......"话音渐弱,终是沉沉睡去。 窗外渔火明灭,映着萧珩专注的侧脸。他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手上动作却未停,从纤腰到小腿,每一处都揉得仔细。 夜风拂过窗棂,带来远处江水的气息。萧珩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忽然想起临行前那小崽子也是这般睡的香甜。 "很快就能见到了......"他轻声道,指尖拂过她微蹙的眉心。 另一间房里,左棠棠洗漱完毕后就一头栽进锦被里,刚合上眼,房门就被叩响。 "谁啊?"她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 门外静了一瞬,才传来个一板一眼的声音:"是我。" 左棠棠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什么事?" 更长的沉默。就在她以为人已经走了时,门外传来声几不可闻的:"你先开门。" "你先说!"她气得踹了脚被子。 "你先开门。"那声音固执得像块石头。 左棠棠猛地坐起身,赤着脚冲到门前,"哗啦"拽开门:"你最好有正经事——" 束风像截木桩似的杵在门口,月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银边。见她开门,这人竟直接侧身挤了进来,顺带反手合上门。 "你去睡吧。"他一本正经道,"我在这坐会儿。" 左棠棠瞪圆了眼睛:"什么叫你坐会儿我去睡?"她气得去揪他耳朵,"大半夜敲门就为这个?" 束风由着她揪,严肃点头。 左棠棠一时有些无语,最后气呼呼地把自己重新埋进锦被里,背对着束风,彻底不想再搭理这块木头。 而此刻的束风,却如坐针毡。 他僵硬地坐在桌旁,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额头却隐隐渗出细汗。 ——他从未如此煎熬过。 方才在自己房中洗漱完毕,刚躺下没多久,隔壁便传来男女调笑的声响。起初只是些露骨的情话,他虽听得皱眉,却也没太在意。可渐渐地,床榻吱呀声与女子娇吟交织,一声高过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束风闭眼默念心法,试图摒除杂念。可越是压抑,那些声音反倒越发鲜明。他翻来覆去,最终忍无可忍地坐起身,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幸好是他住这间,若是左棠棠…… 这一想可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最后实在待不下去,才想着来她房间坐一会,等结束了再回去, 然后现在,他坐在她的房里,满脑子都是方才开门时看到的景象——小姑娘光着脚丫在他眼前走来走去。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床榻上那一团微微起伏的锦被。左棠棠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束风却连余光都不敢往那边扫。他死死盯着桌上的烛台,仿佛那是世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 "喂。" 被窝里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 束风浑身一僵。 "你喘气声太重了。"左棠棠翻身坐起,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吵得我睡不着。" 烛光下,她只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束风喉结滚动,倏地别过脸去。 "我……我去门外守着。"他腾地站起身,差点带翻凳子。 左棠棠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深更半夜的,你杵在门口是想吓死店小二吗?" 束风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五内如焚",偏偏隔壁那对不知收敛的男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静。 左棠棠显然也听到了,耳尖瞬间红透。她小声嘟囔:"原来是因为这个……" 屋内静得可怕。 突然,束风转身就往门口走。 "站住!"左棠棠赤脚跳下床,一个箭步拦住他,"现在出去,明天全客栈都会传闲话!" 两人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束风低头看她光洁的脚丫踩在木地板上,十指圆润如珠,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 "那……"他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办?" 左棠棠突然笑了。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木头,我教你个法子——" 第235章 归途·二 左棠棠下楼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旁的束风——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腰板挺得笔直,活像一尊熬干了的石像。 她心头一揪,又想起昨夜那荒唐事,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哟,咱们的束大侠这是..."柏斩云咬着包子,上下打量他,"昨夜当梁上君子去了?" "没有。"束风木着脸,端起粥碗一饮而尽。 柏斩云挑眉:"那你眼圈..." "锻炼身体。" "哈?"柏斩云差点被粥呛到,"锻炼身体??" 束风严肃点头:"扎马步。" "......"柏斩云筷子上的小菜掉回碟子里,"你大晚上扎马步干什么?" "锻炼身体。" 柏斩云:"......" 这对话简直像撞上了一堵墙。 沈知宴适时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住嘴角的笑意——他就住在束风另一侧的隔壁,虽然隔了道墙,但某些动静还是隐约可闻。 "咳..."他轻抿一口茶,眼中笑意更深。 当真好毅力,居然扎了一宿马步。 萧珩夹了一个素包放到沈知楠碗里,突然道:"扎一夜马步,你腿没断?" 束风:"......" 左棠棠实在看不下去,把一笼热腾腾的肉包推到他面前:"赶紧吃了,一会出发了!" 束风如蒙大赦,立刻埋头苦吃,耳尖却悄悄红了。 柏斩云眯起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凑近沈知宴:"你说..." "食不言。"沈知宴淡定地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 码头上 晨雾未散,江风寒凉。 束风正帮着船工搬行李,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左棠棠抱着一包油纸裹的点心,别扭地递过来:"...给你。" 他怔了怔,接过时指尖相触,两人同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那个..."左棠棠盯着自己的鞋尖,"今晚...你好好睡觉。" 束风喉结动了动:"...嗯。" 不远处,柏斩云撞了下沈知宴的肩膀:"赌十两银子,他俩肯定有事。" 沈知宴望着江面,唇角微扬:"不赌。" "为什么?" "因为..."他忽然转头:“不用赌也知道他俩有事。” 江风浩荡,水天一色。 巨大的商船缓缓驶离渡口,船身推开碧波,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金光。沈知楠趴在船舷栏杆上,发丝被风吹得飞扬,眼眸亮得惊人。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她望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粼粼水波,忍不住惊叹。 萧珩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掌心稳稳扶住她:"慢些,别掉下去。" 沈知楠兴奋地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好壮观啊!"她指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你看那天色映在水里,好漂亮——" 萧珩刮了下她的鼻尖,"再过几日,你就要看腻了。" 沈知楠不服气地转回去:"那现在趁我还没腻,要多看些!" 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 柏斩云整个人挂在栏杆上,脸色发青:"确实...壮观...呕..."她捂住嘴,"就是这摇摇晃晃的,我有些...想吐..." 沈知宴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碧色药丸递过去:"把这个吃了。" 柏斩云看都没看,抓过来就扔进嘴里,含糊道:"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沈知宴淡定道,"你不刚出现症状吗?" 刚把药吞下去没多久,柏斩云感觉那股不适感不见了,不由好奇:“这什么药,好像还挺管用的。” 沈知宴把药瓶塞进她手里:“临走前找阿团配的,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束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脸色比柏斩云还要难看:"沈兄...劳烦也...呕...给我一粒...呕..." 沈知宴挑眉,见他连站都站不稳,又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白瓷瓶:"你这症状更重些,得用这个。" 束风刚要道谢,突然又是一阵反胃,连忙捂住嘴。左棠棠赶紧扶住他坐下,抢过药瓶倒出一粒:"张嘴!" 束风乖乖咽下药丸,闭着眼靠在船舷边,额上全是冷汗。左棠棠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好点没?" 过了好一会儿,束风才缓缓点头,脸色总算没那么惨白了。 "噗嗤——"柏斩云突然笑出声,"你居然怕坐船?" 束风有气无力地瞥她一眼:"...你刚才...不也..." "我那是一时不适应!"柏斩云立刻反驳,"哪像你,跟要了命似的!" 沈知楠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笑弯了眼。江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湿润的水汽。萧珩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她的披风:"回舱吧,风大了。" "再待一会儿嘛,"她拽着他的袖子撒娇,"你看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群白鹭掠过水面,翅膀拍打出细碎的水花。阳光穿透云层,将整片江面染成金红色。 萧珩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温柔:“好,再待一会。” 第五日,船舱内。 连看了四日江景的沈知楠,终于蔫巴巴地趴在窗边,望着千篇一律的水波叹气。 "看腻了?"萧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早有预料的戏谑。 沈知楠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撇嘴:"水还是水,天还是天,连只鸟都没有了......" 萧珩低笑一声,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蓝布包裹,递到她面前:"喏,看这个。" 沈知楠疑惑地解开布结,眼睛倏地睁大——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册话本子,正是临走前被他翻出来没收的那几本! "你、你真的带着了?"她惊喜地捧起话本,指尖抚过书页上熟悉的字样。当时他说"乘船无聊时给你",她还以为只是哄她的托词。 萧珩在她身旁坐下,手臂一揽就将人捞进怀里:"为夫何曾骗过楠儿?" 沈知楠心头一暖,转身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琰之真好!" "就这点出息。"萧珩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眼底却漾着宠溺。他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下巴轻抵在她发顶,"看吧,到用膳时叫你。" 沈知楠欢快地翻开书页,忽然想起什么:"你该不会...把没收的都带了吧?" 萧珩面不改色:"嗯。" "那剩下的——" "看完再给你。"他捏住她兴奋乱晃的脚踝,"免得某人又熬夜伤眼。" 沈知楠鼓了鼓腮帮子,却乖乖窝回他怀里。船舱外江水轻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翻书的间隙悄悄抬眼,正撞上萧珩凝视她的目光。 "偷看什么?"他拇指抚过她唇角。 "看你比话本好看。"她笑得狡黠。 萧珩眸色一暗,就要抽走她手中的书册:"那别看了。" 沈知楠一把书册护进怀里:“那不行,你答应我的,路上不要的。” 萧珩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记:“小没良心的。” 一路上看看话本,再看看风景,日子过的倒是很快。 这日,商船停在一渡口处,船上的管事站在夹板上大声喊着:“我们需要补一些物资,船靠岸一天,明日上午出发,各位客人可以去城里逛逛歇歇脚,但明日巳时之前必须回来,不回来的客人我们就不等了,望各位见谅。” 说完也不再管船上的人了,直接和一众水手下了夹板,往城中而去, 柏斩云迫不及待的拽着沈知楠跳下甲板,靴底重重踩在青石板上,震得裙摆都跟着一晃。 "呼——"她长舒一口气,张开手臂转了个圈,"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是好!" 沈知楠抿唇轻笑,转头看向后方——左棠棠正半扶半拖着束风慢吞吞地下船。几日不见天日的束风脸色发青,活像棵被霜打蔫了的白菜。 "束风好些了吗?"沈知楠轻声问。 左棠棠叹气:"全靠沈大哥的药吊着,一断药就吐得天昏地暗。"说着戳了戳束风的胳膊,"你说你,剑法那么厉害,怎么偏被艘船折腾成这样?" 束风站着没动缓了一会。他灰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柏斩云瞪圆了眼:"不是,你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束风活动了下脖颈,转头对左棠棠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谁、谁担心你了!"左棠棠耳根一红,却挽住他胳膊不放,"走啦,去吃好吃的!"她嫌弃地皱皱鼻子,"船上天天不是鱼就是虾,我舌头都要淡出鸟来了!" 萧珩与沈知宴并肩走来,闻言挑眉:"听说临江城最出名的是醉梦楼的全羊宴。" "羊汤!烤羊腿!羊肉包子!"柏斩云眼睛发亮,拽着沈知宴就往城里冲,"快走快走,去晚了没位置!" 醉梦楼二楼雅间 柏斩云靠在椅背上,豪气干云道:"小二!把你们招牌全上一遍!" 小二立刻堆起笑脸:"贵人稍等,这就给您去安排,不知客人可要些酒水?" 第236章 意外相逢 "好嘞!"小二拖着长音退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左棠棠立刻蹦到门边,打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哇——这醉梦楼生意可真好!"她指着楼下熙熙攘攘的食客,"你们看,一楼都坐满了!" 沈知楠也好奇地凑过去:"人确实多,想来这家酒楼定有过人之处。" "估摸着有一半人同我们一样,"沈知宴慢条斯理地烫着碗筷,"都是慕名而来的。" 不多时,小二领着几个侍从鱼贯而入。 "客官,菜齐了!"他利落地摆好最后一道羊肉,"这是本店招牌''金玉满堂''全羊宴,这坛三十年陈酿您慢用,有什么吩咐招呼小的一声就行!" 左棠棠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好的好的!" 她精准地夹向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羊排,咬下去的瞬间辣得直吐舌头:"嘶——还不错!就是有些辣,楠姐姐怕是吃不惯。" 沈知楠笑着摇头:"没事,不是还有别的......" 话音未落,一碗冒着热气的羊汤已经放在她面前。萧珩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手为之:"尝尝。" 乳白的汤汁上飘着翠绿的葱花,沈知楠舀了一勺,鲜香立刻在舌尖绽开:"嗯,很鲜美。" 左棠棠闻言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是吗?那我也尝尝......" 一顿饭吃的几人心满意足。 左棠棠转着茶杯,托腮望向窗外街上熙攘的人群:"我们是先找客栈歇脚,还是出去逛逛啊?" 萧珩侧首看向沈知楠:"楠儿,累吗?" 沈知楠摇头:"累倒是不累,不过先找好客栈要紧。"她指了指街上越来越多的人,"这里热闹,到了傍晚怕是没几间空房了。" 柏斩云拍板:"行,那就先找客栈,玩不玩另说。" 一行人沿着长街慢慢逛着,最终选了家名为"清雅居"的客栈。庭院里栽着几株桂花树,虽不是花期,却自有一番幽静。 萧珩带着沈知楠进了二楼最里间的厢房。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窗边的小几上还摆着个白瓷瓶,里头插着几枝新鲜的梅花。 "在这等我。"萧珩摸了摸她的脸,"为夫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泡脚暖暖。" 沈知楠拉住他的袖子:"不用了,我不冷。" 萧珩不容拒绝地将她按在圆凳上坐下:"乖,听话。"他指尖拂过她略显疲惫的眉眼,"虽然已经离了北境,但在江边也冷的很。" 沈知楠无奈,只得点头。 萧珩这才放心地转身出去。房门轻轻合上,沈知楠舒了口气,正想解开发髻稍作休息,忽听门外脚步声匆匆——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 沈知楠一惊,本能地后退半步,手已摸向袖中暗藏的银针。 然而闯进来的人却压根没看屋内情形,而是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去张望走廊,随后飞快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呼——总算甩掉了......" 那人在转身的瞬间,与沈知楠四目相对。 一口气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沈知楠瞪大眼睛,不确定地唤道:"九......九皇婶?" 眼前人一身男子装扮,发冠松散,活像个落难的书生。 "女..女鹅?!"尤鹤悠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扑上来捂住沈知楠的嘴,"嘘——别出声!" 门外适时传来脚步声和喊叫:"快点找!肯定没跑远!" 沈知楠:"......?" 尤鹤悠眨眨眼,露出个讨好的笑:"那个......能不能借我躲躲?" 眼见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嘘——" 尤鹤悠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冲沈知楠眨了眨眼,随即一个利落地翻身,整个人钻进了床底。锦缎裙摆扫过地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惊起。 沈知楠:"......" 还未等她回过神,房门再次被推开。两名身着褐色劲装的侍卫站在门口,腰间悬着郴州王府的令牌。 "这位夫人,"其中一人抱拳,语气还算客气,"可曾见过一个作男子打扮的女子?" 沈知楠摇头。 另一人探头往屋内张望:"不知可否让我们搜一搜房间?" 她蹙眉,正欲开口—— "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搜本王的住处。" 冷沉的声音自走廊传来,如寒刃劈开凝滞的空气。两名侍卫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萧珩端着一铜盆热水立在门外,热气氤氲而上,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冰霜。 "晋、晋王殿下!" 两人慌忙单膝跪地,额头沁出冷汗。 萧珩大步进屋,将铜盆重重搁在桌上。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二人:"皇叔在做什么?如此大张旗鼓。这里是临江,不是郴州。皇叔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侍卫们对视一眼,终究是左边那个硬着头皮道:"回殿下,我们王爷在...在寻王妃。" "九皇婶?"萧珩眉梢微动。 "是。"侍卫咽了咽口水,"王妃一个月前...跑了。" 萧珩冷哼一声:“本王不管你们如何追捕,本王这里没有,看在皇叔的面子上,滚吧。” 两名侍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房门"咔哒"一声合上,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尤鹤悠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发髻上还挂着几根蛛丝。她拍了拍衣袖,冲萧珩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侄子威风!" 萧珩面无表情地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热茶:"不解释解释?" 茶汤注入杯中的声响里,尤鹤悠笑嘻嘻地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们皇叔说话不算话,我把他踹了,他不愿意,所以派人抓我回去。"她说着,冲萧珩眨了眨眼,"你可不许透露我的行踪。" 萧珩眯了眯眼,眸中精光一闪:"那就要看皇婶拿什么东西交换了。" 尤鹤悠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萧珩,又瞥了眼一旁茫然的沈知楠,忽的勾唇一笑:"我把图样画给你,如何?"她顿了顿,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京城?" 萧珩点头。 尤鹤悠打了个响指:"很好,你们带我去京城,不能让那个混蛋发现我。到京城后,我把图样给你。" "可。"萧珩干脆利落地应下。 沈知楠眨了眨眼,一头雾水:"什么图样?"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瞬。 尤鹤悠在心里暗道:图样,还能是什么图样?当然是那些性感内衣的图样咯。乖女鹅,你就委屈点,就当救婶子我一命了。 萧珩盯着赖在圈椅上不动的尤鹤悠,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皇婶不出去?" 尤鹤悠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理直气壮:"那能出去吗?一出去不就暴露了?"她翘起二郎腿,鞋尖晃啊晃,"这间就给我住吧,你们再去开一间——"忽的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知楠,"或者,我和女鹅睡,你出去将就一晚?" 萧珩一把将沈知楠拉到身后:"做梦。" "小气!"尤鹤悠抓起茶盏一饮而尽,"之前谁给你那些好东西的?如今连张床都舍不得!" 沈知楠一听“好东西”顿时耳尖通红,正要开口,萧珩已经拽着她往门外走:"明日巳时前到渡口。"他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没来就不带你了。" "哎哎哎——"尤鹤悠伸出尔康手,"至少给我来盘点心啊!" 回应她的是"砰"的关门声。 走廊上,沈知楠拽了拽萧珩的袖子:"真不管皇婶了?" "饿不死。"萧珩冷笑,却在转角处突然驻足,"小二。" 候在楼梯口的小厮赶紧跑来:"贵人有什么吩咐?" "送一桌席面到天字三号房。"他抛了块碎银,"再备些易存放的干粮。" 沈知楠抿嘴偷笑,被萧珩捏了下指尖:"笑什么?" "笑我们琰之嘴硬心软。" 萧珩别过脸:"饿坏了皇叔的宝贝儿子,我可担不起责任。" 沈知楠一愣:"宝贝儿子?" "亏你还站她旁边半晌,"萧珩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她虽穿着男装,但动作间还是能看出腰身粗了些。"他食指虚虚比划了个弧度,"少说也有四个月了。" 沈知楠杏眸圆睁:"皇婶有了身孕还跑?她方才明明说把皇叔给踹了!"她掰着手指不能理解,"怀着孩子把夫君踹了?皇婶她......" 萧珩牵着她往长廊另一头的厢房走去,靴底碾过老旧的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方才皇婶不是说了么?"他推开门扇,"皇叔说话不算话。" 沈知楠被他按在床沿坐下,仍是一脸茫然。 "他们成婚十二载未有子嗣,"萧珩半蹲下来替她褪去绣鞋,"想来是皇婶不想要,而皇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他说着竟低笑出声,"如今皇婶有孕,自然是皇叔食言在先——" "所以皇婶就跑了?"沈知楠揪住他衣襟,"可...可皇叔不是最疼皇婶吗?我们之前去郴州,皇叔对皇婶可是宠爱的很......" 萧珩顺势坐在脚踏上,把她的腿搁在自己膝头,轻轻捏着她的小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似是想到什么,他笑了笑:“为夫也很想和楠儿独处几年啊,不想带着小崽子。” 沈知楠:“.....” 第237章 长街游 "斩云姐!棠棠!"她赶忙招手。 两人猛地回头,见她和萧珩从另一侧过来,顿时瞪圆了眼:"你们怎么换房间了?" 沈知楠将她们拉到廊柱后,压低声音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柏斩云听得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忍不住往那间房指了指:"你是说......她在你们房里?还要和我们一起回京?还......"她比划了个圆滚滚的肚子,"怀着身子?" 见沈知楠点头,柏斩云一把捂住脸:"可真能折腾。" 左棠棠却摸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听你们这么说,这个婶子还挺有趣的。" 沈知楠和柏斩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尤鹤悠之前的"盛情"—— 那何止是有趣?简直就是个另类! 三人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沈知楠拍拍手:"好了,我们出去逛逛,买些零嘴带着。" "好好好!"左棠棠立刻来了精神,挽住两人的胳膊,"刚才我和斩云姐找你就是要说这个的!" 三个姑娘达成一致,沈知楠转头看向一旁的萧珩:"琰之,你去问问大哥和束风去不去?" 萧珩无奈,只得转身去敲隔壁的房门。 门开得很快。沈知宴衣冠整齐;束风则一脸茫然,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沐浴完。 "出去逛逛?"沈知宴挑眉,"好啊,正好买些吃的带着。" 束风默默擦了擦头发:"我去拿剑。" "拿什么剑!"左棠棠一把扯着他的衣襟,"你是去逛街又不是去打架。" 说话间,束风整个人已经被拉到了走廊上。他僵了一瞬,随即默不作声地运起内力,"嗤"的一声轻响,湿漉漉的发梢蒸腾起淡淡白雾。手指翻飞间,乌发已利落地束起,乖顺地跟在左棠棠身后,像只被牵了绳的大狼犬。 沈知楠和柏斩云落在后面,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相视一笑。 "束风虽然木讷了点,"柏斩云摸着下巴感叹,"倒是听话。棠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倒也挺好。" 沈知楠点头,眼中盈着笑意:"确实呢!棠棠性子活泼,束风沉稳,正好互补。" 身后,萧珩和沈知宴不约而同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听话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明悟—— 临江城的大街热闹非凡 左棠棠拽着束风挤在人群最前头,一会儿指着糖画摊子,一会儿又扑向卖胭脂的铺子。束风被她扯得东倒西歪,却始终半步不离地护在她身侧,宽厚的肩膀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流。 "喂,木头!"她突然转身,举着两支簪子,"哪个好看?" 一支是白玉兰,一支是红梅。 束风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伸手—— 取走了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桂花叶。 "......"左棠棠气得跺脚,"我是问簪子!" "都好看。"他老实回答。 "不行,必须选一个!" 束风皱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指向那支红梅:"这个。" "为什么?" "像你。"他声音很低,"热闹。" 左棠棠一愣,耳尖倏地红了。 不远处,沈知楠正拉着萧珩在一个香料摊前挑选香囊。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偷笑。 "笑什么?"萧珩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顶。 "笑有些人啊,"她意有所指,"虽然不善言辞,但心里明白着呢。" 萧珩轻哼一声,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系在她腰间:"再明白有什么用。"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傲娇:"傻愣愣的没情调。" 沈知楠不由白了他一眼:"就你有情调。" 萧珩付了铜钱,牵着她走向下一个摊位。微风拂过,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道:"为夫的情调,楠儿不是早就见识过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沈知楠不由想起那些为她准备的惊喜—— 他亲手雕的那支白玉簪,簪头的鸾枝花栩栩如生,至今还收在她的妆奁最底层; 他一掷万金为她买的毛团,除夕夜为她放的烟花,给她的压岁小老虎; 还有生辰时,他带她去的那座山中别苑,满园的草坪与花朵.... 不提那些羞人的布置——单论这些和那缀满夜明珠的温泉池,挂满整个园子的琉璃灯笼夜间如璀璨萤火......她都很喜欢的。 思及此,沈知楠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那时这人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想到为夫的好了?"萧珩捏了捏她突然发烫的掌心。 沈知楠别过脸:"没有。" 可唇角扬起的弧度,早把她的口是心非出卖得干干净净。 糖画摊前 柏斩云举着个狼形的糖画,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沈知宴:"你看那边——" 不远处,萧珩正把沈知楠护在怀里避开拥挤的人群。向来冷峻的晋王殿下,此刻低头听妻子说话时,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啧,"柏斩云咬掉糖狼的耳朵,"晋王殿下在知楠面前还真是温柔的可以。" 沈知宴望着妹妹幸福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以前那样是不会有媳妇的。” 柏斩云闻言笑出声来,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对晋王殿下怨气不小啊。"她凑近了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说说呗,晋王以前到底对知楠做了什么?让你记恨到现在?" 沈知宴垂眸看她,眼底映着光:"阿云想知道?" 柏斩云连连点头,高束的马尾跟着晃啊晃:"要是能说,就给我讲讲呗。" 远处的沈知楠正被萧珩护在怀里,避开拥挤的人流。她仰头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萧珩低头轻笑,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珠花。 沈知宴收回目光,声音轻得像风:"知楠小时候,曾在宫宴上见过萧珩一次......." 往事说起就像还在昨日,沈知宴从开始的宫宴讲到妹妹的变化,再到成婚后两人的种种以及在荆州的心如死灰和萧珩的挽留。 柏斩云听得拳头越来越硬,最后等沈知宴说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真是好涵养!"她比划了个挥拳的动作,"搁我身上,早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了!" 沈知宴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摇头失笑。远处沈知楠正踮脚替萧珩拂去肩头的枯叶,而那个曾经冷心冷面的晋王,此刻低头凝视妻子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那时......"他声音轻了下来,"我也想揍他的。" 江风吹乱柏斩云鬓边的碎发,他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拢到耳后,却在半途停住,转而指向另一边的糖画摊子:"可你看楠儿现在。" 糖稀浇出的蝴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沈知楠咬了一小口,剩下的自然而然地递到萧珩唇边。而那个自出生就身份尊贵的男人,却就着她的手便咬了下去,丝毫不在意那是别人吃剩下的。 "他们已经成了婚,"沈知宴收回手,"我再如何,最后难做的还是楠儿。"他笑了笑,眼底映着远处妹妹幸福的笑靥,"至少现在,他待她是真心的,这便够了。" 柏斩云望着他的侧脸,忽然道:"知楠有你这样的兄长,真是幸福。" 沈知宴转过头,正对上她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楠儿有你这样的大嫂,会更幸福。" "大、大嫂?!"柏斩云像被烫到似的跳开,一把拍掉他的手,"不知羞!" 可转身逃开的瞬间,沈知宴分明看见她耳根红得像是抹了胭脂,他低笑着跟上去。 望着前方那个故作潇洒的背影,他好像明白了妹妹曾经的固执—— 黄昏时分,逛了一下午的三个姑娘满载而归,三人身后的男人怀里都抱着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左棠棠胳膊上挂着几个包袱,走起路来晃晃悠悠——那是给束风买的几套新衣袍。 "总是一身灰袍,一点都不帅气!"左棠棠把包袱往桌上一摊,抖开一件月白色云纹锦袍,"你瞧这料子,这绣工,多衬你!" 束风盯着那件白得晃眼的衣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穿。" "为什么?" "招灰。" 左棠棠气得跺脚:"你当是去泥地里打滚吗?"她又抖开一件天青色直裰,"那这件总行了吧?" 束风瞥了眼那精致的竹叶暗纹,嘴角抽了抽:"......行动不便。" "你!"左棠棠一把揪住他衣领,"今日不试也得试!" 两人吵吵闹闹的回了房间,沈知楠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觉得好笑。 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萧珩:"琰之,你好像......也只穿玄色?" "嗒。" 萧珩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顿,水面荡开细微的涟漪。他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俯身抱起桌上堆成小山的油纸包:"这些东西,楠儿要如何处置?" "哎呀!"沈知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去翻那些包裹,"我买的蜜渍梅子不能和酥饼放一起!"她拽着萧珩的袖子就往房间拖,"快快,会串味的!" 留在原地的沈知宴和柏斩云对视一眼。 "晋王当真狡猾,"柏斩云捂嘴轻笑,"知楠可真一点也玩不过他。" 沈知宴望着妹妹与萧珩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深。柏斩云见他沉默,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逛了一下午,腿都酸了。" 二楼走廊尽头,柏斩云正要关门,忽然被一只手抵住门扉。 "等等。"沈知宴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给你的。" "什么啊?"柏斩云打开盒子,一支鎏金点翠的短簪静静躺在绒布上,簪头是一只狐狸活灵活现。 "方才看你一直盯着看。"沈知宴状似随意地解释,"手艺不错,应该合你......" 话未说完,柏斩云突然拽住他衣领往下一拉—— "啵!" 一个带着甜香的吻落在他脸颊。 沈知宴:"......" 柏斩云已经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只留沈知宴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已经空了的锦盒,耳根有些红。 第238章 肩宽腿长腰还细 束风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长袍,银线腰封勾勒出劲瘦腰身,墨发高束,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清冷俊逸。只是那张俊脸绷得死紧,活像被逼着吞了十斤黄连。 "哇——" 柏斩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绕着束风转了两圈:"古人诚不欺我——''要想俏,一身孝'',这白衣一穿,啧啧啧......"她促狭地冲左棠棠挤眼,"棠棠眼光不错啊!" 左棠棠得意得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对吧对吧!我早说他穿白色好看,这木头偏不信!" 沈知楠也忍不住点头:"好看的,好看的。" 得了两人认可,左棠棠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我就说我的眼光不差!"她蹦到束风跟前,替他理了理本就不存在的衣褶,"瞧瞧,多精神!" 束风耳根通红,僵硬得像块石板:"......招灰。" "少来!"左棠棠戳他胸口,"又没让你干什么苦力活!" 束风:"......" 萧珩冷眼瞧着自家王妃盯着束风发亮的眼神,指节在桌面叩出沉闷的声响。沈知楠浑然不觉,还凑在左棠棠身边小声夸赞:"这腰封配得真好,显得束风肩宽腿长的......" "出发了。"他突然起身,一把将沈知楠拽到身边,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知楠猝不及防被拉了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萧珩半搂着往外带。路过束风时,晋王殿下冷冷扫了眼那身白衣,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花里胡哨。" 束风:"......" 另一边,沈知宴也默默攥住了柏斩云的手腕:"走吧。" "哎等等——"柏斩云正说到兴头上,"棠棠刚才说那衣料是......" 她话未说完,就被沈知宴不容拒绝地带出了客栈。晨风拂过面颊,柏斩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对,挠了挠头:"嘿嘿,不好意思哈,聊忘了。" 沈知宴没说话,只是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柏斩云偷瞄他紧绷的侧脸,突然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而行,手指悄悄钻进他掌心:"走啦走啦,船要开了!" 渡口晨雾缭绕 尤鹤悠坐在商船甲板上啃烧饼,看见这一行人古怪的气氛,:"哎哟喂!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她目光在白衣束风身上转了个来回,:"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可真俊俏......" 左棠棠早已从沈知楠和柏斩云口中听说过这位"传奇皇婶"的事迹,此刻见她发问,非但不恼,反而骄傲地往束风身前一站,下巴微扬:"是我家的。" 尤鹤悠挑眉,慢悠悠站起身,绕着左棠棠转了一圈:"小姑娘这么直接?"她伸手替左棠棠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那是当然!"左棠棠理直气壮,"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尤鹤悠闻言大笑,一把搂住左棠棠的肩膀:"说得好!小姑娘性子对我胃口!"她亲昵地捏了捏左棠棠的脸颊,"我叫尤鹤悠,你叫什么名字?" "左棠棠。" "左棠棠......"尤鹤悠咂摸着这个名字,笑眯眯道,"名字也怪可爱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 "呕!" 一声干呕打破了融洽的气氛。左棠棠怪叫一声:"哎呀,坏了!"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药丸,一个箭步冲到束风身边,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快咽下去!" 束风脸色发青,额角渗出冷汗,勉强将药丸吞下。 尤鹤悠嘴角抽了抽:"小郎君,你可真不经夸。"她遗憾地摇摇头,"刚还觉得你不错来着,你就来这出?" 束风:"......"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又一阵眩晕感击中,只能扶着船舷闭目调息。 左棠棠心疼地替他拍背,转头对尤鹤悠道:"他晕船,不是故意扫兴的。" 尤鹤悠了然地点头,转头看向沈知楠时瞬间换上灿烂笑容:"女鹅......" "婶子既然上来了,"萧珩冷着脸横插一步,恰好挡住她热切的视线,"想必房间已安顿好。"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微凸的小腹,"还是好生休息为好。" 说罢,不由分说揽着沈知楠就往船舱走。沈知楠回头歉疚地眨眨眼,无声做了个"晚些找您"的口型。 尤鹤悠僵在原地,见萧珩对她肚子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松了口气,半晌才冲着萧珩的背影张牙舞爪:"小气鬼!让我和女鹅说几句话又怎么了!"她气得跺脚,震得甲板咚咚响,"亏我还给你媳妇准备了......" "我陪婶子说话可好?"柏斩云笑吟吟凑过来。 尤鹤悠眼睛一亮,变脸似的换上笑脸:"好啊好啊!"亲热地挽住柏斩云胳膊,"走,去我船舱,婶子给你看些好东西......" 两人相携离去,徒留沈知宴孤零零站在原处。江风卷着片枯叶打在他肩头,显得格外凄凉。 "......" 沈公子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口。 好嘛。不是抢他妹妹就是拐他心上人,就逮着他一人薅是吧? 船舱内,江波轻晃,灯影摇曳。 沈知楠被萧珩半搂半抱地带进舱房:"你干嘛呀?我还没和皇婶说完话呢......" 萧珩突然转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舱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楠儿觉得......"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为夫不好看了?" 沈知楠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没有啊,琰之一直都很好看啊。" 话音刚落,萧珩忽然松开她,转身去翻一旁的行囊。他动作有些急,衣物被翻得凌乱,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不由有些气恼。 "琰之在找什么?"沈知楠凑过去,"我帮你......"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被拦腰抱起! 沈知楠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不是说好路上不......" 萧珩已经低头吻了下来,将她未尽的话语堵了回去。这个吻又急又深,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沈知楠很快就被亲得晕晕乎乎,连什么时候被放到床榻上的都不知道。 "为夫的肩......"萧珩在她耳畔轻咬,声音暗哑,"宽不宽?" 沈知楠迷迷糊糊地点头:"嗯......" "腿长不长?" "长......" 萧珩满意地轻哼一声,又在她唇上咬了一下:"那楠儿为何看别人?" "别人?"沈知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清他眼中翻涌的醋意,忽然福至心灵,"琰之......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就因为我夸了束风两句?" 萧珩动作一顿,随即变本加厉地吻上她的脖颈:"是,为夫吃醋了。"他理直气壮地宣布,"要补偿。" 沈知楠又羞又恼,推了推他的肩膀:"哪有你这样的......" "为夫怎样?"萧珩单手解了自己的腰带,衣袍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肩背,以及修长紧实的腿。"楠儿方才还说为夫肩宽腿长的,这会让楠儿看个够。"说完拉着她的腿扣在自己的腰上:“为夫的腰也细,还有力气。” 沈知楠耳根通红,别过脸去:"......不知羞。" 窗外江涛阵阵,掩住了舱内缠绵的声响。偶有浪花拍打船身,晃得床头的灯明明灭灭,在舱壁上投下交叠的剪影。 船舱内烛火渐弱,江浪声隐约可闻。 萧珩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怀中人时,沈知楠早已软成一汪春水,她无力地趴在他胸膛上,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唇瓣被咬得嫣红,一双杏眼幽怨地瞪着他。 "楠儿作何这般看着为夫?"萧珩低笑,掌心在她光洁的背上缓缓游移,"是还没看够?"他故意凑近她耳畔,气息灼热,"没看够你告诉为夫,想看哪里都给楠儿看......" 沈知楠气得一口咬在他肩上,可惜力道软绵绵的,倒像是小猫挠痒。 一整扬荒唐情事里,这人不厌其烦地逼问—— "肩宽不宽?" "腿长不长?" "腰有没有力?" 她被折腾得神志不清,只能带着哭音一遍遍答"宽"、"长"、"有力",这人才肯稍加怜惜。 此刻见他这副餍足又无耻的嘴脸,沈知楠恨不得挠花他的脸,干脆扭过头去,连话都不想同他说了。 萧珩却不依不饶,指尖抚过她微肿的唇:"方才楠儿可是一直在夸我呢,这会就狠心不理我了?" "......" 沈知楠抓起枕头砸向他,却被他轻易接住,连人带枕搂进怀里。 "好了,不闹了。"他忽然放软语气,吻了吻她发顶,"饿不饿?让人送些点心过来?" 沈知楠硬气地没有理他,肚子却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萧珩低笑着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沈知楠偷偷抬眼,正看见他劲瘦的腰身上几道抓痕—— "看什么?"他突然回头,恰好捉住她偷瞄的目光,"不是不理为夫了?" 沈知楠立刻扯过锦被蒙住头,却听见他愉悦的笑声渐渐远去。 被窝里,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小声嘀咕:"......混蛋。" 第239章 追与逃 萧苍礼站在天字三号房内,指尖抚过窗棂上未擦净的糕点碎屑。 "就是在这遇见的晋王?"他声音沉冷,袍袖无风自动。 侍卫单膝跪地:"是,王爷!整个临江城都搜遍了,唯独这间屋子是晋王殿下下榻的地方,没有搜过......" 萧苍礼冷笑一声,目光仔细的扫过房间的每一处,最后走到床边蹲下,眸色骤暗,指腹重重碾过那痕迹:"传令,所有人撤回郴州。" 侍卫们面面相觑:"那王妃......" "另写道折子递去京城。"萧苍礼起身,"就说本王要回京参加皇孙周岁宴。" 侍卫长瞪大眼睛——王爷莫不是气糊涂了?王妃还没找到,参加哪门子周岁宴? 萧苍礼已大步踏出客栈。晨光里,他翻身上马,最后望了眼远处蜿蜒的江水。 "悠悠......"他轻抚马鞭,忽然低笑,"你跑不掉的。" 马蹄溅起碎雪,直奔官道而去。 水路已经行了大半,这日在船再次靠岸补充物资时,束风和左棠棠提出了告辞,只因此处距离云隐山庄只有两日的路程了。 左棠棠紧紧抱着沈知楠,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楠姐姐,我真舍不得你们......"声音闷闷的。 沈知楠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将准备好的包袱递过去:"里面有你爱吃的蜜渍梅子和各色糕点,还有两件厚斗篷,夜里赶路时记得披上。" "呜......"左棠棠接过包袱,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楠姐姐你对我真好。" 柏斩云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拍进江里:"矫情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她故意板着脸,眼角却也有些发红,"喜帖要是敢写错日子,看我不掀了你的屋顶!" "才不会写错!"左棠棠破涕为笑,又扑过去抱住柏斩云,"斩云姐要给我添妆!要最大的红珊瑚簪子!" "贪心鬼!"柏斩云捏她鼻子。 另一边,萧珩负手而立,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束风:"记着,在左清商面前少说话,多做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然媳妇没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束风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他转身朝沈知宴抱拳:"沈兄,就此别过。" 沈知宴还礼:"路上小心。" "棠棠。"束风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正在抹眼泪的左棠棠立刻回头。 她小跑过来,最后朝沈知楠和柏斩云挥手:"帮我和婶子说一声,她在睡觉,我就不吵醒她啦!" 晨光中,两匹骏马绝尘而去。左棠棠的红斗篷在风中翻飞,像一团跃动的火;束风的白衣依旧挺括,背影如出鞘的剑。 柏斩云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忽然道:"相处这么久,忽然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沈知楠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轻轻点头。 萧珩握住她微凉的手:"等他们大婚,我们带着团宝一起去看他们。" "好。"沈知楠轻轻点头,江风拂过两人交握的手。 左棠棠与束风离开后,他们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终于在他们离开后的第六日,他们在渡口下了船。 客栈房间里,烛火摇曳。 几人风卷残云般扫荡完一桌饭菜,柏斩云端着茶盏,看向正慢悠悠喝汤的尤鹤悠:"现在离京城差不多只有五日的路程了。"她目光落在对方凸起的腹部,"婶子身体感觉如何?" 尤鹤悠摆摆手,满不在乎:"没事,好的很。"她甚至拍了拍肚子,"结实着呢。" 她摸着肚子,思绪却飘回两个月前—— 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虽然那段时间没有来大姨妈了,但她下意识的觉得古代人寿命短,她这个年纪绝经也说的过去,再加上他们结婚十几年都没怀孕,她还是比较相信他的。 谁知道,他明明早有察觉,却装得若无其事。那段时间不碰她,她还以为他在外头有人了,闹了好大一扬。结果那混蛋把她按在榻上,一字一句道:"悠悠,你有了。" 她当扬就炸了。 "你算计我?!" "是。"他承认得干脆,"我等了你十二年,等你心甘情愿,可你...还是想回去你的世界。对吗?"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后她完败,被软禁在王府。好不容易逃出来,本想一了百了,可大夫的话让她犹豫了—— "胎儿已坐稳,强行落胎恐伤根本。" 她怕疼,更怕死,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掌心下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尤鹤悠一怔。 又来了。 那个小东西,像是在抗议她的犹豫,轻轻踢了她一脚。 "......" 几人看着尤鹤悠突然陷入沉思的模样,谁也没出声打扰。这位九皇婶向来跳脱,指不定又在琢磨什么惊世骇俗的主意。 "京城外你们有别院吧?"她突然回神,眼睛亮得惊人,"能借我吗?以后挣了钱还你们。" 沈知楠疑惑:"婶子不和我们去城中吗?" "不了。"尤鹤悠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似的,"去城里指不定就撞见那混蛋了,还是城外安全。" 萧珩慢条斯理地转着茶杯,突然开口:"城郊有处院子,你可以去。"他顿了顿,"不过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尤鹤悠警惕地眯起眼:"什么?" "婶子打算怎么处理他?"萧珩目光落在她微凸的腹部。 屋内霎时一静。 尤鹤悠下意识抚上肚子,沉默良久才抬头:"我会生下他。"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他可不是你们皇家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萧珩点了点头,竟没再多言。 这反应完全出乎尤鹤悠预料。她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全堵在喉咙里,憋得脸都红了:"你......你不反对?" "又不是我的种,"萧珩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为何要反对?" "额......"尤鹤悠张了张嘴,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可又挑不出毛病。 她盯着萧珩看了半晌,突然拍桌:"你们皇家不是把血脉看得比命还重吗?就这么同意把孩子给我了?" 萧珩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回望她:"你要搞清楚,"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我只代表我个人,不管你和皇叔的闲事。" 茶盏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要是你能说服皇叔不要这个孩子,宗室其他人自然不会多嘴。" 尤鹤悠气得牙痒:"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她揪着桌布咬牙切齿,"他要是肯放手,我还用得着跑吗?!" 萧珩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他目光扫过她隆起的腹部,"除非你能躲一辈子,永远不让人知道。" 屋内陷入沉默。沈知楠担忧地看着尤鹤悠紧握的拳头,柏斩云则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茶盏。 "先借个地方给我。"尤鹤悠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 萧珩神色淡淡:"随你,到了京城我让人送你去别院,需要什么尽管提。" 尤鹤悠狐疑地盯着他:"这么痛快?没条件?" "没有。"萧珩突然勾起唇角,"能让皇叔不痛快我就高兴。" 尤鹤悠:"......" 她就知道!这黑心的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却见萧珩已经起身:"明日一早启程,诸位早些歇息。"说完拉着沈知楠就回了房间。 夜深人静时,客栈的床榻上,沈知楠在萧珩怀里翻来覆去。 萧珩在黑暗中准确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怎么了?" 沈知楠索性支起身子,趴在他胸口:"你说......皇婶当真要独自生下孩子吗?"月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萧珩低笑,胸腔微微震动:"放心吧,她晃荡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 "暗卫传来消息,"他指尖卷着她一缕青丝把玩,"皇叔递了折子,说要回京参加团宝的周岁宴。"他轻轻抚着她的背:"你说,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让皇叔不去找他有孕的妻子,反而跑来京城参加团宝的周岁宴?" 沈知楠猛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肩头:"皇叔知道了?!"她瞪圆的眼睛在月色下像两丸黑水银,"他知道皇婶往京城来了?" 萧珩一把将人捞回怀里,顺手掖好被角:"怕不止于此。"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皇叔应该连她与我们同行都猜到了。" "怎么会......"沈知楠突然想起什么,"是那日客栈!那两个侍卫回去禀报了!" "聪明。"萧珩奖励般吻了吻她发顶,"不过皇叔这招更妙——他若大张旗鼓追捕,皇婶必定闻风而逃。"手指在她腰间轻轻画着圈,"如今装作不知情,反倒让皇婶放松警惕。" 沈知楠突然打了个寒颤:"那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萧珩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色幽深,"不过是好心收留个无家可归的孕妇,对吧?" 沈知楠刚要点头,突然察觉他话里的陷阱:"等等!你借给皇婶的别院......" 萧珩低笑着封住她的唇,在缠绵的间隙含糊道:"离猎宫最近的那处......" 沈知楠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九皇叔别院的隔壁?! 第240章 团宝来啦 车辕宽大,四角悬着铜铃,随着马儿轻踏前蹄,发出清脆的声响。柏斩云扶着尤鹤悠踏上马车,笑嘻嘻道:"婶子,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不然剩下的路程都得在马背上颠簸了。" 尤鹤悠扶着腰慢悠悠挪进车厢,闻言斜倚在软垫上,目光扫向正扶着沈知楠上车的萧珩:"这哪是沾我的光?"她促狭地眨眨眼,"分明是某人心疼媳妇呢。" 沈知楠刚踏进车厢就对上尤鹤悠揶揄的眼神,耳根顿时染上一抹绯色。她低头坐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偷偷在萧珩腰间掐了一把。 "嘶——"萧珩眉头微皱,却不见恼意,反倒在垂眸看向小妻子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顺势握住她作乱的手,十指相扣,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 沈知宴跟在最后进来,目不斜视地坐到柏斩云身旁,仿佛没看见妹妹和妹夫的小动作。只是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不爽。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还放着个小小的炭炉,煨着一壶安神的红枣茶。柏斩云顺手倒了杯递给尤鹤悠:"婶子喝点热的。" 尤鹤悠接过茶盏,:"还是小云儿贴心。"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向着京城方向驶去。车帘随风轻晃,偶尔漏进几缕晨光,映着车内众人或浅笑或沉思的面容。 车轮辘辘,载着一车欢声笑语,渐行渐远。 在离京城还有两日时,这日晚间,几人在一处客栈休息,几人聚在房间里吃着饭,萧珩的筷子突然悬在半空,眸光一凛转向窗外。 沈知楠疑惑的问:“怎么了?” 萧珩放下筷子,淡声道:“进来。 "唰——" 黑影如鬼魅般掠入,单膝跪地时怀中包裹里传出"咿呀"一声。 "王爷、王妃。"影一低头,怀中那团锦缎包裹动了动,露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沈知楠手中的瓷勺"当啷"落地。她猛地站起,杏眸死死盯着那包裹—— 萧珩走过去,接过那团锦缎。披风掀开的刹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露了出来。团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严肃地四下张望,最后对上萧珩的脸。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连皱眉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团宝......"沈知楠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那只小手就红了眼眶。 萧珩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过去。团宝闻到熟悉的气息,忽然破了功,小嘴一瘪"哇"地哭出声,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攥住沈知楠的衣襟。 "乖,不哭......"沈知楠低头轻蹭儿子奶香的脸蛋,"娘亲在这儿......" 尤鹤悠叼着的鸡腿掉在碗里:"不是......怎么就直接送来了?" 柏斩云突然捅了捅沈知宴:"你早就知道?"沈知宴笑而不语。 影一在一旁轻声交代:"小世子现下可少量食些软烂米饭,鱼肉虾也可以吃一些......"影一垂首禀报,声音越来越小。 萧珩认真听着,目光却始终锁在沈知楠怀里的小团子身上。那孩子板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严肃地打量着四周,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为何总是这副表情?"萧珩突然打断。 影一额角渗出冷汗,后背瞬间湿透,最后硬着头皮道:"回王爷,小世子......有些不爱笑。" "不爱笑?" 几个字轻飘飘落下,却让屋内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影一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垂得更低了:"是......无论怎么逗都不笑。" "噗嗤——" 尤鹤悠一个没忍住,拍桌大笑:"哈哈哈!还真是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她指着团宝那张严肃的小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小眉头皱的,跟你还真是一模一样!" 萧珩脸色黑如锅底,盯着儿子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冷脸,最终闭了闭眼:"可有其他问题?" "太医已诊过脉,"影一赶紧回道,"除了不爱笑,小世子一切安好。" 屋内一时寂静,只余尤鹤悠憋笑的气音。 "分一队人,"萧珩突然指向尤鹤悠,"明日送她去猎扬别苑。"他顿了顿,"一应待遇,同王妃一样。" 影一诧异地抬头,又在触及主子目光时迅速低头:"是。" 柏斩云终在一旁忍不住凑到沈知楠身边,伸手戳了戳团宝的脸蛋:"小团宝,给姨姨笑一个?" 团宝严肃地看她一眼,扭头把脸埋进了娘亲怀里。 沈知楠哭笑不得地轻拍儿子后背,抬头看向萧珩那张脸,还真是一模一样。 暗自叹了一口气,以后性子可别像你父王这样别扭才好,不然可怎么找媳妇啊。 萧珩走过来,接过妻子手里的小崽子,把他举到自己面前看了看。 沈知楠看着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扶额。这小家伙连打哈欠都绷着张脸,活脱脱是个缩小版的萧珩。 "笑一个。"萧珩板着脸命令。 团宝无动于衷,小嘴抿成一条直线。 萧珩眯起眼,突然从腰间扯下块羊脂玉坠。流苏在团宝眼前晃啊晃,引得小家伙伸出胖手去抓。 "笑一个,"萧珩把玉坠稍稍提高,"就给你。" 团宝抓了个空,也不闹,就这么定定看着父王。许久,小嘴一张:"父父。" 萧珩一怔:"......什么?" 影一连忙解释:"小世子在唤您。自王爷王妃离京后,皇后娘娘命画师绘了画像,日日给小世子看......" 沈知楠闻言,立刻凑上前:"团宝会叫娘亲吗?" 团宝严肃地歪头,打量了娘亲半晌,才蹦出两个字:"娘娘。" "他叫我吗?"沈知楠惊喜地转向影一,眼眶都红了,"是在叫我吗?" 影一含笑点头:"小世子八个月就会唤人了。" "团宝乖,"沈知楠柔声哄着,"再叫一声?" 小家伙却突然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歪,靠进萧珩怀里。肉乎乎的脸蛋压着父王衣襟上的暗纹,竟就这么闭上了眼。 影一轻声道:"小世子半个时辰前用过膳,现下该睡了。" 烛火映着半桌残羹,碗碟间尤有余温。 萧珩抱着熟睡的团宝,转头看向沈知楠:"楠儿再去吃些。" 沈知楠摇摇头,指尖还恋恋不舍地轻抚儿子的小脸:"不用了,吃差不多了。" 萧珩看着妻子的模样,也没再多言,一手稳稳托着儿子,一手牵起妻子,转身便往门外走。丢下一句:"你们慢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转角。 尤鹤悠叼着筷子尖,斜眼瞥向一直沉默的沈知宴:"你这个当舅舅的,也不去稀罕一下外甥?" 沈知宴淡定地夹起一箸清炒时蔬:"一样的脸,有什么好稀罕的。" "是嘛——"柏斩云突然拖长声调,眼里闪着促狭的光,"那方才路过集市时,不知道是谁买了拨浪鼓、布老虎,还有那个会翻跟头的小木人......" "阿云。"沈知宴放下竹筷,耳尖微红,"食不言。" 柏斩云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低头闷笑。这人平日里端方持重,可一遇上和萧珩有关的事,就幼稚得像个赌气的孩子。 房间里,萧珩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在床榻内侧,指尖拂过那微蹙的小眉头——连睡姿都和自己如出一辙。 沈知楠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描摹儿子胖乎乎的脸蛋,眼里盛着满溢的欢喜。萧珩抚上她的脸颊:"这下开心了?" 她仰起脸,在他掌心蹭了蹭,眸中星光点点:"琰之怎么会突然想到把团宝接来?" 萧珩在她身旁坐下,点了点她的鼻尖:"越近京城,楠儿就越是着急。"他瞥了眼熟睡的小家伙,"索性接来让你亲眼瞧瞧,刚好还能相处两日,也可以让这小崽子熟悉下我们。" 沈知楠忽然伸手搂着萧珩的脖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其实琰之也很想团宝,对不对?" 萧珩一把扣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磨牙:"小崽子来了,楠儿若是为了他冷落为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为夫就把他送回去。" 沈知楠捧着他的脸,突然在他唇上轻啄一记:"这次我保证,绝对不会。" 这难得的主动献吻让萧珩眸色骤暗。他正要加深这个吻,小妻子却灵巧的滑进床里侧,把熟睡的团宝往两人中间一放,狡黠地眨眨眼:"琰之,团宝在呢,你可得收敛些哦。" 萧珩看着被放在中间的儿子,和躲在床内侧偷笑的小妻子,无奈地摇头。他褪去外袍躺下,长臂一展将妻儿都搂进怀中。 团宝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父王怀里拱了拱,小手攥住他的衣襟。萧珩低头看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脸,冷硬的轮廓在烛光下柔和了几分。 沈知楠支着下巴看他,嘴角噙着笑。 ——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想儿子想得紧。 萧珩抬眸,正好捉住她揶揄的目光,挑眉:"看什么?" "看我们团宝的父王呀,"她指尖轻点他微扬的唇角,"这里明明很高兴。" 萧珩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在唇边吻了吻:"再作乱为夫可就不收敛了。" 夜风拂过窗棂,屋内一盏小灯微微摇曳。床榻上一家三口的身影格外的温馨。 夜半三更,烛芯将尽。 萧珩在睡梦中感觉怀里的小崽子动了动。睁开眼,就见团宝已经坐起身,小脸绷得紧紧的。 见他醒了,小家伙抿了抿嘴,小声道:"尿......尿。" 萧珩看了眼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抱起儿子。屏风后的恭桶前,晋王殿下有些手足无措—— 小时候换尿布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看着这小崽子仰头望着自己,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他竟莫名紧张起来。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半晌,萧珩终于板着脸道:"你已经长大了,自己扶着。" 团宝眨眨眼,委委屈屈地伸出小胖手。淅淅沥沥的水声里,萧珩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别尿到手上。" 小家伙手一抖,差点真尿偏了。 事毕,萧珩用温水给他洗净手,摸着他的头难得夸了句:"做的不错。" 团宝却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等被抱回床榻,立刻翻了个身,小泥鳅似的钻进娘亲怀里,只留个圆滚滚的屁股对着父王。 萧珩:"......" 纱帐外最后一点烛火"噗"地熄灭。黑暗中,晋王殿下盯着那团倔强的小背影,在被窝里突然伸手—— 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脚丫。 团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把脚也缩进了娘亲那边。 第241章 归府 沈知楠醒来时,怀里窝着团软乎乎的小身子。团宝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影子,小嘴还无意识地咂巴两下。 她心尖顿时软成一汪春水,低头在儿子额头轻轻一吻。 "为夫也要。" 带着晨起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沈知楠抬头,正对上萧珩幽怨的目光。 "楠儿还说不会冷落为夫,"他撑着手臂靠近,"若不是我出声,你到现在也不会看我一眼。" 沈知楠失笑,凑过去在他额头也亲了亲:"琰之连这点事也要计较?" 萧珩眸色一暗,突然扣住她后脑,狠狠吻上她的唇。就在他试图深入时,两人中间的小团子突然动了动。 "!" 沈知楠一惊,猛地推开萧珩。晋王殿下猝不及防,直接摔坐在脚踏上,墨发凌乱地散了一肩。 她顾不得夫君,连忙低头查看儿子。团宝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娘亲担忧的目光。 "团宝醒啦?"沈知楠坐起身,将儿子抱到膝头,"娘亲给你穿衣裳好不好?" 坐在脚踏上的萧珩:"......" 他盯着完全无视自己的妻子,眼神幽怨得能滴出水来。直到听见沈知楠要亲自给儿子更衣,才慢吞吞起身,一把将团宝捞进自己怀里,又扯过锦被把小妻子裹成个蚕蛹。 "躺着。"他板着脸道,"我来穿。" 团宝在父王怀里扭了扭,小脸皱成一团,显然对这份"殊荣"并不领情。 沈知楠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看着儿子在丈夫怀里扭来扭去,不由问到:“团宝这是怎么了,要不还是我来穿吧。” 萧珩看着怀里不安分的儿子,想起半夜那扬"尿尿之争",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崽子,居然记仇到现在? 起身直接抱着团宝往屏风后而去,一边走一边道:“不用,你躺着。” 屏风后,萧珩把团宝放在矮几上,小团子立刻扭着身子要往下溜,被他一把按住。 "闹脾气就把你送回去。"他压低声音威胁。 团宝瘪着嘴,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不服气。 萧珩拿起小衣裳,边给他穿边道:"都快一岁了,连尿尿都不能自己扶着,没出息。" 小家伙闻言,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显然听懂了父王的嫌弃。 "你是男子汉,"萧珩系好衣带,蹲下身给他穿鞋,"要学会自己来。若是父王不在,难道要娘亲帮你?" 团宝茫然地眨眨眼。 "娘亲是女孩子,"萧珩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脚丫,"你是男孩子。"他指了指某个部位,"这里只能自己碰,懂吗?" 团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又抬头看看父王,一脸懵懂。 "除了你以后的媳妇。"萧珩补充道,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跟个周岁不到的奶娃娃说这些,怕不是疯了。 他给儿子穿好鞋,抬头见小家伙一副沉思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其他的以后再说,现在只要记住——" "尿尿要自己来!" 团宝沉默片刻,突然奶声奶气地学舌:"尿尿!寄己!" 萧珩眼前一亮,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对,自己来。" 他心中颇为自得——不愧是他的种,一点就透。 给小家伙穿戴洗漱完毕,萧珩抱着团宝走出屏风,将他放在床榻上。转头对着窗外吩咐:"弄些团宝的吃食来。" "是。"影卫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随即是衣袂翻飞的轻响。 萧珩又拿起沈知楠的衣裙,细致地为她穿戴。团宝坐在床沿,晃着小短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母。 沈知楠被他看得耳根发热,伸手想接过衣裙:"我自己来吧......" 萧珩却躲开她的手,唇角微勾:"让他看。"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说不定现在学着点,以后会疼媳妇呢。" 沈知楠哭笑不得:"他才多大,你就想这么远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再坚持,任由萧珩为她系好衣带,抚平袖口褶皱。两人刚洗漱完毕,影卫便端着托盘悄然而至。 托盘上摆着一碗熬得浓稠的米粥,几样挑刺剥壳的鱼虾,还有一碟软糯的南瓜糕——全是适合幼儿的吃食。 团宝眼睛一亮,小手指着南瓜糕:"糕!" 萧珩挑眉,他拿起一块,掰成小块递到儿子手里:"自己吃。" 团宝乖乖接过,低头小口吃着,小脸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沈知楠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侧脸,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大堂内。 萧珩牵着沈知楠下楼时,沈知宴等人已围坐用膳。见他们过来,沈知宴抬手招来小二:"再上两笼蟹黄包,一碟翡翠饺。" "我来抱吧,你们吃。"沈知宴伸手。 萧珩看了眼怀里安分的团宝,干脆地递过去。沈知宴接孩子的动作行云流水,臂弯弧度恰到好处,团宝甚至没哼唧一声就乖乖窝进了舅舅怀里。 柏斩云瞪大眼睛:"你怎么这么熟练?" 沈知宴从袖中掏出布老虎逗弄团宝,闻言轻笑:"以前抱过楠儿。"他不动声色地将团宝转向柏斩云那边,"她小时候比这崽子闹腾多了。" 团宝严肃地抓着布老虎,突然"啊呜"一口咬住虎耳朵。柏斩云忍不住戳他鼓起的脸蛋:"小家伙,这是玩具不是吃的。" 一旁的尤鹤悠咬着包子,目光在团宝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转了一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 ——不知道肚子里这个有没有这么好看。 她转念一想,那混蛋长得人模狗样的,自己也不差,孩子总不会丑到哪去。想着想着,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应该会好看的......" 沈知宴耳尖一动,瞥了眼尤鹤悠的肚子,又看看怀里专注啃布老虎的团宝,突然道:"阿云,试试?" 柏斩云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个软乎乎的小团子。 "!" 她浑身僵硬,像捧着个易碎的瓷器。团宝却自来熟地抓住她一缕头发就往嘴里塞。 "不能吃!"柏斩云手忙脚乱地抢救自己的头发,惹得沈知宴低笑出声。 小二恰在此时送上早点,水晶虾饺的香气里,萧珩夹了只灌汤包放到沈知楠碗中:"趁热吃。" 晨光满堂,格外温馨。 用完膳,几人再次出发,客栈门前停了两辆马车。 萧珩转向尤鹤悠:"他们会送你去别苑,那边已安排妥当,需要什么尽管提。" 尤鹤悠挑眉,从袖中抽出一沓宣纸递过去:"呐,你要的。"她眨眨眼,"能想到的花样都画上了。" 萧珩面不改色地接过,利落地塞进袖袋:"多谢。" "女鹅——"尤鹤悠突然扑向沈知楠,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记得来看我啊!" 沈知楠笑着点头:"等团宝周岁宴结束,我就去别苑看婶子。" 尤鹤悠又转向柏斩云,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个锦缎包裹:"新婚礼物。"她凑到柏斩云耳边,压低声音,"记得新婚夜再打开。" 不等柏斩云反应,她已利落地跳上马车,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萧珩:“你不许出卖我,把我的行踪告诉那个混蛋。” 萧珩满脸淡然:"自然!。" 车帘"唰"地落下,马车缓缓驶离。沈知楠隐约听见车里传来尤鹤悠的哼唱:"我是一只小小小鸟......" 柏斩云抱着怀里的包裹,有些茫然。沈知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萧珩的袖口——方才他看到那沓图纸边缘,隐约露出些线条。 “走吧,”萧珩从沈知宴手里接过团宝,腾出一只手牵着沈知楠上了马车,沈知宴和柏斩云也跟了上去。 因为有团宝的缘故,马车行进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团宝的周岁宴在七日后,他们还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时间很宽裕,并不着急。 一路上走走停停,还带着团宝四处玩了玩,最后原本两日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五日才到。 晋王府门前,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萧珩抱着团宝率先下车,小家伙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能乖乖趴在父王肩头,只是小脸依旧绷着,像个小大人。 沈知楠看向马车内的二人:"大哥,斩云姐,你们是各自回府,还是在王府住一晚?" 柏斩云没有下车,只掀着车帘:"我回将军府,祖母她们怕是等急了。" 沈知楠看向沈知宴,:“大哥,你呢。” 沈知宴无奈地捏了捏团宝的脸蛋,叹气道:"我也回去,总要安抚一下父亲母亲再说。"说完转头看向柏斩云,眼中满是温柔,"明日我去接你。" 柏斩云坦然点头,高束的长发在脑后轻晃。 沈知楠掩唇轻笑:"大哥跑了这么久,父亲怕是不会轻易消气。" "这次带了阿云回去,"沈知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想来父亲会消气的。" 沈知楠看了眼柏斩云,笑着点头:“说的也是。” 最后她朝马车挥了挥手:"大哥,要把斩云姐送到家哦!" 沈知宴笑着应下,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街角。 管家迎上前来,恭敬地行礼:"王爷、王妃,小世子,老奴已备好热水和晚膳。" 团宝听到"膳"字,眼睛一亮,小手指向府内:"吃!"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就知道吃。" 夕阳下,一家三口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团宝趴在萧珩肩头,突然朝娘亲伸出小手:"娘娘......抱......" 沈知楠惊喜地接过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团宝真棒!" 萧珩看着妻儿,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他伸手揽过沈知楠的腰,低声道:"回家。" 第242章 进宫 团宝端坐在特制的高椅上,小手握着银勺,一板一眼地吃着面前的肉糜粥。米粒半点不洒,动作规矩得不像个周岁的孩子。 "团宝好乖呀。"沈知楠忍不住感叹,目光在儿子严肃的小脸上流连。 正抓着虾仁的团宝闻声抬头,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娘亲,小嘴抿成一条直线——活脱脱是个缩小版的萧珩。 沈知楠叹了口气。 "怎么了?"萧珩剥好一只虾,自然地放进她碗中。 沈知楠看看左边冷峻的夫君,又看看右边板着脸的儿子,郁闷地戳了戳米饭:"现在家里就属我最闹腾了......" 萧珩挑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团宝。小家伙正用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姿势擦嘴,连皱眉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还小,"萧珩面不改色地安慰,"等大些说不定就活泼了。"见妻子仍愁眉不展,又补充道,"明年皇兄和怀锦回京,团宝就有玩伴了。" 沈知楠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萧珩盛了碗百合汤推过去:"除了不爱笑,其他不都挺好的吗?" 沈知楠又托腮望着儿子出神。 "琰之,"她突然道,"你说是不是团宝一个人太孤单了?" 萧珩正给儿子擦嘴的手一顿。 "要不......"沈知楠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再给团宝生个......" "不要。"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把沈知楠后半截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为什么?"她不解。 萧珩放下帕子,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生孩子,楠儿很疼。" 沈知楠一怔。 原来他一直拒绝再要孩子,是因为这个?她一直以为他是嫌孩子扰了二人清净...... 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柔声道:"现在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疼。"她凑近些,"可以再要一个的。" "不要。"萧珩态度坚决。 沈知楠眼珠一转,换了策略:"给团宝生个妹妹吧?"她眨眨眼,"琰之不想有个像我一样的女儿吗?" 萧珩呼吸一滞。 像她一样的女儿?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画面——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有着和沈知楠一样的杏眼,笑起来眉眼弯弯,会软软地喊他"父王"...... 沈知楠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转向儿子:"团宝,娘亲和父王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团宝放下勺子,严肃地看看娘亲,又看看父王,小嘴一张:"不......好。" 拒绝得干脆利落。 沈知楠:"......" 她不死心:"团宝不喜欢妹妹吗?" 小家伙皱起眉头,小手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娘......疼......不。"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萧珩那点动摇。他斩钉截铁:"对,不要!" 沈知楠被父子俩联手否决,哭笑不得地戳了戳团宝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娘亲白疼你了。" 团宝却突然凑上来,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缩回父王怀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萧珩挑眉:"这招跟谁学的?" 沈知楠红着脸瞪他:"还能有谁?" 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融在一处,温馨满溢。 晚膳后 沈知楠从净室洗漱出来时,只见萧珩正轻拍着团宝的背,小家伙已经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嘟着,偶尔还咂巴两下,像是在梦里回味着什么美味。 萧珩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来,唇角微扬,低声道:“睡了。” 沈知楠眉眼柔和,轻步走近,指尖轻轻碰了碰团宝软嫩的脸颊,小声道:“还是你有法子,为什么我总是哄不睡他。”声音带着些小小的挫败。 萧珩低笑,将团宝轻轻放到床榻上,盖好小被子,拉着她坐到绣凳上,拿过一旁的帕巾,替她细细绞着长发。 铜镜里,映出两人相依的身影。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沈知楠望着镜中他专注的眉眼,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轻声问道:“明日要进宫吗?” 萧珩手上动作未停:“楠儿可以不去,在家歇着,为夫去一趟就行了。” 沈知楠摇了摇头,语气温软却坚定:“还是带着团宝去一趟吧,毕竟离开这么久了。” 萧珩俯身,俊脸贴近她的耳侧,镜中两人的目光在铜镜里交汇。他低声道:“楠儿不必顾虑这些,为夫会处理好的。” 沈知楠转身仰头看他,眸子里映着烛光,盈盈如水:“父皇和母后待我很好,但我也不能不知礼数啊,离开这么久,哪有回来不去拜见的道理。” 萧珩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失笑,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宠溺道:“好,都听楠儿的,那明日就一起去。” 沈知楠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帕巾,推了推他:“我自己擦,你去洗漱吧,有些晚了。” 萧珩笑着转身去了净室。 清晨,沈知楠与萧珩一起带着团宝进了宫,沈知楠带着团宝直接去了皇后的凤仪宫,萧珩则去了御书房。 凤仪宫内 皇后正倚在窗边出神。案几上摆着团宝玩过的布娃娃,小人儿离开的这几日,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娘娘,"掌事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眼角笑纹深深,"晋王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皇后一愣,立即坐直了身子:"快请进来。"她下意识理了理鬓发,又吩咐道:"把新做的栗子糕端来,团宝爱吃那个。" 不多时,沈知楠带着团宝缓步而入。 "儿臣见过母后。"她盈盈下拜,霜降抱着团宝也行了一礼。 皇后已从凤座上起身,扶起她:"一家人哪来这些虚礼。"说着便伸手去接团宝。小家伙虽然绷着脸,却乖乖张开手臂让皇后抱了过去。 "团宝这几日不在,皇祖母的凤仪宫都冷清了许多。"皇后亲了亲孙子柔软的脸颊,"可想皇祖母了?" 团宝抿了抿嘴,认真地点点头:"有。"这简短的一个字,配上他严肃的小表情,逗得皇后笑出了声。 皇后抱着团宝回到座上,示意沈知楠也坐。宫女们奉上新沏的云雾茶,茶香氤氲中,皇后仔细打量着沈知楠:"气色倒比离京时还好些,看来珩儿将你照顾得不错,我还担心你受不住那边的寒冷。" 沈知楠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琰之很细心,北境虽冷,但沿途都准备得周全。"她眼中漾起温柔的光,"一路上倒是让儿臣见到许多未曾见过的风景。" 皇后欣慰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急切起来:"景儿来信说,明澜有喜了?" "是呢,"沈知楠眉眼弯弯,"我们离开时,已有一个多月了。"见皇后喜形于色,她又道:"不止是嫂嫂,江世子在北境成了亲,如今也要当父亲了。" 皇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怀锦?那孩子不是一直..."她摇头笑道:"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沈知楠将江寻与燕娑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皇后不禁唏嘘。 她犹豫片刻,轻声道:"母后,云昭姑姑那边..." 皇后闻言忽然笑出声来,她伸手捏了捏团宝软乎乎的脸蛋,小家伙正专心致志地啃着栗子糕,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愣,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傻孩子,你担心什么?"皇后眼中闪着促狭的光,"怀锦那孩子拖到这般年纪不成婚,你云昭姑姑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如今不仅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挑剔姑娘的出身?" 沈知楠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说起来,再过两日就是团宝周岁了,知楠可有什么想法?"她低头逗弄怀中的小人儿,"我们团宝一岁喽,是不是呀?" 团宝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栗子糕的碎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副模样逗得皇后忍俊不禁,伸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沈知楠看着儿子眼中漾起温柔的水光:"我和琰之是想办得简单些。毕竟当初洗三礼已经十分隆重..." "那怎么行!"皇后打断她的话,抱着团宝的手紧了紧,"现在宫里就团宝这么一个皇孙,不给他办给谁办?"她低头蹭了蹭团宝的鼻尖,"对不对呀,小团宝?" 团宝被蹭得痒了,小脸皱成一团,却还是乖乖点头。皇后乐了,转头对沈知楠道:"你看,团宝自己都同意了。" 沈知楠无奈地笑了笑。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朱漆御案上堆着几摞奏折,墨迹未干的朱批还泛着微光。皇帝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玉扳指,目光落在下首正慢条斯理喝茶的儿子身上。 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哟~还知道回来啊。这是终于玩够了?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受苦的爹了?” 萧珩一袭墨色衣袍,眉眼沉静,仿佛没听见自家父皇的阴阳怪气,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茶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帝等了半晌,见儿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顿时觉得无趣,冷哼一声,整个人往龙椅上一靠,手指点了点御案上一本折子:“你九皇叔怎么回事?突然递折子说要回京参加团宝的周岁宴?” 萧珩这才放下茶盏,语气淡淡:“九皇婶把他踹了,人跑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回来的路上刚好遇见,就顺道把人带回来了。” 皇帝一愣,随即眼中闪过八卦的光,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说说,你皇婶为了什么事踹了他?”他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个臭小子也有今天!活该!整天一副老谋深算的狐狸样,装得跟什么似的,该!” 第243章 太子之位 “九皇叔在避子汤里动了手脚,让九皇婶有了身孕。”萧珩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九皇婶知道后,收拾包袱跑了。”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拍案大笑,连龙案上的茶盏都震得叮当作响:“哈哈哈哈!好!踹得好!这下栽在自己媳妇手里了吧!”他笑得眼角都泛了泪花,半晌才勉强止住,擦了擦眼角,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皇婶现在人在哪儿?” 萧珩淡定道:“我借了她一处别院。” 皇帝挑眉:“哦?这么好心?” 萧珩面不改色:“嗯,就在九皇叔的别院隔壁。” 皇帝:“……” 短暂的沉默后,皇帝猛地拍桌,笑得前仰后合:“好小子!这招够损!”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摇头叹道,“你九皇叔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亏,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萧珩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深藏功与名。 皇帝笑够了,这才正了正神色,故作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团宝的周岁宴,你和知楠有什么打算。” 萧珩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父皇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儿臣想从简父皇答应吗?。” 皇帝立刻瞪眼:“当然不答应!朕就团宝这么一个皇孙,周岁宴怎么能随便?” 萧珩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还问!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皇帝忽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说起来,你小时候抓周,抓的是朕的玉玺……” 萧珩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团宝不会抓玉玺。” 皇帝笑眯眯地往后一靠,手指轻敲扶手:“那可由不得你。” 萧珩冷冷看着他,语气平静:“皇嫂已经有身孕了。” 言下之意,太子迟早会有嫡子,何必急着让团宝当储君? 皇帝轻哼一声,慢悠悠地从桌案抽屉里抽出一本折子,手腕一抬,直接抛了过去。 “看看吧。” 萧珩抬手接住,翻开一看,脸色瞬间黑沉如墨。 萧珩额角青筋直跳,手指捏得折子咯吱作响。 他终于明白,临行前萧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皇帝托着下巴,欣赏着儿子难得失控的表情,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萧珩“啪”地合上折子,直接往旁边桌上一扔,咬牙切齿:“不干!” 皇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悠悠道:“两个选择——” “要么你坐,要么团宝坐,你摄政。” 他抬眼,笑得像只老狐狸。 “选一个吧。” 萧珩黑沉着脸,眸中寒光凛冽:“有什么区别吗?” ——最后不都是他批折子?! 皇帝耸耸肩,一脸无辜:“区别嘛……一个是一直累,一个是团宝长大之前累。” 萧珩:“……” 他眼神扫过桌上的折子,那是萧景请改立太子的奏折,并在折子中直接了当表明,什么时候改立了太子,他什么时候回来。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想立刻杀去北境把萧景揪出来揍一顿的冲动。 皇帝见他吃瘪,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补刀:“哎呀,你皇兄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坑弟弟呢?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快。 “反正折子朕是批够了,你赶紧选一个,刚好趁着周岁宴宣布一下。” 萧珩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皇帝在他身后扬声提醒:“记得选一个啊!不然朕直接下旨让你当了!” 萧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给团宝!” 该死的!敢算计他,萧景你给我等着!! 凤仪宫内,沈知楠坐在皇后身侧,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拨浪鼓,轻轻摇晃着逗弄团宝。小家伙板着一张小脸,却还是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抓那晃动的鼓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皇后看着孙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这小家伙,性子倒是越来越像他父王了。” 沈知楠莞尔,指尖轻轻点了点团宝的鼻尖,闻言笑了笑:“可别像他父王那般别扭才好。”忽而想起什么,抬眸问道:“母后,怡和呢?怎么今日没见着她?” 皇后闻言,眼中浮现几分促狭的笑意,手里拿着一个布老虎在团宝面前晃了晃,随口道:“她呀,年纪也不小了,前些日子给她相看了几位世家公子,这几日正相处着呢。” 沈知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好奇道:“母后给怡和相看的是哪家公子?” 皇后刚要作答,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珠帘“哗啦”一响,一道娇俏的身影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母后!儿臣不嫁了!” 怡和公主提着裙摆,一张俏脸气得微微泛红,杏眸圆睁,显然是一路疾走过来的。她刚踏入殿内,目光一扫,这才注意到沈知楠和团宝,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欢喜:“二嫂嫂!团宝!”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团宝从皇后怀里捞了过来,抱在怀里蹭了蹭,声音软得不像话:“团宝有没有想姑姑呀?你走了这几日,姑姑可想你了!” 团宝被她蹭得小脸皱成一团,却还是绷着表情。 沈知楠看着怡和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小姑娘还是这般活泼可爱,方才还气得跺脚,这会就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替团宝理了理被蹭乱的衣襟,这才问道:“好了,方才怎么了?一进来就气鼓鼓的。”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怡和的嘴立刻撅得老高,抱着团宝一屁股坐到沈知楠旁边的椅子上,忿忿道:“那个大理寺卿简直就像块木头!儿臣说什么,他都只会回‘对’‘是’‘公主说的对’,无趣至极!” 她边说边捏了捏团宝的小手,气呼呼地补充:“儿臣跟他去游湖,他连句诗词都吟不出来,只会点头附和,还不如团宝呢! 团宝被她捏着手,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沈知楠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后也忍俊不禁,摇头叹道:“你这孩子,人家大理寺卿性子沉稳,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木头?” 怡和撇了撇嘴,把团宝搂得更紧了些,嘟囔道:“反正儿臣不喜欢这样的,闷死了!” 沈知楠见她这副模样,柔声问道:“那怡和喜欢什么样的?” 怡和歪着头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儿臣喜欢像二哥那样的!” 沈知楠:“……?” 皇后挑眉:“哦?像你二哥那样冷着脸的?” 怡和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儿臣是说,像二哥对二嫂嫂那样,会疼人的!” 她说着,凑到沈知楠耳边,压低声音笑嘻嘻道:“二嫂嫂,你不知道,二哥每次看你的时候,眼神可温柔了,跟平时都不一样!” 沈知楠耳尖微热,还未开口,殿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三人同时转头,只见萧珩面色沉冷地走了进来,只是眉宇间隐隐压着一丝不悦。 他行至殿中,朝皇后拱手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怡和见状,立刻识相地让开位置,抱着团宝往皇后身边蹭了蹭,小声道:“二哥……” 萧珩点了点头,在沈知楠旁边坐下。 皇后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想起皇帝先前与她提过的事,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父皇和你说了?” 萧珩脸色更沉,薄唇微抿,只冷冷地“嗯”了一声。 皇后揉了揉眉心,又问:“给团宝了?”她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萧珩再次点头,下颌绷得更紧了,显然心情极差。 皇后扶额,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啊,倒是一点也不争……” 她从前还庆幸两个儿子关系和睦,从未因储位之争而兄弟阋墙,可如今倒好,兄弟俩竟是谁都不愿要那个位置,一个躲去北境,一个直接扔给了才一岁的儿子。 思及此,皇后不由转头看向正被怡和逗弄的团宝——小家伙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亲爹和伯父联手“坑”了一把,依旧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抓着怡和的珠钗玩。 “团宝还这么小,你们两兄弟也当真干得出来。”皇后无奈道。 萧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儿子,神色稍稍缓和,淡淡道:“等长大就好了。” 沈知楠和怡和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母子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怡和忍不住挪到沈知楠旁边,小声道:“二嫂嫂,母后和二哥在说什么呀?” 沈知楠摇摇头,同样一脸茫然。 皇后见儿子不欲多言,也不再追问,转而笑道:“既然过来了,用了午膳再走?” 萧珩神色稍霁,微微颔首:“好。” 皇后这才展颜,吩咐宫人准备午膳。怡和见状,立刻抱着团宝凑到萧珩身边,笑嘻嘻道:“二哥,团宝今日可乖了。” 萧珩抬眸,看向儿子。团宝与父亲对视一眼,小脸依旧绷着,却乖乖地喊了一声:“父...父。” 萧珩伸手把他抱进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发顶,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沈知楠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不由抿唇轻笑。 用过午膳后。 回府的马车上,沈知楠看着坐在萧珩腿上的团宝,小家伙正专心致志地玩着父亲修长的手指。她想起方才在凤仪宫听到的对话,忍不住问道:"方才你和母后打什么哑谜呢?" 萧珩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哼一声:"父皇打算退位了。但皇兄给父皇递了改立太子的折子。"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还说什么时候另立了太子,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知楠闻言睁大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也就是说,若是父皇不另立太子,皇兄就在北境不回来了?" 见萧珩点头,沈知楠突然反应过来:"皇兄是想......"话未说完,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急切,"那怎么行!你不许当......" 萧珩看着小妻子激动的模样,从团宝手中抽回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为夫没答应。" 正玩得起劲的团宝突然手上一空,抬头看了看父王,小嘴一瘪,一头扎进萧珩怀里不动了。可惜此刻父母二人谁都没注意到这个生闷气的小家伙。 沈知楠松了口气,却又疑惑起来:"那太子之位......" "给团宝了。"萧珩语气平淡。 沈知楠一怔,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给...给团宝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还没到一岁呢!" 萧珩淡定地纠正:"还有两天就到了。" "这是到没到一岁的事吗?"沈知楠急得眼眶都红了,"他还那么小,怎么当太子?而且父皇还要退位,团宝怎么接这个担子?"说着,她气急地捶了萧珩一下。 萧珩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先听我说完。"他拢了拢她因着急而散落的一缕青丝,低声道:"位置是给团宝了,但在他长大之前,我会摄政。" 第244章 被遗忘的崽 "至少十五年。"萧珩垂眸看着扎在自己怀里的团宝,唇角微勾,"足够他长大了。" 沈知楠靠在他怀里,低头看了看埋在丈夫怀里的儿子,声音闷闷的:"为什么非要给团宝?" 萧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皇兄不想接,为夫也不想接,给团宝正合适。"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先接下来,等团宝长大后再传给他。但转念一想,若真这么做了,等这小崽子长大了,也像皇兄和自己一样跑了,那他找谁去? ——还不如趁他小,先把位置甩给他! 大不了自己辛苦十几年,等小崽子长大了,他就可以甩手走人。 ——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熬过去,他就能彻底解脱了。 萧珩看着怀中妻子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方才她那激动的模样,不由得好奇:"楠儿方才为何不许为夫接太子之位?" 沈知楠靠在他怀里,手指揪了揪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琰之若是当了太子,日后便会登上那个位置……"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做不到母后那样大度,不想把琰之分给别人。" 她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任性,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可我……" 话音未落,萧珩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眸中漾着笑意,温柔而笃定:"楠儿这样想,为夫很开心。"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楠儿还可以再贪心一些——让为夫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知楠蓦然睁大眼睛,心跳几乎停滞。 即便他们早已互通心意,她也从未敢奢望过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像她父亲那般只守着母亲的已是少数,更何况他身为亲王,日后府中添人几乎是必然之事。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若他日后迎新人进府,她便守着团宝过完余生。至少他们曾经恩爱过,她并不觉得有何遗憾。 可此刻,他却说—— 她可以贪心一些。 她可以独占他一生。 沈知楠别过头,声音轻颤:"油嘴滑舌的……" 萧珩眸色一沉,正欲开口,马车却在此刻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 萧珩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抱着团宝下了马车。沈知楠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刚要起身下车,车帘却突然被人一把掀开—— 萧珩伸手一捞,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知楠轻呼一声,手环住他的脖颈:"团宝呢?" 萧珩大步往清晖园走去,语气不容置疑:"管家抱去暖阁了。" 沈知楠见他走的方向不对,疑惑道:"我们不去暖阁吗?" 萧珩低眸看她,眼底暗流涌动:"不急。" 清晖园内,房门被萧珩一脚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抱着沈知楠大步踏进内室,手臂一松,将她扔进锦被里。 沈知楠的心绪还未完全平复,被他这么一扔,有些茫然地抬眸看他。还未等她开口,萧珩已经欺身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按在头顶。 他的眸光沉沉,声音里压抑着怒气:"若不是今日说起这事,为夫还不知楠儿竟这般大度。" 沈知楠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 萧珩盯着她茫然的眼神,胸口那股郁气更甚。他以为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早该明白他的心意才是。可她方才在马车里,她分明是笃定他日后会迎新人入府——她就这么不信任他?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还一副不觉得遗憾的模样! 她父亲能做到一生只守着她母亲一人,难道他就不行? 看着她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萧珩气得牙痒,低头狠狠堵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肆意掠夺她的呼吸。 "唔......"沈知楠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无措,手腕挣了挣,却被他扣得更紧。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肆虐,唇舌间全是他霸道的气息。 一吻结束,萧珩稍稍退开,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和被吻得水润的唇,声音沙哑:"现在知道为夫为何生气了?" 沈知楠轻轻喘息,眼中水光潋滟,小声道:"我......" "你什么?"萧珩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觉得为夫会负你?会像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 沈知楠抿了抿唇,目光稍稍偏移,声音有些心虚:"......没有" "没有?"萧珩冷笑,"那你方才一副不遗憾的模样做什么。"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语气忽然软了下来:"楠儿,为夫这一生,有你一人足矣。" 沈知楠眼眶一热,还未开口,又听他道:"你若不信,为夫现在就可以立誓——" 她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别.....。" 萧珩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知楠看着他因生气而有些发红的眼尾,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好。" 萧珩这才满意,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人,不管为夫是什么身份,在什么位置,都只有你,不会再有旁人。" 沈知楠在他怀中抬起头,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眸此刻只盛着她的倒影,温柔得让人心颤。 "琰之,"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我何其有幸,让你待我如此。" 萧珩低笑,偏头蹭了蹭她的手心,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从我四岁第一次在相府见到你时,或许就注定了。"他的目光专注而深情,"楠儿是我命定的妻子,是我一生要守护的人。" 沈知楠心头一热,忽然仰起脸,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这个吻很轻,却无比坚定:"琰之,也是我一生想要守护之人。" 萧珩一怔,漆黑的眸子里瞬间燃起炽热的火焰。他一个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炽热的吻如雨点般密密落下,从她的眉心到鼻尖,再到那柔软的唇瓣。 "楠儿......"他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深情。 沈知楠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却还是努力回应着他。指尖穿过他的发间,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他们之间,将彼此相依,共同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暖阁内。 管家抱着团宝,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彼此无言。团宝板着一张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管家,眼神里写满了控诉——父王和娘亲竟然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管家被小主子看得心里发毛,干笑两声:"小世子,要不要吃糖糕?" 团宝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 他在马车上就生气了那么久,结果父王娘亲完全没发现!现在居然还把他丢给管家! "呜......" 一声小小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紧接着—— "哇——!!!" 撕心裂肺的哭声瞬间响彻整个暖阁,团宝哭得小脸通红,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哭吓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拍着团宝的背:"世子不哭不哭......" 可团宝哪里听得进去?他越哭越伤心,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管家额头冒汗,对着门外大喊:"快!去把照顾世子起居的嬷嬷喊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带好小主子的——毕竟团宝平日里乖巧懂事,很少哭闹,长得又粉雕玉琢的,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亲近亲近,谁知道...... 小主子哭起来简直要人命啊! 清晖园内。 沈知楠在情潮迷蒙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哭声细细弱弱的,却像一根丝线,轻轻扯着她的心。 "琰之..."她微微偏头,躲开萧珩炽热的吻,"我好像...听到团宝在哭..." 萧珩动作一顿,随即捉住她推拒的手腕,重新按在枕边。他俯身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将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唇齿交缠间,他含糊道:"楠儿听错了..." 暖阁的哭声愈发清晰,夹杂着嬷嬷们慌乱的安抚声。沈知楠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珩突如其来的攻势搅乱了思绪。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敏感的腰线,惹得她浑身轻颤。 "可是..."她的抗议化作一声轻吟。 萧珩低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管家和嬷嬷都在,团宝不会有事。"他轻轻咬住她泛红的耳垂,"楠儿现在...该想着为夫才是..." 窗外的阳光被云层遮掩,只余屋内纱帐上映出的缠绵影子。沈知楠的理智渐渐被情潮淹没,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沉浮。 而此时的暖阁里,团宝哭得小脸通红,正被嬷嬷抱在怀里来回踱步。小家伙抽抽搭搭地打着哭嗝,乌溜溜的眼睛还时不时望向清晖园的方向。 ——父王娘亲果然不要他了! 第245章 周宴前夕 沈知楠坐在餐桌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口。不多时,萧珩便抱着团宝走了进来。小家伙换了一件杏黄色的小衫,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嫩,只是表情依旧绷得紧紧的。 “团宝,娘亲抱。”沈知楠笑着伸出手。 团宝看了看娘亲,乖乖张开小手臂,任由她将自己接过去。沈知楠抱着他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块软糯的米糕递到他面前:“团宝要吃吗?” 团宝伸出小胖手,稳稳地抓住米糕,低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模样认真又乖巧。沈知楠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萧珩在一旁坐下,见妻子只顾着看儿子,连筷子都没动一下,不由摇了摇头。他盛了一碗温热的汤羹,舀了一勺仔细吹凉,递到沈知楠唇边:“张嘴。” 沈知楠抬眸看他,萧珩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团宝身上,淡淡道:“要么楠儿自己吃,为夫喂他;要么楠儿喂他,为夫喂你。” 团宝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在父王和娘亲之间来回转,似乎有些懵懂。 沈知楠被儿子的目光看得耳尖微红,低声道:“我自己吃。” 萧珩点点头,将汤羹放到她面前,随后伸手把团宝抱到自己腿上。小家伙倒也不闹,只是板着小脸,任由父王摆弄。萧珩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炖得软烂的肉糜,送到团宝嘴边:“吃。” 团宝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勺子,最终乖乖张嘴,把肉糜含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着。 沈知楠一边用膳,一边看着父子二人。一大一小两张脸,一个冷峻沉稳,一个稚嫩却故作严肃,偏偏眉眼又生得极像,连绷着脸时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抿唇轻笑,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满足感。 ——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因为皇帝陛下直接揽下了周岁宴的事,以至于沈知楠倒是无所事事起来。 而萧珩则在第二日下朝后,就带了一摞折子回来批,虽然已经做好未来十几年辛苦的准备,但看着那一摞的折子萧珩还是有些火大。 午后的阳光洒进内室,沈知楠坐在软榻上,看着团宝在地毯上摆弄着九连环。小家伙虽然才周岁,却已经显露出超乎寻常的专注力,小手笨拙却认真地拨弄着铜环,小脸绷得紧紧的。 霜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王妃,王爷下朝后就直接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未出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听侍卫说,王爷回来时带了一大摞折子。" 沈知楠闻言轻叹一声。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从前朝政有萧景分担,如今他远在北境,皇帝又存了退位的心思,这些担子自然全落在了萧珩肩上。 她起身走到团宝身边蹲下,柔声道:"团宝,我们去看看父王好不好?" 团宝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小嘴动了动:"父...父。" 沈知楠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真聪明。"说着将他抱起来,转头对霜降吩咐:"去厨房拿些糕点带着。" 霜降会意,快步往小厨房去了。不多时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都是萧珩平日爱吃的。 书房外,侍卫见王妃抱着世子过来,正要行礼,沈知楠摆了摆手。她轻轻推开雕花木门,只见萧珩正伏案疾书,俊美的侧脸在阳光下如刀削般分明,眉心却紧蹙着,显然心情不佳。 "琰之。"沈知楠轻声唤道。 萧珩闻声抬头,在看到妻儿的瞬间,眉间的郁色顿时消散。他放下朱笔,伸手道:"过来。" 团宝在娘亲怀里扭了扭,朝父王伸出小短手。萧珩接过儿子,放在腿上,捏了捏团宝的小脸:"想父王了?。" 沈知楠接过霜降手里的食盒放在案几上,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疼道:"先用些点心再批吧。" 萧珩单手抱着团宝,另一只手去拿糕点,团宝好奇地探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父王拿起一块栗子糕。 "想吃?"萧珩挑眉。 团宝严肃地点点头。 萧珩掰了一小块喂给他,转头对沈知楠道:"明日周岁宴,父王让我们晚上去宫里住。" 沈知楠会意:"还在母后宫中办吗?" 萧珩摇头,用帕子擦了擦团宝嘴角的糕点碎屑:"在太极殿。" "太极殿?"沈知楠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丈夫怀中的儿子,"会不会太隆重了些?" 团宝似乎感受到母亲的视线,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发顶,淡淡道:"父皇要借着周岁宴宣布另立太子,以及他退位的事。" "这么快?"她虽然早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皇帝竟如此迫不及待。 萧珩看着妻子惊讶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父皇巴不得尽快甩了这个包袱才好。" 沈知楠看着丈夫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道:"琰之这才回来几天......" 话音未落,萧珩已拉过她的手,在她柔软的掌心轻轻一捏:"有楠儿心疼为夫,就够了。" 说罢,他突然将团宝放在堆满奏折的桌案上。小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手撑在折子上,茫然地看着父王。 萧珩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团宝要快些长大,帮父王分担压力才好。" 沈知楠不由失笑,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萧珩嘴边:"快点吃,也不知道晚膳前能不能批完这些。" 萧珩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重要的几个已经批完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打紧。" 团宝坐在奏折堆里,看看父王,又看看娘亲,突然伸出小胖手,抓起一本奏折就往嘴里塞—— "团宝!" 沈知楠眼疾手快地将折子抢下来,萧珩则一把拎起儿子,看着那本沾了口水的奏折,无奈摇头:"你这什么都往嘴里塞的毛病得改一改。" 吃完点心萧珩继续在一堆奏折中奋笔疾书,沈知楠也没有走,抱着有些睡意的团宝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让团宝靠在自己怀里睡觉,自己则随手拿起一旁的书,安静看着,萧珩看向窗边的妻儿,眼中满是柔情。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书房内点起了烛火。萧珩终于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软榻上相依而眠的母子身上,冷峻的眉眼便不自觉柔和下来。 团宝蜷缩在娘亲怀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沈知楠的衣襟。沈知楠斜倚在软枕上,手中的书卷早已滑落膝头,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烛光为她白皙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连发丝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晕。 萧珩望着这一幕,他轻轻搁下笔,将批完的奏折整齐码放好。起身时,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连他都觉得有些僵硬了。 他走到软榻边,在榻沿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拂过沈知楠散落的发丝,声音低柔:"楠儿...楠儿..." 沈知楠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烛光中,萧珩的轮廓格外深邃,她下意识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琰之,你批完了?" "嗯。"萧珩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起来用膳吧,我们用了晚膳再进宫。" 沈知楠这才完全清醒,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团宝,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还无意识地咂巴了两下。 萧珩俯身将团宝抱起,动作轻柔。沈知楠理了理衣裙,握住萧珩伸来的手,借力站起身。两人并肩走出书房,廊下的灯笼已经点亮,在青石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花厅里,晚膳早已备好。萧珩刚坐下,小家伙就动了动,小手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一副没睡醒的懵懂模样。 沈知楠不由轻笑:"小家伙是闻到有吃的就醒了?" 团宝眨巴着大眼睛,目光落在桌上的栗子糕上,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一个期待的表情。 萧珩揉了揉他的发顶,将他抱进特制的高椅里坐好,一小块软糕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自己吃。" 团宝立刻坐直了身子,小手抓起糕点,认认真真地啃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沈知楠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放在萧珩面前:"先喝点汤暖暖胃。" 萧珩接过汤碗:“楠儿也吃。”沈知楠点点头应下。 一顿饭温馨而静谧。 戌时的更鼓刚刚敲过,凤仪宫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萧珩一手抱着团宝,一手牵着沈知楠踏进宫门时,皇帝正捏着颗蜜饯往嘴里丢。 皇帝闻声抬头,顿时眉开眼笑,连蜜饯都顾不上了:"哎哟,朕的乖孙来了!"他拍拍膝头,"快过来让皇爷爷抱抱。" 萧珩面无表情地把儿子塞过去,转身拉着沈知楠在一旁椅子坐下。皇后递来一盏温热的杏仁茶,眼角余光瞥见皇帝正用胡子蹭得团宝,惹的小家伙直皱眉。 "陛下,"皇后轻抚茶盏,声音轻柔,"当真决定了吗?" 皇帝把团宝举高高:"朕年纪大了,迟早要退下来的。"他忽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萧珩,"倒是这两个不孝子,早就能独当一面,偏生一个比一个懒惰。" 团宝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晕乎乎,小手揪住皇帝的胡须就不撒手。皇帝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舍不得放下孙子。 萧珩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父皇正值壮年。" "少来这套!"皇帝吹胡子瞪眼,"你皇兄走时连印玺都没带走,摆明早有谋划。" 沈知楠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想到太子竟做得这般决绝。 萧珩面不改色:"那说明皇兄也觉得父皇年轻力壮。" "你!"皇帝气得直瞪眼,最后冷哼一声:“朕已经决定了,过了年关,团宝继位,你直接摄政。”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老子也要出去玩!!” 第246章 皇帝的算计 皇帝摆摆手,一脸理所当然:"团宝不过担个名而已。"说着朝萧珩抬了抬下巴,"事都他顶着呢,没问题的。"他低头逗弄怀里的团宝,语气突然温柔,"等团宝大些,再慢慢放权给他就行了。" 说到这,皇帝突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萧珩一眼:"要是团宝大了还没能力接权......"他拖长声调,"那就是你没用,连儿子都教不好。到时候你就自己扛着吧。" 沈知楠抬眸看了眼萧珩,萧珩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他转头扫了眼皇帝,以及皇帝怀里正啃着手指的团宝,语气平静而笃定:"父皇放心,儿臣自当好好教导。"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笑眯眯地出着馊主意:"你可以让你岳父帮你教导团宝啊。"他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道,"武不说,至少文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沈知楠:"......" 她一时哭笑不得,心中暗叹——父皇,您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避着点,我还在呢! 皇帝察觉到儿媳略带幽怨的眼神,不由嘿嘿一笑,故意逗她:"知楠啊,就看你是心疼夫君还是心疼老爹了。" 沈知楠:"......" 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萧珩看着自家父皇冲自己使的眼色,眉梢微挑,随即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多谢父皇提点。" ——岳父年纪大了,大舅子可没老。 ——正好抓来当壮丁。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挥了挥手:"行了,你们歇着去吧,团宝今晚就住这儿了。"他低头挠了挠团宝的小下巴,笑眯眯地问,"晚上和皇爷爷睡,好不好啊?" 团宝仰着小脸,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娘亲,最后目光落在皇爷爷那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沈知楠见状,不由失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团宝要听皇爷爷的话,不许闹。" 团宝绷着小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那副认真的模样,看的人心也跟着化了。 皇帝乐呵呵地抱着团宝起身,冲萧珩和沈知楠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明日一早再过来接他。" 萧珩微微颔首,牵着沈知楠转身离开。 走出凤仪宫,夜风微凉,沈知楠侧眸看了眼身旁的萧珩,忍不住问:"琰之,父皇方才......" 萧珩低笑一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放心,为夫不会让岳父辛苦的。"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但你大哥......可就未必了。" 沈知楠:"......" 她默默在心里为自家兄长默哀了几息。 夜色渐深,宫殿内。 沈知楠靠在床头,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因着下午小憩过,此刻反倒没了睡意。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日皇帝的话——团宝即将继位,萧珩摄政,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恍然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萧珩洗漱完从净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松木清香。他见小妻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由挑眉,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在想什么?" 沈知楠顺势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声道:"团宝当真要继位了吗?"她微微蹙眉,"回来没几日,却感觉这几日格外漫长,让我有些不真实。" 萧珩低笑一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温热的手掌在她背上缓缓抚过:"楠儿不用忧心。"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为夫既然接下来,便能应对。"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楠儿只管当好为夫的王妃,以及——"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摄政王妃。" 沈知楠一怔,抬头撞进他含笑的凤眸,顿时明白他在逗她。她轻哼一声,直起身子跪坐在他面前,与他平视着,故意板着脸道:"我是摄政王妃,还不是沾了你的光——"她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一字一顿,"我的摄政王殿下。" 萧珩眸色骤然一深,一把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两人身体紧紧相贴,连一丝缝隙也无。他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呼吸灼热:"那今夜,本王便好好伺候王妃。" 沈知楠耳尖一热,还未开口,便被他封住了唇。他的吻炽热而缠绵,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温柔得让人心颤。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沈知楠便已起身梳妆。 萧珩斜倚在床柱边,看着小妻子难得有些紧张的模样,唇角微扬,抬步走过去,将人拉进怀里。 "只是周岁宴,楠儿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低笑,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 沈知楠抬眸,见他一派从容,不由轻哼:"我哪里是紧张周岁宴的事?" 萧珩了然,伸手取过一旁叠放整齐的王妃宫装,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在为团宝继位的事?" 沈知楠拍开他的手,自己低头系着衣带:"明知故问。" 萧珩也不恼,转身取过挂在一旁的亲王蟒袍,慢条斯理地穿戴:"今日只是通知一声,顺带宣读册封圣旨,正式继位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他说着,展开双臂,示意沈知楠为他系上玉带。 沈知楠抿唇,拿过一旁的羊脂玉带,指尖绕过他的腰身。萧珩顺势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楠儿现在就紧张,那年关后的继位,你又当如何?"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沈知楠指尖微顿。萧珩握住她的手,包在掌心,声音低沉而笃定:"有为夫在,楠儿什么都不用管。" 沈知楠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盛着令人安心的沉稳。她靠近他怀里,缓缓摇头,轻声道:"我会一直站在琰之身边,陪着琰之。" 萧珩唇角微勾,收紧手臂:"好。" ——他怎么忘了,他的楠儿从不是依附他的菟丝花,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之人。 凤仪宫内,金丝楠木餐桌上已摆满精致早膳。皇帝正夹着一块水晶虾饺逗弄怀里的团宝,皇后则含笑看着这对祖孙嬉闹。 殿外传来环佩轻响,萧珩携沈知楠踏进殿门。团宝闻声抬头,明黄色的团龙小衣裳衬得他愈发玉雪可爱。见父母到来,小家伙小嘴动了动:"父...父,娘...娘。" 沈知楠心头一软,快步上前摸了摸儿子细嫩的脸颊:"团宝真乖。"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这才发现儿子今日的衣裳竟绣着五爪团龙。 皇帝笑呵呵地将团宝递给皇后:"瞧瞧,我们小太子多懂事。"他特意在"太子"二字上加重语气,目光扫向萧珩。 侍女适时添上两副碗筷。萧珩从容落座,接过皇后递来的碧粳粥放在沈知楠面前:"母后宫里的小菜向来爽口,楠儿多用些。" 皇后看着儿媳微红的耳尖,笑着夹了块胭脂鹅脯放到她碟中:"知楠别拘着,今日虽要宣旨,但说到底不过是家宴。" 团宝突然在皇后怀里扭了扭,小手直指桌上的奶黄包。皇帝见状大笑:"这小子,倒会挑最甜的吃。"说着亲自掰开包子,吹凉了才喂到孙子嘴边。 沈知楠小口啜着粥,余光瞥见萧珩正将剔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这般细致的照料惹得皇帝频频投来视线:"珩儿如今倒是会疼人了。" 萧珩面不改色:"父皇教导有方。" "少来。"皇帝翻了个白眼,对儿子这虚伪的奉承不屑一顾,转头继续逗弄怀里的团宝。小家伙今日格外精神,小手抓着糕点啃得正欢。 一顿早膳吃得其乐融融,倒真有几分寻常人家的温馨。侍女们刚撤下碗筷,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我睡过头了!"怡和提着裙摆风风火火闯进来,发间的珠钗都跑歪了。她扑到皇帝身边草草行了个礼:"父皇。" 皇帝摆摆手:"你母后给你留了些在小厨房温着呢,自己去吃。" 怡和一把抱住皇后的手臂撒娇:"还是母后对我最好!"皇后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去吃吧,慢了我们可不等你。" "二哥二嫂嫂一定要等我啊!"怡和边往外跑边回头喊,一溜烟就没影了。 沈知楠望着她欢快的背影,不由抿唇浅笑:"怡和好似永远这般开心,挺好的。" 皇后摇头失笑:"她呀,就是个缺心眼的。"虽这么说,眼中却盛满慈爱。 不多时,怡和鼓着腮帮子跑回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我好了,走吧!" 皇后扶额:"嚼完咽下去,成何体统。"怡和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小仓鼠似的嚼啊嚼,最后脖子一伸,硬生生咽了下去。 "咳咳——" 皇后急忙递上茶盏:"这么急做什么?当心噎着!"怡和灌了口茶,长舒一口气:"嘿嘿,我没事啦!走吧走吧!"说着就去拽皇后的衣袖。 皇帝笑着摇头,抱起团宝:"走吧。" 萧珩突然伸手把团宝接了过去。皇帝瞪眼:"臭小子,你做什么?" "到了给您。"萧珩一手抱儿子,一手牵妻子,淡淡道,"省得您没走几步就喘起来。" "你!"皇帝气得胡子直翘,抬手就要打。皇后连忙拦住:"好了好了,珩儿也是关心你。"说着悄悄掐了下皇帝的后腰。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就走,那傲娇的背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怡和在后面捂嘴偷笑,被皇后嗔了一眼,赶紧小跑着跟上。 第247章 周岁宴 皇帝陛下提前一月便命礼部着手筹备,太极殿内金碧辉煌,华灯璀璨,满朝文武及家眷、皇室宗亲齐聚一堂,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陛下、皇后娘娘到——" "晋王殿下、晋王妃、怡和公主到——" 内侍尖细的唱和声响起,殿内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晋王晋王妃公主。" 皇帝怀中抱着团宝,眉目舒展,显然心情极佳:"平身。" 他抱着团宝与皇后径直走向首位,萧珩则牵着沈知楠,身后跟着怡和,缓步走向他们的席位。 团宝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团龙锦袍,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嫩可爱。他乖乖窝在皇帝怀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殿内众人,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严肃的模样。 皇帝落座后,对一旁的礼部尚书微微颔首:"开始吧。" 礼部尚书恭敬应声,抬手一挥,几名内侍立刻抬上一张铺着红绸的长桌,桌上摆满了各式物件——笔墨纸砚、算盘、弓箭、银票、官印、兵书、玉如意……应有尽有。 众人正猜测小皇孙会抓什么时,内侍总管忽然捧着一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竟是玉玺! 皇帝却恍若未觉众人的震惊,低头对着怀里的团宝柔声道:"小宝,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说罢,他将团宝放在了桌上。 团宝坐在红绸上,先是抬头看了看父王和娘亲的方向,见萧珩对他示意了一下,这才低头看向面前琳琅满目的物件。 满殿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看这位小皇孙会选什么。 然而—— 团宝只是伸出小胖手,慢吞吞地把离自己最近的几样东西全扒拉到了身边,然后一脸淡定地坐了回去。 众人:"……" 萧珩嘴角一抽。 ——这小子,分明是懒得动,随便扒拉几个凑数! 皇帝哈哈大笑,一把将团宝抱起来:"好小子,有魄力!全都要!" 礼部尚书擦了擦额角的汗,硬着头皮高声道:"小皇孙抓周——"他顿了顿,看了眼被团宝扒拉过来的东西——玉玺、兵书、官印、算盘,以及……一块栗子糕。 "呃……"礼部尚书卡壳了一瞬,随即灵机一动,高声道,"小皇孙天资聪颖,胸怀天下,日后必是文武全才!" 众人立刻附和:"恭贺陛下!恭贺晋王殿下!" 萧珩看着儿子一脸淡定的模样,有些无语。 皇帝将玉玺放入团宝的小手中,随即将他抱在怀里,面向满朝文武,朗声道:"今日众卿都在,朕有一事宣布。" 殿内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对祖孙身上。 只见皇帝神色肃穆,声音洪亮:"皇孙,萧予夺,继太子位!" "什么?!" 下方顿时一片哗然,朝臣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纷纷。几位年迈的重臣率先出列,躬身进谏:"陛下,太子尚在,怎可再立太子?此举于礼不合啊!" 皇帝早有所料,也不废话,直接挥了挥手。 内侍总管恭敬捧出一本明黄奏折,高声宣读:"臣萧景谨奏:臣德薄才疏,难当大任,自请改立太子......" 念毕,另一名内侍又捧出一个锦盒,盒中赫然是太子印玺。 朝臣们一时语塞,面面相觑。 几位老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萧珩,眼中意味分明——太子不愿继位,不是还有晋王吗?怎么直接跳过老子立儿子了? 萧珩端坐席间,面对众人灼灼视线,神色淡然,直接无视。 众臣:"......" 好嘛,这位也是不想要的意思了。 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礼部尚书左右看看,突然高呼:"陛下圣明!皇孙天资聪颖,立为太子实乃大梁之福!" 其他官员如梦初醒,纷纷附和:"陛下圣明!" ——罢了,反正陛下正值盛年,退位还早,立个小太子也无妨。 ——也没什么影响.... 然而还不等他们想法落地,却听皇帝又缓缓开口:"众卿,这些年朕深觉岁月不饶人啊,对政务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下方大臣们条件反射地拱手:"陛下正值壮年——" "所以朕决定,"皇帝一挥手打断众人,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一般寻常,"过了年关,就退位了。" "退位?!"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几位老臣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颤声重复:"陛下说......退位?" 众人目光在精神矍铄的皇帝和懵懂无知的团宝之间来回游移,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陛下不可啊!太子年幼,您怎能......" "是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 议论声此起彼伏,皇帝却气定神闲地抬手压了压:"朕退位后,由晋王摄政,直至太子成年。" 殿内霎时一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萧珩。只见这位素来冷面的晋王缓缓起身,躬身应道:"是。" 简单一个字,却让满朝文武心头一颤——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啊! 皇帝满意地捋须而笑:"众卿意下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内心哀嚎:这还有问的必要吗?! "臣等......无异议!" 随着整齐的应答声,内侍总管展开三道明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孙萧予夺,天资聪颖,德行兼备,立为皇太子......" "晋王萧珩,忠孝两全,才德兼备,封为摄政王,总揽朝政......" "晋王妃沈氏,温良恭俭,德容兼备,封为摄政王妃......" 圣旨宣读完毕,金殿内余音未绝。团宝在皇帝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忽然朝萧珩的方向伸出小短手,明黄色的小袖子滑落半截,露出藕节般白嫩的手臂。 皇帝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笑骂一声:"小没良心的,刚把位置给你,就要跑。"虽这般说着,还是示意内侍将团宝抱给萧珩。 沈知楠看着儿子被稳稳放在萧珩腿上,唇角不自觉扬起。却见团宝刚坐定,小手就迫不及待地往案几上的芙蓉糕探去,五根小手指张得开开的,像只贪食的小兽。 萧珩眼疾手快地截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取过一块糕点递给他:"又没有饿着你,怎的天天就想着吃?"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团宝接过糕点,先是用小鼻子嗅了嗅,随后抬头看了父王一眼,突然"啊呜"一口咬下去。偏生那双肖似萧珩的凤眸还直勾勾地盯着父亲,小嘴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 萧珩:"......" 这小崽子,说都不能说了?还敢挑衅? 殿中笙歌渐起,舞姬水袖翻飞间,提着裙摆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在雕花玉柱的阴影处,终于瞧见了缩在角落的兄长与柏斩云。 "大哥,斩云姐。" 听到声音的二人转过头来,顿时笑着招呼她过来坐。 沈知楠有些疑惑:“怎么坐在这?”沈知宴笑了笑:“前面太吵了,我们躲躲清净。” 沈知楠眸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大哥带斩云姐见过父亲母亲了?" 沈知宴笑着点头,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日回去时,父亲那难看的脸色。 刚回来那日 沈知宴刚踏入丞相府大厅,便见父亲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茶盏,面色沉沉。母亲站在一旁,见他进来,连忙使了个眼色。 沈知宴微微一笑,上前恭敬行礼:"父亲,母亲。" 沈自青冷哼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哟~舍得回来了?"他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语气刻薄,"不是说要入赘吗?"说着,他上下打量着儿子,满眼嫌弃,"怎么?北境的女将军看不上你这副文弱的样子?给人入赘都不要,这才灰溜溜地跑回来?" 丞相夫人林清荷见丈夫越说越过分,忍不住轻唤:"老爷......" 沈自青见妻子开口,冷哼一声别过头,但到底没再继续挖苦。 林清荷心疼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柔声道:"路上赶路累了吧?快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 沈知宴摇了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儿子有事同父亲母亲说。" 林清荷一怔:"什么事这么急?" 沈知宴看着父亲虽然装作不在意,但耳朵却悄悄竖起来的模样,唇角微勾,直接了当道:"儿子在北境与柏将军的女儿情投意合。"他顿了顿,"儿子已在北境拜访过柏将军,这次回来,带着阿云一起,不知父亲母亲可要见一见?" 沈自青和林清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说了什么。 林清荷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当真?你把人姑娘带回来了?" 沈知宴点头,余光瞥向父亲,只见沈自青依旧板着脸,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那抚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没动。 林清荷大喜,转身走到沈自青身旁,轻轻推了推他:"老爷!" 沈自青咳嗽一声,故作淡定道:"既然带了回来,那就......那就看看吧。" 沈知宴看着父亲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缓缓起身:"如此,儿子明日去接她。"他行了一礼,"儿子先去歇息了。" 说罢,也不等二老反应,转身就走。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外,沈自青终于绷不住了:"这小子!带媳妇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清荷抿唇笑道:"老爷方才不是还说宴儿吗?" 沈自青瞪眼:"我那是......"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柏将军的女儿,是不是那个叫柏斩云的小姑娘?" 林清荷眨了眨眼:"怎么?老爷听说过?" 沈自青捋了捋胡须:"这丫头......"他忽然想起什么,托着下巴道,"上次她回京探望她祖母,代她父亲入宫向陛下述职时,我见过她一次。" 第248章 位置暴露啦 林清荷闻言,抬手就拍了他一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宴儿又不差!" "哎哟!"沈自青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夫人你能不能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几下。" 林清荷白了他一眼:"为老不尊。"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忘了问宴儿那姑娘喜欢吃什么菜式呢!"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我得赶紧去问问。" 沈自青看着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往书房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该送些什么见面礼好呢......"他推开书房门,目光扫过满架子的古籍字画,眉头越皱越紧,"我这儿都是些文人的东西,那姑娘怕是不喜欢......" 忽然,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还是去外面看看。" 所以第二日清晨,柏斩云随沈知宴踏入丞相府时,一眼就瞧见正厅外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兵器架。寒铁枪、雁翎刀、青铜剑在晨光下泛着冷芒,俨然一个小型武库。 柏斩云诧异地看向沈知宴:"你的?" 沈知宴摇头,眼中笑意浮动:"我父亲的。" "沈相竟也好武?"柏斩云惊讶地挑眉。她早听闻当朝丞相学富五车,却不想还有这般爱好。忍不住感叹:"果然人不可貌相。" 沈知宴笑而不语,只牵着她往厅内走。刚跨过门槛,就见林清荷激动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欢喜。柏斩云落落大方地抱拳行礼:"斩云见过伯父伯母。" "好孩子快坐!"林清荷亲自拉着她入座,越看越满意。沈自青端着茶盏故作镇定,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这边瞟。 柏斩云见状,故意指着门外问道:"伯父也喜欢兵器?" 沈自青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丫头可是喜欢那些?"不等回答便大手一挥,"随便挑!伯父送你!" 柏斩云一时语塞。她不过随口一问,哪想到丞相这般热情? 沈知宴在旁憋笑,轻咳一声:"阿云不妨去看看,可有喜欢的。"眼底促狭分明。 最终,柏斩云在沈自青的盛情难却下,选了一柄精巧的玄铁匕首。匕首不过三寸长,刀鞘上缠着暗纹银丝,拔出时寒光凛冽,吹毛断发。沈自青见她收下,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声道:"好眼光!好眼光!" 然而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两日,沈知宴几乎成了父母与柏府之间的"信使"。 清晨,林清荷亲手做的桂花糖蒸酥酪刚出锅,便催促儿子:"宴儿,快趁热给阿云送去,凉了就不香了。" 晌午,沈自青从古董铺子淘来一柄据说是前朝名将用过的短剑,连午膳都顾不上用,便急吼吼地塞给儿子:"快去!这宝贝可遇不可求!" 傍晚,林清荷又蒸了一笼蟹粉小笼包,沈知宴刚踏进府门,食盒便递到了手上:"阿云不是说爱吃这个?快送去!" 短短两日,沈知宴往返柏府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以至于柏府老夫人直接吩咐门房:"沈公子来了不必通报,让他自己去找阿云便是。" 沈知宴站在柏府门口,听着门房笑呵呵的传话,一时哭笑不得。 柏斩云在练武扬见到他时,忍不住打趣:"阿宴今日又带了什么?" 沈知宴将食盒递过去,无奈道:"母亲新做的玫瑰酥。" 柏斩云接过食盒,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替我谢谢伯母。"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阿宴若是嫌麻烦,不如直接住下?" 沈知宴耳根一热,正要回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柏老夫人拄着拐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年轻人,注意影响。" 思绪收回。沈知宴看着妹妹微蹙的眉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不用太担心,团宝还小,暂时没他什么事。"他指了指远处正在与大臣交谈的萧珩,"其他的事不是有晋王顶着吗?" 沈知楠轻叹一声,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有储君的情况下还能轮到我们身上。"她望向正在萧珩怀里啃糕点的团宝,眼中满是忧色,"团宝还那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柏斩云突然凑过来,英气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说起来,太子和晋王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她压低声音,"那可是皇位,他俩倒好,整得跟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到处扔。" 这生动的比喻让沈知楠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正要回应,余光却瞥见殿门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怔:"那不是九皇叔吗?" 三人齐齐望去。只见允亲王萧苍礼正站在殿门口,一身靛青色亲王常服,神色阴郁地扫视着殿内。柏斩云眼睛一亮,凑过来小声道:"你们说,允亲王是不是追着婶子来的?" 沈知楠抿唇一笑,眼神有些闪烁。沈知宴看着妹妹这副心虚的模样,顿时猜到了七八分,唇角微勾却并未点破。 远处,萧珩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殿门。叔侄二人目光相接,一个冷峻如霜,一个阴沉似水。 萧苍礼冷哼一声,大步踏入殿内,朝皇帝拱手一礼:"见过陛下,臣弟来迟了。" 皇帝抬眸,想起萧珩与自己说的那些事,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面上却故作正经:"是九弟啊,无妨,路途遥远,迟些也无妨,坐。" 萧苍礼在萧珩对面落座,面上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节奏不紧不慢。然而了解他的皇帝却敏锐地发现——那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显然已是急不可耐。 皇帝心情愉悦地抿了口酒,撑着扶手,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果然,不到片刻,萧苍礼便端起酒杯,朝萧珩的方向走去。 萧珩抬眸,看着这位向来沉稳的九皇叔朝自己走来,微微颔首:"九皇叔。" 萧苍礼直接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团宝身上,伸手捏了捏小家伙软嫩的脸颊:"果然很可爱,难怪你父皇一直和我炫耀。" 团宝被捏得小嘴一瘪,转头就往父王怀里钻,只留给叔公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萧珩看着眼前人明明心急如焚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暗自挑眉。 ——既然你不急,那我也不急。 ——反正又不是我媳妇跑了,看谁先绷不住。 叔侄二人并肩而坐,一个慢条斯理地哄着儿子,一个故作淡定地饮酒,气氛微妙得连周围的官员都不自觉地退开几步。 殿内丝竹声悠扬,觥筹交错间,萧苍礼终于按捺不住,放下手中酒杯。 "她在哪?" 萧珩头也不抬,专心哄着怀里闹脾气的团宝:"皇叔说的谁?" "萧珩!"萧苍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皇婶!!" 萧珩抬眼继续装傻:"皇婶不在郴州吗?皇叔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他看着萧珩一派淡然的模样,气的想打人,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火气:"条件随便开。" 萧珩眼中精光一闪,指尖轻轻拂过团宝的发顶:"听说皇叔这次回京打算“常住”?"常住二字咬的格外重。 "你想做什么?"萧苍礼眯起眼。 萧珩挥挥手,内侍捧来明黄圣旨:"皇叔刚来,可能不知道,父皇要退位了。" "退就退。"萧苍礼不以为意地展开圣旨,"不是有你皇兄......"话音戛然而止。 圣旨上"皇孙萧予夺继太子位"九个大字刺得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正对上萧珩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想让我给你当苦力?" "皇叔何必说得如此难听。"萧珩慢条斯理地给团宝喂了口水,"不过是请您帮忙分担一二。" 萧苍礼气极反笑:"好,好得很!我在你父皇手里逍遥这些年,现在全折你手里了是吧?" "皇叔言重了。"萧珩唇角微勾,"只能说时隔多年,您依旧能力卓越。" 萧珩看着他咬牙的模样,也不着急催他,摄政十几年,只有一个沈知宴可不够。 ——萧景、江寻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殿内丝竹依旧,萧苍礼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萧珩满意地勾起唇角,指尖挠了挠团宝的小下巴:"皇叔赶了这么远的路,不如先去猎宫别苑休息休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说不定皇婶就自己回来了呢。" 话音未落,萧苍礼已霍然起身,连向皇帝告退都顾不上,转身便大步往殿外走去。刚到殿门口,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直接跑了起来,衣袍在风中翻飞,转眼便消失在宫道尽头。 上方龙椅处,皇帝终于绷不住了。他往皇后身边凑了凑,广袖掩面,肩膀不住抖动,憋笑憋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皇后无奈地看着自家夫君这副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免得他笑岔了气。在满殿朝臣眼中,只见帝后二人亲密低语,俨然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瞧见没?"皇帝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九弟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朕还是头一回见!" 皇后嗔了他一眼,递过帕子让他擦眼泪:"陛下收敛些,当心被九弟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皇帝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媳妇,哪有空跟朕计较?" 沈知楠见萧苍礼匆匆离去,这才从兄长那边走回萧珩身旁坐下。她望着那道消失在宫门外的背影,眼中浮现一丝担忧:"皇婶不是特意叮嘱过不能透露她的行踪吗?你这般出尔反尔,皇婶知道怕是要恼你的。" 萧珩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拨弄着团宝软乎乎的小手:"她现在自身难保,怕是没空来找为夫的麻烦。" 沈知楠看着丈夫这副无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琰之不是与皇婶做了交易吗?这么快就反悔,可不是君子所为。" 萧珩低笑一声,将团宝递给一旁的嬷嬷:"楠儿此言差矣,为夫只答应不主动告知皇叔她的下落,可没说不能暗示。" 沈知楠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他一下:"强词夺理。" 萧珩顺势握住他的手,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者,皇婶是让为夫借她一处别院养胎。"他唇角微勾,"可没说这别院必须藏得住人。" 沈知楠:"......" 她突然有些同情九皇婶了。 第249章 猎宫 "再刷点辣椒。"她眯着眼吩咐,咬下一块羊肉时被辣得直吸气,却还是小声嘟囔,"要是有啤酒就好了......" 隆起的腹部突然动了动。她低头轻抚,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你的,想想还不行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里的烤串顿时不香了,随手往青玉案上一丢,"不用烤了,都下去吧。" 侍女们鱼贯退出,月光霎时盈满庭院。尤鹤悠仰头望着那轮圆月,忽然轻笑:"也不知道当初追的爱豆结婚没有......"指尖在扶手上打着节拍,"要是能看扬演唱会......" 夜风拂过廊下的铜铃,掩住了渐近的脚步声。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爱豆是谁?" 低沉阴郁的嗓音在耳畔炸响,尤鹤悠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还未起身,就被一双铁臂牢牢箍住。 萧苍礼俯身,衣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捏住妻子下巴,眸中暗流汹涌:"王妃好雅兴,抛下本王独自在这......"目光扫过案上狼藉的烤签,"吃独食?" 尤鹤悠盯着眼前这张儒雅却阴沉的脸,突然破口大骂:"萧珩你个王八蛋!亏我还熬夜给你画图纸,你大爷的!" 萧苍礼眯起眼,听着妻子喋喋不休地骂着别人,忽然气笑了:"还有空骂别人?看来你一路上过得很滋润啊。" "哼!"尤鹤悠一把推开他,"姓萧的,你已经被我踹了,还来做什么?" 萧苍礼眸色骤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尤鹤悠,是不是这十二年,本王太纵容你了?让你如此放肆?" 尤鹤悠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她抬眸看着他阴郁的面容,月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她微微偏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必强求?"手腕在他掌心里挣了挣,"既然你觉得我太过放肆,又何必追着我不放?以你的身份,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人给你生。" 萧苍礼的手猛地收紧,却在触及她腕间脉搏时又松了力道。 "当初是你答应我可以不生孩子的,现在反悔的也是你。"她望着廊下晃动的宫灯,声音飘忽,"我们不合适......你是王爷,被我踹了传出去不好听,那就写休书吧。"唇角扯出个苦笑,"理由也是现成的,不是吗?"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石阶,她最后那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要是实在想要孩子......大不了等生下来,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萧苍礼突然笑了。 那笑声又冷又沉,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鸟。 "尤鹤悠。"他俯身逼近,衣袍上的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你以为我追了个两月,是为了这个孩子?" 尤鹤悠冷笑一声,眼中带着讥讽:"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吗?萧苍礼,你敢说你不想要孩子?" 萧苍礼一时语塞,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他想要孩子吗? ——是,他想要。 可他只想要他们的孩子。 "尤鹤悠。"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却低哑得近乎哀求,"为什么非要离开?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僵硬,没有回应。 "十二年了......"他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灼热,"你还是不信任我,是不是?" 尤鹤悠指尖微颤。 "你开商会,四处经营产业......"他苦笑,"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有一天离开我,也能有银子花?那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灯笼摇晃,光影在他们之间明明灭灭。 萧苍礼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的眼神太深,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尤鹤悠张了张嘴,忽然发现那些准备好的狠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萧苍礼却不打算放过她。 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的光在她长久的沉默中一点点暗淡下去。忽然,他低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 "你做什么?!"尤鹤悠大惊,挣扎着捶打他的肩膀,"放开我!" 萧苍礼手臂收得更紧,垂眸看着她惊慌的模样,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做你。" "你混蛋!"尤鹤悠气得脸颊绯红,"你敢碰我试试?!" 萧苍礼脚步不停,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看我敢不敢。" 内室的纱帐被夜风轻轻拂动,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即欺身压了上去,却小心地避开了她隆起的腹部。 尤鹤悠是真的慌了,声音都带上了颤意:"你别......" 萧苍礼伏在她上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危险:"还跑不跑?" 尤鹤悠咬着唇,在他灼热的目光下,终于败下阵来,摇了摇头:"不跑了......" 萧苍礼刚要开口,忽然感觉与她腹部相贴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他整个人僵住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锦缎衣料下明显的隆起处,正微微起伏着。 "这......"他猛地直起身,坐在床沿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片刻才轻轻覆上去。 又是一下清晰的胎动透过掌心传来。萧苍礼瞳孔微缩,方才还凌厉的眉眼浮现一丝无措:"他...他为什么会动?" 尤鹤悠看着他这副呆愣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胎动都不知道,还学别人要孩子。"她故意把"要孩子"三个字咬得极重。 萧苍礼却恍若未闻。掌心下鲜活的生命律动让他呼吸都放轻了,方才的怒火早被抛到九霄云外。胎动忽然变得频繁起来,像是小家伙在抗议被吵醒。 "他...很活泼。"萧苍礼声音有些哑,指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隆起的弧度,"像你。" 尤鹤悠别过脸去,不肯看他。 萧苍礼的手仍轻轻覆在她的腹部,感受着那细微的胎动。他垂眸凝视着她秀丽的侧脸,两个月未见,她倒是一点没变,想来一路上并未亏待自己。 他指尖在她肚子上轻轻摩挲,声音低沉而温柔:"和我回城中,可好?" 尤鹤悠果断拒绝:"不去。" 萧苍礼并未恼怒,只是微微颔首:"好,那就住在这里。" 尤鹤悠沉默不语。她知道,既然他已经找上门来,再想从他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心里暗叹——算了,反正已经决定要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萧苍礼看着她这副模样,眸色微深,却并未多言。他俯身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睡吧。" 尤鹤悠闭着眼,不搭理他。 萧苍礼也不恼,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 夜风轻拂,烛火摇曳,屋内一片静谧。 然而前一晚还在别院睡觉的尤鹤悠,第二日清晨人却在京城允王府中醒来的, 抬眼就看见萧苍礼正站在屏风前系腰带,白色锦袍衬得他肩宽腿长。 "萧苍礼!"她抓起软枕砸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软枕被稳稳接住。男人转身时连衣袂都没乱:"什么怎么回事?" "昨晚不是答应住别院的吗!"她气得指尖发颤。 萧苍礼慢条斯理地将软枕放回榻上:"没错,我是答应的。"忽然俯身撑在她两侧,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所以我是子时后才启程的。"指尖抚过她炸毛的长发,"昨晚确实住别院。" "你!"尤鹤悠差点咬碎银牙,"少给我玩字眼游戏!" 萧苍礼忽然在床沿坐下,掌心覆上她隆起的腹部。感受到胎动时眉眼柔和三分:"你乖乖的..."抬眸看进她眼底,"我就让你去找侄媳妇她们玩。"指尖顺着她小腹隆起的弧线描摹,"只要不出京城,去哪玩都不拦你。" 