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少卿大人:冲喜傻妻是大佬》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冤情与真相 聂云云再次踏入宋府,心情有些复杂。 第一次来,是因为姜弥。 她觉得姜弥很对她的胃口,想要对她好。 这一次,则是为了报恩。 到了正院,聂云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对着宋夫人行了叩拜大礼。 “姑娘何须如此。”宋夫人吓了一跳。 “夫人容禀。”聂云云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她一字一句,讲述了她幼时被宋将军救下时的场景。包括后来如何四处寻找恩公的事,她也一并说了。 “奴家行商,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恩。” “这些年,奴家名下的聂家商号几乎遍布整个大周,却一直未能寻得恩公的下落。若非二公子认出画像上的男子,奴家还不知道要找的恩公就在眼前!” 宋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知是得知聂云云的遭遇而同情,还是想起了早逝的夫君。 她命丫鬟将她扶起,又给上了热茶。 “当年海城一战,夫君以身殉国......没曾想,他救过的百姓还能记得他的好......”宋夫人心里苦,却没有提及那些栽赃给他的罪名。 反倒是聂云云,口口声声称宋将军是被冤枉的。“宋将军一身正气,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渎职一说完全是子虚乌有!” “宋将军爱民如子,连自己携带的干粮都分给了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又怎么会做出贪污军饷的事来!” 宋夫人听后十分感动。 她没想到,朝廷都给宋北庭定罪了,竟还有人相信她的夫君是清白的,顿时热泪盈眶。 “夫人,奴家并非有意讨好才这么说。”聂云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宋将军骁勇善战,若非他出手相救,我和我的婢女早就葬身在歹人之手了!” “宋将军有一颗仁爱之心,他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宋夫人激动地晃了晃身子。 “奴家没有撒谎。”聂云云将那晚的事情如实地说了一遍。“当天夜里其实并未有水匪来犯,倒是有一队官兵悄悄潜入村庄,见人就杀!” “我的族人,大多死于他们之手!” “怎么会......官兵怎么会滥杀无辜!”宋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聂云云惨笑着说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我爹把我藏在篓子里,我亲眼看到那些穿着铠甲的官兵手起刀落,杀了一个又一个......” “我藏身的地方,很快就被发现了。千钧一发之际,是宋将军赶来救下了我......” 聂云云一边讲述,一边泣不成声。“宋将军质问为首那人,为何要屠戮无辜百姓......那人却道,村子里的人都是水匪的同谋......宋将军据理力争,对方却趁他不备,拔刀刺了过来......” “宋将军拼了最后一口气,将我和其他几个幸存者送上了一艘小船,而他却......” 宋夫人听完她的讲述,险些晕厥过去。 当年,宋北庭的死讯传回京都,宋夫人还以为他是为国捐躯,死于贼匪之手。结果没多久,朝廷便张榜,细数了他十条罪状,将宋家打入深渊。 宋夫人得知消息后,当场就晕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牢里。好在最终圣上看在他往年的功绩上,没有对宋家大开杀戒,只是收回了以前的所有赏赐,将宋家贬为了庶民。 一夕之间,宋家沦为整个京都人人唾弃的对象。 那段日子,宋夫人险些没熬过来。 若不是想着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她就要随夫君去了。 宋夫人拭了拭眼泪,上前握住聂云云的手。“孩子,多谢你告知我当年的真相......”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聂云云哽咽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相信,终有一日,宋将军一定能够沉冤得雪!” “那些害了他的人,通通下地狱!” 宋夫人点头,泪流不止。 宋迟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父亲果然是被冤枉的! 就是不知,害他父亲的人,究竟是谁! “你可还记得,杀害我父亲的人长什么样?”宋迟在外人面前很少开口,这一次却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聂云云拿着帕子擦干眼泪,道:“那时天色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人身上穿的铠甲,是镇南军的样式。” “镇南军......”宋迟喃喃地念着。“不是父亲率领的那支军队吗?” 宋夫人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些年来,她私底下可没少接机镇南军的人。因为她心里总觉得有愧,觉得是他夫君连累了他们。宋北庭被问罪后,镇南军就解散了。那些人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家乡务农。 宋夫人自己本来就过得挺辛苦,却还把省出来的钱托人送到宋北庭昔日部下的手中。这么些年来,一直没间断过。 谁能想到,背叛宋北庭的,竟是自己人! “母亲!”宋迟见宋夫人脸色不大好,忙上前扶住了她。 宋夫人缓了缓,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来。“母亲没事......去,派人把你兄长请过来......” 宋迟应了一声,忙唤了丫鬟进来。 事关已故的宋家男主人,屋子里只留了香菱一个人伺候着,其他人全都被打发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后,宋凛和姜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姜弥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裹着斗篷就过来了。 “聂姐姐?”姜弥看到聂云云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这个时辰,都已经宵禁了,她不该出现在府上。 聂云云起身,冲着二人行了礼。“宋大人,宋少夫人。” “聂姐姐见外了,还是唤我阿弥吧。”姜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宋凛在,聂云云可不敢造次。 宋夫人见到宋凛,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抽泣着将聂云云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儿啊,你爹果然是被人冤枉的......你可要替你爹讨回公道啊!” 宋凛耐着性子安抚好宋夫人的情绪,藏在袖中的手捏得死紧。“不敢欺瞒母亲。这些年,孩儿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已经找到了不少的证据。” “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禀明天子,还你父亲清白啊!”宋夫人急切地说道。 宋凛何尝不想。只是,眼下京都各方势力角逐,局势未定。这个时候把事情捅出来,非但不能替父申冤,还有可能把自个儿搭进去。 可这些话,宋凛却难以启齿。 姜弥来到宋夫人跟前,替宋凛开了口。“娘,幕后黑手尚未查明,这时候翻案风险太大了。夫君一定是知晓其中厉害,所以才三缄其口。” “害你父亲的人,不是镇南军中的将领吗?”宋夫人面露迷茫。 “区区一个将领,如何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父亲刚下葬宫里的旨意就到了,摆明了背后执棋之人,就在京都!”姜弥怕隔墙有耳,小声在宋夫人耳边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交易的筹码 “聂掌柜深夜造访,不仅仅是为了认什么恩公吧?”宋夫人歇下后,宋凛便带走了聂云云。 聂云云恭敬地朝着宋凛一揖。“大人慧眼如炬。” “说吧,有什么目的。”宋凛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聂云云紧了紧手指,说道:“我不想入王府为妾,想请大人许我一处庇身之所。” 宋凛挑了挑眉。“聂掌柜未免太高看在下。” “宋大人想要替恩公翻案,我可以为大人提供人证。”聂云云自觉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卑鄙一些又何妨。 “你这是想恩将仇报?”宋凛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聂云云苦笑着说道:“若非被逼入绝境,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宋将军是我的恩人,若有朝一日能够替他洗刷远去,我万死不辞。可如今,想要对付那幕后之人,尚且差了几分火候。即便是死,我也要死的有价值。”聂云云知道宋凛多智近妖,不敢在他面前有半句谎言。 不过,聂云云说的是事实。 他们要对付的人位高权重,即便将现有的证据拿出也未必能够将其绳之于法。一个不慎,还可能把全家人的性命搭进去。 宋凛沉默了良久,已然权衡出了利弊。“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聂云云福了福身。“我私下打听恩公下落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最近更是放出风声,已寻得恩公下落。在偿还完这份恩情之前,绝不嫁人。” “你的意思,是想拉我宋家下水。”宋凛露出了然的神色。 聂云云有些难堪地启齿。“我知道,这事让大人为难了。只是那诚王狼子野心,纳我入府不过是为了我陪嫁的万贯家财。我宁可舍弃一切,也不想助纣为虐。” “诚王在民间的口碑向来不错,你为何会如此想他?”宋凛这是在明晃晃的试探。 想要让他出手,总得给他一个合适的筹码。 聂云云没有多想,便将她打听到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大人应该知道,我聂氏的商号遍布天下。每隔半月,各地的掌柜便会将当地的一些奇闻轶事写成册子送来京都。” “然后,我便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聂云云徐徐道来。“诚王封地乃富庶之地,物产富饶,尤其是盛产稻米。按理说,当地的粮食是够吃的。据那边的掌柜称,知府大人每年都要从外地购买大批粮食,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疑的是,那批粮食只进不出。遇到灾年,开仓放的也是朝廷的救济粮。” “那么多的粮食,足够数万人一年的嚼用。”在商言商,聂云云看问题的角度很是与众不同。 她怀疑,诚王可能私下招兵买马,训练私兵。而且,当地的官员也可能倒向了诚王,帮其遮掩。否则,无法解释那些粮食的去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宋凛听完她的讲述,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聂云云不由得暗自惊讶。 难不成,宋凛早已知晓此事? 他近几年都未踏足过江南,他如何得知的? 聂云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聂掌柜。”见她许久未吭声,宋凛不得不出声提醒。 他时间宝贵,可不想浪费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 聂云云定了定心神,道:“果然瞒不了大人。” 她的底牌有限,好些都是用来保命的,不能轻易动用。事到如今,若是不如实相告,怕是无法得到宋凛的庇护。 聂云云心念转动,不得不再多拿出一些筹码。“除了粮食有异常,底下的人还发现当地的官府打着修筑防事的名义,增加徭役。” “村子里的男丁十不存一,剩下的全都是老弱妇孺。” “那些人被征召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宋凛敲着桌子的手指微微一顿。“根据前朝地理志记载,江州多群山峻岭,且矿藏丰富......” 聂云云此刻已经无法形容是什么心情了。 她只是稍稍提了一嘴,宋凛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铁器受朝廷管控,不易获取。但若是私下采矿,加以锻造,问题便迎刃而解。” “我还听说,江州流传着不少的精怪故事,吓得百姓们不敢轻易进山。原先靠着打猎为生的猎户,也都接连着消失,更是坐实了那些传说。” 不用多想,那些猎户肯定是被人杀害了,目的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矿是大周朝廷所有,私下开采乃是死罪。 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只能采取一些计谋,唬住当地的百姓。 “大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聂云云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悄悄派人去江州一趟。” 宋凛放下手里的茶盏,幽幽说道:“聂掌柜所言,在下自然是信的。” 稍顿片刻后,他又道:“聂掌柜想用什么方式报恩?” 聂云云顾不上羞耻,厚着脸皮恳求道:“我固然无耻,但却不想给大人和少夫人添堵。不知大人可否愿意让二公子娶我为妻?” “你想嫁给阿迟?”宋凛沉下脸来。这女人接近宋迟果然目的不纯。 “只是暂时的。”聂云云忙补了一句。“三年为期。三年的时间,想来足够大人谋划,替宋将军洗刷冤屈了。三年后,可以让宋二公子给我一纸休书,我绝无二话。” “不仅如此,我带进宋家的嫁妆,也可悉数归宋家所有。”为了摆脱诚王的纠缠,聂云云可是下了血本。 如此丰厚的条件,很难不让人动心。 可宋凛不是一般人。 他不会拿家人做赌注。 “此事,我不能答应。”宋凛道。 聂云云还想说什么,宋凛抬手打断了她。“聂掌柜可以换个条件,家弟的亲事,我无法替他做主。” 聂云云咬了咬唇。“我知道,此事的确会委屈了宋二公子。但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她不会给宋凛做妾,更不会去荼毒才十三四岁的宋墨。 一直躲在门口偷听的宋迟,此刻满脸通红,感觉像是被开水煮过一样。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聂掌柜其实是女子。他那日见到的容貌与聂掌柜相似的姑娘,其实就是她本人! 更炸裂的是,聂姑娘竟然说要嫁给他! 宋迟正迷茫着,就听初一唤了一声。“二公子怎么不进去?”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凉。 屋子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齐齐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宋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愿意娶她为妻 “东家,事儿可是成了?”赵武蹲守在门口,见聂云云从侧门出来,立刻驱赶着马车上前。 聂云云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走吧,回去再说。” 宋凛的态度很含糊。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边没个准话,才更让人焦灼难安。 好在宋府离金缕阁就两条街,一路走来没遇见巡夜的官差。 “东家,宋家那边如何说?”不光是赵武,聂云云的贴身婢女也满是期待地看向她。 聂云云吐了口气,说道:“哪儿有那么容易答应。且不说他们信不信我说的话,便是派人去江州求证也需要一些时日。” “诚王妃明日设宴,定是要东家一句准信儿的,这该如何是好!” 聂云云何尝不知,可她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又岂能斗得过堂堂一国的王爷。 “难道除了宋家,就没有别的出路了?”赵武跟随聂云云多年,一直拿她当半个闺女看待,不忍心她进诚王府那狼窝。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聂云云努力镇定心神,安抚众人道。“大不了,舍了这些家当不要,与诚王谈判。” 诚王之所以想要强纳她为妾,为的就是她的万贯家财。 她若肯将半数身家交出,想必诚王便不会再为难她。只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步。毕竟,她手底下上万人靠她养活呢。 “诚王还真是欺人太甚!” “难道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么!” “咱们护着东家杀出城去!只要上了船,他们未必能追得上!” 众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聂云云自然是不允许他们为了她冒险。“没有我的号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 杀出城不难,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民,诚王是官,他一声令下,各州府的官员都要听他调遣。届时,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明日,我会准时赴约。”聂云云虽处于绝境,但绝不会自暴自弃,任人宰割。“替我准备一味药。” “什么药?”丫鬟不解地开口。 “一味吃了会吐血的药。”聂云云能有如今的成就,绝非寻常女子。该有的手段,她都不缺。只是,不屑用罢了。 / 宋府 宋凛将宋迟叫到外书房。 “方才聂掌柜的话,你都听见了?”宋凛毫不避讳地问道。 宋迟愣愣地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宋凛身为长兄,自认为有责任照顾好两个弟弟。当然,他不是那种专断的性子,任何事情他都会提前跟他们商量。 这次的事,也不例外。 “什,什么想法?”宋迟支支吾吾道。 “你与聂掌柜......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凛想听听他的想法。怀有赤子之心的人,据说更容易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宋迟思索了片刻,斟酌着答道:“聂掌柜是个好人......中元节那次,我跟家里人走散了,是她派人送我回的府......还有上回,我问她借商船,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她很仗义。” “脑子也很聪明,将名下的铺子打理地井井有条,日进斗金......” 宋迟细数着聂云云的优点。 最后,还补充了一条。“她对大嫂很好!” 宋凛不禁莞尔。 聂云云对阿弥好,这也算优点? “所以,如果让你娶她,你愿意吗?”宋凛见宋迟没有说人家半句不好,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宋迟怕生,不轻易能交到朋友。 聂掌柜算一个。 宋迟茫然地抬头。“娶......是成亲的意思吗?就像大哥和大嫂一样?” “差不多。”宋凛忽然想起他和姜弥还未正式拜过堂,宴过客,不免心生愧疚。 “阿迟愿意。”宋迟没怎么想,便一口笃定道。 他自觉对家里没什么助益,总是让母亲和兄长替他操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知道,兄长想要替父亲伸冤,但有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和证人都在聂掌柜手上。若娶了聂掌柜,便能为兄长添一份助力,他愿意替兄长分担。 “婚姻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宋凛不想牺牲他的幸福。 “不是有三年之期嘛。”宋迟性子迟钝,但不代表记性不好。刚才他们的谈话,他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宋凛都不知道该夸他懂事,还是骂他单纯了。 有些话只要说出了口,后面就顺畅多了。 “大哥,聂掌柜于经商一途很有天赋。若有她相助,何愁来日不能替爹平冤昭雪!” “这些年,一直都是兄长在支撑着整个家,阿迟是宋家的一份子,理应帮兄长分担。” 宋迟很少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话来,可见其心诚。 宋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迟果真是长大了!” 宋迟得到兄长的认可,很是高兴。 不过嘛,娶了聂云云便是与诚王为敌。日后,诚王少不得要在背后使绊子。宋凛倒是不怕,反正他从来都不屑与同流合污,就是怕他对宋家其他人下黑手。 聂掌柜无论是胆识还是能力,有目共睹。 反正跟诚王的梁子已经结下,也不差这一桩。 宋凛心里做好了决定,便与宋迟细细商量起来。 他们得配合聂掌柜演一出戏,好叫这门亲事来得名正言顺一些。否则,外头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凛便让十五去了一趟金缕阁,亲自将书信交到了聂掌柜手上。 聂云云正为了今日的鸿门宴发愁,宋凛的书信可谓十分及时。 聂云云飞快地将书信浏览了一遍,大概的意思已经了解。 “可是宋家那边有好消息啦?”丫鬟本来还无精打采的,见聂云云眉眼带笑,一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聂云云轻点了点头。“对,是好消息。” “这么说,东家以后就要嫁进宋府了!”丫鬟很是替她高兴。 一个是嫁,一个是纳,有着天壤之别。 稍稍有心气的女子,都是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诚王妃设宴,东家还去吗?” “当然要去!”聂云云换了一身女装,并好心情的在眉心贴上了牡丹花的花钿。 今天,可是有一出好戏要唱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书先生,报恩的故事 醉仙楼 聂云云提前一个时辰就到了。 诚王妃身份尊贵,等是不可能让她等的。 聂云云定下了隔壁的雅间,提前打点了一番,悠闲地坐在楼上喝茶。 “姑娘,一切都办妥当了。”赵武压低声音禀报。 今儿个醉仙楼格外热闹,不光推出了新的菜品,引来大波的食客,更是请了京都有名的说书先生坐堂,讲述着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惹得人纷纷叫好。 “只见那黑衣男子一柄长枪耍得虎虎生风,威武霸气,一刺一挑,就将那山贼挑下马来。山贼重重地摔在地上犹不死心,就势在地上一滚,一招白虎桃心,将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抓在手里......” 台下的观众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随着故事的发展上下起伏。有听得入迷的,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那小丫头后来怎么样了?” “可有被黑衣侠士救下?”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接着往下讲。“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山贼手段狠辣,想着有人质在手,定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可他却低估了黑衣男子的能耐,只见他猛地将手里的长枪掷出,脚下用力一蹬,趁着那山贼分神的时候,一把捏住刀刃,再一拳用力地打向贼人的胸口。” “山贼武功不敌黑衣男子,立刻吐出一口血来。” “好!” “徒手接刀刃,好样儿的!” 台下观众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之处更是拍案而起,纷纷鼓掌。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都充满了叫好声。 “后来,那贼人如何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交予了官府论罪,判了个斩首之刑。”说书先生为大家揭晓答案。 “被救下的小姑娘,可有以身相许?”喜欢风月的人,难免会往这方面想。 “以身相许自是不能。那被救的小丫头不过八九岁模样,还是个孩子呢。黑衣侠士也并非挟恩图报之辈,救下人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哎,还以为会有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呢。”听众们不由得唏嘘。 就在大伙儿以为故事到此为止的时候,说书先生拍了拍惊堂木。“大家稍安勿躁,故事还没完呢。那黑衣侠士救人只是顺手的事,但那小丫头却记了整整十年。” “十年之后,当年的黄毛丫头已长大成人,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商。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寻找恩公的下落。为此,不惜花费大量的银钱......” “结果呢,找到了没?”有人高声问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自然是找到了。不过可惜的是,那人早已化为一捧黄土,长眠地下。”说书先生讲到这里,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确实挺惋惜的!” “好不容易找到救命恩人的下落,得到的却是死讯,那位姑娘心里肯定很不是个滋味儿吧。” 在座的人,无不感慨。 “这故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人群中忽然有人嘀咕了一句。 “我好像也在哪里听过。”尤其是寻人的事儿。 “啊,我想起来了!”有人惊呼一声。“大伙儿可还记得那金缕阁的掌柜?她便是闻名京都的女商户,巧的是,她也张贴过寻人的告示,提供线索者赏银一百两呢!” “对对对,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可惜,画像上的男子长了满脸的胡子,根本认不出来。” “那画像我也见过......” “我亦有所耳闻!” 被他们这么一提醒,不少的食客都记起来了,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难不成,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是真的! 故事的主人公,便是金缕阁的聂掌柜? 诚王妃的车架来到门口,刚好听到最精彩的部分。本来,她还没怎么在意。可当听到有人提起金缕阁聂掌柜这个称呼,她便留心听了几句。 “他们说的,可有此事?”诚王妃好奇地问了一句。 “据探子来报,聂氏的确让底下的人拿着画像暗中寻人。”诚王妃身边的嬷嬷恭敬地答道。 诚王妃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她倒是会替自己造势。” 很显然,诚王妃并不认为故事是真实的,反而觉得是聂云云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故意让人放出风声,编造的这么一出。 “见过王妃。”诚王妃踏入醉仙楼的那一刻,聂云云就收到了消息,赶忙带着丫鬟迎上前来。 聂云云今日穿了一袭红色的裙装,精心装扮过的她姿容不俗,比起寻常闺秀来还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是透着几分天然的妩媚,让人眼前一亮。 见到聂云云这般貌美,诚王妃暗暗捏紧了手指。 尽管诚王的那些谋士称,诚王对聂氏并不感兴趣,只是为听了她的陪嫁,可诚王妃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危机感。聂氏虽算不得绝色,但姿容上乘,性子又与后宅的那些女子不同,她一个女人都觉得新鲜,更何况是男人。 “王妃。”嬷嬷见聂云云还蹲着,怕被人诟病,于是小声在她耳边提醒。 诚王妃回神,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聂掌柜不必拘礼,快些起来吧。” 聂云云笑着应了一声,而后朝着挪了挪,让出道来。 诚王妃倨傲地抬起下巴,在嬷嬷的搀扶下,抬步上了二楼。 诚王妃出门排场十足,不少人都瞧见了。 “方才那红衣女子,便是金缕阁的女掌柜?” “没听诚王妃唤她聂掌柜嘛,肯定错不了!” “没想到啊,今日能有幸见到这故事中的主角!” “幼年时以乞讨为生,险些被山匪所掳,幸得高人所救,后时来运转,靠着自己的本事将商铺开遍大周各州府,她也算得上一位奇女子了!” 百姓们在提起聂云云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多了一层滤镜。 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商户,竟成为了传奇。 这,便是聂云云重金请来说书先生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 / “前情已经铺垫好,接下来就看宋家那边了。”赵武将散播消息的人召回,默默祈祷事情能够顺利。 聂掌柜大张旗鼓地寻找恩人只是个开头,接下来便是故事的后续。只不过,这后续不能从说书先生口中讲出来,而得靠百姓口口相传。 否则,就显得太刻意,失了真实性。 这一点,是宋凛在书信中特别强调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为所动,下马威 京都话题榜第一实时更新,聂掌柜的恩公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得不说,对吃瓜一事,京都百姓都是很认真的。 尤其是说书先生那一番荡气回肠的故事背景下,百姓一个赛一个的好奇,这个让聂掌柜念念不忘的恩公,到底是谁?恩公已逝,但应该留有后人吧,聂掌柜又打算如何报恩? 为了这个答案,百姓们夜不能寐,挠腮抓耳,恨不得冲到金缕阁当面询问。 一夜之间,金缕阁聂娘子的大名便传遍了京都。 “你们猜,聂掌柜会如何报恩?” “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想必会寻得恩公的家人,送上金银珠宝。” “金银多俗气啊,我猜肯定是送古董玉器,古籍字画。” “那万一家里没有读书人呢?” “能在京都立足,想必家世不凡。叫我说,以身相许最为合适。” 好事之人,甚至为了此事专门设下了赌局。 参与其中的,不乏高门子弟。 就连一些闺秀都忍不住下场,偷偷叫府里的下人去赌场下注。 当然,这都是后话。 醉仙楼雅间里,聂云云一直都不卑不亢,任凭诚王妃说的天花乱坠,她都不为所动。 “聂姑娘,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进咱们王府吗?我家王妃亲自相看,这还是头一回,可见对姑娘的重视。” “这些是王妃给姑娘准备的聘礼,整整十二抬,比起侧妃的待遇也不差什么!” “姑娘可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好意。” 聂云云心中冷笑不止。 区区十二抬聘礼,她们也好意思说出口。就算是寻常官宦人家娶妻,也不止这个数吧。堂堂王府,用十二抬聘礼就想换她万贯家财,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么? 诚王妃见她不吭声,不由得懊恼。“聂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满?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能给个贵妾的名分,已经是抬举你了!” “前些日子,孙家姑娘入府,都只是良妾。”诚王妃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尝了一口,试图用孙家做对比来说服聂云云。 可惜,聂云云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王妃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奴家身份低微,实在不敢高攀。” “聂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诚王妃脸色一沉,将杯盏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本王妃亲自与你说,已是给足了你脸面,别不识好歹!” “王妃见谅,奴家并非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只是......奴家已有婚约在身,一女不能二嫁......” “还望王妃体谅。” “聂姑娘想要婉拒这门亲事,也该找个好点儿的理由。”不等诚王妃开口,她身边的嬷嬷已经大声呵斥起来。 “奴家说的是实话,不敢有任何欺瞒。”聂云云态度依旧,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诚王妃见她油盐不进,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有了婚约又如何!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你与诚王府为敌?” “这便不劳王妃费心了。”聂云云起身,朝着她福了一礼。“若没其他事的话,奴家告退了。” “本王妃让你走了吗?”诚王妃气得不轻。 “王妃还有何吩咐?”聂云云也不恼,垂着手等着她的下文。 诚王妃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忍住想要撕了她的冲动。“聂姑娘,你真的想好了?这可是本王妃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奴家还是那句话,一女不二嫁。”聂云云云淡风轻道。 “你!”诚王妃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之事。若非顾忌着在外头,她早就命人将聂云云绑了,狠狠地给她一顿耳刮子。 她出身名门,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如今更是贵为王妃,何事在后宅之事上栽过跟头。 更气人的是,聂云云还未进门,就给了她几个下马威,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然,诚王妃是带着任务来的,现实不容许她肆意妄为。 聂云云带着丫鬟从醉仙楼出来,丫鬟吓得腿都软了。 “姑娘,诚王妃太可怕了!” “她身边的那些婆子也厉害,一看就不好惹!” 聂云云倒是没有太害怕。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诚王妃便是想要教训她,也会有所忌惮。 若是传出去点什么不好听的,诚王势必不会轻饶了她。 “前些时候,诚王妃可是被罚了禁足。据说,连掌家权都给了侧妃。” “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纸老虎。” 聂云云嗤笑一声。 丫鬟望向聂云云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那可是王府内宅发生的事。 聂云云勾了勾嘴角。 当然是花了银子啊。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好处足够多,自然能撬开一些人的嘴。 聂云云素来喜欢未雨绸缪。 跟高门大户的人打交道,怎么能不多留个心眼儿呢。 她自是早早地在各府埋下了暗子。 这些人,她轻易不会联系。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不动声色地打探一二。而且,打探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绝密,都是深宅妇人们的一些家长里短,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却能提取出不少的重要信息。 靠着这些人,聂云云掌握了不少高门大户不能见光的秘密。 “诚王妃看似贤惠,实则善妒。姑娘今日如此忤逆于她,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丫鬟愁眉苦脸道。 “那又如何!我与诚王府早就撕破了脸。”聂云云摸了摸肩头的伤,眼底浮现出恨意。 城外遇刺一事,便是诚王妃的手笔。 这笔账,她还没跟她算呢。 “我这就从南边儿调集人手过来。”赵武神色凝重地说道。 聂云云在江南发家,后来为寻恩公才来的京都。 她的大本营在江南,更确切地说,是在海城。 她在那个地方长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行商的这么些年,她不光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还有人脉。就比如江湖上能排得上名号的侠客,她就认识不少。她在那些人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算是结了善缘。 只要她开口,那些人都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聂云云不会动用这些势力。 “不是还有宋家么,且看着吧。”聂云云已经遵照宋凛的交代,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宋家那边会如何行事,她真的很期待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福女还是灾星她说了算 “王妃,这聂氏软硬不吃,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交代的差事若是办不成,生起气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回王府的路上,嬷嬷一直在念叨个不停。 诚王妃本就心情不好,被嬷嬷这么一念,心情越发沉郁了。“闭嘴!没见本王妃心烦着了嘛!” “主子就是太仁慈了。照奴婢的意思,直接下药把人迷晕了弄回王府去。等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不从?”嬷嬷进言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下药,旁人会如何想我?若是因此坏了王府的名声,王爷怕是越发要怪罪我!”诚王妃手段有很多,但仅限于府中使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总有所顾忌。聂云云如今在京都扬名,若是强行将她弄进王府,非但不能成为诚王的助力,还会弄巧成拙。 “她不是说已有婚约在身么?行,那本王妃就再等些时日。若三日之内还是无人登门提亲,她就是在撒谎。” “你,放出风声去,谁要是敢求娶聂氏,便是与诚王府为敌。” “本王妃倒要看看,她还有何借口推脱。” “王妃高明啊!”嬷嬷适时地恭维起来。“如此一来,她便成了无人敢要的老姑娘。根据大周律法,女子二十岁仍未出嫁,便由官府做主,强行婚配。” “算起来,聂氏再有两个月便二十了。到时候,她照样逃不过王妃的手掌心!” 诚王妃想着有朝一日聂氏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心中的郁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 宋府 姜弥近来得了太子妃的青烟,时常被邀去东宫做客。 一开始,众人议论纷纷,以为太子这是想要拉拢宋凛,所以才对他的夫人这般客气。后来,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澄清,说是找钦天监的人算过,觉得宋少夫人的八字很旺,有她陪伴身侧可以沾一沾她身上的福气。 “宋少夫人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福气?莫不是骗人的吧!” “钦天监少监亲自推算出来的,还能有假?” “仔细想想,还真像这么回事!她前脚刚被拐子拐走,后脚就被宋夫人给买下,脱离了苦海;成亲当晚,宋少卿便起死回生,生龙活虎。怎么看,都是有点子福运在身上的。” “还有上回城外遇刺,多惊险啊,她居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连带着,宋夫人也捡回了一条命!你们说,神不神奇?” “还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我外甥隔壁邻居的儿子的表兄的亲妹夫在衙门里当差,自然知道内幕!” “哟,这么说来,这宋少夫人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哎,还真别说。自打我在宋家门口来回走了几趟,困扰多年的肺病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好了!” “这也太神了吧!” “你们说,我媳妇儿多年未曾有身孕,绕着宋府走几圈,会不会就怀上了?” 流言蜚语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后来就越来越离谱。 于是,宋家的下人近几日发现,门前屋后的人流量比往常多了好几倍。那些人也没干什么,就是不停地在宋家四周晃悠。 姜弥听说了此事后,简直哭笑不得。 感情他们都拿她当锦鲤拜呢! “谣言里最夸张的一个,说是有个瞎子只是从门口经过,眼睛居然能视物了!”苏笑笑听到这些的时候,人都要笑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真当阿弥是神仙不成。 “再这么传下去,都要说你是九天玄女了!”苏笑笑前俯后仰,笑得花枝乱颤。 姜弥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妥妥的捧杀!” “确实是有些过分了。”苏笑笑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宋家可有辟谣?” “说了啊,可他们就是不信。”姜弥无奈地摊手。“百姓们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咱们还不好追究。” “难道就放任这些谣言不管吗?”苏笑笑有些担心。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她怕阿弥吃亏。 “放心吧,京都的八卦每天都在更新,过两天就好了。”姜弥倒是不急。 “你真不担心?” 姜弥摇头。“担心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以前,大伙儿左一句傻子,右一句傻子的叫着,她都没在意过。那幕后之人应该是看不惯她和太子妃来往,想将她高高捧起,然后再让她跌入尘埃。 想要对付她,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管外面如何说,姜弥依旧每天雷打不动的去东宫待一个时辰。有时候是给太子妃讲讲话本子,有时候是逛园子,总之丝毫不受影响。 果然,没过几日,宋府周围便突然多了好些鸟。这些鸟一开始是围着宋宅打转,后来竟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掉落。然后就有人说了,这是不祥之兆。 否则,那些鲜活的生命为何突然就死了呢,肯定是被宋府里的污浊之气给熏没的。 就只差指着姜弥的鼻子说,她是个不祥之人。 这可把宋夫人给愁坏了。 “这些鸟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偏偏都死在了咱们府上!” “得赶紧想个法子,澄清谣言才是!” 姜弥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娘,别着急。这些鸟只是被人下了药,迷晕了。” “真的?可它们为何一动不动?”宋夫人眼里满是疑问。 “它们不动,自然是冻僵了啊!” “不信,一会儿您瞧。”姜弥说着,让丫鬟将所有昏睡过去的鸟搜集到一起,再在周围点起了火堆。火堆燃起来后,她又往火堆里撒了一些药粉。 片刻之后,那些躺着一动不动的鸟儿就扑闪着翅膀,活了过来。 姜弥叫人把这些鸟抓了起来,并给它们身上涂上了各种鲜艳的颜色。“一会儿,等人多的时候,把它们一起放出去。” 那些人想要给她安上一个不详的骂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等到这些五颜六色的鸟儿腾空而起,绕着宋府飞行之时,百姓们果然被这一异相给惊呆了。 “不是说宋少夫人不详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凤鸟在宋府上空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嗨,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宋少夫人真要是什么灾星,宋家的人早就倒霉了!” “是啊,没瞧见宋夫人越来越精神,宋家几位公子也越来越丰神俊朗了?哪里有半点儿衰败之相!” “我就说嘛,肯定是有人造谣!” 这时候,姜弥再让人偷偷放出话,说那些鸟就是昨天落在宋府的那些。一夜之后,它们就全部活了过来,还生出了彩色的羽毛。 “昨天死了就今天就全部复活,肯定是被宋少夫人的福气给救活的!” “哎,我要再去宋府门口拜一拜。保佑我儿子早些考上功名!” 一时间,宋府门口门庭若市。 第一百五十章 宋凛留不得了 “是谁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的?” “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本王要你们何用!” 诚王坐在高位,脸色阴沉沉的。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底下的幕僚,头一回没忍住怒火,当众发飙。 幕僚们慌忙来到大殿中央,噗通跪了满地。 “王爷息怒!” “属下买通宋府的下人,在宋府四周撒下药粉,吸引那些被下毒的鸟过去。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鸟坠落,本该是大局已定......哪曾想,那些鸟突然活了过来......” “被投喂了药物的鸟怎么还能活,莫不是你们用错了药?” “不可能!药是我亲自配的,绝不会出错!” 幕僚们纷纷求饶的同时,还不忘替自己开脱。更有甚者,当着诚王的面互相攻讦,想要甩锅给其他人。 这些人就很奇怪。 明明是在同一个阵营,却彼此瞧不上对方。不是卖弄学问,就是故意使绊子。看似个个本领高强,对诚王忠心耿耿,实则谁都不服谁,好似一盘散沙。 “够了!都给本王住嘴!”诚王听着下面吵吵闹闹的,头更疼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菜市场都没他们能闹。 诚王发了怒,这些人总算是安静了。 诚王冷冷地扫试着众人,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脾气。“你们不该好好儿反省一下么?一个个自诩诸葛在世,结果却连区区一个宋家都对付不了!” 诚王后悔了。 他不该养虎为患。 当初,就该将宋家人一并铲除。 尤其是在东宫一事上,诚王损失惨重。他花费心思埋东宫的暗桩,竟然悄无声息地被拔除了。那些人,可是他最得意的棋子。 东宫多年未曾诞下孩子,便是他的杰作。却不曾想,太子和太子妃去了趟行宫,回来便有孕了。若真生出个小皇孙来,太子的地位岂不是越发稳固? 诚王多年布局,本来一切尽在掌握,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纰漏。 诚王不得不怀疑,宋家那个傻子是不是专门生来克他的。 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东宫的暗桩被拔除,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宋家少夫人沾了边。诚王本来不信什么命格的,也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如外界传的那样,是福星转世。 “说起来,这宋家少夫人是真的邪门儿!凡事跟她扯上关系的人和事,最终都会化险为夷。” “一个妇人,如何会有这等本事?在下倒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宋凛在背后操/控。” 这些人都是些老传统,一向瞧不起女子,尤其是姜弥这种要背景没背景,要城府没城府,空有一张脸的花瓶。 他们更愿意相信,姜弥是被人摆在明面儿上的棋子。 她背后的宋凛,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王爷,无论如何,宋凛留不得了!”有人提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响应。 诚王眯了眯眼,神色颇为复杂。 宋凛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至今都未见他支持哪个皇子,可见心性之坚韧,对皇帝更是忠心。这样的忠心,难能可贵。 有朝一日,他若坐上那个位子,就需要这样对他忠心不二的臣子。 只是,这样的臣子极难收服。 宋凛几次三番破坏他的好事,诚王心中怎么会没有怨。不过,在未伤及根本的情况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颇为欣赏。 然而,接二连三的不顺,让诚王越来越沉不住气。 他不想再纵容宋凛了。 “想除掉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诚王慵懒的斜靠在软枕上,任由貌美的姬妾将酒杯凑到他嘴边。 “宋凛身边有连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想要下手确实不容易。但明日是宫宴,护卫丫鬟只能在宫门口等候。他只身一人,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想要弄死他,易如反掌!” 以往,诚王对宋凛百般欣赏想要拉拢,所以他们才没有对他下手。如今,宋凛已经成为了阻碍王爷大业的绊脚石,该用的手段也该使出来了。 诚王还在犹豫。 宋凛固然可恶,但真要弄死了宋凛,剩下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墙头草,会不会很无趣? “宋凛警惕心强,咱们可以将毒下在他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上,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不会怀疑都王爷身上。” “除了下毒,还可以安排季家的人混入宫中,伺机行刺!” “季家人进不了宫,邓侍郎的夫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反正,她对邓家而言就是个拖累,想必邓侍郎会同意。” “王爷,机不可失,还请尽快决断啊!” 幕僚们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弄死宋凛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最终,诚王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那便如你们所说,请邓侍郎来府上一趟。”板上钉钉的事。 / 邓府 邓侍郎已有好些时日没去过正院了。 邓夫人的歇斯底里,让他疲于应付,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直接住到了朱姨娘的屋子里。 今日王府派人来请,回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去了邓夫人的院子。 他屏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和邓夫人单独待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邓夫人离开的时候,脸上多了好几道抓痕。邓夫人则如同疯妇一般,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做了十几年的恩爱夫妻,一朝翻脸,相看两厌,也是没谁了。 邓夫人安静下来后,忽然语气温柔地唤了丫鬟进来收拾屋子,仿佛之前那个发疯的女人不是她。 丫鬟战战兢兢地将屋子打扫干净,又点了安神的熏香。 邓夫人坐在妆镜前,异常安静。 “季氏,想想你一双儿女。” “岳丈丢了官,对琅儿没有了任何助力。他日后的前程,只能靠我!” “你若对他们还有半分感情,就按我说的做。” “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善待琅儿和琼儿。连同季家人,也会一并照拂。” 那些话,如同锥子一般扎进她的胸口。 她不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可她很清楚,那个对她爱护有加的夫君早死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利益熏心连亲生骨肉都能拿来利用的恶鬼。 她不答应,她的一双儿女便没有出头之日。 她再无能,再愚蠢,但却有一颗拳拳的爱子之心。 为了孩子的前程,她只能乖乖顺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古代版吉祥物 除夕前一天,宫中设宴。 宋凛作为皇帝身边得用的人,自然在宴会名单之列。 宋夫人经过云神医的一番调理,身子硬朗了不少。这次宫宴,她会一并出席。一同前去的,还有姜弥和宋墨。至于宋迟,他认生,决定留在家里照门。 不出意外,云神医也被邀请了。 只是,他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去凑热闹。当着天使的面,就拒绝了。 乾帝非但没有责怪,还赞了一句:真性情。 姜弥曾私下问过他,为什么要拒绝。 云神医说什么来着? “我以前老家就是京城的,皇城没去过一百次也有五十次。” 因着是本地人,但凡有朋友到京城旅游或者参加交流会,皇城就是必打卡的景点。那个地方,他闭着眼睛都能进进出出了。 姜弥听完他的解释,只说了一个字——牛! 姜弥头一回参加宫宴,宋夫人难免要仔细叮嘱一番。比如,见了什么人,行什么礼;哪些人有些什么忌讳,不能提;哪些人要客气一些,那些不必理会,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姜弥乖巧地点头。 所谓的规矩,总结下来就是多听,少开口。 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懂。 宋家的门第放眼整个京都,算不得显赫。所以,进宫的时辰比较靠后。等跟着内侍到德麟殿,那里已是人头攒动,高堂满座。 “宋夫人,许久未见,身体可大好了?”婆媳二人刚到,便有相熟的夫人带着闺女媳妇的过来打招呼。 “承蒙关心,已经好多了。”宋夫人得体应对。 姜弥在宋夫人的提醒下,规矩地行礼。“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宋夫人教导有方,我瞧着少夫人似是变了个模样,仪态仪礼都学得有模有样。” “模样长开后,容貌也越发精致了。” 这些夫人大都与宋家交好,言语间皆是称赞。 “哪里。”宋夫人谦虚道。“多亏了云神医,阿弥的病才渐渐好转。” 提到云神医,夫人们很是羡慕。 毕竟,云神医可没那么好请。即便是亲自前往药王谷,都不一定能见到,更何况还是请到府里。而且,这云神医在宋家一住就是个把月,这得是有多大的情分。 “我就说姐姐是个有福之人。这不,儿媳一进门,家里的事就都变得顺遂起来。” “我瞧着你这儿媳妇就喜欢,快让我家这几个不成器的多跟她亲近亲近,也好沾沾这福气。” 姜弥福星转世的传言几乎人人皆知。起初,他们是不信的。但有了七彩凤鸟一事,不少人都改变了想法。加上姜弥近来时常去东宫走动,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他们都要抬举姜弥几分。 于是,姜弥秒变吉祥物,被一群年轻的媳妇闺秀拉走了。 宋夫人有些担忧,但碍于其他人在,没有说出口。 好在这些闺秀出身都不差,行事有分寸,倒是没人为难姜弥。 姜弥倒是不怕,这些人加一起都不够她塞牙缝。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真心喜欢姜弥的,送了她金叶子,金瓜子什么的当见面礼。也有对她好奇的,但都是点到为止,不会问太过分的问题。 唯有一人,安静地坐在一旁,眉头轻锁,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姜弥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眼下黑青,连脂粉都遮不住,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处。 “宋少夫人。”女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 姜弥对这位夫人的观感还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日行一善。“这位姐姐可是身体不适?” 女子惊愕地抬眸,眼底带着一丝慌张。“就是有些畏寒,不妨事。” “云神医教了我一些医术,我帮姐姐瞧瞧?”姜弥会医术这事,迟早会被人知道。以防万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云神医这个挡箭牌拉出来用一用,日后便可以名正言顺,不惹人怀疑。 “宋少夫人还会医术?” “略懂一二。”姜弥说着,不经意将手搭在那位夫人的手腕处。“姐姐每回来小日子,可是疼痛难忍,还伴有恶心反胃等症状?” 女子本来没报什么希望。 毕竟,她瞧过的大夫都有好几个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不管用。但姜弥第一次见她,便能准备的说出她的症状,她不由得重新燃起了希望。 “都叫妹妹说中了。” “姐姐应该是年幼时伤了身子,没有好彻底。”姜弥斟酌着开口。 女子连连点头。“七岁时与家母去寺里上香,不慎掉进了寺院后山的寒潭。” 她说的情况,跟姜弥料想的差不多。 “我这病......可还有救?”女子看向姜弥,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嫁到夫家已有两年,却一直无所出。一向待她和善的婆母,态度日渐冷淡,就连夫君也快要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动了纳妾的心思。 她如何能不着急。 姜弥把完脉,心里大概有了数。问了她平时的饮食习惯,又问了她吃过哪些药。 女子一一如实回答。 “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姜弥一锤定音。“我给姐姐写一个药膳的方子,吃上几个月,应该会有改善。” “药膳?” “是。”姜弥点头。“姐姐的身体本就弱,常年吃药损伤更大。药膳主要是食补,既养生又不似药物毒性大,假以时日必定见成效。” 女子感激地拉起姜弥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多亏了妹妹,日后定当登门拜谢。” “谢就不用了。”姜弥摇头。“我就是瞧不得女孩子伤心。” 同为女子,当然要互帮互助了。 女子似乎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姜弥毫不吝啬地夸奖。 “妹妹才是真绝色呢!”女子除却了一桩心事,神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姜弥交到了新朋友,很是高兴。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她竟是赫赫有名铁面无私的许御史的千金。夫家姓白,上头有一个大她一轮的姐姐,嫁给了宋凛恩师的长子周旭。 “原来是许家姐姐。”姜弥理了理这杂乱的关系,感觉CPU都快要烧了。“我说这么瞧着姐姐眼熟,原来是周夫人的妹妹!” “妹妹认得我姐姐?”白夫人诧异道。 “上回随宋凛去过周家做客。”姜弥笑着解释。白夫人那些日子病得厉害,怕过了病气给姐姐和外甥,所以就没参加周府办的满月宴会。 “我若是早些认识妹妹就好了。”白夫人叹道。 “有缘,迟早会见面的。”姜弥眯着眼笑。 啊啊啊啊,好想跟漂亮姐姐贴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狗男人,咬得真疼 “阿弥,你怎么躲这里来了,真是叫我好找!”苏笑笑瞥见姜弥的声音,立马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位妹妹是?”白夫人打量了苏笑笑一眼,发现她和姜弥关系不一般。 姜弥替二人介绍了一番。 “原来是苏姑娘。” “许姐姐好!” 受了姜弥的影响,苏笑笑在称呼已婚的女子时,都不叫什么夫人,开口就是姐姐。 姜弥说,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都是男人的附庸,没有几个女子能活出自我。 说比起某某夫人,女子其实更想做自己。 苏笑笑深以为然。 一声许姐姐,果然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急着找我,可是有事?”姜弥问道。别看苏笑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个正行,但苏夫人对她教导严厉,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我方才瞧见宋大哥被一个宫女给叫走了,觉得有些可疑,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苏笑笑心思虽然单纯,但直觉却敏锐得惊人,她觉得可疑,那就一定有问题。 姜弥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苏笑笑指了指某处。 “许姐姐,你们聊,我去去就回。”侍卫和丫鬟没能进来,姜弥担心有人对宋凛不利。 白夫人表示理解。“妹妹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姜弥大步离开,然后找了个宫女问路。得知那条路通往御花园,便抬脚追了上去。 姜弥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跟了上去。 冬日的御花园,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尤其是夜里,寒风刺骨,裹着被子都嫌冷,一般人都不会来这里。 姜弥不认为,宋凛有这个兴致赏花。 而且,一路上,姜弥都没瞧见其他人。就连宫女,太监什么的,都没碰到,这就很奇怪了,仿佛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人给引开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姜弥脑子里闪过这样一句话,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宋凛长身如玉不假,却是个实打实的文人,没有半点儿功夫在身上。万一遇到危险,根本没有能力自保。 想到这里,姜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绕过一堆假山,姜弥便瞅见了宋凛熟悉的身影。 他矗立在湖边,背对着她,不知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姜弥正要过去寻他,就见一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径直本着宋凛的方向而去。不同于姜弥见过的那些宫女,此人身形微胖,发髻有些乱,走路的姿势也够轻盈。 而且,她一直低垂着头,手拢在袖子里,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一看就有问题。 姜弥正要出声提醒,就瞧见那宫女突然拔刀刺向了宋凛。 姜弥来不及赶过去,只得捡起地上的石子,射向那宫女的手腕。那宫女应该是不懂武功,手腕被石子击打,手一松,匕首瞬间落地。 那声响,足够让宋凛避开致命的一击。 “宋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宫女大喊一声,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着宋凛劈过去。她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招式杂乱无章却凶狠异常。 一次两次没击中,她犹不死心,一直追着宋凛砍。 宋凛忌惮对方手中的武器,不敢跟她硬碰硬,只能不断地后退。 他越是退,宫女就越是凶狠。 宋凛不知何故,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竟僵住不动了。 宫女见状,大喝一声,举起手里的匕首就朝着他的胸口捅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姜弥一个横踢,直接将那宫女踢飞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宫女应声倒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姜弥扶着宋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吧?” “头晕,没力气。”宋凛艰难地开口。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身体某处有些不对劲。 感觉有一股邪火在四处乱串。 “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姜弥给他把了把脉,神色凝重。 该死的,居然给他下这种下三滥的药。 摆明了是想要整死宋凛! 先是下药,再命人行刺。若是被一刀捅死,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如若躲过一劫,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会无法控制自己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如此一来,宋凛不光会颜面尽失,更严重一些,还会失了帝心。 没有了皇帝做靠山,宋凛就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人宰割。 幕后策划此事的人,心思何其歹毒! “先把她的胳膊卸了。”宋凛靠在姜弥肩上,说道。 姜弥是个乖宝宝,立马听话照做。 她走到那宫女面前,抬手一扯,那“宫女”哀嚎一声,差点儿疼晕死过去。 “咦,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姜弥凑近凑近了一看,可不就是熟人么。“呀,这不是邓夫人么!怎么穿着宫女的衣裳,还在宫里行凶?” “你不要命啦!” 邓夫人疼得几近晕厥,却死死地撑着。“姜弥,又是你这个贱人坏我的好事!” “你要杀我夫君,我岂能当做没看见!”姜弥一脚踩在她的胸口,邓夫人险些断气。而后,她又弯腰,卸了邓夫人的下巴。 “来,让我瞧瞧,嘴里可有藏毒?”姜弥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查看。“哎呀,平日里没少吃糖吧?都长蛀牙了!” “难怪口气这么重!”姜弥捏着鼻子扇了扇,朝后退了一步。 当务之急是给宋凛找解药,姜弥没有与她多做纠缠。 反正邓夫人已经没了反抗之力,不必太过担心。 姜弥扶着宋凛,并没有原路返回。 这御花园里处处透着诡异,就这么走回去,肯定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姜弥于是另辟蹊径,直接绕道。 守在假山后等着瓮中捉鳖的几人顿时傻了眼。 “他们不走这边,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御林军马上就过来了,得尽快拿个主意。” “追上去风险太大。”为首之人脸色阴沉沉的,不甘不愿地做了个手势。“撤!” 于是,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德麟殿,宋夫人见姜弥还未回来,心中甚是不安。 姜弥第一次进宫,不晓得宫里的厉害,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她打算派人去寻时,姜弥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座位。 “阿弥,你这是去哪儿了?”宋夫人悬着的心回到了原处。 “屋子里有些闷,去外面吹了吹风。”姜弥脸蛋微红,嘴唇有些红肿,看起来确实像是吹过风的样子。 宋夫人并未起疑。 姜弥抬手碰了碰唇,疼得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狗男人! 咬得还真疼!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护短,有仇必报 宫里发生的事,瞒不过这皇城的主人。 宋凛前脚进了太医院,后脚就有暗卫将消息递到了皇帝耳边。 按理说,偌大一个皇宫,出点意外很正常。但因为受害者是宋凛,皇帝跟前的红人,所以暗卫没有敢隐瞒,直接上达了天听。 乾帝得知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朝廷重臣,脸刷的一下子就黑了。 “何人如此胆大,赶在宫里行刺!”皇帝发了一通脾气,卸了心头之火,而后又问起了身旁的李公公。“宋卿可有受伤?体内的毒,可解了?” 李公公恭敬地拱手。“得亏宋少夫人跟着,宋大人这才躲过一劫。经过太医的诊治,宋大人身体已无大碍。” “行刺之人乃吏部侍郎邓大人之妻,季氏。因与宋家有私仇,故而使了手段将宋大人骗至御花园,想要置宋大人于死地。” 这样蹩脚的理由,乾帝自然是不信的。“她当皇宫是她家呢,随便找个人就能把宋卿骗去御花园?” “还有,朕记得皇后罚了她在府里禁足,她又是如何进的宫?还穿着宫女的衣衫!” 这里头的猫腻,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季氏在宫里,肯定有内应。 然,她一个内宅妇人,如何能把手伸到宫里来?定是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这个人会是诚王吗? 毕竟,邓家向来跟诚王走得近。 乾帝不由得多想。 “陛下所言甚是。”李公公道。“老奴第一时间便让御林军去寻了那个给宋大人领路的宫女,可惜晚了一步。找到那人时,她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死人不会说话,线索似乎就这么断了。 乾帝眸色暗了暗,越发疑神疑鬼。 皇宫是他的地盘,却叫别人在里头来去自如,这还了得! “给朕看好了邓季氏,别让她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乾帝原本的好心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李公公慌忙应下。“陛下放心,御林军找到她的时候,两条胳膊和下巴都被人卸了。便是她想要寻死,也是不能的。” “哦?”乾帝忽然有些好奇。“何人动的手?” “据老奴猜测,应该是宋少夫人。”李公公眯着眼睛笑道。“宋少夫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却有一把力气。百八十斤的石头,她都能毫不费力地抱起来。” “而且,极为护短。” 李公公这么一提醒,乾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上回宫宴,诚王逼着宋少夫人跟宫里的女卫比武。她身法灵活的在擂台上跑来跑去,看着窝囊且狼狈,实则别人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就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她有能力自保。 不过,说她力气大,倒是头一次见识。 “宋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没曾想竟会娶了这么个......孔武有力的女子!”乾帝实在难以想象,这两口子平时怎么过日子。 宋凛那般瘦弱,会不会被夫人欺负? 李公公见乾帝对姜弥感兴趣,于是壮着胆子又说了几句。“这宋少夫人性子是莽撞了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在府里可是被宋大人拿捏得死死的,叫她往东,绝不敢往西。” “听说,宋大人还亲自教导少夫人读书识字,每日不完成课业不许吃饭呢。” “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乾帝日理万机,面对的都是国家大事,听着臣子们家里的这些事儿,感觉还挺新鲜的。 “自然是百姓们口口相传的。”李公公掩着嘴笑。“宋府最近可热闹了,每天从门口经过的百姓络绎不绝,都说想沾一沾宋少夫人的福气呢。” 关于宋家少夫人是福星转世的言论,乾帝倒是有所耳闻。 想想,好像没毛病。 要不是福星,怎么会从一个农家女一跃成为了四品官员的夫人?嫁进门当天夜里,一直昏迷不醒的宋凛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就连落在院子里的鸟都能死而复生! 当然,这里头多多少少会有些水分,但看在她让宋凛重新回到朝廷的份儿上,乾帝愿意给她这个体面。 于是,当天的宫宴上,乾帝破天荒地夸了姜弥一句。“姜氏确实是个有福之人。” 皇帝都夸有福气的人,那自然是没人敢唱反调。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拿这事儿做文章的人,只能悻悻地歇了心思。 被点名的姜弥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这福气,上前跟她套近乎的人更多了。 姜弥表示,有点吃不消。 好在宫宴两个时辰便结束了,姜弥等皇帝和众妃嫔一离开,立马拉着宋夫人就走。生怕晚一步,又要被人围住问东问西。 烦! / 宋凛并未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宋夫人,免得她太过担心。 只是,姜弥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她是不是蠢,居然在宫里行凶!这不是妥妥的打皇帝老儿的脸嘛!” 听她如此称呼帝王,花花跟叶子吓得脸都白了。“少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姜弥撇了撇嘴。“放心吧,这会儿没人!” 宋府最近有些显眼,周围肯定少不了有人盯梢。不过,她五感敏锐,但凡有人靠近,她都能感知到。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自然是排除了泄密的可能。 花花叶子听她这么一说,稍稍松了口气。 “不行,这口气不出了,我睡不着!”姜弥思来想去,就是不得劲儿。 宋凛到底哪里招他热她了,她非得要他的命。 季家落得那样的下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关宋凛什么事儿! 姜弥越想越生气,干脆不睡了,换了身黑衣就往外跑。“宋凛若是问起,就说我饿了,出去觅食了。一个时辰内,必回!” 说完,不管孪生姐妹的阻拦,翻墙出了宋府。 这一片基本上都是官宅,侍郎府也在其中,一个时辰来回,足够了。 她早就把京都的大街小巷摸了个透,什么时辰从哪里走,可以避开巡逻的官兵,她都一清二楚。至于那些监视宋家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离开。 半个时辰后,侍郎府的某处院子开始冒青烟。起初,无人在意。但随着一阵风刮过,青烟变成了明火,很快就吞没了杂草丛生的荒院,连带的周围几处院落也跟着烧了起来。 邓家人发现的时候,府里三分之一的屋子都烧没了。 事后,百姓们谈论起此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烧了半宿才被人发现,心是真的大!” “万幸烧的是库房,没有伤到人!” “那么大的火,人却没事,这也太邪门儿了!” 下人无辜。 这已经是姜弥手下留情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呼吸乱了,情动了 姜弥的性子,当日仇当日报。 她烧了邓家的院子,心里的气消了,心情自然就顺畅了。 姜弥心情好,翻院墙的时候,忍不住哼起了歌。 她转过身,刚要从墙上跳下来,就发现了院墙下熟悉的身影。 呃,被抓包了。 “去哪儿了?”宋凛也没有责怪她,仿佛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姜弥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呃......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圈。”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姜弥坐在墙头,没敢动。 宋凛无声叹了口气,朝她伸手。“下来。” 姜弥干笑了一声,双手往上一撑,就要往下跳。 宋凛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将她一把接住。 姜弥本想来个自由落体运动,这点儿高度对她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哪曾想宋凛突然靠近,害得她没了落脚点,惊慌之下一把将宋凛扑倒在地。 地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带着微微寒意。 宋凛闷哼一声,却尽量用手护住了姜弥的头。 姜弥愣了两秒钟,利索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但因为脚下打滑,结果刚起身就又摔了回去。这回,好死不死地磕到了下巴。 倒不是有多疼,但生理性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那泪眼朦胧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宋凛都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他嘴上像是埋怨,手却诚实地覆在了她的下巴处,轻轻地揉捏着。 姜弥好一会儿没说话,等缓过劲儿来才嗔怪道:“你身上的骨头怎么那么硬......” 宋凛不禁莞尔。“你不爬那么高,会摔么?” 姜弥:...... 竟无言以对。 庆幸的是,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一幕没被其他人看见。否则,姜弥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拉了宋凛一把。“有什么事,回屋再说。” 她一面嚷嚷着冷死了,一面往屋子里冲。 白芷早就备好了热水。 姜弥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美滋滋地钻进了被窝。 宋凛落后她一步进的寝房。相较于外面,屋子里摆了好几个炭盆,暖烘烘的。他脱去沾了泥的外衣,将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直到身上的寒气全部退去这才靠近拔步床。 姜弥忙活了半夜,已然犯困。 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临睡前还不忘叮嘱宋凛开窗通风。“空气不流通,时间久了很容易中毒的。” 姜弥的话总是那么的......新颖,但却又很有道理。 宋凛检查完门窗,熄灯,上榻。掀开被子,挨着她身旁躺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身旁的人开始不老实,顺着缝隙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没办法,姜弥怕冷。 宋凛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推开她。 自己的媳妇儿嘛,能怎么办,宠着呗。 有个人形抱枕就是好啊! 姜弥舒服地蹭了蹭他的颈窝,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渐渐沉入梦乡。少女身上香胰子的气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对宋凛来说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宋凛睡不着,索性复盘起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 对方先是给他下药,又派了季如烟刺杀他,看似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实则更像是一次试探。如果真是想要他死,下的就不会是令人意乱情迷的药,亦不会让季如烟动手。 这场刺杀,显得太过儿戏了。 关于幕后之人,除了诚王他不做他想。 只是,以他对诚王的了解,不该有如此大的疏漏才是。 宋凛琢磨着,渐渐地有了一丝困意。 突然,怀里的小姑娘嘟囔一声,将手伸出被子,勾住了他的脖子。宋凛的思路被打断,无奈地捉住她的手,塞回被窝里。 姜弥似是感觉有些热,放回去没一会儿又掀了被子。 如此反复几次,撩拨得宋凛毫无睡意。 想起姜弥扶着他去太医院的路上,他药效发作,一改往日的君子做派,将小姑娘压在无人的廊下,任由心中的洪水猛兽肆虐。 姜弥力气大,本可以推开他的。但不知是不是伤到他,亦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得了逞。 她的唇,一如想象中的娇软,美好。 宋凛有些情动,不自觉地黑暗中搜索姜弥的唇。 姜弥恰好抬头,唇角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贴上了。 宋凛愣了一瞬,顺着自己的心意,亲了下去。睡梦中的小姑娘似有察觉,往后躲了躲。宋凛却不容她退缩,抬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姜弥是被憋醒的。 唇上的湿热,还有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让她意识迅速回笼。 姜弥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 宋凛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将她困在怀里,加深了这一吻。换做是以前,姜弥早就一巴掌把人给扇飞了,但不知是不是氛围太好,亦或是被勾起了邪火,姜弥抬起的手缓缓地放了回去。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宋凛将头埋在姜弥颈间,努力平息着乱窜的欲念。 他懂得适可而止。 他和姜弥的关系日渐融洽,但这并不代表姜弥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不讨厌,但远远还没有达到两情相悦的地步。 宋凛极能隐忍,他不想吓到姜弥。 他可以等。 姜弥回过神来,也在心里暗暗咒骂:姜弥啊姜弥,你怎么可以被他的美色所诱惑!你引以为傲的定力呢! 她一定是受了药物的影响。 对,没错! 宋凛在解毒之前亲了她,虽然她身体感觉良好,但不能排除有药物残留的可能。 姜弥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默默地退出他的怀抱,想要回自己的被窝里。 宋凛长臂一伸,将人给捞了回来。“不是怕冷?” 姜弥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再动。 不过,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姜弥选择了背对着宋凛而眠。 宋凛弯了弯嘴角,从身后将小小的她环在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再睁眼,已是除夕。 府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宋家所有人都换上了年前新做的衣裳,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十足热闹。 宋凛难得没有去书房,陪着弟弟们一起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吃年饭前,宋凛领着家人去了祠堂,恭恭敬敬地给祖先们磕头,上香,诉说着一年来的经历和成就。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都有了各自的担当,夫君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阿凛娶了新妇,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一家子和和美美,互帮互助,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就是阿迟那性子,十几年如一日,怕见生人......马上就到议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该给他寻个什么样的娘子才合适......” “至于阿墨......淘气包一个,不提也罢!” 轮到宋夫人的时候,在夫君的牌位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头一次没有因为伤感而落泪。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迟弟弟叫声姐姐 金缕阁 “东家,今儿个是除夕,赵武他们在青柳巷摆了酒席,问您要不要过去。”屋子里没有掌灯,丫鬟进来的时候只依稀看到一抹身影倚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一个除夕,东家都会选择一个人待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例外。 这里头的原因,只有赵武和几个心腹知晓。 丫鬟拿出火折子,将桌子的蜡烛点燃。 聂云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踱着步子回到内室。“你派人送几坛好酒和一些银子过去,我就不去了。” 丫鬟想说,好不容易一起过年,人多聚在一起才热闹,但想着东家的性子,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是,奴婢知道了。” 聂云云揉了揉眉心,吩咐丫鬟去取了账本。 这一天,别的府上都是阖家团圆,只有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的亲人,都死在了那一年的除夕夜。从此,她再未庆祝过这个节日,陪伴她的也只有这些冰冷的账本。 丫鬟将厚厚的一沓账本放在桌上后,不忘叮嘱。“屋子里光线暗,东家少看一会儿,仔细伤了眼睛。” 聂云云轻点了点头。“你去同她们热闹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是。”丫鬟应了一声,安静地退了出去。 聂云云说是看账本,其实心一直未能静下来。 诚王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这令她很不安。 不叫的狗,才是最凶狠的。 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 这种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积越重,直至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窗外一片灯火通明。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已经吃过团年饭,或是举家去街上逛庙会,或是陪着孩童在院子里放鞭炮,亦或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打叶子牌。 唯有她这阁楼上,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聂云云翻了两页账本,发现根本看不进去,索性将它们丢在一旁,熄灭了蜡烛,下楼。 后院里,下人们正有说有笑。 聂云云个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包,她们自然是高兴的。 聂云云没有过去打扰,提着灯笼从后门离开。她心情有些烦躁,便想着独自一人去街上走走,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宋府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完团年饭,宋墨便提议去逛庙会。 宋夫人畏冷,不想出门。 宋凛便带了两个弟弟和姜弥出门。 宋迟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嫌吵。他宁可窝在家里,逗猫逗狗的。是宋夫人说了他几句,他这才被迫上了马车。 要说最高兴的,当属宋墨和姜弥。尤其是姜弥,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街上的小贩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不错,买! 那个好看,买! 只要姜弥看中的,有的是人争着替她买单。 还有主动投喂的。 “大嫂,这个面具适合你!” “大嫂,那边有卖桂花藕粉的,你要不要尝尝?” 宋墨像个猴子上蹿下跳,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买给姜弥这个嫂子。 宋凛这个正牌夫君,都要被他给比下去了。 “够了,吃不了那么多!”姜弥是吃了饭出门的,哪儿那么快就消化掉。 宋凛和宋迟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跟他们一样出门逛的人不少,为避免走散,宋凛提前约定好了碰头的地方。如果找不到人,就去那里等。最迟子时,他们便要回府。 不得不说,他挺有先见之明的。 随着人潮越来越拥挤,他们一家子很快便被挤散了。 宋凛和姜弥一块儿,宋迟和宋墨在一起。 初一十五和丫鬟们则各自分散开来,转眼就找不见人了。 没有了旁人,宋迟便同弟弟宋墨商量。“我想去前面的书肆坐坐,一会儿去醉仙楼碰头。” 宋墨知道他喜静,胡乱的点了点头。“我想去看杂耍,看胸口碎大石。” 兄弟二人分道扬镳。 宋迟跟弟弟分开后,逆着人群往四海书肆方向走。却不料,书肆准备打烊。不过,那伙计倒是十分热情,将宋迟请了进去。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宋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公子能来,是小的的荣幸!”伙计陪着笑脸,又给他沏了一壶茶。“您慢慢看,想看多久都没有问题。” 东家曾发下话来,称宋家有恩于她,但凡宋家人有求必应。 伙计自然不敢怠慢。 说来也巧,宋迟刚进屋不久,聂云云便也来到了此处。见屋子里还亮着灯,于是灭了灯笼走了进去。 “东家怎的来了?”伙计瞥见门口的身影,很是惊讶。 尤其,她还是一个人。 聂云云扫了一眼四周。“路过这里,进来坐坐。” “这个时辰,还没打烊?”聂云云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宋二公子。”伙计没有隐瞒,据实已报。 聂云云愣了愣神,没想到他会过来。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府里陪着家人守岁么? 聂云云思索了片刻,提着裙摆上了二楼。 宋迟喜欢安静,每次到这里都会选择去楼上,找个安静地角落,一坐就是一整天。 聂云云上去的时候,他正在书架前找书。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如同惊弓之鸟飞快地转身。那受惊的模样,让聂云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几日不见,怎的还是如此胆小?”聂云云笑着靠近。 “聂,聂掌柜......”宋迟耳根微微泛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聂云云觉得他有趣,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叫掌柜多见外啊!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和阿弥一样,唤我姐姐如何?” 宋迟胆子是小了些,但为人正派,这一声姐姐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可是不叫人,又觉得不太礼貌。 一着急起来,脸就更红了。 聂云云看着他那关公脸,心情不自觉地就好了起来。“乖,叫声姐姐听听?” 宋迟红着脸撇开头,紧张得搓着手心。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啊......阿迟弟弟?”聂云云眉眼晕开,笑得如同三月的桃花。 阿迟......弟弟......宋迟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总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这么些年来,只有亲近之人才唤他阿迟。 唤他阿迟弟弟的,聂云云是头一个。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宋迟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聂云云拉去桌子旁坐下来了。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陪姐姐喝两杯,如何?”聂云云脸带笑意,语气却有些落寞。 宋迟不善言辞是真,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波动异常的情绪。 “兄长说,在外头的时候不能饮酒。”他小声回答。 “你很听你兄长的话。”聂云云笑了笑,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一整天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连晚膳都没用。这会儿有了些饥饿感,便吩咐伙计去外面买了些吃食过来。 宋迟如实点头。“长兄如父,阿迟该听的。” “他若说的是错的呢,你也听吗?”聂云云随口问道。 宋迟想了想,摇头。“兄长不会错!” 聂云云听完,不禁莞尔。 没想到,这呆子居然还是个兄控。 她朝着宋迟举杯,将酒水一饮而尽。“真好啊......” 宋迟愣了许久,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人吗?” 聂云云支着脑袋,嗯了一声。“一个人!每年都是!” 宋迟刚要问她的家人,忽然想起她凄惨的身世,生硬地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故作坚强的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宋迟抿了抿唇,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聂掌柜不是坏人,这个认知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不是说出门在外不饮酒么?”聂云云拉住了他的袖子。 这个举动有些唐突,宋迟果然吓得往后躲了躲。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乖乖地挪了回去。“有,有些口渴......” 聂云云噗嗤一声,笑了。 真的连撒谎都不会呢。 那涨红的脸,早就出卖了他。 不过,宋迟能够陪在她身边,聂云云很高兴。 起码,不再是她孤身一人了。 她夺走了宋迟手里的杯盏,唤伙计换了一壶茶上来。“不能饮酒便不要勉强。” 宋迟想说不勉强,可到底是不善交际,没能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个饮酒,一个饮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聂云云在说话,宋迟在一旁聆听。 “每年这个时候,别人家都是热闹热闹闹的,就我那宅子冷冷清清......” “就算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买不回我家人的命!” “阿迟弟弟,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多年过去,都没能帮家人报仇......” 聂云云无处宣泄的心事,借着酒劲儿对着宋迟悉数吐露。 宋迟没想到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她,居然还有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难免心生怜惜。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用茶盏换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聂云云尝了一口茶,发现味道不对。“把酒杯还给我.....” “饮酒伤身。”宋迟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姐姐酒量好得很!”聂云云喝得正高兴,不想听这些。“把酒壶给我!” 宋迟握着酒壶没有松手。 “仗着个子高是吧!”聂云云酒劲儿上来,非要抢回来不可。 她猛地站起身,朝着宋迟扑了过去。 宋迟不肯给,举着酒壶躲闪。 聂云云不肯罢休,继续扑。 宋迟索性站起身来,绕到桌子的另一边。 “乖弟弟,听话,把酒壶还给姐姐......”聂云云有了一丝醉意,说话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她一口一个弟弟的,唤得宋迟面红耳赤。 于是,她追,他躲,她再追。 聂云云喝醉之后,力气还挺大。她扯着宋迟的衣服不放,踮起脚尖去够他手里的酒壶。可惜,两人身高差了一大截,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如愿。 “我还不信了......”聂云云是个要强的,不拿到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她一只手臂攀上宋迟的肩膀,一只手勾住宋迟的脖子,将宋迟当成了可以借力的树。人往上一跳,夹着他的腰就往上爬。 宋迟被她这一举动彻底震惊到了,都忘了做出反应。 其实这也不能怪宋迟,他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不能私下接触。 更何况,聂云云还是撒酒疯,他就更无法招架了。 伙计听到楼上的动静上来查看,见两人亲密的搂抱在一起,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东家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瞧宋二公子那呆愣的模样,怕是吓得不轻。 哎,东家咋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万一把宋二公子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宋迟身体僵硬得像木头,好一会儿才把聂云云从他身上扯下来。 聂云云是真的醉了,靠在宋迟的肩上不肯起来。 “聂,聂掌柜,这样于礼不合......”宋迟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容许他犯错。 聂云云却打着哈欠,搂紧了他的腰。“让姐姐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迟挣脱不开,只得任由她抱着。 伙计偷偷瞧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宋二公子真是个好人! / 临近子时,街上的人潮终于慢慢地退去。 姜弥玩尽兴后,这才发现身边少了好几个人。 “他们去哪儿了?”姜弥问身旁的宋凛。 宋凛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拎着好几包东西。“一个时辰前就走散了。” 姜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那我们可要去醉仙楼与他们汇合?” “不接着逛了?”宋凛温柔地替她抹去嘴角的糕饼屑。 姜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 宋凛听她说回家二字,眼神变得越发温柔。“嗯,回家。” 两人转身正要往回走,却不料遇见了熟人。 周玟音见到宋凛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可在瞥见他身旁的姜弥后,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宋大哥。”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眼里泛起了泪光。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怎么欺负她了呢。 姜茶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你的桃花债,你自己解决! 她朝他使了个眼神,就要挣脱他的手先离开。 宋凛却是不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夫人不是说想吃醉仙楼的烧鹅?现在过去应该还没有打烊。” 他说完,拉着姜弥与周玟音主仆二人擦肩而过。 周玟音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宋迟有了秘密,约见 回府的路上,宋迟频频走神。 宋凛问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他都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姜弥支着下巴看他。 可疑,很可疑。 “二哥去了四海书肆。”宋墨代为回答。 四海书肆,果然是宋迟会去的地方。 可姜弥总觉得,今天的宋迟看起来跟以往不太一样。而且,刚刚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书肆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姜弥盯着宋迟打量,发现他领口上好像蹭到了些什么,留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记。 结合这些线索,姜弥有理由怀疑,宋迟是不是去哪里喝了花酒! 不过,这个结论在脑子里走了一圈又被她否认了。 宋迟是个书呆子,做任何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还有严重的社恐,绝不会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 难道是不小心跟某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 宋凛见姜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迟,不动声色地递了块帕子给她。“把嘴角擦一擦。” 姜弥没有多想,顺手接了帕子,胡乱的抹了抹嘴。 这个举动看似没什么,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是石破天惊的程度。 大哥居然把自己的帕子给大嫂擦嘴! 他不是有洁癖么! 还有,大嫂接过帕子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仿佛这一幕发生过无数次,早就见怪不怪!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宋墨和宋迟对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四个字。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了。姜弥擦完嘴,顺手将帕子丢给了宋凛,宋凛二话不说接了,还若无其事的塞回了袖子里。 宋墨:什么情况? 宋迟:你问我我问谁? 宋墨: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吗? 宋迟:应该是吧...... 宋墨:我要不要试探一下,看看大哥是不是被夺舍了? 宋迟:你有胆子就去,别拉上我!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宋府门口。 姜弥打起帘子,率先跳了下去。 坐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腿都麻了。 姜弥伸了个懒腰,吩咐花花跟叶子带上从街上买回来的糕点,径直去了正院。这个时辰,宋夫人应该还没歇下,正好过去陪着她一起守岁。 “大嫂老是花花,叶子的叫,是不是不大好?要不,改个名儿?”宋墨忍不住开口。 宋家的婢女,大都有个好听的名字。 花花和叶子,太普通了。 而且,姜弥可是堂堂四品官员的夫人,贴身婢女取这么个名字,总觉得不太雅。 “你大嫂的婢女,她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宋凛睨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宋墨哽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宋凛没再搭理他,大步进了院子。 “大人。”十五快步上前,叫住了他。 宋凛见他神色肃然,便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墨和宋迟很识趣,什么都没问。 宋凛迟疑了片刻,转道去了书房。“何事?” “那边儿派人送了信过来,邀主子初五去潇湘馆一叙。”十五恭敬地答道。 “知道了。”宋凛眸色暗了暗。 那边许久未给他传信了。 一来,他公务繁忙,鲜少能抽出空来。二来,两人之间的来往需谨慎又谨慎。 除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通常是不会见面的。 此次传讯过来,那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十五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颗核桃,用手指一按,便露出了里面的字条。 宋凛借着廊下微弱的灯光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是关于他在宫中被人下药一事。 下药的是膳食局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曾在太后娘娘宫中当过差,被找到时已经服毒自尽。而领着他去御花园的宫女是丽嫔宫里的,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太液池里。值得一提的是,丽嫔当晚也出现在了御花园附近,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除此之外,还在御花园附近发现了好几组新鲜的脚印。从鞋码来看,属于孔武有力的男子。 这些消息早已被皇帝下令封锁,旁人愣是没听到半点儿风声。 那人能查到这些,已是不易。 这,是那位的示好。 宋凛沉默片刻,将字条伸进灯笼里点燃。“回个话,就说初五,我必定准时赴约。” “是。”十五抱拳,转眼消失不见。 宋凛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风,这才转身往内院走。 他脚下步子沉稳,似闲庭信步,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 宫宴上发生的一切,不断地在脑子里闪过,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诚王在背后指使。这又是下药又是刺杀的,本该是环环相扣的必死之局,却不知何处出现了变故,最终功败垂成。 下药,应该不仅仅是想让他在宫宴上出丑。 丽嫔出现在御花园,应该也不是巧合。 想到丽嫔,宋凛几乎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她的母亲出身宋家旁支,他要唤一声表姑。宋府还未败落前,他曾随父亲回老家祭祖,见过几次。 丽嫔年纪比他年长几岁,算是他的表姐,有过几面之缘。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相关的记忆。 宋凛想不明白,这件事里为何有她的影子。 宋凛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正院门口。 院子里,姜弥正兴奋地放着礼炮。 竹筒做的壳子,里面不知掺了些什么东西,点燃引线后,就有火花从竹筒里冒出来。火焰忽高忽低,不间断地喷射,还伴随着各种颜色,煞是好看。 宋夫人带着丫鬟仆妇围在旁边,一个个眼里都带着新奇。 “阿弥当心,莫要被火星子烫着了!”宋夫人不时地叮嘱着。 “放心吧,很安全的。”姜弥回头,朝着宋夫人比了个手势。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玩过这个了,一时兴起,就拉着访友归来的云神医一起捣鼓。关于火药的配比,引线的长度,他们讨论了好半天。 没想到,第一批试验品,效果还不错。 “这种是放地上的,相对安全。下次改进一下,做个能一飞冲天的。”云神医童心未泯,玩起来比年轻人还要疯。 老顽童之名,名副其实。 宋凛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压在心头的事渐渐被抛在脑后。 第一百五十八章 美色误人啊 姜弥在古代的第一个除夕,玩闹到半夜才散。 她已经很久感受过这么浓浓的年味儿了。 比起后世,这里的娱乐活动有限。但却是她过得最充实,最热闹的一个年。后世的记忆里,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过,住着空荡荡的房子,抱着手机,开着电视,熬到十二点钟,上床睡觉。 最初的时候,她还会应景地贴一贴春联,买了鞭炮偷偷在河边放,亦或是去某些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一起跨年。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就不爱凑热闹了。 过年的氛围也是一年比一年淡。 今晚,她玩得很开心,仿佛又找回了一些童年的乐趣。 最重要的是,姜弥还收到了好几份压岁钱。 宋夫人给的,云神医给的,宋凛也给了。 宋夫人和云神医给压岁钱,姜弥能理解。毕竟是长辈嘛,得意思意思。宋凛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给压岁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谁会嫌钱多呢。 姜弥很坦然地收下了。 洗漱完,姜弥正用烘笼烤着头发,无意中瞥见书案后的宋凛,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或许是姜弥的目光太过炙热,宋凛抬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姜弥没有避开,还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宋凛将手伸到炭盆上烤了烤。“想起一些公文还没处理。” 他在撒谎! 姜弥的直觉告诉她。 不过,她没有戳破。 宋凛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便不多此一举。 “晚安。”等到头发烘干,姜弥打了个哈欠就钻进了放了汤婆子的被窝里。 白芷那丫头就是贴心啊,知道提前把被窝给她暖起来。有了暖暖的被窝,她就不用去蹭宋凛的被窝啦。 她决定给她涨月银。 姜弥美滋滋地躺进去,慢慢地等着周公降临。 宋凛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在姜弥快要睡着的时候,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胳膊。 她被宋凛揽进了怀里。 姜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翻过身去,刚要问他想干嘛,宋凛的唇就压了下来。 姜弥脑袋一空,整个人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僵住不动了。等回神时,宋凛已经放开了她。 “睡吧,不闹你了。”宋凛侧过身,规矩地平躺着。 姜弥在心里骂了一句喵了个咪! 渣男! 撩完就跑,当她没脾气是吧! 姜弥一个翻身,骑到了宋凛身上,扑上去就是在他脖子上一顿啃。 喜欢撩是吧? 谁还不会呢! 宋凛身子一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肩膀处传来清晰的疼痛,理智才渐渐回笼。 “阿弥......”他掐着她的腰,嗓子沙哑的厉害。 姜弥气哼哼地又在另外一边留下一道牙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嗯,对称了! 心里舒坦了! 姜弥是个有仇必要的人,而且是当日仇当日报,绝不留着过夜。 “叫你欺负我!”姜弥嗔了他一眼,重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却忽视了某人眼底熊熊燃烧的火苗。 下一瞬,姜弥再次跌回宋凛的怀抱。 再然后,夫妻俩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外间,白芷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动静,但实在是太困了,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翌日,姜弥是在宋凛怀里醒来的。 不同于以往,她身上光溜溜的,只剩下一件藕荷色的肚兜。 姜弥差点儿尖叫出声。 宋凛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慵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母亲昨夜歇得晚,没那么早起来,再睡会儿。” 姜弥哪里还睡得着,一张脸如同煮熟的虾子。 唉,果然美色误人啊! 都怪宋凛,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姜弥气得在他手臂上掐了他一把。 宋凛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腕不放。“乖,别闹......” 姜弥察觉到危险,果然没再挑衅。 不行,腰还酸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天光大亮,两人这才起身。 白芷进来伺候姜弥梳洗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被褥似乎换过了。她依稀记得昨晚用的是藏蓝色的绸缎褥子,这会儿却成了桃红色。 难不成,是主子自己换的? 白芷没有多想,认真地帮姜弥梳着头发。 今日是大年初一,一会儿得去正院给夫人拜年。 姜弥选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夹袄,领口用兔毛做装饰,保暖又舒服。头发上也罕见地戴了几样钗饰,搭配那一身红,看着越发娇艳动人。 白芷总觉得少夫人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姜弥穿戴整齐,宋凛从外头进来,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宋凛朝着姜弥伸手。 姜弥瞪了他一眼,绕过他身旁出了门。 宋凛有些不自然地捻了捻手指,很快恢复如常。 两人到正院时,宋迟宋墨兄弟俩已经磕过头了。 宋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前后脚进来的两人,越看越满意。 “新的一年,祝娘亲心想事成,芳容永驻!”姜弥在蒲团上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给宋夫人磕头。 “好孩子,快些起来。”宋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宋凛也撩起衣摆,恭敬地叩拜。“愿母亲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好好好。”宋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有此佳儿佳妇,她很满足。 如果宋迟也能说上一门好的亲事,就再好不过了。 宋迟隐隐察觉到宋夫人殷切的目光,不知怎的脸颊有些烫。 姜弥给宋夫人行完礼,又朝着云神医拱了拱手。 HAPPY NEW YEAR! 她对了对嘴型。 云神医读懂信息,回了句——米兔。 所有人到齐之后,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将朝食端了上来。 热热闹闹的吃过早膳,众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大年初一,少不得有交好的人家登门拜年。 就比如隔壁苏家。 苏笑笑是跟着苏夫人一起来的,穿着簇新的红色袄子,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你出门捡到银子了?”姜弥好奇地问了一句。 “比捡到银子还高兴!”苏笑笑悄咪咪地附在她耳边说道。“寄居在我家的那个讨厌鬼,可算是被打发走了!” 姜弥咦了一声。“不是说会留在京都过年吗?” 春闱在即,来回奔波不是明智之举。 苏笑笑撇了撇嘴,道:“他不回去不行啊!听闻我那舅母出了事,他这个大孝子要是不回去,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过继风波 苏笑笑是个坐不住的,和姜弥聊了会儿八卦就嚷嚷着要去院子里放焰火。 她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愣是缠着姜弥想要过一把瘾。 姜弥拗不过她,直接把人丢给了宋墨。 宋墨嘴上说着麻烦,却还是任劳任怨地去宋迟的院子将剩下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两人在院子里闹腾,姜弥却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都怪狗男人,害她没睡好! 姜弥坐在椅子里打盹儿,惹得苏夫人频频往她身上瞟。 “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苏夫人朝中姜弥的方向怒了努嘴。 宋夫人见姜弥脑袋一点一点地,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昨儿个守岁,闹腾了半宿才歇下......” 半年过去,苏夫人对姜弥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一开始,她确实是有些瞧不上。姜弥要出身没出身,要家底没家底,还是好姐妹花银子买回来的,跟府里的丫鬟差不多。 这也就算了,她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苏夫人就更嫌弃了。但随着相处的日子久了,苏夫人愣是从姜弥身上瞧出几分好来。 比如,姜弥命格好,给宋家招福。 比如,姜弥性格好,嘴巴甜,孝顺,能逗宋夫人高兴。 再比如,她不争不抢,出了一口吃食,从不惦记其他,省心。 这么一看,这儿媳妇似乎还说得过去。 苏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放弃了心里的那点儿念想。她宝贝闺女千般好万般好,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得巴巴儿等着宋凛和离? 解开心结后,苏夫人心胸宽广了,眼界也跟着打开了。年前各家来往频繁,苏夫人便把精力放在了打听其他儿京都好郎的身上。 娘家兄长倒是不止一次试探,想来个亲上加亲,苏夫人都没有把话说死。只说让两个孩子相处看看,关键是要看有没有缘分。 于是,便有了苏笑笑跟姜弥吐槽的那些话。 苏夫人倒不是嫌贫爱富什么的,人嘛都是往高处走的。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要将就呢?娘家侄子是个举人,一表人才,其实也是不错的。奈何,宝贝疙瘩没看中。 苏夫人爱女如命,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了。 因为此时,她与兄长还起了龃龉。兄长离开的时候,说了好些过分的话,苏夫人伤心了好久。 宋夫人命丫鬟给姜弥拿了床毯子,生怕她着凉。吩咐完这些,才接着与苏夫人话家常。“翻过年,笑笑就十五了吧?” “可不是!”苏夫人瞄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人,忍不住叹气。“还跟个孩子似的!” “左右还小,可以多留几年。”宋夫人笑道。 大周女子最迟二十岁婚嫁,可以慢慢挑。 “我家老爷倒是有想过招个上门女婿。”苏夫人与宋夫人交好,有些事情不怕让人知道。“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难免会舍不得!” 宋夫人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招赘婿容易招人闲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鲜少有人会把闺女留在家里。“可是苏家那头出了什么幺蛾子?” 苏夫人最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人都憔悴了。 “还能是什么!宗族那边又想往老爷身边塞人呗。还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不成笑笑不是苏家的后人,不是老爷的亲骨肉?”苏夫人心里别提多怄了。 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非得盯着他们家的这一亩三分地。 “嘴上说的可好听了,说是可以不给名分,等孩子生下来寄在我名下。” “我呸!我才不要给别人养儿子!” “后来又说从族里过继一个,也被我一口回绝了!外头进来的,到底不是亲骨肉,养不熟。” 苏夫人提起这事就恼火。 “这话在理。”宋夫人给她添了杯茶,让她消消气。“你家老爷是怎么想的?” 说起苏大人,苏夫人脸上才有了些笑意。“老爷也不愿意。他说曾经找人算过一卦,道士说他命里无子不必强求。实在是被逼急了,便说招个赘婿,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有苏家一半的血脉,这才将那帮人打发了。” “苏老爷活得通透。”宋夫人赞了一句。“不过,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 “可不是!一个个摆着长辈的谱,呼天抢地的......”苏夫人很是看不上他们的作为。“都快出五服的亲戚了,还把手伸得这么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夫人忍不住感慨。“我也正为了阿迟的婚事发愁呢。” 宋迟生得仪表堂堂,学问也是有的,还靠自己的本事在工部谋了个官职,按理说是不愁说亲的。奈何他那性子......见了人就跟见了鬼一样,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要是带出去相看,肯定会被人看了笑话。 她活到这个岁数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就怕孩子受委屈。 “姻缘是天注定的,不是没有,而是还没到时候。”苏夫人柔声开解道。 宋夫人点头,表示认同。 宋凛处理完公事回来,一眼就瞧见了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的姜弥。 宋凛进屋,给苏夫人见礼,寒暄了几句。 苏夫人含笑看着宋凛,是越看越满意。然后,便是无尽的遗憾。 多好的女婿人选啊,可惜没有缘分。 “母亲,我先带阿弥回房歇息。”宋凛请示道。 “去吧。”宋夫人笑眯眯道。 儿子媳妇感情越来越好,她这个做母亲的高兴都来不及。 宋凛朝着苏夫人微微颔首,而后打横将姜弥抱起。 姜弥睁了睁眼,见是宋凛,便又合上了眼睛。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夫人都要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一对璧人!” 宋凛一路抱着姜弥回到栖梧院,沿途的丫鬟仆妇纷纷驻足行礼。 进了寝房后,姜弥醒了一会儿。 看宋凛的眼神有些不善。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宋凛放下帐帘,轻声问道。 姜弥磨牙。 她不舒服,是谁害的? 宋凛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怪我!以后会注意的。” 还想有以后? 姜弥想撸袖子干架了! 谁赢了,这房里的事就谁说了算! 第一百六十章 一鸣惊人的宋书呆 “明天要去父亲的同僚家拜年,想想就好没意思啊!” “我还不如待在你们这儿,起码自在!” 苏笑笑离开前,还有些意犹未尽。 宋家好玩的东西太多了! 比起跟那些闺秀们比诗词歌赋,比哪家衣服首饰好看,有趣? 姜弥大方地塞给她一盒曲奇饼干。“总不过就这几天,熬过去就好了。” 在京都,应酬肯定是少不了的。 苏笑笑作为苏大人的独女,自然也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这是什么?”苏笑笑闻着挺香。 “哦,我家丫鬟做的糕点。”姜弥的话一半真一半假。饼干确实是丫鬟们在她的指导下完成的,她负责出嘴,她们负责动手。 “那就不客气啦!”苏笑笑大方地收下。 苏夫人见状,忍不住又要嘀咕她几句。“还不跟你姜姐姐道谢,真是没规矩!” 苏笑笑吐了吐舌头。“我跟阿弥是什么交情,说谢太见外了!” 苏夫人瞪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再啰嗦。 站在门口寒暄一番,苏夫人拽着苏笑笑进了隔壁院子。 “我是怎么教你的?就算是关系再好,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哎呀,阿弥又不是别人......” “你再顶嘴试试?” “好嘛,娘亲......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母女俩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姜弥才踱着步子进屋。 进了二门,姜弥就遇到了宋迟。 “大嫂......” “有事?”姜弥眨眨眼。 “有件事,想跟大嫂商量。”宋迟煎熬了一整晚,实在是找不到人倾诉。见到姜弥后,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说吧,什么事?”姜弥还挺好奇的。宋迟在宋家的存在感很低,是个典型的闷葫芦。除非是太感兴趣的话题,否则一棍子下去都敲不出半个字来。 宋迟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欲言又止。 姜弥秒懂,朝着孪生姐妹花使了个眼色。“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姐妹俩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会儿没外人了,说。”姜弥站得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宋迟却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是难以启齿。 姜弥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于是主动开口。“是跟昨夜书肆发生的事有关?” 宋迟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哇哦,果然有事儿。 姜弥双眼放光。“来,跟嫂子说说,遇到什么麻烦了?” 宋迟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我,我想过完年找个媒人提亲。”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嘛! 书呆子这是开窍了? “展开来说说。”姜弥搓搓手,坐等下文。 宋迟不擅长讲故事,都急出汗来了。“就,就是有了肌肤之亲......” 姜弥震惊地跳了起来。 宋书呆真是一鸣惊人啊! 谁说他社恐来着?都和姑娘家深入交流过了! 姜弥嫁给宋凛半年了,关系才刚刚有了突破呢。 “那姑娘是?”姜弥咽了口口水,进一步试探。 “大嫂认识的......”宋迟说到这里,脖子都红了。 姜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认识?” 宋迟嗯了一声。 姜弥挠了挠头,她还真猜不出来。她认识的姑娘家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关系好的就一个苏笑笑。但她昨晚一直陪在苏夫人身边,没有分开过,第一个就排除了。 “能给点儿提示吗?”姜弥琢磨了半天都没有头绪。 “金,金缕阁。”宋迟说话声音跟猫崽儿似的,若非姜弥听力好,都要错过这么重要的信息了。 “金缕阁......聂姐姐?”姜弥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宋迟再次点头。 “你们......”姜弥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二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 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发,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我必须负责。”宋迟鼓起勇气,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姜弥朝着他竖起大拇指。“有担当!” “这事,你跟娘说过了吗?”姜弥问道。 宋迟摇头。“不,不敢。”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想让我帮你去跟娘说?”怪了这么大一个弯儿,姜弥可算是知道了他的目的。 宋迟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大嫂,可以吗?” “可以。”姜弥答应得爽快。“不过,你得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姜弥对聂云云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喜欢耍手段算计别人的人。 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误会? 宋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一个劲儿地在廊下走来走去。“就是,她喝醉了......不小心被绊倒,摔进了我怀里......我伸手接住了她......” “然后呢?”姜弥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兄弟,多讲点儿细节啊喂!究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酒后乱性?还是郎情妾意,互相看对眼了,一时没把持住?你倒是多说几句啊! 姜弥急得不行。 听故事最讨厌听一半! “然后,她就睡着了。”宋迟张嘴半天,然后来了这么一句。 姜弥脑子里闪过一排问号。 所以,他们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那为何宋迟说要请媒人去提亲? 姜弥脑子有些乱。“你说的负责,该不会只是抱了她一下吧?” 姜弥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宋迟红着脸点头。 姜弥小嘴微张,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了。 好纯情的小男生啊!只是不小心和对方撞到了一起,就觉得欺负了人家女孩子,要对人家负责。 他还把这种助人为乐,称作有了肌肤之亲,害得她误会了半天! 姜弥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 “大嫂......”宋迟被她笑得越发窘迫了。 “没事,让我缓缓......”姜弥伸手扶了扶腰。 艾玛,一时得意忘形,结果腰遭罪了。 等笑够了之后,姜弥才问道:“咳咳......这事你有没有问过聂姐姐,她答应嫁你吗?” 然后,宋迟就傻眼了。 “我,我要先问过她吗?” “当然啊!”姜弥一本正经道。“结婚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总得先征求她同意吧?” 宋迟啊了一声,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我,我该怎么做......” “简单。”姜弥打了个响指。“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吗?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一会儿,你跟我去后院,咱们......” 姜弥积极地替他出谋划策。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连宋凛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你们两个......