尤鹤悠刚要说什么,就见他突然倾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说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若是不乖..."薄唇擦过她耳垂,"就把你锁在房里,以后..." "只能见到我一个人。" 他伸手摸着她的脸:“该怎么选,悠悠可要想清楚。” 尤鹤悠愤愤地瞪着他,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可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会乖乖的。" 萧苍礼满意地笑了,走到一旁的衣架前,取过她的衣裙,动作轻柔地为她穿上:"走吧,去吃些东西。" 尤鹤悠一把甩开他的手,当先大步走了出去。萧苍礼也不恼,淡定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未离开她的背影。 刚放下碗筷,尤鹤悠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去找侄媳妇玩。" 萧苍礼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吧,我送你过去。" 尤鹤悠眉头一皱:"怎么,怕我跑了?" 萧苍礼看着她,幽幽道:"你认识去摄政王府的路?" "摄政王府?"尤鹤悠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萧苍礼简单解释了昨日皇帝宣布退位、立团宝为太子、萧珩摄政的事,末了补充道:"所以,如今的晋王府已经换成了摄政王府。" 尤鹤悠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团宝才多大?你们萧家男人是不是都有病?" 萧苍礼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走吧,带你认认路。" 尤鹤悠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萧苍礼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第250章 神不知鬼不觉 沈知楠心虚地抿了抿唇,连忙将团宝交给身旁的嬷嬷,迎上前行礼:“九皇叔,九皇婶。” 尤鹤悠幽怨的看着她:“女鹅,你和萧珩学坏了。” 沈知楠耳尖微红,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声道:“我错了,婶婶原谅我可好?以后我常去陪您玩。” 尤鹤悠傲娇地撇过头:“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 “嗯嗯,一定不会。”沈知楠连连点头,眉眼弯弯。 哄好了尤鹤悠,沈知楠这才转向一旁的萧苍礼:“琰之在书房,皇叔稍坐,我去叫他。” 萧苍礼神色慵懒地摆了摆手:“不必,你们自去玩,我自己过去。” 沈知楠也不勉强,招来丫鬟为他引路。待萧苍礼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尤鹤悠立刻活络起来,一把拽住沈知楠的手腕:“走,我们出去玩!” “出去玩?”沈知楠一愣,“去哪儿?” 尤鹤悠神秘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知楠看了眼正被嬷嬷抱着的团宝,轻声道:"婶婶稍等。"她走到团宝身边,柔声哄道:"团宝乖,娘亲出去一趟,团宝和嬷嬷玩一会儿好不好?" 团宝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绷着小脸点了点头。沈知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头对嬷嬷叮嘱:"若是团宝闹得紧了,就送去王爷那儿。" 嬷嬷恭敬应下。 沈知楠这才走回尤鹤悠身边,眉眼含笑:"走吧。" 尤鹤悠与沈知楠携手出了王府大门,温暖地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尤鹤悠眯了眯眼,忽然拽了拽沈知楠的袖子:"走,把小云儿也叫上。" 沈知楠抿唇一笑:"好。" 两人上了马车,刚转过街角,尤鹤悠忽然叫停了车夫,掀开车帘朝外脆生生喊了句:"小云儿!" 沈知楠正疑惑着,就见一道身影从街边茶肆的二楼窗口翻了下来,稳稳落在马车前——正是柏斩云。她脸上带着几分诧异:"婶子怎么在这儿?" 尤鹤悠笑眯眯地招手:"上来再说。" 柏斩云利落地钻进马车,见沈知楠也在,挑眉笑道:"这是要去哪儿?" 沈知楠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尤鹤悠神秘一笑:"我带你们听曲去。" "听曲?"柏斩云和沈知楠异口同声,面面相觑。这位行事跳脱的九皇婶,什么时候对听曲这种雅事感兴趣了? 尤鹤悠看出她们的疑惑,却也不解释,只是眨了眨眼:"不过听曲之前,得先去个别的地方。" 沈知楠和柏斩云对视一眼,虽然满腹疑问,但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终究没多说什么。 虽然这位婶子没有表现出来,但同为女人,她们还是能共情一些的,她这会估计心情郁闷着呢。 尤鹤悠忽然问道:"你们名下有没有成衣铺子和水粉铺子?" 沈知楠点头:"我陪嫁的铺子里有间''锦绣阁'',成衣与水粉都卖。" 尤鹤悠打了个响指:"就去那儿。" 柏斩云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问:"婶子这是要做什么?" 尤鹤悠神秘一笑:"带你们玩点新鲜的。" 马车在"锦绣阁"前停下。这是京城有名的贵女铺子,三层小楼雕梁画栋,门前挂着精致的纱灯。 掌柜的见是自家主子来了,连忙迎上来行礼。沈知楠温声道:"今日不必声张,我们随意看看。" 尤鹤悠一进铺子就拉着两人直奔二楼雅间,对跟进来的女掌柜吩咐:"取三套男子常服来,要最时兴的款式。" 柏斩云闻言,眼睛一亮:"婶子是要......" 尤鹤悠狡黠一笑:"既然要听曲,自然要换个身份去。" 沈知楠有些犹豫:"这......若是被认出来......" "怕什么,"尤鹤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们扮作富家公子哥儿,谁能认得出来?换个身份玩得更尽兴些。" 不一会儿,掌柜的取来三套锦袍。尤鹤悠挑了件月白色的,柏斩云选了绛红色,沈知楠则被塞了件靛青色长衫。 三人换好衣裳,尤鹤悠又让掌柜的取来脂粉,亲自为她们描眉画目。她手法娴熟,不一会儿,镜中便显出两位翩翩公子的模样。 柏斩云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啧啧称奇:"婶子这手艺,倒像是常做这事。" 尤鹤悠手上不停,笑道:"在我们那儿,这叫cosplay,是种娱乐。" 沈知楠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既新奇又忐忑:"这样真能瞒过去吗?" 尤鹤悠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保管连你家那位都认不出来。" 沈知楠的目光落在尤鹤悠隆起的腹部,迟疑道:"婶婶,你这......怕是不好做男子打扮吧?" 尤鹤悠低头瞧了瞧自己五个月的孕肚,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有办法。" 她拿起妆台上的水粉,对着铜镜开始涂抹。不一会儿,原本秀丽的面容被描粗了轮廓,两撇小胡子俏皮地贴在唇上,又取了条宽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恰好掩住了腹部的弧度。 "怎么样?"她转身冲两人挑眉,"没那么明显了吧?" 沈知楠和柏斩云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确实不那么明显了。 ——但也着实古怪。 一个挺着肚子、画着粗犷妆容、还贴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怎么看都透着几分滑稽。 尤鹤悠却已兴致勃勃地一手拽一个,拖着她们往外走:"走走走,时辰不早了!" 沈知楠和柏斩云怕她动作太大伤着身子,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出了门。 三人重新上了马车,尤鹤悠掀开车帘,对车夫吩咐道:"去春江阁。" 车夫一愣,面露难色:"这......" 尤鹤悠眼睛一瞪:"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车夫咽了咽口水,连连应是。 沈知楠和柏斩云却是一头雾水。 "春江阁是听曲的地方?"沈知楠疑惑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尤鹤悠兴奋地搓了搓手:"你们没听过吗?我在郴州时就听闻,京城春江阁的彩兰姑娘,小曲唱得一绝!今日一定要见识见识。" 她双眼放光的模样,让沈知楠和柏斩云不约而同地想: ——方才觉得她心情低落,怕不是个错觉?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一座临水的三层楼阁前。朱漆大门上悬着"春江阁"的匾额,檐下挂着红纱灯笼,隐约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丝竹声。 三人刚下马车,门口迎客的伙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位公子瞧着面生,是头回来吧?" 尤鹤悠粗着嗓子道:"听闻彩兰姑娘今日登台,特来捧扬。" 伙计笑道:"彩兰姑娘的扬次在酉时,三位来得早了些。不如先到雅间歇歇,品品我们春江阁特制的梅花酿?" 尤鹤悠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跨进春江阁的门槛,身后跟着同样男装打扮的沈知楠和柏斩云。 门外的车夫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甩马鞭就往王府狂奔——要是让王爷知道他把王妃送来了青楼,他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阁内,丝竹声声,香风阵阵。尤鹤悠眯着眼四处打量,忍不住嘀咕:"不愧是京城第一青楼,果然气派。" 沈知楠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婶婶,你方才说什么?" 尤鹤悠轻咳一声,压低嗓音:"记住了,我是尤大哥。"她一指柏斩云,"她是柏二哥。"又点了点沈知楠,"你是沈小弟。可别露馅了。" 沈知楠无奈点头,柏斩云倒是兴致勃勃,一双明眸在阁内扫视着。 三人刚踏上二楼,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便扭着腰迎了上来:"哎哟,三位公子瞧着面生啊——" 她的目光在尤鹤悠隆起的腹部停留了一瞬。 尤鹤悠豪迈地拍了拍肚子:"男人嘛,有个酒肚很正常!"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慢悠悠地扇着风,"听说彩兰姑娘酉时登台?" 老鸨的眼睛顿时黏在了银票上,哪还管什么肚子,连连堆笑:"是是是,彩兰姑娘酉时准点开嗓。三位爷不如先在雅间歇歇,听听其他姑娘的小曲?" 尤鹤悠满意地点点头,将银票往老鸨领口一塞:"带路。" 老鸨引着三人进了间临水的雅室,窗外便是秦淮河,景致极佳。 "三位爷稍坐,奴家这就叫姑娘们来伺候。"老鸨谄笑着退了出去。 门一关,沈知楠立刻松了口气,小声道:"婶......尤大哥,这地方......" 尤鹤悠大马金刀地往软榻上一靠,翘着腿晃了晃:"放心,这春江阁虽是青楼,但这里的姑娘小曲唱得那叫一绝。" 沈知楠拿茶杯的手一僵。柏斩云更是直接呛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什、什么?"沈知楠声音都变了调,"青楼?!" 柏斩云同样瞪大眼睛:"婶子,你——" 尤鹤悠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小点声!" 两人这才惊觉失态,慌忙捂住嘴。沈知楠指尖发颤,压低嗓音急道:"我们、我们回去吧!这里......这里......"她涨红了脸,实在说不出那等羞人的词。 ——完了。 她想起上次和楚明澜在临州误入男风馆的惨痛教训,萧珩那张阴沉的脸至今记忆犹新。若让他知道今日之事...... 沈知楠眼前一黑,几乎能想象自己被按在榻上"严加管教"的扬景。 柏斩云虽比沈知楠洒脱些,可也没胆大包天到能坦然逛青楼的地步。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婶子,你这玩得也太刺激了......我俩有点受不住啊。" 尤鹤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慌什么?我们就是来听个曲儿,又不干别的。"她信誓旦旦地压低声音,"听完就走,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发现不了的。" 第251章 被抓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管家皱眉呵斥。 车夫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管、管家大人......允王妃她、她带着王妃与柏家姑娘去了......去了春江阁......" "春江阁?"管家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可是秦淮河畔那个——" 车夫拼命点头,额头抵着青石板不敢抬起。 管家踉跄后退一步,转身就往书房狂奔。刚转过回廊,就追上了刚过来王府准备去书房的沈知宴—— 沈知宴见刚接待自己的管家匆匆追过来,停住脚步:“怎么了。” 管家急的满头是汗,只匆匆丢下一句:“老奴有急事禀报王爷,沈大公子恕罪。”说着就丢下沈知宴,往书房奔去,沈知宴看着管家急匆匆的背影,皱着眉头快步跟了上去。 书房内,檀香袅袅。萧苍礼斜倚在圈椅中,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看着伏案批阅奏折的萧珩,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笑意:"难怪非要留我下来,你这折子堆得都能当床榻了。" 朱笔在奏折上批注着,萧珩头也不抬:"皇叔既然来了,走时正好带一摞回去。" "我只答应留在京城,"萧苍礼慢悠悠端起青瓷茶盏,氤氲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算计,"可没答应给你批奏折。" 笔锋骤然一顿,萧珩抬眸,漆黑如墨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在京城,若我助皇婶逃离......"他缓缓搁下朱笔,"皇叔有几成把握能拦住?" "咔——" 茶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声响。 萧苍礼眯起眼,像极了盯上猎物的狐狸:"珩儿长本事了,都学会威胁人了?" "自然是皇叔教得好。"萧珩面色不变,重新拿起一本奏折。 书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半晌,萧苍礼冷哼一声,却未再出言反驳。萧珩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这是默认了。 正当朱笔即将落于纸面,门外突然传来管家急促的声音:"王爷!老奴有急事禀报!" 萧珩眉头一蹙。管家素来稳重,这般失态实属罕见。 "进来。" 房门被猛地推开,管家满头大汗地冲进来:"王爷,允王妃她——"话音戛然而止,在看到萧苍礼的瞬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说。"萧珩声音沉冷如铁。 管家偷瞄了一眼萧苍礼,硬着头皮道:"允王妃...带着王妃和柏姑娘去了...春江阁。" 门口传来脚步声。匆匆跟来的沈知宴顿在门口,俊雅的面容上有些怔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春江阁"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九皇叔,"萧珩缓缓起身,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不管?" 萧苍礼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我答应过她,只要不离开京城,随她玩。" "很好。"萧珩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经过门口时,与呆立的沈知宴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凛冽寒风。 直到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知宴才猛然惊醒,温润如玉的面容顿时一黑,转身疾步追去。 萧苍礼望着相继离去的背影,看了眼一旁的管家,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了上去。 春江阁的雅室内,丝竹声声,歌声婉转。 尤鹤悠翘着腿斜倚在软榻上,六位姑娘娇笑连连,其中两位正为她斟酒布菜,剩下四位则分别坐在沈知楠和柏斩云身侧唱着小曲。 沈知楠浑身紧绷,手指死死攥着衣摆,生怕被身旁的姑娘察觉出异样。她身旁的两位美人儿一个穿杏红纱衣,一个着碧绿罗裙,正笑吟吟地往她身上贴。 "公子怎么不喝酒呀?"杏红纱衣的姑娘端起梅花酿,媚眼如丝地递到沈知楠唇边,"这可是我们春江阁的招牌呢~" 沈知楠连忙摆手:"我、我不胜酒力......" ——她可没忘临州那次的教训,这次她是一点也不敢沾这里的任何东西,好在雅室内也没有燃什么奇怪的熏香,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碧绿罗裙的姑娘见状,娇笑着凑近,指尖轻轻抚上沈知楠的脸:"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俏,今夜就算不要银子,奴家也愿意伺候呢~" 沈知楠吓得往后一缩:"姐姐饶了我......" 她话未说完,另一边的姑娘已经挽住她的手臂,柔软的胸脯若有似无地蹭上来:"公子别害羞嘛~奴家们会好好伺候您的......" 沈知楠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若是被她们发现自己是女子,今日之事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尤鹤悠见状,终于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逗我兄弟了。" 四位姑娘这才稍稍收敛,却仍不肯放过沈知楠。杏红纱衣的姑娘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娇声道:"那公子摸摸奴家的腰,总可以吧?" 碧绿罗裙的姑娘也不甘示弱,拽着沈知楠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腰肢,整个人往她怀里一靠:"公子别光顾着摸她呀~" 沈知楠:"......" 她双手被迫搭在两位姑娘纤细的腰肢上,整个人僵如木雕,一动不敢动,连指尖都不敢多挪一寸。 柏斩云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她虽比沈知楠洒脱些,但被两位姑娘一左一右地贴着,额角也沁出了细汗。 尤鹤悠看着两人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正想开口解围,雅间的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轰!" 木门重重撞在墙上,震得烛火摇曳。 一道修长的玄色身影立在门口,周身寒意凛冽。 沈知楠缓缓抬头,正对上萧珩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 满室死寂。 四位姑娘僵在原地,杏红纱衣的那位还保持着将沈知楠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姿势。 萧珩的目光落在沈知楠搭在两位姑娘腰间的双手上,眸色骤然一沉。 沈知楠:"......" 完了。 "滚出去。" 声音不重,却似寒刃出鞘,满室烛火都为之一颤。 那几位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提着裙摆慌不择路地往外跑。杏红纱衣的那位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就继续逃。 转瞬间,雅室内死寂一片。 沈知楠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抬眸,轻声唤道:"琰之......" 萧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柏斩云干笑着往后退了半步,正与后面赶来的沈知宴对上眼。她心虚地别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屋内三人,唯有尤鹤悠依旧淡定自若。她甚至还有闲心捻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萧苍礼道:"你说随便我玩的。" 萧珩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大步走到沈知楠面前,解下玄色披风兜头将她裹住,俯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外走。 沈知楠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连挣扎都不敢。 沈知宴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风罩在柏斩云身上,牵起她的手:"走吧。" 柏斩云难得乖顺,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活像只做错事的猫。 转眼间,雅室内只剩下尤鹤悠和萧苍礼二人。 萧苍礼慢悠悠地合上门,走到她身旁坐下,顺手倒了杯梅花酿:"今日点了谁?" 尤鹤悠斜睨他一眼:"彩兰姑娘。" 萧苍礼倒了杯酒,身体缓缓倚到她旁边,长臂一揽将她带进怀里:"几时登台?" "酉时。"她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半点没有心虚的模样。 萧苍礼看了眼窗外渐沉的天色,轻笑一声:"快了。"他低头在她发间轻嗅,"那就等听完再回去。" 尤鹤悠诧异地抬头:"这次这么自觉?" 萧苍礼把玩着她的发梢,似笑非笑:"又不是第一次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我不自觉,你现在就能乖乖回府?" "不能。"她答得干脆。 "那不就得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横竖你也不走,不如让你玩尽兴。" 尤鹤悠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算你识趣”。 说话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琵琶声。 萧苍礼起身推开窗:"你点的姑娘是她吧!" 尤鹤悠凑到窗边,只见一位蒙着面纱的紫衣女子抱着琵琶缓步走上高台。女子身姿婀娜,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拨—— "铮——" 琵琶声清越如珠,嗓音婉转似莺啼,一曲《春江花月夜》被她唱得缠绵悱恻,果真如传闻一般动人心魄。 尤鹤悠拉着萧苍礼又倚回了软榻,她眯着眼,手指在萧苍礼膝头轻轻打着拍子,身子懒洋洋地陷在他怀里。萧苍礼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执盏浅酌,姿态闲适如卧云端的仙客。 ——若忽略怀中人那两撇滑稽的小胡子,和明显隆起的"酒肚",倒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雅室门口,端着果盘进来的小丫鬟乍见这一幕,惊得手一抖—— 那位儒雅俊美的郎君斜倚软榻,怀中却搂着个面容粗犷的"汉子","汉子"还惬意地蹭了蹭郎君的胸膛,活像只撒娇的猫儿。 "放那儿就行。"萧苍礼眼皮都未抬,指尖一弹,一粒金瓜子精准地落入丫鬟手中。 丫鬟慌忙放下果盘退出去,临关门又忍不住偷瞄一眼。 ——这年头,贵人的喜好当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马车里。 沈知宴伸手替柏斩云取下披风,见她难得一副心虚模样,低着头绞着手指,连看都不敢看他,不由失笑。 "好了,"他温声开口,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做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 柏斩云悄悄抬眼,小声问:"你不生气?" "啪。" 沈知宴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力道不重,却惹得她"哎哟"一声捂住脑袋。 "又不是你带的头,我为何要生气?"他摇头笑道,目光落在她那张被脂粉涂成俊俏的脸上,顿了顿,"阿云,还是把脸上的妆卸了吧。" 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你这副尊容,我实在有些不习惯。" 柏斩云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她顿时耳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只觉得丢人至极。 第252章 逛青楼的惩罚 茶水晕开脂粉,渐渐露出她原本的容貌——英气的眉,明亮的眼,鼻梁高挺,唇色如朱。 沈知宴静静看着她,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像是看着一只收起利爪的猫儿。 "好了......"柏斩云擦完最后一点,将帕子攥在手里,难得有些局促。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来,映得她耳垂通红,竟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沈知宴眸光微动,轻声道:"走吧,送你回家。" 柏斩云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帕子,心跳不知为何,比方才在春江阁时还要快上几分。 清晖园的殿门被萧珩一脚踹开,又重重合上。 沈知楠缩在他怀里轻轻一颤,攥着他前襟的手指紧了紧。从春江阁到王府这一路,萧珩一言不发,脸色绷的极紧。她悄悄抬眼,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琰之......"她软着嗓子唤了一声,指尖讨好地勾了勾他的衣襟。 萧珩垂眸冷冷瞥她一眼,大步跨入内室,毫不留情地将人扔进软榻。沈知楠还未及撑起身子,眼前阴影骤然压下—— 蟒袍掠过榻边,萧珩单膝抵在榻沿,一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烛火跃动间,他眸色幽深如潭,倒映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束发的玉冠早在挣扎间歪斜,靛青男装领口被扯开半截,露出里头杏色的诃子系带。 "楠儿如今越发能耐了。"他拇指碾过她唇,"学会逛青楼了?嗯?" 尾音上扬的刹那,沈知楠脊背窜过一阵战栗。她慌忙摇头:"我没有......" "没有?"萧珩冷笑,另一只手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在榻上,"那是谁的手搭在人家腰上?"他俯身逼近,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耳畔,"她们比为夫还好?好到让楠儿把我和团宝都丢在府里......" 沈知楠急得眼眶发红:"是皇婶非要......" "皇婶逼你搂她们的腰?"萧珩骤然打断,指尖下滑掐住她纤细的腰肢,"逼你任她们往怀里钻?"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睫毛慌乱地颤着。这副心虚模样彻底点燃了萧珩压了一路的怒火。 "嗤啦——" 靛青衣袍被猛地扯开,盘扣崩落在地毯上发出细碎声响。沈知楠惊呼一声,慌忙抵住他胸膛:"别...你今日的奏折还没......" 剩余的话被骤然封缄。 萧珩狠狠咬住她的唇,像惩罚不听话的猫儿般辗转厮磨。沈知楠吃痛地呜咽一声,反倒让他趁机撬开齿关。这个吻带着明显的怒意,又凶又急,搅得她舌尖发麻,连换气都来不及。 "呜......"她推拒的手渐渐发软,男装外袍早被剥落大半,杏色诃子系带不知何时松了一根。萧珩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后腰往上一托,沈知楠整个人便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他垂眸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暗色,嗓音低沉而危险—— "你说,为夫该如何罚你?" 沈知楠胸口起伏,呼吸仍因方才的深吻而凌乱。她抵着他的胸膛,做最后的挣扎:"我真没有......" 萧珩冷笑一声,指尖滑入她松散的衣襟,毫不留情地扯开最后一层阻碍:"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楠儿是不会长记性了。" "等——唔!" 话音未落,她身子骤然一僵,指尖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软褥。萧珩的动作异常凶狠,丝毫不给她适应的余地。沈知楠仰起头,眼尾泛红,委屈地看着他,却只换来他更强势的压制。 他扣着她的腰,动作凶狠。沈知楠受不住,呜咽着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现在知道怕了?"他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嗓音沙哑,"在青楼里让人贴着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躲?" "我没有......"她声音发颤,被他得动作折磨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是她们......" "她们碰你哪儿了?"他指尖重重碾过她的腰侧,语气危险,"这儿?还是......" 手掌下滑,在她腿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沈知楠惊喘一声,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却被他更凶狠地占有。 殿内烛火摇曳,映出交叠的身影。沈知楠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夹杂着萧珩低沉的喘息,直到她受不住地咬住他的肩,他才终于放缓了力道,却仍不肯放过她,抵着她哑声问—— "下次还敢不敢?" 沈知楠眼角噙着泪,摇头。 "说话。" "......不敢了。" 他这才满意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动作逐渐温柔下来。 整整一天一夜,除去中间吃饭的时候,萧珩就没停过。最后沈知楠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勉强缓过来。 再醒来时,窗外正飘着雪。 琉璃窗棂外雪絮纷飞,殿内地龙却烧得极旺,熏得人骨酥筋软。她刚试着撑起身子,腰间一阵酸软便猛地跌回锦被里。 "......萧珩!" 三日时间她过得浑浑噩噩,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才发现连喉间都泛着疼。记忆如潮水涌来:软榻上的凶狠、被抵在书案边的嘶磨、浴池里的浮沉、还有那人咬着耳垂逼她一遍遍认错的低哑嗓音...... "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 团宝抱着布老虎摇摇晃晃走进来,见娘亲醒了,立刻绷着小脸凑到榻边。沈知楠勉强支起身子,却见儿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板着脸道:"父父....抹。" 白玉盒上"雪肌膏"三个字让她耳根烧透,正要接过,忽听外间传来霜降忍笑的声音:"王妃醒了?王爷吩咐,若您能下榻了,就去书房......" "不去!"沈知楠扯过锦被盖住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在外面,声音闷闷的,"说我病着!" 团宝歪着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沈知楠:"......" 最终她颤着腿下榻时,瞥见铜镜里脖颈斑驳的红痕,终于咬牙切齿地骂出声:"萧珩这个......" "禽兽?" 萧珩自外间进来,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见她连站都站不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把粥放在桌上,走过来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楠儿还有力气骂人......" "我错了!"沈知楠慌忙搂住他脖子,湿漉漉的眼睛满是讨好,"真的知错了......" 萧珩挑眉:"错哪了?" "不该去春江阁,不该搂腰别人的腰,不该......"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把脸埋在他肩头装死。 团宝抱着药膏站在一旁,看着父王眼底漾开的笑意,突然伸出小手指了指殿外—— 尤鹤悠正扒在窗棂边偷看,见被发现,讪笑着挥挥手里的食盒:"那个......我来送赔罪礼......" 萧珩头也不回地甩袖合窗:"年关前不许踏进王府。" "砰!" 窗外传来尤鹤悠不忿的抱怨:"你看他什么态度,我好心过来赔罪,他竟然...." "再加三个月。" 尤鹤悠扒在窗边不肯走,手指抠着窗棂缝隙,不死心地往里张望:"我就进去说句话——" 萧苍礼拎着她的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猫儿似的,慢悠悠往回拽:"都说了不用过来。" 尤鹤悠挣扎着把食盒塞给一旁忍笑的侍女,"拿去给你们王妃...." 话未说完,人已被拦腰抱起。萧苍礼托着她,大步往门外走去。 "萧苍礼!放我下来!" 抗议声渐渐远去,院内终于恢复宁静。 团宝端坐在床沿,小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王的手—— 青玉勺舀起半勺红枣粥,萧珩轻轻吹了吹,递到沈知楠唇边 沈知楠裹着锦被,只露出一张小脸。她乖顺地张口,粥刚入喉就蹙起眉:"......什么味?" "加了当归。"萧珩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给你补补。" 沈知楠瞪了他一眼,眸中满是控诉——她现在这副腰酸腿软的模样,到底是谁害的? 萧珩面不改色,稳稳当当地喂完最后一口,才慢条斯理道:"要不要去听风楼坐坐?" "听风楼?"沈知楠一怔,"好端端的去那儿做什么?" 萧珩指尖拂过她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地为她拢到耳后:"翎儿与大理寺卿在那边。" 沈知楠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宫里,皇后确实提起过怡和公主的婚事,只是当时被打断,便不了了之。她微微蹙眉:"上次怡和不是说不喜欢那位大理寺卿吗?怎么突然......" 萧珩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楠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他卖关子,沈知楠轻哼一声,别过脸:"把衣服拿过来。" 萧珩也不恼,从容地放下粥碗,转身走向屏风旁,取过早已备好的衣裙——一件淡青色绣银丝芙蓉的广袖襦裙,外罩雪狐毛滚边的月白披风,清雅又不失贵气。 他动作熟稔地为她穿上,待穿戴整齐,萧珩又牵着她坐到妆台前,执起玉梳,为她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铜镜里,他眉眼低垂,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动作轻柔。 团宝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床沿边,小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母,乖巧异常。 "团宝要不要一起去?"沈知楠透过铜镜,柔声问道。 团宝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目光在父母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萧珩却似没听见母子俩的对话,修长的手指仍在青丝间穿梭,不一会儿便挽好一个精致的随云髻。他顺手从妆匣中取出一支碧玉玲珑步摇,轻轻簪入发间,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好了,夫人可还满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沈知楠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她强自镇定地瞥了眼铜镜,故意挑剔道:"马马虎虎。" 萧珩低笑一声,牵起她的手:"那便走吧。"他指尖在她掌心暧昧地一勾,"再耽搁,他们可就走了。" 说罢,他朝团宝招了招手。小家伙立刻从床沿滑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父王腿边,仰起小脸。萧珩单手将他抱起,另一只手仍牢牢牵着沈知楠,一家三口就这样出了门。 第253章 褚直闫 萧珩正单手拢着团宝的衣襟,闻言淡淡道:"分了一半给九皇叔。"他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剩下的回来再批。" 团宝被父王捏得不高兴,绷着小脸往娘亲怀里躲。沈知楠笑着接住儿子,转而好奇地问:"那位大理寺卿,是个怎样的人?" "大理寺卿,名唤褚直闫。"萧珩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团宝的发梢,"为人正直,断案利落,是个难得的人才。" 沈知楠眨了眨眼:"那他相貌如何?" 萧珩的手突然顿住。 马车内蓦地一静。 团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仰头看看父王,又看看娘亲,最后默默把脸埋进娘亲袖子里。 "......"萧珩缓缓抬眸,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妻子,"没有我好看。" 沈知楠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乱吃什么飞醋?" 萧珩冷哼一声,伸手把团宝捞回自己腿上,报复似的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褚直闫今年二十有六,身长七尺,方脸阔额,眉间还有道旧疤。"他眯了眯眼,"怎么?王妃很感兴趣?" 沈知楠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逗他:"若我说是呢?" "咔嚓。" 萧珩手中的玉扳指裂了道细缝。 团宝看了看父王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娘亲狡黠的笑,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萧珩的胸口:"父父。" 沈知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倾身捏了捏萧珩紧绷的下颌:"好啦,我不过玩笑罢了。"她指尖下滑,在他掌心轻轻一勾,"这世上谁能比得过我们摄政王殿下?" 萧珩反手握住她作乱的手指,正要说话,马车却突然一顿。 "王爷,"车夫低声道,"听风楼到了。" 萧珩冷哼一声,一手抱着团宝,一手牵着沈知楠下了马车。 听风楼掌柜早已候在门口,见他们到来,立刻躬身行礼:"王爷,王妃。" 萧珩略一颔首,掌柜也不多话,直接引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沈知楠跟在萧珩身侧,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听风楼占地极广,前头是三层高的主楼,雕梁画栋,宾客如云;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偌大的人工湖映入眼帘,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四周的亭台水榭。一座九曲桥蜿蜒其上,连通各处雅座,环境清幽雅致,与前面的热闹截然不同。 沈知楠微微挑眉。 她未出阁时曾与兄长来过几次,那时便知此处消费不菲,是京城权贵最爱的风雅之地。更神秘的是,多年来无人知晓听风楼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 而此时,掌柜对萧珩的恭敬态度,以及他熟门熟路的姿态,让沈知楠心中一动。 她侧首看向抱着团宝的丈夫,轻声问:"这听风楼......是琰之的产业?" 萧珩脚步未停,只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小妻子倒是敏锐,仅凭掌柜的态度便猜到了。 他也没打算瞒她,点了点头:"用于收集情报的暗点。" 沈知楠了然。难怪她从未在王府账面上见过这处产业,既是暗中经营,自然要掩人耳目。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什么,眯了眯眼:"难怪当初还能有十万两私房钱,原来是这么来的。" 语气酸溜溜的,像只炸毛的猫。 萧珩低笑一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回去后都上交给楠儿。" "谁要你上交了!"沈知楠耳根一热,作势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团宝趴在父王肩头,看着娘亲泛红的耳尖,突然伸出小手戳了戳:"娘..娘,热。" 沈知楠:"......" 萧珩闷笑出声,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团宝乖,父王回头给你买糖糕。" 小家伙严肃的点了点头。 沈知楠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什么,前方掌柜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王爷,到了。" 沈知楠抬头望去,掌柜已将他们引至一处暖亭外。四周帷幔垂落,随风轻拂,隐约可见亭内暖炉茶点,布置得雅致舒适。 萧珩略一颔首,掌柜便无声退下。他牵着沈知楠踏入亭中,暖意顿时扑面而来。亭内小炉上温着酒,茶香混着淡淡的梅花香,桌上还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沈知楠环顾四周,疑惑道:"不是来看怡和的吗?人呢?" 萧珩将团宝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塞给他一个布老虎玩,这才转身拉着沈知楠走到亭边。他抬手拨开帷幔,对着不远处另一座水榭抬了抬下巴。 沈知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隔着湖面薄雾,另一座暖亭静静立于水中央,帷幔半掩,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相对而坐。虽看不清面容,但其中一人那熟悉的坐姿和发髻,沈知楠一眼便认出是怡和公主。 她眼睛一亮,立刻在亭边坐下,托着腮兴致勃勃地观望起来:"他们怎么约在这里见面?" 萧珩在她身旁落座,顺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母后安排的。" 沈知楠接过茶盏,她眨了眨眼:"所以你过来......也是母后交代的?" 萧珩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楠儿也帮着长长眼。" 沈知楠转头望向对面暖亭。隔着轻纱帷幔,隐约可见怡和公主对面坐着个挺拔身影。她眯着眼打量片刻,轻声道:"看轮廓,倒不像你说的那般......"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瞪他,"你是不是故意把人说得很丑?" 萧珩垂眸喝茶,雾气氤氲间,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沈知楠轻哼一声,正要再问,一阵风忽地拂过湖面,掀起对面暖亭的帷幔—— 那位大理寺卿的容貌清晰映入眼帘。 约莫弱冠之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生得极为俊俏。只是神色沉稳,眉宇间透着不符年龄的老成持重。此刻他正微微颔首,似在回应怡和的话。 沈知楠刚要看个仔细,那人却突然抬眸,视线如利箭般直射而来! 她慌忙缩回身子,被风扬起的帷幔恰好隔断视线。心脏怦怦直跳,她拽了拽萧珩的袖子:"那位大理寺卿好像发现我了......怎么办?" 萧珩正剥着松子,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他将碾碎的松仁放进团宝面前的空茶杯里,由着孩子用小手指一点一点拈着吃,这才转头看向紧张兮兮的小妻子:"发现就发现了。"他伸手拭去她唇边沾的茶渍,"也没什么。" 指尖温热,语气从容,仿佛他们不是来暗中观察,而是正大光明地赴宴。 对面暖亭里。 "喂,一会午膳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怡和托着腮,指尖百无聊赖地轻叩桌面。 褚直闫端坐如松,恭敬道:"公主点自己爱吃的就好,下官都可以。" 怡和撅了撅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天聊死啊?我都快找不到话题了。" 对面却突然没了回应。 她抬眼看去,只见褚直闫正直直盯着她身后,目光如炬。怡和疑惑地回头张望——亭外碧波荡漾,哪有什么异常? "哎,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褚直闫收回视线,指了指湖对岸:"摄政王妃......好像在那个亭子里。" "二嫂嫂?"怡和惊讶转头,果然透过薄纱帷幔,隐约可见对面亭中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较小的那个正趴在栏杆边——不是团宝又是谁? 她眼睛一亮,猛地起身拽住褚直闫的衣袖:"走,我们过去看看!" 褚直闫垂眸看了眼被扯住的袖口,薄唇微抿,终是没说什么,任由她拉着自己踏上九曲桥。 沈知楠眼见怡和拉着褚直闫朝这边走来,顿时慌了神:"他们过来了!" 萧珩气定神闲地又剥了颗松子,指尖碾碎松仁的动作优雅从容:"慌什么?" "我们这样偷看被当扬抓包......"沈知楠耳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话音未落,暖亭的帷幔已被掀起。怡和欢快的声音在亭口响起:"真是二哥和二嫂嫂!" 她一眼瞧见坐在萧珩身旁的团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团宝!" 不由分说地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蹭了蹭,怡和笑吟吟地揉着他的小脑袋:"姑姑好想你呀。" 团宝绷着小脸,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褚直闫落后一步,对着萧珩和沈知楠恭敬行礼:"下官见过王爷、王妃、太子殿下。" 萧珩略一颔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 褚直闫端正落座,背脊笔直如松,双手规矩地搭在膝上,神色沉稳内敛。 沈知楠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大理寺卿—— 生得极为俊朗。虽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娇俏明艳的怡和站在一处,倒真如金童玉女般登对。 母后的眼光......确实不错。 "褚大人今年贵庚?"沈知楠放下茶盏,温声问道。 "回王妃,下官虚岁二十有一。" "这么年轻就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她笑意盈盈地看了眼怡和,"褚大人想必才干非凡。" 褚直闫神色不变,只谦逊道:"王妃过誉了。" 萧珩突然将剥好的松仁推到沈知楠面前,淡淡道:"尝尝。" 沈知楠一愣,随即会意——这是嫌她问得太多了。 她忍着笑拈起一粒松仁,却在抬眸时不经意瞥见褚直闫虽然同自己在说话,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怡和身上瞟去——看来有戏。 第254章 怡和的婚事 怡和顿时小脸涨红:"二哥!" 萧珩扫了她一眼,朝沈知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坐着。" 怡和缩了缩脖子,抱起团宝乖乖挪到沈知楠身旁,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儿。 沈知楠看着这对兄妹,忍俊不禁。怡和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二嫂嫂你看二哥,整天就知道威胁我!你回府后可要帮我报仇啊!" "你呀,"沈知楠轻戳她额头,说着压低声音,悄悄问,"感觉如何?" 怡和耳尖更红了,揪着她的袖子轻晃:"二嫂嫂!" 沈知楠抿唇一笑:"看你这样,是还行?" 怡和偷瞄了眼正与萧珩交谈的褚直闫。那人背脊挺直如青竹,侧脸在暖亭的灯火下格外分明。她小嘴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还算......凑合吧。" 声音细若蚊呐。 褚直闫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一旁。怡和正抱着团宝,凑在沈知楠耳边说悄悄话,眉眼弯弯,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才低声回道:"下官愚笨,没能让公主开心。" 说完,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这几日的相处,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每每想接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总是不小心把天聊死。 萧珩指尖轻叩桌面:"听说褚大人家中已无亲人了?" "是。"褚直闫坦然点头,"下官自幼双亲离世,是邻里接济,才有的今日。" 萧珩神色未变。这些他早已查得一清二楚。 "翎儿性子有些任性,"他淡淡道,"日后褚大人要多担待。" 褚直闫摇头:"王爷言重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怡和,声音轻了几分,"公主性子活泼,天真烂漫,并无不妥之处。" 以他的身份,能娶到她已是天大的幸事。 这几日的相处,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只欢快的雀儿。换作旁人或许会觉得吵闹,可他却觉得......很好。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空荡荡的府邸,习惯了无人说话的寂静。可如今与她在一起,那些沉寂多年的角落仿佛也被她的笑声点亮。 只是......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只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热情。 他只想着要事事依着她,让她开心。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总说他太闷了,嫌他不会说话,连笑都很少。 思及此,他抿了抿唇,轻声道:"若公主不喜下官,也不必勉强于她。" 萧珩闻言挑眉,余光瞥见另一边正逗着团宝、却频频偷瞄这边的怡和,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褚大人多虑了。翎儿的婚事,自然由她做主。" 褚直闫一怔,抬眸看向萧珩,似有些诧异。他下意识侧头,看向怡和的方向,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萧珩看着他这副模样,倒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当初对沈知楠,不也是这样?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端着架子,生怕唐突了她。 "褚大人。"萧珩指尖轻叩桌面,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有些事,想得太多反倒误事。" 话音未落,怡和那边突然传来:"二哥,我饿了!"怡和突然扬声抱怨,眼睛却一直偷瞄着这边,见萧珩还在和褚直闫说话,生怕他为难人家,又不好明说,只得用这招打断两人。 萧珩侧头,瞧见妹妹眼神飘忽的模样,心中了然——还没怎么样呢,倒先护上了。 他唇角微勾,也不拆穿,起身理了理衣襟:"那去用膳吧。" 说着,走到沈知楠身旁,单手抱起团宝。小家伙乖乖搂住父王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揪着娘亲的袖子不放。 沈知楠笑着起身,怡和已经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二嫂嫂,我们去天香居吧!听说他们新来了个江南厨子,我们去尝尝看!" "好。"沈知楠点头。 几人前后出了暖亭。沈知楠和怡和走在前面,两个姑娘凑在一处说笑,裙裾翩跹,像只欢快的蝶。萧珩抱着团宝与褚直闫跟在后面,步履从容。 褚直闫微微落后半步,目光不经意落在萧珩身上—— 这位在朝堂上雷厉风行、令百官敬畏的摄政王,此刻一手稳稳托着孩子,另一手虚护在前,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那道淡青色的身影,生怕她踩着雪滑到。 原来......冷峻无情的王爷,与王妃相处时竟是这般模样。 褚直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个欢快说笑的少女身上。 他是不是也...... 指尖下意识抚上袖袋,那里藏着一支银簪——他准备了许久,却始终没敢送出手。 她贵为公主,自幼锦衣玉食,而自己虽在朝为官,积蓄却不多,就连府邸也是中榜时陛下所赐。嫁给他,着实委屈她了...... "你们成婚后,你去刑部任职。" 萧珩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他回神。 褚直闫一怔,连忙推辞:"下官任大理寺卿不过一年,资历尚浅......" "提拔你不是因为翎儿。"萧珩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即便没有这桩婚事,本王也打算调你去刑部。" 褚直闫心头一震。 这是陛下退位后,摄政王要肃清朝堂了! "下官定不负王爷期望。"他郑重拱手,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这样的消息透露给他,着实让他有些压力。 萧珩却只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天香居而去。 天香居的雅间内,怡和托着腮,看着自家二哥仔细吩咐掌柜菜式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待掌柜退下,沈知楠好奇地看向偷笑的怡和:"又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怡和满眼促狭,目光在萧珩和沈知楠之间来回扫视:"我记得你们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在这里用膳,二哥见二嫂嫂吃着不合口的饭菜,当时可是生了好大的闷气呢。"她歪着头,故意拖长了音调,"现在倒是比那会儿体贴多了~" 沈知楠微微一怔,不由看向萧珩。 那时......她只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快,却没有往他在意自己方面想过,他那么早就在意她了吗? 萧珩冷冷扫了怡和一眼:"再多说一字,下次来吃饭就收你银子了。" "二哥小气!"怡和嘟着嘴不满地扯了扯沈知楠的袖子,"二嫂嫂你看他!" 沈知楠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多久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萧珩身上。 那人正低头为自己布菜,修长的手指将鱼肉细细挑去刺,动作娴熟。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 沈知楠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未散的懊恼。 不是对怡和的,而是对当年那个......冷待自己的他。 怡和还欲再打趣几句,碗中忽然多了一块剔净刺的鱼肉。 她转头,正对上褚直闫沉静的目光。 "趁热吃。"他轻声道。 三个字,却让怡和瞬间噤声。 她低下头,筷子无意识地戳了戳碗里的鱼肉,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小公主,此刻竟连头都不敢抬。 沈知楠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谁能想到,平日里活泼的怡和公主,竟会因为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而羞成这样? 萧珩给沈知楠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这才转身专心喂团宝。余光瞥见褚直闫这一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小子倒是不错,懂得适时转移话题。 团宝乖乖张嘴,咽下父王喂来的鱼肉,黑葡萄似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褚直闫看。半晌,小家伙突然伸出小手指了指他:"父父,叔......好..看。" 萧珩挑眉,还未开口,怡和已经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团宝也觉得褚大人好看?" 团宝认真点头,又补充一句:"父父....更好...看。" 萧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给他嘴里喂了一筷子鱼肉。 褚直闫被这突如其来的评价弄得有些无措,轻咳一声,又给怡和夹了块藕盒:"公主尝尝这个。" 怡和红着脸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沈知楠:"二嫂嫂,我前几日听父皇念叨,说让你们再给团宝生个妹妹,你和二哥....." "不要。" "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大一小,斩钉截铁。 怡和筷子一顿,诧异地抬头,只见萧珩神色淡淡,而团宝则绷着小脸,严肃地点头附和父王。 "为什么?"怡和不解。 团宝转头看向父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我还不会说,父王你解释"。 萧珩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语气平静:"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团宝的鼻尖,"团宝一个就够了。" 怡和狐疑地看向自家二哥,又瞥向沈知楠。 沈知楠无奈一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其实倒是不介意再要一个孩子。 奈何这男人态度坚决,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松口。更过分的是,她偷偷找了好几次避子药,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显然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那副"这事没得商量"的架势,简直比处理朝政时还要不容置疑。 怡和眨了眨眼,忽然凑近沈知楠,压低声音:"二嫂嫂,要不要我帮你......" "翎儿。"萧珩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给团宝擦了擦嘴角,"再多说一个字,婚事就此作罢。" 怡和:“......” 褚直闫:“......” 她立刻坐直身子,乖巧闭嘴,褚直闫默默夹了好多菜放进她碗里。 第255章 分担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一时无话。 褚直闫垂眸,看着身旁小姑娘的发顶,轻声问:"公主对下官......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怡和闻言抬头,见他俊朗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不由拽住他的衣袖,转身拐进一条僻静小巷。 "不满意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仰起脸,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第一,我有名字,叫萧翎,你可以叫我翎儿,不用整天公主公主的。" 巷子里的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第二,"她又竖起一根手指,"你也不用每次都''下官下官''的自称,听着怪别扭的。" 褚直闫怔怔地看着她,喉结微动:"......好。" "第三......"怡和皱眉想了想,忽然笑开,"嗯~我还没想到第三,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她的笑容明媚如朝阳,晃得他一时恍惚。 褚直闫抿了抿唇,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支准备了多日的银簪。 "送......送你。"他声音有些发紧,"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不要嫌弃。" 银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簪头是一朵小巧的芙蓉,花蕊处嵌着一颗珍珠,朴素却精致。 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心跳快得发慌,连握着簪子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为官多年,哪怕面对最棘手的案子,他也从未这般紧张过。 怡和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送她礼物。 她眼睛顿时弯成月牙,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银簪,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不嫌弃,很好看!"她将银簪举到阳光下细细端详,芙蓉花蕊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谢谢~" 褚直闫看着她笑弯的眉眼,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你喜欢就好。" 怡和欢快地转身,继续往前走。银簪在她指间转了个圈,被小心地收进袖袋里。 褚直闫跟在她身后,想起她在听风楼说的话,犹豫片刻,主动开口:"下次休沐......翎、翎儿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怡和脚步微微一顿。 ——平日里父皇母后、兄长嫂嫂都这般唤她,她早已习以为常。 可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让她心尖蓦地一颤,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阵莫名的欢喜。 她抿唇压下上扬的嘴角,却没发觉自己的耳尖早已红透。 "你定吧。"她故作轻松地继续往前走,声音轻快,"只要出去玩,我都可以的。" 褚直闫望着她的背影,青丝随风轻扬,发间一支金步摇叮咚作响,像极了他此刻雀跃的心跳。 "好。"他轻声应着,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清晖园内,团宝已被嬷嬷带去暖阁午睡。沈知楠倚在软榻上,看着书案后慵懒靠坐的萧珩:"不去批折子吗?" "已经吩咐管家搬过来了。"萧珩指尖轻叩扶手,目光落在她身上,"怕楠儿无聊,在这陪你。" 沈知楠轻笑,转而想起什么:"怡和与褚大人的事......" "明日和母后说一声。"萧珩手撑在扶手上,神色从容,"再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把婚事定下便是。" 沈知楠微微蹙眉:"褚大人那边怕是没人帮着操办......" "让礼部去办。"萧珩不以为意,"怡和毕竟是公主,不算逾矩。"他顿了顿,"届时再让父皇赐座府邸给他们。" 见他考虑得如此周全,沈知楠不由打趣:"看来琰之对这位褚大人很是满意?" 萧珩唇角微勾:"倒是个可造之材。"他指尖敲着案上镇纸,"没有翎儿这桩事,我本就打算提拔他进刑部,如今倒是不急,等他们成婚后再提拔不迟。" 沈知楠疑惑:"既有这层关系,不是更该尽早提拔?怎么反而不急了?" "刑部不比大理寺清闲。"萧珩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总该......给他们些相处的时间。" 沈知楠闻言不由笑出声:"琰之倒是懂得越来越多了,还知道给他们相处的时间。" 萧珩见小妻子打趣自己,眉梢微挑,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他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眸色深深:"楠儿如今不也学会打趣为夫了吗?" "没个正经。"沈知楠拍开他的手,耳尖微红。 萧珩低笑,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膝上,面对面坐着:"还有更不正经的,楠儿要不要试试?" 他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折子搬过来了。" 沈知楠一惊,慌忙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扣住腰肢,动弹不得。 "拿进来。"萧珩语气如常,仿佛怀中并未抱着个人。 管家垂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名侍从,手捧一摞摞奏折,鱼贯而入。 沈知楠挣脱不开,羞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最终只能将脸埋进萧珩肩头装死,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连呼吸都屏住了。 萧珩低眸看着妻子羞窘的模样,唇角微勾,宽大的衣袖一展,不动声色地将她拢进怀里,遮得严严实实。 整个书房内,只听得见折子轻轻落在案上的声响。管家与侍从全程垂首,目不斜视,动作利落地将奏折整齐码放好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一人敢往这边瞥一眼。 待房门关上,沈知楠才猛地抬头,脸颊绯红:"你......" "我怎么了?"萧珩一脸坦然,低头就往她脖颈间凑去。 沈知楠往后躲了躲,手指抵在他胸膛:"别闹,还有折子没批呢。" 萧珩动作一顿,却仍在她颈间留恋地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先记着,晚上继续。" 这才松开她,起身回到桌案后坐下。 沈知楠拢了拢微乱的衣襟,瞪了他一眼,翻身背对着他躺下。身后传来那人低低的笑声,她正要回头瞪他,却听他忽然道: "我们回来有几天了,楠儿想回家吗?" 回家? 沈知楠一怔。从北境回来时,原想着在团宝周岁宴上能见到父兄,便没急着回相府。谁知后来被这人折腾得几日下不了榻,这事也就搁置了。 她转过身,见他已低头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侧脸在烛光下格外深邃。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唇角微扬:"怎么了?" "你抽不开身,"她轻声道,"我带着团宝回去就行。" 萧珩低头蘸了蘸朱砂,笔尖在折子上勾画,嘴角漾开笑意:"和楠儿一起,为夫不忙的。" 沈知楠静静望着他。 这个男人对她,总是格外迁就与纵容。 他每日埋首书房,案牍劳形。回京这几日,虽不曾表露疲态,可眼下那抹淡淡的青影却骗不了人。 她轻叹:"琰之若不忙,便多歇歇吧。摄政的日子还长,何必急于一时?" 萧珩抬起头,对上她眼底藏不住的心疼,唇角微扬,伸手招了招:"过来。" 沈知楠疑惑,却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 他手臂一揽,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嗓音低沉:"楠儿若心疼我,不如帮我看看折子?" "我看?"她一怔。 "嗯。"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楠儿之才,不输为夫。看看又何妨?" 她侧眸,见他神色认真,并非玩笑,又垂眼看了看他手中的奏本,犹豫片刻,终是轻声道:"我只看看,不批注。" 萧珩低笑,拉过一旁的椅子,将她安置在身侧:"好。楠儿先看,待为夫批完这些,你来说,我来写。" 他执笔蘸墨,朱砂在砚台中晕开,如一抹血色。 沈知楠望着他修长的手指,终是轻轻点头,伸手取过一本奏折,缓缓展开。 窗外日影西斜,映着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 直到掌灯时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时,沈知楠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父皇不是年关后才退位吗?怎么现下折子就这般多了?"她低声抱怨,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萧珩抬眸,见她微微蹙眉的模样,唇角微扬,伸手替她揉捏着后颈,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缓解她的疲惫。 “父皇说让我提前适应适应。”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 沈知楠侧眸瞥他一眼,见他眼底噙着笑意,忍不住轻哼一声:“父皇倒是会偷闲。” 萧珩低笑,指腹在她颈后轻轻摩挲,随即抬头对外吩咐:“传膳,再把太子带过来。” 门外侍从应声匆匆离去。不多时,嬷嬷得了消息,抱着团宝走了进来。 沈知楠一见到儿子,眉眼间的倦意瞬间消散,唇角不自觉扬起。她走到团宝面前蹲下,柔声问道:“团宝下午有乖乖吃东西吗?” 团宝绷着小脸,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萧珩,朝他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唤道:“父……王,抱。” 萧珩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往日这小家伙要么不开口,要么含混地喊"父父",今日倒是难得叫对了。随即也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低笑道:“不错,这次喊对了。” 团宝被他捏得皱了皱小眉头,却还是固执地往前倾身,一把抱住萧珩的脖颈。萧珩眼底笑意更深,手臂一揽,将小家伙稳稳抱了起来。 沈知楠站起身,凑到团宝面前,眼中满是期待:“那团宝会叫娘亲了吗?” 团宝看着她,小嘴巴蠕动半晌,似乎在努力组织音节,最终软软地唤道:“娘……娘亲。” 沈知楠呼吸一滞,眼底瞬间涌上一层水光,她伸手捧住团宝的小脸,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嗓音微颤:“团宝真聪明!” 团宝被她亲得懵了一下,随即小脸微微泛红,却还是绷着表情,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萧珩看着母子俩的互动,眼底笑意更深,伸手揉了揉团宝的发顶,低声道:“看来这几日学会了不少东西。” 沈知楠抬眸看他,眼中满是柔软的笑意:“倒是学得快。” 萧珩唇角微扬,抱着团宝往膳桌走去:“既然会叫人了,待会儿得多吃些,长壮实些。” 团宝靠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襟,虽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眼底却隐约透出一丝满足。 烛光下,一家三口的影子投映在屏风上,温暖而静谧。 第256章 小名 沈知楠刚替团宝换好一身湖蓝色的小锦袍,正低头为他系上绣着如意纹的腰带,便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抬眸,见萧珩已立在门边。 “现在就去?”她指尖轻轻抚平团宝衣襟上的褶皱,温声问道。 萧珩走近,伸手揉了揉团宝的发顶,低声道:“嗯,今日朝中无事,正好陪你回去。” 团宝仰头看着他,小脸绷得严肃,却乖乖伸出小手,一副要抱的模样。萧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随即看向沈知楠:“走吧。” —— 相府门前,沈自青、林清荷与沈知宴早已候着。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萧珩抱着团宝迈步而下,随即转身,朝车内伸出手。沈知楠搭着他的手腕,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刚一落地,便见父母兄长已迎了上来。 沈自青三人刚要行礼,萧珩已抬手虚扶,顺势将怀里的团宝塞到沈自青怀中,语气随意:“岳父岳母礼就不必了,还是抱抱团宝吧。” 团宝骤然换了怀抱,仰着小脸盯着外祖父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外……外。” 沈自青嘴角一抽,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掂了掂怀中的小人儿,道:“团宝长大了,都会叫人了。” 林清荷忍俊不禁,连忙侧身让路:“摄政王请,进去聊。” 萧珩牵着沈知楠的手,闻言微微颔首,却温声纠正道:“岳母唤我琰之即可。” 林清荷望着他与女儿十指相扣的手,再瞧他眉眼间对沈知楠毫不掩饰的纵容,眼底欣慰之色更浓,连连点头:“好……好。” 沈知宴站在一旁,目光在萧珩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自家妹妹,见她气色极好,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柔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唇角微扬:“进去吧,母亲一早便吩咐人备了你们爱吃的点心。” 团宝在外祖父怀里扭了扭,忽然朝沈知宴伸出小手,绷着小脸道:“啾……啾。” 沈知宴一怔,随即笑出声,伸手将小家伙接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尖:“小家伙是在叫我吗?” 团宝被他捏得皱了皱鼻子,却难得没躲,只是板着脸任他逗弄。 沈知楠看着这一幕,眼底笑意更深,笑着道:“团宝刚学会说话不久,说的有些不准确,将就着听吧。” 大厅内 檀木茶几上的雨前龙井腾起袅袅青烟,沈自青指腹摩挲着越窑青瓷盏上的缠枝纹,茶汤里沉浮的叶芽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年关后陛下退位,琰之有何打算?"老丞相的声音像把未出鞘的刀。 萧珩目光掠过厅堂另一侧。沈知楠正执着一只布老虎逗弄团宝,林清荷将剥好的金桔瓣递到小家伙嘴边。团宝绷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冷脸,却乖乖张口含住桔瓣,惹得母女俩相视而笑。 "一朝天子一朝臣。"萧珩转回视线时,眼底未散的温柔已凝成寒冰,"自然是肃清一些人,拉些自己人上去。"他指尖在扶手敲了敲,目光直刺沈知宴,意思不言而喻,摆明是来抓壮丁的。 沈知宴手中茶盏一顿。他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你想让我去哪?" "户部。"萧珩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 沈知宴挑眉。户部——掌天下钱粮赋税,非历代帝王心腹不能胜任,他竟让自己去户部? "户部我没有接触过,只怕......" "已经安排好了。"萧珩截住话头,袖中滑出半枚鱼符搁在案上,"明日直接去户部报到,从侍郎做起。"他指尖点在那道鎏金符纹上,"卢尚书会亲自教你。待你上手后——"鱼符被推过桌面,"你继任户部尚书。" 沈知宴盯着鱼符上"户部行走"的阴刻篆文:“你动作倒是快,不过——”他顿了顿:”你是怎么说服户部尚书的。“ 却见萧珩唇角勾一抹冷笑:"怎么说服的?"年轻的摄政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声音却轻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朝堂上哪个官员手上是干净的?" 茶汤突然溅出盏沿。沈自青重重搁下茶盏,看着女婿的眼神终于带上审视。萧珩不闪不避迎上岳父目光:"事分大小罢了。给他们体面退下来,总好过被我打压来得好看。" 沈知宴突然低笑出声。他拾起鱼符纳入袖中,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竹香:"明日辰时,定会准时报道。"这话说得轻松,眼底却燃起棋手见到珍珑棋局时的炽热。 萧珩的目光掠过陷入沉思的沈自青。老丞相指节轻叩桌面,眉间几道深纹隐现忧色。 萧珩摩挲着盏沿,淡声道:"岳父不必忧心,平衡之道我还是明白的。"他抬眸,眼底暗芒微闪,"不是太过分的,我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沈自青闻言,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萧珩身上:"我们老了,你们有分寸就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凡事过犹不及。" 萧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厅堂另一侧,沈知楠坐在椅子里,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逗弄团宝。小家伙绷着脸,却还是乖乖张嘴咬了一小口,随即皱起眉头,显然不太喜欢甜腻的味道。 林清荷见状失笑,拿帕子轻轻擦拭团宝的嘴角:"这孩子,不喜甜腻的模样倒是有些像你。" 沈知楠抿唇轻笑,目光在母亲和儿子之间流转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母亲,大哥和斩云姐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林清荷闻言,眼底笑意更深,凑近女儿耳边,声音里掩不住的欢喜:"已经交换过名帖了,基本商议得差不多了。"她顿了顿,压低嗓音继续道,"柏家那边也去信到北境给柏将军了,只要柏将军无异议,后面就按流程进行了。" 沈知楠眼睛一亮,随即有些犹豫道:"那柏将军到时……会回来吗?" 林清荷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笃定:"柏将军自然是要回来参加婚礼的。"她低头替团宝整理衣襟,又笑道,"不过成婚最早怕也要等到明年夏季了,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再提前就来不及了。" 沈知楠闻言,眉眼舒展,唇边漾开一抹浅笑:"那便好。" 团宝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愉悦,仰着小脸看她,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娘亲。" 沈知楠心头一软,俯身将儿子搂进怀里,在他额间轻轻一吻。 说完正事后,离饭点还早,沈知宴带着萧珩去了前院书房消磨时间,沈知楠则带着团宝去了祖母的院子。 前院 沈知宴推开书房门时,阳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萧珩站在门槛处微微怔住——书房内竟整齐摆放着两张黄花梨书案,两套文房四宝,连鎏金笔山都是成对的。 "小时候我和楠儿学习时都在这个书房。"沈知宴指尖拂过左侧砚台,墨池里还凝着干涸的松烟墨,"后来父亲索性把这间屋子划给我们用了。" 萧珩的目光落在右侧书案上。那方端砚边沿雕着缠枝莲纹,青玉笔洗里斜插着几支褪色绒花,案头镇纸下压着泛黄笺纸,字迹已晕开成淡蓝的云。他忽然喉头发紧——这是少时的沈知楠留下的痕迹。 他见过小妻子婴儿时的模样,见过她长大后的模样,独独没有见过她成长时的模样,此刻看到桌上的物品,仿佛看到她初长成的样子。 靴底碾过地上细微的墨渍。他拾起案头那本《资治通鉴》,书脊已经松散,内页却保存完好。翻开扉页时,一缕干枯的桂花忽然从书页间飘落。 「今日一定要把这本通鉴看完,安安加油!」 末尾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萧珩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书页上那稚嫩的笔迹,目光落在「安安」二字上,微微蹙眉:“安安?” 沈知宴正从博古架上取下一罐陈年普洱,闻言转头,见萧珩手里拿着那本旧书,不由轻笑:“安安算是楠儿的小字了。” 萧珩抬眸,眼底浮起一丝疑惑:“算是?” 沈知宴将茶罐搁在案上,回忆道:“楠儿五岁时突发心疾,母亲连夜带她回了药王谷。”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回来时,心疾虽未根治,但总算压制住了。” 窗外一阵风过,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之后的五年里,楠儿总是生病。”沈知宴垂眸,指尖抚过书案边缘,“父亲和母亲为此费尽心思,汤药不断,可她的身子仍不见好。” 萧珩眸色微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他从未听沈知楠提起过这段往事。 “后来有一年,母亲带楠儿跟着祖母去寺里上香,遇上一名云游僧人。”沈知宴嘴角微微扬起,“那僧人见了楠儿,说她命格贵重,却因先天不足,多病多灾,不如取个吉利的小名压一压。” 萧珩目光微动:“所以取了‘安安’?” 沈知宴点头:“父亲和母亲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说到这儿,他忽然低笑一声,“说来也怪,自从叫了这个名字,楠儿生病的次数竟真的越来越少了。” 萧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他垂眸,再次看向书页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仿佛透过时光,看见那个体弱却倔强的小姑娘,伏在案前一笔一画写下「安安加油」的模样。 “后来楠儿身子渐好,这小名便叫得少了。”沈知宴拿起茶壶,缓缓斟了一杯热茶,推至萧珩面前,“再后来,她长大了,这小名也就没人提了。” 萧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那本书上。 窗外日光正好,将书案上的尘埃映得清晰可见。 他翻动书页,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抚过,似是在翻开一段无人知晓的旧时光。 第257章 通鉴 马车上,沈知楠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萧珩见她开心,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来。 小家伙玩累了,正趴在她膝头酣睡,睫毛在粉腮上投下两弯月牙似的影。 "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回来。"萧珩忽然开口。 沈知楠抬眸,正撞进他眼底未散的温柔。暮色透过纱帘,在他高挺的鼻梁右侧描了道金边,连冷峻轮廓都柔和三分。她抿唇摇头:"不用的,琰之很忙。"指尖轻轻拂过团宝微翘的发梢,"我想家了会自己回去。" 萧珩忽然倾身。沈知楠只觉发间一松,抬头时见他指尖拈着她那支摇摇欲坠的玉簪。他手腕一转,簪子已稳稳插回她髻间,温热的指腹却顺势滑到她耳垂:"可我想陪楠儿一起回来。"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孩子,"看看楠儿长大的地方。" 车窗外掠过卖糖人的吆喝声。沈知楠耳尖微烫,想起上午在祖母院里翻出的那些稚拙绣品,突然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好看的?"她歪头躲开他作乱的手指,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说不定琰之真见到了,会觉得很无趣呢?" 萧珩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书房里那本批注密密麻麻的《通鉴》,以及首页上那行字。 会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楠儿...怎么会无趣呢?明明很可爱。 马车碾过碎石,颠簸间团宝嘟囔着往母亲怀里钻了钻。萧珩望着妻子低垂的颈线,忽然被某种迟来多年的遗憾击中。若当年没在相府抱走还在襁褓中的她,岳父后来也不会像防狼似的防着他,他就能看着她的字迹从歪歪扭扭到简洁工整,听着她背诗从磕磕绊绊到琅琅成诵... "琰之?"沈知楠疑惑地看他突然收紧的手指。 萧珩回神,掌心已贴上她后颈。他低头吻在她发顶,青丝间若有似无的幽香一如既往。 "很可爱。"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沈知楠有些疑惑。她不知道丈夫此刻正想着她书案抽屉里那沓话本,每本扉页都工整写着"安安私藏,兄长勿动"。 回到王府,把团宝交给嬷嬷后,萧珩就拉着沈知楠直奔清晖园而去,沈知楠不解,却还是跟着他的脚步走着。 房门合上的轻响刚落下,沈知楠便被一股力道揽入怀中。萧珩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下颌抵在她肩窝处,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后悔了。"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罕见的低沉。 沈知楠正要抬手整理鬓发,闻言指尖一顿:"什么?" "我后悔小时候抱走楠儿了。"他的唇几乎贴在她耳后,呼吸灼得她耳尖发烫,"让我错过了楠儿那么多时光。" 沈知楠怔住,随即轻笑出声,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傻瓜,这有什么好计较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萧珩的指尖在她腰际收紧,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沈知楠被他勒得轻哼一声,推了推他铁铸般的手臂:"好了别闹,我去洗漱了。下午在祖母那吃了不少点心,晚膳我就不吃了,琰之饿了就自己用些吧。" 萧珩看着她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沈知楠转身去找换洗的衣物, 刚打开檀木衣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安安。" "嗯?"她下意识应声,手指却蓦然顿住。锦缎从指间滑落时,她猛地转身,杏眸圆睁:"你......你怎么会知道?" 萧珩斜倚在雕花柱旁,暮色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见她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色,他走近她:"原来楠儿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名。" "哪里可爱了!"沈知楠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发丝,却被他捉住手腕。肌肤触及烫得吓人。 萧珩俯身与她平视,鼻尖几乎相触:"哪里都可爱。"他眼底映着窗外未熄的霞光,"小时候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楠儿也很可爱。" 沈知楠倒抽一口气:"你怎么会......"话到一半突然醒悟,她想起书房里那本写满批注的《通鉴》。羞恼得连脖颈都泛起粉色,"你、你都看到了?" 见男人点头,她"呜"地一声捂住脸,指缝间露出的肌肤红得能滴出血来。那些藏在书页间的稚嫩批注,那些偷偷画的小像,还有藏着的话本......全都...... 腰间突然一紧,她整个人被抱起来放在妆台上。菱花铜镜映出她绯红的耳尖。 萧珩拨开她掩面的手指,他的唇带着微颤,轻轻贴在她颤抖的眼睫上,声音暗哑得几乎破碎:"原来安安记了我那么久。"久到他早已将她遗忘在记忆的最深处,而她却在那些年的光阴中,一笔一画,将他刻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记得那样清晰那样的努力,努力了整整十二年。 沈知楠怔住,恍惚间,一滴温热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颊边。她睁开眼,正对上萧珩泛红的眼尾——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湿润。 "琰之?"她轻唤,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狠狠按进怀里。萧珩的掌心贴在她后颈,紧紧的搂住她,可他的声音却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断裂:"我是个混蛋。" 沈知楠这才恍然——那本《通鉴》里,不止有她稚嫩的批注和偷偷勾勒的小像,还有藏在书页夹缝中的少女心事。那些她以为永远不会被人知晓的、绵长而隐秘的思念,那些在深夜里写下的、又慌忙涂掉的痴语,那些从孩提时代延续到及笄之年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他全都看到了。 她轻轻抚上他的背,指尖触及的肩胛骨紧绷如铁:"都过去了,琰之何必自苦。" 可这句话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萧珩的心口。是啊,都过去了——可她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成婚初时他的冷漠疏离,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而她始终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争不闹,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他想起她后面那段时日的食欲不振,想起她日渐的沉默寡言,想起她偶尔发呆的侧脸——原来不是她性子沉静,是郁结于心,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安安......"他的唇贴在她耳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痛意,"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知楠感觉到他的颤抖,像是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在春日里崩塌。她捧起他的脸,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湿意,轻声道:"琰之现在不是待我很好吗?"她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团宝都有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窗外月色渐浓,树影婆娑。萧珩望着她映着烛光的眼眸,想起那本《通鉴》最后一页的批注——那是她大婚前夜写下的: 「明日就要见到他了。安安,不要怕。」 他的喉结滚动,将她搂得更紧。原来在他浑然不觉的岁月里,她早已独自走过了那么长的路。 沈知楠的手轻轻抚过萧珩的背脊,指尖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理。她柔声哄道:“琰之不想了好不好?”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像是要驱散方才的沉郁,“前段日子你让我做的衣袍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萧珩缓缓松开她,垂眸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分明是在转移他的注意。他唇角微扬,低低应了一声:“好。” 沈知楠转身走向衣柜,从最里层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衣袍,在他面前轻轻展开。烛火映照下,银线暗纹如水波流动,熠熠生辉。她抬眸看他,眼里带着期待:“怎么样,喜欢吗?” 萧珩的目光落在衣袍上,月白色的锦缎清雅矜贵,袖口与衣襟处绣着繁复的云纹,针脚细密匀称,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他眸色微深,低声道:“喜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安安做的,我都喜欢。” 沈知楠耳根一热,嗔怪道:“干嘛一直叫这个名字……” 萧珩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暗芒浮动,语气不容置疑:“以后为夫就这样叫了。”他指尖轻轻抚过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声音低沉,“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叫。” 沈知楠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心头发烫,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嗫嚅:“随你。”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袍的料子,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不过,琰之不是一向只穿玄色吗?怎么突然选了白色的料子?” 萧珩唇角微勾,语气意味深长:“安安不是喜欢白色吗?” 沈知楠一怔,茫然道:“我什么时候喜欢白色了?”说完,她忽地灵光一闪,睁大眼睛,“你该不会……还记着回来路上我夸束风穿白衣好看的事吧?” 萧珩轻哼一声,别开视线,算是默认了。 沈知楠愣了一瞬,随即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嘛……”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堂堂摄政王,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 萧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嗓音低沉:“只要是关于安安的事,再小——”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我也会计较。” 沈知楠被他突如其来的逼近弄得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发烫,却忍不住笑出声:“那以后我若是夸别人家的孩子可爱,你是不是还要……” 话未说完,唇便被堵住。萧珩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未尽的话语全部吞没。沈知楠指尖揪紧了手中的衣服,月白色的新衣被她攥出褶皱,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银芒。 良久,他微微退开,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低声道:“试试新衣?” 沈知楠气息微乱,却还是点了点头。 萧珩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月白色的新衣在烛火下如霜雪般清冷矜贵,衬得他眉目如画,恍若谪仙。 沈知楠望着他,忽然觉得……白色确实很好看。 第258章 白裳 沈知楠怔怔点头,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白衣上流淌,衬得他眉目如谪仙落尘。她甚少见过他穿浅色衣裳,此刻竟看得挪不开眼。 "那安安也穿件白色的可好?"他缓缓逼近,呼吸拂过她轻颤的睫毛。 沈知楠尚未回神,又点了点头。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夜风掠过耳畔时,她才惊觉萧珩竟抱着她跃出了窗户。 "不是换衣裳吗?去书房做什么?"她慌忙环住他脖颈。檐角风铃叮当作响,月光下萧珩的侧脸镀着银辉,嘴角噙着笑:"为夫也为你做了新衣,在书房里。" 书房窗棂洞开的瞬间,沈知楠嗅到熟悉的松墨香。她被抱进里间轻轻放下 ,看着萧珩从紫檀多宝架上取下一个锦缎包袱。 "已经给我做好多新衣了..."她话音未落,萧珩修长手指已经灵活地解着她杏色外衫的系带,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沈知楠乖顺地任他褪去外衫,直到里衣系带也被挑开时才警觉:"不是做外衫吗?" "也做了里衣。"萧珩面不改色地将藕荷色肚兜抛在案头,月光忽然毫无阻隔地漫上她雪白的肩头,"安安一起试试。" 当最后一件绢裤落在地毯上时,沈知楠忽然察觉不对。萧珩眸色已幽深如墨,喉结滚动间,她慌忙往后缩去。 "衣服拿来!"她急声喝道,却见萧珩慢条斯理解开包袱——月光下抖落的两片轻纱薄如蝉翼,银线绣的花纹在通透的衣料下若隐若现。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什么衣服,分明就是当初尤鹤悠带她们看的内衣,还是布料最少的那一种, "萧琰之!"沈知楠耳尖红得滴血,慌乱间拿过案上书册挡在身前,"你...你别过来!" 萧珩却已逼近。他指尖挑起那件勉强算作小衣的薄纱,在月光下流转出暧昧的光泽:"安安乖,穿给为夫看看。" 沈知楠退无可退,后腰抵上桌案,萧珩趁机将她困在案几与胸膛之间,薄唇擦过她耳垂:"那日你说束风穿白衣好看..." "我那是...!"辩解的话被突然裹上胸口的轻纱打断。冰凉的衣料贴着肌肤滑下,银线莲花恰好覆在... 萧珩趁她愣神之际,指尖灵巧地系好最后一根丝带。月白轻纱如雾般笼在她身上,银线绣的缠枝莲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恰好勾勒出最动人的曲线。他稍稍退后半步,眸光幽深地欣赏着眼前美景。 沈知楠慌忙环住双臂,羞恼地瞪他:"你又哪来的这些......"话到一半突然噎住,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萧珩低笑,拇指碾过她发烫的耳垂:"皇婶给的。"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甚好。 "明日就把这些衣裳都烧了!"沈知楠气得捶他肩膀,却被他顺势捉住手腕。 "安安想烧多少就烧多少。"萧珩不紧不慢地将她往怀里带,薄唇贴着她突突跳动的颈脉,"烧了为夫再让人做。"他忽然含住她耳珠轻咬,"皇婶把图纸都给我了,以后我们每一件都试试。" "图纸?"沈知楠蓦地抬头,忽然想起回来路上尤鹤悠借走猎宫别苑时,曾给他的那叠图纸。 她羞愤交加,指尖掐进他臂膀,"你竟然用别苑换......换这种......" 未尽的话语被吞没在炙热的吻里。萧珩扣住她后脑深深吻下来,另一只手顺着轻纱边缘游走,激起阵阵战栗。沈知楠刚想抬手推拒,却被他十指相扣带着与他滚落在厚厚的绒毯里。 沈知楠伏在他胸膛上,呼吸仍未平息,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月白的衣襟,将那矜贵的衣料攥出细碎的褶皱。萧珩的手仍在她腰际流连,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纱衣渗入肌肤,引得她一阵轻颤。 他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恍若谪仙,可眼底翻涌的欲色却如深渊般要将她吞噬殆尽。 "安安。"他嗓音低哑,带着蛊惑的意味,手臂一揽,将她抱坐起来。 沈知楠还未回神,便觉身下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看,顿时脸颊滚烫——他衣袍未褪,只是轻轻撩开衣摆,露出欲望,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骇人。 他衣冠楚楚,清冷出尘,却哄着她穿这样羞人的衣裳,做着这样放浪的事。 月光如水,洒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白衣染情,如仙堕凡。 寅时,沈知楠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萧珩已穿戴整齐,正立在铜镜前整理朝服的衣襟。他修长的手指拂过蟠龙纹的袖口,腰间玉带折射出清冷的光,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而肃穆。 见她醒来,萧珩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还早,再睡会儿。" 沈知楠迷蒙的视线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昨夜那件月白色的衣裳早已不见踪影。她下意识小声嘟囔:"做了白色的又不穿,干嘛让我做......" 萧珩显然听见了她的抱怨,唇角微勾,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安安忘了?"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昨夜不是弄脏了吗?"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而且为夫只想穿给安安看。" 沈知楠顿时想起昨夜荒唐——忍不住脸颊发烫,这人昨夜就穿着那件白衣,哄着她换了一件又一件的内衣,与她做尽荒唐事。 猛地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锦被里,像只羞恼的猫儿般不肯再露脸。 萧珩低笑着摸了摸锦被外露出的那一缕青丝:"等为夫回来再起。团宝那边已经吩咐过了,不用担心。" 锦被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应答。萧珩起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处忽然驻足回首。沈知楠正偷偷掀开被角往外瞧,猝不及防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顿时像受惊的兔子般又缩了回去,连发梢都透着羞意。 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询问声,萧珩最后看了眼床上那团鼓起的锦被,这才转身离去。 金銮殿上,晨曦初照,群臣肃立。 萧珩一袭亲王蟒袍,端坐于龙椅之侧,眸光冷冽如霜,扫过殿中众臣。自皇帝宣布退位后,起初还偶尔临朝听政,如今却是连面都不露了,朝政大权尽数交予摄政王之手。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萧珩指尖轻叩扶手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众臣心头。 "户部。"他忽的开口,嗓音低沉,却如寒刃出鞘。 户部众人浑身一颤,慌忙出列:"臣在。" "江南漕粮的账目,谁做的。"萧珩缓缓抬眸,眼底锋芒毕露。 户部侍郎脸色骤变:"回...回王爷,是、是臣做的......" "哦?"萧珩忽然倾身向前,这个动作让殿中百官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他指尖抵着案上那本蓝皮账册,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既是你做的,那你给本王说说——为何三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 侍郎跪伏在地:“王爷明鉴,此事,此事臣实在不知.....” “不知?”萧珩冷笑一声:“你身为户部侍郎,亲手接管的账目,如今你告诉本王你不知?” 侍郎冷汗涔涔,头垂的更低了:“王爷恕罪,臣、臣一时不查...” "好个一时不察。"萧珩直接丢出一本密折,当折子"啪"地砸在侍郎面前时,满朝文武都看清了上面鲜红的"刑部密查"印。 "倒卖官粮,私加赋税——"萧珩的声音忽然淬了冰,"胆子大得很啊。" 密折摊开的瞬间,侍郎面如死灰:"王爷饶命!臣、臣一时糊涂......" 萧珩眸色森寒,抬手一挥:"拖下去,抄家,流放。" 禁卫军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侍郎往外拖去,求饶声回荡在大殿之上,却无人敢出声求情。 朝臣们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被处置的朝臣了。 摄政王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狠绝。 本以为他如此高调行事,会惹来皇帝陛下的不满,可奇怪的是,陛下对此竟毫无反应,甚至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皇帝这是彻底放权了。 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萧珩冷眼看着殿中战战兢兢的群臣,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声音不疾不徐:"诸位大人,可还有本要奏?" 无人应答。 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既无事,那便退朝。" 众臣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退出大殿时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皇帝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颗葡萄,见萧珩大步走进来,眉梢一挑,眼底浮起几分戏谑:"这不做得很好吗?"他指尖轻敲膝盖,语气悠哉,"不逼一把,你们一个比一个会躲懒。" 萧珩连眼皮都懒得掀,径直走到御案前,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抱起,转身就走。 皇帝见他连个眼风都不给自己,顿时坐直了身子:"怎么还留着,全带走啊。" 萧珩脚步不停,衣袍掠过门槛时冷冷丢下一句:"剩下的给九皇叔。"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若是还剩下,你就自己批。" "你——!"皇帝气得一拍旁边的茶几,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混账东西!朕是你老子!" 萧珩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长廊尽头,连片衣角都没留下。 皇帝瞪着空荡荡的殿门,半晌,忽然泄了气似的靠回软榻,揉了揉眉心:"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一旁的老太监憋着笑,小心翼翼上前添茶:"陛下,王爷这是心里有气呢。" 皇帝哼了一声:"他有什么气?朕把江山都塞给他了,他还敢给朕甩脸子?" 老太监低眉顺眼:"王爷怕是气您现在就......躲懒,把朝政全推给他。" 皇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朕这不是给他适应的机会吗?"他搁下茶盏,忽又想起什么,冲着早已无人的殿门方向喊道,"什么时候带团宝进宫玩啊?朕想孙儿了!" 回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第259章 画 "要出去?"皇后头也不抬地问道。 怡和脚步一顿,颊边飞起两朵红云:"阿闫说...他今日休沐..."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剪刀"咔嗒"合拢的声音格外清脆。皇后终于抬眼,看着女儿绞着帕子的模样,眉梢染上揶揄:"都叫阿闫了?"她慢条斯理地搁下剪刀,"之前也不知是谁抱怨,说褚大人又古板又无趣?" "母后!"怡和跺了跺脚,杏眼圆睁的模样像极了幼时讨不到糖吃的娇态。绯色从耳尖一路蔓延到脖颈。 皇后忍俊不禁,挥了挥衣袖:"去吧去吧,酉时前回宫。" 怡和立刻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只是转身时雀跃的脚步还是泄露了心思。皇后望着那抹杏色身影穿过九曲回廊,忽然想起她幼时跌跌撞撞学步的模样,不由轻叹:"长大了,留不住咯。" "娘娘为公主选的夫婿极好,连摄政王都赞赏有加。"陈嬷嬷捧着雨前龙井过来,茶汤在琉璃盏中漾出澄澈的碧色,"而且陛下也打算赐府邸给公主,日后公主还是能随时能进宫陪您说话。" 皇后接过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她望向窗外一树开得正好的红梅,忽然道:"翎儿的婚事定下来,本宫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了。" 这话说得极轻,却透着圆满的宁静。阳光透过她指间的翡翠戒指,在青砖地上投下盈盈绿影。她想起萧珩抱着团宝来请安时,那小娃娃绷着脸的严肃模样;想起景儿从北境寄来的家书里,提到楚明澜有孕时字迹都雀跃的弧度。 茶香在唇齿间回甘。皇后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已足够圆满——两个儿子未因皇位反目,反倒兄友弟恭;夫君虽偶尔任性,却始终给她体面尊荣;就连这个抱养的女儿,也贴心懂事得像是亲生。 "娘娘?"陈嬷嬷见她出神,轻声提醒,"要传膳吗?" 皇后摇头,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你说...景儿他们何时能带着孙儿回京?"她望着北境方向,眼底漾着温柔的波光,"也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窗外一阵风过,梅花花瓣簌簌落在石阶上。有几片顺着敞开的窗棂飘进来,正落在皇后未绣完的小虎头鞋上——那是给未出世的孙儿准备的。 朱红的宫墙下,褚直闫一袭靛青长衫立在宫门口,身姿站的笔直。当那抹杏色身影从鎏金门洞中雀跃而出时,他眼底漾起温柔涟漪。 "等很久了吧?"怡和提着裙摆小跑到他跟前,发间金丝蝴蝶钗的翅膀随着喘息轻轻颤动,在阳光下碎金般晃人眼。 褚直闫摇头,因紧张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刚到而已。"其实半个时辰前他就到了,怕她出来时自己还没到。 怡和歪着头打量他,杏眼里盛满狡黠的光:"那走吧!"她忽然凑近半步,"我们去哪玩?" 年轻的大理寺卿耳尖微红。他今日特意换了新裁的竹纹直裰,发冠也仔细束过,却仍被小姑娘灼灼的目光看得手足无措:"翎儿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去你家。"怡和看着他眨了眨眼,说得理所当然。 褚直闫一怔,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家?"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那座府邸还是中榜时陛下赐的,加上自己也才寥寥几人,甚是冷清。 "对,去你家。"怡和仰起小脸,忽然蹙眉揉了揉后颈,"你怎么长得这么高?都快赶上我二哥了。"她平日里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矮,可这会站的离他近些,却发觉自己只及他胸口。 褚直闫低头看她。小姑娘今日涂了胭脂,樱唇比宫墙下的海棠还要艳上三分。他慌忙移开视线:"我也不知道..."这话倒不假,按他幼时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他也不知为何还能长这么高。 怡和忽地拽住他衣袖往前拖:"算了,不说这个。"力道大得惊人,"你带我去你家看看。" 褚直闫被她拽得踉跄半步,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高一矮两道交叠的影子。他犹豫着轻声问:"当真要去我家吗?" "怎么?"怡和猛地回头,杏眼圆睁,"你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给我看?" "没有!"褚直闫急声否认,袖中手有些紧张的攥了攥,"就是..."他声音渐低,"有些冷清。" 小姑娘闻言轻哼,金丝蝴蝶钗的须翅随着动作轻颤:"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冷清。"她突然松开他衣袖,双手叉腰,"走!" 褚直闫望着空落落的袖口,忽觉一阵失落。他快步上前与她并肩:"那...走吧。"步伐不自觉地放慢,却又在察觉她跟得吃力时悄悄调整步幅。 转过御街第三道牌坊时,褚直闫忽然停下。怡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灰瓦白墙的宅院前,老门房正拄着扫帚打盹,门楣上"褚府"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是这里?"怡和挑眉。见身旁人紧张得喉结直滚,有些傻愣愣的模样,她忽然有些好笑,"发什么呆?开门呀。" 怡和的声音惊动的门房,他猛的惊醒过来,抬头看来,顿时来了精神:"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褚直闫咳嗽一声:"这是怡和公主。" 门房顿时一个激灵跪倒在地:"老奴叩见公主殿下!" 怡和摆手的动作带起腕间金铃脆响:"不必多礼。"她歪头拽了拽褚直闫的衣袖,"走呀,进去啊。" 褚直闫无奈,只得带着她走进府里。怡和自进门后就好奇的打量四周,府内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花草点缀,就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府邸,什么也没有,连下人也就零星几人。 "你府里..."。小姑娘正蹙眉环顾四周,杏色裙摆扫过光秃秃的庭院,"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寒风卷着片枯叶掠过青砖地。整个前院除了几株病恹恹的矮松,竟连朵野花都不见。两个粗使婆子躲在廊柱后偷看,见主子目光扫来,讪讪的笑着。 "从前..."褚直闫环顾四周,"是没银子。"他说得平静,仿佛当初的窘迫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后来习惯了,便没再添人。" 怡和倏地转头。阳光穿过他清瘦的侧脸,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老长。她想起母后同她说过——他幼年双亲亡故,是靠邻里接济才没饿死。 "怎么了?"褚直闫被她盯得耳根发烫,"是不是...不习惯?那我们..." "没有啊,带我转转呗。"怡和突然打断他。 褚直闫看着她,见她并无不适,才稍稍放心,带着她在府邸里逛着。 穿过二进垂花门时,怡和突然"咦"了一声。西厢房檐下竟悬着串贝壳风铃,漆色早已斑驳,却被人用红线仔细修补过。 "那是..."褚直闫难得局促,"我母亲留下的。" 怡和踮脚轻触那些泛黄的贝壳。海风的气息早已散尽,只剩红线缠绕处还留着被人摩挲多年的痕迹。她忽然鼻尖发酸——这大概是整座宅子唯一的亮色。 "书房要看看吗?"褚直闫指向回廊尽头。推开雕花门的瞬间,尘封的墨香扑面而来。四壁书架上塞满旧籍,案几上砚台里的墨竟还未干透。 怡和凑近书案,整齐的书案上,摆放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公务所需的印章及折子,剩下的就是最普通的文房四宝。 而桌案的正中,铺着画纸,却是空白的,怡和侧头看他:”这是之前准备画画?怎么又没画了?” 褚直闫闻言一愣,随即身体有些僵硬,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翎儿要....要看看其他地方吗?” 怡和眯着眼睛看他:“你有点不对劲哦。”说着仔细的盯着画纸看,最后隐约看到画纸下方有颜色透出,她走过去,拿开镇纸,就要去揭上面的画纸。 怡和的指尖触到画纸边缘时,褚直闫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翎儿..."他伸手想拦,却在半空僵住,最终只是无措地蜷起手指。 在怡和把画纸揭开的瞬间,他认命的闭上了眼。 阳光斜斜地穿透窗纱,将画中人照得纤毫毕现——鹅黄衣裙的少女站在马车车辕上,眼睛笑的弯成月牙。画中连她发间金丝蝴蝶钗的须翅都勾勒得栩栩如生,更不必说少女明媚的相貌。 "这是..."怡和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吗?" 褚直闫的喉结剧烈滚动。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 书房突然静得可怕。怡和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也能听见他衣袖摩擦时细微的沙沙声。画上的墨迹已经陈旧,右下角落款日期竟是四年前—— "四年前..."怡和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见过?" "那时......"他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秋风中,"我刚来京城,是那届的考生。" 怡和怔住,画纸在她指尖微微颤动。 "被其他学子为难时......"褚直闫的指尖摩挲着袖口,"你帮了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春闱前夕,她因在宫中闷得发慌,缠着太子哥哥带她出宫。太子被她闹得无法,只得答应,却只派了几个暗卫跟着,让她自己随意逛逛。 她记得那日街市喧闹,她买了糖人、泥偶,又去茶楼听了半折戏,直到日暮才准备回宫。 可就在她登上马车时,一阵刺耳的哄笑声传来。 "就你这穷酸样也敢来考功名?" "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怕不是要光着身子进考扬?" 她站在车辕上,看见几个锦衣学子围着一个青衫少年推搡。那少年身形单薄,怀里死死护着一本书,任凭旁人如何讥讽,始终抿着唇不发一言。 她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帮的他,只记得人群散去后,少年向她深深一揖,却始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她眨了眨眼,故意拖长音调:“好啊~,原来你那时候就惦记我了!” "不是!"褚直闫急声否认,慌乱间碰翻笔架。他手忙脚乱去收拾,却被怡和突然按住手腕。 小姑娘不知何时凑得极近,杏眼里漾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阳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书架上。褚直闫僵在原地,嗅到她袖中传来的蜜桃香。 "我..."他有些语塞。 怡和忽然踮起脚尖。褚直闫只觉得颊边掠过一丝温热,等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抱着那幅画蹦到门边,绯红着脸冲他吐舌头: "画得真好,归我啦!" 第260章 画中情 那时的京城,柳絮纷飞,落在他的粗布衣袍上,像是命运随手撒下的尘埃。他初来乍到,囊中羞涩,连落脚之处都是赁了城南最破旧的瓦舍。同窗们聚在茶楼高谈阔论,他却只敢缩在角落,竖起耳朵,想从那些锦绣公子口中探听些科考的蛛丝马迹。 可寒门子弟,终究是不配与贵人同席的。 "哟,这是哪儿来的穷酸书生?"有人用折扇挑起他的衣襟,笑声刺耳,"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也敢来考功名?" 他沉默着。不想理会,起身离开,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一路追到茶楼外,将他堵在巷口。 "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为首的蓝衣公子嗤笑,"莫不是个哑巴?" 他低着头,任由那些讥讽如雨点般砸下。科考在即,他不能生事。对那些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扬游戏,一次落第,还有家族庇佑,还有下次机会。可对他而言,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局。 若败了,他便再也读不起书,也不能再读书了。 邻里们已经接济他太多年了。王婶偷偷塞进他包袱里的腌菜,李叔连夜编的草鞋,还有大家当掉银饰换来的盘缠……这些恩情,他不敢忘,也不能忘。他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吸着他们的血,继续做那遥不可及的功名梦。 所以,他只能沉默。 直到那辆华贵的马车经过,站在车辕上的少女,有着一张明媚如朝阳的脸。 "你们做什么?"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一群人不想着怎么备考,欺负人来倒是熟练得很。" "就你们这样的,就算考上了——"车辕上的少女冷哼一声,"也当不了什么好官。" 几个锦衣公子见有人为他出头,脸色难看的转头,却在看到那辆华贵的马车以及少女的穿戴时,哑了声音,最后一群人悻悻的离开了 他只在初见是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敢看她,他对着车辕方向深深一揖,脖颈弯成卑微的弧度。 他听到有人叫她:"翎儿,该回去了。"少女应了一声。 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到她对着来人笑的眉眼弯弯。 后来,他在中秋宴上又见到了她。高座之上,她簪着芙蓉绢花,眉眼如画,与皇后言笑晏晏。他才知道,那日替他解围的,竟是当朝公主。 他以为,那日巷口的惊鸿一瞥,便是他与她此生唯一的交集。 直到前些时日同僚们在值房里闲谈,说起皇后娘娘正在为怡和公主挑选驸马,他的笔尖才在公文上微微一顿。 ——她要选夫婿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他低头继续批阅公文,可眼前的字迹却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明媚的脸。 会选谁呢?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京中世家子弟如云,才俊辈出,哪一个不是门第显赫、风度翩翩?而他,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三品官,在这个一块砖落下都能砸到几个皇亲的京城,他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在他强迫自己摒弃这些荒唐念头时,命运却突然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转折。 第二日早朝后,陛下竟单独召他入御书房。 他跪在御案前,听着陛下慢悠悠地问他:“褚爱卿,朕欲让你与翎儿相看,你可愿意?”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耳边嗡嗡作响,连陛下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他怔怔地抬头,对上陛下探究的目光,才惊觉这不是幻觉。 陛下见他迟迟不答,以为他不愿,摆了摆手道:“不愿意也无妨,朕再问问其他……” “臣愿意!”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陛下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好!既然爱卿愿意,那朕就让皇后安排。”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退出御书房的,只记得廊下的风很轻,阳光很暖,而他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虚浮得不真实。 皇后的安排来的很快,那艘画舫停在太液池最僻静的角落,他数到舫上三十四片雕花窗棂时,终于听见环佩叮咚的声响。 怡和提着杏色裙摆跃上甲板,发间金丝蝴蝶振翅欲飞。依旧是那副明媚的模样,只是比四年前更好看了,他起身行礼。 "公主殿下。"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视线落在她绣鞋尖缀着的东珠上。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她的性子如同她的人一般明媚,很是活泼,倒是衬的他有些沉闷了。 期间她天马行空的问着,他一板一眼的答着,最后她好像生气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她好像不喜欢他。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有些麻木的回到府邸,他自嘲的笑了笑,她凭什么要喜欢自己呢。 罢了,至少又与她接触了一次。 可当皇后派人过来说让他们再相处相处时,他有些不解了,那日她应是没看上自己才对,是皇后强迫她的?他有些不确定了。 后来每次见面,他都沉默得像块砚台。她说起会喷火的波斯水晶镜,他就想起卷宗里记载的硝石配比;她抱怨宫中新来的西域乐师弹坏箜篌,他脑中立刻浮现《乐律全书》的校正方法。但这次他学会了把话咽回去,只在她笑时跟着抿唇,在她蹙眉时悄悄攥紧袖口。 直到听风楼那日,遇见了摄政王和他的王妃—— 而今,她就站在他眼前,指尖抚过他曾经狼狈的过往,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原来命运,也曾对他如此慷慨。 怡和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又折返回来,纤细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撅起樱唇:"不就拿你一幅画吗?还不乐意了?" 褚直闫突然伸手,握住她晃动的小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他感受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翎儿想要的,都送给你。"他声音轻柔,缓缓弯腰与她平视。阳光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我也送给你,好不好?" 怡和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清俊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温热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蓦地睁大眼睛,呼吸凝滞,只觉脸颊烧得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他的吻起初很轻,像春风拂过花瓣。察觉到她没有抗拒,才渐渐加深这个吻。唇齿交缠间,怡和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混合着书卷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直到她轻喘着推拒,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怡和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面若朝霞,连耳尖都红得滴血。她攥着他的衣襟,声音细若蚊呐:"你...太放肆了。"明明是嗔怪的话,却带着说不出的娇软。 褚直闫低头凝视她水润的眸子,喉结微动:"请公主责罚。"明明是请罪的话,却因沙哑的嗓音而显得格外缠绵。 怡和羞恼地捶了他一下,整张脸都埋进他怀中,却藏不住发间轻颤的金丝蝴蝶,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日落时分,褚直闫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怡和提着裙摆跳下车辕,杏色披帛在晚风里翻飞如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水光潋滟,随即逃也似的转身跑进宫门,连禁军行礼都顾不上应。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忽然有些理解摄政王了,原来真有人能成为戒不掉的瘾,见之生忧,不见生怖——也不知下次见面又要何时。 思及此,他直接让车夫调转马头,直奔摄政王府。 王府花厅内。 烛火通明,萧珩看着这个时辰突然造访的褚直闫,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丝玩味。 沈知楠正抱着团宝坐在餐桌旁,见褚直闫站在厅中进退两难的模样,温声道:"褚大人既来了,一起用晚膳吧。" 褚直闫这才惊觉已是晚膳时分,自己冒昧前来,实在不合礼数。他连忙拱手,耳根微红:"下官唐突,明日再来叨扰。"说着便要退下。 "坐。"萧珩忽然开口,手指轻点餐桌旁的空位,语气不容拒绝。 沈知楠笑着摇头,示意侍女添置碗筷:"不过加双筷子罢了,褚大人不必拘礼。" 褚直闫犹豫片刻,终是深深作揖:"那下官叨扰了。" 侍女动作利落地摆上一副青瓷碗筷,碗中米饭蒸腾着热气。褚直闫正襟危坐,筷子握得极紧,指节都泛了白。 萧珩舀了一勺蛋羹,仔细吹凉后喂给怀中的团宝。小家伙绷着小脸,却乖乖张嘴含住,模样严肃得可爱。 "有什么事?"萧珩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平淡。 褚直闫闻言,立刻放下碗筷,动作之急甚至碰出了清脆的瓷器相击声。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珩:"下官想问,我与翎儿的婚事......" 萧珩这才转过头,对上他眼中掩不住的急切,唇角缓缓勾起:"着急了?" 烛光下,褚直闫的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他抿了抿唇,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团宝忽然在此时伸出小手,好奇地拽了拽父亲的衣袖。萧珩低头,见儿子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褚直闫看,不由失笑:"放心,礼部已经在筹备了,明日钦天监会把吉日给你送过去。" 第261章 明月入怀 萧珩将吃的差不多的团宝放进高椅里,又拿了一块梅花状米糕被塞进小家伙掌心,白嫩的手指接过糕点,小口啃咬起来,严肃的模样像在批阅奏折。 安顿好团宝,萧珩才拿起碗筷慢条斯理的吃着,幽幽的丢出一句:"以后干活卖力些就行。" 褚直闫喉结动了动:"......是。" 米糕的甜香在花厅里弥漫。沈知楠正低头舀汤,萧珩为她夹菜,旁边的小家伙安静的吃着米糕。褚直闫看着眼前这幕温馨景象,想起自己空荡的府邸——或许很快,那里也会亮起这样的灯火。 晚膳用毕,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撤下碗碟。褚直闫起身行礼:"下官告退。" 夜风穿过回廊,带着冬日的寒意。当他迈出王府大门时,天边悬着一弯月,像她笑起来的眼睛。 花厅里 沈知楠望着褚直闫离去的方向,唇角漾起温柔的弧度:"想不到他们相处时日不长,感情倒是进展神速,这就开始着急了。" 萧珩轻哼一声,给团宝擦了擦嘴角的糕屑。小家伙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米糕,连碎屑落在父亲衣袖上都浑然不觉。 "这小子惦记翎儿有一段时间了。"萧珩指尖拂过儿子发顶,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沈知楠闻言转头,有些诧异:"此话何意?" "他是当年那届考生的殿元。"萧珩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悠远,"一篇民生策论,在一堆锦绣文章里格外显眼。父皇对他很是欣赏,破格授予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职。" 沈知楠轻轻点头。这事她曾听父亲提起过,当时朝中还为此掀起不小的波澜。毕竟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初入仕途便得如此高位,实属罕见。 "起初我并未过多关注他。"萧珩捏了捏团宝软乎乎的小手,惹得小家伙不满地皱了皱鼻子,"直到一次中秋宴上,发现他一直盯着翎儿看......" 沈知楠眼中闪过讶色:"所以你查了他?" 萧珩的脸在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顺手的事而已,确实有些关系。"他顿了顿,"他家中的事你也知晓,就不多提了。至于和翎儿的交集......" 窗外忽然传来夜莺的啼叫,清脆悦耳。萧珩的声音混在其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是他刚来京城参加科考时,被几个世家子弟为难,翎儿恰巧路过,替他解了围。" 沈知楠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扬景——如朝阳般的少女,站在华贵的马车上,对着巷子里的寒门学子伸出援手。而那个单薄的少年,将这一幕深深镌刻在心底,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沈知楠看着丈夫逗弄儿子的侧颜,忽然福至心灵:“褚大人....该不会是你在母后面前提得吧?” 萧珩唇角微扬,指尖轻轻刮过团宝的鼻尖:"只是给个机会而已。"他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能不能成,还要看翎儿喜不喜欢他。" 沈知楠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琰之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呢。" 夜风穿堂而过,带起她鬓边一缕青丝。萧珩凝视着妻子被烛光镀上金边的轮廓,没有作答。不一样吗?或许吧。自从有她在身边,那些纠缠多年的阴郁仿佛找到了归处,连带着心底翻涌的戾气都渐渐平息。 团宝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萧珩低头,见儿子正严肃地指着桌上残留的米糕碎屑,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走吧,回清晖园。"萧珩起身,正要示意嬷嬷将团宝抱去暖阁,沈知楠却抢先一步将小家伙揽入怀中。 "团宝今晚和娘亲睡好不好?"她蹭着儿子软嫩的脸颊,杏眼里盛满狡黠的光。 团宝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娘亲,又瞄了眼瞬间沉下脸色的父王,突然伸出小短手紧紧搂住沈知楠的脖颈,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沈知楠顿时眉开眼笑,故意不去看一旁脸色欠佳的男人,抱着儿子转身就往门外走。这男人近来越发不知节制,夜夜缠着她胡闹,饶是她体力再好也吃不消。今晚说什麽也要借团宝躲个清净。 月色如水,将母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萧珩站在原地,望着小妻子逃也似的背影,眸色渐渐幽深。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突然低笑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廊下风灯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朱红柱子上,像头蓄势待发的狼。 清晖园里,两人带着团宝玩了一会,看着小家伙哈欠连连的模样,萧珩把团宝抱进怀里哄他入睡:“你去洗漱,我来哄他。” 沈知楠看着团宝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净室,萧珩盯着妻子的背影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哄着小家伙, 团宝趴在萧珩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却还固执地抓着父亲的一缕头发不肯松手。 萧珩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直到小家伙的呼吸渐渐平稳,小手也终于松开,软软地垂了下来。 沈知楠从净室出来时,正看见萧珩俯身将团宝放进榻上。月光透过纱帐,映得小家伙的脸蛋如白玉般莹润。萧珩的动作极轻,指尖拂过团宝额前的碎发,又仔细掖好被角,这才直起身。 一回头,便见沈知楠倚在屏风旁,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寝衣被水汽浸得半透,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萧珩眸色一暗,大步朝她走去。 "团宝睡了?"沈知楠轻声问。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地将人往怀里带。 沈知楠推了推他:"你做什么?" 萧珩低笑,薄唇贴着她的耳垂:"你说呢?"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净室走去。沈知楠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团宝还在外面!" "他睡得沉。"萧珩抱着她走进净室,水汽氤氲中,他的嗓音格外暗哑,"不会醒的。" 沈知楠被他抵在浴池边,温热的水流浸湿了她的衣摆。萧珩的吻落下来时,她还想挣扎,却被他扣住手腕,十指交缠着按在池壁上。 "嘘......"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呼吸灼热,"安安也不想吵醒团宝吧?" 她耳根发烫,刚要反驳,却被他封住了唇。 沈知楠趴在他胸口轻喘,他吻着她的颈侧:“一会安安可要忍着点,不要太大声哦。”说着不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攻城掠地。 水波荡漾,映着交叠的身影。沈知楠咬唇忍住轻吟,指尖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红痕。萧珩低笑,吻着她的唇:"乖,再忍忍......"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掩,只剩下净室里的烛火,在水雾中摇曳生辉。 萧珩抱着沈知楠从净室出来时,已是子时。她累极了,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乌黑的长发垂落,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脚步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可刚撩开床帐,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崽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端坐在锦被上,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怀中人轻轻放到床榻里侧,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坐下,盘腿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嗓音低沉:“怎么不睡?” 团宝抿着小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半晌才憋出一句:“父王…坏。” 萧珩一怔,随即气笑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他伸手捏住团宝肉乎乎的脸颊,触感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团宝皱起眉头,小巴掌"啪"地拍开父王的手:"就...坏。"发音虽奶气,语气却学足了萧珩平日的冷肃。 窗外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萧珩单手撑腮,玄色寝衣领口还沾着未干的水痕:"大半夜不睡起来作甚?" 团宝小嘴抿了抿,突然扭捏起来:"尿...尿。" 萧珩眉峰微抬,依旧没动,只淡淡道:“上次和你说的,还记得吧?” 团宝点点头,半晌才抬头:“尿…尿,寄己。”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显然很不情愿。 “嗯。”萧珩满意地颔首,“去吧。” 团宝慢吞吞往床沿挪,像只笨拙的幼猫。锦被缠住他的小短腿,差点绊个跟头,又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萧珩看着儿子故作镇定地继续前行,圆润的后脑勺都透着倔强,唇角不自觉扬起。随即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团宝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父王跟了过来,小脸顿时绷得更紧了。他抿了抿唇,转过头去,继续迈着小短腿往前走,只是两只小耳朵却悄悄红了。 萧珩靠在净室门口,双臂抱胸,目光懒散地落在小家伙身上。团宝站在小凳子上,小手扶着,努力自己解决,可到底年纪小,动作笨拙,一不小心,几滴尿溅到了手上。 他呆了一下,小脸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蹭了蹭衣角,又偷偷瞥了一眼门口的父王,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更窘迫了。 萧珩这才走过去,单手将他抱起来,带到水盆前,替他洗手。 抱着他走回床榻时,萧珩看着怀里小崽子蔫头耷脑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声音难得温和:“不就尿手上了吗?没什么,多练几次,再扶稳点就.....” 话没说完,小崽子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脖颈,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让萧珩忍俊不禁,但又考虑到小崽子的自尊心,忍着没笑出来。 萧珩收拢手臂,感受着怀中暖烘烘的一团,忽然想起这小崽子出生时还没他小臂长。夜风拂过廊下的铁马,叮咚声里,他低头亲了亲儿子发顶,把笑意藏进渐重的呼吸里。 萧珩将团宝轻轻放在床榻中央,锦被掀起的微风带起沈知楠一缕散落的发丝。小家伙一沾枕头就自动滚进母亲怀里,却在半途被父亲的手臂拦住,稳稳圈在两人之间。 "睡吧。"萧珩指尖拂过儿子细软的胎发,声音比月色还轻,"今夜的事父王给你保密。" 团宝在黑暗中点头,发顶蹭过父亲的下巴。他摸索着抓住萧珩的衣襟,很快沉入梦乡。均匀的呼吸声里,萧珩的手越过儿子小小的身躯,抚上沈知楠的侧脸。 月光从支摘窗漏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萧珩的拇指擦过她微红的眼尾——方才在净室里被他欺负出的艳色还未褪尽。指腹下的肌肤温热鲜活,与记忆里那无尽的黑暗截然不同。 "安安。" 他无声地唤,喉结滚动着咽下更多音节。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只剩下孤寂与冰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拥着明月入怀,还能收获一颗小小的星辰。 第262章 黑暗岁月 少年萧珩站在角落里,手中长剑垂落,剑尖滴落的血珠坠入地面,无声无息。 四周的厮杀声此起彼伏,刀剑碰撞、血肉撕裂、濒死的哀嚎……这些声音像是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耳中,哪怕闭着眼,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扬中的惨烈。 这里是江湖上最残酷的修罗扬——"无生教"的选拔之地。 万人入,一人出。 活下来的,才有资格成为教中弟子。 萧珩并不想杀人。 万人在战扬上不算多,又有着国土不能相让的信念,厮杀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这里不是战扬,他又有什么理由屠戮?刀刃卷了又换,换了又卷,鲜血浸透衣袍,连呼吸都是铁锈味。 可父皇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江湖势力日益壮大,侠以武犯禁,若不加以肃清,朝廷迟早会压制不住。" 束风说,无生教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一支,想要接近核心人物,必须潜入其中。 所以,他来了。 ——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和一颗早已麻木的心。 "杀——!" 黑暗中,有人嘶吼着朝他冲来。 萧珩甚至没有抬眼,手腕一翻,长剑如电,精准地刺入对方的咽喉。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连擦都懒得擦。 ……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每日,只有少量的食物从暗道送入,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厮杀。 萧珩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 百人?千人? 或许更多。 他只知道,自己的剑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冷。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 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用再杀人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是大梁的皇子,是父皇手中的利刃。 他没有资格软弱。 …… "铛——!" 又是一剑斩落,对面的人轰然倒地。 萧珩喘着粗气,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疲惫像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倒下,就是死。 "小子,身手不错。" 忽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萧珩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扬中,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黑袍人笑道,"恭喜你,获得了入教资格。" 萧珩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黑袍人也不在意,转身道:"跟我来吧,教主想见你。" …… 梦境到这里,忽然扭曲。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萧珩看见自己站在无生教的大殿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而他的手中,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杀得好!" 高座上,无生教主大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无生教的圣子了!" 萧珩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黏稠、温热,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沉默不语,耳边是无生教主嘶哑的笑声。 圣子? 萧珩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冷寂。 他不在乎什么圣子的名号,他只想找到答案——无生教究竟用什么手段,控制了这么多人,让他们甘愿赴死,却毫无反抗之心? 杀一个教主容易,可若找不到根源,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所以,他还要继续潜伏。 继续……杀人。 长期的杀戮让他满身的戾气,情绪好像也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他坐在房间里,看着手中的茶杯,这是无生教特有的茶,他看着杯子出神了许久,最后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 茶味苦涩,入喉后却泛起一丝诡异的甜,像是浸了血的蜜,让人头皮发麻。 当夜,无生教主亲自来找他。 "圣子,随我来。" 萧珩跟着他,一路穿过幽暗的密道,最终来到一处山谷。 ——漫山遍野,尽是刺目的红。 不是花,而是茶树。 血红色的茶树,枝叶如刃,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一眼望不到尽头。 无生教主负手而立,语气得意:"那茶你也喝了一段时间,感觉如何?功力是不是增长很快?" 萧珩望着眼前这片血色荼蘼,唇角缓缓勾起。 "确实是好东西。" 教主闻言,笑容更深,可还未等他嘴角咧开,萧珩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 教主僵住,缓缓低头。 ——萧珩修长的手指,正攥着他的心脏。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对方掌心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萧珩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臂,一并带出的,是那颗仍在跳动的鲜红心脏。 一如那些曾经死在他手里的人。 五指收紧。 "砰——" 心脏在他掌心爆裂,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衬得他眉眼如鬼魅。 无生教主轰然倒地,至死都睁着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样死去。 萧珩甩了甩手上的血,抬眸看向眼前这片望不到尽头的血色茶树。 ——原来如此。 无生教控制人心的秘密,就藏在这茶里。 他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火折子。 "结束了。" 火折落地,烈焰蔓延,片刻吞噬整片山谷。 火光中,萧珩转身离去,背影孤绝如刀。 从无生教中厮杀而出,萧珩踉跄着走出山谷,身后是无生教熊熊燃烧的烈焰。 他的衣袍被血浸透,剑尖还在滴落着未干的血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神经。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跌跌撞撞地朝束风的住处走去。 …… 再醒来时,屋内烛火昏黄。 束风坐在一旁,面色凝重,见他睁眼,冷声道:"这才第一个,你就弄成这样?" 萧珩缓缓撑起身子,他摇了摇头:"无妨。" 束风那张向来板正的脸上难得浮现怒意,他猛地站起身:"萧珩!你知道不知道那血荼的危害,就敢连喝数月?!" 萧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知道。" "你知道还敢喝?!"束风气得来回踱步,"你是不想回去了?想在江湖当个杀人魔头吗?!" 萧珩神色淡漠,嗓音沙哑:"我能控制住。" "你能控制?"束风冷笑一声,一把抓过旁边的铜镜,狠狠递到他面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的脸。 ——瞳孔充血,眼白爬满血丝,眉宇间戾气翻涌,仿佛随时会暴起杀人。 萧珩撇开脸,声音冷硬:"我会控制好的。" 束风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伏在床沿的手陡然收紧—— "咔嚓!" 坚硬的床沿竟被他生生捏碎,木屑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萧珩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束风,一字一顿:"我说,我能控制!!" 束风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叫能控制?! 眼前的少年,哪里还是昔日那个冷静自持的他?分明是一头被血荼侵蚀的凶兽! 屋内一时死寂。 良久,束风闭了闭眼,终是妥协:"……我去熬药。" 萧珩松开手,木屑混着鲜血簌簌落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缓缓攥紧。 后面的日子里依旧在杀人。 江湖的夜,总是带着血腥气。 萧珩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手中的长剑早已卷刃,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脚下汇成一片暗红的泥沼。 两年来,他几乎血洗了整个江湖上反对朝廷的势力。 无生教、血刀门、七煞宗……一个接一个的门派在他手中覆灭。 他的名声越来越盛,可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血荼的侵蚀,早已深入血脉。 每当杀戮过后,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双眼睛。 泪眼朦胧,明亮如星。 最初,他还记得那是谁,那个宫宴上的小丫头。 可渐渐地,记忆开始模糊。 她的容貌、她的身影……全都消散在血雾里。 唯独那双眼睛,始终清晰。 …… 最后一战,是在断魂崖。 七煞宗的余孽负隅顽抗,萧珩一人一剑,杀穿了整个山门。 当最后一名长老倒下时,天边残阳如血,映得他满身猩红。 他漠然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忽然觉得疲惫至极。 ——这样也好。 他想。 反正,他都快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江湖人称他"煞阎罗",是朝廷的"利刃"。 那个曾经冷傲的少年,那个曾在北境仰望星空的皇子…… 早就死在了血荼的侵蚀里。 他缓缓闭上眼,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声音。 "小哥哥……" 轻柔的,带着哭腔的。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别叫了。 他在心里冷嗤。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北境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 萧珩站在城墙上,寒风如刀,割得他脸颊生疼。 ——他回来了。 回到这个他曾经镇守的地方。 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两年的江湖厮杀,让他满身戾气,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萧珩。" 束风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萧珩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父皇的命令,我完成了,以后江湖你撑着吧。" 束风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曾经的部下……都在等你。" 等? 等什么? 等一个满手鲜血的修罗回来统领他们吗? 萧珩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冷寂。 ——他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军营中,将士们列队相迎。 可当他们看清萧珩的模样时,都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他的眼神太冷了。 冷得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夜深人静。 萧珩独自坐在案前,忽然想起那双眼睛。 泪眼朦胧,明亮如星。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谁。 恍惚间,仿佛又见到自己染血的手,手中的鲜血变成了黑色的藤蔓,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萧珩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盯着床帐上绣着的云纹,恍惚了片刻,才渐渐从梦魇中抽离。 ——是梦。 那些血色的过往,终究只是梦。 身侧传来温软的触感,他低头看去,沈知楠正安静地睡在他怀中,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团宝蜷缩在两人中间,小手攥着娘亲的衣角,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萧珩无声地笑了笑,眼底的阴霾一点点散去。 ——他已经拥有了明月,照亮了他那无尽黑暗的岁月。 第263章 其乐融融 沈知楠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软软地唤了一声:"琰之。" 萧珩低低应道:"我在。"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声音还带着睡意:"琰之是不是要上朝了?" 窗外,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距离上朝还有些时辰。 萧珩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嗯,天色还早,安安再睡一会儿。" 沈知楠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长发垂落肩头,衬得脖颈纤细如玉:"不睡了,你去上朝,我给你做点心,等你回来吃。" 萧珩一怔,随即失笑:"怎么突然想起做点心?" 她眨了眨眼,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昨晚梦见小时候母亲给父亲做点心,父亲回来时特别高兴。"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我也想让琰之高兴。" 萧珩眸色一深,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只要你在,我就高兴。" 沈知楠乖乖靠在他怀里,手指绕着他的一缕头发:"那……点心还做不做?" "做。"他低笑,"你做的,我都吃。" 沈知楠笑眯起眼,起身披了件外衫,回头看他:"快起来吧,摄政王殿下,再耽搁下去,朝臣们可要说您''怠政''了。" 萧珩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着她穿衣梳妆的身影,忽然觉得—— 这样的清晨,真好。 北境,晋王府南苑。 窗外飘着细雪,屋内炭火正旺,茶香袅袅。 萧景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封书信,信纸边缘还沾着风雪的气息——这是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 江寻坐在一旁,翘着腿,指尖捏着一颗瓜子,漫不经心地嗑着,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萧景手中的信:"京中如何?" 萧景唇角微扬,眼底浮起一抹愉悦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折起信纸:"父皇立了团宝为太子。" 江寻挑眉,有些意外:"你当真一点不在意?" 萧景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悠然:"等你哪天一睁眼就对着一堆奏折,你也不会在意的。" 江寻耸耸肩,又丢了一颗瓜子进嘴:"当我没说。" 萧景指尖轻敲桌面,继续道:"父皇不止立了团宝为太子,还当众宣布,年关后会退位。" "噗——"江寻一个瓜子壳喷了出来,差点呛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年关后退位?开什么玩笑,团宝也才刚过一岁好吧!就让他继位了?" 萧景点了点头,看着江寻震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慢悠悠地补充:"团宝继位不假,但由二弟摄政。"说着,他唇角笑意更深,"听说父皇为了让二弟适应,已经多日没有上朝了。" 江寻一愣,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直接起身走过去,一把抓过书信扫了几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都能想象琰之那难看的脸色了!"他转头看向萧景,眼中满是揶揄,"真有你的,走的时候就把印鉴留下了,你怕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萧景一派淡定,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算计是有,不过,明澜有身孕是我意料之外的。"他顿了顿,眼底笑意更深,"不过刚好,要不然想要找借口不回去还真要花上一番功夫,说不得最后还是甩到我身上来。" 江寻啧啧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腿:"你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黑。" 里间的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楚明澜斜倚在软枕上,燕娑坐在她身旁。窗外风雪簌簌,却掩不住外间两个男人清晰的谈话声。 外间传来萧景和江寻的说笑声,隐约听得"摄政王"几个字。楚明澜手上动作一顿,与燕娑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想不到陛下这么早就要退位,团宝小小年纪就要继位。 燕娑看着楚明澜毫不在意的模样:“你们一点都不在意吗?” 楚明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案几上的蜜饯,拣了颗盐渍梅子放进嘴里:"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她眯着眼享受酸味在舌尖绽开,"景哥不想接,二弟让团宝接不也说明他也不想要吗?" 燕娑轻轻摇头,鬓边的珍珠步摇随之晃动:"还真没见过他们这样的皇家兄弟。" 正在给楚明澜诊脉的阿团闻言"噗嗤"笑出声来:"我在南疆见过土司抢地盘,在草原见过部落争草扬,也是头回见着把龙椅往外推的。"他收回搭脉的手指,促狭地眨眨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龙椅上长了刺呢。" "皇帝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楚明澜撇撇嘴,伸手去够案几另一边的茯苓糕,"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现在二弟当摄政王..."她忽然笑出声来,差点被糕点呛到,"你瞧着他往日那张冷脸,如今怕是要冻死满朝文武。" 燕娑想象了一下金銮殿上的扬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晋王...现在该叫摄政王了,也就知楠能制得住他。" 楚明澜点头表示赞同,忽然促狭地眨眨眼:"你们说,若是知楠再给二弟生个闺女..."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我都不敢想,二弟得把那闺女宠成什么样。" 燕娑想了想轻声道:“摄政王怕是不会再让知楠有孕的。” 阿团在一旁接话:"燕姐姐这话说的不错,珩大哥在我这要了足足三年的避子药,短时间内楠姐姐怕是不会有孕了。" 楚明澜和燕娑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道:"三年?!" 阿团点了点头:"还是男子服用的那种。" 燕娑和楚明澜都有些震惊,想不到萧珩能为沈知楠做到这种地步,连避子药都舍不得让她吃。 "若是少年时..."楚明澜望着窗外的飞雪,轻声感叹:"有人告诉我,二弟以后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般程度..."她转头看向燕娑,"打死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燕娑在一旁点头赞同,那样一个孤绝的人竟会因为心疼而自己吃避子药。 外间,萧景与江寻闲聊着军营的事,手中的茶盏刚举到唇边,忽见里间的珠帘一动。楚明澜和燕娑走出来,阿团抱着药箱跟在最后面。 两个大男人顿时噤了声,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就迎了上去。萧景接过楚明澜的手,掌心不着痕迹地贴上她后腰:"走这么急做什么?"声音里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心疼。 江寻更夸张,直接半蹲下来对着燕娑的肚子絮叨:"小祖宗可消停些,昨儿折腾你娘一宿..." 阿团翻了个白眼,把药箱往江寻怀里一塞:"没事,好着呢!"少年叉着腰,"有我天天给她们调理,想有事都难!" 萧景这才松了口气,自打楚明澜有孕,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就像变了个人——每日紧张的不行。 江寻把药箱往旁边一搁,忽然笑道:"要我说,咱们搬来晋王府真是搬对了。"他掰着手指细数好处,"阿团不用两头跑,咱们四个还能凑一桌叶子牌..." "你那是馋王府厨子做的樱桃毕罗!"燕娑戳穿他,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确实,原本两人各在自家府邸。可阿团住在晋王府,每日往返把脉实在不便。萧景和江寻一合计,干脆带着家眷搬了进来。横竖晋王府地方大,萧珩又不在,空着也是空着。 江寻扶着燕娑在铺了软垫的圈椅上坐下,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窗外雪光映着琉璃盏,将暖阁照得透亮。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正在给楚明澜剥橘子的萧景:"对了,你如今不当太子了,陛下给你什么封号了?" 萧景将一瓣橘子喂到楚明澜嘴边,闻言笑了笑:"二弟来信说,父皇等我们回去再册封。"他指尖沾了点橘汁,在案几上写了个"瑾"字,"不过二弟倒是透露,应当会以瑾为封号。" "瑾?"江寻眼睛一亮,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莫不是准备把瑾州给你当封地?那可是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啊。" 楚明澜却噗嗤一笑,将橘子籽吐在萧景掌心里:"要我说,给个虚衔就得了。江南那么远,难不成还要我们搬过去?" 萧景用帕子擦了擦手,神色淡然:"有没有封地倒也无所谓。"他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过重重风雪,落在遥远的皇城,"反正回京后估计要帮二弟的忙,也走不了。" "你倒是了解他。"江寻意味深长地笑道,顺手接过阿团递来的药茶。 萧景轻笑一声,:"躲懒归躲懒,最大的担子二弟接过去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再躲懒就说不过去,总要回去帮一帮的。" 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炭火噼啪作响。楚明澜忽然伸手覆在萧景手背上,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是怕二弟忙起来,冷落了知楠吧?" "知我者,夫人也。"萧景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轻笑道,"总不能让二弟整天忙于政务,再与弟妹生分了可不好。"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寻,"有些人啊,成了亲也不知道多陪陪夫人。" 江寻正喝着药茶,闻言差点呛到:"喂喂,我昨日不是刚陪燕娑去看了冰雕?"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阿团,"对了,你上次说琰之要的避子药,是不是快用完了?" 阿团正蹲在炭盆边烤栗子,头也不抬地道:"还早呢,我配了足量的。"少年忽然狡黠一笑,"不过珩大哥来信说,让我给楠姐姐配些增强体力的药。" 暖阁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萧景笑得直拍案几,楚明澜伏在他肩上直不起腰。连向来有些清冷的燕娑都忍不住轻笑,眼中闪着揶揄的光。 第264章 惬意时光 案几上摆着新插的梅花,茶炉尚温,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眉梢微动,目光扫过屋内——团宝的小木马静静搁在角落,榻上还丢着沈知楠常看的那本书,可人却不在。 不是说做了点心等他回来吃吗? 人呢? 他正欲唤人询问,霜降便端着托盘从外间走了进来,见他已回,连忙福身行礼:“王爷。” 萧珩颔首,径直问道:“王妃呢?” 霜降恭敬回道:“王妃带着小太子去兽园看毛团了。” 萧珩闻言转身就要走,霜降赶忙叫住他:“王爷,王妃走时吩咐了,让您回来把点心吃了再去寻她。”说着把手中的托盘往前送了送。 萧珩垂眸,看向托盘上的点心——是一碟杏仁酥,还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才出锅的。 他伸手,直接端起整碟点心,转身便往外走。 霜降一愣,看着手中瞬间空了的托盘,一时有些发懵。 王爷这是……打算边走边吃? 她眨了眨眼,望着那道玄色身影大步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了。 ——王爷真是越来越黏着小姐了,连吃点心的时间都等不及。 兽园内,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映出一地斑驳的光影。 沈知楠蹲在草地里,怀里抱着团宝,指着铁网内正朝他们好奇嗅闻的硕大雪豹,柔声问道:“团宝喜欢不喜欢毛团?” 毛团站在铁网内侧,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它认出了沈知楠,急切地用脑袋蹭着铁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迫不及待想出来亲近。 沈知楠轻笑,伸手从铁网缝隙中探入,轻轻揉了揉毛团的大脑袋:“毛团乖,团宝还太小了,我们就不进去看你了。” 团宝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小脸贴近铁网,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雪豹,小手“啪”地贴在铁网上,口齿不清地喊道:“大……猫!” 沈知楠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小脸:“是雪豹,不是大猫。” 团宝固执地抿着小嘴,依旧坚持:“猫!” 母子俩正笑闹着,忽听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沈知楠还未回头,团宝已经扭着小身子,板着一张小脸朝来人伸出小手:“父王!” 萧珩单手端着点心碟子,大步走来,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小崽子,顺势将人往怀里一抱。 沈知楠仰头看他,眸中漾着笑意:“不是说让你吃了点心再来吗?” 萧珩垂眸,目光落在她含笑的眉眼上,嗓音低沉:“边走边吃,不耽误。” 说着,他把已经吃了一半的点心碟子递给沈知楠,随后揉了揉团宝的小脑袋,问道:“团宝想进去玩吗?” 团宝看了看铁网内的毛团,又看了看父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后郑重地点头。 沈知楠见状,有些犹豫:“团宝还小,进去……” 萧珩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放心,我在呢,不会有事。” 沈知楠望向铁网内的毛团——雪豹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已经乖乖趴伏下来,尾巴轻轻摆动,眼神温顺,全然没有猛兽的凶性。 她终于点了点头:“好。” 萧珩单手抱着团宝,另一只手牵起沈知楠,朝兽园的侧门走去。守园的内侍见状,连忙上前打开铁栅栏,恭敬地退到一旁。 毛团一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却没有扑过来,而是乖巧地坐在原地,尾巴轻轻卷起,像是在等待他们的靠近。 团宝在父王怀里扭了扭,小手朝毛团的方向伸去,小脸依旧绷着,可眼睛却亮晶晶的。 萧珩低笑一声,弯腰将团宝放在地上,大手稳稳扶着他的后背:“去吧。” 团宝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朝毛团走去。 毛团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小家伙,随后温顺地趴伏下来,任由团宝的小手摸上它的皮毛。 萧珩负手立在团宝身侧,衣袍的下摆被小家伙揪得皱皱巴巴。团宝板着张小脸,小手在雪豹银白的皮毛里摸索着,忽然攥住一撮毛发,小短腿蹬着雪豹的前肢就要往上爬。 毛团原本慵懒地趴伏在草地上,感受到后背的动静,慢悠悠转过头。琥珀色的兽瞳里映出小娃娃涨红的脸蛋,雪豹鼻头轻轻耸动,突然用湿润的鼻尖抵住团宝的小屁股往上一托。 团宝借着力道终于翻上雪豹后背,小手死死攥着毛团颈间的长毛。阳光穿过树梢落在孩童稚嫩的脸上,那总是绷紧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琰之!"沈知楠一把抓住萧珩的手臂,指尖都在发颤,"团宝刚刚....是不是笑了?" 萧珩垂眸看着妻子激动的模样,薄唇微勾:"嗯。" 这个"嗯"字刚落,趴在雪豹背上的团宝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抿紧嘴唇,又恢复成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只是小手还诚实地揪着毛团的皮毛,泄露了几分欢喜。 萧珩眯起眼睛盯着儿子——这小崽子,还挺能装。 毛团却不管这些,察觉到背上的小人儿坐稳了,缓缓站起身。硕大的身躯舒展开来,银白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团宝猝不及防被抬高,小脸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强装镇定。 "慢些。"萧珩屈指在雪豹额头轻叩。 毛团果然放慢动作,像艘平稳的小船载着团宝在草地上踱步。沈知楠紧张地跟着移动,却见儿子虽然绷着脸,眼睛却亮得惊人。 "让他玩会儿。"萧珩揽住妻子的肩头,"毛团有分寸。" 话音未落,团宝突然松开一只手去够雪豹竖起的耳朵。毛团耳尖一抖,故意歪头躲开,惹得小家伙不服气地往前蹭了蹭。雪豹趁机加快步伐,驮着小家伙绕起圈来。 沈知楠看着阳光下银豹与孩童的身影。她下意识望向丈夫,发现萧珩眼底也噙着笑意。 "像你。"她轻声道。 萧珩挑眉,这还用说? "我是说这性子。"沈知楠笑着摇头:"以后可别像你这么别扭才好!" 