密谋什么呢?”宋凛的突然出声,吓得姜弥和宋迟同时跳了起来。 宋迟是胆子小。 姜弥则是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没什么......” “啊,今晚月色不错......” 姜弥生硬地转移话题,撒腿就跑。 宋凛挑眉。 正月初一,哪儿来的月亮! 小姑娘肯定有事儿瞒着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狗男人的美男计 府里的任何事都瞒不过宋凛。 十分钟不到,姜弥就招架不住,把宋迟给卖了。 “就这些了......”姜弥捂着嘴,退后了好几步。 狗男人,动不动就用美男计! 还有没有点儿新花样了! 宋凛抹了抹唇,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用得着偷偷摸摸?” 姜弥不服气,拿眼睛瞪他。“我们站在院子里说话,没刻意避讳谁!” 宋凛不置可否。 姜弥调整好情绪,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你觉得,阿迟所提之事,母亲能答应吗?” “阿弥觉得呢?”宋凛不答反问。 “不知道。”姜弥诚实地摇了摇头。 宋夫人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宋凛绕到桌案后面,不紧不慢地开口。“宋家的家规可看过?” “没有。”姜弥翻了个白眼。 她没事看那玩意儿干嘛。 “有空的话,可以让丫鬟念给你听。”宋凛知道她在装傻后,就没再逼着她读书识字。 姜弥应了一声。 “少夫人,热水备好了,可要沐浴?”白芷进来禀报。 姜弥陪着苏笑笑闹了半天,出了不少汗,不洗澡会很难受。 姜弥在里间沐浴,宋凛坐在书案后看书。 两人彼此陪伴又互不打扰。 约莫两刻钟后,姜弥从净房出来时,白芷已经把床铺好,照例放了个汤婆子进去。 “白芷你多大了?”姜弥忽然开口问道。 白芷整理被子的手一顿,恭敬答道:“奴婢十八了。” “有相好的吗?”姜弥又问。 白芷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奴婢年幼时家里就给定了娃娃亲。” 白芷是从外头买来的,活契,到了婚嫁的年纪,家里就会来赎人。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白芷白天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得很,不找点事儿做有些无聊。 “父亲母亲健在,上头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白芷如实答道。 “娃娃亲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爹是个铁匠......人老实本分......” “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我娘说找人看了日子,要等下年。”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聊得火热。 姜弥算了算。“这么说来,再有半年你就要离开宋府回去嫁人了......”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姜弥被伺候得服服帖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白芷也有些伤感。 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能被宋府这样的人家买回去做丫鬟。宋府的主子们都很好相处,对下人也十分宽容,逢年过节的赏赐更是不少。 在宋家这几年,她没吃什么苦,反倒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上次回去探亲,母亲还私下打探,问成亲后还能不能回宋府当差。毕竟,宋家给的月钱不少。这些年来,家里用她攒下的银子盖了新房子,添了好些牲口,日子越过越好,自然是希望能够长长久久地在宋家做下去。 白芷没有给她娘确切的答案,因为她也拿不准。 宋家的主子厚道,但她不能得寸进尺。 每个府都有自己的规矩。 白芷想到这里,不由得红了眼眶。 “怎么还哭了?”姜弥最见不得人掉金豆子,拿着帕子帮她擦眼泪。 “奴婢就是有些不舍。”白芷努力扬起一抹笑容。 “你只是回去嫁人!”姜弥苦笑不得。“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白芷做事妥帖,又很会照顾人,少了她姜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了还可以回来吗?”姜弥的话,成功得让白芷止了泪。 “当然可以。”姜弥表示欢迎。“新来的丫鬟难免用得不趁手。即便是不贴身伺候,做个管事也行。这院子里的东西多,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这事,姜弥本想找个机会跟宋夫人提一提的,但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今天刚好说到这茬儿,姜弥便记在了心上。 夜里,姜弥依旧在宋凛怀里入睡。不同于前一天,宋凛今晚还挺老实的。 姜弥躺了好一会儿,等到身后的人呼吸变得清浅,这才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早,姜弥被宋凛唤醒。 “今日要陪母亲去山上祭拜外祖母。”宋凛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自从上回去季府大闹了一场,季家便同意宋凛把秦氏的尸骨从季家的祖坟迁了出来,挑了个风景绝佳的地方重新安葬。 大年初二,出嫁女大都会在这一天回娘家。 宋夫人没有娘家可回,便提出要去秦氏的墓前祭拜一番。 宋凛是孝子,当然要满足母亲这一心愿。 一家人简单地用过了早膳,便坐马车出了城。这一回,路上倒是十分顺利,没出什么乱子。回城时,也没有遇到刺杀什么的,就是出了点意外。 一个妇人带着孩子突然出现在官道上,险些被马车撞到。 宋夫人见那母子二人穿得破破烂烂,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让丫鬟拿了点碎银给他们。那母子二人感激涕零,跪下来就朝着马车的方向磕头。 妇人蓬头垢面,嘴里啊啊呜呜的,是个哑巴。 她手舞足蹈的,不知道想要表达些什么。 年幼的孩子朗声替母亲开口。“我娘亲让我给夫人磕头,多谢夫人施以援手!” “听着孩子说话的口气,似乎是读过书的?”宋夫人好奇地掀起车帘的一角。 姜弥朝外瞥了一眼,发现两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一举一动都颇有规矩,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还有那孩子刚才的一番话,有些文绉绉的,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举手之劳罢了。”丫鬟代为转达了两位主子的意思。“二位若是还能走,最好是尽快入城。晚了,城门可就要关了。” “多谢夫人提醒。”孩子又朝着马车鞠了一躬。 “是个懂事的。”宋夫人忍不住赞叹。 宋家积善行德,每逢灾年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帮助这对母子,真算不得什么,所以并未放在心上。没过多久,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宋家人抛到了脑后。 然而,那对母子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路过城门时,孩子还不忘打听了一下恩人的身份。 “你说前面那辆马车?”得了一包麦芽糖的守城兵指了指渐渐远去的马车。“大理寺少卿,小宋大人,听过没?那马车里坐着的,便是宋家的夫人和少夫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宋凛居然有朋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初五。 宋凛一早便要出门。 “去哪里?”姜弥随口问了一句。 “见个朋友。”宋凛愣了愣,答道。 这个冰块脸居然有朋友?姜弥有些意外。 她穿过来这么久,可是一次都没见过有谁来府上找他。为此,她还专门找了宋迟和宋墨询问,他们兄弟二人也不清楚宋凛私下与谁交好。 “他这是把自己活成了孤寡啊!”姜弥那会儿还忍不住感慨。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姜弥不惊讶才怪。 见姜弥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宋凛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奇心太盛,不是件好事。” 姜弥拍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谁好奇了!” 宋凛笑了笑,没有吭声。 宋凛出府不久,宋迟过来寻她。 “大嫂说的那个什么花,要怎么弄?”姜弥脑子里的新奇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好些都从图纸变为了现实。宋迟如今是姜弥的小迷弟,她说什么他都相信。 姜弥于是收起了跟踪宋凛的心思,叫来白芷和其他几个会针线的丫鬟,教她们用丝线钩花。 “这个钩子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好奇怪啊!” “少夫人说要用它做花。” “只听过织布,刺绣,这钩花还是头一次听说......” 姜弥拍手,示意她们安静。“我只教一遍,大家都看好了。” 她拿起特制的钩针,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一钩一绕一拉一挑,看起来十分简单。 丫鬟们起初并不上心,觉得她就是闹着玩儿。但当姜弥将第一朵勾勒好的玫瑰花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大伙儿立马发出了惊叹声。 “这花叫什么名儿,好漂亮!” “少夫人的手也太巧了吧,就那么戳几下,就做好了一朵!” “看着挺简单的,我来试试。” “我也试试。” 丫鬟们喜欢得不行,纷纷拿着钩针开始模仿。 只是,针法虽然简单,第一次上手却很容易出错。没多会儿,丫鬟们便开始如临大敌,不停地拆了织,织了拆,反反复复,糟蹋了不少的丝线。 “怎么这么难啊!” “我这里少了一针,整体看着就不行了!” “重来!我还不信学不会了!” 丫鬟们跟丝线较这劲儿,姜弥则翘着腿在旁边吃着瓜子。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宋迟竟然是第一个学会的。 他一个大男人,手比女孩儿还要巧! “大嫂,你看是这样吗?”宋迟将做好的玫瑰递到她面前。 “孺子可教!”姜弥给他比了个赞。“继续加油,还有九十八朵在等着你!” “为何是九十九?”宋迟有些不解。 “九与久同音,寓意长长久久。”姜弥替他解惑。“你要是愿意,九百九十九朵也行!” 宋迟哦了一声,乖乖地继续钩起了第二朵。 姜弥帮他算了一下,按照他这速度,两天之内应该可以做完。等到九十九朵玫瑰成型,她再帮他绑成一个花束。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这样的浪漫。 / 潇湘馆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宋凛饶了半座城才来到这里,被接应的人从后门领了进去。 相较于前面的热闹,潇湘馆的后院倒是难得的幽静。 “庭安,好久不见。”听见门口的动静,一身月白色锦袍的男子亲自从屋里迎了出来。 男子同样生了一副好相貌。 不同于宋凛这种天生的冷脸,他气质温润,笑起来如沐春风,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亲近感。 宋凛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正要行礼,却被拦了下来。 “这里又没有外人,庭安无需多礼。”男子扶起他,将人拉进了屋子。 “殿下何时回的京都?”宋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能用殿下这个称谓的,只有皇室成员。这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美男子,正是乾帝的儿子,五皇子李焱。 “宫宴结束后到的。”李焱笑嘻嘻道。“这不,一回来便来找庭安叙旧。” 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宋凛揉了揉眉心。“叙旧可以,只是这地方......” “啊,忘了庭安你娶妻了......”李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懊恼的模样。“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对了,下回可以带上嫂夫人一起。”李焱补充了一句。 他对宋凛的妻子还挺好奇的。 宋凛很是无奈。“殿下还是多操心自个儿的事吧。” 李焱比宋凛小一岁,排行第五,上头几个皇兄都已经成家。去岁,乾帝便要给他赐婚,他留下一封书信就躲出去了。为此,惹得乾帝发了好一通火。 李焱虽说是皇子,但生母只是个宫女,生下他之后就去了。太后怜惜他从小就没有母亲,便将这个孙子养在了自己身边。 因为有太后的照拂,倒是不曾有人苛待李焱。但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这养着养着,就把他养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混不吝样。 纨绔做过的那些事儿,他都做过。 纨绔不敢做的事儿,他也做过! 乾帝每每都被这个儿子气得胸口疼。 “一走就是大半年,陛下没罚你?”宋凛问道。 “怎么没罚!我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呢,膝盖都肿了!”李焱委屈巴巴地说道。“还是太后她老人家帮忙求情,这才保住了一双腿。” “活该!”宋凛凉薄地吐出这么两个字。 李焱撇了撇嘴。“你都不安慰我几句!” “殿下这不是没事么。”宋凛才懒得哄。 他的好脾气,都只留给一个人。 “果然啊......娶了妻就是不一样!”李焱啧啧几声,眼神颇为嫌弃。 “说正事。”宋凛不认为他约出来见面,只是为了闲聊。 “我在回来的路上差点儿被掳去土匪窝里做了压寨夫人。”李焱清了清嗓子。“不是说江州一带很太平嘛,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山匪来!” “殿下可有事?”宋凛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倒是还好,就死了几个侍卫。”李焱摆了摆手。“不过,我怎么瞧着,这事儿都有些蹊跷。江州那边的官员可是年年都在跟朝廷要银子剿匪,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儿成效都没有!” “还有啊,我路过好多村庄,都不见一个男丁,你说奇怪不奇怪?” 宋凛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李焱不可能撒谎。 这么说来,聂云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嫂子的操碎了心 “宋大人,路上小心。”李焱的侍卫小六将宋凛送到后门,目送他上了马车。 “有劳。”宋凛掀起帘子一角,微微颔首。 小六恭敬地抱拳。 马车缓缓驶离,直到出了巷子再也看不见,小六这才敛去笑容将门关上。 “走了?”李焱倚在窗边,欣赏着楼下的街景。 “是。”小六垂首。 “你有没有发现,庭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李焱忽然开口道。 “似乎清减了些?”小六努力回想。 李焱瞥了他一眼,嗤了一声。“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小六他生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走在人群里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而且,性子有些木讷,你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多问半句。 正因为如此,李焱才将他带在身边。 “小六,找萧娘子要两坛上好的酒,一会儿随小爷我去东宫拜见太子。”李焱似乎是待够了,起身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脚就往楼下走。 小六忙不迭地拿起椅子上的斗篷,追了上去。 / 初六,天逐渐放晴。 姜弥托人给金缕阁那头送了信,将聂云云约了出来。为了宋迟,她这个做大嫂的真是操碎了心。不仅要当牵线的人,还要手把手地教他怎么追女孩子。 “一会儿见了人,不用说话,就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含情脉脉,会吗?” 宋迟摇头。 姜弥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就是......你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 “刻刀?”宋迟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 姜弥:...... 好一朵奇葩! 不过,姜弥并没有歧视他。 毕竟,人各有志。 有的人爱权势,比如诚王。 有的人爱珠宝,比如苏笑笑。 有的人爱舞刀弄枪,比如宋墨。 有的人爱银子,比如......她。 宋迟的喜好只是有点冷门。 “那你就把她当成是你最宝贝的东西,见到她的时候两眼放光,饱含热情......”姜弥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句描述着,试图打通这呆子的任督二脉。 宋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摇头。 姜弥扶额。 好吧,是她操之过急了。 “算了,一会儿看我眼神行事。”姜弥觉得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走一步看一步吧。 约见的地点离宋家不远,走着过去约莫一刻钟。 姜弥走在前面,宋迟抱着九十九朵玫瑰走在她身后。 姜弥回头,见他不时地看向四周,跟做贼似的,不由得头疼。“你给我把背挺直了!” 姜弥一个口令,宋迟立马抬头挺胸。 花花和叶子跟在身后,努力憋笑。 地方是聂云云订的,是一处不起眼的杂货铺子。铺子的后面有一道暗门,经过一条冗长的通道,再出来时便是一座幽静的院子。 “聂姐姐选的地儿不错啊!”姜弥打量着四周的精致,仿佛置身江南园林。 京都地处北方,建筑风格恢弘大气,虽也有亭台楼阁,看起来却庄严肃穆。但此处的景致却大不相同,它有着江南独有的小巧别致,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玲珑雅趣。 姜弥正欣赏着美景,聂云云已经带着丫鬟迎了上来。 “聂姐姐。”姜弥笑着朝她挥手。 聂云云在看到宋迟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她没料到,他也在。 “宋二公子。”她依照规矩朝他行礼。 宋迟神色看着明显有些慌。 得,这小子又开始社恐了! 姜弥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打招呼!” “聂,聂姐姐......”宋迟一紧张,竟跟着姜弥唤了一声。 姜弥愣住了。 聂云云也愣住了。 好在她反应快,笑着应了一声。 “愣着干什么,花!”姜弥索性破罐子破摔,懒得纠正了。 宋迟回过神来,将抱了一路的花束递到了聂云云面前。“送,送你......” “这是......”聂云云有些不解。 为了给聂云云一个惊喜,姜弥特地用一块帕子将花盖了起来。刚才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掀开帕子了。 出丑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出着出着就习惯了。 “这是玫瑰,一种来自西域的花。”姜弥知道宋迟最笨,化身他的嘴替。 聂云云捧着花束,一眼就喜欢上了。满目的红色,很是惊艳。更难得的是,这些花朵由丝线编织而成,却如同真花一般娇艳逼真,可见用心。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这花从何而来?”聂云云拨弄着花瓣,问道。 姜弥有意替宋迟留个好印象,赶在他之前开口道:“是阿迟亲手做的,整整两天,不眠不休呢。” 姜弥的话多少有点夸张,宋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聂云云抬眸看了宋迟一眼,压着嘴角道谢。“宋二公子有心了。” 宋迟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始终没能开口。 几人寒暄了一番,聂云云便请他们到前厅落座。姜弥没说几句话,就说想要逛园子。聂云云正要起身相陪,却被她拦下了。 “阿迟,你不是有话要对聂姐姐说么?”她朝着宋迟使了个眼色。 聂云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宋迟身上。 姜弥趁机带着丫鬟开溜。 “少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花花担心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姜弥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传出去,对聂掌柜的名声不好......”花花好心提醒。 姜弥扯了扯嘴角。“这里就咱们几个,你们会出去乱说吗?” 花花和叶子齐齐摇头。 她们自然是不会的。 “聂姐姐会到处宣扬吗?”姜弥又问。 两人还是摇头。 “这不就得了!”姜弥摊了摊手。“你们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呢。”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少夫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就这样,两个丫鬟被姜弥拐去逛园子。聂云云的丫鬟元宝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也寻了个借口离开,留下独处的空间给宋迟跟聂云云。 宋迟本就不善言辞,又没了姜弥助力,就更不知道怎么表明心意了。 聂云云瞧他紧张得都冒汗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到底在怕什么!” 宋迟听到吃这个字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殷红的唇瓣上。 她莫不是忘了,除夕夜醉酒后的事情? 对着他又啃又咬的,他脖子上至今还有个牙印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季家的结局,活该 季府 季老爷到底是没熬过这个冬天。 他身体本就不好,加上没有人精心伺候着,身体很快就起了褥疮。除夕前夜,又听闻女儿在宫中行刺未遂,被下了诏狱,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去了。 被发现时,身体都僵了。 季老爷这一去,季府以后的日子就更难熬了。为了给他治病,账上的银子花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大都被季长岭拿出去赌输了。 等到办丧事的时候,季柳氏一查账,差点儿晕死过去。“账上怎么就只剩下三十两?” 账房一脸为难道:“老爷看病花了不少钱......大公子前些天又支走了五千两......” 季柳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要你们就给?” “大公子说,他是老爷唯一的子嗣,将来季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账房缩着脖子道。 “混账东西!”一向把儿子当眼珠子疼的季柳氏头一次发了火。“眼下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会不知道?竟任由他胡作非为!”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领了命令四处去寻人,最后在烟柳巷的一家青楼里找到了季长岭。 季长岭被人从床上揪起来时,脑袋还晕乎乎的。 “敢打扰本公子睡觉,不要命啦!”宿醉的滋味有些难受,一番拉扯之下更想吐了。 “公子,快些回府吧!老爷他......”小厮急得眼睛都红了。 “老爷怎么了?”季长岭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穿着衣裳。 “老爷......去了!”小厮哽咽道。 季长岭的手一顿,而后发了疯似地往外跑,连衣裳都顾不上穿了。 小厮捡起地上的衣裳,正要追出去,却被那妓子一把拽住。“过夜钱还没给呢!” 小厮哪里有银子给,推脱道:“府上这两日有白事,等过两天,你们派人去季府。” 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切!没银子,逛什么青楼啊!”妓子翻了个白眼。想起昨晚季长岭被哄着签下的欠条,她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季长岭匆匆忙忙回到家,就见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幡。 他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去了正堂。 “昨儿个不还好好儿的么,爹怎么突然就死了!”季长岭不敢置信,拉着季柳氏就是一通询问。 季柳氏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鬼混!” “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你爹的丧仪还没置办呢......”季柳氏一边说,一边擦泪。到底是夫妻一场,季老爷去了,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什......什么银子......”季长岭心虚地移开视线。 “账房说你前些天支了五千两。”季柳氏虎着脸道。“赶紧拿出来,等着急用呢!” 季长岭心里咯噔一下。“没,没了......” “怎么会没了!”季柳氏的声音猛地拔高。“那些钱,你都花哪儿了!” “我,我被刘阿四他们带着去了赌坊......”季长岭的脑袋恨不得能垂到地上。 季柳氏一听赌坊二字,差点儿气晕死过去。“还,还剩多少?” “全,全没了......”季长岭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我也不想去的,是他们非拉着我去凑热闹......刚开始的时候手气不错,一直都在赢钱,后来就不行了,慢慢的钱就都输光了......” 季柳氏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回了椅子里。“你,你......” 她指着这个败家子,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千两啊,整整五千两啊,都输光了! 那可是季家最后的积蓄了!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管家都懵了。“老爷的尸身可不能放啊,棺材总得买一口吧!” 季柳氏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地支使丫鬟去房间取了她的首饰盒来。这些东西,是她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逢年过节才会戴。 “拿几样去典当,记得要活当......等办完了丧事,再想办法赎回来......”她没说一句话,心就揪一下。 舍不得啊! 管家几乎是从她手里硬抢过去的。 典当了首饰,置办了棺材,又买了一些丧葬用品,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报丧。第一个要去的,就是侍郎府。 邓家听闻季老爷过世,非但没人过来问候,还给了管家一纸休书。 “季氏犯下如此罪行,败坏我邓家名声。此等恶妇,我邓家是万万不敢留的。”邓老夫人早就看这个儿媳妇不顺眼,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人给料理了。 季柳氏听说女儿被休,哪里肯罢休。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带了几个丫鬟就跑去邓家要说法。“我女儿嫁到你们邓家,为你们邓家开枝散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季柳氏,你该弄清楚一件事。若非看在她为邓家诞下了一双儿女的份儿上,她早就该暴毙了!”邓夫人丝毫没有给亲家留情面。 季柳氏一个妾扶正的继室,也配在她面前吆五喝六。 “休书已给,以后你们季家同我们邓家再无半点儿关系。” “来人,送客!” 季柳氏是被婆子赶出邓家的。 她在门口骂骂咧咧半天,人家都懒得搭理,平白的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泼妇的名声。 “这人是谁啊,竟然敢在侍郎府门口闹事?” “看她那穷酸样,是来打秋风的吧?生米恩斗米仇,这话一点儿不假!” “没捞着好处,还反过来骂人家,真是世风日下哦~” 路过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季柳氏一口气没上来,晕死了过去。 打击一个连着一个,季柳氏终于是病倒了。 因为没有银子,加上名声坏了,季老爷的丧事办得十分简陋,连吊唁的人都没有几个。丧事过后,季柳氏不得不变卖家当来维持日常开销。 府里的下人发卖的发卖,只留了一半。 原先季柳氏有多风光,晚年就有多凄凉。 “听说,都开始变卖田庄和铺子了。”苏笑笑跟姜弥八卦的时候,嘴皮子可利索了。“季家宗族那边得了消息,一个个气得不行,来季家找她要说法......” “季柳氏撒泼耍赖,说季家的家业是她儿子季长岭的,族里无权过问。” “那些族人可是被气得不轻,还扬言要把他们从族谱上除名呢!” 姜弥拍着巴掌叫好。“活该!” “可不就是活该!”季家虽说是宋凛的外家,苏笑笑对季家人却没有半点儿好感。 两人吐槽了几句后,苏笑笑少不得要提醒她一二。“季柳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可得提防着些。这种没脸没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搞不好会把主意打到你们宋家头上!” 不得不说,苏笑笑的嘴挺灵的。 没过多久,季家果然就找上门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满口喷粪,略施惩戒 “夫人,季家人又来了,在门口闹呢。”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季家三天两头在宋家门口哭天抢地,说季老爷病了,宋夫人这个亲生女儿都没回去看一眼,如今人都走了,她也不去跟前磕头守灵,简直是大不孝。 宋夫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与季家断亲都多少年了,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 季家真当她是泥人好欺负呢! “找几个人守在门口,敢靠近就直接把人打出去。” “实在不行,就报官!” 管家脸上露出一抹难色。“这些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劝都没用......真要是闹到衙门去,大人的脸上不好看......” “我瞧着,这些人不像是季家的下人,倒像是泼皮无赖。” “对付这种人,寻常的法子怕是不行。” 宋夫人揉了揉眉心。“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得从根源上解决。”管家小心翼翼道。说到底,这些闹事的人是季家找来的。 宋夫人蹙眉。 根源,季家? 她只要一想到季这个姓氏,就感到无比恶心。若是可以,她宁愿随母姓秦。 宋夫人正为此事苦恼着,就见姜弥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娘。”姜弥现在唤起这个称呼来是越来越顺口了。 “这是......”宋夫人一见到她,眉头就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 “送给娘亲的。”姜弥把做好的花束递到宋夫人怀里。 宋夫人低头闻了闻。“这是什么花,好香啊。” “这个叫郁金香。”姜弥笑着答道。“用线钩的,不值什么钱。” “这又是你想出来的?”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花,宋夫人也不例外。尤其,是这花束还是出自姜弥之手。“难为你有这样的巧思。” 以后,谁在她面前说姜弥傻,她就跟谁急。 姜弥毫不谦虚地昂起下巴,得意至极的样子惹得宋夫人越发怜爱。 “夫人,外头的人又在闹了......”婆媳俩正说着话,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报。 姜弥不等宋夫人开口,嗖的一下站起身来。“闹什么,我去瞧瞧。” “阿弥......”宋夫人想拦,没拦住。于是,不得不吩咐管家。“多带一些人手,莫要让人伤着少夫人!” “是。”管家忙不迭地应下。 姜弥步子迈得不大,但身后的丫鬟婆子就是跟不上。 还没到府门口,外面的哭闹声就传了进来。 “真真是狠心哦,连亲爹最后一面都不见......这种不孝之人养出来的孩子,居然有脸入朝廷为官,真是没天理了呀......” “生养之恩都不顾,何等冷血!” “什么书香人家,我呸!分明就是猪狗不如,狼心狗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扯着大嗓门儿,站在宋府门口呼喊,惹得无数百姓驻足围观。 “原先还觉得宋家人厚道,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据说早就断亲了,不来往不是很正常么?”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血缘亲情如何能说断就断?我看啊,是这宋家发达了,瞧不上那些穷亲戚吧!” 姜弥站在门后边听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急着出去。等听得差不多了,姜弥才招手唤来管家,小声吩咐了几句。 “少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好啊?”管家有些犹豫。 “怎么,只许他们污蔑好人,还不许好人反击了?”姜弥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可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那些人骂宋家,就等于是骂她。 她忍不了! 管家无奈,只得叫来几个力气大的小厮,让他们去准备。 一刻钟后,门口的人丝毫没有停歇,似乎还越骂越起劲儿了。 就在他们把宋凛中探花一事也拿出来说道,说里头有猫腻的时候,姜弥一脚把门踹开,插着腰走了出去。“看来你们是上完厕所忘记漱口了,否则怎么会满嘴喷粪?” “来人,帮这几位好好儿清洗清洗!” 姜弥一抬手,身后的小厮们立刻拎着恭桶上前,将桶里的污秽之物全都浇在了他们的身上。 “啊~” “这是什么东西啊,好臭!” “好像是粪水......呕,太恶心了!” 看热闹的人纷纷退后,生怕不小心沾到自己身上。 刚刚还在谩骂个不停的人,这会儿都歇火了。没办法,一张嘴,脏水就往嘴里灌。 “你......”被浇了一身粪水的泼皮气得青筋暴起。 “哟,看来还是不乖,继续。”姜弥站得远远儿的,捂着鼻子指挥。 管家叫来了八个小厮,每个人手里两个恭桶,粪水管够。只要谁开口,就往他的脸上招呼。几轮下来,那些人终于识趣了,乖乖地闭了嘴。 “你们也不要怪我,谁叫你们骂得那么脏呢!”姜弥见他们安静了,清了清嗓子,冷笑着开口。“宋家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为了几两碎银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宋家身上泼脏水,确实太欺负人了!”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脸上挂着脏东西的汉子抹了一把脸,恨不得冲上前将姜弥掐死。 “当然是你们欺负我啊!”姜弥一脸坦然。“你长得那么壮,那么凶,而我一个身娇体的弱女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你欺负我啊!” 汉子被姜弥这套说辞给气笑了。“你们是官,我是民,分明是你们仗势欺人!” “原来,你知道自己是平民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姜弥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可知,辱骂朝廷官员,是什么罪,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我......”汉子被问住了。给银子叫他们来闹的那人说,宋家要面子,绝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姜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被某些人忽悠了。“大周律法,污蔑朝廷官员,轻则杖刑,重则流放,甚至杀头......” “你,你少吓唬人!” “就是!别想糊弄咱们!” 闹事的几人心里发慌,嘴巴却还强硬着,不肯认错。 “唉,没文化真可怕!”姜弥叹息一声,朝着周围的人群望去。“有没有哪位懂律法的,站出来替这几位讲解一下。” 人群里,还真有不少读书人。 “我来!”一个穿着粗布长衫正义凛然的书生站了出来。“这位夫人说的没错,律法中确实有相关记载。以下犯上者,杖一百,徒两年,严重的处以绞刑。” “多谢这位义士仗义执言。”姜弥朝着书生行了一礼。 “夫人客气了。”书生拱手,回了一礼。 “听清楚了吗?”姜弥面向那几个面色苍白的闹事者,又是另外一种态度。“我啊,已经够心善了,只是略施惩罚,没把你们送到衙门治罪。人啊,要懂得知足!” 第一百六十六章 骂我可以骂我夫君不行 姜弥以暴制暴,一战成名。 自那日之后,再没人敢在宋家门口闹事。路过的百姓震惊之余,对宋家这位少夫人有了全新的认识。除了痴傻,还得加一句泼辣。 她居然往人身上泼粪水! 这事儿就连那些市井泼妇都干不出来! “以后见了这位少夫人,还是绕道走吧!惹不起!” 最气人的是什么? 她很会讲道理! 那些泼皮无赖,愣是没人能说得过一个傻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宋家清静了,季家就要倒霉了。 被姜弥泼了一身粪水的泼皮们不敢找宋家算账,只能气冲冲地去问家讨说法,让他们赔偿。 “事先可是说好了,每人二两银子!”季长岭被拦在路上,表情颇为不耐。 “那只是骂人的价钱!”为首的汉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半点儿都不客气。季长岭没有官身,他就算把人打了也就赔点医药费的事情。 嗯,在宋家经历了一遭,泼皮们都开始研究律法了。 “粪水是宋家泼的,你找他们去啊!”季长岭如今还欠着青楼银子呢,哪里有多余的钱补偿他们。 “不想给钱也行!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去季家!” “你们想干什么?”季长岭吓得脸色发青。 “没有银子,总得让兄弟们出出气吧!”壮汉一把将他推开,大摇大摆地就往季家闯。“一会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剩下的全都砸了!” 能在京都混的地痞都不是普通角色。 官家的人他们惹不起,但季家这种门庭没落的庶民他们可以毫无顾忌。 没多会儿,院子里就变得鸡飞狗跳起来。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砸东西的声音,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些泼皮是真不客气,见到值钱的东西就往自个儿怀里塞,谁拦着就揍谁。 季柳氏闻讯,又气晕过去了。 季长岭除了求饶,什么都做不了,还被人狠狠地踹了两脚。 真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 “听说,季家将那些人告到了官府。那些人多少有些背景,在牢里待了两天就放出来了。之后,继续去季家打砸,把季家的牌匾都给拆了!” “地痞流氓都敢招惹,活该!” “这就叫做恶人还有恶人磨!” 宋府的下人们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宋夫人的情绪倒是很稳定,仿佛季家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这一点,姜弥还挺佩服的。 “真是个傻姑娘......”宋夫人知道姜弥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批评她,更多的是心疼。“常言道,凤凰不理鸡群争斗!你同他们计较,无异于美玉碰石头,不值当!” 姜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又不是圣人,心眼儿小很正常!谁让我不痛快,我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宋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赶走了他们,还会有别人......没的坏了自己的名声!” 姜弥才不在乎这些。 她只活在当下。 “娘,不说这个了。娘不是说要替二弟相看嘛,可是有眉目了?”姜弥转移话题道。 提起宋迟的亲事,宋夫人十分头疼。“倒是有几家有结亲的意思......只是,阿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莫说是跟姑娘家相处了,人多一点的地方他都浑身不自在,嘴巴跟缝上了一样......” 宋夫人觉得自家儿子千般好万般好的都没用,得人家姑娘看得上才行啊。 “都有哪几家?”姜弥决定先找人摸摸底。 宋夫人掰着手指头说了几户人家。 姜弥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从正院出来,姜弥就叫来花花跟叶子,让她们出去打听那几户人家的事情了。家风如何,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每个人的性格、喜好,包括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些东西是可以伪装的。 宋凛踏进栖梧院的时候,姜弥已经洗漱完,刚要歇下。 “少夫人,这是您吩咐小厨房熬的姜茶。”白芷端着碗进来。 姜弥撑起身体,接过碗一口闷。 宋凛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见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到底是忍住了。等到白芷拿着空碗出去,他才缓缓开口。“身子不舒服?” 姜弥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难受。 宋凛坐到她身侧,大手覆上她的小腹。 姜弥窝在他怀里,没有将他推开。两人都已经做了夫妻,没必要太矫情,该享受的时候还是要享受。 “要不要让白芷再添个汤婆子?”宋凛阅览群书,其中包括医书。他知道这几日,姜弥会怕冷,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姜弥摇了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有相公在,还要什么汤婆子啊!” 如此坦率,倒是让宋凛红了耳根。 有宋凛的安抚,肚子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姜弥很快便昏昏欲睡。临睡前,姜弥主动坦白了白天的所作所为,但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就见不得他们说你半句不好!”姜弥一句话,就把宋凛的千言万语给堵了回去。 “阿弥做得对!对付这种小人,就得用非常手段。”他甚至还夸了一句。 姜弥高兴了,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就知道你懂我!” 宋凛:...... 算了,改日再教吧。 熄灯,睡觉。 姜弥头两天难受得很,如同打了霜的茄子。第三天开始,她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带着丫鬟,说要陪宋夫人去相亲。 