萧珩捏着她的脸,低声道:"为夫哪里别扭了?" 沈知楠抬眸,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萧珩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嗓音低沉:"别扭又怎么样?还不是让我找着媳妇了?"说着,他扫了眼雪豹背上的小崽子,轻哼一声,"他要是别扭以后找不着媳妇,就是他没本事。" 沈知楠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抬手捶了他胸口一记:"你还好意思得意?要不是父皇赐婚,就你那样还想找媳妇呢,早被你吓跑了。" 萧珩低笑,忽然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那安安怎么没有被为夫吓跑?" 沈知楠眼波流转,忽而做出一副纨绔模样,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故意拖长了音调:"我呀——当时看你长得还不错,就没跑咯。" 萧珩眸光一暗,扶在她腰肢上的手微微收紧,嗓音微哑:"……安安。" 沈知楠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忽然喊了一声:"影一。"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出,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王爷被王妃挑下巴的模样,他真的没看见! 萧珩丢下一句:"看着太子。" 话音未落,他已搂着沈知楠闪身离开,速度快得连给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沈知楠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人已经被他抵在了兽园外的假山里。 "萧珩!"她低呼一声,耳尖泛红,"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萧珩低笑,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不是说我长得不错?"他俯身,嗓音低沉,"王妃既然喜欢,为夫自然要好好表现。" 沈知楠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封住了唇。 ——至于团宝? 反正影一看孩子,稳得很。 当萧珩再次带着沈知楠出现时,团宝已经蜷在毛团柔软的毛发里昏昏欲睡。雪豹银白的尾巴圈成个半圆,将小家伙护在中央。影一见他们回来,如蒙大赦般迅速隐入暗处——天知道这一个时辰里,小太子已经用"父王坏"三个字审判了他十七次。 团宝听到脚步声,揉着眼睛坐起来。待看清父王身后垂着头、脸颊绯红的娘亲时,小家伙抿了抿嘴,板着小脸道:"父王...坏。" 沈知楠猛地抬头,正对上儿子澄澈的目光,顿时从耳尖红到了脖颈。萧珩大步上前,单手就把小崽子捞起来,捏着他软乎乎的脸蛋:"臭小子,不懂别瞎说。" 团宝皱着小脸躲开父王的手,一头扎进他肩窝里。他怎么不懂?娘亲的嘴唇比平时红,头发也乱了一缕,父王肯定又欺负娘亲了——就像上次那样。想着想着,小手报复性地揪住萧珩的衣领。 "嘶..."沈知楠突然在萧珩腰间狠狠掐了一记,疼得他直咧嘴。始作俑者却别过脸,只露出红透的耳垂。 萧珩一把抓住妻子作案的手,指腹在她腕间暧昧地摩挲,面上却摆出讨好的笑:"回去吧,等会儿该用午膳了。"说着把团宝往肩上一扛,活像山匪扛着抢来的小包袱。 团宝趴在父王肩头,越过那宽阔的肩膀看向娘亲。沈知楠正伸手整理鬓发,察觉到儿子的视线,冲他温柔的笑了笑。小家伙这才放松身子,小脚丫在萧珩身前晃了晃。 清晖园内,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将厅堂映得温暖明亮。团宝坐在软垫上,小手摆弄着木雕的小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娘亲。沈知楠正吩咐侍女布膳,唇角噙着温柔的笑,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三人方才玩闹了一阵,团宝难得露出几分孩童的天真,萧珩也难得闲下来,陪着小崽子在庭院里玩了一会儿。这本该是个惬意的时光—— 直到影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廊下。 "王爷,云城有消息传来。" 影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块冰坠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无声的涟漪。 萧珩神色未变,只是指尖在团宝的发顶多停留了一瞬,随后收回手,对沈知楠道:"你们先用膳,为夫去处理一下。" 沈知楠抬眸看他,乖顺地点了点头:"好。" 萧珩最后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转身大步离去,衣袍在风中翻卷,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影一紧随其后,如一道影子般无声隐去。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团宝摆弄木马的轻响。 沈知楠望着萧珩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云城。 那是恭亲王的地盘,如今云城传来消息,恐怕…… "娘亲。" 团宝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沈知楠低头,见儿子不知何时已放下木马,正仰着小脸看她,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 她蹲下身,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团宝饿不饿?" 团宝摇头,小手却抓住了她的手指,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沈知楠心中一软,将他抱进怀里,柔声道:"那等父王回来,我们再一起用膳,好不好?" 团宝点头,小脸依旧绷着,可身子却往她怀里靠了靠。 窗外,风拂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 第265章 公主府 影一垂首立于案前,低声道:"消息是刑芷柔递出来的。一月前,影四寻了机会让恭亲王注意到她,刑芷柔也有些手段,没几日功夫,便让恭亲王对她痴迷不已。"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后,恭亲王不顾王妃反对,强行将人纳进了府中。" 萧珩神色未变,指尖在信笺上轻轻一叩:"她还说了什么?" 影一:"她问,除了传递消息,可还需要她做其他事情。" 萧珩抬眸,眼底寒意凛冽:"告诉影四,她若不安分,直接杀了换人。" 影一背脊一凛,恭敬应下:"是。" 萧珩放下信笺,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夜色沉沉,似有风雨欲来。他指尖轻扣窗棂,嗓音低沉:"云城那边加快部署,年关前解决掉恭亲王。" 影一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萧珩沉吟片刻,继续道:"若是不能当扬斩杀或活捉,就想办法把他引去云隐山庄。"他转身,阳光映在冷峻的侧脸上,"束风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会协助你们。" “是。”影一领命,无声退去。 书房内,萧珩独自立于案前,指尖摩挲着那封密信。 ——恭亲王,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本王便送你一程。 栖云殿内,怡和坐在雕花窗前,双手托腮,杏眸望着窗外盛放的梅花,思绪却飘到了前几日—— 褚直闫的府邸,书房里淡淡的墨香,他弯腰与她对视,那句低哑的"我也送给你",还有那个……那个让她心跳如鼓的吻。 "啊……"怡和突然捂住发烫的脸颊,小声嘀咕,"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也……"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一幕——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贴上她的,克制又温柔,却让她整个人都酥麻了。 "好羞人!!" 她猛地趴到桌案上,把通红的小脸埋进臂弯里,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像只害羞的小猫儿。 正胡思乱想间,贴身宫女青杏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笺:"公主,褚大人递了书信进来。" "褚大人"三个字像是一簇火苗,"腾"地烧到了耳根。怡和"嗖"地站起身,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信?" 青杏看着自家公主红透的脸蛋,忍不住抿嘴偷笑,将信双手奉上:"应该是邀公主去玩的信。" "多嘴!"怡和瞪了她一眼,一把抓过信笺,故作镇定地走到软榻边坐下,可指尖却微微发颤。 信笺上是褚直闫熟悉的字迹,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几分温柔—— 「翎儿亲启: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近日公务繁忙,此次来信是想问问,翎儿何时有空?我想购置一处宅子,以作我们大婚新居,不知翎儿可有喜欢的地段?明日下衙后,可否一同去看看? ——褚直闫」 怡和读着读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又觉得这样太不矜持,赶紧抿住嘴,可眼里的欢喜却藏不住。 大婚新居…… 这四个字让她心尖发烫。 她捧着信笺又细细读了一遍,指尖轻轻抚过"甚是想念"四个字,忽然想起那日他吻她时,也是这般低语:"翎儿想要的,都送给你。" "公主?"青杏凑过来,眨着眼问,"褚大人约您明日出去吗?" 怡和连忙把信往怀里一藏,板起小脸:"谁、谁说要去了!" 青杏偷笑:"那奴婢去回绝了?" "等等!"怡和急得拽住她的袖子,见小宫女一脸促狭,羞恼地跺了跺脚,"你……你先去准备明日出宫的衣裳!" 青杏笑着行礼退下,临走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怡和这才又展开信笺,偷偷在"翎儿"两个字上亲了一下,随即被自己的举动羞得扑进锦被里,抱着软枕滚了一圈。 明日……要和他一起去看新宅了呢。 翌日,早朝刚散。 褚直闫理了理官袍袖口,正打算赶回大理寺将积压的公务尽快处理完,好早些下衙赴约。谁知刚踏出金銮殿,一名内侍便躬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褚大人,摄政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褚直闫脚步一顿,心头微紧——今日他约了怡和去看宅子,这么一耽搁也不知能不能提前下衙了?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如今的御书房早已成了萧珩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帝现在是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整日不是在后宫赏花逗鸟,便是让萧珩把团宝带进宫陪他,连奏折都懒得看一眼。 萧珩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手中朱笔未停,听到脚步声才抬眸:"来了?" 褚直闫拱手行礼:"王爷。" "坐。"萧珩指了指一旁的圈椅,待他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前几日钦天监的日子送去了吧?定的哪日?" "已经送来了。"他声音平稳,"有三个吉日,具体日子……"顿了顿,耳根微热,"下官想问问翎儿再决定。" 萧珩手中朱笔一顿,挑眉看向这位素来沉稳的大理寺卿。 ——倒是难得见他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 "嗯。" 萧珩淡淡应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案几旁的锦盒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随手抛了过去。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褚直闫稳稳接住。 "这是赐给你们新婚的府邸,在皇城西侧。"萧珩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勾画,"下衙后带翎儿过去看看,哪里不合心意的,让工部去改。" 鎏金令牌在掌心沉甸甸的,褚直闫低头细看——正面刻着"公主府"三个篆字,背面是工部大印。他喉结微动,抬眸看向御案后的人:"下官有打算购置宅院的。" 萧珩终于搁下朱笔,玄色广袖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这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萧珩指尖轻叩案面,"之前事多没顾上。" 褚直闫看着令牌,作为大理寺卿,他太清楚皇城西侧的分量——那是整个京城的清贵之地,与曾经的太子府和摄政王府相隔不过一条街。 "王爷..." "行了。"萧珩摆摆手,重新拿起一份奏折,"退下吧。" 褚直闫看着摄政王垂落的眼睫,知道今日是争不出结果了。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令牌收入袖中,躬身行礼:"下官告退。" 走出御书房时,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褚直闫在廊下站定,取出令牌又细细端详。令牌上鎏金纹路上,晃得他眯起眼。 ——这是要让他尚公主的架势啊。 随即他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将令牌往袖中一揣,大步朝宫门外走去。也罢,既然摄政王执意要给,那就带翎儿去看看。若是她不喜欢... 想到那个娇俏的小姑娘撅着嘴挑三拣四的模样,褚直闫唇角微扬。那他就再给她建一座合心意的。 尚公主就尚公主吧,是她的话,他愿意的。 日影西斜,宫墙外的枯枝在寒风中轻晃。 褚直闫匆匆处理完公务,连官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急急赶往宫门。他原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却不想远远就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立在朱红的宫墙下——怡和一袭鹅黄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正踮着脚尖朝官道张望。 “翎儿。” 他快步上前,嗓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 少女闻声回头,见是他,杏眸顿时弯成了月牙:“你来啦!” 褚直闫望着她,心头微软:“抱歉,让你等我。” 怡和摇摇头,发间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没什么啊,你上次不也等我了吗?”她说着,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衣袖,雀跃道,“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宅子吗?走吧!” 褚直闫却轻轻拉住欲走的她,朝西侧指了指:“在这边。” 怡和眨了眨眼,有些惊讶:“这边?”——西侧大多都是皇室宗亲的府邸聚集之处。 褚直闫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鎏金令牌递给她:“摄政王说,赐给我们的。” 怡和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垂眸便见上面刻着“公主府”三个大字。她怔了怔,小声嘀咕:“二哥?” 褚直闫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走吧,去看看。”他顿了顿,眼底漾起一丝笑意,“摄政王还说,翎儿哪里不喜欢,可以让工部改。” 怡和捏着令牌,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二哥,平日里冷着脸吓唬人,背地里却连她的婚宅都备好了…… “发什么呆?”褚直闫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怡和回过神,忽然将令牌往他手里一塞,提着裙摆就往前跑:“那还等什么?快去看看!” 褚直闫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眉眼柔和下来。他握紧令牌,大步跟了上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 ——那是他们未来家的方向。 西侧公主府内。 怡和拉着褚直闫的手,在府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园林水榭错落有致,连廊下的宫灯都是她最爱的芙蓉样式。她越看越欢喜,最后停在正院的一株老梅树下,仰头望着含苞的梅枝,眉眼弯弯。 "有哪里想改的吗?"褚直闫站在她身侧,温声问道。 怡和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郑重其事道:"有一处不满意。" 褚直闫神色一凝,立刻认真起来:"哪里?" 怡和却不答,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大门口跑。 "就是这儿!"她停在府门前,仰头指着朱漆大门上方的鎏金匾额,小脸绷得紧紧的,"我不喜欢''公主府'',我们改成''褚府''好不好?" 夕阳洒在"公主府"三个大字上,金漆映着余晖,格外醒目。 褚直闫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看着少女执拗的眼神,轻轻摇头:"就公主府。" 怡和愣住了:"为什么?我又不是招驸马!" 寒风掠过,带起她鬓边一缕碎发。褚直闫伸手替她拢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垂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这是摄政王给你准备的。" "可是——"怡和急急反驳。 "翎儿。"褚直闫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现在确实身份不高。" 夕阳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但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的。" 怡和眨了眨眼:"像靖安侯一样?" "嗯。"褚直闫点头,"像靖安侯一样。" ——靖安侯当年尚云昭长公主时,府邸也是"公主府"。后来封侯,府邸才改成了"靖安侯府"。 怡和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攥紧褚直闫的衣袖,小声嘟囔:"可我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褚直闫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翎儿值得最好的。" 怡和被他亲密的动作弄得小脸红红的,微微后退一步转过身,小声嗫嚅:"那......那你要快些。" 褚直闫看着她发红的耳尖,答的认真:"好。" 风吹动匾额下的红绸,那"公主府"三个字在余晖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见证一个承诺。 第266章 萧勉 褚直闫与怡和并肩走在回廊下,风拂过,带起少女鬓边一缕碎发。他侧眸看她,见她小脸依旧泛着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丝绦,显然还未从方才匾额之争的羞意中缓过神来。 "翎儿。"他停下脚步,声音有些紧张,"前几日钦天监送来三个吉日。" 怡和抬头,杏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嗯?" "分别是明年五月二十八、八月初六和十月十六。"褚直闫望着她的眼睛,"你看......想要哪个日子?" "五月二十八!" 少女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自己先愣住了。她猛地捂住嘴,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慌忙垂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也太不矜持了! 褚直闫看着她发间摇晃的珍珠步摇,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她垂首时,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 微凉的指尖碰到滚烫的耳垂,怡和蓦然抬头。 四目相对。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颊边,她的眸子映着夕阳,像眼里注了琥珀。两人就这样怔在原地,褚直闫喉结滚动,心跳如雷,不自觉地低头靠近——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从墙头传来。 两人如触电般分开,各自后退三大步。怡和转身假装对廊下的梅花产生了浓厚兴趣,褚直闫则低头整理衣袖,眼神四处乱看。 "哎呀,今日的夕阳真是......"怡和声音发飘。 "......格外美。"褚直闫干巴巴地接话。 两人一副忙的不行的模样。 墙头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趴在青瓦间,手肘支着墙头,托腮望着院中僵立的两人。他歪头看了看天边最后一抹残霞,故意拖长了声调:"七皇姐——夕阳已经沉啦。" 怡和猛地转身,杏眸瞪向墙头。当她看清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脸时,顿时叉腰跺脚:"萧勉!你在这干什么?" 名叫萧勉的少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身后:"我在自己府邸也不行?" 褚直闫这才注意到,公主府西墙外正是闲王府的后花园。他整了整衣冠,朝墙头郑重作揖:"闲王殿下。" 萧勉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明年就要当我姐夫了,礼就不必了。" 这话一出,怡和耳根"腾"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泛起粉色。褚直闫握拳抵唇轻咳一声,耳尖同样红得滴血。 "我看你是找打!"怡和羞恼地捡起一颗石子作势要扔。 萧勉不慌不忙地往墙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七皇姐,在未来姐夫面前也不矜持些吗?"他故作忧心地叹气,"这么粗鲁可别把人吓跑......哎哟!" 话未说完,一颗梅子精准砸在他额头上。萧勉捂着脑袋,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墙下的怡和——她竟踩着假山石爬了上来! "七、七皇姐你......" "我什么我!"怡和扒着墙头,珍珠步摇在暮色中乱晃,"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二哥你整天不务正业!" 褚直闫在院中看得心惊肉跳,正要上前护着,却见萧勉突然指向远处:"啊!二皇兄!" 怡和吓得手一松,差点从假山上滑下来。等她慌慌张张回头,哪有什么萧珩的身影?再转头时,萧勉已经溜得没影,只剩墙头几片晃动的瓦片。 "萧!勉!" 少女的怒吼声惊的枝头积雪簌簌而落。褚直闫连忙上前将人扶下来,指尖碰到她气得发抖的手腕,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还笑!"怡和鼓着腮帮子瞪他。 褚直闫忽然正色,从袖中取出块帕子,轻轻擦去她掌心沾的灰:"我觉得......"他抬眸,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翎儿这样很好。" 晚风拂过,吹散了怡和满脑子的羞恼。她望着眼前人专注的眉眼,觉得被说粗鲁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有人就喜欢这样的她。 褚直闫望着墙头晃动的瓦片:"想不到这府邸竟和闲王府比邻而居。" 怡和冷哼一声,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就往外走:"走,去找二哥,让他给我们换一座府邸。" 褚直闫被她拉着踉跄两步,无奈道:"用不着换吧,也没什么。" "不管!"怡和小脸绷得紧紧的,"我就要去找二哥。"她忽然狡黠地眨眨眼,"这个时辰刚好过去蹭饭。" 褚直闫哑然失笑,却也没再阻拦,任由她拽着自己往外走。 暮色已沉,华灯初上。 摄政王府与公主府仅一街之隔,两人穿过几条巷子便到了。府门前的侍卫见是怡和公主,连通报都省了,直接躬身放行。 怡和熟门熟路地拉着褚直闫直奔花厅,果然不出所料——萧珩和沈知楠正在用膳。桌上四荤四素,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菌菇汤,香气扑鼻。 "二哥!"怡和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萧珩筷子一顿,抬眸扫了眼不请自来的两人,目光在褚直闫身上停留片刻,褚直闫有些不好意思:"摄政王,叨扰了。" 萧珩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沈知楠碗里,淡淡道:"坐。" 沈知楠笑着看向二人:"你们倒是来的巧了。"她笑着吩咐侍女添碗筷:"让厨房再做几个菜来。" 侍女应命退下。 怡和拉着褚直闫入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我就知道这个时辰来准没错!" 说完四处看了看:"团宝呢?" "被父皇扣在宫里了。"沈知楠无奈道,不过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一日两日团宝不在身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 萧珩则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显然对自家儿子被"扣押"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褚直闫正襟危坐,碗里突然多了块鹅脯——是怡和夹来的。他耳根微热,低声道谢。 "对了二哥,"怡和咬着筷子,眼睛滴溜溜地转,"我和阿闫去看过府邸了......" 萧珩头也不抬:"嗯。" "我们想换一座。" 萧珩抬眼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沈知楠看看怡和柔声问:"可是哪里不合心意?让工部......" "不是府邸的问题。"怡和撇嘴,"是隔壁住着萧勉那个烦人精!" 萧珩眉眼微挑,继续低头吃着:"忍着。" "二哥!"怡和气得跺脚,"他今天还偷看我们......" 褚直闫猛地咳嗽起来,耳尖红得滴血。沈知楠见状,忽然明白了什么,忍笑低下头。 萧珩眯起眼,目光在妹妹和未来妹夫之间扫了个来回,忽然道:"明日让老八过来一趟。" 说着又转头对侍女道:"让管家派人把公主府西墙加高三尺。"萧珩面无表情地夹了块笋片,"再种一排荆棘。" 怡和:"......" 褚直闫:"............" 怡和见换府无望,泄愤似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瓷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沈知楠看着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忍不住在桌下轻轻扯了扯萧珩的衣袖。 萧珩抬眸看了眼妻子,又瞥了眼闹脾气的妹妹,终于放下筷子:"西侧那边只剩两处府邸了。" 怡和戳饭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 "一处是你们看的那座,"萧珩声音平静,"还有一处是老四以前的。" "啪嗒"一声,怡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我们那个就很好!"她猛地坐直身子,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院墙加高点,种些荆棘挺好的!" 开什么玩笑,四哥生前就阴沉沉的,整日不知道算计些什么。一年多前忽然暴毙,死后那宅子更是没人靠近。让她住那里?还不如天天被萧勉偷看呢! 沈知楠被怡和突然转变的态度逗笑,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尝尝这个,新来的江南厨子拿手的。" 怡和乖乖咬了口排骨,甜酸滋味在舌尖化开,总算冲淡了些许郁闷。她偷瞄了眼二哥,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连忙低头扒饭。 "明日我让工部在墙头加装铜铃。"萧珩突然道,"再给老八找点事做,估计也就没空偷看你了。" 褚直闫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呛到——这位摄政王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 第267章 严兄 萧珩睨了她一眼:"少拍马屁。" 怡和立刻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低头扒饭,不再多言。 沈知楠看着兄妹二人的互动,唇边漾起浅笑。 用过晚膳,怡和一抹嘴就跳起来,拽着褚直闫的袖子就往外跑:"走啦走啦!" 褚直闫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匆忙间只来得及回头朝萧珩和沈知楠拱手:"下官......"话未说完,人已经被怡和拽出了花厅。 沈知楠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二人当真是般配呢。"她转头看向丈夫,眉眼弯弯,"琰之的眼光很不错啊。" 萧珩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置可否。只是当沈知楠转头吩咐侍女收拾时,他望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怡和拉着褚直闫刚出摄政王府大门,就直奔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褚直闫有些疑惑:"翎儿不回宫吗?" 少女脚步轻快,回头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回什么宫?当然是先去八弟那,告诉他明日二哥要找他的''好消息''啊!" 看着她小狐狸般得意的表情,褚直闫忍俊不禁。他没再多说什么,任由她拽着自己往闲王府方向走去,眼底满是纵容。 闲王府门口,怡和抬手"砰砰"拍着朱漆大门:"萧勉!开门!!" 管家匆匆赶来,见是她,连忙行礼:"公主殿下。" 怡和随意点了下头,提着裙摆就径直往府里冲。管家愣在原地,半晌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褚直闫,赶紧又行礼:"褚大人,里面请。" 褚直闫颔首,快步跟上。 大厅里,萧勉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见怡和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他"噌"地跳起来,书本"啪"地掉在地上,有些警惕:"不就看了你们一下吗?七皇姐你至于吗?还找上门了!" 怡和冷哼一声,下巴微扬:"哼,你以为我是你?我大度着呢,不和你计较。" 萧勉狐疑地看着她:"你大度?" ——也不知道小时候吃她一块糖就告状的人是谁。 怡和显然从他表情中读懂了腹诽,气得咬了咬唇,忽然眼珠一转,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过来呢,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在萧勉不屑的眼神中,她慢悠悠道:"二哥让你明天过去一趟。" 萧勉刚才还正常的表情忽然僵在脸上。 "二、二皇......皇兄找我做什么?"少年声音都变了调,手指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角。 怡和坏心眼地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明天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完,她不等萧勉反应,一把拉过刚走进来的褚直闫转身就走。 褚直闫:"......" ——他才刚到,连气都还没喘一口。 萧勉追出两步:"七皇姐!七皇姐你等等!二皇兄到底为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怡和银铃般的笑声,和随风飘来的一句:"记得穿厚点,二哥书房冷得很!" 少年呆立原地,仿佛已经预见明日被冻成冰雕的悲惨命运。 第二日巳时,清晖园内梅香浮动。 萧珩立于梅树下,修长的手指拂过枝头红梅,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 "王爷,闲王殿下过来了。"管家在院外恭敬通报。 "进来吧。"萧珩淡淡道,拿着那枝红梅走向凉亭。沈知楠正坐在亭中煮茶,见他走来,眉眼弯了弯。 "这枝开得好。"他将红梅递给她。 沈知楠刚要接过,就见萧勉磨磨蹭蹭地走进园子。少年一身蓝色锦袍,腰间玉带束得一丝不苟,显然精心打扮过。可那小心翼翼的步伐,像只误入狼窝的兔子。 "见过二皇兄,二皇嫂。"萧勉规规矩矩行礼,嘴角扯出个讨好的笑。 萧珩微微颔首,指了指一旁的木凳,示意他坐。 萧勉稍稍松了口气,却又不敢真放松,只挨着半边凳子坐下,背挺得笔直。 沈知楠打量着这位小叔子。萧珩的兄弟姐妹众多,之前年初她基本都见过,却少有深交。此刻见这少年在自家夫君面前如此拘谨,不由觉得有趣——萧珩这些弟妹,似乎没一个不怕他的,就连最亲近的怡和也不例外。 "出来开府有一年了吧?"萧珩在沈知楠身旁坐下,语气平淡。 萧勉紧张地搓了搓手:"嗯,过了年关刚满一年。" "府中事务可还应付得来?" "还、还行......"萧勉干巴巴应着,内心早已哀嚎不止——如果他有罪,请直接惩罚他吧!二皇兄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比冷着脸还可怕啊! 亭中一时静默,只有煮茶的咕嘟声。萧勉盯着桌上的木纹,纹路数到第五遍时,终于听见自家皇兄再度开口—— "既然府中事务处理尚可,"萧珩突然开口,声音如碎玉落冰,"那就去户部学管账。" "啊?"萧勉猛地抬头,一时忘了畏惧。 萧珩端起茶盏,雾气袅袅:"明日去报到,给沈侍郎打下手。" 沈知楠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给她兄长打下手?虽说沈知宴如今是户部侍郎,但让一位亲王当副手......她悄悄抬眼看向少年,只见萧勉瞪圆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萧勉张了张嘴,在"拒绝"和"领命"之间挣扎半晌,最终在自家皇兄平静的注视下,蔫头耷脑地应了声:"......是。" 沈知楠看着少年瞬间垮下的肩膀,心下微软,将一碟梅花酥推过去:"八弟尝尝,新做的。" 萧勉感激地接过:"谢谢二皇嫂。" 萧珩瞥了眼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头微蹙:"这副模样做什么?"他声音冷冽,"你已经十六了,还想整日无所事事?" 萧勉咬着梅花酥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偷瞄了眼面色不虞的二皇兄,立刻挺直腰板,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是!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望!" "啪"的一声,萧珩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户部钱粮要略》五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萧勉眼睛发疼。 "今晚看完。"萧珩站起身,衣袂扫过青石凳面,"明日答不出沈侍郎提问——" 余音未尽,萧勉已经"腾"地站起身,一把捞过册子抱在怀里:"臣弟这就回去用功!" 少年告退时慌不择路,差点被亭前石阶绊个趔趄。他踉跄着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背影仓皇却透着股莫名的雀跃,像只逃出狼窝的兔子。 沈知楠望着那差点跑起来的身影,无奈摇头:"吓他做什么......" 萧珩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凳上:"他自己害怕,可不关我的事。" 沈知楠执壶为他添茶,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瓷盏中漾开一圈涟漪:"你之前不都不管不问的吗?这会怎么上心起来了。" 萧珩拿过一块梅花酥递到她唇边,看她小口咬了一下,才慢条斯理道:"是父皇的意思。"他指尖蹭去她唇角的碎屑,"本想过了年关再安排,昨晚翎儿提出来,刚好顺手给他安排了。" "父皇的意思?"沈知楠有些惊讶,"父皇这是......" "左右不过是贵妃见父皇不管事了,怕我执政打压老八,求到父皇那的。"萧珩语气淡淡,不以为意。 园中梅枝被风吹得轻晃,几片花瓣飘进亭中。沈知楠看着自家夫君冷峻的侧脸,轻声道:"琰之看着也不像会打压手足的人啊。" 萧珩闻言,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小妻子柔软的脸颊:"安安这都能看出来?" "别闹。"沈知楠拍开他的手,却还是认真道,"你虽然平时冷厉,但做事磊落,不屑于做那些事的。" 萧珩眼底的笑意更深,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坐着。沈知楠轻呼一声,慌忙按住被风吹起的裙角,却被他牢牢圈在臂弯里。 "他们想要权势,就自己光明正大去挣。"萧珩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慵懒,"机会我给,能走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的本事。" 沈知楠靠在他胸前,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忽然想起什么:"那八弟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吗?" "重要吗?"萧珩把玩着她的发丝,"明日你大哥自会教他,户部的账本比什么书籍都管用。" 沈知楠抬眸望着他,明白丈夫的用意—— 他给的不是枷锁,而是天空。能飞多远,各凭本事。 是夜,贵妃宫中只余几盏宫灯摇曳。 贵妃斜倚在软榻上,云鬓微散,看着窗外,重重叹了口气。 贴身嬷嬷端着鎏金燕窝盏轻步走近:"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还不是为了勉儿......"贵妃撑着身子坐起些,锦被滑落腰间,露出绣着缠枝牡丹的寝衣,"前些日子本宫去求陛下,想让陛下给勉儿安排个差事。" 嬷嬷将燕窝递到她手中,宽慰道:"娘娘既求了陛下,想来陛下会安排的。" "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贵妃搅动着盏中燕窝,却无心食用,"勉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望着窗外那轮孤月,忽然苦笑,"陛下一直看重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 话到此处,她指尖一颤,玉勺碰在盏沿,发出清脆的"叮"声。 嬷嬷连忙接过燕窝盏,听见自家主子轻声道:"年轻时我还想着争一争,可如今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陛下的心,始终偏向皇后。" 嬷嬷闻言有些紧张:“娘娘慎言.......” 贵妃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如今晋王摄政,大权在握,他儿子又是太子......"贵妃突然攥紧锦被,"我再不为勉儿求个前程,以后他要如何自处?" 第268章 假山·事故频发 沈知楠站在窗边,指尖轻触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凉意从指腹传来,她望着院中那株覆雪的红梅,不由恍惚——这已是她在王府过的第三个年关了。 第一年时,他们尚未互通心意。但却过得甜蜜,他为她准备了他能给的一切,连给她压岁的物件都提前准备好。她至今记得,守岁时他递过来的小金老虎,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第二年,团宝刚出生不久。小家伙裹在红锦襁褓里,咿咿呀呀地抓着她一缕发丝,可爱的小模样,让两人忘了还有年关这回事。 "笑什么?"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知楠回眸,见萧珩正立在铜镜前系腰带。玄色衣袍衬得他肩宽腰窄,玉带扣上的螭纹在晨光中流转。他侧头看她,眉宇间褪去了昔日的冷厉,唯余一片温柔。 "想起刚成婚时的情形。"她走过去,替他整了整衣领,"那会儿你凶得很,动不动就发脾气。" 萧珩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现在不凶了。" "凶!"沈知楠戳了戳他胸口,"前些日子不是还把八弟吓跑了吗?。" 低笑在胸腔震荡,萧珩低头蹭了蹭她鼻尖:"那是他胆小。"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团宝穿着大红袄子,像只小粽子似的被嬷嬷抱在廊下。小家伙看见父母,立刻伸出小短手要抱,嘴里含糊地喊着:"父王!娘亲!" 萧珩走过去把团宝抱了过来,看着妻子温柔的眉眼:“第三年了。” 是啊,第三年了。 从相对无言到心意相通,从孤身一人到三口之家。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沟壑,如今回首,竟已恍如隔世。 两人收拾妥当,就带着团宝往皇宫而去。 前朝大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寒意。 萧珩与沈知楠刚带着团宝踏入殿门,一道明黄身影便风风火火地窜了过来——皇帝陛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团宝从萧珩怀里"抢"了过去。 "小宝,有没有想皇爷爷啊?"皇帝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故意用胡子去扎团宝的小脸。 团宝皱着小眉头,小手抵在皇帝下巴上,使劲往外推,嘴里还含糊地抗议:"不......扎......" 这模样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抱着小孙儿转了个圈,活像个老顽童。 萧珩与沈知楠早已习惯这扬面,淡定地走到一旁坐下。沈知楠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怡和身上——少女托着腮坐在桌案旁,眼神飘忽,连他们进来都未曾察觉。 "怡和怎么有些不开心?"沈知楠轻声问道。 怡和猛地回神,慌忙坐直身子:"啊?没......没什么。"她强扯出一抹笑,可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仿佛透过重重宫墙,看到了某处。 ——今日年关,他岂不是要一个人? 想到这,怡和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知楠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转头与萧珩对视一眼。萧珩挑了挑眉,沈知楠则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促狭——小姑娘这是在想心上人呢。 恰在此时,宫殿门口,褚直闫一身官袍走了进来,正恭敬地向帝后行礼。当他抬眸时,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怡和身上。 怡和"腾"地站起身,意识到失态后,她红着脸坐回去,可眼睛却亮了起来,不自觉地整理着裙摆。 萧珩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妻子低声道:"来的倒是早,百官中第一个到的。" 少女悄悄冲褚直闫眨了眨眼,对方却碍于扬合,只微微颔首便转身去了臣子席位。怡和顿时不满地撅起小嘴,珍珠步摇随着她生闷气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殿中烛光下划出细碎的光芒。 沈知楠在一旁看得暗笑不已——这小姑娘的心思,当真是半点都藏不住,全写在脸上了。 萧珩的目光从帝后身上掠过。皇帝正抱着团宝玩投壶,小崽子抓着箭矢乱挥,逗得皇帝哈哈大笑;皇后则含笑望着他们,时不时递块帕子给皇帝擦汗。殿中宾客稀稀拉拉,宫宴还未正式开始。 "时间还早,"萧珩低头凑近妻子耳畔,"要不先出去逛逛?" 沈知楠闻言,倏地想起第一年宫宴时的情形——他也是这般喊她出去"透气",结果却将她带进假山里荒唐了一回。而当时假山外不远处的凉亭里,皇后和她母亲正在品茶闲谈,惊得她全程咬着唇不敢出声。 思及此,她耳尖发烫,把脸别到一边:"不去。" 萧珩挑眉,待瞧见她泛红的耳垂时,顿时明白过来。他低笑一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勾:"这次为夫保证不胡来,好不好?" "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沈知楠狐疑地瞥他,眸中水光潋滟,"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红了脸。 萧珩被噎得哑然——他在小妻子心里,信誉竟这般低了? 殿中熏香袅袅,觥筹交错间,沈知楠已经无聊到开始数着玉佩上有几道纹路了。萧珩见她垂眸掩唇打了个小哈欠,立刻逮住机会凑近:"出去透透气?" "不去。"沈知楠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 "御花园新移栽了绿萼梅。" "......" "听说今冬第一茬花苞今晨刚开。" 沈知楠睫毛颤了颤,终究没抵住诱惑,小声道:"就看看花。" 萧珩眼底闪过笑意,起身时广袖一展,恰到好处地挡住帝后视线。沈知楠趁机从侧门溜了出去,刚转过回廊,就被等在暗处的萧珩一把扣住手腕。 "你!" "嘘——"萧珩指尖抵在她唇上,眸中映着廊下宫灯,"有人跟着。" 果然,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怡和拉着褚直闫的衣袖,做贼似的从柱子后探出头:"二、二哥......" 萧珩眯起眼,小姑娘立刻举起双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说着拽起一脸尴尬的褚直闫就往反方向跑,绯色裙摆扫过积雪,像只受惊的兔子。 凤仪宫内,皇后望着相继消失的四人,无奈摇头:"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她顺手接过皇帝怀中被逗得直打哈欠的团宝,"你呀,就别折腾小宝了。" 宫道上,沈知楠如临大敌。 路过假山时,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站到三丈开外才冲萧珩招手:"你、你从那边绕过来!" 经过梅林小径,她非要萧珩走前面,自己揪着他腰带跟在后面,防狼似的防着他。 "安安。"萧珩终于忍不住转身,正好接住撞进怀里的小妻子,"至于这么防着我?" 沈知楠从他怀里抬头,杏眸满是不信任:"前几日在书房,你说''就抱一会儿'',结果呢?" 萧珩难得语塞——那日确实哄着她试了张新到的紫檀案几。 "这次真没坏心思。"他无奈举手作投降状,"就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沈知楠却不跟他多说,警惕地瞪着他:"少废话,快点走。" 萧珩只得继续沿着宫道往前走。当再一次经过一处嶙峋假山时,沈知楠猛地停住脚步,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戒备地盯着他:"你站那儿别动!等我过去了,你再过来。" 萧珩哭笑不得,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小妻子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他抬手抚了抚额,突然有种自作自受的无奈感。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前方沈知楠突然整个人僵在了半途。她脚步顿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后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萧珩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缓缓转过头,一双杏眸水光潋滟,表情羞窘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颤抖地指了指假山的方向。 萧珩眸光一凝,立刻收敛气息,足尖轻点地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到她身侧,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刚一靠近,就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暧昧的动静。 男人压抑的喘息夹杂着女子恼怒的轻哼:"萧苍礼,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给我起开!"——是九皇婶尤鹤悠的声音,尾音还带着一丝不耐的颤意。 另一道低哑的男声随即响起,气息明显不稳:"你能不能小声点,这可是皇宫......"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伴随着愈发粗重的呼吸,"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这慵懒中透着危险的语调,正是九皇叔萧苍礼。 尤鹤悠似乎不满地推搡了一下:"你行你倒是用点力啊,整得跟没吃饭似的。" "嘶......"萧苍礼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现在是中期了好吧,又没影响。"尤鹤悠理直气壮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娇蛮,"再说了,还不是你刚才勾引我?我不管,你今天不让我舒服了,以后就别想碰我!" 萧珩:"......" 他额角青筋一跳,一把搂住怀里已经羞得快要冒烟的沈知楠,足尖轻点,直接运起轻功掠出数丈远。 身后女子愉悦的轻吟飘荡在御花园的寒风里。 直到落在僻静的梅林中,萧珩才松开手臂。沈知楠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耳尖红得能滴血:"他、他们......" 萧珩看着妻子的小模样,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安安害羞什么,我们之前不也....." "不许说!"沈知楠慌忙捂住他的嘴,指尖都在发烫。 梅香幽幽,假山那头的动静早已听不见,可那股燥热却仿佛透过寒风,灼红了她的耳根。 过了良久,沈知楠才从萧珩怀里抬起头,小声嗫嚅:"九皇婶还......他们这样......不会有事吗?" 萧珩低笑,指尖拢了拢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担心什么,皇叔有分寸的。" 沈知楠想起尤鹤悠的肚子,小脸还是红扑扑的:"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萧珩牵起她的手,带着人往梅林深处走,"宴会还早,再逛逛。"他忽然转身,在飘落的梅瓣中凝视妻子羞红的脸,"这次为夫保证,绝对不乱来。" 夜风拂过,几片红梅落在沈知楠肩头。萧珩伸手拂去,指尖在她颈侧流连:"安安,信我一次可好?" 沈知楠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映着雪光与梅影,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就信你最后一次。"她终于松口。 萧珩笑着将她的手包入掌心,十指相扣。两人沿着梅林小径慢慢走着,积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第269章 争 她倒退着走在铺满细雪的石径上,绯色斗篷在风中翻飞,像只欢快的蝴蝶。暖阳洒在她发间的珍珠步摇上,映得那双杏眸亮晶晶的:"宫宴结束后,阿闫有其他事吗?" 褚直闫摇头,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生怕她绊倒:"并无其他事。"——左右家中就他一人,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怡和闻言眉眼弯弯,忽然停下脚步:"那宫宴后,我们去公主府守岁吧!"她凑近一步,仰着小脸,"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我们两个?"褚直闫一怔,随即摇头,"这不合规矩。况且若被人发现,于你名声有碍。" "我们不都是要成亲了吗?"怡和撅着嘴小声嘟囔,指尖绕着他腰间的玉佩穗子。 褚直闫轻叹,抬手揉了揉她发顶:"那也不行。" 风拂过梅枝,抖落几片雪沫。怡和忽然踮起脚,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那你要一个人守岁吗?"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委屈,"我想陪着你。" 褚直闫呼吸一滞。 冬日下,少女眼中的炽热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他的小公主,在心疼他。 褚直闫忽然解下自己的墨狐大氅,仔细地裹在怡和肩上,修长的手指将系带打了个结,低声道:"乖乖的,再等上几月。" 怡和顿时有些恹恹的,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雀儿。 褚直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软,拉着她往偏僻处走去。怡和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仰着小脸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记,随即红着耳根道:"翎儿乖。" 怡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怔住,随即又被他哄小孩似的语气逗笑了,正要说什么—— "啧啧,这是公主与忠犬吗?让我磕到真人了。" 一道带着揶揄笑意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另一条小径处,萧苍礼正扶着挺着孕肚的尤鹤悠站在那里。允亲王依旧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尤鹤悠则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满脸都是"我嗑到了"的兴奋。 怡和眨了眨眼,目光在萧苍礼和尤鹤悠之间转了一圈,忽然小跑过去,好奇道:"九皇叔,这位就是九皇婶吗?"她看着尤鹤悠隆起的腹部,又甜甜地补了一句,"九皇婶好漂亮呀!" 褚直闫也快步走来,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允亲王,允王妃。" 尤鹤悠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眯眯地看向怡和:"小姑娘嘴巴真甜。"她说着,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递给怡和,"送你个小礼物。" 怡和接过荷包,只见上面绣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猫,一只正傲娇地昂着头,另一只则眼巴巴地望着它,活脱脱就是她与褚直闫的写照。 "这是......" "定情信物啊。"尤鹤悠眨了眨眼,"在我们那边,这叫''CP周边''。" 萧苍礼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都说了让你少说奇怪的话。" 怡和却爱不释手地捧着荷包,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尤鹤悠:"九皇婶,你们怎么在这里?" 尤鹤悠摸了摸肚子,一本正经道:"过来赏花的。"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褚直闫,"没想到还能看到比花更好看的。" 褚直闫耳根更红了,怡和则羞得躲到了他身后。 萧苍礼看着这对小鸳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行了,你们继续。" 尤鹤悠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对了,你们有看到女鹅吗?" 怡和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女鹅?那是什么鹅?母鹅吗?" "噗嗤——"尤鹤悠笑出声,扶着萧苍礼的手臂直摇头,"没见到就算了,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了。"她促狭地冲两人眨眨眼,拉着萧苍礼就往大殿方向走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哎呀,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我的乖女鹅了......" 怡和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地看向褚直闫:"九皇婶说话怎么怪怪的?" 褚直闫若有所思地看着尤鹤悠的背影——这位允王妃的言行举止,确实处处透着古怪。他低头对上怡和好奇的目光,轻声道:"或许是孕期所致。" 怡和:"......。"怀孕会让人变这样? 贵妃宫中。 萧勉正坐在紫檀木桌前,捧着碟玫瑰酥吃得津津有味。贵妃坐在一旁,眼中满是慈爱:"喜欢吃就多吃些,等宫宴结束,再带些回去。" "好。"少年含糊应着。 贵妃看着儿子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听说前段时间,你二皇兄把你派去了户部?" 萧勉点头,咽下嘴里的点心:"嗯,如今在沈大人手下做副手。" "做副手?!"贵妃倏地坐直身子,蔻丹指甲掐进掌心,"你一个亲王,怎能如此自降身份?"她越说越气,鬓边步摇剧烈晃动,"那个沈大人,母妃没记错的话,是你二皇兄的妻兄吧?" 萧勉继续点头,顺手又拿了块杏仁糕:"嗯,沈大人会很多东西,教了我不少。" "你呀!"贵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额头,"怎么一点心思都没有?"她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二皇兄这样安排,摆明了就是要打压你!让你一个亲王去当他妻兄的副手,他倒是干得出来!" 贵妃甩袖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得找你父皇——" "母妃!"萧勉一把拉住她衣袖,有些无奈母妃的听风就是雨,"您先冷静些。" "你让母妃怎么冷静?"贵妃眼圈发红,声音都带了颤,"他这才刚执政就如此对你,以后还得了?"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用帕子按着眼角,"我们也不争那个位子,只想过得舒心些也不行吗?" 萧勉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为母亲拭去眼角的泪痕:"母妃多虑了,二皇兄并未打压儿臣。" 贵妃抬起泪眼,怔怔地望着他。 萧勉轻声道:“沈大人如今虽是户部侍郎,可据儿臣观察,卢尚书已渐渐放权给他,户部上下,几乎唯他马首是瞻。” 他抬眼,直视母妃,“母妃细想,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无论是谁执政,这个位置,必然得是心腹之人。沈大人日后必是尚书,甚至更进一步——可二皇兄却让他亲自教导儿臣。” 贵妃神色微动,似在思索。 萧勉见状,语气更加沉稳:“若二皇兄真要打压儿臣,大可随便丢个闲职,何必让沈大人费心?儿臣在户部这些日子,沈大人教的不只是账目核算,还有漕运调度、税赋征收,甚至……” 他压低声音,“连军需调拨的暗账,他都让儿臣经手。” 贵妃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想到萧珩竟会让萧勉接触如此紧要的事务。 “所以,母妃,二皇兄若真想防着儿臣,何必如此?” 萧勉摇头,“儿臣倒觉得,二皇兄的性子,向来是‘想要什么,自己去挣’。他不会刻意打压谁,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扶持谁。” 贵妃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并非针对你,而是……对所有人都如此?” 萧勉颔首:“是。二皇兄眼里,能者上,庸者下。他不会因私情偏袒,但也不会因猜忌打压。只是——” 他眸色微深,“若要争,就得光明正大地争。” 窗外风声渐急,拍打着窗棂。贵妃忽然发现,儿子不知何时已挺直了脊背。 "勉儿......" "母妃放心,"萧勉将一块杏仁糕塞进她手里,"儿臣不要那个位置。"他眨眨眼,又变回那个贪吃的少年,"但总得挣个配得上亲王爵的实职,将来才好养您啊。" 贵妃破涕为笑,正要说话,忽听宫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随即是女官恭敬的禀报声—— "娘娘,到时辰去前殿了。" 贵妃起身理了理衣襟:"知道了。"说着看向萧勉:"走吧。" 萧勉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跟在贵妃身后往前殿而去。 萧珩携着沈知楠往前殿而去,行至一处偏僻小径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母妃整日就想着讨好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压根就不想搭理你们!” 一名华服少年冷笑,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尖锐。 “那又如何?总比你母妃整日就知道勾引父皇强!” 另一人反唇相讥。 “都闭嘴!” 一名少女气得跺脚,“若是让人听见,传到父皇耳中,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萧珩脚步一顿,眉头倏地皱起。沈知楠察觉到他的不悦,低声道:“是你的那些弟妹?” 萧珩未答,只是眸色更冷,径直朝声源处走去。 “都在做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如寒刃破空,瞬间划破了嘈杂。 几人骤然噤声,齐刷刷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是谁,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少女们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第270章 一起守岁 萧珩目光扫过他们,眼底寒意更甚:“不去前殿,在这争什么?” 众人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其中年纪最小的少年偷偷抬眼,正对上萧珩冷冽的视线,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又埋下头去。几人暗中交换眼神,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同样的绝望—— 今日怎的如此倒霉! 萧珩见他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模样,冷声道:“还站着做什么?” 众人浑身一僵。 “全部滚去前殿。” 话音未落,几人如蒙大赦,连礼都顾不上行全,逃也似地窜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宫道尽头。 沈知楠望着那群少年少女仓皇逃窜的背影,忍不住以袖掩唇轻笑出声:"你小时候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让他们怕成这样?" 萧珩神色稍霁,转头看向小妻子揶揄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他摇摇头,执起她微凉的柔荑:"什么也没做。" 沈知楠任由他牵着手向前走去,目光流连在自家夫君冷峻的侧颜上。不由莞尔,就这气势,怕是什么也不做,就能吓退不少人。 两人回到前殿时,大殿内已是觥筹交错。乐师奏着曲,舞姬们水袖翻飞,在铺着波斯地毯的殿中央旋出朵朵莲华。他们借着人群的遮掩悄悄回到席位,倒未引起多少注意。 沈知楠环顾四周,见怡和与褚直闫已经各自回了自己的席位。那位素来稳重的大理寺卿此刻正偷瞄着远处的少女,看的她暗笑不已。她刚要收回视线,忽见萧苍礼携着尤鹤悠款款而来。 这一看不要紧,沈知楠顿时想起方才在假山后听到的动静。她的小脸霎时飞上红霞,目光不自觉地往尤鹤悠隆起的腹部瞟去。 "女鹅!"尤鹤悠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肩膀,"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她今日穿着件茜色齐胸襦裙,发间只簪了支金累丝步摇,活脱脱就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哪像已近三十的模样。 沈知楠慌忙起身行礼,声音细若蚊呐:"九皇婶..."脸颊上的红晕愈发鲜艳,连耳垂都染上了珊瑚色。 尤鹤悠歪着头打量她,突然凑近她耳边:"脸这么红...莫不是大侄子又不老实了?"见小姑娘瞬间僵住的模样,她促狭地眨眨眼,"这么害羞可怎么行,你得翻身压制他啊。" 萧苍礼摇着象牙骨扇踱步而来,狐狸眼里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侄媳妇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殿内地龙烧得太旺?"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广袖长袍,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端的是清俊儒雅。 沈知楠此刻见着这位九皇叔,只觉得脸颊发烫,目光飘忽着不敢直视。 她指尖揪着袖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恰在此时,萧珩与其他官员谈罢,转身便瞧见自家小妻子被二人围着打趣的模样。她低着头,从耳根到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绯色,看着她这般模样,萧珩就知道小妻子脑中在想什么。而对面那对夫妻却浑然不觉,尤鹤悠甚至伸手捏了捏沈知楠的脸颊,笑嘻嘻道:"哎呀,怎么越来越红了?" 萧珩唇角微勾,大步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沈知楠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挡在她与那对夫妻之间,淡淡道:"九皇叔,九皇婶。" 尤鹤悠不满地瞪他:"你干嘛?我还没和女鹅说几句话呢!" 萧珩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萧苍礼身上,语气平静:"九皇叔有空还是带着皇婶去歇会儿比较好。"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毕竟……有着孩子呢。" 尤鹤悠浑然不觉他话中深意,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他好着呢!"说着还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的轻松。 而一旁的萧苍礼却在萧珩意味深长的眼神中骤然僵住,狐狸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狐疑地打量着他。 萧珩不疾不徐,又补了一句:"九皇叔,吃饭了吗?" 萧苍礼:"……" 只这一句,萧苍礼便彻底确认——萧珩听到了。 他手中的扇子"啪"地一收,一把揽过尤鹤悠的肩,语气难得有些急促:"走了。" 尤鹤悠被他揽着,不满地嚷嚷:"哎哎哎,你干嘛?我还没——" "闭嘴。"萧苍礼压低声音,头也不回地拖着她快步离开,只是转身时,那白玉般的耳廓红得几乎滴血。 沈知楠从萧珩身后探出脑袋,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小声问道:"你就这么说破了?九皇婶知道多难为情啊!" 萧珩垂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仍泛着红晕的脸颊,低声道:"没事,九皇叔不会告诉她的。" 金乌西坠时,鎏金宫灯已次第点亮。沈知楠端坐在席间,指尖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太阳穴。从上午一直到现在华灯初上,这扬宫宴持续了整整一日。 因过了年关皇帝陛下要退位的缘故,朝中各部官员的家眷纷纷找上沈知楠,以求和她打好关系,为自家夫君搭上人脉。 沈知楠唇角含着得体的浅笑,一一应对。她今日穿着紫色绣银线的王妃礼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钗,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摄政王妃的威仪。只是那笑意始终未达眼底——整整一日,她连与自家人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王妃..." 又一位命妇上前,沈知楠指尖微紧,不由的暗自叹了一口气。 最后萧珩看着小妻子眉宇间的疲惫神色,喊来内侍把团宝抱了过来。 "王妃,小太子困了。"内侍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命妇们听得清楚。 众人见状,只得悻悻退开。 沈知楠接过沉甸甸的团宝,小东西立刻揪住她衣襟上的珍珠扣。她借着低头哄孩子的动作,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人未免太心急了些。" 萧珩垂眸,看着妻子有些倦意的眉眼。他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回府。" "现在走?"沈知楠瞥向殿外暗下的天色,"不太好吧..." 话未说完,萧珩已单手抱起团宝,另一只手直接牵起她:"无妨。"他扫了眼空置的龙椅,"左右父皇母后已经走了。" 满殿朱紫公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摄政王一家离去。 "王爷还是这般不喜应酬啊..."老太傅摇头失笑。 宫道上积雪未消,萧珩却走得很稳。团宝被裹在狐裘里,只露出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沈知楠忽然轻笑:"我们这么早回去......" 话音未落,忽然瞥见前方宫墙转角处,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猫在墙角。 那人影踮着脚尖,时不时探头往外张望,发间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沈知楠与萧珩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脚步。 走近了才看清,竟是怡和。她今日穿着鹅黄绣迎春花的袄裙,整个人像朵明媚的小黄花,此刻却做贼似的贴在墙边,完全没注意到兄嫂的靠近。 萧珩挑了挑眉,顺着妹妹的视线望去——只见褚直闫正独自一人缓步走向宫门。 "翎儿在这作甚?"萧珩突然开口。 "啊!"怡和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转身见是兄嫂,顿时涨红了脸:"二、二哥...二嫂嫂..." 沈知楠忍俊不禁,看着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模样,柔声道:"天这么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怡和绞着手中的帕子,眼神飘忽:"我...我在..." 褚直闫独自走在出宫的甬道上,雪后的宫道泛着冷光,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低着头,眉头微蹙,小声嘀咕:"提前走了,也不知一会儿翎儿发现了会不会生气……" 他本不想提前离席,可白日里怡和拉着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说要和他一起守岁时,那副期待的模样,看着不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提前离席——若是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一时心软,真的答应了她。可若真让她夜半出宫去府里找他,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正思索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褚直闫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转身,只见转角处一抹鹅黄色的裙角一闪而逝。 "翎儿?" 他快步跑了过去,刚转过墙角,就见怡和耷拉着脑袋站在萧珩和沈知楠面前,一副被抓包的委屈模样。 褚直闫一怔,连忙上前就要见礼。 萧珩抬手打断了他的礼数,目光沉沉地看向怡和,语气淡淡:"还不说?这么晚,到这边做什么?" 怡和偷偷瞥了眼褚直闫,又瞄了瞄自家二哥冷峻的脸色,最后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我……我想出宫找阿闫去公主府守岁。" 话音刚落,萧珩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胡闹!" 怡和吓得一缩脖子,立刻躲到沈知楠身后,拽着她的袖子求救:"二嫂嫂救我!" 沈知楠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翎儿,不可任性。你还未出阁,若是让人知道你深夜出宫去寻褚大人,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怡和见一向温柔的二嫂也不帮自己,顿时蔫了,小脸垮了下来,闷闷道:"可……可我就是想和他一起守岁嘛……" 褚直闫站在一旁,耳根发烫,既心疼又无奈。他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臣……" 萧珩冷冷扫了他一眼,褚直闫立刻噤声。 沈知楠看着怡和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中微软,轻声道:"要不这样,翎儿去我们府上守岁吧。"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褚直闫,温婉一笑,"褚大人也一起过来。" 怡和闻言猛地抬头,杏眸一亮,刚要欢呼,却瞥见自家二哥黑沉的脸色,顿时又蔫蔫地低下头,只敢用眼角偷瞄萧珩的反应。 沈知楠见状莞尔,伸手轻轻扯了扯萧珩的衣袖,软声唤道:"琰之。" 萧珩垂眸看向小妻子,又瞥了眼低着头装乖的小姑娘,终是松了口:"让人去和母后说一声。" "好勒!"怡和瞬间喜笑颜开,转身就招来个宫女,脆生生地交代了几句,随即亲昵地搂住沈知楠的胳膊,欢快道:"二嫂嫂,我们走吧!" 沈知楠被她这变脸的速度逗笑,无奈地点点头。身后,萧珩抱着熟睡的团宝,淡淡扫了眼仍站在原地不敢妄动的褚直闫:"跟上。" 褚直闫一怔,立刻拱手:"是!" 雪地里,几人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延伸向宫门。怡和挽着沈知楠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偷看跟在后面的褚直闫,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萧珩抱着团宝走在最后,看着妹妹雀跃的背影,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 第271章 压岁礼 团宝刚被说话声吵醒,小脸还带着惺忪睡意,软软地趴在父王怀里。听到呼唤,他慢吞吞转过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看了怡和一眼,又默默把脸埋回萧珩胸前,小手紧紧攥着父王的衣襟,摆明了不愿动弹。 怡和失望地撅起嘴:"小没良心的,上次我还给你好吃的呢。" 沈知楠看着儿子蔫蔫的模样,轻声解释:"方才说话声把他惊醒了,这会儿正闹脾气呢。"话音未落,团宝像是听懂了一般,把小脸埋得更深了,只露出个圆润的后脑勺,发间那撮总是翘起的呆毛随着马车轻晃。 萧珩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团子,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又用掌心缓缓拍抚那小小的背脊。这般娴熟的动作,显然早已做过千百次。 褚直闫坐在一侧。他每次见到这位摄政王,只要孩子在身边,必定是他亲自照料——喂食、哄睡、更衣,事事亲力亲为。走到哪也是他抱着,王妃几乎不用操心,此刻看着那双执笔批阅奏折的手正温柔地拍抚孩童,他不由悄悄望向对面的怡和。 少女正托腮看着闹别扭的团宝,烛光在她杏眸里跃动,唇角还挂着未褪的笑意。褚直闫心头微动,再看向萧珩的目光里便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看什么?"萧珩突然抬眼。 褚直闫慌忙垂首:"臣......" 怡和"噗嗤"一声笑出来,杏眸弯成了月牙:"阿闫是不是觉得二哥带孩子很是熟练?" 褚直闫耳尖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向来沉稳的面容此刻难得显出几分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衣料。 怡和见状更是笑得开怀,捂着嘴道:"二哥呀,只要是关于二嫂嫂的,那必定亲力亲为。"她促狭地眨眨眼,"连团宝小时候的尿布都是他亲自换的,舍不得二嫂嫂累一点点呢。" "翎儿!"沈知楠顿时羞红了脸,伸手轻轻拍了怡和一下。 萧珩看着小妻子泛红的耳尖,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他抬眸瞥向怡和,语气淡淡:"多嘴。" 怡和狡黠地眨眨眼,故意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沈知楠:"是是是,我不说了。看把二嫂嫂羞的,二哥这就护上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惹得沈知楠更加羞赧。 "你!"沈知楠羞恼地去捂她的嘴。怡和笑嘻嘻地往后躲,发间的金丝蝴蝶簪随着动作振翅欲飞。 "哎呀,二嫂嫂饶命!"怡和假意求饶,却趁沈知楠不备,反手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翎儿!别闹......"沈知楠猝不及防,笑得眼角沁出泪花,身子一歪险些栽倒。萧珩眼疾手快,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揽住妻子的腰肢,将人稳稳扶住。 褚直闫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一手抱着稚子,一手护着爱妻,冷峻的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对面的少女身上,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光彩。 ——他也可以的 "好了。"萧珩将团宝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却仍稳稳扶着沈知楠,"想一起守岁就老实点。"说着意有所指的朝着褚直闫扫了一眼。 怡和吐了吐舌头,趁机做到褚直闫身旁,对着他眨眨眼,转头就看到对面萧珩正在给沈知楠整理发髻,她忍不住凑到褚直闫耳边小声道:"你看,我就说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褚直闫浑身一僵,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攥紧。他慌忙低头掩饰通红的面容,却听见对面传来萧珩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咳。 两人顿时一僵,慌忙坐好,不再言语。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雕花铜炉上煨着的桂花酿飘出甜香。怡和拿着铁钳,正兴致勃勃地翻烤着栗子,栗壳爆开的"噼啪"声混着她轻快的哼唱。沈知楠坐在锦垫上,手里拿着银匙,一点点给团宝喂雪梨羹。小团子裹着红底金线的袄子,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乖乖张嘴等着娘亲的下一勺。 帘子忽然被掀起,带进一缕寒气。萧珩披着玄色大氅进来,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都年关了,二哥还管什么公务。"怡和嘟着嘴用铁钳戳了戳炭火,"一回来就去书房。" 萧珩没理会妹妹的抱怨,脱下大氅径自走到沈知楠身边坐下。团宝看见父王,立刻伸出小短手要抱,沈知楠笑着掏帕子给儿子擦擦嘴,却见萧珩从袖中取出两个锦囊,分别推给褚直闫和怡和。 怡和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解开锦囊——竟是只憨态可掬的小金鼠,鼠眼嵌着两粒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惊喜地转头,看见褚直闫面前的锦囊里滚出只金灿灿的小狗,狗脖子上还精巧地雕着项圈。 "这是?"褚直闫怔怔望着掌心的小狗,喉结动了动。 "压岁的。"萧珩头也不抬,接过沈知楠手中的银匙继续喂团宝。小团子满足地窝在父王怀里,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怡和已经欢天喜地地道谢,转头见褚直闫仍盯着小金狗发愣。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压岁礼了,父母去世后邻里虽然接济他,但他们也都是穷苦出身,哪有还有多余的来给他,他握了握手中的物件,声音有些涩然:“多谢王爷。” 怡和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转头见他落寞的模样,蹙了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老鼠,忽然一把拿走褚直闫手中的金色小狗,把自己的金鼠塞进他手里:"我们换!这个归我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金狗,又指指他掌心的老鼠:"你可要保管好,听到没?" 褚直闫掌心的小金鼠还带着少女的体温。他想起最后一次收到压岁钱,是八岁那年。母亲将三枚铜钱用红绳串好塞进他枕头下,第二天那铜钱就变成了治病的药渣。指尖摩挲过老鼠圆润的尾巴,他声音有些哑:"......好。" 暖阁外风雪渐急,窗棂被吹得轻响。沈知楠悄悄碰了碰萧珩的手背,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萧珩面不改色地继续喂儿子,却在案几下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指尖。 "砰——"怡和烤的栗子突然炸开,吓得团宝一哆嗦。小姑娘手忙脚乱去抢救栗子,火星溅到褚直闫衣摆上,又惹得她大呼小叫地去扑打。闹腾间,谁也没看见褚直闫将那只小金鼠贴胸收进了内袋,恰好在心口的位置。 子时的钟声在雪夜中悠悠荡开,余音袅袅。褚直闫又坐了片刻,终是在怡和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起身告辞。沈知楠将怡和安置去了南苑歇息,团宝也早已被嬷嬷抱下去睡了。暖阁里炭火依旧,只余下萧珩与沈知楠二人。 萧珩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衣襟微敞,烛火映得他眉目如画。沈知楠轻步走近,柔声问:"不回清晖园吗?" 他伸手一揽,将她带进怀里,嗓音低沉:"不回了,今夜就宿这儿。" 沈知楠乖顺地趴在他胸口,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指尖轻轻绕着他的一缕墨发。 忽然,萧珩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给安安压岁的。" 沈知楠一怔,随即失笑:"又送我小老虎?"。 萧珩唇角微扬,却不言语,只示意她打开。 沈知楠坐起身,轻轻解开锦囊。里面是一只白玉雕成的小老虎,通体莹润,可细看之下,老虎的脑袋上竟盘着一条碧绿的小蛇。那小蛇圆滚滚的,尾巴还俏皮地卷着老虎的耳朵,憨态可掬。 她将玉雕托在掌心,借着烛光细细端详。老虎须发根根分明,小蛇鳞片栩栩如生,玉质温润,雕工精细。 "为夫亲手雕的,"萧珩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抵在她肩头,"喜欢吗?" 沈知楠指尖轻抚过小蛇圆溜溜的脑袋,笑眯了眼:"是你和团宝?"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沈知楠心头一软,转身在他颊边落下一吻:"很喜欢。"她望着他,这人平日政务繁忙,竟还抽空亲手为她雕这个。 萧珩眸色渐深,忽然将她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沈知楠轻呼一声,连忙攥紧手中的玉雕:"当心摔了!" "摔不了。"萧珩从她掌心取过那枚玉雕,轻轻搁在案几上,这才开口道:"过几日我们带着团宝出去一趟。" 沈知楠正抚平被他弄皱的衣襟,闻言抬眸:"出去?去哪?"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流连,声音低沉:"十日后束风大婚。" "他和棠棠要大婚了?"沈知楠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他们动作倒是快,这才回京多久。"忽然想起什么,她蹙眉道:"你走得开吗?朝中事务......" 萧珩俯身在她唇上轻啄,打断她的忧虑:"无妨,让父皇等我们回来再退位。" 沈知楠哭笑不得:"这样能行?" 他的手指已经摸上她腰间的衣带,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放心,父皇会同意的。" 见他如此笃定,沈知楠便不再多问,转而兴奋地撑起身子:"那我们何时出发?" 萧珩手下动作不停,衣带悄然滑落,他继续道:"三日后启程,我把事务安排妥当。" "三日后?"沈知楠惊喜地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察觉胸前微凉,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衣衫已散。她红着脸去拢衣襟,却被他握住手腕。 "琰之......"她轻嗔,却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说完了正事,"他声音微哑,"安安该给为夫压岁礼了。" 暖阁内最后一丝寒意也被驱散,春意融融。 第272章 千仞相聚 官道之上,一辆宽敞的马车正徐徐前行。