宋夫人想着要是成了,日后就是妯娌,提前认识一下也好。 今日约见的,是昔日宋将军手下一员副将家中的女眷,姓梅。 梅家姑娘性子倒是不错,很健谈,模样也周正,就是吧长得虎背熊腰,还给宋夫人当场来了个徒手劈砖,给宋夫人吓得不轻。 宋夫人当场就婉拒了。 这要是娶回去,两人起了口角,宋迟岂有命在? 又过了一天,宋夫人约了御史府刘家的夫人去寺里上香。 刘家姑娘知书达理,说话轻声细语,宋夫人十分满意。宋夫人都想当场答应了,却被姜弥打了岔。结果,在无人的角落,竟看到刘家姑娘与一男子相拥而泣。 宋夫人都看傻眼了。 这姑娘,分明是有心仪之人! 一次两次相看都没成,宋夫人备受打击。 姜弥于是趁机提了一嘴。“娘亲觉得金缕阁的聂掌柜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宋书呆定亲了 “阿弥喜欢聂掌柜?”宋夫人眼眸微垂,将问题抛给了姜弥。 姜弥诚实地点头。“喜欢!” “喜欢她什么?”宋夫人好奇地追问。 “第一,性格好,为人大气,跟我合得来;第二,很有生意头脑,想必也很会持家。第三,肤白貌美大长腿,子孙后代基因不会差;第四,宋家对她有恩,她会坚定地站在宋家这边......”姜弥略思索片刻,便有了结论。 宋夫人感到十分惊讶。 有些事情,她都没有考虑到。 “这些都是她的可取之处。”宋夫人点头赞同。不得不承认的是,聂云云身上的确有很多优点。但这些,还不足以让她接纳她。 毕竟,聂云云是商户,与宋家门不当户不对。 姜弥也就罢了,她是冲喜进的门,是情急之下的别无选择,相对特殊。 “说了这么多的优点,现在来说说她的短板。”姜弥很聪明,宋夫人一张口,她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说说看。”宋夫人眼里满是期待。 姜弥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接着往下说道:“首先,聂姐姐商户的身份是硬伤。在外人眼里,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 宋夫人点头。 “其次,聂姐姐经商能力太强有利也有弊,弊端在于雄厚的财力容易遭人觊觎。”姜弥看似稀松平常的话语却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聂云云腰缠万贯,还一手创办了四海商会,能力和财力都不容小觑。她所有用的一切就好比一块肥肉,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聂云云嫁给宋迟,可能会给宋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也是宋夫人最为顾虑的。 还有一点,姜弥没有说,怕宋夫人担心。那就是聂云云的身份,她觉得有些可疑。按照她的阐述,她是被屠戮的那个村子的幸存者,也就是知道宋将军惨死真相的人之一。在真凶没有伏法之前,她的身份一旦被曝光,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按理说,村子里的村民大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为何会迎来大批官兵,惨遭屠戮呢?会不会是聂云云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就多一重危险。 有心之人只要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就能让跟她扯上关系的宋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宋夫人怔了怔,看向姜弥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些,是姜弥这个傻丫头能够想到的? 姜弥倒是没有刻意遮掩,依旧和以前一样,挽着宋夫人的胳膊撒娇。“娘亲,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弟他喜不喜欢。” 门第再高,性格再好,宋迟瞧不上那都是白搭。 这话,宋夫人觉得在理。 母亲秦氏的悲惨结局就是最好的例子。 季家为了母亲的丰厚陪嫁才答应迎娶,结果婚后没多久就发现季老爷和寄居在府里的表妹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在宋夫人的记忆里,奶娘曾对她说过,秦氏自打嫁入季家总是闷闷不乐,好几次她都看见以泪洗面。 季老爷甚至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秦氏生下孩子,抑郁而终,导致宋夫人打小就在季柳氏手下讨生活,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宋夫人恨季柳氏,更恨季老爷。 一个男人若是连对明媒正娶的妻子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宋夫人不想儿子们重蹈覆辙。 宋迟若是没有喜欢的姑娘还好,将来成了亲只要他能够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和妻子携手过完一生,她就十分欣慰了。 可若他有了心仪之人,再逼着他娶了不喜欢的女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宋夫人思前想后,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阿弥,阿迟他是不是......喜欢聂姑娘?” 姜弥眨眨眼。 哎呦,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让宋夫人猜到了。 “这个......您得问二弟......”姜弥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实话,姜弥磕CP这么久,心里多少有点儿数。 聂云云是除了家人之外,唯一一个可以跟宋迟亲近的人。尽管这小子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内心,感情处于萌芽阶段,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排斥聂云云的靠近。 这说明什么? 有戏! 姜弥这边提前打了预防针,宋夫人便对此事上了心。 晚膳过后,宋夫人单独留下了宋迟。 母子俩在屋子里说了什么,姜弥不得而知。不过第二日过去请安的时候,姜弥发现宋夫人眉头微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宋迟坦白了。 宋迟脑子一根筋,总觉得跟姑娘家抱在了一起就应当负责。 这份责任感的尽头,就是娶了聂云云。 宋夫人在知道儿子的心意后,自然会发愁。这心里装了事,脸上就会显现出来。 姜弥朝着宋凛使了个眼色。 该你上场了。 宋凛和聂云云已经达成了合作,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屏退了屋子里的众人后,宋凛和宋夫人密谈了半个时辰。隔日,宋夫人就让管家找来了媒婆,挑了几箱聘礼去燕云巷提亲了。 燕云巷的别院,正是聂云云在京都置办的宅院。 媒婆从别院出来,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乐得合不拢嘴。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媒婆,还从未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家。 至于商户嫁入高门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稀奇。况且,这聂掌柜说的是宋家二公子。这二公子是宋家最没用存在感的一个,不少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媒婆便想当然的以为,宋二公子乃是庶出,养在嫡母名下,所以不受重视。高门大宅里头,这样的事不在少数。所以,娶个商户女进门合情合理。 聘礼下了,庚帖一换,然后就是合八字,定婚期。 不出十日,宋家二公子的终身大事就定了下来。 官府那边登记造册,一切水到渠成。 当婚书送到聂云云手上时,她愣了许久,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丫鬟元宝却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姑娘终于是定亲了!如此一来,再没人敢逼着姑娘进王府当什么小妾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诚王震怒,棋子 诚王府 暗卫将打探到的消息递到主子面前,诚王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连带的怀里的美人都瞧不上了,用力地将人推了出去。 “混账!”诚王发了火,大殿之上的奏乐瞬间熄了火。 舞姬们一个个吓得跪倒在地,生怕哪里做错了触怒了诚王。 恰在此时,诚王妃派了丫鬟过来。“禀王爷,后院传来消息,孙姨娘有喜了。” 孙姨娘便是年前诚王纳进府的富商之女。 如果这消息是在暗卫之前送过来,诚王或许会高兴一阵。毕竟,诚王府已经许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可偏偏,这消息来的不是时候。 “王爷再添子嗣,可喜可贺!” “恭喜王爷!” 幕僚们为了缓和气氛,纷纷起身道贺。 诚王脸色阴沉沉的,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不见任何喜色。他膝下已有一子三女,孙姨娘肚子里的那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根本不值得庆贺。 相较于此,他更在意聂云云脱离他掌控一事。 “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司徒鹫看出他心里有事,便多了句嘴。 诚王瞥了他一眼,吩咐侍卫将字条送了过去。 司徒鹫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聂氏前些日子不还在为了婚事发愁......怎么转眼就跟宋家二公子定了亲?” 诚王冷哼一声,道:“是谁在本王面前信誓旦旦,说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臣服!” 诚王气恼地将桌子上的杯盏通通扫到了地上。 “如今,她攀上了宋家,本王若是想要动手,便是主动将把柄递到别人手上。”除夕家宴上,诚王被乾帝数落,让他在宗亲面前丢了颜面,这是皇帝在敲打他。 而今他羽翼未丰,只得暂且忍耐。若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动静来,保不齐皇帝就要动手收拾他。 诚王想到这里就气得不行。 “王爷稍安勿躁,不如听在下一言。”另一个幕僚站起身来进言。“聂氏虽然已经定了亲,这不还没嫁过去,还是有机会的。” “你待如何?”诚王冷冷地询问。 “王爷先前不想用手段,是想着让聂氏为我所用。既然她不识抬举,王爷又何必再怜香惜玉。只要在大婚前稍稍用点手段,夺了她的清白之身......宋家为了脸面,定不会让一个破鞋进门!” “此计甚妙!” “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一旦她成为了王爷的人,便只能对王爷从一而终......到那时,王爷想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聂家名下的银子,也都尽归王爷所有!” 幕僚们一个个说的面红耳赤,仿佛那惦记已久的银子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诚王的确不屑用这种手段。 女人嘛,他多的是,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况且,他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女人见了他都是主动投怀送抱,根本无需用强的。 可眼下,江州缺粮缺银子,他不得不放弃一些原则。 “此事,你们商议着办。” “宋家定下的婚期在三月初,在那之前,务必成事。”诚王在京都逗留有一段时日了。宫里透了信儿出来,说是有人给皇帝进言,想让他回封地。 在那之前,他必须把聂氏牢牢地捏在手里。 他回了封地,京都必须留有人手,随时打探消息。聂氏来往于高门大户的内宅,消息灵通,是一颗不错的棋子。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容易惹人怀疑。 这一切的前提,是得让她成为他的人。 “王爷放心,这回一定万无一失。”给他出主意的幕僚拍着胸脯保证。 / 聂云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这念头刚起,那头就有人给她递帖子,说是府上要办喜事,想从金缕阁定几套首饰。 生意上门,聂云云自然不会推脱。 “东家,我觉得此事颇为可疑。”赵武去套马车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临时打首饰,时间未免太仓促了些......” 聂云云脚下步子一顿,神情变得谨慎起来。“去查查,张府近来有何喜事。” 赵武点头应下,招来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 一个时辰后,伙计汗流浃背地回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张大人升迁,于府上设宴,日子定在三日后。” “果然有蹊跷。”聂云云喃喃自语。 三天时间打新首饰肯定是来不及的,买成品还差不多。 张家人来请人的理由,还真是有些牵强。 “要不,换个人去。”赵武建议道。明知道有诈,还送上门去,不是明智之举。 聂云云摇了摇头。“张夫人在京都是出了名的难缠,她点名让我过去,若是拂了她的意思,日后的生意怕是难做。” “张家是名门望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还是皇亲国戚......不能轻易得罪。” 聂云云吃亏就吃亏在身份上。 “那也不能就这么过去。”赵武急得不行。“内院我进不去,元宝不会功夫,若是遇到危险......” “我去宋家找宋少夫人。”元宝脑子灵光一闪,想起姜弥身后跟着的孪生姐妹。 “回来!”聂云云叫住了她。“若什么事都靠别人,你东家我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元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聂云云抬手打断。“放心,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张家这样的大户,最是要脸。她若在张家出点什么事,张家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就算是真有什么猫腻,他们也不敢明着来。 至于暗处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大不了多留个心眼儿,见招拆招。 赵武始终不放心。 他唤来一个腿脚麻利的弟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作伙计打扮的男子得了吩咐,立马骑马朝着城东的宋宅飞奔而去。 东家跟宋家二公子定了亲,那就是半个宋家人了。东家有难,宋家肯定不会不管。尽管东家说了,不要惊动宋家,但赵武总觉得此次去张府凶险异常,还是提前跟宋家那边打个招呼比较好。 从金缕阁到宋府,步行约莫两刻钟,骑马更快。 伙计敲开宋府的门,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了。 姜弥恰巧要出府,听到聂掌柜三个字,好奇心驱使下,立马过来围观。“你是金缕阁的伙计?” “是,小的见过少夫人。”伙计拱手。 “可是聂姐姐让你过来传话?”姜弥问道。 伙计不敢隐瞒,将张府送来请帖请聂云云入府的事儿说了。 姜弥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花花,叶子,咱们走!”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遇到她算他倒霉 “少夫人,这里就是张府了。” 姜弥抬头看了看那烫金的牌匾,果真是气派。“不愧是三朝元老的张家!” “少夫人,没有拜帖,怕是进不去。”花花出声提醒。 姜弥摆了摆手。 她要去哪里,用得着拜帖这玩意儿? “走,去后门瞧瞧。”姜弥背着手,悠闲地朝着旁边的巷子走去。 花花和叶子无奈地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主子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 姜弥溜达到张府的后门,扫了一眼院墙,目测有两米高。不过,这点儿高度还难不倒她。就是大白天的,有些不太方便。 姜弥摸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 “少夫人,这里可不比咱们府上......”您三思而后行啊!花花在心里呐喊。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姜弥给了二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就好! 孪生姐妹松了口气。 姜弥在后门转悠了片刻,指着不远处的高楼问道:“那里是何处?” “少夫人,那里是望江阁。”花花答道。 “是用来干嘛的?”姜弥又问。 “隶属兵马司,用来放哨的。” 姜弥点点头。“那里咱们能上去吗?” 花花的表情一凛,足以说明了一切。 “不能去啊......”姜弥有些遗憾。“旁边那棵树呢,应该没人拦吧?” 花花和叶子的表情很精彩。 少夫人这是要搞事情啊! “树是没人管,可是......” “没人管就行!”姜弥大手一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进不了张府,站在高处看看总可以吧? 姜弥执意如此,两个丫鬟只能跟了上去。 “你,上去盯着。有什么发现,立刻传信。”姜弥指了指花花。她话比较少,性子较妹妹更加沉稳。 花花抱拳,认命地上了树。 “叶子,你随我去酒楼。”姜弥走了一路,有些饿了。 她可不会空着肚子干等。 姜弥这边刚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隔壁就传来了几个醉汉的谩骂声。 “十年寒窗苦读有什么用......这朝堂,始终是世家子弟的朝堂,哪里有咱们的份儿......” “就姓吴的草包,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居然也能中举,谁都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我等每日挑灯夜读,不如别人一句话管用......天道何其不公!” “我看哪,春闱也不用去了,反正中了也会被人顶替......” 他们闹得动静有点大,姜弥都被迫听了一耳朵。 “这可不兴乱说,小心祸从口出!那些可都是大人物,不是咱们能够惹得起的!” “我哪有乱说!我那同乡村便是受害者......我们几人当中,就属他的学问最好,夫子都说他有大才,结果却榜上无名......反倒是那知府的侄子,不学无术之辈,位列二甲......” “他凭什么!” 叶子见姜弥皱眉,正要去隔壁让他们小声一些,那边就突然没了动静。 想必是被什么人劝住了。 到底是天子脚下,学子们抱怨归抱怨,却没人敢把事情闹大。 “这些举子,一个个自命清高,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取不了好名次,就只会怨天尤人!”叶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姜弥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个时代的科举,可不像后世的高考那么严格,注定不会公平。毕竟,制定规则的人是上层阶级,寒门学子很难出人头地。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宋家有宋凛一个当官的就够了,宋迟和宋墨都不是那块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弥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的口哨声。 这是她跟花花约定好的暗号。 张府那头有了动静。 “走。”姜弥抓了一把瓜子,干脆地下楼。 “少夫人,张府后院乱起来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花花从树上下来,如实禀报。 “乱起来好啊。”姜弥扯了扯嘴角。“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花花有些不解。 少夫人打算怎么凑热闹? 姜弥再次来到张府的后门。“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 “少夫人,不可!”两个丫鬟脸色瞬间变色。 “不会进去太久的,顶多一刻钟。”姜弥竖起一根手指。“一刻钟后,若我还没出来,你们就去衙门找你们家大人来救我。” 姜弥说着,就直接一个冲刺跳跃,嗖的一下子消失在了院墙后。 两个丫鬟没办法,只能原地待命。 张府的院子挺大的,不过格局都大差不差,姜弥已经事先摸清楚了。进去之后,她拿出帕子包裹住了脸,然后绕道小路潜入了张府的后花园。 若她没猜错的话,聂云云应该是藏在了那里。 张府的花园很大,树木假山也多,最容易藏身。 姜弥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四处打量,果然在不远处的花丛里发现了一抹绿。听报信儿的伙计说,聂云云今日穿的便是绿色的袄裙。 姜弥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了过去。 花丛里的聂云云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却依旧保持着警惕。见有人靠近,她立马握紧簪子,朝着前方一通乱刺。“别过来!” “聂姐姐,是我!”姜弥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聂云云努力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的清醒。“你是阿弥......” “嗯。”姜弥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荷包,掏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来,张嘴。” 聂云云对她似乎没有什么防备,乖乖地听话照做了。 药丸进了嘴里立刻就融化了,一股清凉之气瞬间直达脑腔。 聂云云混沌的脑袋立马变得清醒。 “阿弥,你怎么在这儿?”聂云云很是意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姜弥将她扶起,带到假山背后。“你的丫鬟呢?” “元宝被人打晕了。”聂云云还没有恢复力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 “没想到,张家居然也会用如此龌龊的手段!”聂云云想起之前在后宅发生的事,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们因何要对你动手?”姜弥问道。 “是诚王。”聂云云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迷糊间,我认出带我去前院的侍卫是诚王的手下......” “这是想霸王硬上弓?”姜弥忍不住耻笑。“看来,诚王府是真的缺银子啊!” 姜弥早些时候就推断出诚王想要纳聂云云入王府的意图了。 诚王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对聂云云死缠烂打。聂云云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自然是银子了! 诚王要银子干什么? 肯定是要招兵买马! 不过,遇到她,算他倒霉。 第一百七十章 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人怎么还没送来!”诚王在外院等了又等,脸色越来越难看。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张夫人一个时辰前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事情成了。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始终没有送到,他们也挺纳闷儿的。 “王爷,属下派人去催一催。”侍卫答道。 诚王冷着脸,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那你还在等什么!”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吓了一跳,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 一盏茶时辰后,侍卫空手而回。 “王爷......张夫人说......说......” “说什么!”诚王心里不痛快,脸色越发阴沉可怖。 “张夫人说,本来人已经到手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让她给逃脱了......此刻,她已经向张夫人辞行,出府去了......” “怎么可能!”诚王狠狠地捶着桌子。 “属下亲眼看见她把掺了药的茶水喝下去的。”侍卫怕担责,立马澄清道。 “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都对付不了,要你们何用!”诚王几次三番遭遇挫败,哪里还有那个耐心,直接一掌将人打飞了出去。 侍卫跪倒在地,口吐血沫。“属下失职,请王爷发落。” 诚王正在气头上,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挽回。“给我追!把人给我绑去王府!” 侍卫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带着人往张府门口跑去。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姜弥直接把人从后门弄走了,被救的还有聂云云的丫鬟元宝。 “花花,叶子,过来搭把手。”姜弥一个人扛着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的。 两个丫鬟闻声,立刻上前接应。 “此地不宜久留。”姜弥吹了声口哨,一匹马从巷子尽头冲了过来。 三人合力将人扶上马,姜弥接着吩咐道:“你们两个把丫鬟送到金缕阁,我亲自送聂姐姐回别院。” “是,少夫人。” 几人兵分两路,没多会儿便消失在了街道。 诚王的人拦下聂记的马车,果然扑了个空,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侍卫们一个个头疼不已。 “会不会是从后门离开的?”有人提出疑问。 于是,一群人又匆匆绕到后门。 “这里有脚印。”诚王府的侍卫自然不是吃素的,多少有些追踪的本事在身上。“她们往那边跑了!” 一行人匆匆地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别院 姜弥扶着聂云云在榻上榻上,而后捏住了她的手腕。“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聂姐姐得好生歇着。” 聂云云靠在软枕上,仍旧心有余悸。“阿弥怎么会出现在张府的?” “啊,正巧路过。”姜弥笑眯眯地答道。 这个答案,聂云云自是不信。“是赵武找去了宋家?” 聂云云眼睛一亮。 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刚要出门,就是碰巧遇上了。”姜弥解释道。“姐姐,可要替我保密啊。” 姜弥可怜兮兮地嘟着嘴。 聂云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姜弥与她击掌,故作害怕道:“要是被宋凛知道我爬树,肯定又要罚我写字了......” “你会爬树?”聂云云还挺惊讶的。 姜弥连连点头。“小时候经常在山里跑,有时候会遇到狼啊,野猪什么的,自然就学会了。” 聂云云这才想起姜弥的身世,心里的那点子疑惑便消散了。 “诚王这一朝失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姜弥有些担心地说道。“姐姐最近出门,最好是多带些人手。” 王府的侍卫功夫可都不弱。 聂云云眸色瞬间变得冷厉。“诚王胆敢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还真是有恃无恐!” “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人家是皇亲贵胄呢,高高在上 呢。”姜弥嗤笑一声,言辞间满是嘲讽之意。“不过嘛......暂时斗不过,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嗯?”聂云云怔怔地看向她。 姜弥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聂云云的脸色果然一秒阴转多云。 “可以试试。”她赞许道。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姜弥笑眯眯道。 “阿弥还知道这句话?”聂云云露出惊讶的神色。 姜弥暗道糟糕。 一不小心,差点儿暴露了。 “听宋凛说过,就记下了。”姜弥设法圆了回来。 “宋大人果然教导有方。”聂云云中肯道。 姜弥嘿嘿一笑,赶紧转移了话题。“咱们这样......” 两人嘀咕了一阵,而后聂云云唤来一个丫鬟。“去,把常三请来。” 常三,是聂云云在去大漠的路上捡到的一个乞丐。 他似乎没有了原来的记忆,因为在常州附近捡到的,就胡乱取了这个名字。 常三看起来呆呆的,却是个习武的天才。赵武教导了他几年,便没什么可教的了。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一本失传已久的剑谱,聂云云就丢给了常三。 “没想到这小子很有天赋,没多久就把剑谱上的招式融会贯通。” “不过,他不轻易出手就是了。” 常三一出手就会见血,会死人。 姜弥哇哇地叫着,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呐喊。 这就是所谓的武学天才啊!有机会,一定要跟他比试一番。姜弥暗戳戳地琢磨。 没多会儿,常三就在外面候着了。 姜弥朝外头扫了一眼,就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朝着聂云云拱手。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一件单衣,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他就是常三。”聂云云在她耳边说道。 姜弥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怎么可能!”聂云云睁目。“他一个人的饭量是其他人的三倍!” “那为什么......”姜弥表示不理解。 难不成,是吸收不好? “他嘴巴很挑!很多东西都不吃!”聂云云无奈地扶额。 姜弥:....... 高人果然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常三,有件事要你去办。”聂云云朝他招了招手。 常三抬眸,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聂云云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直接扔给他一张字条。“去张府,把张夫人的宝贝女儿打晕了扔诚王床上!” 张家联合诚王算计她,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她若记得没错的话,这张家姑娘已经许给了四皇子为王妃,五月就要出阁了。就是不知道三皇子得知未过门的妻子被自己的亲叔叔给霍霍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常三是在两个时辰后回来的,除了胳膊上受了点伤,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王府不是那么好闯的,但他能够活着回来,说明他本事不是一般的大。 “事儿都办成了?”聂云云很少用到常三,所以有些不确定。 常三木着脸嗯了一声。 当真是把沉默是金这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姜弥对常三挺感兴趣,撑着下巴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做到的?” 常三瞟了姜弥一眼,似乎没打算理会。 聂云云怕姜弥尴尬,于是帮忙解围道:“他就这性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常三,你说说,都干了些什么?” 常三动了动嘴皮子,不情不愿地挤出几个字来。“打晕,带走,丢王府,燃催情香。” 姜弥不禁莞尔。 简洁明了,真是多一个字都没有啊! 聂云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疗伤。“金疮药找赵武。另外,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 常三点了点头,闷不吭声地转身离开。 “有意思!”姜弥看着他的背影,笑弯了眉眼。 常三无疑是这个世界里的绝顶高手。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姜弥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拉响了警报。来到这里之后,她还从未有过这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打哪儿捡来的宝贝?”姜弥用胳膊肘碰了碰聂云云。 “常州。”聂云云端着药汤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眉。 “东家,蜜饯。”元宝从架子上取来一个木罐子。 聂云云含了一颗在嘴里,脸上才露出少许快意。 “我总觉得,他身份不简单。”姜弥坦言。一个人再如何有天赋,也不可能在一两年内把功夫练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聂云云道。“过去这么久,也不见他的家人来寻......” “以他的能耐,在江湖上绝对能排得上号。”姜弥道。“聂姐姐交游广阔,应该认识不少江湖人,可以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二。” 聂云云拧了拧眉。常三是个懒散性子,一直以来还算安分,她便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既然姜弥提了,她不能当做没听见。 她不仅仅是聂记商号的东家,还是宋家未过门的儿媳。以防万一,她身边的人都要严核查一遍。 / 张府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张夫人听了丫鬟的禀报,不由得大发雷霆。 丫鬟们战战兢兢,述说着这一离奇事件。 “姑娘说想吃四喜丸子,让奴婢去知会管事一声。奴婢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姑娘就不在屋子里了。” “奴婢在门口做针线活儿,没见姑娘从屋子里出来。” “前门和后门都派人问过了,都说没见姑娘出府......” “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不成!”张夫人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管事婆子壮着胆子说道:“会不会......是王爷......” 今日诚王突然造访,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离开,着实可疑。 张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婆子一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王爷都敢胡乱编排!” “可除了诚王府,还有谁有那个本事,能悄无声息地把姑娘带出府去?”婆子小声地辩驳。 张夫人噎了一下,竟是无言以对。 “王府的马车直接从侧门进的府,若是姑娘藏在马车里,神不知鬼不觉......” 张夫人被说得一阵心慌。“休得胡言乱语!” “你们几个,都给我把嘴巴闭紧咯!姑娘在府里绣花儿呢,哪儿都没有去!要是有半点儿风声透出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别活了!” “谨遵夫人教诲!”丫鬟们吓得缩紧了脖子。 张夫人回到正院,越想心越慌。 心腹丫鬟替她倒了杯茶,柔声安抚。“夫人若是不放心,可悄悄找个人去王府问一问......” 张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你也觉得,瑜儿被诚王带走了?” “奴婢只是猜测。”丫鬟道。“再有三个月,姑娘就要嫁入四皇子府,这个节骨眼儿上可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张夫人一个激灵,犹如一盆冰水浇到头上。“快,找个机灵的小子去王府打探消息。” 丫鬟哎了一声,唤来一个跑腿的低声吩咐了几句。 诚王府那边,此时也闹开了。 诚王妃被冷落了半个月,一直想要找机会向诚王服软。孙姨娘有了身孕,都不见诚王喜笑颜开,诚王妃于是亲自下厨熬了一盅参汤,精心装扮过后带着丫鬟浩浩荡荡地就去了书房。 然而,还没靠近书房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诚王妃正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一阵女子压抑的哭泣声。那声调,她再清楚不过,当即就变了脸色。 竟然有狐媚子在书房勾引王爷! 那可是书房啊,连她这个王妃都没有资格踏入的地方! 诚王妃捂着胸口,好半天没缓过来。 “去查,书房里的人是谁......”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她必须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诚王妃身边的丫鬟十分得力,不到一刻钟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是王爷从外头带回府的......具体身份不知......” “王爷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后来,屋子里就闹了起来......” 诚王妃不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心酸。“后院的姬妾纳了一个又一个,我可有说过什么?总不过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这一次,他直接把人带回来不说,还安置在连我都不能越雷池一步的书房......” “这是在狠狠地打我的脸啊......” 丫鬟们围绕在她身旁,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主子们的事情,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 诚王妃被禁足的这些日子,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情情爱爱什么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能长久。她要做的就是坐稳王妃的位子,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诚王妃黯然神伤了片刻,很快振作了起来。“寻个机会,把书房里的那位姑娘请到后院来。就说,本王妃有赏。” 丫鬟轻声应下。 结果,她还没踏出门槛,诚王一怒之下斩杀好几名侍卫的事儿就传到了后院。 “这是怎么回事?”诚王妃愣住了。 莫非,是那个女子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丫鬟出去打听了一番,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王妃,大事不好......王爷被人算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心计,一箭双雕 “王妃,张夫人来了!”诚王妃还在云里雾里呢,就又有丫鬟急匆匆地进来。 “她怎么来了?”诚王妃整理了一下仪容。 丫鬟附在诚王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诚王妃脸色变了又变。“你说......书房里的女人,是张家的六姑娘?” “千真万确。”丫鬟垂首道。“奴婢瞧得一清二楚。张六姑娘眉心有一颗米粒绿豆大小的痣,奴婢绝不会认错!” 诚王府扶着椅背,差点儿没站稳。“怎么会......她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 “王妃还是尽快想个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否则,闹大了可就麻烦了!”丫鬟好心提醒。 张六姑娘是皇帝亲自赐婚给四皇子的王妃,也就是王爷的侄媳妇。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了王爷的书房,对诚王府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诚王妃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就往书房而去。 此时的外院,十分热闹。 张六姑娘浑身青紫地跌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嫁人了,却在婚前失贞,她感觉天都要塌了。“王爷,我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你怎么能对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比她更恼火的,是诚王。 鬼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出现在他床榻上的。 他气冲冲地从张府离开,便径直回了王府。想着要不了多久,侍卫就会把聂氏抓回来,便在书房歇了,还刻意调走了书房附近的侍卫,免得被人打扰。 结果,他刚躺下不久,脑袋便昏昏沉沉起来。之后的事情,便犹如做了一场糜幻的梦。梦里的女子看不清容貌,身子却异常娇软。 带着体香的鲜活身躯依偎进他怀里,勾得他心痒难耐,他自然不会拒绝。 一番云雨过后,他脑子才渐渐清醒。 原以为只是一场梦,身旁女人的哭泣声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待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之后,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你费尽心机爬上本王的床榻,竟然反咬本王一口!”诚王愤恨地一脚踹过去。 “分明是王爷派人将我掳来的......”张六姑娘哭得双眼通红。“我本在闺阁里绣花,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呜呜呜......” 张六姑娘的恨意早就越过了对诚王的敬畏。 四皇子模样生得俊俏又颇受皇帝喜爱,将来即便是做个闲散王爷,也少不了荣华富贵。能嫁给四皇子,她高兴都来不及。 她原本有一个好的前途,但这一切都让诚王给毁了! 张六姑娘愤恨地瞪着诚王,恨不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到了这时候,诚王若还猜不出是被人算计了,那他这个王爷算是白当了。“来人!把书房附近的暗卫,通通给本王叫进来!” 院子里很安静,好一会儿才有人进来禀报。“王爷......那几个暗卫,刚刚已经被您处死了......” 诚王拳头猛地握紧。“这么说来,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侍卫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好一会儿之后,一个侍卫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回王爷,一个时辰前,府里曾进过贼。属下追到后门,失去了他的踪影。” “不过,那人胳膊中了一箭,应该会留下痕迹。”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诚王将拳头捏得嘎嘣响。 “王府守卫森严,竟然还能让人闯进来!” “进来也就罢了,还让他给跑了!” “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相较于被人算计,王府守卫如此松懈更让他感到恼火。今儿个有人敢往他屋子里送女人,明儿个就有人在睡梦中取他首级。 侍卫们一个个将脑袋压到最低,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部砍了。 院子里,暗卫的尸身可还热乎着呢,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 诚王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将这群饭桶大卸八块。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在京都的人手本就不多,侍卫培养起来更是不易,杀了他们,谁来替他办事? “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出去!”诚王气得大吼。 顿了片刻,他又指着地上的张六姑娘说道:“把她给本王丢回张家去!” 看着就头疼。 张家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却与他交好。他日后还有用得着张家的地方。否则,今日之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少说也得让张家脱层皮。 “走开!你们休要碰我!”张六姑娘已经失了清白,要是再让这些侍卫近身,她还活不活了。 “王爷,王妃带着张夫人朝着书房过来了。” 诚王脸色一沉,道:“她是嫌本王这里还不够乱么!” 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张夫人过来,岂不是要坐实他的罪名。 这个蠢女人! “你,先回去,过两日本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眼前的女人杀不得,诚王只能先安抚住她。事情要是闹大了,他也得吃不完兜着走。 张六姑娘想要抗议,诚王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侍卫上前将她打晕带走。 “让诚王妃滚回后院去!”诚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想见。“顺便告诉她,让府里的人管住自己的嘴。若是走漏了风声,我唯她是问!” 诚王妃被拦在了书房外面,不等她开口,管家便将诚王的话转告了她。 诚王妃被人当众下脸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张夫人顾不上其他,焦急地开口。“还请王爷给个准话,我儿可是来了府上?” 管家冲着张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肯定是记错了!令嫒好好儿的在府里待着呢,如何会在王府?” 张夫人是个聪明人,愣了片刻之后便反应了过来。 诚王这是告诉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尽管她想要找诚王要个说法,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见到女儿。 “王妃,是妾身鲁莽了,妾身在这里给王妃赔个不是。” “天色不早了,妾身就不打扰王妃了,告辞。” 张夫人来得快,走得更快。 诚王妃忙前忙后的,反倒里外不是人。 诚王妃再一次病倒了,而且病得还不清,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好几个,就是不见好转。 因为此时,诚王与诚王妃原本牢不可破的关系,渐渐起了嫌隙。 没过几日,坊间便有了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个乞丐称在王府附近溜达的时候,瞧见张家六姑娘衣衫不整地被人从诚王府抬了出去。 她那天穿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都说的有模有样。 这些风言风语,百姓们听听就算了,不会有人去求证。但四皇子那边,却是绕不过去。加上那日四皇子心血来潮,命人去张府送东西,恰好听到六姑娘的院子里传出哭声,事情突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窝囊四皇子VS纨绔五皇子 从古至今,没有谁喜欢绿帽子,四皇子也不例外。 尽管张家那头瞒得密不透风,但皇室的人想要打探消息,并非难事。即便只是零星的一点儿消息,就能推断出来个大概。 比如,那日张家姑娘到底有没有出府。 再比如,六姑娘院子里的下人有没有受罚。 这些问题都不涉及到私密,但却能作为佐证。 “四哥,怎么一大清早就在屋子里喝闷酒?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弟弟说说,我保管不对外人说。”五皇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四皇子府,直奔四皇子的院子。 四皇子冷着脸睨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弟弟我这不是闲的嘛。”五皇子耸了耸肩。他一没有封王,二没有在朝当职,还没有其他事情要操心,可不就是闲。 五皇子母族不显,对其他皇子来说构不成威胁,兄弟几个对他还算客气。 “没什么,就是想喝。”四皇子心里泛起苦涩,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张六姑娘是皇帝赐给他的四皇子妃,他就算不喜欢也得乖乖认下。 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看他的笑话,他却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何其的窝囊! 五皇子眼珠子一转,在四皇子旁边坐了下来。“四哥不说,我就不问了。咱们兄弟许久未见,我陪你喝几杯!” “小六,把我从越州带回来的花雕端上来。”五皇子吩咐了一声,小六便抱着两个坛子走了进来。 四皇子闻了闻,还真是陈酿的花雕。 “五弟有心了!” “还跟我客气上了!”五皇子笑嘻嘻地给两人满上。“我先干为敬!” 四皇子好酒,没有拒绝。 两人推杯换盏,一来二去,没多会儿一坛子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四皇子面色潮红地打了个酒嗝,显然有了几分醉意。 “四哥啊,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这一路走来,山川大河,湖光山色,雪山草原,隔壁荒漠,都尽收眼底。我大周的疆土,是真的美!” “可惜啊,哥哥我在京都,哪儿都去不了!”四皇子受到他的感染,眼里透出一丝羡慕。 “不用可惜!改日,弟弟我将看过的美景都画下来送给四哥!”五皇子豪迈地拍着胸脯。 四皇子朝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我昨儿个去了东宫......”五皇子忽然话锋一转。“许久未见,太子皇兄居然都长胡子了!” 四皇子嗤笑一声。“大哥都快要当父亲了,长胡子怎么了!” “我就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哥哥们都成家了。”五皇子憨憨地笑着。“真怀念咱们几个在太学的时候,天天凑在一起......如今,你们都各自有了府邸,就我还住在宫里,想要找你们喝酒,还得给太后她老人家请示......” “你急什么!再有个两年,等你定下婚事,也就能从宫里搬出来了。” “你有皇祖母照拂,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四皇子顿了两秒,又补了一句。 “皇祖母是看我可怜,打小没了娘,所以才多疼我几分。不过,她老人家最疼的,还是诚王叔......”五皇子摇头晃脑,说话开始大舌头。 提到诚王,四皇子沉默了。 太后的确是很疼这个小儿子,比对他们这些孙子还要好。 诚王十八岁封王出宫建府,在京都一住就是这么些年。先帝在时,没人提让他去封地的事儿。先帝驾崩后,曾有臣子提及就藩,太后在皇帝面前掉几滴眼泪,说几句不舍,皇帝便只能作罢。 如今,诚王已近而立之年,却仍旧住在京都的王府。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更是没断过。 四皇子甚至觉得,在太后心里,他的父皇都没有诚王有分量。 “父母皆疼爱幺子,再正常不过。”四皇子淡淡回应。 “可不管再如何宠溺小儿子,这家业总归是嫡长子的,你说是不是?”五皇子没由来地来了这么一句。 四皇子听出他话里有话,却没有吭声。 父皇对诚王的忌惮,他心里很清楚。尤其是近两年,诚王私底下与朝臣来往过密,甚至开始插手政事,让父皇烦不胜烦。 再这么下去,势必会成为威胁到皇朝的稳定。 “五弟喝醉了。”有些话,四皇子到底是不便说出口。“小六,扶你家主子回宫。” 小六站在五皇子身后没有动。 五皇子摆了摆手。“四哥,你这是嫌弟弟话多?行,我不说了!” “咱们接着喝!” “你醉了!”四皇子眼神迷离,脑子却还清醒着。“来人,备醒酒汤!” 五皇子勾着四皇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我才喝了三碗,怎么会醉!我就是一个人待在宫里觉得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在江州那会儿,差点儿被土匪抢回山上当压寨夫人......” “你说,江州的土匪是不是格外厉害,朝廷围剿那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 四皇子听得心惊胆战。“五弟,你没受伤吧?” “没有,有小六在呢。”五皇子道。“他们根本不是小六的对手!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 小六是五皇子身边最厉害的侍卫。 他的功夫,四皇子是见识过的,以一当百都不为过。能够在小六随侍的情况下,还差点儿被土匪打劫,说明江州的土匪不是一般的多。 四皇子渐渐凝起了眉,不免会多想。 江州是诚王的封地,土匪为何会如此猖獗?就连江州总兵都拿他们没办法! 江州一向富庶,哪儿来那么多土匪? 五皇子见目的达到,啪的一声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四皇子推了他几下,见没反应,忍不住叹气。“小六,把你家主子抬客院去。” 四皇子这是准许五皇子留宿了。 五皇子这副样子,实在是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瞧见,否则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五皇子被架着离开后,四皇子喝了一碗醒酒汤,再没了悲春伤秋的心思,立刻去书房奋笔疾书,而后命人将秘信送去了东宫。 四皇子的母亲是皇后的表妹,他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装给外人看罢了 四皇子那头如何风云涌动外人不得而知,宋凛却是知晓的。 因为五皇子转头就把四皇子给卖了。 而他,卖得还很坦然。 “老四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恨得要死!” “一纸婚约还是圣上所赐,他便是再不喜也要硬着头皮把人娶回去。” “哎,你说,等成婚那日,他发现新娘子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会不会当场气得升天?” 五皇子在宋凛面前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半点儿皇子的气度。 宋凛揉了揉眉心。“他应该不会让张氏进府。” 四皇子城府极深,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唯唯诺诺。 “这话怎么说?”五皇子坐起身来。 “你可还记得,上回宫宴上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四皇子的衣袖,他是怎么处理的?”宋凛提醒道。 五皇子支着脑袋,努力回忆。“他当场没发作,不过回府后就把衣裳脱下来烧了。” “这说明什么?”宋凛循循善诱。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五皇子猜测道。 “一件衣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枕边人。”宋凛点到即止。 五皇子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所以,就算张氏仍旧是完璧之身,他也不会碰她。但婚事乃是御赐,将来指不定还要催着他们生孩子......”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张氏嫁进府之前就解决了她。” 五皇子很聪明,宋凛稍稍一提点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呵,那接下来可是有好戏看了。” 宋凛料得没错。 二月初的一天,张六姑娘去寺庙祈福的路上不慎惊马,连人带马车从百米高的山崖坠落,浑身骨头断裂,下半身更是流血不止。被人找到时,早已没了气息。 一起坠崖的,还有车夫和张六姑娘的两个贴身婢女。 等于知情人没留下一个活口。 张夫人收到消息,悲痛欲绝。 尽管旁人都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但她始终不这么认为。 “我儿定是被人给害了!” “马车好好儿的走在路上,怎么会突然失控,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欲报官,让官府加派人手帮忙查找凶手,却被张阁老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显然,张阁老不愿意家丑外扬。 报官之后,仵作势必会验尸。到时候,有些秘密可就藏不住了。所以,不管张夫人怎么闹,最终这事儿就只能以意外来定论。 张六姑娘香消玉殒,四皇子备受打击,据说连着几日请了御医,做足了深情的姿态。乾帝听说后,难得开口赞了他一句重情重义,赏赐更是如流水般进了四皇子府。 如今提起四皇子,任谁都要深深地鞠一把同情的泪。 姜弥听到外面的传言,都是一笑置之。 什么深情,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 别人不知道张六姑娘的事,姜弥却是再清楚不过。 姜弥觉得,张六姑娘的死,要么跟四皇子有关,要么跟诚王有关。总之,绝不是意外。 “张家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姜弥谈论起此事,半点儿同情都没有。 谁叫他们和诚王沆瀣一气,算计聂云云呢。 正所谓,先撩着贱,自作孽不可活。 “阿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苏笑笑趴在墙头和姜弥交换情报。 姜弥笑了笑,没说实话。“直觉。” “话说回来,京都最近几个月一直不太平啊。不是意外频发,就是山匪横行。”苏笑笑这种不爱动脑筋的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所以,没事别到处跑。还有,出门要做足完全的准备。”姜弥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两个人隔着院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苏笑笑还不时地投喂姜弥零嘴。 “我娘最近都不许我出门。”苏笑笑吐槽。 这事,姜弥知道。 苏夫人应该是觉得跟宋家联姻无望,所以一直在帮苏笑笑相看人家。说实在的,姜弥对古代的盲婚哑嫁并不看好。好些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顶着几层面具呢,只有在一起生活了才知道是人是鬼。 还有一点,姜弥舍不得欢喜冤家CP被拆散。 苏笑笑跟宋墨相处起来多有意思啊,光是听他们斗嘴,姜弥就能乐一天。 “相看的那几位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姜弥八卦道。 苏笑笑撇嘴,压低声音道:“都是表面上光鲜......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 “头一回见就言语轻佻,好像我上赶着要嫁过去一样!” “还有那所谓的才子,我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答出来!” “你问他什么了?”姜弥好奇得要死。 “‘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我就问他对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苏笑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开头就给了对方一个暴击。 当着姑娘家的面,那位公子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往好的方面说,会被认为是刻意讨好,不可取;往坏的方面说,又怕得罪人。 “你没挨打吧?”姜弥笑得直不起腰。 苏笑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问?” 她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就是想考一下对方的学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 姜弥笑了好半天才解释给她听。“相亲的时候聊这种话题,很容易把天聊死。” “你问完这句,他是不是之后都没开过口?” 苏笑笑回想了一番,还真是这样。“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得罪了?” “得罪不至于,但尴尬是有的。”姜弥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男人嘛,都爱面子。你把他堵得没话说,怕是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苏笑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本来就没看上,黄就黄了呗!” “苏夫人应该很满意对方。”姜弥猜道。 苏笑笑不以为意。“我娘满意有什么用!将来嫁过去过日子的是我!”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听说,宋二哥定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苏笑笑将问题抛给了姜弥。 宋家行事过于低调,她也是最近才得了信儿。 “认识。”姜弥给出肯定的答复。 “谁啊?”苏笑笑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写满了探究。 姜弥凑够去,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聂姐姐?”苏笑笑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怎么会! 宋家竟完全不看门第的么?当真是京都官宦人家中的一股清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宋府即将迎来一场喜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婚仪要用到的东西,需要提前采办。婚宴上要准备些什么菜品,用什么酒,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再有就是宾客名单,至少提前半个月要把帖子送出去。否则,远一些的宾客怕是来不及赶来赴宴。 光是这些事情的决定,就让宋夫人忙得脚不沾地。 姜弥见宋夫人操劳得人都憔悴了,不好意思在家白吃白喝,主动将采买的活儿揽了下来。要说买东西,那还得是姜弥啊。她自打穿过来之后,就四处寻觅美食。京都只要是卖吃食的铺子,她几乎都光顾过。哪家做的饼好吃,哪家的食材新鲜,她都一清二楚。 姜弥拿着购物清单,天天往外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姜弥每一样东西都找了两家铺面。若是一家出了问题,起码还有备选的。 婚房是姜弥帮忙布置的,满目尽是喜庆的红色。梨花木雕的拔步床,百子千孙的帐子,绣着花好月圆的喜被,以及门窗上贴的喜字,都是她一手置办。 见姜弥办事如此细心,宋夫人很是欣慰。 “阿弥长大了,有几分当家娘子的派头了!”她最近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这个。 姜弥连连摆手。 她才不要做什么当家娘子,多累啊! 宋夫人在她的调理之下,起码还能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操持家务这种事,宋夫人还能做个十来年。即便是不想做了,还有聂云云呢。 姜弥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临近婚期,聂云云的嫁妆分好几次抬进了宋家。这些还是明面上的,那些看不见的铺子,田庄,还有遍布大周各地的产业才是大头。 东家要嫁人的喜讯传开,聂记的掌柜们都要到京都道贺。 还有商会的那些同行,也都纷纷送上了贺礼。 一时间,聂云云忙得不可开交。 “宋家虽说没有限制我出府,但总是抛头露面也不好。”聂云云寻求宋家的庇护,同时也要替宋家考虑。“以后,外面的铺子由赵武管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派人给我传信。” “是。”赵武应了一声。 “各处汇总的账本,一个月送进府一次。” “元宝和珍珠随我一道入府,其他人就在别院,替我盯着外面的动静。” 她一一交代下去。 做好了交接工作,剩下的就是一些琐事。 “近来不少人到铺子里闹事,生意差了许多。”有掌柜愁眉不展。“长此以往,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还请东家拿个主意。” “我这头也是。地痞流氓三天两头在店里打砸,赔了银子就走,好些客人都不敢来了。” “明明东西取走的时候是好的,转头就去衙门里状告,说咱们以次充好......” 这些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可见是有人故意挑衅。 聂云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毕竟,她狠狠地下了诚王的脸面,还让诚王府和张家起了隔阂,诚王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呢?当然是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聂云云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挫折还压不跨她。 “先让铺子歇业几天。”聂云云道。“另外,给京兆府,兵马司,禁军的人提前打声招呼,花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就说有人故意寻衅滋事,让他们帮忙照看着点儿。” 她每年孝敬各处的银子多达十几万两,他们总得有所回报吧? 掌柜们见她毫无畏惧,心中安定了不少。 聂云云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效果立竿见影。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兆府衙门的大牢都要人满为患了。巡城的官差得了银子,办事那叫一个积极,但凡见到有人在聂记名下的铺子闹事,一律先抓进大牢里。 诚王不敢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所以找的都是虾兵蟹将。可这些人手也是有限的,抓了几批之后,就没人可用了。再加上他们的嘴巴不严实,万一供出点儿什么来,反倒是不妙。 于是,诚王那头终于停手了。 诚王甘心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可不甘心又如何,他都已经折了不少人手进去,还跟张家起了嫌隙。张阁老嘴上不说,但心里怕是存了怨怼。毕竟,张六姑娘的死多少跟他有点关系。 张夫人在收敛女儿尸体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尤其,六姑娘还是一尸两命。 张夫人别提有多恨诚王了。 要不是他,她宝贝闺女也不会被人说闲话,以致于心情郁结想要出门散心。要不是去寺里,也就不会丢掉性命。所以,诚王就是害她女儿惨死的源头。 尽管诚王补偿了张家不少的东西,但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任何补偿都无济于事。 张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张阁老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去?诚王几次登门致歉,都被他拒之门外。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诚王心里的那点子愧疚立马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埋怨。 “老匹夫!竟然给本王摆脸色!” “之前说好了要在一些关键的职位上安插本王的人,结果转头就给了别人!” “真当本王不知道,他私下与太子来往过密么!” 诚王回到府里,发泄般的将书房博古架上的器皿全都换了一遍。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门口的侍卫和幕僚们大气都不敢出。 诚王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了。 “张阁老统管六部,官员的任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原本谈的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想来跟张六姑娘的死有关。” 提起张府六姑娘,幕僚们都不说话了。 那日书房里发生的事,到底是没瞒住。 幕僚们很是不解。王爷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竟然惦记上了四皇子未过门的妻子?难不成是想给太子添堵。众所周知,四皇子一向与太子交好,给四皇子找不痛快就是打太子的脸。 “张家未免太不懂事了!”有人替诚王打抱不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王爷都这般低声下气登门赔罪了,张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光是赔罪礼都抬过去好几箱呢,也没见他们退回来!” 司徒鹫没有吭声。 张家心里有气,总得让他们发泄出来。 他认为,这是好事。 不然,即便是结了盟,日后也可能会生变。而且,张家收了礼,表示仍旧站在诚王这边。张阁老那样精明的人,又岂会因为一个女儿就与诚王翻脸? “王爷,张家这么做,反而对王爷有利。”司徒鹫等诚王发泄完,这才进去劝了一嘴。 诚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司徒鹫丝毫不惧,接着往下说道:“张六姑娘可是未来四皇子妃,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宫里那位会没有想法?张家这时候摆明态度,何尝不是在保护王爷......” 皇室成员与臣子交好,可是大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怜香惜玉的小阿弥 诚王需要张家这个助力,张阁老同样也想要从龙之功。 张阁老虽受乾帝重用,却与太子关系一般。 张阁老曾做过太子的老师,而且还是很严厉的那种。太子小的时候,没少挨过张阁老的戒尺。太子这人吧,没什么大的本事,心眼儿也小。 他一直记着张阁老打他手板心的事呢,长大后便疏远了张阁老。 张阁老明知道太子厌恶他,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得提前为儿孙做打算。 恰好这时候,诚王朝他抛来了橄榄枝,就好比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当然,和诚王勾搭在一起风险很大。所以,张阁老表面上跟诚王划清界线,私底下却没有拒绝诚王府送来的赔罪礼。 司徒鹫一番分析后,诚王的怒火果然消散了大半。 “这么说,他还有理了!” “王爷,张家弄丢了一个四皇子妃,总得让他们发泄一二。等他们这口气顺了,关系自然也就能恢复到以前了。”司徒鹫三言两语就把诚王给劝好了。 诚王刚坐下,就有小厮进来收拾屋子。博古架上的瓷器碎了一地,东西还得重新补上。等到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诚王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张家的事先不提。京兆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短短几日就抓了上百人,聂记的生意却丝毫不受影响。诚王刚熄灭的怒火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不过是关几日,过两天就放出来了。”司徒鹫神色看起来一派淡然。“一动不如一静。王爷不妨把这些事先放一放,进宫陪着太后要紧。” 朝堂上提出让诚王就藩的呼声越来越高,诚王还需要仰仗太后帮忙说话。 提到太后,诚王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世人都道太后溺爱幼子,将他宠得无法无天,地位仅在皇帝一人之下。可若真的疼爱,又怎么会让屈居人下,日日提心吊胆,生怕皇兄一个不高兴就将他打入尘埃。 诚王心里很不服气。 同样是先帝的嫡子,凭什么皇位只能是兄长的,他身上也流着父皇母后的血啊。难道就因为他晚出生几年,就要剥夺了他争取储位的权利? 诚王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王爷?”司徒鹫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不得不拔高声音唤醒他。 诚王回过神,掩去了眼底浓浓的恨意。“太后那头,本王会让王妃进宫侍奉。” 他哄了太后那么多年,也不见太后松口将先帝留给她的暗卫交到他手上,他也就懒得再装模作样了。 司徒鹫见他心意已决,便没再劝。 两人闲聊了几句,便将话题引到了宋凛身上。 “此人行事谨慎,完全不留把柄,想要扳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司徒鹫见过无数的朝廷官员,唯有宋凛让他无法看透。 “没有把柄,那就给他造出来!”诚王还就不信了,宋凛他什么都不图。 金钱,权势,女人,是个男人都爱。 他不信宋凛是真的无欲无求。 “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不妨从这上面入手。”司徒鹫思索片刻后,进言道。 金钱,宋家似乎是不缺的。据他所知,宋夫人名下有两个铺子,虽说没有大赚特赚,但每年都有上千两的盈余,足够一家子的花销。 再者,聂氏不久便要嫁过去,她名下的产业遍布大周,宋家以后就更不愁银子的事儿了。 权势嘛,宋凛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往上爬,不屑走后门。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美色了。 宋少夫人美则美矣,但人傻里傻气的,哪里懂得怎么伺候男人。 “烟雨楼里的姑娘,不但个顶个的漂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司徒鹫随口提了一嘴。 诚王果然心领神会。 / 三日后的一个雨天,宋凛刚从衙门出来,就见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跪在大理寺门口。该女子身姿跪得笔直,容貌清秀,双手高高举着状纸,露出一小节雪白的手腕,似乎是有什么冤情要陈述。 “大人,这女子已经在雨里跪了两个时辰了。”初一赶着马车过来接人时,那女子就在。 宋凛淡淡地瞥了那女子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回府。”他提着衣角,从容地踏上马车。 “是。”初一帮忙收起伞,跟着跳了上去。 那女子似乎是跪得太久,身体有些吃不消。马车经过她身旁时,她的身子忽然晃了一下,然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宋凛的马车前。 若非初一及时勒住缰绳,这女子怕是要被马儿踩在脚下。 “吁~”初一赶紧下马车查看。 “大人,她昏过去了。”初一弹了弹鼻息,道。 宋凛掀起帘子的一角,表情依旧淡漠。“去衙门里叫人过来帮忙。” 说罢,便将帘子放下。 怜香惜玉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阿弥曾说过,已经成了亲的男人要懂得避嫌,不能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他深以为然。 初一没办法,只得去大理寺叫来两个官差帮忙,把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馆。 至于宋凛,他连面都没露。 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人回去禀报,诚王的幕僚们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莫非,他真是柳下惠不成? 那女子模样身段都不俗,长相更是按照宋凛可能会喜欢的类型找的,他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宋凛不喜欢这种娇娇弱弱的姑娘?” “如意姑娘可是烟雨楼的头牌,哪个男人不喜欢?他就是假正经,故意装给别人看的!” “或许是地方不对,下次换宋府门口晕倒试试。” 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打算过段时间再行试探。 只是,他们算计好了一切,却还是发生了意外。 当一个美娇娘不慎在宋凛面前跌倒时,宋凛非但没有去扶,还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哪个美娇娘最后就落进了姜弥的怀里。 姜弥最喜欢美人了,不论男女。 如意姑娘这种看起来高冷实则病恹恹的美人,姜弥最喜欢了。 “姑娘,你没事吧?”姜弥力气大,抱着美人欣赏了好半天才开口。 如意正要含羞带怯地勾引宋凛,结果耳边传来的却是女子的声音。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十足且充满笑容的脸,当即就愣住了。“你,你是谁?” “我?我叫阿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如意......” “姐姐名字真好听!”姜弥笑眯眯地说道。 如意:...... 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能委屈了他的小姑娘 “查一查这个叫如意的。”宋凛回到书房,叫来十五交代了几句。 这个女子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他面前,肯定不是巧合。 没有巧合,那就是蓄意为之。 来者不善啊。 初一有些诧异,问道:“大人,这女子很可疑吗?” “三日前,大理寺。”宋凛只说了这么一句。 初一顿悟。“原来是她......” 十五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初一见他疑惑,便将那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她手里的状纸我偷偷瞧过一眼,说是恶霸仗势欺人,欲纳她为妾,其父为了保护她反被恶霸污蔑杀人,被县令判了秋后斩首。” “她在状纸里称县令与那恶霸沆瀣一气,栽赃嫁祸,故而跋山涉水来到京都,替父申冤。” “故事编的不错。”姜弥在一旁练字,耳朵却没闲着,真的是一心二用。 “少夫人觉得,那状纸是假的?”初一虚心请教。 “你看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像是吃过苦的人吗?”姜弥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还有啊,一个风餐露宿的人,皮肤比我这个娇养着的还要好,你们觉得这符合常理吗?” 姜弥这么一提醒,初一脑子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这么说,她的身世是假的?” “这不明摆着嘛。”姜弥继续低头写字。“而且,还那么巧几次出现在你家大人面前,你觉得是为什么?” “美人计?”初一挠了挠后脑勺,下意识蹦出这三个字。 “对咯!”姜弥给他鼓掌。 “哎哟,幸好咱们大人心志坚定,没搭理她!”初一不由得一阵后怕。真要是被人赖上了,肯定甩都甩不掉。 姜弥瞥了宋凛一眼,继续八卦。“还有更炸裂的,要不要听?” “还有?”初一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 “你们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姜弥提醒道。“那种脂粉香,我路过烟雨楼的时候有闻到过。更巧的是,烟雨楼有一个头牌,名字也叫如意。” 初一彻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烟雨楼,那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为什么少夫人连这个都知道? 姜弥扬起笑脸,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 初一果然上道。“少夫人见过这位如意姑娘?” “没有。”姜弥摇头。“不过......我上街溜达的时候,听人提起过......” “嗯......他们形容这位如意姑娘,肤如凝脂,眉眼含霜......不同于那些寻常的青楼女子,据说颇具才女的风范......像是落难的官家女眷?” 姜弥每次出门收获的不仅仅是各种美食,还有各种小道消息。茶楼,酒肆,她没少去,一边消遣一边听乐子,才算不虚此行。 初一仔细回忆了一番如意的举止神态,可不就像是会读书识字的闺秀么。难怪他一时不察,险些上了当。 “少夫人洞察秋毫,初一佩服。”初一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比不了你家大人的深谋远虑。”姜弥假装谦虚了起来。“同为女子,我只是比较了解同类而已。” 宋凛在听到烟雨楼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书卷。 他虽然没去过那种地方,却也知道那是京都出了名的销金窟,日进斗金。据说,背后的东家颇有权势,有不少达官显贵都去那里捧场。 “烟雨楼......是不是就在潇湘馆隔壁?”十五忽然开口道。 “你去过?”初一侧过身去看他。 “没有。”十五坦然道。“只是忽然想起少夫人被拐子绑走那一次,好像听人提起过烟雨楼......” 拐子拐走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些女子的去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这么一说,姜弥也记了起来。“好像是听那几个绑匪提过......后来不知何故,突然改道去了城外......” 这么一来,倒是对上了。 那些人绑走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要送去烟雨楼。烟雨楼那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去光顾,最方便搜集各类消息。 “亏得我运气好!”姜弥假装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初一和十五对视一眼。 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 她的本事,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虽然不会武功,但力气大的惊人。真要动起真格儿来,那些人未必就是她的对手。想必当时她要么是吓懵了,要么就是故意为之。 少夫人爱玩,府里人人皆知。 他们的眉眼官司,姜弥只当没瞧见。“哎,你们说,这烟雨楼背后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敢当街绑架民女!” “后台够硬的啊!” “我这就去打探消息。”十五倒是十分自觉。 初一摸着下巴,冥思苦想。 可惜,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姜弥又看了看宋凛,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是已经有了答案。 戌时三刻,姜弥总算是把宾客名单誊写完毕。 姜弥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将册子拿过去给宋凛过目。“你看看,可有遗漏?” 宋凛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字有进步。” 姜弥很想翻白眼。 每次都是答非所问。 她写了二三十年的字,能不好吗? “事情做完了,我回去歇着了。”这些本不是她的事儿,但宋夫人近来实在是太忙了,她才不得不接过担子。好在该办的差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只等着七日后正式的婚礼。 宋凛将册子放下,起身过去牵起她的手。“阿弥受累了!” 姜弥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好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凛心疼地帮她捏了捏肩膀。“阿弥嫁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办,会不会有遗憾?”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姜弥前世给人做过伴娘,一整天下来那叫一个辛苦。她这还只是伴娘呢,新娘子比她更累。光是那婚纱,那头饰都十好几斤,而且一大清早就要起床做造型,直到深夜才能歇着。 所谓的幸福时刻,其实老遭罪了! 姜弥才不稀罕! 宋凛以为她是怕他为难,才故意这么说的,越发过意不去。他在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给阿弥补办一场。 不能委屈了他的小姑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宋家娶媳,挑拨离间 阳春三月,桃花初绽。 宋家娶媳。 尽管婚事办得低调,但前来贺喜的宾客却远远超过了名单上的那些,就连宋凛的上峰大理寺卿腾大人都亲自过来道贺,其余等级差不多的官员也都纷纷让府上管家送上了贺礼。 姜弥看着堆积如山的贺礼,有些头疼。宋家就一个三进的宅子,聂云云的嫁妆送过来后就几乎将库房塞满了。如今,又多出这么多的东西,该往哪里塞? 就在她指挥着下人登记造册时,耳边便传来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嘲笑声。 “瞧瞧,宋家二公子娶妻何等风光!光是贺礼就堆满了整个院子。当初姜氏进门听说连婚宴都没摆,只象征性地布置了一间新房,别提多寒酸了!” “这人啊,果然是比较出来的!姜氏虽说是长媳,待遇却比不过一个商户女出身的聂氏......啧啧啧......这府上啊,日后怕是有好戏看咯!” “宋家娶媳都这么随意的吗?头一个是农户出身的傻子,二儿媳又是个商户女......” “宋家本就没什么底蕴!更何况,还是罪臣之后......即便是想要抬头娶媳,也得有人愿意嫁进来不是?” 这些人议论的时候并未压低声音,似乎是故意说给姜弥听的。 “她们说话也太难听了!”在一旁帮衬的苏笑笑气得想要上前去理论。“分明是故意挑拨你和聂姐姐的关系!” 姜弥一把拉住了她。 “我知道啊!”姜弥眨了眨眼睛。 “那你还拦着我?”苏笑笑表示不解。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跟她们较真。”姜弥翻开新的一页,慢条斯理地记录着。“我和聂姐姐的关系,可不是她们胡乱挑拨几句就能动摇的。” 姜弥还指望聂云云嫁进门后帮忙管家呢。不管她们如何挑唆,她都不会上当。 “你性子也太好了!”苏笑笑不赞同地撇嘴。“换做是我,我高低要跟她们怼上几句!” 苏笑笑就是这么刚。 姜弥却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大度。” “这些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可都记着呢。”姜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这本册子已经写了好几页,其中好几个名字都是她熟悉的。 这些名字的后头还备注了家世背景,用不同的符号标记。有圆,有三角,还有勾勾和叉叉。 苏笑笑看得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姜弥颇有兴致地跟她解释。“这个钩,表示恩怨已经了结。圆圈表示还在观察期,有转圜的余地。三角表示重点关照对象。” “这个叉呢?”苏笑笑指了指她没说的部分。 “这个啊......说明对方已经不在人世,死得透透的了。”姜弥笑得一脸灿烂。 苏笑笑扫了一眼叉叉前面的名字,若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季家老爷? 紧挨着季老爷的名字,是季柳氏,季如烟和季长岭。 看来,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笑笑的脑回路也是清奇。 比起姜弥记仇,她好像更关注谁会对她的好闺蜜不利? “那几个闺秀我认识,一会儿我把名字告诉你,你记在本子上。”苏笑笑凑近她耳边说道。 姜弥愣了愣,而后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好啊!” / 宾客们都入席后,门口传来了鞭炮声。 “新娘子来咯!”随着一阵惊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大门口。 门外,鞭炮锣鼓唢呐声齐鸣,一顶花轿缓缓而来。 宋家二公子宋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喜袍戴着大红花的他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缰绳,僵硬地挺直了脊背。 天知道,他有多不自在。尤其是被那么多人围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弥瞧出他的紧张,表示深深的同情。 好在整个过程走下来还算顺利。 刚拜完堂,宋迟和聂云云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被送进了洞房。 宋凛和姜弥也跟了过去。 有宋凛在,没人敢闹洞房。加上聂云云的陪嫁丫鬟一遍遍地用金钱开道,大家有了银子拿自然有所收敛,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就离开了。 宋凛作为一家之主,要在前院帮忙招待宾客,姜弥则留下来陪聂云云说话。 跟姜弥一起留下的,还有苏笑笑。 苏笑笑显得异常兴奋。“聂姐姐,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 聂云云和姜弥都被她给逗乐了。 “阿迟娶媳妇,跟你有什么关系?”姜弥忍不住打趣道。 “当然跟我有关了!”苏笑笑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咱们住的这么近,以后我想要找聂姐姐说说话,打个首饰什么的,岂不是更方便?” 苏笑笑指了指窗户外面的院墙。“喏,那道院墙后面就是我家花园。聂姐姐有什么事,站在院墙边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那感情好!”聂云云掩着嘴笑。 “要不咱们三个学一学古人,来个义结金兰?”苏笑笑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姜弥睨了她一眼。“聂姐姐如今是宋家的媳妇,和我是妯娌,四舍五入也算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了,不需要结拜。” “这么说,你们是要把我排挤在外咯?”苏笑笑假装吃醋道。 “那倒没有。”姜弥狡黠地笑了笑。她还盼着有一天,她磕的CP能够喜结良缘。到那时,她们三个既是闺中密友又是妯娌,妥妥的一家人。 “说不定哪天缘分到了,咱们能住到同一个院子里呢。”姜弥的暗示不要太明显。 聂云云似乎也瞧出了点什么苗头,抿着唇浅笑。 只有苏笑笑一脸茫然。“阿弥,你该不会还想着和离之后带着花花和叶子浪迹天涯吧?” “和离?”聂云云看向姜弥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有宋凛这样的夫君,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姜弥竟然还想着和离? “咳咳......你小声点儿!”姜弥一把捂住苏笑笑的嘴。 “你还真这么想啊......”苏笑笑本来是开玩笑,但姜弥的反应却让她意识到这个决定对姜弥来说,可能不仅仅是玩笑。 姜弥可不想让她这个大喇叭把事情宣扬出去。“目前就只是想想。” 真正实施起来有些难度。 除非是死遁。 可想起宋夫人和宋凛对她的好,姜弥多少有些不舍。 唉,真是失策。 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就该在养好伤之后离开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没能抵挡住美男的诱惑 宋家的婚事办得很顺利。 意外的是,诚王那头并没有任何动静。 既没有派人来搅局,也没有半路拦截花轿,让宋家难堪。 一切都顺利得不太正常。 晚上,姜弥跟宋凛坐一块儿复盘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可思议。 “诚王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姜弥问道。 “宫里最近收到了不少弹劾诚王的奏折,在这个时候,按兵不动才是明智的选择。”宋凛思索良久,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可诚王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吗?姜弥觉得不是。 或许,他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诚王最近有什么动向?”姜弥好奇地问了一句。 “日日进宫在太后跟前侍疾。”宋凛知道的就这么多。 “太后娘娘病了?”姜弥脑海中闪过太后那张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脸。 宋凛没有回答。 姜弥哦了一声,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病”来得蹊跷啊!偏偏在臣子们上书,让诚王去封地就藩的当口。不过想来,太医们也不敢戳穿,只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 “诚王可真是孝顺!”明明是褒义词,但从姜弥嘴里说出来却满是嘲讽之意。 宋凛一边解着衣带,一边开口。“太后为了他,连陛下的旨意都驳回了,他可不得孝顺着。” “这么说来,陛下也赞同大臣们所奏,想让诚王尽快离京......”姜弥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宋凛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明白,心里清楚就好。” 他这是告诉她,祸从口出。 姜弥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傻!” 她也就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几分真性情。 “嗯,我家阿弥聪明着呢。”宋凛笑着揽她入怀。 为了筹备宋迟的婚事,姜弥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往往是他回到寝房,姜弥就已经睡着了。他早上离开的时候,姜弥又还未醒。 连着好几天,他们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是做亲密的事了。 “累!”姜弥嘟囔着将他推开。某人自打开荤后就食髓知味,一有空就拉着她滚床单。 什么高冷禁欲的人设,都塌得不像样了。 宋凛摩挲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角。“阿弥只顾着家里的事,都冷落为夫好些时日了......” 姜弥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不见他心疼?尤其是今日,她从早忙到晚,就没歇过片刻,直到把宾客们全都送走,她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他还委屈上了。 宋凛闷哼一声,眸色越发深沉。 最终,姜弥没能抵挡住他的美色诱惑,半推半就下成就了好事。事后,姜弥昏昏沉沉的睡去,连什么时候回到床榻上的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姜弥睁开眼时已是辰时末。 “少夫人,敬茶的时辰快到了。”白芷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提醒着。 姜弥神了个懒腰,坐到妆镜前让白芷帮忙梳头。 古人的发髻太过繁琐,她懒得学。 有人代劳,再好不过。 白芷心灵手巧,熟练地给姜弥梳了个留仙髻。毕竟是宋家长媳,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平日里不怎么佩戴首饰的姜弥,被白芷装扮得格外隆重,光是头上起码就有三五斤,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干嘛戴这么多,快拿下来几件。”姜弥睁开眼,感觉脑袋上顶了一座小山。 “少夫人,今日这样的场合,可不能被比下去!”白芷想必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故而想要在这方面找补回来。 姜弥忍不住失笑。“都是一家人,犯不着跟谁比较。” 白芷却不许她把头上的首饰取下来。“好歹等敬完茶再摘......” 姜弥哭笑不得。“这套红宝石头面,还是聂姐姐送的呢!” 白芷:....... 最终,姜弥只在发间插了一支白玉簪,刚好跟珍珠耳环相呼应。 简单得体。 巳时刚过,宋迟就带着聂云云到正院请安了。 屋子里除了宋夫人,还有宋家老家那边过来的几位长辈。 姜弥因为宋凛的关系,坐在了比较靠前的位子。 聂云云作为新妇,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反倒是落落大方,应对得当。她先是跪下来给宋夫人敬了茶,送上了她亲手绣的屏风。 宋夫人笑眯眯地收下,并给了她一对龙凤手镯。 接下来,就是宋氏一族的那些长辈,聂云云都准备了各种绣品。 宋家长辈们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番,不时地点头。 “虽说门第低了些,但举止还算得体。” “好在不是长媳,勉强过得去吧。” 聂云云敬完茶,收获了不少好评。 当然,有人免不了要拿姜弥跟聂云云作对比。相比没什么存在感的宋家二公子,宋凛可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乾帝跟前的红人,他的妻子自然是万众瞩目,要求要更加严苛。 “弟妹啊,阿凛的媳妇娶得仓促,是否有些欠考虑?” “阿凛在朝为官,需要一位出身高门知书达理的贤内助。姜氏不仅无法成为他的助力,反而是个拖累,你得尽早做打算才行啊!” “宋家好不容易出了宋凛这么一个奇才,若想更进一步,需得借助外力!” “报恩归报恩,可孩子的前程耽误不得!” 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对姜弥的不满。 姜弥的出身是一个,最要紧的是她的痴傻。一个傻子,怎能帮着宋凛撑起宋家的门楣? 然后,就有人私下给宋夫人建议,让姜弥退位让贤。 “不是叫你们把她送走,而是把正室之位让出来。以她的出身,做个贵妾都了不得了!若是一直霸占着正妻的位子,阿凛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 “虽说是为妾,但宋家也不会亏待了她,至少能够保证她衣食无忧。” “你将她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宋夫人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他们是为了宋凛着想,没什么恶意,宋夫人才忍着没有怼回去。 “我家阿弥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差!” “阿弥聪明着呢!” “阿凛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是他自己的事,你们管得着么!” 他们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把手伸到别人内宅里来的做法,宋夫人十分瞧不上眼。 第一百八十章 不要脸的季老太 “大人,昨日在后门抓到了几个贼,该如何处置?” 敬茶环节结束后,宋凛就去了外院。 为了确保婚事顺利进行,宋凛派了不少人手守在各个路口以及宋宅的前后门,防止有人前来捣乱。 事实证明,宋凛的未雨绸缪是对的。 因为就在花轿抬出别院不久,就出现了好几波试图靠近花轿的人。这些人腰间袖子里都藏着兵器,显然是来者不善。 宋凛怕人手不够,专门向京兆府借了人。 杨捕头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路上有官府的人保驾护航,这才没出什么意外。 “这些人身上带着火折子和干稻草,应该是想纵火烧了院子。好在发现得及时,没能得逞。”初一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真要是让他们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人派来的,可问清楚了?”宋凛眉头微蹙。 “招了,说是季家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来捣乱的。”初一想到那些个不要脸的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哦,又是季家。”听到这个答案时,宋凛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季家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所以,他们也见不得宋家好过。 他们若是不来,宋凛还觉得奇怪呢。 “把人直接送去官府。”宋凛没空搭理这些小喽啰。如今的季家已经翻不起什么浪来,不值得他费心。 “是。”初一应了一声,就出去叫人了。 京兆府那边办案效率不错,晌午过后就去季家拿人了。 季长岭一开始还死不承认,杨捕头一亮刀,他立马就怂了。 季柳氏见儿子被抓走,差点儿急晕过去。回过神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是去邓家求助。结果,派去的人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轰走了。 无奈之下,季柳氏只得拿出压箱底的一点银子收买了邓家的小厮,恳求见邓大姑娘一面。 邓家为了撇清关系,已经将季如烟休了。邓家人不肯见她,但邓琼身上流着一半季家的血,是季柳氏的外孙女。季柳氏如今能求助的,只有她了。 至于邓琅,被邓侍郎送去了松山书院,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 邓琼听了丫鬟的禀报,脸色很是难看。 季长岭这个舅舅,邓琼向来是瞧不上的。不学无术就算了,还整天惹是生非。邓夫人还在的时候,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邓琼心里,根本就没拿季家人当亲戚看。 她可不像邓夫人那么好说话。 “就说我不在。”邓琼不耐烦地说道。 丫鬟来到后门,将邓琼的意思转达。“季家正在守丧,没事还是不要轻易登门的好。我家姑娘正在议亲,若是因此被诟病就不好了。” 丫鬟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听着温和,话却扎人的很。 季柳氏被一个丫鬟数落,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如今她有求于人,却不得不强忍着怒意,陪着笑脸说道:“我就只是找琼姐儿说几句体己话,不会耽搁太久的。” “老太太就别为难奴婢了,姑娘是真不在家。”丫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什么都不同意让她进去。 季柳氏急了,扯着嗓子就高声呼喊起来。“琼姐儿,我是外祖母啊,你出来见见我......” “琼姐儿......” 丫鬟没想到季柳氏这般不要脸,吓得要去捂她的嘴。 季柳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和丫鬟撕扯起来。 这边动静闹得大,正院那边很快就得了信儿。 邓老夫人一边气季柳氏卑鄙无耻,一边埋怨琼姐儿不会办事。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她只得命人把季柳氏请去了偏厅。曾经的亲家,如今却生疏得连正院都跨不进去。 季柳氏得逞后,趾高气昂地进了侍郎府。 邓老夫人又把邓琼叫了过来,当着季柳氏的面,指桑骂槐狠狠地敲打了一番。 邓琼被祖母一番数落,羞愧得面红耳赤。 季柳氏却一味地拉着邓琼哭嚎。“琼姐儿,长岭可是你的舅舅。他被人冤枉进了大牢,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邓老夫人在一旁坐着,邓琼哪里敢应声。“外祖母,我一个内宅女子,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长岭舅舅的事,您还是另想别的法子吧,恕阿琼爱莫能助。” “你没法子,但你爹是吏部侍郎,他的话衙门的人会听的!”季柳氏是气糊涂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 邓琼气得直跺脚。“外祖母,慎言!这话若是叫言官听到了,父亲指不定怎么被弹劾呢!” “您真若是为了我好,休要再提及此事!” “可除了你爹,还有谁能救你长岭舅舅啊......”季柳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季老爷不在了,季如烟又还在刑部大牢,她能指望的就只有这个外孙女了。 邓琼被她拽着,手腕都红了,怎么都甩不掉。“外祖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长岭舅舅真是被冤枉的,府尹大人肯定会还他清白的!” 季柳氏哭声一顿。“纵是如此,可我人微言轻,府尹大人又如何会听我申辩?” “琼姐儿,你娘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啊!” 邓琼被骚扰得烦不胜烦,只能用眼神向邓老夫人求救。 邓老夫人沉默了半晌,终于是发了话。“人,我可以救。” “多谢亲家太太......”季柳氏见目的达到,立马收了眼泪。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邓老夫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与其三天两头地被季家找上门来,还不如一劳永逸,将他们远远地送出京都。 邓家如今被陛下猜忌,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季家留在京都,始终是个拖累。 邓老夫人到底是看在邓琅和邓琼的份儿上,没有对季家赶尽杀绝。 “什么条件?”季柳氏小声问道。 “季长岭救出来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立马回青州老家。”邓老夫人的条件其实不算过分。季老爷死了,季家就只剩一个空壳子,留在京都也是无用。 离开京都,对季家人而言才是明智的选择。 季柳氏心肝一颤,看向邓老夫人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她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改变孤女的命运,才在京都有了安身之地,凭什么要赶她走? “青州哪里还有我们娘儿俩的立足之地......”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邓老夫人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不答应就算了,你请回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家子团圆了 季柳氏从邓家后门出来,朝着紧闭的门就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 “我好歹也是琼姐儿琅哥儿的外祖母,居然让我走后门!” “简直欺人太甚!” “夫人,咱们真的要回青州么?”丫鬟有些不舍。她从小在京郊长大,若是跟着季家人回了青州,这辈子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回什么回!”季柳氏瞪了她一眼。 丫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邓老夫人说......”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季柳氏冷哼一声。“等长岭从京兆府出来,我便寻个借口留下。我还不信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季柳氏的算盘打得响,决定用拖字诀。 只不过,邓老夫人也没那么好糊弄。她一早就看出来季柳氏是在敷衍她,事后肯定会赖在京都不走。所以,她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季长岭从牢里放出来,就直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送去青州。 青州季家那边,她也会打好招呼,让他们把人看好,不要让他们轻易离开。 “实在不行,把腿打断。”这是邓老夫人的原话。 能在后宅立足的妇人,怎么会没有点儿手段。 对付季家这种人,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 / 季家的动静,十五也一直派人盯着。 季柳氏去了侍郎府的事儿,也没能瞒过他的眼线。 “大人,季长岭这些年犯了不少事,都被邓夫人压了下来。要不要把那些证据一起交上去,让府衙那边从重处罚?”十五请示道。 这些年来,宋凛手里可是握着不少官员的把柄,光是罪证就堆满了半面墙。 只要他想,随时能让季长岭伏法。 出乎意料的是,宋凛并不打算这么做。 “邓家想把人弄出京都也好。”宋凛拨弄着灯芯,道。“省得放在眼皮子底下膈应。” 虽说如今的季家早已是秋后的蚂蚱,翻不出什么浪来,但时不时地来恶心一下也挺烦人的。 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回青州的路上可是有不少山匪出没,出点儿什么意外再正常不过。兴许不用他出手,季柳氏和季长岭很快就能下地府跟季老爷子团聚。 等到季如烟秋后问斩,他们一家子也算整整齐齐地团圆了。 十五略一思索,便还知道了主子的心意。“属下这就放出风声,就说季老爷子离世前给季柳氏留了一样东西,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有的时候,真假消息混在一处才最容易让人相信。 邓家这些年私底下帮诚王做过不少事,把柄肯定是有的。尤其,季如烟还是邓侍郎的枕边人,知道不少的机密。万一,她将这些秘密告诉了娘家人,邓家的处境就又危险了一分。 怎样才最保险? 当然是让知道这些秘密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十五派出去的人行动迅速,没多久一些流言蜚语就传到了邓家人的耳朵里。起初,他们并没有在意。但随着季长岭被放出来,季柳氏突然翻脸,邓家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邓老夫人据说脸色阴沉沉的,将丫鬟婆子打发出去后叫来心腹密谋了半个时辰。 当天夜里,季家人就人间蒸发了。 原本乱哄哄的宅子一片死寂,好几天都没有人出入。街坊邻居觉得奇怪,偷偷爬上墙头看了一眼,发现整个院子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兴许是在京都待不下去,回老家了!” “怎么说走就走了?季夫人还欠着我银子没给呢!” “季家公子不学无术,还染上了赌瘾,将家底都输光了,哪里有银子还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而别,连夜跑路了!” 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这个说辞。 毕竟,季长岭名声在外,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 季家人是连夜出的城,两天后,季柳氏,季长岭,以及几个伺候的下人被人发现惨死在一处断崖边。当地官府给出的说法是遇到了山匪洗劫,他们随时携带的银子和首饰都不翼而飞。 而后,官府通知了青州季家的人前来收尸。 季家人不是没有怀疑的,但断崖那一带确实有山匪出没,不少人都遭了殃。加上财物被洗劫一空,是山匪一贯的行事风格,季家人不信也得信。 当然,季家族长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 早在几天前,他便收到了京都那边送来的信件,信里提到了让他对季柳氏和季长岭严加看管,别让他们再去京都丢人现眼。 眼看着人马上就送到了,结果却遇了难。 据他所知,陪着他们一道回来的,还有京都邓家的人。可他们在收尸的时候,却并未看见邓家的人。 山匪打劫杀红了眼,可不管你是谁,更不会专挑季家人下手。 “族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族人相劝。 季柳氏本就是妾室扶正,根本不被他们认可,死不足惜。 季长岭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还把家业给败光了,如此不成器,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们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么两个人去得罪邓家。 族长思虑了一番,最终放弃。 季长岭是季家子孙,得以入祖坟安葬,埋在了季老爷的旁边。至于季柳氏,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胡乱找了个地方下葬了。 季柳氏算计了一辈子,最终落得如此结局,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消息传到姜弥耳朵里的时候,她帮着聂云云整理嫁妆。 宋宅实在是太小,突然多了六十八抬的嫁妆,越发显得逼仄了。 宋迟原先还能住在外院,如今成了亲,在后院单独开辟了一处院子。等到宋墨成了家,院子是真住不下了。 宋夫人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大一点的宅子。 “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下人们还可以挤一挤,但日后有了孩子,是真没地儿安置了。”宋夫人想得很远,连孙子辈都考虑进去了。 三进的院子,原先一家子住着还算宽敞。但随着他和宋迟成婚,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宋墨成家,都没有独立的院子可以入住。日后还会有了孩子,光是伺候的乳娘和丫鬟就要添好一些,确实是不够住的。 宋凛想了想,道:“我让十五出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朝廷有不少老臣致仕,多半是要回乡养老的。 到时候,会空出许多宅子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流言蜚语,挑拨离间 聂云云不愧是大周的女富商,光是清点嫁妆就花了好几天。 姜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估算了一下价值。放在后世的拍卖会,这些东西少说也要数百亿。 妥妥的富豪! 聂云云对宋家人很大方,刚进门就孝敬了宋夫人和姜弥不少东西。 当然,这礼宋夫人和姜弥也没有白收。 聂云云进门的第三天,宋夫人就把库房钥匙和账册交到了她手里,做起了甩手掌柜。 姜弥的回礼也很大方,是她研制的各种药丸。解毒的,治外伤的,美容养颜的,治女人病的,应有尽有。这些东西是姜弥的独家配方,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聂云云几番推辞不过,无奈只得收下这两份厚礼。 “东家,夫人待您可真好!”丫鬟元宝与有荣焉道。谁家媳妇不是快熬成婆了才能有话语权,她家主子刚进门就掌管中馈,可见对她的重视。 聂云云眼神怪异地看了丫鬟一眼,心道:小丫头还是太单纯了啊! 宋夫人的心思不好猜,但姜弥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弥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除了满足口腹之欲,没有其他的追求。她不掌家,完全是因为嫌麻烦。 姜弥不想接手中馈,这活儿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 所谓的受重视,不过是能者多劳。 哎,她就是个劳碌命! “东家为何叹气?”元宝表示不理解。 聂云云振作了一下精神,道:“去把下人们叫到前厅,我有话说。”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既然接过了这个担子,聂云云总要把事办得漂亮。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夫人将掌家权交给二儿媳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而后,各种奚落的言语接踵而至。 “宋夫人真是会审时度势啊!这聂氏一进门她便直接跳过大儿媳,将中馈交到了聂氏手中。这是终于看清那傻子一无是处,改宠聂氏了?”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同样出身低微,聂氏好歹带了万贯家财做嫁妆。姜氏她有什么?” “我看啊,以前所谓的疼爱都是假的!谁会真的喜欢一个傻子呢?” “姜氏以后在宋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这些流言蜚语,姜弥丝毫不在意。 聂云云进门后,府里的伙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她甚至胖了好几斤。 她不在意,但栖梧院的丫鬟却无法像她那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人还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他们怎么能那么说少夫人!少夫人只是不喜欢争宠罢了,哪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就是!少夫人脾气好,对下人又大方,还经常免费替咱们瞧病,是个顶顶好的主子!” “少夫人只是懒得管事,又不是不会!西院那位还未进门的时候,少夫人不照样把婚事操办下来了,没有出一丝差错!” “夫人每天只让少夫人陪着,少夫人哪里失宠了!” 丫鬟们愤愤不平,遇到有人说姜弥的坏话,还会跟他们理论。 可惜,她们人微言轻,没人拿她们的话当回事。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她们为了维护主子的颜面,故意往好了说罢了。 丫鬟们回到院子里,一个个气得双眼通红。 “哟,这是怎么了?”姜弥撞见她们,忍不住逗趣道。 “少夫人!”丫鬟们一个个瘪着嘴。 其中一个嘴快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论奴婢如何解释,他们就是不听,还反过来说奴婢撒谎!” “都怪奴婢没用,吵不赢他们!” 姜弥安慰地拍了拍丫鬟的肩膀。“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说去。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我可以当做听不见!” “可是......他们说的太难听了!”丫鬟还替她委屈上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姜弥语重心长地开解道。“他们心中认定的事情,你说再多也没用。” “我在宋家地位如何,咱们自个儿心里清楚就好。难不成,他们歪曲事实我就真的不好过啦?”姜弥心思通透,完全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你们也不要总是拿我跟聂姐姐对比。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因为外人几句话就生了嫌隙。明白吗?”姜弥听得出,她们对她的维护之意。同样的,她也听出了她们对聂云云的不满。 “这是他们的离间计,就是想让我们内耗。你家主子聪明着呢,才不会上当!”姜弥昂起脑袋,满脸的自信。 “以后,听到那些废话,就离他们远一些。”姜弥给她们支招。“一时的口舌之快或许很痛快,但造了口孽,迟早是要还的。” 姜弥知道,古人比较迷信。你说再多的大道理,他们未必能听得进去。但你搞点玄乎的东西,他们保管肯听。 不出姜弥所料,丫鬟们在听到因果循环之后,果然安静了下来。 造口孽,死后会下拔舌地狱。 她们害怕。 姜弥见她们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没再多言。 今儿个,东宫又来人了,她还赶着去给太子妃请脉呢。 东宫肃清了几次后,便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太过安逸了就会失去警惕心。 这不,太子妃就在院子里散了个步,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 尽管太医院的人说并无大碍,可太子妃还是不放心,便命人过来传话,让她去东宫一趟。 姜弥着实有些想念宫里的糕点,就答应了下来。 聂云云听说她要去东宫,立马塞了几百两的银票给她。“出门在外,该打点的不能少。” 银钱开道,能免去不少的麻烦。 这是她多年积累的经验。 姜弥没跟她客气,笑眯眯地收下了。 到了东宫,内侍客客气气地将她请到了太子妃的寝殿。 相较于上次,太子妃身子圆润了不少,除了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还不错。 “见过太子妃娘娘。”姜弥上前见礼。 太子妃不等她行完礼,就叫她起身。“阿弥快些来帮本宫瞧瞧。” “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姜弥一边帮她把脉,一边问诊。 太子妃将手搁在了上腹部。“总有些胸闷气短,还嗜睡......” 姜弥扫了一眼胀鼓鼓的胃部,心中了然。 太子妃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吃太多,撑的。 “娘娘近来食欲很好?”姜弥直言道。 太子妃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自打吃了你的药膳,本宫胃口就好了一些。” 这只是好了一些么? 分明就是毫无节制啊! 姜弥的表情一言难尽。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结个善缘 “娘娘每日的餐食,可有单子?”姜弥问道。 嬷嬷早有准备,将两页纸递了过来。 姜弥就只扫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大鱼大肉,荤腥过重。 体重剧增,运动量却少得可怜。 人胖了,就会引发各种不适。 解决问题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控制饮食,适量运动。 姜弥拿着笔,划去了其中几项加餐。“每日的食量,按照这个来。” 嬷嬷看了一眼,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会不会太少了?” 在老嬷嬷看来,能吃是福。更何况,太子妃如今怀着身子,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既然有胃口,想吃,为何不尽量满足她? “不少了。”姜弥将她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肚子里的胎儿本就过大,再这么吃下去,生产的时候怕是要吃苦头。” 她说的笼统,嬷嬷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女子生产变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胎儿个头大,生产的时候妇人就要遭罪。轻则疼痛加倍,重则一尸两命。 这种事,宫里可没少发生过,她竟然给忘了。 姜弥见她脸色发白,就知道她想明白了。“嬷嬷是太子妃的乳娘,想必您的话,太子妃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还有,太子妃以前并不重口腹之欲。是不是什么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 姜弥一语惊醒梦中人。 嬷嬷仔细回想了一番,心里有了数。 姜弥没兴趣打听东宫的八卦,提点了几句就说要去院子里转转。 太子妃的院子里有一大片的桃林,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美得很。 太子妃见她感兴趣,便命宫人领着她出去了。 姜弥在院子里转了转,而后不经意地问起太子妃在何处摔的。宫女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兴许是下过雨,地面比较潮湿,太子妃这才不慎滑倒。” 姜弥却不这么认为。 太子妃怀着身孕,整个东宫都严阵以待,不敢有任何差池。院子里即便是有积水,也会早早地清理干净。出现这样的疏忽,只能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当然,姜弥也就随口问问,并没有管闲事的意思。 东宫里精明的人很多,他们未必想不到这一点。 姜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眼看着正午了,便要去向太子妃辞行。却不料,太子突然过来了,还带着好几位皇子和皇子妃,据说是得了信儿来探望太子妃的。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皇族,姜弥有些看花眼。 “见过太子殿下。” “诸位王爷,王妃。” 大周的惯例,皇子成婚后,便会册封亲王。姜弥不太能分得清他们谁是谁,只能笼统地打了声招呼。 “宋少夫人?”有人认出了姜弥的身份。 “是。”姜弥扬起嘴角,看起来特别单纯无害。 “她怎么会在东宫?”有人不解地问道。 太子是知道姜弥的本事的,却没有当众揭穿。“太子妃觉得宋少夫人有趣,就请了她进宫说话。” “哦,宋少夫人怎么个有趣法?”最先发问的那位王妃掩着嘴笑,眼底却是满是嘲讽之意。 堂堂太子妃,竟然让一个傻子做了座上宾,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简直就是拉低了她们皇室的身份。 “我会变戏法哦。”姜弥煞有介事地说道。说完,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副自制的扑克牌,手速极快地洗牌。那眼花缭乱的手法,让他们一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 “王妃要不要抽一张?”姜弥将牌背面朝向自己,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来!”不等那位王妃开口,一个长相俊美举止风流的少年上前一步,随手抽出了其中的一张。 姜弥点头。“这张牌,您不必告诉我是什么。” 男子点头,将牌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姜弥将牌收拢,重新洗了几遍。 “现在,麻烦殿下对着牌吹口气。”姜弥将牌背面朝上一字排开。 男子很配合地弯腰,对着牌吹了一口气。 然后,众人便惊讶的发现,其中一张牌掉落在地。 姜弥蹲下身,将牌捡了起来。 “大家请看。”姜弥将牌面翻过来展示。 “咦,这个......不就是五弟刚刚藏起来的那张?” “什么?”五皇子惊呼一声,在袖子里扒拉起来。 他先前藏的那张牌,果然不翼而飞。 “这也太神奇了!”五皇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疑惑。“你怎么做到的?” “只是个简单的障眼法,不值一提。”姜弥将牌重新放回了袖子里。 “雕虫小技!”几位王妃回过神来,丝毫不觉得姜弥的厉害,甚至觉得她是在哗众取宠。 “乡下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女子应该恭顺贞静,她居然在男子面前露出手腕,简直不知羞耻!” “举止粗鲁,鲜廉寡耻,真不知道宋家怎么能容忍她继续占着宋少夫人这个位子的!” 当然,这些话她们也只是在心里吐槽,没敢拿到明面而上来说。 毕竟,七出之条里就有一项是口舌。 简单点说,就是碎嘴子。 她们自诩高贵,矜持端庄,自然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有趣,实在是有趣!”其余之人态度不明,唯一捧场的只有五皇子。“本皇子都有些羡慕宋少卿了!” “五弟,休得胡言乱语!”太子没好气地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一眼。 五皇子依旧我行我素。 他凑到姜弥身旁。“宋少夫人,可否教我变戏法?” 姜弥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是要靠天赋的!”姜弥一本正经道。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一定学得会。 五皇子不禁愕然。 他这是被嫌弃了? “她还真敢说。” “五哥居然没生气?” “何必跟妇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一直没开口的老七和老八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这戏法你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 “还挺新奇的......” “那些纸片上的字,你们认识吗?” “没见过......” 太子朝着一旁的金公公使了个眼色。 金公公心领神会,对着姜弥做了个请的手势。“杂家亲自送少夫人出宫。” “有劳公公。”姜弥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瓷瓶。比起银子,姜弥给的东西要更实用。“公公的腿可好些了?” “劳少夫人关心,泡过几次药浴后,已经有明显好转了。”金公公捏着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个药是内服的,能清除体内剩余的寒毒。”姜弥投其所好之前,自然找人打听过。金公公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是因为多年以前太子犯了错,他跟着一起受罚,在雪地里跪了一晚上落下的病根儿。 姜弥这人吧,不会歧视任何人。 金公公虽然是个太监,但人品不错,她愿意结这个善缘。 金公公得了药,越发对姜弥生了敬重之心。“多谢少夫人赐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意激怒你,不能上当 姜弥和聂云云一起亮相,是在大理寺少卿腾大人母亲的寿宴上。 同在大理寺为官,又是对宋凛有过提拔之恩的上峰,这寿宴宋家无论如何都是要到场的。 宋家到腾府门口的巷子时,里头已经挤满了马车。 腾大人为官圆滑,人缘一向不错,故而受邀前来道喜的宾客不少。 宋家的马车混在一众华丽的车架里,并不起眼。 今日,宋夫人难得出门,由两个儿媳陪着,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面对旁人质疑的目光,姜弥和聂云云只当没瞧见。在家里如何相处,在外头也是一样,根本懒得做戏。 从马车里出来,聂云云还帮姜弥扶了一下头上的发簪。 姜弥在马车里打了个盹儿,发簪便歪了。 “谣言果然不可信。我瞧着,妯娌俩关系好着呢,根本不像外头传的那般......” “做给外人看的吧?五根手指还不一样的长短呢,但凡有一丝丝的偏心就会生出隔阂来......我不信,宋夫人能够将一碗水端平。” 不过,这些言论她们没敢拿到宋家人面前来说。