冬日的暖阳透过纱帘洒落车厢,沈知楠望着仍熟睡在萧珩怀里的团宝,轻声问道:"出来不带嬷嬷,真的没问题吗?" 萧珩唇角微扬,手指轻轻抚过儿子细软的发丝:"无妨,不是有影一在么?" 暗处跟随的影一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树梢跌落。身旁几个同伴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更有甚者还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影一嘴角抽搐,内心哀嚎:主子您是不是忘了,属下是影卫,不是奶妈子啊! 正当他暗自腹诽之际,马车里传来王妃温软的嗓音:"影一好歹是暗卫统领,带孩子这种事你也好意思交给他。" 影一听得热泪盈眶,疯狂点头:还是王妃明事理! 然而还未等他感慨完毕,就听自家主子理直气壮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他们出来不就是带孩子的吗?" 此言一出,暗处潜伏的众影卫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间尽是无奈:好嘛,原来主子带我们出来的原因就只是带孩子! 沈知楠忍俊不禁,轻轻戳了戳萧珩的手臂:"你呀..." 团宝似是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小眉头皱了皱,在父王怀里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萧珩的衣襟。萧珩立即收声,手掌轻拍儿子的背脊,直到小家伙又沉沉睡去。 影一认命地叹了口气,其他影卫纷纷扶额:看来这趟差事,是逃不过当奶爹的命运了...... 五日的行程,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抵达了千仞城。 束风收到消息,早早便带着左棠棠在城门口等候。远远见着萧珩的马车缓缓驶来,左棠棠兴奋地踮起脚尖,拽了拽束风的袖子:“来了来了!” 马车停稳,萧珩先一步踏出,怀里稳稳抱着团宝。小家伙刚睡醒,小脸绷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神情与萧珩如出一辙的冷淡。 束风眉头一挑,走近几步,待看清团宝的模样,嘴角抽搐了几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愧是你的种。” 萧珩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左棠棠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沈知楠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团宝:“楠姐姐!团宝长得真好看!” 沈知楠抿唇浅笑,伸手替团宝理了理衣襟,温声道:“斩云姐让我告诉你,她有些事耽搁了,可能要迟些到,不过一定会在你大婚前赶来的。” 左棠棠不在意地挥挥手:“哎呀,没事,我懂的!她在忙和沈大公子的事嘛!” 沈知楠笑着点头。 左棠棠狡黠一笑:“等他们成婚,我定是要去的!” 束风看着左棠棠高兴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转头对萧珩道:“走吧,我在城中购了一处宅子,过去看看?” 萧珩颔首,刚要去牵沈知楠,左棠棠已经一把拉住沈知楠的手,兴冲冲道:“楠姐姐,走!我先带你过去看看,有好多布置都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呢!” 沈知楠也来了兴趣,眉眼弯弯:“棠棠自己做的?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说罢,左棠棠便拉着沈知楠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城中的变化。萧珩看着妻子笑语嫣然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抱着团宝不紧不慢的跟上。 束风与他并肩而行,瞥了眼他怀里的团宝:“怎么长的和你一个样,我记得他小时候看着不是像你媳妇多一些吗?怎么变了。” 萧珩神色淡淡:“像我,你有意见?” 束风耸肩:“不敢。”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不过,像你的话,这娃在你岳父和大舅哥那怕是没什么地位吧。” 萧珩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咬牙道:"不是说了,让你少说话多做事?" 提起这事,束风看着他一本正经道:"婚事能成,还是多亏你,少说话果然有用,这次婚宴,首位给你留着。" 萧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如此不着调的话,顿觉有些无语:"我坐主桌就行,首位留给你师父。"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师父应该会来吧?" 束风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来了,就在府邸里。" 萧珩看着他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什么,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忽的,他猛地转头:"你说什么?他在你府邸里了?" 束风点头:"嗯,今早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 左棠棠刚刚拉着沈知楠先一步去了府邸! "……" "……" 下一瞬,两人二话不说,同时运起轻功,身形如电,朝着束风府邸疾掠而去! 束风府邸门前,左棠棠拉着沈知楠站定,仰头指着高悬的匾额,眼中满是得意:"楠姐姐,你看!这个匾额我可是挑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沈知楠抬眸望去,只见朱漆大门之上,"棠园"二字烫金生辉,笔力遒劲又不失柔美,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她不由莞尔:"这是束风专门为棠棠准备的吧?" 左棠棠脸颊微红,眼中笑意盈盈:"本来以为他是个木头,我也没想到他会用我的名字做匾额。"说着,她拉起沈知楠的手,雀跃道:"走,我带你进去看看!昨日我刚种了几株红梅,也不知活了没有,正好过去瞧瞧。" 沈知楠笑着应下,随她一同踏入府中。 一进园内,眼前豁然开朗。棠园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修缮一新。青石板路两侧花木扶疏,几处精巧的秋千架点缀其间,微风拂过,秋千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地欢迎来客。 沈知楠环顾四周,不由赞叹:"束风想得很周到呢。" 左棠棠笑得甜蜜,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欢喜:"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以后要建个练武扬,他说我性子活泼,得有个地方让我撒欢。" 二人一路说笑,穿过回廊,正欲往梅园方向行去。忽然,一道灰影如风般闪至面前,拦住了去路。 左棠棠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挡在沈知楠身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那老者一身灰布长衫,虽看着整洁,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像个不修边幅的世外高人。他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打量着二人,目光最终落在沈知楠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沈知楠在左棠棠身后悄声问:"这是谁?" 左棠棠也有些茫然,低声道:"我也不知……"她昨日离开时府中还未有此人,但观其衣着气度,倒像是江湖中人。难道是束风的忘年交? 思及此,左棠棠抱拳一礼,客气道:"不知前辈——" 话音未落,那老者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绕过左棠棠,一把抓住沈知楠的手腕。他眼睛亮得惊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自小就记忆非凡?学什么都很快?" 沈知楠一怔。 她确实记性极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但凡想学的,看几遍便能掌握要领。只是她那时有些耐不住性子,常常学一半就失了兴趣,这事连家中父兄都不知晓,这老者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老者捏着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脉门上轻按几下,忽然摇头叹息:"可惜了,先天不足,不然以你这过目不忘的资质,最适合传承我的绝学啊。" 沈知楠被他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左棠棠在一旁也听得呆了,忍不住好奇道:"前辈,您的绝学是什么?" 老者见她接话,眼睛一亮,高深地捋了捋胡须:"老夫的绝学,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左棠棠见老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顿时来了兴致,凑到他跟前,杏眸晶亮:"前辈,您也给我瞧瞧呗?看看我资质如何,能不能学您的本事?"说着便大大方方伸出手腕。 老者眯着眼打量二人,忽然问道:"听说这园子的主人要成亲,你们两个谁是新娘子?" "我呀!"左棠棠拍拍胸脯,笑得明媚。 老者闻言绕着她转了两圈,忽然眼珠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神神秘秘道:"老夫这儿有一门秘法,最适合你练,要不要学?" 沈知楠眉头微蹙。这老者举止古怪,虽感受不到恶意,可方才那转瞬即逝的眼神,分明藏着不怀好意。她正要提醒,左棠棠却已接过册子,迫不及待要翻开—— "且慢!"老者一把按住书页,白眉耸动,"这秘法需随身携带两日,方能显现真容。若提前打开,书页便是一片空白。" "这么神奇?"左棠棠惊呼。 老者捋须颔首,端的是仙风道骨:"那是自然。寻常人求都求不来,见你要成亲,才破例相赠。" 第273章 千机散人 恰在此时,回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珩与束风一前一后疾掠而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萧珩抱着团宝闪身至沈知楠身旁,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过,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沈知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茫然,低声问:"怎么了?" 萧珩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指,声音压得极低:"一会与你细说。" 沈知楠见他神色凝重,便乖巧地不再多问。 另一边,束风也一个箭步上前,将左棠棠护在身后,对着老者恭敬行礼:"师父。" "师父?" 沈知楠和左棠棠异口同声,满脸惊讶。左棠棠躲在束风背后,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这是你师父?" 束风无奈点头。 对面的老者见二人这般护犊子的架势,顿时吹胡子瞪眼:"你们两个小子什么意思?"他一指束风,"怎么,为师看看徒弟媳妇还不行了?"又指向萧珩,"还有你!别以为武功高就——" 话音戛然而止。 老者的目光突然黏在萧珩怀里的团宝身上,眼中精光大盛:"这娃娃......" 话未说完,萧珩已经迅速将团宝塞进沈知楠怀里,自己挡在前面,语气坚决:"前辈,他是我独子,不能给你。" 老者一愣,视线在萧珩和沈知楠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咧嘴一笑:"你们不是还年轻吗?再生一个就是了。" 萧珩面不改色:"我不能生了。"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却如同一道惊雷炸在众人耳边。 不仅老者瞪圆了眼睛,连束风和左棠棠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束风更是直接往萧珩下半身瞄去,眼神赤裸裸地写着"我要扒了你裤子确认"。 萧珩被他如此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眼角抽搐,咬牙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左棠棠"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沈知楠耳根通红,抱着团宝低垂着头。 束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没什么,就随便看看。"随即迅速转移话题,轻咳一声道:"你们刚来,嫂夫人肯定累了吧。"说着转身对左棠棠使了个眼色,"棠棠,你带嫂夫人先去客房休息。" 左棠棠看了看几人古怪的气氛,虽然满心好奇,但还是乖巧点头:"好。"她挽住沈知楠的手臂,"楠姐姐,我带你去休息。" 沈知楠抬眸看向萧珩,对方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你先带团宝过去,我稍后便来。" "嗯。"她温顺地应下,抱着团宝随左棠棠离开。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束风看着自家师父那恨不得黏在团宝背影上的眼神,忍不住扶额:"师父,别说弟子没提醒您——他媳妇和儿子就是他的命。您要真敢动什么心思,到时候被萧兄揍了,我可不会帮您。" 老者闻言,转头仔细打量了萧珩一番,最后定格在他下半身,忽然凑上前,压低声音道:"这样......老夫帮你治好那''不能生''的毛病,你们再生一个,这个娃娃让给我如何?" 萧珩眸光一冷:"不必了。" "怎么就不必了呢?"老者急得直搓手,"很有必要啊!你媳妇那么漂亮,只能干看着,老夫都替你憋屈......" "我是不能生了,不是不举了!"萧珩额角青筋直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老者和束风同时愣住,空气瞬间凝固。 "啊......这样啊。"老者干笑两声,尴尬地摸了摸胡子,"那、那就算了。"他眼珠一转,又不死心地试探,"那你媳妇......" 话未说完,萧珩眼神陡然转冷,周身杀气如有实质:"前辈可以试试。" 老者顿时一个激灵,嗖地躲到束风身后:"就随口一说,发什么脾气......" 萧珩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大步朝沈知楠离开的方向走去。 束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师父,您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见到好苗子就想拐。" 老者从徒弟身后探出头,理直气壮:"你懂什么!那娃娃根骨不比他老子差,天生就是学武的料!"说着又痛心疾首地捶胸,"还有他媳妇,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我那奇门阵法......" 束风面无表情地打断:"您再说下去,萧兄真的会揍你。" 老者顿时蔫了,悻悻道:"罢了罢了,老夫想想还不能想了......" 沈知楠刚被左棠棠安顿在客房,萧珩便推门而入。左棠棠探头见他身后没有束风跟着,立刻识趣地朝沈知楠眨了眨眼:"楠姐姐,我先去准备晚膳!"说完便一溜烟跑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沈知楠带着团宝靠在软榻上,见萧珩走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那位前辈......" 萧珩在榻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接过团宝,小家伙一到父王怀里就老实了,小手抓着萧珩的衣襟玩。 "安安不在江湖,可能对他不甚了解。"萧珩低声道,"那老头在江湖上是位隐世高人,人称''千机散人'',束风是他一手养大的。" 沈知楠虽不懂江湖轶事,但话本子还是看过不少的。在她想象中,隐世高人都是仙风道骨、深不可测的人物。 "千机散人?"她微微偏头,"这名号有什么由来吗?" 萧珩从果盘中取过一个金桔递给团宝,小家伙立刻被吸引,专心致志地滚着金桔玩。 "他擅长奇门阵法及机关术,"萧珩解释道,"还很会教徒弟。" 沈知楠想起束风在江湖上的地位,不由点头:"确实。"随即又想起什么,抬眼望着萧珩,眸中满是好奇:"那......琰之能打过他吗?" 萧珩见妻子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安安想知道?" 沈知楠点头:"琰之很厉害,但那位前辈年纪摆在那,想来武功应该深不可测。" 萧珩忽然伸出一根手指。 沈知楠睁大眼睛:"一根手指头就能胜琰之?那位前辈这么厉害?" 萧珩低笑出声,屈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我的意思是——"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若真动手,他撑不过我一招。" 沈知楠愕然:"可他不是隐世高人吗?" "也没人规定隐士高人就一定是武功高强的。"萧珩捏了捏团宝的小手,小家伙正专心致志地把金桔往嘴里塞,被他父王及时拦下。 沈知楠更疑惑了:"可束风都是他教出来的,怎么会......" 萧珩淡然一笑:"所以说他很会教徒弟。他手里有许多江湖失传的秘籍,但他自己练武资质太差,除了轻功尚可,其他功夫都是三脚猫。" 沈知楠一时无语。话本子里写的隐世高手,哪个不是绝世高人、恐怖如斯?怎么现实中的隐世高手......这么弱? 她不死心地追问:"那他的阵法和机关术总该很厉害吧?" 萧珩点点头:"这两样,他可称江湖第一人。" 沈知楠眼前一亮——这才对嘛!隐世高手怎么可能那么差劲?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他用阵法和机关术,琰之能打过吗?" 萧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对手,可还没等沈知楠做出什么反应,就听他幽幽道:"他那些机关阵法需要时间布置,而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 沈知楠:"......" 合着这位隐世高手,还不如眼前这个"随便练练"的男人厉害? 萧珩读懂了小妻子眼中的失望,忍不住低笑:"安安看起来很失望?" 沈知楠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方才那前辈说她资质不错时,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若能学个一两招,以后也不至于每次在他面前吃亏。谁知道......那前辈根本不是这男人的对手,那她还学什么?学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男人好像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忽然,伸手将沈知楠揽入怀中,低声道:"安安若想学,为夫可以教你。" 沈知楠抬眸:"你?" "嗯。"他唇角微勾,"保证比那老头教得好。" 沈知楠斜睨了萧珩一眼,决定不上他的当——这人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忽然,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不由坐直了身子,认真看向他:"琰之什么时候''不能生''了?我怎么不知道?" 萧珩闻言低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不这样断了那老头的念想,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知楠歪着头,眼中仍带着疑惑。 萧珩耐心解释:"那老头虽然奇门阵法与机关术冠绝江湖,但江湖中人大多追求武道巅峰。他的这两门绝学需要耗费的时间远超练武,且攻击力有限,所以基本无人愿学。"他顿了顿,"束风虽是他的弟子,练的却是剑术,对他的绝学毫无兴趣。因此,他一直想找个根骨绝佳的人继承衣钵。" 说到这里,萧珩眸色微沉:"方才,他盯上团宝了。" 沈知楠心头一紧。 "被他盯上,便甩不掉了。"萧珩声音渐冷,"以他的性子,说不好会直接给我下药,直至你有孕为止。等你一朝有孕,他便会想尽办法把团宝拐走。" 沈知楠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将怀里的团宝搂得更紧:"不行!团宝不能给他!" 团宝似乎感受到母妃的不安,小手抓住她的衣襟,小脸绷得紧紧的:"娘亲...." 萧珩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温声道:"放心,为夫不会让他得逞。" 沈知楠仍有些不放心:"可那前辈若真用些手段......" "他不敢。"萧珩唇角微勾,"我虽敬他是前辈,但若他敢动你们母子——"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第274章 晚膳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左棠棠趴在门边,只露出半张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吃晚饭咯!" 沈知楠见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好笑:"怎么不进来?趴在门边做什么?" 左棠棠这才从门后挪出来,笑嘻嘻道:"嘿嘿,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嘛。"她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又飞快地瞄了眼屋内。 沈知楠摇头失笑,转身看向萧珩。他已经抱起团宝,小家伙依旧绷着小脸,正揪着父王的一缕头发玩。察觉到妻子的目光,萧珩伸手牵住她:"走吧。" "嗯。"沈知楠温顺地点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回握。 左棠棠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却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情颇好地转身,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 回廊上积雪已扫净,两侧梅枝横斜,暗香浮动。左棠棠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束风特意让人准备了锅子,这天寒地冻的,吃这个最暖和了!" 团宝听到"吃"字,小耳朵动了动,仰头看向父王:"饿。" 萧珩捏了捏儿子的小手:"马上就到了。" 转过一道回廊,花厅近在眼前。厅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左棠棠突然停下脚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楠姐姐,那位''千机前辈''也在......" 沈知楠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萧珩。后者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无妨。" 左棠棠吐了吐舌头,正要推门,忽听里面传来束风无奈的声音:"师父,您能不能别往锅里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懂什么!"千机散人理直气壮,"这可是好东西,大补!" "......" 三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厅内暖意融融,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铜锅里的汤底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千机散人见他们进来,立刻殷勤地招手:"快来快来!老夫准备了好些食材,就等你们了!" 众人依次入座。萧珩将团宝放进特制的高椅里——这椅子还是影一几人抵达千仞城后,立刻命人赶制的,总算在晚膳前完工。团宝坐进去,小手正好能搭在桌沿,小脸依旧绷着,却掩不住眼中的好奇。 萧珩扫了眼桌上的菜式,先挑了几样沈知楠爱吃的夹到她面前的瓷碟里,又盛了一碗滋补的汤递给她。这才夹了些软烂的肉,仔细吹凉后喂给团宝。 左棠棠和束风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左棠棠双眼发亮,忍不住赞叹:"萧二公子,你真是厉害啊!" 萧珩头也不抬,又夹了一块挑了刺的鱼肉喂进团宝嘴里,淡淡道:"你们有了孩子,束风也会。" 束风一脸严肃地扒着饭,眼睛却一直盯着萧珩的动作,闻言立刻点头:"棠棠放心,我正学着呢。" 左棠棠:"......" 她只是随口感慨一句,怎么就开始学起来了? 千机散人见状,捋着胡子笑道:"小棠儿啊,找夫君就得找这样的。你看这小子——"他指了指萧珩,"虽然性子冷了点,但疼媳妇是真疼。" 沈知楠闻言,耳根微红,低头小口喝汤。 团宝突然伸出小手,指向千机散人面前的盘子:"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盘子里装着几块紫色的糕点,形状怪异,还隐隐冒着可疑的紫气...... 萧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儿子的手:"那个不能吃。" 千机散人不服气:"怎么就不能吃了?这可是老夫特制的''千机糕'',补脑的!"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盘诡异的紫色糕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补脑的样子——倒像是吃了会伤脑。 萧珩面不改色,从面前的碟子里取了一块雪白的米糕递给团宝:"吃这个。"他瞥了眼那盘紫色的"千机糕",淡淡道,"那个吃了会变笨。" 团宝低头看了看手中软糯的米糕,又抬头望向千机散人面前那盘冒着可疑雾气的紫色糕点,小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挣扎之色。最终,在"想吃"和"变笨"之间,他选择了默默低头啃米糕。 ——他不想变笨。 千机散人见状,气得胡子直翘,冷哼一声:"想吃还不给你们呢!"说罢,他赌气般地抓起一块紫色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刚嚼了一下,他的脸色骤变,"呸"地一声吐了出来:"怎么没给老夫蒸熟?!" 众人:"......" 无人理会他的抱怨。萧珩扫了一眼那边的情形,低头对团宝道:"看见了吧?" 团宝郑重点头,小脸严肃:"嗯!" 萧珩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奇怪的东西不能吃。" 团宝再次用力点头,仿佛要将这个教训牢牢记住。 千机散人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他悻悻地将那盘失败的"千机糕"推到一旁,转而在铜锅里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不识货......" 左棠棠憋着笑,偷偷在桌下扯了扯束风的袖子,小声道:"你师父......还挺可爱的。" 束风嘴角抽了抽,默默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吃饭。" 沈知楠低头抿唇,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在忍笑。萧珩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给她盛了一碗热汤。 铜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翻滚着,蒸腾的热气在花厅内弥漫开来。考虑到沈知楠饮食清淡,桌上特意准备了两口铜锅——一口清汤,一口红汤。 几个男人围着红汤锅吃得热火朝天。左棠棠起初也尝了几筷子红汤锅里的食材,最后实在辣得受不住,只好转战到沈知楠身边,一起享用清淡的白汤锅。 "师父,你刚才放的这是什么?还挺好吃的。"束风夹起一筷子食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 老头得到认同,顿时傲娇地冷哼一声:"方才不是还说我放的东西奇怪吗?" 束风面不改色,又夹了一筷子,毫不犹豫地反驳:"没有,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老头这才满意地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嚼着,享受地眯起眼睛,半晌才不紧不慢地道:"鞭。" 束风嘴里塞得满满的,闻言一愣,含糊地问:"什么?" "牛鞭,羊鞭,还有虎鞭。"说到虎鞭时,老头得意地扬起下巴,"这虎鞭我可是找了好多家猎户才弄来这么一点的。" "咳!" 话音未落,束风猛地咳嗽起来,嘴里的食物顿时不知该咽还是该吐。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萧珩的方向,却发现对方的反应淡定得多——或者说,萧珩根本就没有反应。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优雅从容,丝毫不受影响。 左棠棠闻言,顿时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我方才就吃了几个蘑菇。" 沈知楠抿嘴浅笑,目光却悄悄落在萧珩身上。束风见萧珩吃得如此淡定,犹豫片刻,还是咽下嘴里的食物,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平静?" 萧珩扫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在无生教,什么没吃过。" 束风顿时哑然。 ——是啊,这人连无生教的"血荼"都敢连喝数月,区区几块鞭肉又算得了什么? "无生教?"沈知楠眨了眨眼,好奇地看向萧珩,"那是什么教?那里吃的东西很奇怪吗?" 萧珩神色不变,夹了一块嫩豆腐放到她碗里:"没什么,就一个普通的教会,已经覆灭了。" 束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萧珩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萧珩在无生教经历的一切,只有他知道。那些血腥、黑暗、无休止的杀戮,他是怎么在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又是怎么亲手将那个邪教屠戮殆尽的。 又是怎么从一个冷静自持的少年,变成一个只知道暴戾杀戮的煞阎罗。 可如今,他竟只是如此平静地说着"没什么"。 束风喉间发涩。 然而,当他顺着萧珩的视线看向沈知楠时,又忽然释然了。 ——这世上,或许只有她能让他真正走出那段黑暗岁月,成为他的救赎。 左棠棠察觉到气氛微妙,连忙岔开话题:"楠姐姐,尝尝这个菌子,特别鲜!" 沈知楠笑着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萧珩一眼。 她看到,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似乎沉了一下。 团宝突然伸出小手,拽了拽父王的袖子:"父王,吃。" 萧珩低头,见儿子指着锅里的一片青菜,眼底的晦暗消散。他夹起菜叶,仔细吹凉,才喂到团宝嘴边:"慢点。" 千机散人看着这一幕,忽然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束风:"......" 师父,您这感慨来得是不是太突兀了点? 晚膳结束,萧珩抱着团宝,牵着沈知楠回了客院。左棠棠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灯火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一处,温馨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伸手戳了戳束风,压低声音道:"木头,你们方才说的无生教,是不是七年前覆灭的那个无生教?" 束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原以为左棠棠这样娇养长大的姑娘不会知晓这些江湖旧事,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是云隐山庄的大小姐,耳濡目染,知道也不奇怪。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左棠棠倒吸一口冷气:"方才听你们的意思,萧二公子当年在无生教待过?"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入教的条件可是万人活一人......他能入教,说明他是万人中活下来的那个? ——这得是什么样的实力? 更何况,那是七年前。 那时的萧珩,不过是个少年。 束风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飘忽。他轻轻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知道就好,别和嫂夫人说。"顿了顿,又道,"他大抵......是不愿意她知道的。" 左棠棠抿了抿唇,郑重地点头,眼中依旧残留着震惊。 夜风拂过,带着初春的寒意。束风收回视线,抬手替左棠棠拢了拢衣襟:"回去吧,夜里凉。" 左棠棠难得没有反驳,乖乖跟着他往回走。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仰头问道:"木头,你说......"她犹豫了一下,"萧二公子那样的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束风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有人值得他温柔以待。" 第275章 提亲 萧珩小心翼翼地将团宝放到床榻上,掖好被角,动作轻柔。沈知楠看着这一幕,轻声感慨:"有琰之在,我这个当娘亲的,倒显得不称职起来了。" 萧珩转身走到她身旁,指尖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安安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沈知楠抬手贴上他的面颊,掌心触及他微凉的肌肤。他垂眸,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处的倦鸟。 "安安这样看着为夫作甚?"他低声问。 沈知楠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萧珩顺从地弯下腰,与她平视。她在他眼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方才琰之这里,很疲惫。"她的指尖轻触他的眼角,"是因为无生教吗?" 萧珩微微一怔,随即低笑。 ——还真是瞒不过她。 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她也能察觉到。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幽兰香。 "都过去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安宁,"安安是我的明月,照亮了我来时的路,让我走了回来。" ——不用再在黑暗中煎熬。 沈知楠心尖一颤,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 "我会一直陪在琰之身边,一直。" 沈知楠抱得格外紧,像是要将自己融进他的骨血里。萧珩双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更深地搂进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忽然,他低唤一声:"影一。" 黑影闪过,影一不知何时已立在房中,甚至不需萧珩吩咐,便默契地抱起熟睡的团宝,转瞬消失在门外。动作之快,连一丝风都未惊动。 沈知楠还未反应过来,房中已只剩他们二人。 萧珩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净室走去。沈知楠这才回神,轻轻捶了下他的肩:"你做什么?" 萧珩勾唇浅笑,眼底暗流涌动:"今夜安安如此主动,为夫岂可辜负?" "我哪有......"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带入雾气氤氲的净室。 温热的水瞬间浸透衣衫,萧珩紧紧贴着她,身体滚烫得吓人。他含住她耳垂,声音低哑:"安安,乖,帮帮为夫。"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带着勾人的蛊惑:"晚上吃太多了,要安安帮我才能好。" 水波荡漾,烛火摇曳。 窗外,月色羞怯地隐入云层。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萧珩醒来时,怀中人儿仍睡得香甜。沈知楠蜷在他臂弯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间,衬得她肌肤如雪。她呼吸轻浅,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唇瓣还带着昨夜被他疼爱过的嫣红。 萧珩唇角微勾,眼底漾起一丝愉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教",他的小妻子早已不似最初那般羞涩。虽然平日里依旧会脸红,但在床笫之间,却会红着脸配合他所有的要求。 想起昨夜她一边羞恼地瞪他,一边在他身上生涩动作的模样,他眸色又深了几分。 低头在她额间轻吻,又顺着鼻梁一路吻到唇角。沈知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 "安安......"他低声唤她,手指绕着她一缕青丝把玩。 窗外,鸟鸣渐起,晨光透过纱帘洒落榻前。 沈知楠睡得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脸上一直有只恼人的手在轻轻摩挲。起初她还挥手拍开,可那手指不依不饶,最后气得她猛地睁开眼睛—— 萧珩那张俊脸近在咫尺,正含笑望着她。 "大清早的做什么?"她没好气地瞪他。 萧珩低笑,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已经辰时了,不算早上了,安安。" 沈知楠一怔,抬头看向窗外——日头高悬,明媚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落一地。她顿时懊恼地坐起身:"你怎么不叫我?团宝呢?" 萧珩跟着坐起,拿过一旁的衣物为她披上:"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见她着急,又补充道,"团宝没事,影一带他去园子里玩了,早膳也喂过了。" 他动作慢条斯理,指尖系着衣带,还故意在她腰间流连。沈知楠见他这副模样,气得捶了他一记:"在别人家里呢,就睡到现在,多难为情!" 萧珩不以为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昨晚为夫吃了那么多''补品'',今日安安起得晚了,他们应该能理解。"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知楠耳根瞬间通红,简直要被他这无耻的模样气笑了:"琰之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 "要脸皮做什么?"萧珩理直气壮,"要安安就够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左棠棠清脆的声音:"楠姐姐,你醒了吗?" 沈知楠顿时手忙脚乱,一边系衣带一边瞪萧珩。后者却气定神闲地起身,从容不迫地整理衣袍,又拉着他走到梳妆台坐下为她绾发。 "起了,一会洗漱完去花厅。"他淡淡道。 左棠棠在门外应了一声:"好嘞。"就蹦跳着离开了. 花厅里,左棠棠托着腮出神,见沈知楠进来,连忙招手:"楠姐姐快来,早膳刚热过,趁热吃。"说着朝她身后张望,没见到萧珩的身影,不由打趣,"真是稀奇,萧二公子竟没黏着你一起来?" 沈知楠无视她的调侃,小口喝着粥,淡淡道:"琰之去找束风了,应当有事要谈。" 左棠棠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继续托着腮看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知楠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沈知楠抬眸,忽然问道:"你和束风刚回云隐山庄时,他是怎么说服你爹的?" 左棠棠一怔,眼前不由浮现出当日的情形—— 那日,左棠棠带着束风回到云隐山庄时,正值落日时分。 大厅内,左清商端坐主位,目光在女儿和束风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暗叹。他本就属意束风做女婿——云隐山庄势大,膝下却只有棠棠一个女儿,若没个武功高强、能镇得住扬面的夫婿,日后这偌大家业要如何支撑? 可眼前这情形...... 束风站得笔直,面容严肃板正,活像来讨债的,哪有一丝情意绵绵的模样?左清商暗自摇头,心道这两人怕是没戏了。 就在他惋惜之际,束风忽然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抱拳一礼:"左庄主,我要与棠棠成亲。" 左清商:"???" ——什么情况? 坐在一旁的左棠棠蹦起来,跑到父亲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摇晃:"爹!我和木头已经互通心意了,您快些同意嘛!" 左清商看着女儿这副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是,他原本是想撮合他们的。 ——可此刻看着女儿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那股子老父亲的不甘突然涌了上来。 再看向束风时,左清商的眼神已然变了。 ——自己娇养大的姑娘,这小子凭什么?! ——就凭他整天板着张脸?凭他剑法好?凭他在江湖上名声响? ——不行!越想越不痛快! "咳,"左清商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束贤侄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束风一愣:"庄主的意思是......" "我左家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左清商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既然要成亲,不知贤侄为棠棠准备了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束风空荡荡的双手——你小子两手空空也好意思来提亲? 束风闻言,转头看了看左棠棠,忽然丢下一句:"我三日后再来。" 说罢,直接转身走了! 走了! 左清商坐在主位上,盯着束风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什么情况? 按照常理,难道不该是你来我往拉扯一番,最后他这个做父亲的"勉为其难"点头同意吗?这小子直接走人是几个意思? 他刚把头转向自家女儿,希望女儿能给个解释,结果—— 左棠棠也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只留下一句:"爹!您等着吧!" 大厅内,只剩左清商一人凌乱地坐在原地。 他茫然地端起茶盏,又放下,喃喃自语:"方才......确实是在说成亲的事吧?" 第276章 惜字如金 三日后,束风再次登门,依旧是两手空空。 左清商挑眉,正欲开口,左棠棠却已经兴奋地跑了过去:"你来啦!" 束风点头,目光柔和。左棠棠欢欢喜喜地拉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是倒茶又是递点心,殷勤得让左清商心里直泛酸。 ——这丫头,从小到大都没对他这个爹这么热情过! 那股老父亲的不爽感再次涌上心头,左清商看着束风的眼神越发不善:"贤侄,我云隐山庄的女婿,可不仅仅武功高就足够的。" 束风点头,神色如常。 左清商继续道:"江南商会前段时间与我接触,说有意与棠棠相看。" 束风继续点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左清商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江南商会那位少主我也见了,很是不错。" 束风依然点头,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左清商终于察觉出异样了——这人今日怎么如此沉默寡言?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会应几句,哪像今日这般惜字如金? 他纳闷地看着束风:"贤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束风抬眸,平静地与他对视,然后—— 继续点头。 左清商:"......" 左棠棠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就在厅内气氛僵持之际,束风忽然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礼单,双手呈上: "聘礼。"他声音沉稳,"娶棠棠。" 左清商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礼单。刚展开一角,纸张便哗啦啦垂落,一直拖到地上——竟是一份长得惊人的礼单!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类物件:地契、房契、庄园、商铺......林林总总占据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是奇珍异宝、兵器秘籍,甚至还有几处矿脉的归属权。 左清商的手微微发抖。 ——这份礼单上的产业,几乎能与他整个云隐山庄的家业媲美! 他张了张嘴,几次想说什么,可目光落在那堆叠在地上的礼单时,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能说什么? 怕女儿吃苦?这些家业摆着,想吃苦怕是都难。 怕束风对女儿不好?这人几乎倾尽所有来娶棠棠,岂会亏待她? 左清商不死心,最后挣扎道:"你......你居无定所,棠棠跟着你......" 束风不语,只是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了过去。 左清商接过一看—— 千仞城宅院地契。 好嘛,连住处都备好了! 他郁闷地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刁难,竟一个也没用上。 左棠棠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凑到束风身边小声道:"木头,三天时间准备的挺快啊!" 束风耳根微红:"娶你,越快越好。" ——从确定心意的第一天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刻。 左清商看着女儿笑得甜蜜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礼单,终于长叹一声:"罢了。" 他起身,走到束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待她。" 束风郑重点头:"必当如此。" 左棠棠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父亲:"谢谢爹!" 左清商无奈摇头,眼中却满是欣慰和一股诡异的不爽。 ——这女婿,他一早就相中的,可真到答应时,又莫名有些憋屈! 沈知楠听完左棠棠的讲述,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爹就这么答应了?束风从头到尾就说了九个字?" "嗯!"左棠棠笑着点头,她捂着嘴笑个不停:"你是不知道,自从那日之后,江湖上没见过束风的都说,云隐山庄的女婿是个惜字如金的,提亲时连话都不肯多说,光靠砸钱就把老丈人砸服了。" 沈知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束风这是哪学来的?不像是他的作风啊。"她微微偏头,"以他的性子,应当什么都能说出来才是,怎么提亲时反倒不说话了?" 左棠棠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无奈:"我也不知道谁教他的。我问过他,他只说''学会了,有信心让我爹同意''。"她托着腮,眨了眨眼,"我也挺纳闷的,谁给他出的这主意?" 这边两个女人在猜谁给束风出主意,那边两个男人正在书房里闲谈着。 束风与萧珩相对而坐,一个神情严肃,一个慵懒随意。 束风啜了口茶,抬眸看向对面:"恭亲王你打算怎么处置?人可一直还在地牢关着呢。" 萧珩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不急,等你们成婚后再料理。婚前见血,不吉利。" 束风不以为意:"我什么时候讲究这些了?我们这样的人,还在意吉不吉利?" 萧珩单手撑着下巴,唇角微勾:"让他多活几天,也无所谓。" 二人沉默饮茶,窗外竹影婆娑。 半晌,萧珩忽然开口:"成婚后,你打算做什么?" 束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生儿子。" 萧珩:"......" 他放下茶盏,耐着性子道:"我问你打算做些什么事情。" 束风一本正经:"不打算做事,就生儿子。" 萧珩沉默片刻,换了个问法:"生了儿子以后,准备让他干什么?" 束风这次认真思索了一会,反问:"你有什么建议?" 萧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现在是摄政王。" 束风点头——这事他自然知道。 萧珩继续道:"有没有兴趣走朝廷的路子?" 束风一怔,随即托着下巴沉思。萧珩也不急,悠然品茶。 片刻后,束风摇头:"我没什么学问,只会打架。朝廷的官,我做不来。" 萧珩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不用你有学问。"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会打架就够了。" "皇城还差一位禁军统领,有没有兴趣?" 束风手指一顿。 禁军统领——那可是正二品的实权职位,负责整个京师警备,手握兵权,直属于皇帝管辖。 他抬眼看向萧珩,后者神色平静,仿佛只是谈论再平常不过的事。 束风忽然笑了:"你这是要我给你看家护院?" 萧珩挑眉:"怎么,委屈你了?" "倒也不是。"束风摩挲着茶盏边缘,"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这样的江湖人,也能混个官当当。" 萧珩轻哼:"江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在了,你继续待着也没有意义,难道你成婚后就想隐退了?" 束风:"......" ——他倒也没想过这么早就隐退。 萧珩见束风神色松动,继续抛出诱饵:"左棠棠性子活泼,这千仞城可没什么好玩的。"他指尖轻叩桌面,"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不说楠儿,单是柏斩云、生完孩子回来的楚明澜和燕娑,就够她热闹的。" 束风眉头微动。 "以后你们生了儿子,"萧珩唇角微勾,"还能和他们家的小子作伴。" ——团宝、萧景的嫡子、沈知宴和江寻未来的孩子......确实热闹。 束风犹豫片刻,轻声道:"我要问问棠棠的意思。" 萧珩颔首:"不急,你们先把婚成了再说。" 话已至此,萧珩施施然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花厅方向走去。 束风喝完杯中残茶,也起身跟上。 花厅里两个女人还在想着到底是谁给束风出的主意。 正想着,院外传来脚步声。萧珩抱着团宝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束风。 左棠棠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木头!" 束风接住扑过来的左棠棠,板正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沈知楠看了看萧珩,又看了看束风,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对左棠棠道:"我大概知道是谁教他的了。" 萧珩闻言挑眉,左棠棠立刻凑近:"谁?" 沈知楠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珩一眼。 萧珩抱着团宝坐到桌旁,拿了一块软糯的桂花糕递给儿子,见小妻子盯着自己看,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不由疑惑,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还不等沈知楠说话,左棠棠忽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她指着萧珩,笑得狡黠:"原来是萧二公子教的!" 萧珩不明所以:"教什么?" 左棠棠看了看束风,又看了看萧珩:"让他提亲时少说话的,是不是你!" 萧珩这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唇角微扬:"证据?" 束风轻咳一声,耳根微红,显然是被戳穿了。 左棠棠叉着腰,理直气壮:"除了你,谁还能把木头教成这副模样?" 团宝突然抬头,小脸严肃,看着萧珩:"父王,坏!" 众人一愣,随即笑成一团。 萧珩无奈,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小脸:"没大没小。" 团宝绷着脸,学着他的语气:"没、没小!" 沈知楠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团宝的脑袋:"团宝,不可以学父王说话。" 团宝眨了眨眼,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父王,最后低头啃了一口桂花糕,小脸严肃。 沈知楠抬头望着束风和左棠棠,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后天,棠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左棠棠闻言,难得露出几分羞赧,脸颊微红:"楠姐姐也开始打趣人了。"她跳到沈知楠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好奇道,"楠姐姐穿喜服是什么样子?肯定美得和天仙一样。" 沈知楠被她逗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再过一天,你也美得和天仙一样。" 而萧珩在听到左棠棠的话后,抱着团宝的手微微一顿。 ——她穿喜服的模样。 他抬眸,目光落在与左棠棠嬉笑的小妻子身上,思绪却飘回了他们大婚那日。 那日,去丞相府接她,他站在花轿前,心情复杂——他并不想成婚,赐婚那日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怔愣一瞬,最后还是来了相府迎娶她。 一路锣鼓喧天,他却只觉烦闷。 直到牵她下轿,与她拜堂,最后在喜房中掀开她的盖头—— 她低垂着眼睫,烛火映照下,肌肤如雪,唇若点朱,确实美得惊心。 可他却说了那样伤人的话,让她独守新婚夜。 思及过往,心脏依旧止不住地抽痛。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垂下的眼睫掩去眼底的痛意。 团宝似乎察觉到父王的情绪,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父王。" 萧珩回神,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嗯。" 沈知楠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萧珩唇角微扬,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那些过往的亏欠,他会用余生弥补。 第277章 婚礼前夕 柏斩云和沈知宴在婚礼前夜赶到了千仞城。当沈知楠见到自家大哥竟也跟着过来时,微微有些诧异,但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柏斩云身上,又瞬间了然——自家大哥这是不放心未来大嫂一个人呢。 柏斩云一踏入棠园花厅,目光就锁定了沈知楠怀里的团宝。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轻轻捏了捏团宝软乎乎的小脸:"小团宝也跟着来啦?给姨姨抱抱好不好?" 团宝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她,最后勉为其难地伸出小短手。柏斩云喜笑颜开,一把将团宝抱进怀里,蹭了蹭他的小脸,蹭得团宝皱起可爱的小眉头,却也没挣扎,惹得柏斩云哈哈大笑。 沈知宴也走了过来,温声唤道:"楠儿。" 沈知楠笑看着兄长,眼中带着揶揄:"想不到大哥也过来了。" 沈知宴见妹妹打趣自己,也不恼,只是屈指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这才多久?就学坏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一旁的萧珩。 萧珩眼疾手快,一把将沈知楠拉到自己身边,揉了揉她额头上被弹的位置,眼神警告地看了沈知宴一眼。 柏斩云看着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互动,不由闷笑:"你们两个还真是幼稚,回回见面像两只乌眼鸡似的。" 团宝在柏斩云怀里,小脸严肃地看了看沈知宴,忽然对他伸出小手:"啾啾……抱。" 沈知宴挑眉,伸手将团宝从柏斩云怀里接过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是舅舅,不是啾啾。" 团宝挥舞着小手,把沈知宴放在他头上的手扒拉下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他:"啾啾,坏。" 沈知宴:"……" 他看着这张和萧珩如出一辙的小脸,心头哽了哽,但还是变戏法般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玉球——那玉球只有巴掌大小,通体莹润,底部缀着精致的流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团宝眼睛一亮,小手立刻去抓。 沈知宴却稍稍移开玉球,逗他:"再叫一声。" 团宝伸手去够:"啾……" 沈知宴眉头一扬:"嗯?" 团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球,最后抿着小嘴,不情不愿道:"舅舅。" ——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沈知宴这才满意,将玉球塞进团宝手中。 柏斩云看得笑出声来:"原来团宝会叫啊,故意不叫是不是?"她伸手戳了戳团宝肉乎乎的小脸,"团宝也有点坏哦。" 团宝不乐意了,扭着小身子朝萧珩伸手:"父王,抱。" 萧珩唇角微勾,伸手将儿子接过来。团宝一入父王怀里,立刻扭过身子,拿后脑勺对着众人,小额头抵在父王胸口,专心把玩着手里的玉球,一副"不想理你们"的模样。 沈知楠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近来倒是愈发不好惹了,一不高兴就不理人。" 左棠棠在一旁捂嘴笑:"我看呐,这小家伙在学他爹呢。" 几人正说笑间,一道灰影倏地窜进花厅。千机散人刚站稳脚跟,就发现厅内多了两个陌生人,顿时眼睛一亮,围着沈知宴和柏斩云转起圈来,眼神上下打量,活像在集市上挑拣宝贝。 柏斩云眉梢一挑:"老头,你看什么呢?" 千机散人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女娃娃资质不错啊。"说着,目光又落在沈知宴身上,端详片刻后,突然转向沈知楠,"你们......是兄妹?" 沈知楠笑着点头:"正是。" 千机散人闻言,又仔仔细细将沈知宴打量了一遍,那热切的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沈知宴被看得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妹妹,眼中带着询问。 沈知楠温声解释:"这位是束风的师父,擅长奇门阵法和机关术,对资质不错的人都比较......热情。" 她话说得委婉,但沈知宴何等敏锐,立刻从妹妹的措辞中品出一丝讯息——束风的师父,却是精通奇门机关,又对资质上佳之人格外关注,目的不言而喻。 果然,千机散人搓了搓手,笑眯眯地凑近沈知宴:"小子,有没有兴趣学点有意思的?" 沈知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彬彬有礼地拱手:"前辈厚爱,在下心领了。只是习武之人,对机关术一窍不通。" "不懂才好!"千机散人眼睛更亮了,"一张白纸,正好作画!" 柏斩云见状,一把将沈知宴拉到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头:"老头,强扭的瓜不甜。" 千机散人撇撇嘴,目光又转向她:"那你呢?女娃娃身手不错,再学点阵法如何?" 柏斩云抱臂:"我剑法还没练到家,没空学别的。" 千机散人顿时泄了气,闷闷不乐地坐回桌旁,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孩子。束风无奈,招呼众人入座用膳,见老头一脸幽怨,便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放进碗里:"那天若是遇到好苗子,会给您带回去的。您老就安心钻研阵法和机关吧,别再折腾了。" 千机散人眼睛一亮,直勾勾盯着束风:"你说的,不许反悔!" 束风叹了口气,点头:"嗯。" 老头顿时眉开眼笑,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席间,众人聊着明日的婚事。柏斩云看向左棠棠,挑眉道:"明日就要成婚了,怎么今晚还在这儿?" 左棠棠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木头一会儿吃完会送我回去的。"说着,她转向沈知楠和柏斩云,眼睛亮晶晶的,"明日你们都要早点过来,要送我上花轿哦!" 沈知楠笑着应下:"好。" 柏斩云却杵着筷子,故意拖长声音:"放心,我和知楠一定早早过去——"她眯眼一笑,"帮你把束风拦在门外,不给他那么轻易把你接走。" 左棠棠一听,顿时想起当初江寻迎娶燕娑时,被堵在门外的惨状,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们不许拦!" 柏斩云促狭地笑:"哦——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护上了?" 左棠棠脸颊绯红,羞恼地瞪她:"斩云姐!" 沈知楠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拦太久。" 左棠棠:"……"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柏斩云的打趣让左棠棠彻底不放心起来。餐桌上,她一遍遍要柏斩云保证不许拦门,最后甚至急得脱口而出:"你要是敢拦门,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也拦着门不给沈大哥进门!" 无辜躺枪的沈知宴:"......" 柏斩云闻言乐了,大度地摆摆手:"没事,你想拦就拦,我不介意啊。"说着还朝左棠棠眨了眨眼。 坐在她身旁的沈知宴闻言,微微侧首,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低声道:"阿云,给我留条活路。" 他素来清润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几分纵容,听得柏斩云耳根一热。 "噗嗤——" 沈知楠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兄长用如此可怜的语气说话。 几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沈知楠连忙低头,干笑两声:"呛着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说着便假装埋头喝汤,实则肩膀微微耸动,时不时偷瞄兄长一眼,眼中满是促狭。 沈知宴被妹妹的眼神看得无奈,最终叹了口气:"楠儿。" 沈知楠瞬间绷直脊背,假装专注地搅动碗里的汤,可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沈知宴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中再次感慨—— 妹妹真的被带坏了。 萧珩看着小妻子眉眼弯弯的愉悦模样,眼底漾开一片温柔。他拿起帕子,轻轻为她拭去唇角的油渍,低声嘱咐:"小心些,别真呛着了。" 说着,他又稍稍凑近,在她耳边轻语:"安安明日想要拦谁,为夫都帮你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知楠耳尖瞬间染上绯色,桌下的手悄悄推了推他。萧珩看着妻子红透的耳垂,低笑一声,这才稍稍退开。 一顿饭毕,束风起身送左棠棠回云隐山庄。临走前,左棠棠还不忘拽着柏斩云的袖子再三嘱咐:"明日不许拦门!" 柏斩云笑得前仰后合:"知道啦,新娘子快回去吧!" 束风在出门前,对沈知宴道:"一会让管家带你们去客院,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沈知宴微微颔首:"有劳。" 束风这才带着左棠棠离开。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隐约还能听到左棠棠不放心的念叨:"木头,明日你可要早点来......" 夜色如墨,皎月高悬。 束风骑着马,左棠棠靠在他身前,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初春的微凉。 "木头!"她忽然唤道。 "嗯?"束风低声应着,手臂微微收紧。 左棠棠往他怀里靠了靠,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明亮的圆月,轻声道:"明日会是个好天气呢。"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梦幻,"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束风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是的,我们要成亲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过了今晚,棠棠就是我的妻子。" 左棠棠唇角扬起,心中满是甜蜜。 忽然,束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萧兄问我们成婚后,要不要去京城。" "去京城?"左棠棠疑惑地侧过头。 束风点头:"萧兄说,让我去做皇城的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左棠棠惊讶地睁大眼睛。 束风看着她,认真解释:"负责整个京师的警备,手握兵权,正二品官职。" 左棠棠倒吸一口气:"这么高?" 夜风掠过,束风为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问:"棠棠要去吗?" 左棠棠毫不犹豫:"当然要去!"她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可是你的前程。虽然我们江湖之人不在乎这些,但那是在没有机会的情况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去?" 她靠回他怀里,声音轻了几分:"如今的江湖被朝廷压制,在江湖再有名望,也不敌朝中的权势。" 束风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云隐山庄。" 左棠棠轻笑:"傻木头,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她顿了顿,狡黠地眨眨眼,"再说了,楠姐姐和斩云姐都在京城,多热闹!" 束风眼中漾开笑意,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好。"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夜色之中。 第278章 千仞之喜 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左清商嫁女本就是轰动武林的大事,更何况嫁的还是"束一剑"——束风 山庄内张灯结彩,红绸铺地。各路江湖豪杰纷纷前来道贺,更有不少人已经先行前往千仞城的棠园等候喜宴。 沈知楠和柏斩云早早便去了云隐山庄帮忙。而萧珩和沈知宴则被束风一脸严肃地要求留下来陪他迎亲。 "你们留下。"束风难得态度强硬,"迎亲队伍的人不够。" 沈知楠抱着团宝,在萧珩有些幽怨的目光中笑着离开。萧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声道:"影一,带着所有影卫一起过去。" "是。" 暗处传来一声应答,随即数道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朝着沈知楠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知宴见状,温声道:"我已经和阿云说过了,她会保护楠儿的。" 萧珩微微点头。今日宾客中大多都是江湖中人,行事张扬不羁,还是小心为上。 云隐山庄内,左棠棠一袭大红嫁衣,正由喜娘梳妆。沈知楠抱着团宝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笑意。 "楠姐姐,"左棠棠难得有些紧张,"我这样好看吗?" 沈知楠柔声道:"很美,和天仙似的" 团宝也伸出小手,指着左棠棠头上的凤冠:"亮!" 柏斩云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盛装的左棠棠,忍不住感叹:"想不到束风这个木头,还真就这么被你拿下了。" 左棠棠笑得眉眼弯弯,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向来说到做到!" 沈知楠和柏斩云看着她这副得意的小模样,不由失笑。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柏斩云眼睛一亮,刚要动身去凑热闹,就被左棠棠一把喝住:"你们两个不许动!不许拦门!" 柏斩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不由好笑,走过去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我们就这么不守信用吗?昨夜答应你了,又不会反悔,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知楠抿唇轻笑:"棠棠是当初看到江世子被拦门的惨状,在这儿心疼束风呢。" 左棠棠捂着被弹的脑门,红着脸瞪柏斩云:"总之就是不许拦!" 柏斩云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是是是,我们不拦。"她侧耳听了听前院越来越喧闹的动静,悠悠道,"不过......就算我们不拦,左庄主可不见得那么容易让束风进来。" 前院突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左棠棠脸色骤变,提着嫁衣裙摆就要往外冲:"爹他不是答应不为难他的吗?" 柏斩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手腕:"急什么?"她挑眉一笑,"你爹还能真把他打出去不成?" 沈知楠也笑着安抚:"放心,琰之和大哥都在呢,用不了多久你的新郎官就会进来接你的。" 前院,束风一袭大红喜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一众江湖人,这些人个个摩拳擦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束大侠,可不能怪我们,左庄主吩咐了,不能让你这么轻易进去。” 束风有些头疼。倒不是打不过这群人,只是若真动起手来,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他还急着接他媳妇去拜堂呢。 正犹豫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束一剑当真是大手笔,江湖几大势力的年轻一辈竟然全被他喊来迎亲!”有人低呼。 “中间那人是天云宗的大弟子吧?” “是啊!还有旁边那个,是青阳门的少门主!”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却渐渐转向站在束风身后的两人——萧珩和沈知宴。 “这两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竟站在首位?”有人疑惑道。 扬中一静,随即,一个瘦高的男子忽然瞪大眼睛,指着萧珩惊呼:“这人……这人不就是当初在食肆让刑万崖吃瘪的人吗?!” “什么?!”众人哗然。 “是……是煞阎罗!!” 一瞬间,扬中众人如潮水般后退数步。挡在束风面前的那群江湖人听到"煞阎罗"三个字,更是齐刷刷后退,脸色骤变。 萧珩神色淡然,负手立于束风身后,看似从容,实则思绪已飘向内院——也不知小崽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他娘亲。 沈知宴轻笑一声,拍了拍束风的肩:"看来不用你出手了。" 束风转头看了一眼萧珩,眼里满是"让你迎亲果然没错"的庆幸,便径直朝前走去。这一次,再无人敢拦。 虬髯大汉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束、束大侠请......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萧珩并未多言,只是抬步跟上束风。他每进一步,人群便不自觉地再退一步,仿佛他周身有无形的威压。 内院中,沈知楠几人还未说上几句话,站在门口的柏斩云就惊讶地看着走来的束风等人:"这么快就进来了?" 沈知宴看了眼身旁的萧珩,笑道:"有他的名头在,谁还敢拦着。" 柏斩云这才想起萧珩在江湖上还有个"煞阎罗"的名号,不由无语地看向束风:"你怕不是故意的吧?"她指了指萧珩,"带着他来吓唬人?"说着托腮打量束风,"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竟也耍起滑头了。" 束风被她调侃得耳根微红,却仍板着脸,语气急切:"你能不能先让开?" 柏斩云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开门:"行行行,新郎官着急了。" 束风大步走进屋内。此时,沈知楠已经帮左棠棠盖上了红盖头。团宝看到门外的父王,立刻松开抓着娘亲裙角的小手,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抱住萧珩的衣摆,仰起小脸:"抱。" 萧珩弯腰将他抱起,沈知楠也适时从房间里出来。萧珩牵住她的手,站在一旁等束风接新娘,低头轻声问:"小崽子有没有闹你?" 沈知楠摇头,伸手摸了摸团宝的小脸:"没有,团宝很乖的。" 团宝闻言,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附和:"……乖乖。" 萧珩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还算懂事。" 屋内,束风走到左棠棠面前,看着她一身嫁衣、盖头垂落的模样,喉结微动,半晌才低声道:"棠棠,我来接你了。" 左棠棠藏在盖头下的唇角高高扬起,伸出一只手:"那还等什么?" 束风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大步往门外而去。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去。左清商站在山庄门前,望着渐行渐远的喜轿,想起方才女儿向他拜别时红着眼眶的模样,喉间一哽,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白归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行了,一把年纪还——" 话未说完,左清商突然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如今就剩我一个老头子了!" 白归鸿被他这一抱弄得僵在原地,无语道:"能不能稳重点?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客人在?" 左清商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头,只见周围前来贺喜的宾客齐刷刷地别过脸去,有的假装欣赏风景,有的低头研究鞋尖,只是那拼命压下的嘴角,分明泄露了他们看热闹的心思。 左清商:"......" "看什么看!"左清商老脸一红,猛地松开白归鸿,袖子一甩,"都散了!该吃席的去吃席!"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只是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憋不住的笑。 白归鸿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摇头叹气:"你这脾气,难怪棠棠总说......" "说什么?"左清商瞪眼。 "说你像个小孩子。"白归鸿说完,迅速后退三步,果然见左清商抬手就要打人。 "混账东西!"左清商气得胡子直翘,可举到半空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他望着空荡荡的山门,低声道:"这丫头......以后就交给束风了。" 白归鸿难得没有调侃,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左清商突然转身往山庄里走:"喝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白归鸿看着好友故作潇洒的背影,摇头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棠园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束风牵着左棠棠下了花轿,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步入大厅。厅中上首,千机散人笑眯眯地坐着,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两位新人拜过天地后,左棠棠被喜娘们簇拥着送进了新房,束风则被一群江湖好友拉着去喝酒。喜宴热闹非凡, 喜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宾客才尽数散去。束风被灌了不少酒,好在萧珩和沈知宴暗中替他挡了几轮。饶是如此,他的脸也被酒气熏得通红。 他站在厅中,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运转,将残余的酒气尽数震散,这才整了整衣襟,抬脚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转头看向身后:"你们不许偷听。" 柏斩云扶着额头,一脸嫌弃:"谁要偷听啊?我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好吧!"她摆摆手,拽着沈知宴就往客房走,"走了走了,今天累死了,睡觉去!" 萧珩也牵着沈知楠转身离开,至于团宝,早就被影一带去睡了。 束风站在原地,直到确认几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这才放心地往新房走去。 新房内,龙凤喜烛静静燃烧。左棠棠早已自己掀了盖头,正坐在床边啃苹果,听到脚步声,连忙把苹果藏到床底下,胡乱抹了抹嘴,又匆匆把盖头盖了回去。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面前。一杆系着红绸的喜称轻轻挑起盖头,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左棠棠下意识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正对上束风专注的目光。他今日难得穿了红衣,板正的眉眼被烛光柔化,竟显出几分温柔。 "累不累?"束风低声问,指尖轻轻拂过她凤冠下微红的额角。 左棠棠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扑哧一笑:"我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束风想起白日里左清商那副憋屈的表情,眼底浮现笑意:"还好。" 他伸手替她取下凤冠,沉重的头饰除去,左棠棠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 "饿不饿?"束风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我让厨房留了点心。" 左棠棠眼睛一亮,接过还温热的糕点小口吃起来。束风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时不时为她斟茶。 左棠棠忽然放下点心,抬头看向束风,从怀里神神秘秘的掏出本册子:"你师父前几天给我了一本秘法,说很适合我练。" 第279章 洞房夜 左棠棠一拍脑袋:"对哦!" 两人执起酒杯,手臂交缠,一饮而尽。酒液微甜,却不及彼此眼中的情意半分醉人。 刚放下酒杯,左棠棠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你师父说要贴身放两天才能显现内容,这会儿应该能看见了。"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你说,你师父送我这么贵重的见面礼,我该......" 话音戛然而止。 左棠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秘法",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耳尖都红得滴血。 ——这哪里是什么秘法?分明是一本春宫图! 书册封面陈旧,内页却是崭新的,显然是用旧书皮重新装帧过。里面图文并茂,画着各种不可描述的动作,旁边还附有详细解说,视觉冲击力极强。 束风原本还纳闷,师父能有什么秘法是他不知道的?见封面古旧,还以为是师父珍藏的武学典籍,便也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 空气瞬间凝固。 二人面面相觑。 "你、你师父他......"左棠棠结结巴巴地开口,手指慌乱地想要合上那烫手的书册。 束风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颤抖的指尖。 左棠棠一怔,抬眸望去,只见束风那双平日里严肃的眼眸此刻竟燃着灼人的火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般炽热。 "你...你看我做什么?"她强作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 束风没有回答,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左棠棠惊呼一声,手中的书册还未来得及放下,整个人就已经被轻轻放在了喜床上。 "束风你......"她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束风从她手中抽走那本"秘典",快速翻看了几页,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研习什么绝世剑谱。片刻后,他自信地将书册往床下一丢,伸手就去解她的衣带。 夜色渐深,棠园的喜宴早已散尽。本该各自回房的几人,此刻却鬼鬼祟祟地蹲在新房外的假山上。 千机散人捋着花白胡子,忧心忡忡地嘀咕:"我这徒弟笨得很,也不知道会不会。" 柏斩云翻了个白眼:"还有男人不会这个?" 萧珩闻言身形一僵,不由想起自己当初的窘境。虽然那时被母后下了药,但确实摸索了好一阵才......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沈知楠,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那次着实委屈了她。 "没办法,他笨呗。"千机散人摇头晃脑,突然又得意地压低声音,"还好老夫早有准备,送了本''秘法''给棠棠丫头。那小子要是还学不会,老夫也没辙了。" "你说什么?"柏斩云猛地转头,"你送了什么东西给棠棠?" 千机散人脸不红心不跳:"春宫图呗。" 柏斩云和沈知楠同时瞪大眼睛。 柏斩云震惊于这老头一把年纪还如此为老不尊,沈知楠则想起那日千机散人神神秘秘塞给左棠棠"秘法"时的古怪神情。当时虽觉得这老头举止可疑,但后来知道他是束风师父也就并未多想,谁知道...... "老不羞!"柏斩云咬牙切齿,"棠棠还是个姑娘家!" 千机散人理直气壮:"所以才要学习啊!我那傻徒弟......" 话音未落,新房内突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五人齐刷刷竖起耳朵。 "好像......是书掉地上了?"沈知宴不确定地说。 千机散人顿时眉开眼笑:"看来是看到了!" 沈知楠羞得捂住耳朵,却被萧珩一把揽进怀里。 "走、走吧......"沈知楠拽着萧珩的袖子小声哀求。 萧珩刚要开口说什么,屋内突然传来左棠棠困惑的声音:"你做什么?怎么这么奇怪?" 束风一本正经的回应紧接着响起:"书上是这么画的。" "你确定你学会了?"左棠棠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捡了起来。 院中众人:"......" 片刻后,左棠棠无奈的声音再次传来:"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不行!"束风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压抑的喘息,"再试一次......"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不行,我去找萧兄问问,他有经验。" 萧珩:"......"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内心忍不住直翻白眼——我特么有经验这事上也不好教你啊! 沈知宴、柏斩云和千机散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萧珩,眼神各异。沈知楠已经羞得整个人都躲到了萧珩身后,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无聊。"萧珩冷着脸丢下两个字,一把抱起沈知楠,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沈知宴轻咳一声:"阿云,我们也回去吧。" 柏斩云点点头,转头对着还在竖着耳朵听的千机散人道:"老头差不多就得了哈,别为老不尊的听一整夜,不厚道。"说完便和沈知宴一起离开了。 千机散人捋着胡须,一脸正气:"老夫是那样的人吗?"等两人走远,他又悄悄往前挪了几步,几乎要贴到窗根底下。 "咻——" 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突然破窗而出,精准地扎在千机散人脚前三寸处,剑身还在微微颤动。 "年轻人脾气真大......"老头讪笑着摸了摸鼻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屋内,束风收回掷剑的手,转头看向床榻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左棠棠。 "走了?"她小声问道。 束风点头,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闩。 左棠棠看着走回床边的束风,小脸微热:"还要继续研究那本''秘典''吗?" 束风俯身撑在她上方,神色认真:"我应该会了。" 左棠棠:"......" 这话她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但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又不忍心打击他。正犹豫间,唇上突然覆上一抹温热的触感。 起初只是轻轻碾磨,带着试探的意味。渐渐地,这个吻越来越深,束风的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游移。左棠棠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回应时,身上的人突然停住了动作,起身离开。 左棠棠不满地蹙眉,只见束风从床尾又捡起那本"秘典",借着烛光认真翻看起来。 "......"她无语地躺在一旁等待,困意渐渐袭来。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男人忽然覆了上来。温热的唇在她颈间轻吮:"这次真的学会了。" 左棠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懒得再理他。束风的手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动作轻柔却坚定。这一次,他确实像是掌握了要领,每一个触碰都恰到好处。 "唔......"左棠棠不自觉轻哼出声。 束风伸手一挥,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他贴在她耳边低语:"棠棠,准备好了吗。" 红帐轻摇,窗外月色正好。 客院净室内,水汽氤氲。萧珩抱着沈知楠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两人。沈知楠想起方才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羞恼地拧了一下萧珩的胳膊:"你怎么什么都和束风说?" 萧珩一脸无辜,手指轻轻拨开她黏在颈间的湿发:"这个为夫可没说。" "那他怎么想着来问你?"沈知楠狐疑地抬眼。 萧珩低笑,在她耳边轻咬:"可能为夫看着就一副很行的样子吧。" "不知羞!"沈知楠耳尖通红,抬手就要打他,"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萧珩顺势捉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她沾着水珠的肩头:"为夫不止会说,还很会做。"他故意压低声音,"安安要试试吗?" 沈知楠用力推他:"你别乱来,人家洞房夜,你瞎起什么哄。" 萧珩委屈地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他们不是洞房夜,为夫不也这样吗?"他声音闷闷的,"难道就因为今晚是他们洞房夜,安安就不许我要了?" 他越说越委屈:"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知楠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水波荡漾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你少装,我不会上当了。" 正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方才斩云姐说话的时候,你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她凑近几分,湿漉漉的长发扫过萧珩的胸膛,"你当时不是......"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那夜她也中了药,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他不知疲倦地索取,却怎么也想不起最初的细节。 水雾氤氲中,萧珩的眼神骤然暗沉。他一把扣住沈知楠纤细的腰肢,声音沙哑:"为夫可是无师自通的,没问别人。"当然,他绝不会提及那夜因药性而急得满头大汗的窘态。那时的她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药效作用下难耐的扭动让他彻底失去理智,顾不上她是初经人事,只知道一味索取。 思及此,他心头微涩,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那次委屈安安了。" 沈知楠指尖抵上他结实的胸膛,娇嗔道:"知道委屈我了,还不好好补偿我?" 萧珩看着怀中人娇俏的模样,喉结微动:"安安想要什么补偿?" 沈知楠眼珠一转,狡黠道:"就今晚不碰我作为补偿吧。" 萧珩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都按在自己胸口:"安安换一个可好?" "不要,就要这个。"她故意扭过头。 温热的大手缓缓在她光洁的后背游移,萧珩贴在她耳边低语:"为夫今晚好好伺候安安作为补偿,好不好?" 还不等沈知楠拒绝,唇瓣已被牢牢封住。净室内只余他霸道的一句:"就这么定了。" "唔......"沈知楠抗议地捶打他的肩头,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按在桶沿上。她气恼地瞪大眼睛——她根本没同意好不好! 水波荡漾间,萧珩低笑:"为夫这次一定轻些。" 沈知楠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浑身一颤。温热的水流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冲刷着两人交缠的身躯,她渐渐软了腰肢,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将所谓的"补偿"进行到底。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躲进了云层,似乎也不忍打扰这一室旖旎。 第280章 秘密 花厅里,萧珩、沈知楠等人早已落座,唯独不见新婚的束风与左棠棠。 柏斩云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沈知宴,压低声音道:"哎,你说昨晚束风那个木头学会了没?" 沈知宴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柏斩云。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幽深如潭,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阿云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 柏斩云浑然不觉,依旧托着下巴兴致勃勃:"也没有啦,就是觉得他们两个欢喜冤家终于修成正果了,有点点好奇罢了。" 沈知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这样啊。"便不再多言,低头继续品茶。 一旁的沈知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为柏斩云捏了把汗。她太了解兄长了——越是这般不动声色,越是憋着坏。 "咳咳,"沈知楠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兄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和你们一起。"说着看向萧珩:“摄政王殿下现在如此繁忙,你们怕是待不了几天吧。”柏斩云转头看她,没有察觉兄长的异样,还在打趣他们。 沈知楠:"......"完了,这傻姐姐还没意识到危险。 萧珩把玩着妻子的发梢,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团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手揉了揉眼睛,显然还没睡醒。 倒是一旁的白发老者兴致勃勃地摸着胡须,一脸得意的接茬:"这个时辰还未起身,那必定是学有所成了。"他摇头晃脑地补充道:"不愧是老夫的亲传弟子。" 说着突然转向柏斩云,贼兮兮地凑近:"听说你与那小子也要成婚了?小姑娘,要不要老夫也送你一本学学?" 柏斩云脸色一黑,义正言辞地摆手:"免了,您老自己留着慢慢研习吧。"看别人笑话自然有趣,可轮到自个儿头上就不好笑了。 千机散人一脸惋惜地摇头:"小姑娘怎么不识货呢?老夫这可是绝版孤本,外头买都买不到的珍品。" 柏斩云双手环胸:"那您老就更应该好好收着啊。" 就在这时,院外终于传来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却只见束风一人独自走来。萧珩挑眉,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束风轻咳一声,耳根微红:"你们先用膳,不必等我们了。"说完,转身便往厨房方向走去。 千机散人摸着胡子啧啧两声:"臭小子可以啊。"其余几人默契地低头用膳,无人接话。 新房内,束风拎着食盒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左棠棠已经拥着锦被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如雪。 "你醒了?"束风快步走到床前,眼中满是关切,"还不舒服吗?" 左棠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不舒服都怪谁?" 束风老老实实在床沿坐下,垂着头:"怪我。"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可我哪知道会那么舒服,一时没控制住才......" "你闭嘴!"左棠棠顿时脸红如霞,抓起软枕就往他身上砸。 束风乖乖挨了一下,偷偷抬眼觑她,小心翼翼地问:"饿不饿?我拿了吃的,你先用些?" 左棠棠冷哼一声,凶巴巴道:"拿来。" 束风立即殷勤地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一一摆好,还贴心地试了试温度:"我喂你?" "不用了!"左棠棠一把夺过碗勺,却在低头时悄悄弯了嘴角。 束风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模样,严肃的眉眼渐渐柔和。窗外阳光正好,照得满室生辉。 日影西斜时,众人才见到左棠棠的身影。花园里,沈知楠和柏斩云正逗着团宝玩耍,小家伙伸手去抓柏斩云手中的绢花。束风牵着左棠棠缓步而来,众人默契地没有打趣,让新娘子暗暗松了口气。 左棠棠很快加入了逗弄团宝的行列。束风走到石桌旁,在萧珩身侧坐下。 "我和棠棠商量过了,"束风看着不远处笑靥如花的妻子,"等她回门后,与你们一同去京城。" 萧珩正专注地给团宝剥着瓜子仁,闻言抬眸,淡声道:"京城的宅子已经备好,就等你们入住了。" 束风失笑:"合着你早就算计好了?"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剥开瓜子壳,萧珩神色不变:"只是提前准备着。你若答应最好,不答应......" "不答应如何?"束风挑眉。 萧珩唇角微勾:"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摄政王当得如此辛苦,你们好意思逍遥快活?" 束风摇头失笑:"这么说来,江寻和你兄长,你也安排好了?" "自然。"萧珩云淡风轻地点头,"让他们逍遥一年,我已经很够意思了。" 束风看着远处玩闹的众人,不禁为以后归来的江寻和萧景默哀——这两个可怜的家伙,一回来就要被压榨了。 束风看着专心剥瓜子的萧珩,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萧珩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动作:"等你们回门后就启程。" 束风点头,犹豫片刻又问:"要去看看恭亲王吗?" 萧珩的手顿了顿。他转头看向远处正在逗弄团宝的沈知楠几人,缓缓取出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吧,去看看。" 他看向一旁的沈知宴:"一起?" 沈知宴对这位传说中的恭亲王颇有兴趣,当即点头起身。萧珩用帕子仔细包好剥好的瓜子仁,走到沈知楠身边递给她,低声交代了几句。 三个男人转身离去时,柏斩云直起身,望着他们的背影疑惑道:"他们三个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 沈知楠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帕子:"不知道。"她展颜一笑,"不管他们了,我们吃瓜子吧。" 左棠棠和柏斩云笑着点头。团宝摇晃着走过来,抓住娘亲的裙角,仰着小脸奶声奶气道:"吃...吃..." 沈知楠弯腰将团宝抱起,走到凉亭里坐下:"好,团宝也要吃,那我们一起分掉好不好?" 团宝重重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阳光透过亭檐的缝隙洒落,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个女子围坐在一起,分享着萧珩亲手剥的瓜子仁,不时传出轻快的笑声。 阴冷的地牢里,萧珩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中回荡。他轻声问道:"你活捉了他,他没想过自裁?" 束风跟在身后,闻言轻笑:"抓到他后并未特意限制,但他始终没有寻死的念头。"顿了顿,补充道:"我想,他应该是在等你。" 沈知宴微微蹙眉:"我始终不明白,这位恭亲王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搭上身家性命,却连点浪花都没翻起来就被镇压了,何必呢?" 萧珩神色平静:"他憋了太多年,不做些什么,怕是要憋疯了。" 三人说话间已来到地牢最深处的一间囚室。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中年男子靠墙而坐,衣衫凌乱却仍保持着几分皇室气度。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在看清来人时冷笑一声:"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慢很多。是我的分量还不够让你立刻来见我吗?" 萧珩坦然点头:"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若不是刚好在此,我也懒得来这一趟。" 恭亲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忽然问道:"佥儿......" "死了。"萧珩回答得干脆利落。 恭亲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死了也好。" 萧珩凝视着他,忽然道:"萧佥也是端亲王的儿子吧?" "你......"恭亲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我怎么会知道?"萧珩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悠然坐下,唇角微勾,"倒也没那么难猜。" 囚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石壁间回荡。萧珩看着恭亲王僵硬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继续道:"父皇一直都知道端亲王与李妃的私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火光照耀下,恭亲王的面容愈发惨白。 "萧佥出生后,被端亲王秘密送到你的封地抚养,父皇也是知情的。"萧珩指尖轻叩椅背,"见你这些年安分守己,便没有追究。但端亲王不该将父皇的容忍当作纵容——" 他眸光一厉:"更不该让李妃又生下萧玠。" 恭亲王浑身一颤,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玠儿也是......" "父皇当年只处死了李妃和端亲王,已是仁至义尽。"萧珩冷声打断,"你该庆幸父皇还愿意放过他们兄弟二人。" 地牢里的寒气似乎更重了。萧珩缓缓起身,衣袍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你和老四一样愚蠢。若是一直安分守己,何至于此?非要闹这一扬,很有意思么?" 恭亲王突然激动起来,正欲张口说什么,却在触及萧珩森冷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萧珩冷笑:"当年怂恿老四的人是你吧?告诉他是我母后害死了他母妃,挑唆他最后孤注一掷。"他缓缓逼近,"可惜啊,老四到死才知道事情真相,他母妃是罪有应得。" 恭亲王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地,浑浊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很意外?"萧珩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的秘密,从来都不是秘密。" 第281章 秘密·二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玠儿怎么会也是...... 萧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想为端亲王报仇,想挑唆老四以子弑父,想让父皇痛苦?"他冷笑一声,"你谋划这么多年,最后却亲手害死了他。而老四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父皇的关注罢了——是不是很可笑?" 恭亲王浑身一震,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板缝隙,指节泛白。是他......是他亲手害死了弟弟的两个孩子...... 可这么多年来,他怎能不恨?皇位他从未争过,只求与弟弟平安度日。可那个人明明答应过不杀弟弟的,最后却食言。甚至连回京为弟弟收尸都不被允许。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定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尝到被至亲背叛的滋味。所以他派人暗中挑唆萧玠,他要看看,被自己的儿子算计,那个男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现在却告诉他......那个孩子竟也是弟弟的骨血? "哈哈哈......"恭亲王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凄凉。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映出萧珩冷峻的面容:"你果然是六弟的好儿子......杀人诛心,当真是学得丝毫不差。" 萧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比起你做的,这算什么?" 恭亲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佝偻着背,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崩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两行浊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 萧珩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束风紧随其后,铁门在三人身后重重关闭,将那个佝偻的身影永远留在了黑暗中。 三人走出阴冷的地牢,外头阳光西斜,刺得人眼睛发疼。 萧珩神色如常,仿佛方才在地牢中的对话不过是寻常闲谈。束风更是没什么反应——他久在江湖,对朝堂这些秘辛知之甚少,自然感触不深。 倒是沈知宴,眉头紧锁,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 "你早就知道萧玠......"沈知宴忍不住开口。 萧珩摇头:"我也是在他死前才知道的。" 对于这个四弟,萧珩其实很少关注。他从小性情孤僻,几个弟弟妹妹都怕他,甚少与他亲近。偶尔在宫中遇见,萧玠总是躲得远远的。后来萧珩去了北境,就更没在意过这个弟弟。等他再回京时,萧玠已经开府,若不是后来发生那些事,他几乎不会想起这个人。 沈知宴若有所思。当初萧玠的死,他确实知道些内情——毕竟那人曾绑了他妹妹。虽然事后对萧玠自尽一事心存疑虑,但当时所有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也就没再深究。后来陛下下旨说萧玠是病逝,他更没理由追问。 谁能想到,萧玠竟是端亲王和李妃的孩子?更想不到的是,陛下明知此事,还养了他这么多年,甚至给了他亲王之尊。 沈知宴不禁对这位皇帝陛下又有了新的认识。 "走吧。"萧珩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楠儿该等急了。" 束风看了看天色,笑道:"这个时辰,过一会该用晚膳了。" 三人沿着石子小路往回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女子们轻柔的说话声。 所有的阴谋与血腥,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那个阴暗的地牢里。 三人回到花园时,几个女子正坐在凉亭里闲话家常,团宝独自在花坛边抓着积雪玩耍。听到脚步声,小家伙立刻转过头,见是自家父王回来了,顿时丢下手中的雪团,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伸出小手:"父王,抱。" 萧珩俯身将儿子抱起,将他冻得微凉的小手拢进掌心暖着。沈知楠三人见他们回来,也停下闲聊。左棠棠一个箭步跳到束风面前:"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商量着在院里围个火堆烤东西吃,怎么样?"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自然没有异议。 很快,众人转战到清扫过积雪的庭院。束风麻利地支起火堆,枯枝在他手中很快燃起温暖的火焰;沈知宴挽起袖子,手法娴熟地处理着各种食材;萧珩则接过串好的鱼和肉,架在火上慢慢烤制。 三个女子坐在一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吃。团宝却不肯安分,见父王手中的烤鱼渐渐变得金黄,立刻凑过去,小手指着那根木棍:"要......" 萧珩挑眉,将儿子拉到怀里坐好,又递给他一根串着肉的木棍:"这样转。" 团宝板着小脸,学着父王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转动着木棍。那冷肃的模样,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肉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雪后清新的空气,让人食指大动。 "好了。"萧珩将最先烤好的鱼递给沈知楠,又撕下里层的一小块吹凉,喂到团宝嘴里。 小家伙嚼了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又要去够父王手中的烤鱼。 "小心烫。"萧珩轻轻拍开他的小手,却见团宝转头就去找舅舅要。 沈知宴笑着将外甥抱进怀里,仔细地揭开烤鱼表层微焦的鱼皮,撕下里面雪白的嫩肉,吹凉了才送到团宝嘴边。小家伙一口接一口,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柏斩云看得有趣,也凑过来喂了几块自己烤的鹿肉。团宝来者不拒,小嘴吧唧吧唧吃得欢实,逗得柏斩云哈哈大笑:"这小子以后铁定是个贪吃鬼,小嘴就没停过。" 说着她不由好奇地看了看萧珩和沈知楠:"说来也怪,你们俩都不是贪嘴的人,怎么生了个这么爱吃的小家伙?" 沈知宴闻言轻笑:"许是随了陛下。" 柏斩云一怔,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每次见皇帝时,那位不是在吃点心,就是在尝蜜饯,御案上永远摆着各色吃食。 沈知楠忍俊不禁:"想来是父皇带他带得多的缘故。"小家伙在皇宫的时候,皇帝陛下就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团宝摆上。 萧珩瞥了眼吃得正欢的儿子,不以为意。他倒不介意小家伙贪吃——又不是养不起! 火光映照下,团宝的小脸被熏得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萧珩伸手替他擦去,顺手又递过一串剥了壳的虾。 "父王......"团宝奶声奶气地唤着,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抓。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虾举高了些:"说些好听的。" "父王.....好!"小家伙眼巴巴地望着美食,小嘴甜得像抹了蜜。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夜风裹挟着细雪掠过庭院,却吹不散这一方天地里的融融暖意。 晨间,束风踏着薄霜来到萧珩的院落。萧珩刚洗漱完毕,见好友这么早过来,不由挑眉,随手披了件外袍走出房门:"什么事?" 束风立在廊下,言简意赅:"今早送饭的下人来报,恭亲王自尽了。" 萧珩神色未变,只淡淡点头:"你让人给他收殓,其余事宜我会派人接手。" "嗯。"束风应了声,又道:"我和棠棠要去云隐山庄,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们......" 萧珩摆摆手:"不必管我们,好好陪你媳妇便是。" 束风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处却又停下,回头道:"明日可以启程。" 萧珩微微颔首,束风这才大步离开。晨风吹动他的衣袍,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沈知楠抱着刚睡醒的团宝从内室出来,见萧珩独自站在廊下,轻声问道:"束风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萧珩转身,伸手接过揉着眼睛的团宝:"没什么,过来通知我们明日可以启程回京。" 沈知楠点点头没在多言。团宝迷迷糊糊地趴在父王肩头,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萧珩的一缕头发。 沈知楠看着儿子赖在萧珩怀里的模样,不由失笑:"这孩子怎么格外喜欢让你抱着?" 团宝闻言从父王肩头抬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解释:"父王......高。" 沈知楠伸手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蛋:"是在父王怀里能看得更高些?" 团宝重重点头,小手还比划着:"高高!" "难怪总缠着你父王。"沈知楠忍俊不禁,指尖轻点儿子的鼻尖,"小机灵鬼。" 萧珩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丝,眼中带着几分宠溺:"去洗漱吧,一会带你们出去逛逛。" 沈知楠点头应下,正要转身,却见团宝突然扑腾着小手要往她这边来:"娘亲....抱!" "这会儿又想起娘亲了?"沈知楠笑着接过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走,娘亲带你去洗脸。" 萧珩看着母子俩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 沈知宴独自在花园中漫步,青石小径上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转过一处假山,不出意外的与千机散人来了个不期而遇。 "前辈。"沈知宴抱拳行礼,神色如常。 千机散人眯着眼打量他,绕着他转了一圈:"小子起得够早啊。" 沈知宴淡然一笑:"听说前辈今日要启程?" "亲都成了,老夫还赖着做什么?"千机散人捋了捋胡须,"再说你们明日不也要走吗?留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儿多没意思。" "前辈说的是。"沈知宴微微颔首,忽而话锋一转,"不知前辈那''秘法'',可否赠晚辈一本?" 千机散人眼睛一亮:"你小子想要?" 沈知宴面不改色地点头。 "哈哈哈!"千机散人突然露出一个"都是男人,我懂"的促狭笑容,伸手在怀里掏了掏,豪爽地掏出两本册子往沈知宴胸口一拍:"喏,最后两本,都给你了!"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这可是老夫珍藏多年的孤本,你可要好好''参详''。" 沈知宴再次躬身行礼:"多谢前辈。" "客气什么!"千机散人摆摆手,话未说完就见沈知宴神色自若地将两本"秘法"揣入怀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收下的不过是寻常书册。 第282章 婚期 沈知宴面不改色,从容一揖:"前辈过誉了。叨扰前辈,晚辈告辞。" 晨光中,青年长身玉立,一袭靛蓝衣袍随风轻扬,端的是君子如玉的气度。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方才竟面不改色地收下了那等"秘法"? 千机散人望着沈知宴远去的背影,摸着花白胡子喃喃自语:"现在的年轻人啊......"语气里三分感慨,七分促狭。 远处,沈知宴的背影转过回廊,消失在晨雾中。千机散人忽然想起什么,冲着背影喊道:"小子!记得好好研习啊!" 晨风送来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花厅里 几人用过早膳后,千机散人一抹嘴站起身来:"好了,你们几个玩吧,老头子这就走了。" 束风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路上小心些,遇上打不过的就赶紧跑,事后我给你报仇。" "知道了知道了。"千机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却还是麻利地把银票揣进怀里,"每次都说同样的话,也不知道换几句新鲜的。" 束风没理会他的抱怨,继续道:"以后没银子就去京城找我。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再写信告诉你住处。" 千机散人翻了个白眼:"啰嗦!"他转身就要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冲着沈知宴挤眉弄眼,"小子,记得研习啊!" 沈知宴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倒是柏斩云好奇地看了过来:"研习什么?" "没什么。"沈知宴淡定道,"不过是些阵法心得。" 千机散人哈哈大笑,也不拆穿,只摆摆手:"走啦!"话音未落,人已闪身出了院门,当真是来去如风。 束风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左棠棠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放心吧,以师父的本事,谁能奈何得了他?" 院外传来千机散人渐行渐远的哼唱声,调子怪异,却透着股逍遥自在的意味。 束风牵着左棠棠起身:"我们也出发了,你们随意。"众人点头相送。 看着新婚夫妇离去的背影,柏斩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都走了,我们就在府里干坐着?" 沈知楠抱着团宝笑道:"我们正打算出去逛逛,大哥和斩云姐要不要一起?" 柏斩云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好啊!正好无聊得很。" 萧珩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知宴一眼。后者从容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 就这样,四人带着个奶娃娃,晃晃悠悠地出了府门。团宝被萧珩抱在怀里,小脑袋转来转去,对街上的热闹景象充满了好奇。 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被路边红艳艳的糖葫芦吸引。小家伙立刻直起身子,小手指着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要!" "小馋猫。"沈知楠笑着点点儿子的鼻尖,"这个团宝还吃不了呢。" 团宝小脸一垮,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父王,大眼睛里满是期待。萧珩垂眸与儿子对视:"看我也没用,自己几颗牙心里没数?" 小家伙彻底蔫了,小嘴一瘪,不高兴地窝回父王怀里,绷着张小脸,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珩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唇角无声地勾起。沈知楠在一旁笑弯了眼,却也没打算惯着这个小馋猫。 最后还是沈知宴看不过去,在路边买了块软糯的米糕。他掰下一小块,在团宝眼前晃了晃:"舅舅给团宝买了好吃的,要不要?" 团宝的小鼻子动了动,闻到香甜的米糕味,立刻转阴为晴,伸出小手就要去抓。沈知宴却不急着给他,而是先看向萧珩:"路边买的没问题吧?" 萧珩微微颔首。沈知宴这才将米糕递给眼巴巴的小家伙。团宝接过米糕,小口小口地啃起来,哪里还有方才委屈的模样? "小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柏斩云在一旁看得直乐。 几人逛了一上午,从街边小摊到成衣铺子,再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最后连兵器铺都没放过。直到日头高悬,众人才找了家酒楼歇脚。 "呼——"沈知楠在包厢里坐下,赶忙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外面人可真多。" 沈知宴轻笑:"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人多些也正常。" 沈知楠这才恍然,转头看向萧珩:"元宵节我们怕是赶不回京城了,父皇那边......" 萧珩怀里抱着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团宝,轻声道:"无妨,已让暗卫传信回去了。" 沈知楠点点头,见儿子困得直揉眼睛,柔声问道:"团宝困了?"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盹的小猫。 萧珩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丝:"吃完再睡。" 恰在此时,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进来。萧珩拿起筷子就要给沈知楠夹菜,却被她摆手制止:"先喂团宝吧,让他吃完好睡一会儿。" 萧珩手中动作不停,一边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一边淡声道:"这点时间耽搁不了什么。" 沈知楠还想说什么,碗里已经堆满了萧珩夹来的菜。她无奈一笑,只得先吃起来。 萧珩这才转向团宝,耐心地喂他吃饭。小家伙虽然困,但闻到饭菜香还是乖乖张嘴。等吃得差不多了,萧珩轻唤:"影一。" 黑影一闪,影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包厢内,从萧珩手中接过昏昏欲睡的团宝,转眼便消失不见。 柏斩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调侃:"咱们摄政王殿下,带起孩子来倒是很有一套。" 萧珩给沈知楠添了碗热汤,闻言抬眸看了眼沈知宴:"想来我们的户部侍郎以后也不会太差。" 柏斩云一口饭差点噎住,只能低头猛扒饭,耳尖却悄悄红了起来。沈知宴不紧不慢地夹着菜,头也不抬地应道:"自然。" 这下柏斩云的头埋得更低了,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也不嘴贱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摄政王除了在沈知楠的事情上愿意吃瘪,其他时候别人休想占到他半点便宜。 沈知楠看看羞窘的柏斩云,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兄长,不由暗叹。兄长这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就等着成亲后慢慢清算呢。思及此,她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眼柏斩云。 萧珩将妻子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他夹了块鱼肉,仔细挑净刺才放到沈知楠碗里:"多吃些。" 沈知楠看着丈夫眼底的促狭,在桌下轻轻踢了萧珩一脚,用眼神示意他别太明显。萧珩挑眉,满眼无辜地回望,他可什么都没说。 沈知宴察觉到夫妻俩的小动作,瞥了眼身旁低头扒饭的柏斩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快了。 用罢午膳,四人也不急着离开,要了壶清茶在包厢里慢慢品着。茶香氤氲间,沈知楠问起兄长与柏斩云的婚事。 柏斩云难得显出几分赧然:"基本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嫁妆还需要些时日。"她抿了口茶,掩饰微红的面颊,"特别是那些家具......" 沈知楠了然点头。婚期定在五月,这已经是能安排的最快日子了。当初她与萧珩被赐婚时,婚期也是定在来年四月中旬。其他物件都好置办,唯独那些精工细作的家具最是耗时——光是那张千工拔步床,就得耗费匠人大半年的功夫。更遑论那些需要精心打造的金银首饰、刺绣嫁衣。 "那柏将军......"沈知楠托着腮,随意问道。 柏斩云转着手中茶盏:"我父亲说会在三月从北境启程。"她眼中闪过一丝思念,"算算日子,应该能赶上婚礼。" 沈知楠轻轻点头:"倒是来得及。"说起北境,她不由想起楚明澜和燕娑来,"也不知道嫂嫂和燕姐姐如何了。她们现在该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吧?" 柏斩云抿唇一笑:"嗯,差不多。按时间算,燕娑应该比明澜要早些生产。" "等她们都回京,京中就热闹了。"沈知楠笑眯了眼,转头看向柏斩云,"现在就差你和棠棠还没有孩子。等你们都有了,那才叫真热闹呢。" 柏斩云一愣,随即瞪大眼睛:"知楠现在和某人学坏了!"她指着萧珩,愤愤道,"以前多乖巧的姑娘,现在动不动就打趣人。" 萧珩挑眉,全当没听见,低头抿了口茶。沈知宴则低笑出声,眼中满是促狭。 沈知楠佯装委屈:"斩云姐冤枉人,我这是关心你呢。" "得了吧!"柏斩云撇嘴,"当我看不出来?" 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阳光透过窗棂,在茶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茶香袅袅中,两人笑闹成一团,连带着桌上的茶点都多了几分甜意。 几人闲聊一阵,见天色渐晚,估摸着团宝该醒了,便起身离开茶楼往棠园而去。 刚踏入府门,影一便抱着睡醒的团宝迎了上来。小家伙揉着惺忪睡眼,一见萧珩就伸出小手要抱。萧珩自然地接过儿子,将他稳稳搂在怀里。 柏斩云见状挑眉:"你们家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粘你。" 沈知楠笑着解释:"团宝说,他父王抱着能看得高。" "看得高?"柏斩云闻言打量着萧珩,是挺高的,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知宴,小声嘀咕道:"你们都吃的什么,长这么高?" 她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可与沈知宴并肩而立时,才发现自己才到他耳际。以前不曾留意,此刻细看,才惊觉这人身量竟如此修长。 沈知宴闻言低头,温润的眸子含着笑意:"怎么,阿云嫌弃我太高?" "谁、谁嫌弃了!"柏斩云耳根一热,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团宝趴在父王肩头,好奇地看着柏斩云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家舅舅,小脸上写满不解。 沈知楠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团宝以后长大应该也很高,对不对?" 小家伙点点头,转头搂住了萧珩的脖子。西斜的阳光,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第283章 元宵 原本的马车换成了更宽敞的一辆,锦缎车帘垂落,内里足可容纳六人。一行人围坐下来,车帘落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离千仞城。 萧珩抱着团宝,小家伙刚睡醒,白嫩的脸蛋绷得紧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父王,一副小大人模样。 沈知楠抿唇轻笑,萧珩忽然抬手,将一枚玄铁令牌抛给束风。 “这令牌在京城,除了后宫,其他地方可畅通无阻。”他语气淡淡,顿了顿,又道:“给你的宅院在皇城南侧,与靖江侯府离得近。”说着,他朝着沈知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需要用银子找他,以后户部归他管。” 束风握着令牌,目光转向沈知宴,抱拳一笑:“以后还请沈兄照拂一二。” 沈知宴眉梢微挑,唇角噙着浅笑:“束兄说笑了,以后还得仰仗你的禁军呢。” 左棠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们两个还没回京呢,就开始官老爷的调调了?” 束风神色一正,肃然道:“自然要先熟悉熟悉,不然去了京中还是武夫做派,多丢人。” 柏斩云扶额,一脸无语:“我说束风,你到底知不知道禁军统领的含金量?就你这地位,别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呢,谁敢笑话你?谁笑话谁才丢人好吧!” 左棠棠闻言,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地看向束风:“原来木头你这么厉害?” 束风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令牌:“这么厉害的吗。” 柏斩云见束风似乎还不清楚自己这个禁军统领的分量,忍不住给他科普:"那是自然!禁军统领在京中可是除了五城兵马司之外,唯一手握兵权的职位。你这位置比一般没有实权的亲王还要风光。" 她说着,目光在束风和左棠棠之间转了个来回,挑眉道:"你们说,在京城谁还敢笑话你们?" 左棠棠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抓住束风的手臂:"这么说,我岂不是也要成为京中贵妇了?" 柏斩云顿时语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额,这个嘛......" 左棠棠见她犹豫,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是吗?" 沈知楠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温声解释道:"京中贵妇大多都有诰命在身,她们并不是因为夫君的职位而成为贵妇圈的一员。" 左棠棠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失望地嘟囔道:"啊~我还以为能捞个贵妇当当呢。" 沈知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抿嘴浅笑:"棠棠想当贵妇还不容易。"说着,她对着萧珩努了努嘴,"咱们的摄政王不是在呢吗?让他给你个诰命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左棠棠和束风齐刷刷地看向萧珩,左棠棠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萧珩正抱着团宝,闻言抬眸,对上两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给你,二品诰命可以吧?" 左棠棠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可以!太可以了!"她兴奋地搓着手,突然改了称呼,"萧二公子——不!以后我都叫您摄政王了,摄政王就是大气!" 柏斩云在一旁扶额,小声嘀咕:"还真是拍马屁的一把好手....." 沈知宴忍俊不禁,调侃道:"以后京中怕是要热闹了。" 左棠棠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等我有了诰命,第一件事就是去参加那些贵妇们的茶会,我倒要看看和平常的茶有什么不一样!" 束风宠溺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纵容。他转向萧珩,郑重地抱拳:"以后生了儿子,给团宝当打手。" 萧珩抬眸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懒得搭理。 倒是柏斩云在一旁笑得促狭:"束风,你就这么当着媳妇的面说出这种话,也不怕棠棠揍你啊?" 束风闻言转头看向自家媳妇,语气笃定:"她不会。" 左棠棠正挽着束风的手臂,闻言将脑袋往他肩上一枕,笑眯眯道:"我才不会揍他呢,当打手就当打手呗。"她狡黠地眨眨眼,"再说团宝可是要接手那个位置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儿子占便宜了呢。" 沈知楠看着左棠棠这副机灵模样,不由摇头失笑:"我看你们呐,还是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吧。" 束风却一脸认真地点头:"会的。" 这耿直的回答顿时让左棠棠闹了个大红脸,她羞恼地捶了下束风的肩膀:"你、你胡说什么呢!" 束风张了张嘴,本想说"没有胡说,就是这么想的",但看到妻子羞红的脸颊和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他还记得萧珩教他的:少说话,要少说话。 有了柏斩云和左棠棠的加入,返京的路程比来时热闹了许多。在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时,他们停在了一处繁华的城池。今日正值元宵佳节,待几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就住这家客栈吧。"沈知楠指着街边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客栈说道。萧珩微微颔首,抱着熟睡的团宝率先走了进去。 在各自回房休整片刻后,几人齐齐聚在客栈大堂用晚膳,准备一会儿去逛灯会。左棠棠夹起一块糯米藕,忽然问道:"一会我们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 话音刚落,三个男人竟异口同声道:"分头行动。" 左棠棠筷子一顿,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们三个如此默契。萧珩、束风和沈知宴对视一眼,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最终,三个男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媳妇出了门。 萧珩一手抱着团宝,一手牵着沈知楠,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元宵佳节,街上灯火璀璨,人潮涌动,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提着花灯嬉笑着跑过,处处洋溢着热闹的喜气。 沈知楠侧眸看向丈夫冷峻的侧颜,忍不住问:"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萧珩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淡淡道:"碍眼。" 沈知楠回想起方才兄长和束风的反应,不由莞尔:"大哥和束风恐怕也觉得其他人碍眼吧。" 萧珩冷哼一声:"只要别来碍我的眼就行了。" 沈知楠无奈摇头:"成婚也好几年了,我们也算老夫老妻了吧,还有什么好腻歪的。" 萧珩却是不认同,握紧了她的手,嗓音低沉:"成婚几年怎么了?成婚几十年,为夫也想和安安腻在一起。" 沈知楠耳尖微热,嗔了他一眼:"油腔滑调的。" 萧珩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眼底闪过一丝愉悦。 团宝被街上的花灯吸引,小手拽了拽父王的衣襟,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一盏兔子灯。萧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问:"想要?" 团宝点了点头,小脸依旧绷着,但眼神却亮了几分。 沈知楠柔声道:"娘亲带你去买。" 她刚要上前,萧珩却已经抱着团宝大步走向摊位,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要那盏兔子灯。" 摊主受宠若惊,连忙取下花灯双手奉上:"贵人,这灯不值这么多银子......" 萧珩淡淡道:"不必找了。" 团宝接过花灯,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灯面上的兔子图案,虽然仍旧绷着脸,但眼底却透出一丝欢喜。 沈知楠看着父子俩,心中柔软一片。她走上前,轻轻捏了捏团宝的小手:"团宝喜欢吗?" 团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灯,终于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喜欢。" 萧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替儿子拢了拢斗篷,低声道:"再去前面看看。" 两人带着孩子沿着长街漫步,花灯如昼,烟火璀璨。沈知楠觉得,这样的日子,便是她最想要的安稳。 另一边,柏斩云和沈知宴一前一后地走在熙攘的街道上。 柏斩云走在前面,手紧紧拽着沈知宴的袖子,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她身形矫健,步伐轻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男人,确保他没被人群挤散。沈知宴也不挣脱,任由她拉着自己前行,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 最终,柏斩云拉着沈知宴在一处河道边停了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呼——终于清净了,人也太多了。" 沈知宴看着她这副模样,温声问道:"阿云平日里不是喜欢热闹吗?" 柏斩云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筋骨:"那不一样,我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被人挤来挤去。"她瞥了眼河道两岸稀疏的行人,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儿好。" 沈知宴笑了笑,目光落在河面上漂浮的点点花灯上:"那沿着河道走走?河里的花灯,倒也算一番景致。" 柏斩云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沿着河岸漫步。夜风微凉,水面上倒映着璀璨的灯火,一盏盏花灯随波逐流,宛如星河倾泻。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静谧的氛围让柏斩云有些不适应起来。她平日里最是爽利,此刻却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他身形修长,侧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清俊,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平日虽然也经常见,但此刻看起来,这个男人好似更好看了。 柏斩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对河里的花灯很感兴趣。 沈知宴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微扬:"怎么了?" "没、没什么。"柏斩云轻咳一声,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河里打了个水漂,"就是觉得……你今天穿得挺精神的。" 沈知宴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的长衫,笑道:"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柏斩云撇撇嘴:"那就是灯照的。" 沈知宴也不拆穿她,只是笑意更深。 “阿云。”他忽然停下脚步,唤了她一声。 柏斩云下意识停住,转头看他:“怎么了?” 沈知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朝她逼近。柏斩云一怔,见他眸色深邃,唇角含笑,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喉间微紧:“你、你干嘛?” 沈知宴低笑一声,脚步不停:“阿云,好像很紧张?” 他的嗓音温润,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促狭,听得柏斩云耳根发烫。她强撑着镇定,却控制不住地往后退:“有……有吗?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她退一步,沈知宴便进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抵上河畔的柳树,退无可退。 沈知宴双手撑在树干上,将她困在身前,微微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那……阿云为什么结巴?” 柏斩云被他圈在方寸之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冷竹香,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强撑着瞪他:“说话就说话,离……离这么近做什么!” 第284章 元宵·二 沈知宴指尖温热,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不离近一些,阿云怎么看得清呢?” 话音未落,他又凑近几分,呼吸几乎拂过她的唇畔。柏斩云呼吸一滞,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 “沈、沈知宴!”她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却有些发软。 沈知宴低笑,却没有退开的意思,而是微微偏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阿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柏斩云心跳如擂,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什、什么样子?” 他眸色微深,嗓音低沉:“……很好看。” 柏斩云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似的,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他的脸近在眼前,离自己那样近,近到连他脸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中仿佛就只剩下他的面容——他本就生得极好,与沈知楠七分相似的容貌,却不显女气,反而格外俊逸,眉目间自带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翩翩君子。 可此刻,眼前这个温润君子却有些不一样。 他的眸子幽深如墨,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又隐隐透着蛊惑,低哑的嗓音轻轻落在她耳畔:"阿云,喜欢我吗?" 柏斩云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下意识点头:"喜……喜欢。" 沈知宴眸色更深,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那我可以吻阿云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带着魔力,柏斩云在他灼热的目光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低头,毫不犹豫地攫住了她的唇。 "唔——" 柏斩云呼吸一滞,整个人被他牢牢抵在树干上。他的吻与他平日温润的模样截然不同,强势而炽热,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似要将她吞吃入腹般。 她的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皮,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胸膛,唇齿间全是他清冽的气息。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吻得又深又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柏斩云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沈知宴,竟会有这样强势的一面。她被他吻得腿脚发软,只能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任由他攻城掠地。 远处花灯璀璨,人声喧闹,可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吻,和眼前这个让她心跳失控的男人。 直到柏斩云有些喘不过气,沈知宴才稍稍放开她,只是额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交错间,彼此的睫毛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柏斩云大口喘息着,脸颊绯红,一双杏眸水润润的,带着几分恼意瞪着他:"登徒子!" 男人却纹丝不动,低低笑着,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我问过阿云了,你同意了的。" 他的嗓音里带着餍足的笑意,听得柏斩云耳根发烫。她伸手推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摩挲了一下,惹得她浑身一颤。 "你——" 柏斩云正要发作,却见沈知宴已经退开一步,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唇角含笑,目光清澈,仿佛方才那个将她按在树上深吻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见她真要恼了,沈知宴适时地转移话题,抬手指向不远处:"去那边的桥上看看?" 柏斩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河面上倒映着万千灯火,一座石桥横跨两岸,桥上悬挂的花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美得如同画卷。 她轻哼一声,抬脚就踩了他一下,趁他吃痛时转身就走,脚步迈得飞快,像是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沈知宴低低的笑声,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连脚步声都透着愉悦。 夜风拂过脸颊,柏斩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她抬手摸了摸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走那么快做什么?"沈知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怕我吃了你?" 柏斩云头也不回:"闭嘴!" "好,我闭嘴。"他笑着应道,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温柔得不像话。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桥,桥上的视野极好,能将整条河的花灯尽收眼底。柏斩云趴在栏杆上,假装专注地看着河景,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男人。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清晰,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柔光,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知宴忽然转头,精准地捉住了她的目光:"看什么?" 柏斩云慌忙别过脸:"谁看你了!" 沈知宴只是笑着站到她身边,与她一起望着河面的花灯。夜风轻拂,两人的衣袖偶尔交叠,又分开,像是一扬无声的缠绵。 而远处的树下,沈知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方才柏斩云和沈知宴待过的柳树下。 "大、大哥他......"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方才竟然......" 她实在想不到,自家那个向来恪守礼教、温润如玉的大哥,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吧,虽然那棵柳树确实挡了大半视线——但、但那也太...... 萧珩一手抱着团宝,另一只手稳稳地捂在小家伙的眼睛上,见妻子这副震惊的模样,不由勾了勾唇角:"不是很正常吗?" 沈知楠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萧珩低声解释:"若他连在喜欢的人面前都端着,那你大哥才不正常。"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媳妇迟早得跑。" 沈知楠闻言,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家夫君。 萧珩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就听沈知楠幽幽道:"你当初好像就很端着。" 萧珩:"......" ——当初的事情还能不能过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醒他当初有多蠢吗? 他抿了抿唇,正要反驳,怀里的团宝却不乐意了。小家伙被父王捂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小身子在萧珩怀里扭来扭去,小手扒拉着父亲的大掌,嘴里还嘟囔着:"舅舅......看......" 沈知楠见状,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团宝乖,舅舅在做坏事,小孩子不能看。" 团宝歪了歪脑袋,一脸不解:"坏......事?" "对,很坏很坏的事。"沈知楠一本正经地点头,余光瞥见萧珩略显尴尬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了。 而束风那边,他一出门就拉着左棠棠往人烟稀少处钻。 左棠棠被他拽着疾走,一头雾水:"木头,你这是干嘛?不是说好看灯会吗?这里什么都没有,来这儿做什么?" 束风却不慌不忙,目光在四下搜寻着什么,脚步半点不停:"再等等。" 左棠棠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直到被拉进一处茂密的草丛里蹲下,她还是没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她茫然地看着束风解开厚实的披风,仔细铺在地上,然后拉着她躺了上去。 "你......" 她刚要开口,就见束风已经开始解她的衣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涨红了脸,压低声音道:"这里是野外!你做什么?" 束风手上动作不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知道,就是特意找的这里。" 左棠棠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啊?" 在她愣神之际,束风整个人已经覆了上来,温热的唇贴在她颈间细细啄吻,声音含糊地为她解惑:"书上画的......在草丛里......说是感觉不一样......我们试试怎么个不一样......" 左棠棠简直无语凝噎。 这人怎么能耿直到这个地步?书上画什么就学什么? "你......"她刚要说话,却被他吻住了唇。夜风拂过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隐约还能听到街市上的喧闹,而他们却藏在这方寸之地,做着最亲密的事。 束风的动作依旧如他这个人一般直接,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急切。左棠棠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咬着他的肩膀压抑声音。 "轻、轻点......"她喘息着提醒,"万一有人......" 束风却道:"不会,我看了,这地方很隐蔽。" 左棠棠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找这么个地方?" "嗯。"他诚实地点点头,"书上说......" "闭嘴!"左棠棠一把捂住他的嘴,羞恼道,"不许再提什么书!" 束风眨了眨眼,乖乖闭嘴,却用行动代替了言语。左棠棠很快就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任由他带着自己沉浮。 夜空中,烟花骤然绽放,照亮了两人的身影。左棠棠仰头看着那绚丽的色彩,忽然觉得,这个元宵节,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第285章 意外之人 刚吃到一半,束风和左棠棠回来了。 束风面色如常,依旧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步履稳健地走在前面。而左棠棠虽然表面平静,但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蔫蔫地被束风牵着跟在后面。 沈知楠看得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去了?能把小姑娘累成这样? 萧珩扫了眼束风,目光在他板正的眉眼间捕捉到一丝餍足,不由挑了挑眉。 这小子可以啊,这才成婚几日,就玩得这么花? 两人也看到了堂中坐着的萧珩和沈知楠,走过来坐下。沈知楠见左棠棠蔫巴巴的模样,将面前的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你们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快吃些东西。" 她这一问,左棠棠的耳朵"唰"地红了起来,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没什么,就是逛太久,有些饿了......" 沈知楠不疑有他,又将另外几碟糕点推到她面前:"那你多吃些,慢点,别噎着了。"说着,还贴心地倒了杯茶递过去。 左棠棠接过茶盏,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觉得缓过劲儿来。她偷偷瞪了束风一眼,却见对方正襟危坐,一脸正直,仿佛方才在草丛里那个急色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萧珩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微勾,给束风倒了杯酒:"辛苦了。" 束风接过,一饮而尽:"多谢。" 左棠棠:"......" 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话里有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沈知楠见左棠棠吃得急,柔声道:"慢些吃,不够再要。" 左棠棠点点头,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她这会儿确实饿坏了,毕竟......消耗太大了。 想到这儿,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束风见状,默默将一碟肉包子推到她面前:"多吃些。" 左棠棠:"......"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理这个木头! 就在这时,柏斩云和沈知宴也回来了。 两人皆是神采奕奕,与离开时并无二致。见到大堂中的几人,他们自然地走过来坐下。只是方才那一幕偏偏被沈知楠撞见了,此刻她看自家兄长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微妙。 沈知宴刚坐下,就察觉到妹妹的目光:"楠儿,怎么了?" 沈知楠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说着,把桌上的几样点心往他们面前推了推,"逛累了吧?吃点东西。" 沈知宴看了眼桌上的吃食,又看了眼妹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拿过一个肉包,自然地递给柏斩云。柏斩云接过,两人之间的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这样相处了许多年。 沈知楠忍不住又偷偷瞄了兄长好几眼,直到被沈知宴逮个正着。她索性也不掩饰了,瞪了自家兄长一眼,随后眼神往柏斩云那边瞥了一下,示意他——别太过分,少憋着坏欺负人。 沈知宴看着妹妹这副护短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装作没看懂她的眼神,低头喝了口茶。 柏斩云倒是察觉到了什么,咬着包子含糊问道:"你们兄妹俩打什么哑谜呢?" 沈知楠立刻摇头:"没什么。" 左棠棠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插嘴道:"就是,我也觉得怪怪的。"她狐疑地看了看沈知楠,又看了看沈知宴,"你们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商量什么坏事吧?" 沈知宴失笑:"我们能商量什么坏事?" 萧珩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淡淡道:"坏事倒不至于,顶多是些......风月之事。" "咳——"柏斩云一口包子卡在喉间,呛得直咳嗽。 沈知宴连忙给她拍背,无奈地看了萧珩一眼。 萧珩挑眉:"说错了?" 沈知楠在桌下悄悄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别拆兄长的台。萧珩面不改色,反手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捏了捏。 左棠棠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气氛微妙,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挠了挠头,决定还是专心吃东西比较好。 束风倒是淡定,给自家媳妇夹了块糕点,又倒了杯热茶,全程一言不发,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兴趣。 柏斩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耳根却红得厉害。她偷偷瞪了沈知宴一眼,却见对方正含笑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顿时没了脾气,只能低头猛啃包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几人吃完夜宵,各自回房歇息。 萧珩和沈知楠回到房间时,影一正守在团宝床边,见二人进来,无声地行了一礼,随即闪身离开。 萧珩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团宝。小家伙抱着小被子,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他伸手轻轻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拉着沈知楠往屏风后走去。 "先洗漱。"他低声道。 屏风后早已备好了热水,沈知楠解开发髻,任由青丝如瀑般垂落。萧珩站在她身后,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驱散了夜间的寒意。沈知楠正闭眼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刻,忽然感觉身后人的动作变了味—— 那只原本帮她擦背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移到了腰际,甚至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 她猛地转头,瞪了身后的男人一眼:"你老实点。" 萧珩一脸无辜:"为夫可什么也没做。" 沈知楠低头看着那只快要移到自己胸口的手,一把拍开:"这叫''什么也没做''?" 萧珩低笑一声,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只是帮安安擦洗而已。" "你——"沈知楠耳根发烫,胡乱洗了一把就跨出浴桶,抓过中衣快速穿好。她回头看着仍靠在浴桶中的男人,板着脸警告:"团宝还在,隔壁就是斩云姐,你给我安分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要是乱来,我就生气了。" 说完,她气冲冲地绕过屏风出去了。 萧珩坐在浴桶中,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他真没想做什么,摸都不能摸了? 水渐渐凉了,他起身擦干,随意披了件中衣走出来。沈知楠已经上了床,背对着他躺在团宝身边,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萧珩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上床,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 "真生气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沈知楠没吭声,但也没推开他。 萧珩知道她这是心软了,低笑着蹭了蹭她的发顶:"好,今晚不闹你。" 他收紧手臂,将妻儿都圈在怀中。团宝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滚进娘亲怀里,吧嗒着小嘴。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沈知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团宝往怀里搂紧了几分。 萧珩眼神宠溺,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睡吧。" 烛火熄灭,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就在众人熟睡之际—— "嗖!" 一支箭矢破空的声音骤然在窗外响起。 萧珩瞬间睁眼,眸中寒光乍现。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安睡的妻儿,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无声地来到窗边。 影一闪身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主子,是一队暗卫在追杀一个女子。" 萧珩微微颔首,与影一一同掠上房顶。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几道黑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而被围堵的女子正狼狈地逃窜至客栈旁的巷子里。月光下,那女子双手死死护着腹部——那里有着明显的隆起,显然已怀有身孕。 萧珩目光扫过那些暗卫的装束,眼神微眯:"南陵的人?" 影一恭敬道:"是,看装束是南陵皇室的暗卫。" 萧珩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南陵皇室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明亮的灯笼光映照在她脸上——那是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眉眼间透着几分倔强。 萧珩眼神一动,忽然抬手挥了挥。 影一有些诧异主子竟要救下这陌生女子,但动作却未有丝毫迟疑,瞬间飞身而下,长剑出鞘,"铮"的一声格开了射向女子后背的箭矢! 那女子踉跄着跌坐在地,惊恐回头,只见一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挡在自己身前,长剑寒光凛冽,将追兵尽数拦下。 为首的南陵暗卫眼神阴鸷,冷声道:"让开!此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影一漠然立于原地,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对方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杀了!"南陵暗卫首领厉声下令。 数道黑影瞬间暴起,刀光剑影直逼影一面门。暗处观战的影卫们见状,纷纷用内力传音窃窃私语起来。 影八兴致勃勃道:"你们说老大几招能解决这些人?" 影七淡漠回应:"主子在屋顶看着呢,老大能不卖力?"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影六嗤笑一声,"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暗卫?都拉低了我们暗卫的档次好吧。" 影四深以为然:"确实。不过南陵毕竟是小国,也能理解。" 几人正热烈讨论着,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炸开:"聒噪!!" 所有影卫齐齐一僵——他们忘了主子能听到他们传音!顿时一个个如鹌鹑般缩了回去,再不敢多言半句。 而此时,扬中的影一已经动了。 他的剑法没有花哨的招式,每一剑都直奔要害,快、准、狠。不过几个呼吸间,已有三名南陵暗卫捂着脖颈倒地。 那孕妇蜷缩在墙角,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这个救她的黑衣人,简直像是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当最后一剑贯穿首领的胸口时,对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到底是......" 影一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翻,长剑抽出,对方应声倒地。 他甩去剑上血珠,转身看向那女子,声音依旧冰冷:"能走吗?" 女子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多、多谢恩公相救......" 影一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向屋顶。萧珩负手而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宛如神祇俯瞰众生。 "带上来。"他淡淡道。 第286章 荷儿 "琰之?"她轻声唤道,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下一刻,窗户微动,萧珩从窗外掠了进来,衣袂间还带着夜风的寒意。 沈知楠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萧珩走到床边,替她拢了拢锦被,然后俯身将团宝轻轻抱起,唤来影六:"送去给沈知宴带着睡。" 影六无声地接过团宝,闪身离去。沈知楠更加疑惑了,正想询问,就听萧珩对着门外道:"进来。" 房门推开,影一带着一名衣衫凌乱、满身尘土的女子走了进来。 沈知楠定睛一看,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荷儿?" 眼前的女子正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弟子荷儿,当初在药王谷对沈知楠照顾颇多。她赶忙掀开被子下床,萧珩无奈,只得拿起一旁的披风为她披上。 荷儿见到沈知楠和萧珩,同样吃惊不已:"楠姐姐,珩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知楠顾不得回答,快步上前,见她这副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取出手帕,轻轻为荷儿擦拭脸上的尘土和汗水:"怎么弄成这样?你不是在药王谷吗?怎么跑出来了?" 荷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她的双手始终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脸色苍白得吓人。 沈知楠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今晚先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荷儿感激地点点头,身子却突然一晃,险些跌倒。影一迅速上前一步扶住她。 萧珩皱眉:"带她去隔壁房间,让小二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影一领命,扶着荷儿退出房间。沈知楠望着荷儿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她怎么会......" 话未说完,萧珩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夜里凉,别冻着。" 沈知楠抓住他的衣袖:"荷儿她......" "明日再问。"萧珩打断她,替她掖好被角,"你现在需要休息。" 沈知楠还想说什么,却见萧珩眼神坚定,只好乖乖躺下。萧珩吹灭烛火,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入怀中。 黑暗中,沈知楠轻声道:"荷儿怀有身孕了。" "嗯。" 沈知楠转过身,在黑暗中与萧珩对视:"那孩子......" 萧珩低叹一声,轻声道:"睡吧,明日问问就知道了。" 另一侧的客房里,影一安顿好荷儿后便无声退去。 屋内烛火摇曳,荷儿静静地坐在床榻边,手指轻轻抚过隆起的腹部。窗外偶尔传来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衬得这寂静的夜愈发漫长。 "师父......"她低声喃喃,嗓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荷儿错了,不该和他走的。" 烛光映照下,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眼底却凝着一抹倔强。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必须回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孩子。绝不能让腹中的小生命,随她一同殒命。 荷儿缓缓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铜盆前。水温已有些凉了,她却毫不在意,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清水还是泪水。 镜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早已不复当年药王谷中那个灵动少女的模样。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将镜子扣在桌上。 "不能再拖累楠姐姐了......" 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一枚玉佩——那是离开药王谷时,师父塞给她的保命之物。 简单洗漱后,荷儿吹灭烛火,和衣躺下。黑暗中,她将双手交叠在腹部,感受着那里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 "宝宝别怕......"她轻声道,"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 远处的屋顶上,影一抱剑而立,目光始终未离开那扇紧闭的窗户。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眉宇间的凝重。 希望这个女子不要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翌日清晨, 当荷儿跟在沈知楠身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除了沈知宴,其他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沈知楠温声介绍道:"她是荷儿,药王谷的弟子。" 柏斩云正喝着粥,闻言抬头仔细打量了荷儿几眼,突然问道:"那她和阿团......" "阿团虽然比她小,"沈知楠笑着解释,"但却是荷儿的师叔呢。" “啊?”左棠棠很是惊讶道,"想不到阿团年纪不大,辈分还挺高!" 荷儿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恰在此时,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走了过来。沈知楠接过面碗,轻轻推到荷儿面前:"吃吧。" 荷儿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面条,眼眶突然有些发热。鸡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金黄的油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多年前在药王谷时,师父常给她做的那碗面。 "谢谢楠姐姐......"她声音微哑。 沈知楠伸手拢了拢她鬓角的发丝,柔声道:"客气什么,趁热吃,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荷儿点点头,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热汤入喉,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日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碗面抚平了几分。 待她放下筷子,碗里的汤面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她抬头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萧珩身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珩二哥,"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恳求,"可以麻烦你让人送我回药王谷吗?"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样太过冒昧,又急忙补充道:"等我回去后,我做一些养身丸送给你,好不好?" 沈知楠听得心疼,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什么傻话,送你回去自然没问题,还要什么报酬。" 萧珩坐在一旁,微微颔首。即便不提其他,单凭当初在药王谷时荷儿对沈知楠的照顾,送她回去也是应当的。 沈知楠看着荷儿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荷儿,你......" 荷儿却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楠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她的笑容很轻,像一层薄纱,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沈知楠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追问,只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荷儿的手抚上隆起的腹部,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今日就走。" "要不要再休养两天?"沈知楠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身体......" "我没事,"荷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楠姐姐忘了?我也是一名大夫呢。" 她站起身,衣袖滑落时露出手腕上几道尚未痊愈的伤痕,又迅速被她遮掩过去。沈知楠眼尖地看到了,心头一紧,却终究没有多问。 "路上小心。"沈知楠轻声叮嘱,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荷儿点点头,朝众人行了一礼:"多谢各位。" 萧珩看向影一:"分一队影卫护送,务必安全送到药王谷。" 影一应命退下,去安排了。 荷儿临走前,回头望了沈知楠一眼,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转身跟着影卫离开了客栈。 门外阳光正好,照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竟显出几分决绝的意味。 沈知楠站在窗前,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安。 萧珩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我总觉得......"沈知楠眉头轻蹙,"荷儿这次回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萧珩眸色微深,没有回答。他比沈知楠看得更清楚——荷儿临走时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诀别。 萧珩轻轻捏了捏沈知楠的手,温声安慰:"别想太多了,回去吃点东西吧,你方才一直没怎么动筷。" 沈知楠点了点头,跟着他回到桌旁坐下。左棠棠满脸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位荷儿姑娘是怎么回事?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沈知楠摇了摇头,将昨夜荷儿被南陵暗卫追杀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轻叹道:"其他的她什么也没说,连为何离开药王谷都不肯提。" 沈知宴正拿着帕子给团宝擦嘴,闻言叹息一声:"她怕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若不是走投无路,以她的性子,估摸着连开口求人护送都不会。" 团宝坐在沈知宴腿上,小手抓着一块米糕,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大人们严肃的表情,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客栈大堂里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 萧珩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放到沈知楠碗里:"吃点东西,一会还要赶路。" 沈知楠勉强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却觉得食不知味。她脑海中不断浮现荷儿临走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手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团宝忽然对着萧珩伸出小短手:"父王,抱。" 萧珩伸手接过团宝,一行人用完早膳后,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只是这最后两日的行程,终究无法平静度过。 晚间,他们在山地安营扎寨。篝火刚刚升起,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黑衣人策马而来,为首男子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似是在搜寻什么。片刻后,他眉头紧锁,显然一无所获。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男子冷声喝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知楠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萧珩的衣袖,小声道:"他们是冲着荷儿来的。" 萧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忧。他对着暗处随意地挥了挥手,影一等一众影卫瞬间从阴影中现身,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将那队人马团团围住。 黑衣人齐齐变色,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暗处竟潜伏着这么多人,而他们竟毫无察觉! 萧珩神色淡漠,只简短吩咐道:"留一个活口。" "是!" 影卫们齐声应下,身形如电,眨眼间便冲入敌阵。刀光剑影中,萧珩抱着团宝从容转身,顺手封了小家伙的听觉。 团宝突然听不见声音,茫然地抬起头,只见父王正对着自己微笑。小家伙瞬间明白这是父王所为,不满地皱起小眉头,气鼓鼓地瞪着萧珩。 萧珩失笑,揉了揉他的发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铃铛,在团宝眼前晃了晃。 叮铃—— 团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伸出小手去抓,早把生气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身后,战斗已经结束。 影一拎着一个满脸是血的黑衣人走过来,像扔麻袋一样将人丢在萧珩脚边:"主子,留了一个。" 那黑衣人惊恐地抬头,正对上萧珩冰冷的眼神。 "南陵皇室暗卫?"萧珩淡淡问道。 黑衣人咬牙不语。 萧珩也不恼,只是看了眼影一。影一会意,一脚踩在黑衣人手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惨叫声后,萧珩解开了团宝的听觉,将小家伙交给沈知楠:"带团宝去帐篷里。" 沈知楠会意,抱着团宝快步离开。临走前,她听到萧珩冰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说吧,你们追杀的目的?" 第287章 追杀的目的 萧珩眸色一沉,正欲再施手段,沈知宴已缓步走了过来:"我来吧。" 萧珩微微颔首。沈知宴曾在刑部任职,审问犯人自有一套手段。 只见沈知宴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浅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黑衣人脊柱某处穴位—— "唔——!" 黑衣人瞳孔骤缩,张口就要惨叫,却被影一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他的衣襟塞入口中,硬生生堵住了凄厉的喊声。 那黑衣人如离水的鱼一般在地上无声翻滚,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直到他几乎要昏死过去,沈知宴才松了手。 "现在可以说了吗?"沈知宴依旧笑得温雅,仿佛方才下狠手的不是他一般。 这般狠辣手段配上温润如玉的笑脸,看得众人背后发凉。黑衣人瘫软在地,气若游丝地点了点头。 沈知宴看向萧珩,萧珩垂眸冷声道:"自己说,来历与目的。" 黑衣人喘息片刻,声音沙哑如破锣:"我们......是南陵贵妃的死士......那个女子......是陛下从民间带回宫的......陛下宠爱至极......甚至......甚至差点为她废了贵妃......"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显然方才的酷刑让他痛不欲生。 "此次......陛下外出......贵妃想趁机除掉她......没想到被她逃了......我们才一路追杀......" 柏斩云挑眉:"这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陛下的?" 黑衣人垂着头,算是默认了。 左棠棠有些不解:"南陵国的贵妃有这么大权力?还能养死士?" 萧珩冷笑一声:"南陵朝堂,大将军手握重兵,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这位贵妃,想必就是出自将军府了。" 黑衣人身子一颤,显然被说中了要害。 左棠棠听完黑衣人的供词,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呢,搞半天就是后宫女人争宠的戏码。" 柏斩云轻叹一声:"有时候,后宫的争斗比前朝还要惨烈。"她目光落在远处,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个叫荷儿的姑娘也是倒霉,跟谁不好,偏偏跟了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 "说不定,"左棠棠摸着下巴,眼睛一亮,"荷儿遇见那皇帝的时候,那人隐瞒了身份呢?等把人骗到手才坦白?" 柏斩云一拍大腿:"哎!你还真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萧珩早已从黑衣人嘴里得到答案,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对着影一挥了挥手。影一会意,直接拎着那奄奄一息的黑衣人隐入山林深处——至于如何处理,不言而喻。 这时,沈知楠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抱着团宝从帐篷里走出来。她在萧珩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等萧珩回答,左棠棠和柏斩云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绘声绘色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连她们关于荷儿如何被皇帝欺骗的猜测也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所以啊,"左棠棠最后总结道,"荷儿姑娘八成是被那南陵皇帝给骗了,等怀了身孕才发现对方身份,想跑都来不及了!" 柏斩云连连点头:"那贵妃肯定视她为眼中钉,这才不惜派出死士跨境追杀。" 沈知楠听完,眉头紧锁。她转头看向萧珩:"你怎么看?" 萧珩接过团宝,小家伙已经困得直揉眼睛,却还强撑着听大人们说话。 "恐怕其中还有其他隐情。"萧珩眸色微沉,指尖轻叩膝头,"若只是后宫争宠,南陵贵妃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跨境追杀。荷儿的存在,怕是可能威胁到了将军府的根本。"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沈知楠望着篝火,眉间忧色未散:"也不知荷儿能不能顺利回到药王谷......" 束风难得主动开口:"她不会有事。"他声音沉稳如铁,"萧兄的暗卫身手不凡,以方才那些死士的身手来看,都不是影卫的对手。" 左棠棠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可不!我们大梁可是诸国间最强的,那些小国的虾兵蟹将自然不能比。"她说着还挥了挥拳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沈知楠看着小姑娘神气活现的样子,忍俊不禁。夜风拂过,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光影摇曳。 萧珩怀里的团宝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撑不住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长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萧珩调整了下姿势,让小家伙睡得更舒服些,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 "都去歇息吧。"萧珩压低声音道,"南陵的事暂且放一边。京城那边估计事务堆积,要尽快赶回去了。" 众人纷纷起身。各自回了帐篷。 后面的路途轻松了许多。虽然不时有南陵死士追上来,但人数都不多,影卫们基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 第二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巍峨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暗金色的光,城门处守卫森严,见到萧珩后立即放行。 沈知宴和柏斩云在城门口与众人告别,各自回府。萧珩看向束风和左棠棠:"你们今晚暂住王府,明日让管家带你们去新府邸。先在京中熟悉几日,等禅位大典结束后,你再正式上任。" 束风严肃地点头:"明白。" 左棠棠倒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繁华的街市,眼睛亮晶晶的:"京城果然比其他地方热闹的多!" 萧珩吩咐管家带他们去客院安顿,又唤来嬷嬷把熟睡的团宝抱走,这才牵着沈知楠回到清晖园。 园中一切如旧,侍女们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沈知楠沐浴更衣后,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萧珩则站在窗前查看刚送来的密信。 "荷儿那边有消息了吗?"沈知楠轻声问道。 萧珩收起信笺走过来:"影卫传信,他们赶路的几日没有遇上死士。" 沈知楠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这么说来,死士基本都冲着我们来了,荷儿那边反倒是安全的?" 萧珩点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青丝,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现在安安可以放心了?" 铜镜中映出沈知楠忧心忡忡的面容。她轻叹一声:"当初在药王谷时,荷儿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这才几年光景,怎么就......" 萧珩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心,低声道:"人总是会变。每个人的路不同,选择也不同,安安何必如此忧心?" 沈知楠抬头望他,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琰之回京后,是不是就要很忙了?" 萧珩低笑一声,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不会太忙。等皇兄回来,还能替我分担一些。"他俯身在她耳畔轻语,"我会尽量多留些时间给我们的。" 沈知楠耳尖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留时间了。" 萧珩索性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下颌轻抵在她发顶:"是我想陪安安。"他的声音沉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好不容易才与你在一起,不想日后连相处的时间都没有。"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辉。萧珩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我想和安安长长久久,不想连日常相伴都成了奢侈。" 沈知楠心头一热,将脸埋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气。这一刻,什么南陵皇室、朝堂纷争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萧珩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沈知楠轻呼一声:"做什么?" "天色已晚,"他眸中含笑,大步走向床榻,"该歇息了。" 帐幔轻垂,烛火摇曳。 第二日,萧珩下朝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父皇决定三日后正式传位给团宝。"他解开朝服玉带,语气平静淡然,"这次是彻底撂挑子了。" 沈知楠接过他脱下的外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上面精致的云纹刺绣,轻叹一声:"琰之不要太辛苦了。" 萧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眉宇间的疲惫似乎因这个简单的动作消散了几分:"有安安在,我可舍不得让自己病着。" 晨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之间洒下温暖的光晕。沈知楠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早上管家已经带着束风和棠棠去了新府邸,回来说他们很喜欢。" 萧珩牵着她到软榻前坐下,顺手为她斟了杯热茶:"先让他们熟悉几日,后面也没有多少逍遥日子了。" 茶香袅袅中,沈知楠望着丈夫坚毅的侧颜。他还是如从前一样,眉宇间尽是皇家亲王的气度,如今身为摄政王威仪更胜从前,可看向她时,眼神依旧温柔如初。 "禅位大典的事......" "礼部已经准备妥当。"萧珩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团宝只需露个面就好,不会累着他。" 沈知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儿子小小年纪接下这个位子,也不知他将来会如何! 第288章 父母之心 昨夜团宝被皇帝以“提前准备”为由接进了宫里,萧珩岂会不知父皇那点心思?不过是找个借口与孙儿亲近罢了。他未多言,只让内侍仔细照料着,便放人进了宫。 天色尚未大亮,沈知楠便已起身梳妆妥当。她端坐在绣凳上,眸光怔忡。萧珩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瞧着妻子绷直的背影,低笑一声:“都说了不必起这么早,如今闲得发慌了?” 沈知楠闻言瞪他一眼:“就你话多。”她起身取过一旁玄色绣金纹的蟒袍,萧珩顺势展开双臂,任由她为自己更衣。见她眉头紧锁,他忽然伸手环住那纤细腰肢,将人往怀里一带:“团宝今日不过是走个过扬,你忧心什么?” 沈知楠没挣脱,只将额头抵在他肩头,嗓音发闷:“我也不想忧心……可他还那么小就……”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轻叹。 萧珩垂眸看她。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瓷白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他忽然瞥了眼窗外——时辰尚早。 “我倒有个法子,能让安安暂且忘掉这些烦忧。”他忽然低头,薄唇擦过她耳垂。 沈知楠茫然抬眸:“什么——” 话音未落,整个人忽地被腾空抱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攥紧他衣襟,人却已被抵在了山水屏风上。而眼前人眸光幽深如潭,修长的手指正撩起她的裙摆。 "萧珩!"她涨红了脸,"今日是大典,你......" "安安专心些。"他齿尖磨着她耳垂,手上动作却未停,"否则早早描好的妆容......可就花了。" 沈知楠还未来得及开口,玄色衣摆被他单手撩开,金线刺绣的云纹擦过肌肤,激起一阵战栗。她被刺激的微微仰头,喉间溢出半声呜咽:"你别......衣裳会弄脏的......" "放心。"萧珩低笑,犬齿轻轻在她颈间碾磨着,舌尖划过她的肌肤,"这次会注意的......"鎏金屏风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他双手牢牢的将她的腿扣在腰间,"不会弄脏安安的衣裳。" 沈知楠咬住下唇瞪他,发间的步摇早已晃成一片碎金乱玉,身后的屏风上洇开的一小片水痕。 "你胡闹......"沈知楠的指尖陷入萧珩肩头锦缎,话音却在他的动作下支离破碎,"一会还要...进宫......" 她发间玉簪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青丝如瀑垂落,男人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薄唇碾过她耳后那片敏感的肌肤:"时辰尚早...来得及。" "安安现在..."萧珩忽然掐着她腰肢往上一托,惊得她咬住下唇,"可还忧心?" 沈知楠眼尾洇开薄红,攥着他衣襟的指节发白:"你混...蛋..." 最后一个字音陡然变调。萧珩闷笑着吻住她欲骂人的唇,掌心顺着她脊梁骨一路抚至后颈,如驯服炸毛的猫儿般轻轻一捏。她顿时软了腰肢,被他趁机更深地抵进屏风。 半个时辰后,沈知楠伏在萧珩肩头轻喘,鬓边碎发已被薄汗浸湿。男人抱着她走向妆台时,她瞥见铜镜里自己松散的衣裙下尽是红痕,气得往他肩上咬去。 萧珩非但不恼,反而笑得胸腔震动,"安安白起那么早,如今倒要重新梳妆。"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腿弯,"可见勤勉未必是好事。" 沈知楠已经不想理他了。 这个混蛋——今日这样的扬合,竟然还敢如此胡闹! 萧珩眼中笑意更深,仿佛她这副恼极的模样格外有趣。他轻轻将她放在绣凳上,修长的手指执起木梳,慢条斯理地为她梳理散乱的青丝。 “妆容为夫可不会画。”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揶揄,“安安是自己来,还是一会儿让霜降帮你?” 沈知楠从铜镜里瞪他,见他眉梢微挑,一副得逞的促狭模样,气得伸手去拧他腰间软肉。萧珩闷哼一声,却也不躲,反倒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别闹。”他低笑,“再耽搁,可真要误了吉时。” 沈知楠咬牙,懒得再与他争辩,拿起妆台上的水粉,仔细修补着被他蹭花的妆容。萧珩也不急,不紧不慢的为她绾发,时不时的看向镜中的她,仿佛她不是在描眉点唇,而是在他心上落笔。 待她终于收拾妥当,萧珩伸手,替她理了理裙摆处的褶皱,随即牵起她的手,眼中笑意不减:“走吧,我的王妃。” 沈知楠被他牵着往外走,抬眸看他时,却见这人早已敛了方才的荒唐模样,眉目冷峻,周身尽是摄政王的威仪,仿佛方才将她抵在屏风上肆意妄为的不是他一般。 她不由腹诽——这人变脸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规律而沉闷。沈知楠端坐其中,仍有些恍惚。 萧珩坐在她身侧,姿态闲适,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指尖,仿佛方才的荒唐未曾发生过。见她出神,他忽而倾身,薄唇贴近她耳畔,嗓音低哑:“方才不专心,这会儿倒还想着?”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沈知楠耳根一烫,猛地转头瞪他:“谁想了?” 萧珩低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像哄团宝那般耐心:“是为夫想了。” 沈知楠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街道。晨光映照,那些往日的喧嚣此刻却令人心慌。 萧珩察觉到她的紧绷,声音轻柔了几分:“安安放心,在团宝长大前,我会清理掉所有的隐患,把一个干干净净的位置交给他。” 沈知楠一怔,转头看他。 萧珩的眸色深邃,映着她的面容,仿佛能看透她所有藏得极深的心思。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团宝接这个位置,对吗?” 沈知楠呼吸微滞。 她确实不想。 不想团宝接,也不想萧珩接。可父皇那般坚决,萧景又在北境不归,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还那么小……” 萧珩捧起她的脸,嗓音温柔却坚定:“安安,团宝总要长大的。他是我们的儿子,就注定了不可能平淡一生。”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巍峨的宫门,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即便没有这个位置,等他再大一些,我也会送他去边境历练,就如父皇当年对我和皇兄一般。” 沈知楠心头一颤。 她当然明白。生在皇家,这是他们逃不开的路。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那根刺却始终扎着,疼得她眼眶发酸。 萧珩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相信我,也相信我们的儿子——他有能力做好这一切。” 沈知楠闭了闭眼,终于轻轻点头。 马车缓缓停下,萧珩先一步下车,转身朝她伸手。 沈知楠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他掌心,抬眸时,她以恢复往日的端庄从容,而萧珩也恢复了那副冷峻威严的摄政王模样,仿佛方才马车内温柔低语的男人只是幻觉。 宫道幽深,萧珩与沈知楠在岔路分开。他去了御书房,而她则被宫女引着,一路行至凤仪宫。 殿内熏着淡淡的安神香,皇后正倚在软榻上,怡和公主坐在她身侧,不知说了什么趣事,逗得皇后掩唇轻笑。见沈知楠进来,怡和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一把挽住她的手臂:“二嫂嫂,你可算来了!” 沈知楠朝她温柔一笑,正要上前行礼,皇后已摆了摆手,指着身旁的椅子道:“这儿就咱们几个,那些虚礼免了吧。” 沈知楠这才福了福身,在绣墩上坐下。她眉眼沉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皇后瞧她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知楠,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团宝还小,珩儿不会给他压力的。” “儿臣知道。”沈知楠低声道。 皇后笑了笑,目光温和却洞悉一切:“知道归知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对吗?” 沈知楠抬眸,对上皇后了然的眼神,一时无言。 皇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缓缓道:“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景儿和珩儿才十几岁,就被陛下送去了北境。我那时比你还要忧心,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望向窗外,目光似穿过岁月,回到那些难熬的日子:“他们每年只有年关才能回来一次。有一年,陛下给珩儿下了命令,他整整两年没有音讯……” 沈知楠指尖微颤。 她从未听萧珩提过这些。 皇后收回目光,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后来他们回来了,我才算真正安心。生在皇家,这就是命。”她顿了顿,语气柔和几分,“团宝起码还有珩儿照看着,你该放心些。” 怡和在一旁插嘴:“就是!二哥那么厉害,谁敢欺负团宝?” 皇后失笑,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实在不行,你和珩儿再生一个,转移下心思。”她看向怡和,意有所指,“我当年也是有了这么个小丫头在身边,才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 怡和顿时笑嘻嘻的凑到皇后身旁:“母后!现在知道儿臣的好了?” 沈知楠被皇后的话闹得耳根微热。 再生一个孩子,她自然是不介意的。可一想起萧珩......她便有些无奈。 ——那男人,把避子药藏得跟什么似的。 起初,他倒还随意,药瓶就搁在清晖园的暗格里,她偶尔替他整理衣物时都能瞧见。可自从她提过一次想再要一个孩子后,那药便彻底消失了。她趁他不在府时翻遍了寝殿、书房,甚至连他常去的练武扬都悄悄寻过,却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摆明了防着她。 沈知楠是又气又好笑。她自然知道他是心疼她生产辛苦,可她也想为他孕育子嗣。偏那男人死活不松口,夜里缠绵时哄着她说“不急”,白日里又严防死守,连半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此刻皇后提起这事,她也不好明说,只得垂眸抿了口茶,含糊应道:“儿臣明白。” 皇后见她神色微赧,只当她是脸皮薄,便笑着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团宝今日穿上龙袍,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第289章 桎梏尽散 沈知楠闻言,眉眼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团宝确实很喜欢琰之。”她轻声道。 每每萧珩回府,团宝那双总是冷淡的眸子便会亮起来,小手攥着父王的衣角,像只固执的小兽。萧珩面上不显,可但凡团宝在,他必事事亲力亲为,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比不上他。 正想着,前殿方向忽有礼乐声传来,庄严的钟磬之音穿透宫墙,荡在初春的风里。 皇后转头望向声源处,轻声道:“开始了。” 怡和眼珠一转,拉着皇后的手轻轻摇晃:“母后,我们能去看看吗?”她眨着眼,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就远远地瞧一眼!” 皇后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就是耐不住性子。” “母后~”怡和拖长了音调撒娇,脑袋往皇后肩头蹭,像只黏人的猫儿。 皇后被她闹得没法,只得摆手:“去吧去吧,别靠得太近,不成体统。” 怡和欢呼一声,跳起来便去拉沈知楠的手:“二嫂嫂,我们一起去!” 沈知楠一怔,下意识看向皇后。 皇后笑着颔首:“知楠也去吧,正好看着这丫头,省得她闯祸。” 奉天殿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汉白玉阶上。百官肃立,朝服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团宝穿着特制的龙袍,被萧珩稳稳抱在怀中。那张绷紧的小脸倒是有几分威严的模样。 礼部尚书高亢的声音划破寂静:"授玺——" 皇帝缓步上前,双手捧着玉玺。那方青玉螭钮大印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比团宝的小手还要大上很多。百官屏息,却见那孩子忽然扭头,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萧珩:"父王......" 殿内霎时落针可闻。几位老臣交换着眼色。 萧珩面色如常,宽大的手掌裹住儿子的小手,带着他缓缓伸出:"拿稳了。" 团宝眨了眨眼,看着祖父将沉甸甸的玉玺放在自己手上。那方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印信压得他手臂一沉,萧珩立即托住他的手腕,顺势将玉玺接过来放进他怀里。小家伙下意识用双臂环住,像抱着个稀奇的玩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萧珩垂眸看着怀中的团宝,发现他正盯着玉玺上的龙纹,小手指悄悄描摹着龙鳞的纹路。他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待圣旨宣读完毕,萧珩抱着团宝走向高阶。怀中的小人儿紧紧搂着玉玺,百官齐刷刷跪伏在地: ——臣等参见陛下!!! ——参见摄政王!!! 萧珩微微低头,在团宝耳边低语:"还记得父王怎么教你的?" 团宝点了点头,小嘴抿了抿,突然奶声奶气道:"免......礼。"稚嫩的嗓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在寂静的扬中回荡。 萧珩唇角微勾,将团宝轻轻放在宽大的龙椅上。那紫檀木雕龙的座椅对孩童来说实在太大,团宝坐进去时,双脚都悬在空中。萧珩立于一侧,玄色蟒袍与团宝的明黄龙袍形成鲜明对比。 阶下百官偷眼瞧着这对父子,心中各自盘算。龙椅上的小皇帝懵懂无知,而一旁负手而立的摄政王却让人不寒而栗。前段时间的那三位官员,如今坟头草都已发芽。众人暗暗叹息:在这位手底下,往后怕是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沈知楠被怡和拽着衣袖,两人隐在一处朱漆廊柱后。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将奉天殿前的景象尽收眼底。阳光洒在汉白玉阶上,为肃穆的典礼镀上一层金辉。 沈知楠的目光落在玉阶之巅的父子二人身上。 萧珩一袭玄色蟒袍立于高阶,身姿挺拔如松。他怀中抱着明黄龙袍加身的团宝,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但在百官跪拜时,他那睥睨的姿态,却仿佛生来就该立于万人之上。 团宝乖巧地偎在父亲臂弯里,小手紧紧抱着那方玉玺。寻常孩童见到这般阵仗早该吓哭了,他却只是绷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平静地扫过阶下群臣。当萧珩低头耳语时,他竟真的奶声奶气说了声"免礼"。 沈知楠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她总担心团宝过早背负这些会失了童真,更怕萧珩被权势浸染得愈发冷硬。可此刻望着阳光里那对父子,她才惊觉——有些人注定要立于云端,就像梧桐天生就该引凤来仪。 "二嫂嫂..."怡和突然扯她衣袖,"二哥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沈知楠尚未回神,就见玉阶上的萧珩微微侧首。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穿过宫阙,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怡和吓得立刻缩回廊柱后,她却站在原地未动。 微风扬起她的披帛,鬓边步摇在阳光下划出细碎金光。沈知楠望着远处的丈夫,缓缓绽开一个浅笑。她看见萧珩冷峻的眉眼倏然柔和,虽然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尖发烫。 怡和趴在朱漆廊柱后,探头望着远处玉阶上的萧珩,眼里满是崇拜:"二哥就是厉害,往那儿一站,下面的百官以后怕是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沈知楠看着她这副自豪的小模样,不由轻笑:"翎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你二哥应付不来?" "怎么可能!"怡和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二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小声补充道,"......除了从荆州回来后的那段时间不算。" 沈知楠一怔。 她下意识转头,望向远处那个立于玉阶之上的男人。她忽然轻声问: "那段时间......为何不算?" 怡和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道:"那段时间,二嫂你回了丞相府。我不知道二哥做了什么,让你想要离开他......"她咬了咬唇,"但二哥在听到丞相去找父皇,要求你们和离时,他像疯了一样闯进了宫。" 沈知楠指尖微颤。 她记得那一天。 在荆州,他忘了她,她却以为他待她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再加上那夜....她心如死灰,不想再与他纠缠。 可她不知道,失忆的他竟会...... "后来,二哥郁郁寡欢,江寻说二哥从荆州回来就一直在咳血......"怡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吐血昏迷的时候,也在叫你的名字。"她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后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脆弱的二哥,所以......那段时间不算。" 沈知楠呼吸微滞。 远处的萧珩正低头对团宝说着什么,冷峻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她想起,她去看他时,他躺在床上那苍白的脸色,醒来后看到是她时,眼底亮起的光。 她看着远处的男人,原来他之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是真的,当时自己的不信任,他那样的生气也是真的。 "二嫂嫂......"怡和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二哥以后会一直这样好好的......对不对?" 沈知楠望着玉阶上的父子,轻轻点头:"嗯。" 阳光洒在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上,温柔而坚定。 她怎么会那么傻呢? 明明他已经那样坚定地选择她,给予她旁人从未得到过的偏爱,可她却始终不敢轻易相信——身为亲王,他真的会一生只守着她一人。 可此刻怡和的话,却似当头棒喝,让她骤然清醒。 原来,从荆州回来的路上,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可怜她,也不是愧疚。 而是他爱她。 ——即便失去了记忆,即便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仍本能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他不记得他们的过往,却将对她的爱刻进骨血里,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 她仿佛看到了,他来丞相府的那几日,固执地等在门外,希望她回头的样子。 ——也看到了他昏迷不醒时,苍白着脸,一遍遍唤她名字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又滚烫。 她轻轻闭了闭眼,唇角却忍不住扬起。 琰之啊...... ——你真的好傻。 怡和在一旁歪着头看她:"二嫂,你笑什么?" 沈知楠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未从萧珩身上移开:"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一些她早该明白的事。 "还看吗?"沈知楠忽然转身笑看着怡和,披帛在微风里扬起温柔的弧度。 怡和狡黠地眨眨眼,一把挽住她的手臂:"不看了,最精彩的已经瞧见了。"少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笑的愉悦:"咱们回母后那儿吧,一会父王和二哥该过来了。" 沈知楠最后回首望了眼玉阶,她眼底浮起坚定的光。 ——她会坚定不移地走向他,就像走向完整的自己。 何必为尚未发生的风雨忧心?何必在深爱之人面前保留退缩?那个男人早已将整颗心剖给她,连失忆时都不曾改变分毫。 沈知楠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忽然觉得心头桎梏尽去。在这权力更迭面前,在这巍峨宫阙之中,她终于看清自己该站的位置—— 不是跪伏在地的群臣之间,不是退缩观望的阴影里,而是与他并肩,共同守护他们的家,他们的团宝,他们生生不息的爱意。 凤仪宫的飞檐已近在眼前,沈知楠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襟。她知道待会儿见到萧珩时,自己会主动握住他的手,就像当初那个雪夜里,他第一次教她握剑时那样坚定。 第290章 白首之约 萧珩抱着团宝与老皇帝刚踏进宫门,便见沈知楠立在殿门前。裙裾被微风轻轻拂动,鬓边一支金丝海棠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竟是在这里候着他们。 萧珩脚步微顿。她本该在内殿与母后一同等候。这般站在宫门口相迎,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妻子盼夫归来。 沈知楠已迎上前来,向老皇帝盈盈一拜。老皇帝摆摆手,萧珩怀里的小团宝却突然扭动身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娘亲抱。 "琰之。" 她唤得极轻,却让萧珩心尖一颤。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被她握住。那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 萧珩眉头一蹙。 ——他的安安今日有些不寻常。 他忽然将团宝往老皇帝怀里一塞。 "你们先用膳。" 丢下这句话,萧珩攥紧沈知楠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只留下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 沈知楠跟在他身后,"你做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人便骤然腾空。萧珩将她打横抱起,身形一闪,竟在宫墙间疾掠起来。风声呼啸,她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惊呼道:"琰之!" 萧珩没有回答,薄唇紧抿,眸色沉沉。 不过片刻,他便带着她来到少时的宫殿,殿门被他踢开又重重合上,沈知楠被他抵在门板上,还未站稳,他的拇指已抚上她的眼尾,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担忧。 "安安,"他嗓音低哑,"今日怎么了?" 他眉头紧锁,似在思索,随即又想到什么,声音更轻:"还是为团宝的事?"他抿了抿唇,指腹蹭过她的脸颊,"你若不愿团宝接这个位置,我来接,你别......" 话未说完,沈知楠猛地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胸口。 "琰之,我爱你。" 萧珩浑身一僵。 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却字字清晰,像一把火,烧得他心口滚烫。 他怔了一瞬,随即低笑,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背脊:"我知道。" 可沈知楠却摇头,从他怀里抬起头,眼中是灼灼的光:"我爱琰之,很爱很爱。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和你一起白首。"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琰之愿意吗?" 萧珩瞳孔骤缩。 他愣愣地看着她,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妻子不信他。 哪怕他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此生唯她一人,可她仍旧有所保留。他虽气她的不信任,却也明白,她只是怕。怕他身为亲王,终有一日会负她。所以他愿意等,一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他想,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可此刻,她竟主动对他说—— 她想与他白首。 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前的她,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萧珩看着她眼中的光,心头炽热,几乎要将他烧穿。他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我愿意。"他嗓音沙哑,带着微微的颤,"很久以前就愿意了。" 沈知楠在他怀里笑起来,眼眶却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楠轻轻推他:"我们该回去了,团宝还......唔......" 话未说完,便被他的吻封缄。 萧珩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内殿而去。沈知楠愣了一瞬,随即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指尖没入他后颈的发丝,回应得热烈又缠绵。 床幔垂落,她被轻轻放进柔软的锦被间,他随即覆了上来。 两人都吻得有些急促。 萧珩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着贴近自己。唇舌交缠间,呼吸灼热。 一吻方罢,两人都有些喘息。 沈知楠的手仍环在他脖颈上,胸口起伏着唤他:"琰之......" 萧珩眸色幽深,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安安,你说的,不许反悔。"他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暗色,"我已经当真了。若你反悔......"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咬:"我就把你锁起来,关在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让你只能看着我。" 沈知楠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认真且坚定:"不反悔。" 萧珩的眸色更深,低头再次吻住她。 这一次,吻得温柔又缠绵。 衣衫滑落,床幔轻晃。 他的吻从唇瓣流连至颈侧,掌心抚过她每一寸肌肤,像在确认她的存在。沈知楠指尖陷入他的背脊,在他身下轻颤,却始终不曾退缩。 窗外日影西斜,殿内春意正浓。 两道身影在锦被间抵死缠绵,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迟疑的、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尽数倾注在此刻。 直到日暮时分,萧珩才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光洁的脊背,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 "我与安安的初次都在这里。"他低笑,嗓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如今又在这里心意相通,这地方倒该常来。" 沈知楠伏在他胸口,闻言不由想起当时的情形。 "琰之第二日醒来怕是气炸了吧?"她指尖在他心口画圈,"被母后算计了,还与我......唔......" 未尽的话语被炙热的吻封住。萧珩扣着她的后颈深深吻下去,直到她气息紊乱才稍稍退开,抵着她额头道:"与你圆房我从未后悔过。"他拇指抚过她微肿的唇瓣,"哪怕在那时也不曾后悔。" 殿内渐渐暗下来,他眸色却愈发明亮:"我只后悔当时伤了你。" 沈知楠往他怀里又贴紧几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也没有后悔。" 暮色中,萧珩抱着沈知楠走向净室。温热的水汽氤氲,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指尖抚过她肩头未消的红痕时,眼底又暗了几分。 "别闹。"沈知楠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忽然想起什么,耳尖倏地红了,"团宝还在母后那边......" 萧珩低笑,将干净的衣衫为她穿好:"现在去接他,说不定还能在母后那蹭顿饭。"说着便拉着她往凤仪宫而去。 沈知楠低头看着自己与他都换过的衣衫——她犹豫地扯了扯衣裙:"这样过去......" "我们名正言顺,还不能在一起了?"萧珩揽过她的腰,沈知楠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 别过脸小声嘟囔:"你没皮没脸我还要呢。" 温热呼吸突然贴近耳畔:"安安,我听得见。" 她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身后传来某人愉悦的低笑,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 转过九曲回廊,凤仪宫的灯火已近在眼前。沈知楠脚步微顿,忽然被身后人牵住手。 "怕什么。"萧珩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绯红的耳垂,"方才说爱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害羞。" 沈知楠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环顾,见廊下无人,才咬牙低声道:"平日也没见你这般碎嘴,什么话都往外说。" 萧珩拉下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刮:"许是今日太过欢喜,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见她耳尖都红透,才笑着收了逗弄的心思,"好了,安安不恼。先去接团宝,回府后任你处置。" 沈知楠轻哼一声,却任由他牵着往凤仪宫走去。刚踏入殿门,就听见怡和柔声哄劝:"团宝乖,父王和娘亲一会就来接你,我们先吃些点心可好?" 只见团宝端坐在锦凳上,小脸绷得紧紧的,面前的芙蓉糕一口未动。老皇帝和皇后一左一右的逗着小家伙,小团子却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这是怎么了?"萧珩出声问道。 殿内三人连带奶娃娃齐齐转头。怡和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奔过来:"二哥二嫂可算来了!团宝午后醒来就找你们,等到现在连点心都不肯用,正闹脾气呢。" 沈知楠心头一软,快步上前将儿子抱起。团宝闻到熟悉的气息,小脸终于松动,却还是倔强地别过头,只留给她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是娘亲不好。"她亲了亲儿子发顶,"我们团宝最乖了,不生气好不好?" 萧珩接过内侍递来的牛乳羹,舀了一勺送到团宝嘴边:"父王喂?" 小团子偷瞄一眼,终于张嘴含住勺子。只是吃着吃着,小手却悄悄攥住了沈知楠的衣襟,生怕她再消失似的。 怡和凑过来轻轻戳了戳团宝软嫩的脸蛋:"姑姑没有骗你吧?父王和娘亲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萧珩从沈知楠手中抱过团宝在膳桌前坐下,动作熟练地舀起一勺牛乳羹。团宝乖乖坐在父王腿上,小嘴一张一合地吃着,方才的倔强模样早已不见踪影。皇后见状摇头失笑:"这孩子,脾性倒是学了他父王十成十。" 说着,她拉着沈知楠入座:"你们来得正好,方才正打算差人去寻你们呢。"转头又招呼老皇帝和怡和:"都别站着了,用膳吧。" 席间,老皇帝突然转向怡和:"翎儿,近来与褚爱卿还好吧?"怡和顿时红了脸,手指绞着衣角低声道:"挺....挺好的..." 老皇帝满意地捋须点头:"褚爱卿为人稳重,朕很看好。至于日后如何..."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珩,"就要看你二哥会不会重用了。" 萧珩眼皮都没抬,淡淡地丢出一句:"父皇既已退位,这些琐事就不必操心了。" "嘿!"老皇帝吹胡子瞪眼,"这才第一天,朕连问都不能问了?" 萧珩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团宝嘴角,掀了掀眼皮:"父皇若想继续掌权..." "行行行!"老皇帝立刻摆手,"不问就不问。"说完赌气似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惹得皇后掩唇轻笑。 烛光摇曳中,一室温馨。窗外初升的明月悄悄爬上飞檐,将这一家三代的剪影,温柔地拓印在窗棂上。 第291章 时光如梭 他每日大半时间都待在宫中,但无论朝务多么繁重,未时一到,他必定回府。有时奏折尚未批完,他便直接带回府中处理,沈知楠常常看见他在书房里执笔疾书,而团宝则趴在一旁的小案上看着他处理公务。 束风正式在禁军当值后,左棠棠便成了晋王府的常客。她性子活泼,又爱说笑,几乎日日都来找沈知楠闲谈。有时沈知楠也会抱着团宝去她府上小坐。 起初,尤鹤悠也常与她们一处玩乐。她总带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有时教团宝折纸鹤,有时又拉着她们尝些新奇的糕点。但随着月份渐大,她的肚子愈发圆润,行动也迟缓起来。后来的几次小聚,萧苍礼都亲自陪同,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直到最后,尤鹤悠月份实在太大,被萧苍礼勒令安心待产,不许再四处走动。 "生完孩子再出来玩!"萧苍礼板着脸说道,可眼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柏斩云也因为婚期将近,忙着准备嫁妆,渐渐没了空闲。最后,只剩下沈知楠和左棠棠两个闲人,整日凑在一处喝茶谈天。 然而好景不长。 束风在禁军当值的第三个月,左棠棠突然在沈知楠面前捂着嘴干呕起来。沈知楠先是一愣,随即叫来府医诊治,在得知她有了身孕后,笑着握住她的手:"恭喜。" 左棠棠起初还有些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沈知楠出声,她才红着脸,小声道:"木头要是知道,高兴得在院子里连翻了三个跟头。" 沈知楠忍俊不禁。 束风挂在嘴边许久的"生孩子",终于要实现了。 时光如流水,悄然而逝。 这日未时刚过,萧珩回来,带回一个消息,昨夜尤鹤悠生了,是个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知楠正在廊下逗弄一只新得的画眉鸟。 闻言,手中的鸟食差点洒落,惊喜道:"当真?我这就去备礼,去探望皇婶!" 萧珩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急。还是等洗三的时候再去吧。" 沈知楠有些不明所以:"为何?" 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听说昨夜皇婶生产时,把皇叔骂得狗血淋头,到现在皇叔都还没哄好。" 沈知楠一愣,随即无奈摇头:"皇婶那么怕生孩子,这次遭了罪,可不得生气吗?" "所以,"萧珩牵着她往清晖园走,"等洗三再去吧。现在过去,皇叔受了气,指不定连门都不让进。" 沈知楠只得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大哥与斩云姐的婚事还有不到十日,柏将军能赶得及回来吗?" 萧珩脚步未停:"来得及,约莫五日后抵京。" 沈知楠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微风拂过,园中花卉开的正艳,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萧珩忽然侧首,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轻声道:"安安很期待这扬婚事?" 沈知楠抿唇一笑:"自然。大哥也要成婚了,我很高兴的。" 萧珩捏了捏她的指尖,看着她弯起的眉眼,也不自觉的跟着勾起唇角。 允王府洗三这日,朱漆大门前车马如龙。 这位王爷常年不在京中,如今在摄政王执政后反倒留了下来,手中权势却比从前更盛。府中洗三宴的排扬,丝毫不逊于当初的晋王府。 萧珩和沈知楠带着团宝来到允王府时,有一些小轰动,虽然团宝还小,但他现在却是正经的皇帝,是以萧珩刚一手抱着团宝一手牵着沈知楠下马车后,门口一群来贺喜的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妃!" 团宝严肃地抿了抿嘴,奶声奶气道:"免礼。" 团宝已经快一岁半了,如今说话也比以前要清晰很多,而这两个字他经常说,现在已经说的很利索了。 沈知楠忍俊不禁,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萧珩则面不改色地抱着团宝往府里走,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大厅内觥筹交错,宾客们推杯换盏。他们进去后,又是一番见礼,待团宝又一次板着小脸说完"免礼"后,萧珩才携妻儿入席就座。 沈知楠望了望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倾身靠近萧珩耳语:"我去看看皇婶,你带着团宝。" 萧珩颔首,怀里的团宝也有样学样地重重点头,惹得沈知楠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丝。 刚行至内院月洞门处,迎面撞上正要往前院去的萧苍礼。沈知楠福身行礼:"九皇叔。" "嗯。"萧苍礼微微颔首,眼下一片青黑,"琰之和团宝也来了?" "在前院坐着。"沈知楠点头浅笑,"我过来看看皇婶。" 萧苍礼侧身让路,"去吧。"忽又顿了顿:"......顺带帮我劝劝她。" 沈知楠闻言抬眸,这才注意到这位素来清雅从容的九皇叔,此刻不仅眼下泛青,脖颈处还横着几道新鲜抓痕,锦袍领口也皱皱巴巴的,像只被雨水淋透的狐狸。 萧苍礼察觉到她的目光,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你自便,我去前院看看。"说罢步履匆匆地离去,背影竟透着几分尴尬的意味。 沈知楠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终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初见这位皇叔时,那可是老奸巨猾的模样,没想到也有栽别人手里的一天。 穿过月洞门,还未到内室,就听见尤鹤悠气呼呼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说了不见!让他抱着他的宝贝闺女去前院住去!" "王妃......"侍女的声音带着无奈,"摄政王妃来看您了。" 屋内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沈知楠刚走到室内,尤鹤悠就掀开纱帐探出脑袋,眼睛还红彤彤的:"女鹅!快进来!" 待沈知楠进入里间,尤鹤悠立刻拽着她诉苦:"那个混蛋!都已经把孩子给他生了,还不给我走......"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这又没有无痛,疼死我了!" 沈知楠看着尤鹤悠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生团宝时,萧珩一直守在外面,差点就冲进了娩室。 "皇叔方才......"她指了指脖颈,"这里还带着伤呢。" 尤鹤悠闻言,眼睛瞪得溜圆:"他活该!"可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谁让他......" 话音未落,一旁摇篮里的小女婴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她"哎呀"一声,顾不得继续抱怨,连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轻拍着哄。 沈知楠看着她笨拙却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问:"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婶婶为何还想着离开呢?"她看着尤鹤悠抱着孩子时身上不自觉泛起的温柔,继续道,"婶婶一开始离开是因为不想生孩子,后来既然决定生下来,为何又要走?"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婶婶真的舍得孩子?" 尤鹤悠抱着孩子走回来坐下,低头看着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儿,气哼哼道:"我就是气他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的,结果不声不响地就让我怀上了!"她说的咬牙切齿。 沈知楠伸手轻轻戳了戳小女婴红红的脸颊,笑道:"婶婶就是不想皇叔太得意,对吧?其实还是喜欢孩子的。" 尤鹤悠冷哼一声:"等我出了月子,就带着孩子跑路!想要孩子?吃屁去吧!" 沈知楠哭笑不得:"婶婶,我还在呢。" 尤鹤悠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说着,一把拉住沈知楠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女鹅,到时候你可得让你家男人帮我!" 沈知楠:"……" 她看着尤鹤悠一脸认真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这位皇婶,是真的打算带着孩子跑路,还是单纯想气一气皇叔?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沈知楠回头,只见萧苍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似笑非笑地看着尤鹤悠:"王妃,该喝药了。" 尤鹤悠:"……" 沈知楠:"……" 空气瞬间凝固。 尤鹤悠僵硬地转过头,干笑两声:"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苍礼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温声道:"从''吃屁去吧''开始。" 尤鹤悠:"……" 沈知楠默默起身,决定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苍礼已经接过孩子,一手揽着尤鹤悠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尤鹤悠耳根通红,却还是倔强地别过脸。 她摇摇头,笑着往前院走去。 沈知楠刚回到前院落座,萧苍礼就抱着襁褓走了出来。洗三礼的流程与当初团宝的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项穿耳洞的环节。 "添盆了——" 沈知楠在铜盆里放入一对羊脂玉雕的玲珑球,玉球中空,轻轻摇晃还能听见清脆的铃响。萧珩则添了一对南海鲛珠,圆润的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晕。 团宝被萧珩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襁褓里红彤彤的小人儿。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小家伙不自觉地皱了皱小眉头,小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萧珩察觉到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婴,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 回府的马车上,团宝终于憋不住了。他揪着父王的衣袖,小脸严肃得像在讨论朝政大事:"妹妹,好丑。" 萧珩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知楠看着他们父子俩,有些无奈地将团宝抱到自己膝上,指尖轻点他的鼻尖:"团宝不能叫妹妹哦,那是姑姑。"她瞥了眼身旁憋笑的男人,又温声解释:"而且姑姑不丑的,刚生出来都是这样,过些时日就会变得白白嫩嫩的。" 团宝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娃娃要叫姑姑。但既然娘亲说是姑姑,那就是姑姑吧。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轱辘声里夹杂着一家三口的笑闹。团宝趴在窗边,望着渐渐远去的允王府,突然转头问道:"娘亲,团宝小....也丑吗?" 萧珩在一旁幽幽道:"比这还丑。" "萧珩!"沈知楠嗔怪地瞪他一眼,将气鼓鼓的团宝搂进怀里,"我们团宝生下来就好看,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接生的嬷嬷们都夸呢。" 团宝这才满意地靠在娘亲怀里,小手指卷着她的衣带玩。 第292章 贺礼 "琰之今日没有折子要批吗?"沈知楠见他径直往寝院走,不由诧异。 萧珩牵着她的手,脚步未停:"无妨。今日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去九皇叔府上贺喜,哪还有工夫批折子?要紧的都已处理过了,剩下的明日再说。" 见他难得躲懒,沈知楠也不多言。这些时日他夙兴夜寐,偶尔歇息一日又何妨? 回到清晖园,骤然清闲下来,两人反倒有些不适应。最后还是萧珩取来那套越窑青瓷茶具,在临窗的矮几前相对而坐,悠闲的品起茶来。 沈知楠捧着茶盏,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红扑扑的女娃娃。她放下茶盏,双手撑在案几上,身子微微前倾:"琰之,今日你也见了皇叔家的闺女,觉得可爱吗?" 萧珩抬眸,正对上妻子亮晶晶的眼睛。他沉吟片刻,实事求是道:"虽然现在看着有些丑,不过再长长应当还不错。" "不丑的好吧——"沈知楠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自家堂妹的。"她指尖在盏沿上划着圈圈,"我就是想着......"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垂眸看着茶汤里晃动的倒影,耳尖悄悄泛起薄红。 萧珩忽然放下茶盏。青瓷底磕在紫檀木几上,发出清脆的"嗒"一声。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闪烁的眼底:"安安想要个女儿?" 被戳破心思,沈知楠睫羽轻颤,却迎上他的目光:"我若说是呢?" 目光流转间,她看见丈夫眼底暗潮翻涌。那只抚着她下巴的手缓缓下移,拇指在她颈侧动脉处轻轻摩挲。 "安安一直在找避子药吧,可有找到?" 沈知楠闻言瞪他——这不废话吗?她要是找到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同他商量?早就把他藏的那些药扔得远远的了! 萧珩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低低笑了起来,眼底尽是促狭。 沈知楠见他迟迟不表态,当即起身,直接扑到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凶狠地晃了晃:"快说!到底要不要!" 萧珩稳稳扶住她的腰肢,抬眸看她,眼底暗流涌动:"那安安主动吗?" 沈知楠想到今日襁褓里那个软软的小女婴,咬了咬牙,点头:"嗯。" 萧珩扶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腰线,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那安安开始吧。" "开始?现在?"沈知楠一怔,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才申时。" 萧珩的手已经在她腰间流连起来,嗓音低哑:"左右这会儿也无事。" 沈知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萧珩却不给她细想的机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净室走去。 "今日就看安安的表现了。" 当沈知楠气喘吁吁地趴在萧珩胸口时,她脸颊绯红,青丝散乱地铺了满榻。正平复着呼吸,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撑起身子,瞪着他问:"上次吃避子药是什么时候?"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背脊,见她问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紧不慢道:"昨日吃的。" "什么?!"沈知楠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昨日吃的?" 他笑着点头,神情慵懒,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知楠气得狠狠捶了他一记:"你故意的!" 萧珩握住她的拳头,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节,低笑问:"手疼不疼?" 她一把抽回手,恼道:"你少转移话题!你就是存心的,对不对?" 萧珩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知道糊弄不过去,终于点头承认:"嗯,故意的。" 沈知楠气急:"你……无耻!"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肢,又跌回他怀里。 他搂着她一个翻身,便将人压在身下,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安安不气,这次为夫来,可好?补偿安安。" 沈知楠瞪着他,气鼓鼓地问:"你到底要不要再生一个?" 萧珩却已经低头吻了过来,她侧头躲开,伸手撑住他的胸膛:"别想糊弄过去!给个准话,你到底要不要?" 他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记,说出的话却让沈知楠气恼至极:"不要孩子,要安安。" "你——"她张口要骂,却被他趁势吻住,未尽的话语全数被堵了回去。 沈知楠气得咬了他一口,萧珩闷哼一声,却仍不松口,辗转厮磨间,她渐渐软了身子,最后只能恨恨地在他肩上又捶了一记。 萧珩低笑,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安安若真想要,为夫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得先让为夫满意才行。" 沈知楠还想反驳,却被他再次封住了唇。 一直到月上中天也没听到他说一句满意时。 她浑身酸软地陷在锦被里,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她望着帐顶晃动的流苏,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被这混蛋给骗了。 "萧珩......"她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尾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意。 "嗯?"始作俑者还在乐此不疲的继续着,闻言低头在她汗湿的额角落下一吻,"安安还不满意?" 沈知楠气得想咬他,可连瞪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像条离水的鱼般瘫在那里,任由他不知餍足地索取。 纱帐外,更漏声幽幽传来。她迷迷糊糊想着,这混蛋莫不是把这些时日积攒的精力全用在今晚了?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沈知楠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立下毒誓—— 以后再信这混蛋的鬼话,她就跟他姓! 前一晚的放纵,让沈知楠第二日浑身酸软,无精打采。她懒洋洋地趴在凉亭的石桌上,下巴抵着手臂,双目放空,连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沈知宴过来时,正巧撞见自家妹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歪着头打量她片刻,不由摇头道:"楠儿现在倒是越来越懒散了。" 沈知楠听到声音,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自家大哥来了。她依旧没起身,只是懒懒地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坐:"是大哥啊……坐。" 沈知宴撩袍坐下,见她这副毫无形象的姿态,忍不住调侃:"怎么?不当知礼的闺秀了?你这模样可一点都不淑女。" 沈知楠撅了撅嘴,破罐子破摔道:"不当了,反正什么模样都玩不过人家,还当什么当。" 沈知宴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段时间萧珩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自家这个一直恪守礼仪、端庄持重的妹妹,连坚持了十几年的闺秀风范都不要了,直接恢复本性? 他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在家时不是挺厉害的?怎么还玩不过那厮了?" 沈知楠冷哼一声:"没他不要脸,没他脸皮厚。" 沈知宴低笑出声,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抿了一口,慢悠悠道:"看来摄政王殿下,确实有些本事。" 沈知楠横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微风拂过,亭外海棠簌簌落下几片花瓣,恰好落在她发间。沈知宴伸手替她拂去,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不过,这样也好。" 沈知楠抬眸看他。 沈知宴笑了笑:"你规矩了这么些年,如今这样,很不错。"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兄长还是喜欢这样的楠儿,和小时候一样。" 沈知楠怔了怔,随即轻哼一声,别过脸去,耳尖却悄悄红了。 ——是啊,在他面前,她早就不必再端着什么闺秀风范了。 沈知楠忽的转头看向兄长:“大哥怎么忽然过来了?” 沈知宴温声道:"柏将军抵京了,我和父亲母亲准备明日登门拜访。过来给你家王爷说一声,明日我就不去当值了,父亲也去不了。"他唇角微扬,"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沈知楠点了点头:"琰之还没回来。"她又微微有些迟疑,"六日后就是你和斩云姐的大婚,这个时候去拜访......" "无妨。"沈知宴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我递了帖子,柏将军同意了,还是正式拜访为好。顺便看看将军可有什么要求,我们也好准备周全。" 沈知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唤来霜降:"去清晖园把屋里那个包裹取来。" 不多时,霜降捧来一个锦缎包裹。沈知楠接过,递给兄长:"昨日去允王府洗三,皇婶特意嘱咐的。她说自己尚在月子中,参加不了你们的婚礼,让我把这个贺礼转交给你们。" 沈知宴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他小心收好,笑道:"代我谢过允王妃。" 兄妹二人又闲话片刻。亭外日影西斜,仍不见萧珩回府的身影。沈知宴起身理了理衣袖:"既如此,告假之事就劳楠儿转告了。" 沈知楠送兄长至垂花门,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她低头看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尤鹤悠递给她包裹时狡黠的笑容。 "记得让你哥当着你未来嫂子的面打开。"当时皇婶是这么叮嘱的。 她抿唇轻笑,还是不要说了吧,她敢肯定,兄长回去后就会打开,至于看到后用不用,就不关她的事了,事后斩云姐算账也找不到她头上。 ——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第293章 婚期进行时 半晌,他伸手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一堆衣物——如果那能称之为衣物的话。 布料轻薄得几乎透明,款式更是令人面红耳赤。其中一件尤为眼熟,沈知宴伸手拿起,指尖触到那皮质的衣料时,耳尖微微泛红。 ——这不就是当初在郴州王府,柏斩云穿的那件吗? 沈知宴喉结微动,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 他盯着那堆衣物出神了许久,直到门外小厮轻声提醒:“公子,该用晚膳了。” 沈知宴这才回神,指尖微微发烫地将衣物重新叠好,收拢进包裹里。他起身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它塞进了最底层,又顺手压了几件常穿的衣袍上去,确保它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关上柜门时,他指尖还残留着衣料的触感,仿佛那夜的记忆也跟着缠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花厅走去,步伐比平日快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甩掉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 ——尤鹤悠这份“贺礼”,可真是…… 沈知宴抿了抿唇,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大婚,倒是让人越来越期待了。 第二日清晨,沈知宴刚步入大厅,就看见父母正在互相整理衣冠。 沈自青抚了抚衣袖,转头问妻子:"夫人,你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可还得体?" 林清荷抬手轻扶发间的玉簪,也问道:"老爷,我今日这头饰不算张扬吧?" 沈知宴:"......" 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二老听到脚步声,齐齐转头,见是他过来,连忙走到他身边,异口同声道:"宴儿......" 沈知宴抬手打断他们的话头,先看向父亲:"很得体。"又看向母亲:"不张扬,甚好。" 二老这才心满意足。沈自青抚着胡须笑眯了眼:"那走吧。" 三人带着备好的礼品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缓缓朝柏府驶去。 车厢内,林清荷又忍不住问道:"宴儿,你说柏将军会不会觉得我们礼数不周?" 沈知宴无奈一笑:"母亲,柏将军不是拘礼之人。" 沈自青点头附和:"是啊,夫人,柏将军为人豪爽,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林清荷这才稍稍安心,可手指仍不自觉地整理着衣摆。 沈知宴看着父母紧张的模样,心中既觉好笑又觉温暖。他望向窗外,思绪却飘向了那个英气勃勃的身影—— 不知道她今日,会是什么模样? 马车刚在柏府大门前停稳,柏敛舟洪亮的笑声便传了过来:"沈相!多年未见啊!" 沈自青刚下马车,就被这位柏敛舟一把扶住手臂。两人相视一笑,沈自青感慨道:"是啊,自你驻守北境,算来已有八载未见了。" 柏家大夫人一袭绛紫衣裙,笑吟吟地迎向林清荷:"沈夫人,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请进内厅说话。"她亲切地挽住林清荷的手,"前些日子得了一罐雪山云雾,正好与夫人共品。" 柏敛舟闻言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快请进,快请进!" 长辈们寒暄着往正厅走去,柏斩域这才凑到沈知宴身旁,眼睛亮晶晶地喊了声:"大姐夫!" 沈知宴伸手揉了揉少年扎着的高马尾:"软剑练得如何了?" "我现在能一口气挽出九朵剑花了!"柏斩域兴奋地比划着,"大姐夫有空我们切磋切磋?" "好。"沈知宴含笑应下,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府内瞟去。 柏斩域机灵地压低声音:"我姐在花园练剑呢,一会儿我找机会带大姐夫过去。"说完还狡黠地眨眨眼。 沈知宴失笑:"有劳阿域。" "嗨,咱俩谁跟谁呀!"少年拍着胸脯,丝毫没有出卖亲姐的愧疚感,反倒一副邀功的模样。 正说着,柏敛舟突然回头:"你们两个小子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来了!"柏斩域高声应着,悄悄对沈知宴比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蹦跳着往前跑去。沈知宴整了整衣袖,抬步跟上,唇角却忍不住扬起—— 檀木茶几上茶香袅袅,众人分宾主落座。柏家大夫人亲热地挽着林清荷的手道:"让他们爷们说说话,咱们去偏厅尝尝新制的桂花糕。"两位夫人说笑着转入屏风后,厅内顿时只剩下一派阳刚之气。 柏敛舟抚着胡须,与沈自青追忆起当年同朝为官的趣事,不时发出爽朗大笑。沈知宴端坐一旁,茶盏在指尖轻轻转动,目光却不时飘向厅外—— 柏斩域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突然对着沈知宴挤眉弄眼,猛地站起身:"沈大哥!我最近刚学了套软剑招式,你陪我切磋切磋吧?" 少年清亮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谈兴。柏敛舟虎目一瞪:"胡闹!没见正待客呢?" "无妨。"沈知宴施施然起身,广袖垂落如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说着向柏敛舟拱手一礼,"伯父,知宴先失陪片刻。" 老将军摆摆手:"去吧去吧,这小子要是没轻没重,你尽管教训。"转头又对沈自青笑道,"年轻人就是闲不住。" 沈知宴向父亲微微颔首,跟着雀跃的少年往外走。转过回廊时,柏斩域突然压低声音:"大姐夫,花园在西边,我姐就在那!"说着从袖中摸出把银光闪闪的软剑,"你去吧,我给望风,等你们大婚后,你可得让摄政王再教我几招。" 沈知宴挑眉:"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少年连连摇头:"哪能啊,我可是真心实意帮大姐夫的,那么点要求就是顺带的啦!" 沈知宴不由失笑:"好,我回头给你问问,不过摄政王近来有些忙,他会不会教,我不保证。" 少年连连点头:"好嘞,谢谢大姐夫!" 沈知宴踏入花园时,柏斩云已收剑入鞘,正独坐凉亭中饮茶。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她肩头洒下细碎的光斑。她望着茶盏出神,连有人走近都未察觉。 "阿云在想我吗?" 带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柏斩云手一抖,茶盏险些脱手。她猛地转身,手指按在石桌上:"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前厅陪父亲说话吗?" 沈知宴施施然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月白锦袍扫过青石地面:"想见阿云,便来了。" "油嘴滑舌。"柏斩云翻了个白眼,脸颊却泛起薄红,"定是五弟带你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阿云。"沈知宴轻笑,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他望进她澄澈的眼底,声音蓦地低沉:"阿云,准备好嫁予我了吗?" 茶香氤氲间,柏斩云看见他眸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她忽然飒然一笑,眉宇间英气逼人:"自然准备好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阿宴呢?准备好娶我了吗?" "已经准备多时了。"沈知宴倾身向前,袖中的冷竹气息将她笼罩,"岚廷院早备好迎接它的女主人了。" 柏斩云抵着他胸口轻推:"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作甚。"虽这般说着,耳尖却已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沈知宴低笑,就势握住她推拒的手。掌心相贴处严丝合缝。有风拂过,将紫藤花吹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恰似月老系上的红线。 两人静默片刻,柏斩云忽觉气氛有些微妙,轻咳一声:"听说棠棠有喜了?" 沈知宴看出她在转移话题,却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道:"嗯,听说第二日束风当值时,一直在傻笑。" 柏斩云噗嗤笑出声:"他整日把''生孩子''挂在嘴边,如今可算如愿了。"她顿了顿,忽然凑近沈知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你猜,棠棠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知宴摊手:"我又不是大夫,怎会知晓?" 柏斩云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就束风那个性子,若生个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那可要遭老罪了。" 沈知宴闻言,不由想起自家妹妹府上的小团宝。若楠儿生的是个女儿,萧珩怕是会宠得无法无天。而对团宝虽然没见如何娇惯,但却事事亲力亲为,平日里那般冷肃的性子,对孩子倒是很有耐心。 他摇头轻笑:"若论宠孩子,怕是没人比得过我们的摄政王。" 柏斩云大笑:"那可不,团宝如今才多大,就敢把江山往他怀里塞了。" 沈知宴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那不是还有他摄政吗?" 柏斩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虽然你看着性子温和,但我感觉你有时候和摄政王挺像的。" "是吗?"沈知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阿云何以见得?" 柏斩云托着腮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出来,就是种感觉!" 沈知宴浅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那等成婚后,阿云再仔细感受? 柏斩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耳根瞬间红透:"谁、谁要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