毕竟,宋凛如今可是深受皇帝器重,姜弥也入了太子妃的眼,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万万不能得罪。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旁人的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宋夫人安抚两个儿媳妇道。 “是。”姜弥和聂云云对视一眼,眉眼含笑。她们心里有一杆秤,才不会因为外人几句话就伤了和气。 入府之后,宋夫人便领着两个儿媳妇进了内宅。 宋凛,宋迟,宋墨兄弟三人则去了男宾们聚集的地方。 宋迟一路上紧跟着宋凛的脚步。 有兄长在,他安心不少。 宋迟本不想出门,可如今他已经成亲,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聂云云私下教了他不少为人处世的法子,应付这样的场合是够用的。 出席这次宴会,是聂云云出动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宋迟的胆量。 宋夫人起初很担心,怕宋迟适应不了。 聂云云说,终归是要踏出这一步的。不去试试,又怎么能成长呢?更何况,还有宋凛和宋墨跟着,应该没有人会欺负他。 宋迟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浑身紧绷,仿佛不是去参加寿宴而是要上刑场,每一个毛孔对周围的嘈杂环境都充满了排斥。沿着巷子骑了半个钟头,他才收起了浑身的尖刺,让自己融入其中。 到了腾府门口,他心里的那根弦再一次绷紧,身体僵硬得不像话,一双脚仿佛灌了铅一样,艰难地向前挪动,差点儿同手同脚。 他满头大汗的虚弱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 宋墨从一开始嘲笑他胆子小,后来渐渐变得同情。 “这宴席,好像也不是非参加不可。”宋墨摸了摸鼻子,感觉下一秒他可怜的二哥就要闭过气去。 “阿墨,照顾好你二哥,半步都不要离开他。”宋凛见弟弟遭罪,心里也是心疼不已。不过,聂云云说的对,宋迟迟早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他护得了他们一时,却护不了一事。 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需要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宋墨答应地爽快。“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二哥。” 宋墨读书是个半吊子,在拳脚功夫上面却极有天赋。姜弥平时闲着没事,就带着宋墨一起锻炼。从最初的八段锦,到后面的自由搏击,什么泰拳,跆拳道,空手道,她都有教过一些。 宋墨很听姜弥的话,她让他学什么他都照做。 半年过去,宋墨已经打遍学堂无敌手。 那些纨绔子弟,如今看到他都要绕道走。 宋凛点点头,表示对他很放心。 宾客当中有不少是朝中重臣,宋凛都要挨个儿打招呼,不可能一直陪在兄弟二人身边。将宋迟交给宋墨,一来是想考验一下他们的默契,二来也是对宋迟的一种历练。 人一多,各种牛鬼蛇神出没,正是试炼的最佳时机。 这不,宋凛刚离开没多会儿,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就摇着扇子朝着宋家兄弟走了过来。 “今儿个真是稀奇啊!居然能在这样的场合看见宋家二公子!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在妇人的裙摆下胆子都养肥了,终于敢出来见人了!” “可见,二少夫人调/教人的功夫不错!” 宋迟不通人情世故,但也听得出这些话不是什么好话。他想要反驳,可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挡在了宋迟前面。“几个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怎么......上次揍得还不够狠,是吧?” “宋墨,别以为你会点拳脚功夫,我就怕了你!你除了会逞凶斗狠还会什么?连篇文章都背不全的废物!”被怼的那位公子不甘示弱,仗着人多势众和宋墨吵了起来。 “我是废物,那你这个连废物都打不过的又算什么?”跟姜弥待一起久了,宋墨的嘴皮子功夫都提升了好几个台阶。“废物中的废物?垃圾中的垃圾?” “你一个破落户,也敢跟本公子相提并论?我爹可是......” “我管你爹是谁!”宋墨怼了回去。“说不过我,就会耍赖找家长,你可真有出息!” “我......” “你什么你!一见面就满嘴喷粪,我招你惹你了?”宋墨双手抱着胳膊,骂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宋墨,你欺人太甚!” “你,你不可理喻!” 几位公子处在同一个阵营,见领头的败下阵来,他们便不服气地蜂拥而上,想要采取人海战术。可惜,功力都不怎么够,根本骂不过宋墨。 “怎么,想以多欺少?” “说不过就动手是吧,行啊,我奉陪到底!” 宋墨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宋迟害怕归害怕,但也不想弟弟惹上麻烦。 他一把揪住了宋墨,朝他摇了摇头。 “二哥,你拦着我做什么!”宋墨皱眉。 “不值得!”宋迟憋得满脸通红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宋墨有些不可思议。 二哥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讲话了? “他们......故意激怒你,你......不能上当......”宋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宋迟只是社恐,不是没脑子。 他一直没吭声,紧张是有的,但也让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局。 这些世家子弟再怎么放荡不羁,也不会在别人府上闹事,世家的教养不允许。可他们偏偏这么做了,说明什么?肯定是有人给他们兜底! 一旦宋墨受他们挑拨,在腾府动手,那些纨绔顶多就是被数落几句,再回去跪个祠堂什么的。宋墨不同,他既无官职在身,又没有强大的靠山,惹出事来,只有宋凛替他善后。 宋凛一个四品官,在那些豪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给宋墨收拾烂摊子的后果,要么是低头认错,将有把柄递到旁人手里;要么就是被逼着选择投靠某位有权势的贵族,从此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都是宋家不愿意看到的。 “不能动手。”宋迟死死地按住宋墨的肩膀。 宋墨反应过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险些中了别人的圈套! 宋墨狠狠地瞪了那几个世家子弟一眼,拉着宋迟离开。 想讹他?没门儿! “唉,差一点儿就成功了!”为首的绯衣公子一脸的遗憾。“还以为宋家二公子如他弟弟那般是个没脑子的,没想到人还挺精的!” “早知道,就该先设法将两人分开。”另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公子后悔不迭。 宋墨性子冲动,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动嘴皮子。 他们原以为只要稍稍挑拨几句,就能引他入局。到那时,他们就能把三分伤势说成是七分,给他定罪。不曾想,关键时刻让宋迟搅了局。 没戏可瞧,几人便散了。 远处高楼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几人亦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看来,咱们得重新审视一下宋家这位二公子了!”身穿斗篷半张脸藏在阴暗中的男子捋着胡子说道。 “有宋凛这样的兄长,宋家又怎会有蠢人。”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手执白子,阻断了对方的退路。 “大人说的是。”身披斗篷的男子笑着回应。“不过,正因为如此,王爷才十分看重宋家。腾大人与宋凛同在大理寺,可要多多提携......” “宋凛是个有本事的,迟早会坐上我这个位子。”腾大人意有所指。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下着棋,竟也不耽搁。 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各占据半壁江山,旗鼓相当,一时陷入了僵局。 两人棋艺竟不相上下。 “司徒先生棋艺非凡,难怪深得王爷赏识。”腾大人官居三品,司徒鹫却能与他平起平坐,可见他的本事,以及在诚王心中的分量。 “大人客气了,承让。”司徒鹫在棋盘一角落下一子,局势瞬间来了个惊天大反转。 腾大人盯着棋盘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对方棋高一着。 就在此时,有小厮上来禀报。“老爷,夫人请您移步正厅,要开席了。” 腾大人嗯了一声,却没有急着起身。“转告夫人,我稍后便来。” 小厮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司徒鹫并没有留下来吃席,而是由下人领着从密道离开。 他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不巧,他从僻静的廊下穿过时,还是被人瞧见了。 “有人来了。”姜弥眼疾手快地拉着聂云云藏到了花墙背后。 “谁?”聂云云无声地问道。 姜弥透过花墙间的缝隙,偷瞄了一眼。“戴着斗篷,看不清脸......” “此处虽偏僻,却是后宅内院,怎么会有男子出没?”姜弥有些不解。 姜弥有预感,这肯定是一个惊天大瓜。 可惜的是,离得太远,只看到一个侧脸,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吃瓜吃到一半的滋味最不好受。 姜弥不甘心就这么错过。 “聂姐姐,你先回去照顾娘,我去去就来。”她说着,就要跟上去。 聂云云拉住她,有些不放心。“阿弥,你切莫冲动行动。” “我就是瞧着院子里的花开得好,想去摘两朵回去入药。”姜弥冲着她眨了眨眼。说完,她便挣脱聂云云的手,飞快地朝着花田方向而去。 聂云云急得不行,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荷花,荷叶,你们赶紧跟上去,保护好阿弥。” 荷花荷叶是孪生武婢的大名。 是近来才取的。 花花叶子的叫着有失风雅,便改了荷花荷叶。 当然,这是叫给外人听的。 姜弥习惯了,故而仍旧唤她们花花,叶子。 姜弥身法灵活,很快便将两个丫鬟甩在了身后。她顺着一条小路直奔腾府后门。她觉得,那人穿得那样神秘肯定不会走正门。 但令她诧异的是,她跟了一路,都没再见到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就连领路的小厮,也不见了。 姜弥很是纳闷。 她没走错方向啊,怎么就把人跟丢了呢?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少夫人,马上开席了,夫人请您回去。”荷花荷叶追上来,气息有些不稳。 姜弥颇为遗憾的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姜弥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黑衣人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她很确定,那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没有内力,想来是不会飞檐走壁的。 腾府的院子就那么大,府里的格局也跟其他府邸差不多,他是怎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的呢? 后门她也看了,根本没有马车接应。 那两人,就好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想什么呢?”宋夫人叫了她半天没等到回应,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姜弥朝着宋夫人笑了笑。“想娘!” “你这丫头,就会哄我高兴!”宋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姜弥挽着她的胳膊,在她肩上蹭了蹭。“阿弥说真的!这世上,没有人比娘对我更好了!” “你二弟妹待你也不差,什么好的都紧着你先挑。”宋夫人给姜弥夹了一筷子菜,又转身给聂云云碗里也加了一块,谁都没落下。 “是是是,聂姐姐对我也好。”姜弥连连点头。 “怎么还叫姐姐?”宋夫人哭笑不得。 “一个称呼而已,叫习惯了懒得改口。”姜弥一边咀嚼着碗里的食物,一边含糊地解释。“比起大嫂,弟妹这样的称谓,我更喜欢她唤我阿弥。” “我说的对吗,聂姐姐?”姜弥笑着问聂云云。 聂云云点头应和。“阿弥说的都对!” 宋夫人忍不住扶额。 这妯娌俩,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朝首辅,密道 姜弥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的事情萦绕在她脑海里,不弄个明白,就跟猫爪子挠了一样。 “在想什么?”宋凛本来很困,被姜弥这么一搅合,彻底没了睡意。 姜弥转过身来,说出了心底的疑问。“你说,那人既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走后门,还是个不会武功的,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宋凛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儿呢,不由得轻笑出声。“有没有可能,他根本没有离开?” 姜弥愣了愣,而后摇头。“他一个男子,不可能留宿在后宅。” “前院那头,我问过宋墨,他说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姜弥越想越觉得玄乎。“你说,有没有可能走的什么暗门?” 姜弥左思右想,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她的话,倒是给宋凛提了醒。 腾府原先不叫腾府,是腾家搬进去之后来才改的。那座宅子,据说是前朝某位首辅的府邸,后来因为参与夺嫡之争受了牵连,被抄家灭族。 宅子空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津,到了当今圣上手里才赐给了信任的臣子。 大理寺卿正三品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够坐在这位子上的,必须得能力出众,且对皇帝忠心耿耿。腾大人三十出头便升任大理寺卿,在这个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年。 可见,腾大人有着过人的本事。 “腾府的前身是前朝首辅张御之的宅院。”宋凛见她感兴趣,便将腾宅的来历徐徐道来。 姜弥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难怪看着气派非凡!” “那位张首辅据说擅堪舆之术,府邸的下面或许真的有密道。”这些问题宋凛之前从未想过,姜弥提起来他才悟出来的。 “他很厉害吗?”姜弥最爱听故事了。 “听闻他布衣出身,年幼时跟着母亲颠簸流离,最难的时候曾与野狗抢过食。”关于前朝那位首辅,宋凛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些野史里有零星记载。 总之,只能用命运坎坷来形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姜弥感慨万千,不禁脱口而出。 宋凛眼里露出一抹欣赏,接着讲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张御之年少时凄苦,打磨出了坚韧的性格。后来被一代大儒收入名下,苦读多年,一朝腾飞,成为前朝唯一六元及第的状元!” 姜弥听得瞠目结舌,暗道一声好家伙! 不愧是差点儿动摇了前朝江山的人,这履历是真的牛。 “后来呢?” “高中状元后,他的待遇也没有多好。毕竟,前朝一些重要的官职都在世家手里拽着,他虽是状元出身却仍旧只能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 “那他怎么当上首辅的?” “源于一场政变。”宋凛回忆道。“前朝的末代皇帝昏庸无度,宠信佞臣,搞得朝堂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当时皇帝的弟弟宁王便举兵,以清君侧为由,率兵杀到京都。” “张御之临危受命,前去劝降,并用计反杀了宁王,立下了大功。自此,他便入了皇帝的眼,一路平步青云。” “他先后做了礼部侍郎,户部尚书,兼任太子太傅。上一任首辅病死后,他顺理成章晋升为首辅。” 宋凛并没有做详细的描述,但姜弥依然听得津津有味。“按理说,他这么厉害的人,应该能辅佐皇帝力挽狂澜,稳住江山才对啊?” “他有凌云志,奈何朝廷腐烂不堪,即便他想要纠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前朝的书里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他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这些内容,是他从一些人物传记里提到的片段拼凑出来的。 “张御之曾推行过一系列的改革,但因为损害到了贵族的利益而就此搁浅。” 姜弥深表同情。“空有一腔抱负,却生错了年代。” “若是遇到明君,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宋凛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所以,他的下场注定会以悲剧收场。” “他参与夺嫡之争,是想再挣扎一下?觉得换个皇帝,或许会对推行改革有帮助?”姜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凛赞同地嗯了一声。“可惜,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最终,他扶持的那位兵败,于是他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跟谋逆扯上关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张御之最终被判了五马分尸,死后更是连口棺材都没有,直接扔去山坳里喂了狼。”宋凛说起这段故事,一时唏嘘不已。 张御之纵然到了权力的巅峰,甚至能够左右皇帝的决策。可他的力量跟世家比起来还是太单薄了,跟他们对上无异于蚍蜉撼树。 他固然可敬,却也可悲。 “不过,民间曾有消息流传,说张御之满门被屠后,官差在清点尸体时却发现少了一人。但因为朝局动荡混乱,这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想来,张家或许还有后人存活于世。” 姜弥听到这里,立马兴奋起来。“难不成,我见到的那个神秘黑衣人跟张家后人有关?” 姜弥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张御之那样聪明绝顶之人,怎么会不给子孙后代留后路?他擅长堪舆之术,在家里挖几条逃生的密道应该不在话下。若密道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知道密道的人肯定跟张家有着密切联系。 “你说,腾大人知不知道密道的存在?”姜弥试探地问道。 宋凛还真被问住了。 腾大人虽是他的上峰,但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的来往。 腾府他统共也没去几次,对什么密道就更不知情了。 “你这小脑袋里,怎么那么多问题。”宋凛哭笑不得。 “就是好奇嘛。”姜弥枕在他的胳膊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我总觉得,那个黑衣人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姜弥有过接触的人,大都是有身份背景的。平头百姓除了那些商贩,别的她都不会特别关注。 “他那副装扮,会不会是哪个府上的幕僚?”姜弥凭着多年追剧的经验猜测。 “幕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宋凛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然。 养得起幕僚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尤其是有权有势的那几位,府上门客动则上百人。 腾大人是出了名的直臣,行事向来刚正,不偏不倚。可若姜弥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私底下定是已经投靠了那几位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宋凛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富婆竟是我本人 因为晚上过于兴奋,姜弥第二天起晚了。 宋凛天不亮就去上朝。 这当官的看似风光,其实也不容易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有时候生个病什么的,还不好请假。 姜弥打着哈欠去宋夫人那里蹭饭时,聂云云正在说宅子的事。 “阿弥来了,你也听听。”宋夫人笑着朝她招手。 姜弥一脸迷茫。“什么宅子?” “喏。”聂云云拿出几份古代版的户型图。“这几处宅子有人想要出手。我派人去打探过了,无论是地段朝向还是格局都很不错。” 姜弥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比现在住的宅子大多了。 “五进的宅子,应该不便宜吧?”姜弥按照这个朝代的物价保守估算了一下,少说也要上万两。 宋凛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十两左右,算上逢年过节的赏赐,一年下来能有个一二百两。宋夫人名下的铺子,一年有个上千两的收入,去掉成本大概还剩下六百两。扣除日常开销,迎来送往,各种应酬,一年大概能剩下三五百两就不错了。 一座宅子,售价一万两,宋家得勒紧裤腰带存个一二十年。 “银子的事,哪用得着你操心。”聂云云嗔了她一眼。“你啊,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姜弥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有当花瓶的潜质?她怎么不知道! “是啊,这些是阿凛该操心的事,阿弥只管养好身子,将来给娘生几个胖孙子!”宋夫人如今当了婆母,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等着帮他们带孩子。 姜弥被宋夫人说的耳根子泛红。 难不成,她和宋凛滚床单的事,整个府上都知道了? 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咳咳......娘,孩子随缘......”姜弥摸了摸鼻子,不想太早怀孕生子。这具身体才十五六岁,过早生育对身体损伤太大。 姜弥每次意乱情迷之后,都会服用自己调配的避子汤。 “不急,不急......你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等过个两年,心性稳了再要孩子不迟。”宋夫人倒是开明,没有逼着姜弥生。 姜弥猜测,应该是她对宋凛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古代没有剖腹产,生孩子都是顺产,一旦胎儿过大或者胎位不正,就容易难产。而且,各人的体质不同,生产时遇到的风险也各不相同。 晚一些生孩子,是对女子的保护,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所以,姜弥一早就跟宋凛说了,不想太早生孩子。 她还想多活几年。 宋凛不喜欢强人所难,也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便应了她。 宋凛为了不让姜弥为难,私下应该是跟宋夫人提过此事。 宋夫人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风险。 反正儿媳妇又不会跑了,晚个几年抱孙子也没什么。 提到生孩子,聂云云不免有些紧张。 她跟宋迟的婚事就是一场交易。从成亲那一晚起,两人便一个睡床一个睡榻,连对方的手都没有摸过。 宋迟也是老实,聂云云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目前就是共用一间寝房,但互不打扰的关系。 宋迟喜欢木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小书房里。聂云云则忙着管家,忙着打理外面的铺子,每天有看不完的账本,数不完的银子。 两人每天一到时辰倒床就睡,连话都没机会说上几句。 聂云云管理下人颇有手段,两人的关系至今没有传到宋夫人耳朵里。宋夫人见两人同进同出,还颇为欣慰。她原以为宋迟会孤独终老,没想到竟然娶上了媳妇儿! 百年之后,她下了地府也能跟夫君交差了。 好在宋夫人的注意力都在姜弥身上,并未注意到聂云云的异常。 “我这些年存了一些银子,大概有三千两。”宋夫人说着,让丫鬟取来了自己的体己钱。“另外还有一些不常戴的首饰可以拿去换成银子,加上公账上的盈余,想来是够的。” 买宅子的钱,她不可能让儿媳妇出。 “娘,这是您的体己银子。”聂云云无论如何都不敢要。 “平日里吃穿用度都走的公账,我这银子放着也没处花。”宋夫人数了数盒子里的银票,没有收回去的打算。“就按我说的办。” 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宋家,就等着揪宋家的错处呢。 若是叫人知道宋家买宅子花的是儿媳妇的嫁妆,宋家以后也不用在京都混了。 她将首饰拿出去卖,也是向世人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宋凛为官清廉,并没有拿不该拿的钱。若是轻轻松松就拿出上万两的银子,对宋凛的名声不好。 聂云云想必是想通了这一层,这才没有拒绝。 私底下,聂云云跟姜弥商量。“母亲将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咱们做儿媳的也不能空着手。我拿两千两,你有多少出多少,如何?” 姜弥没有异议,当即就回了栖梧院清点自己的私房钱。 这一数,竟然高达五千两。 姜弥以为是自己眼花,数错了,于是反复数了好几遍。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姜弥努力回忆着。 哦,她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好像挺受欢迎的,不少掌柜的找上门来寻求合作,姜弥就让宋墨宋迟兄弟俩出面,以技术入股。 这几个月下来,不时地有分红送到她这里,宋迟宋墨一分钱都没要,攒着攒着家底就厚了起来。 “没想到,富婆竟是我自己。”姜弥乐得都要找不着北了。 之后,她大方地拿出两千两交给了聂云云。 同样是儿媳妇,出一样的钱比较好。 聂云云笑着收下,回头就从嫁妆里挑了几样金银玉器珠宝首饰什么的,分别送去了宋夫人和姜弥的院子。 姜弥没跟她客气,笑纳了。 没多久,宋夫人变卖首饰凑钱买宅子的事儿就在小范围内传了开来。起因是宋府的下人去当铺卖首饰,恰巧当铺背后的少东家在场。 那铺子是某位权贵家开的,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连大理寺卿腾大人都忍不住拦下宋凛,问他是不是缺钱?银子不够的话,可以找他借。 宋凛向腾大人道了谢,却婉拒了他的好意。“买宅子的银子勉强能凑出来。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定然不会跟大人客气。” 如此一来,便是坐实了流言。 诚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那叫一个后悔。 早知道宋凛缺银子,他用银子收买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浪费口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宋家英娥,双面绣 因为宅子出手得急,卖家给抹了零头,一万两整。 宋家全款拿下。 宅子是旧了些,但好在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多。而且,家具什么的,原宅子的主人还法子带走,大多留了下来,还附赠了不少的器皿。 总的来说,还挺划算。 两家去官府重新登记了房契,那家人便收拾行李离开了京都。空下来的院子,聂云云找了一批工匠,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该修的修改补的补。 宋迟是这方面的行家,聂云云就把这差事交给了他。 提到干活儿,宋迟的社恐仿佛一下子痊愈了。他每天除了去工部报到,就是新宅子旧宅子两边跑,忙得不亦乐乎。即便是见了生人,也没空想其他的。 姜弥也没闲着。 她拉着云神医去新宅子转了一圈,主要是看风水。 云神医身为医者,同时也修习道法。 姜弥说,这是物尽其用。 云神医倒是没有怨言。毕竟,他在宋家白吃白喝这么久,总要付出点什么。 “屋后的池塘填了,改到东南角去,那边旺财。” “湖边的柳树都挖了,改种其他的。枣树,石榴树,柿子树,都没问题。” “再有就是那口井,要加个盖子,防止有人意外失足掉落。” 云神医满院子转了一圈,最终给出了这么几条建议。 姜弥点头,让管家一一记下。 除此之外,有些被白蚁啃食掉的房梁以及柱子都要先撒药,再进行修复。至于药剂,姜弥三两天就给弄出来了,不耽误工程进度。 等到房子修葺完了之后,再命人用艾草在各处熏一熏,杀一杀霉菌,驱一驱虫,之后才好入住。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大概需要半个多月。 剩下的半个月,就是量尺寸,把缺的东西补上。 与此同时,宋家从人牙子手里挑了二十来个人进府。这宅子大了,各院子的人手自然就不够了。早些买进来,让老仆人带一带,等搬去新家基本上就能上手。 这一通忙下来,就到了四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厚厚的冬装被换了下来,被褥、床帐什么的也都跟着换了一遍。 褪去冬日的臃肿,姜弥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少夫人,夫人让请您过去。”姜弥刚从外头回来,就有丫鬟来请。 姜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宋夫人跟前。“娘亲,我买了糯米,明天给您做凉虾。” “凉虾是何物?”宋夫人被姜弥这么一打岔,都忘了正事。 “就是一种好喝的饮品,清热解暑。”姜弥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等说完话,她才发现屋子里还站着其他人。 见姜弥朝她看过来,妇人屈膝福身。“妹妹安好。” “这位是......”姜弥眨了眨眼。 “正要跟你介绍。这是你宋家堂姐英娥,刚从江州老家过来。”宋夫人语气淡淡道。对宋家这边的亲戚,态度并不怎么热络。 “堂姐好。”姜弥礼貌地回应。 宋英娥长相柔美,并没有宋家人的英朗之气,反倒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姿态。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襦裙,头发梳着妇人模样,想来是已经嫁了人。 不过,姜弥从她走路的身姿判断出她应该尚未生育过。 “咳咳咳......凛弟迟弟成婚时,我未能前来相贺,还望妹妹不要生姐姐的气。”宋英娥说着,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宋夫人忙让她入座,并唤来丫鬟奉上热茶。“都是自家人,别太拘礼,有什么话,慢慢说。” “多谢叔母。”宋英娥柔声道谢。 这一声叔母,是有讲究的。 宋英娥的祖父和宋凛的祖父是亲兄弟,只不过一个是嫡,一个是庶。宋英娥的祖父是家中长子,自然成亲早。宋凛的祖父排行第三,生下宋北庭也比其他堂兄小了许多。 长幼有序,论辈分她就要唤宋北庭一声小叔。 宋夫人自然就是叔母。 姜弥挨着宋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宋英娥说出来的话有些刺耳。明知道她嫁给宋凛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却还要说出来,换做心眼儿小的,怕是要记恨上了。 只是,她面带诚恳,表情不似故意找茬儿,姜弥若是跟她计较反倒显得她小肚鸡肠了。 “堂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姜弥敷衍道。 姜弥打量宋英娥的同时,她也在默默地打量着姜弥。 外头都在说,宋凛娶了个傻子媳妇儿,今日瞧着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姜弥看起来非但不傻,还颇有姿色。她自诩容貌出众,都被她比了下去。 难怪! 难怪宋凛会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舍得将姜弥休弃,想来是瞧上了她这张脸。 宋英娥不动声色地撤回视线,浅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起身走到姜弥跟前。“头一次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我绣了三个月才完成的宫扇,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她嘴上说得谦虚,眼底却满是得意。 因为这宫扇不仅仅是一件绣品,还是极为难得的双面绣。一面绣着牡丹和蝴蝶,另一面则绣着柳树和荷花。不管是哪一面,都精美得不像话。 就算是金缕阁,都不一定能拿的出这样的绣品来。 宋夫人见了这扇子,果然移不开视线。 “这是你亲手绣的?”宋夫人语气里带了一抹惊叹。 宋英娥笑着点了点头。“让叔母见笑了。” “英娥谦虚了。这么好的绣工,怕是宫里的绣娘都赶不上你这手艺。”宋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当然清楚这双面绣的珍贵。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以得到一件双面绣为荣,更何况平头百姓。 曾经,双面绣被炒到天价,千金难求。 “叔母谬赞了。”宋英娥嘴上不承认,眼神却截然相反。 为了练就这一手绝活,她熬了多少夜,受了多少罪。靠着这一手绝活,登门求亲之人如过江之鲫,最终她得以高嫁当地的名门望族,成为江州闺阁女子人人羡慕的对象。 她有这个本事,根本不需要谦虚。 姜弥还挺佩服她的。 毕竟,她所处的那个世界,早有机器代替了人工,真正会刺绣的鳞毛凤角。 “阿弥,还不快谢过你英娥堂姐。”宋夫人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姜弥顺从地道谢。 人家给了见面礼,姜弥总不好白拿。于是,她解下腰间的荷包,在里面扒拉出一个褐色的瓶子。 “这个送给堂姐,内调外养,让人容光焕发的玉颜丸。”姜弥随身携带的都是好东西,轻易不会给出去。今儿个她出门的急,无奈之下才选了这个当回礼。 宋英娥倒是没说什么,笑着接了过去。 她的丫鬟却暗暗撇嘴,眼里尽是鄙夷之色,仿佛在说:我家姑娘送了双面绣当礼物,你却随便拿一瓶丸子当回礼,着实小气! 乡野长大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求于人,划算买卖 白眼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姜弥没有当场发作,但却暗暗记下了丫鬟的长相。 她的东西贵不贵重,不是一个丫鬟说了算的。就算宋英娥给的见面礼稀罕,但她的药也是顶顶好的,宫里的娘娘们都未必能用上呢。 屋子里,宋夫人和宋英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便吩咐人领着主仆二人去偏院歇着了。 姜弥作为陪客,都没说上几句话。 “阿弥觉得你英娥堂姐如何?”宋夫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姜弥转动着手里的宫扇,不紧不慢地开口。“堂姐此次进京,是有求于咱家吧?” 宋夫人愣了愣,继而笑道:“阿弥的第六感确实敏锐。” 第六感这个词,还是姜弥说给宋夫人听的。 宋夫人不知何时便记下了。 “此事说来话长。”宋夫人慢慢道来。“还记得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灭门惨案吗?” 姜弥点头。“满门被屠的江州知府一家?” 宋夫人嗯了一声。“英娥的公公乃是江州知州,姓林。知府一家被害后,他便接替了郑大人的位子,成了新一任的江州知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知府少不得要做出一番功绩来。追捕凶犯,便是头一件大事。为了抓到杀害郑家满门的凶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敢放过一人。” “所以,是这里头出了什么岔子?”姜弥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猜的没错。”宋夫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严刑拷打之下,难免会牵扯到无辜之人。偏偏这里头,混进了一位微服出行的世家子弟。” “那人只是在事发的客栈住了一晚,便被人举报抓了起来。” “家中仆人找到他时,已是奄奄一息。” “林大人察觉到对方身份有异常,便亲自去牢里把人接了出来,还拿出了不少的东西来赔罪。” “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受了这么大得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姜弥说道。 “没错。对方收下赔罪的礼之后,反手就是一封书信送到了京都。林家人发现时为时已晚。”宋夫人讲到这里,姜弥算是明白了。 林家这是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怕官职不保,便想着请人从中帮忙斡旋。 宋英娥的娘家人里头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合适的中间人,正是宋凛。 于是,这差事便落到了宋英娥的头上。 她马不停蹄地来到京都,就是想让宋凛出面,在那位权贵面前替林大人美言几句,最好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抓错人这件事往小了说,是林大人工作上的疏漏。往大了说,可就是草菅人命,轻则乌纱帽不保,重则下狱。 姜弥算是琢磨出来了。 这宫扇啊,并非见面礼这么简单,而是请宋凛出面的敲门砖。 这敲门砖若是送得太差,又怎能让宋凛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替林大人说话? 换句话说,这本就是林家有求于人拿出的诚意。 她回不回礼,都不打紧。 如此一来,丫鬟的白眼就更显得过分了。 姜弥啧了一声,后悔就那么轻易放过了。 老家来了亲戚,这事儿总该让宋凛知道,好有个准备。 宋夫人当即就派人去了大理寺送信。 宋凛收到宋夫人捎来的口信,神色如常。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大人当真要帮林家?镇国公府可不好惹!”初一有些担心。 宋凛淡漠地捻了捻手里的笔,说道:“江州是诚王的封地,若能借此机会拉拢林家,不失为一件好事。” 诚王野心勃勃,迟早要反。 京都距离江州千里之遥,有任何风吹草动,京都都无法及时察觉。如果林家人能为他所用,便能提早将诚王异动的消息送回京都,也好早些想出相应的对策。 “受伤的那位虽是镇国公府的庶子,却十分受宠。这事......怕是不好办。”初一对京中权贵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明面上的消息都能打探到。 宋凛听完他的话,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镇国公府确实位高权重,但也不是毫无软肋。 据他所知,这庶子的生母是国公府二爷的外室,身份很是神秘,就连谢家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却能让孩子认祖归宗,备受谢家人喜爱。可见,这外室是个极有手段的人。 有着这样的手段,若是进了国公府,定能混的风生水起。可偏偏,她没有这么做。 宋凛思来想去,觉得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蹊跷。 “十五。”宋凛开口唤了一声。 十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大人。” “去查谢家二爷的外室。”宋凛吩咐道。 “是。”十五一个闪身,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镇国公府 谢二夫人正催促着丫鬟们摆膳。 “二爷马上要下衙了,动作都利索点儿。” 丫鬟们应声,将一道道吃食端上桌。 “夫人......”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进来。 “可是二爷回来了?”二夫人欢喜地站起身来。 “二爷......二爷身边的小厮回来传话,说是晚上有应酬就不回来用饭了......”丫鬟似是怕主子生气,音量逐渐放低,最后几个字都差点儿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二夫人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说好了回来陪我过生辰的......他又骗了我......” 二夫人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哪里是有什么应酬......定是去了那里......” “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为什么他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肯帮我实现......” “夫人......”心腹丫鬟拿着帕子,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却被二夫人推到了一旁。“给他生儿育女,帮他操持家务,还有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和一堆的庶出子女,我可有说半个不字?” “我为他为这个家付出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二夫人捂着胸口,声泪俱下。 “夫人,老爷兴许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您别多想......”丫鬟不忍见她如此悲戚,昧着良心开解道。 二夫人却是哭了笑,笑了哭。“连你也要帮他瞒着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每次从那边回来,身上都带着独特的檀香味......” “呵呵呵......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却比不过那个女人的一个笑,一句话......” “夫人,您是二爷的正妻,她怎么都越不过您去的......”丫鬟继续劝道。 这样的话,二夫人听过无数遍,她也一次次地消化着,努力想要做个体面的当家夫人。可惜,她是个人,不是机器,是人就会有情绪。 她无法做到眼盲心瞎,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骑到她头上来。 第一百九十章 金屋藏娇的美人 尽管谢二爷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被人盯上了。 盯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轻功了得的十五。 十五尾随马车到了一处宅子门口,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潜入了院子里的槐树上。 槐树的叶子长得十分茂盛,藏个把人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十五没有急着行动,而是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屋子里没了动静之后才迈开步子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这处院子并不大,只有小两进。 穿过正门就是一个不算大的院子,中间铺着石板路,通往二门。左右两边各挖了一处水坑,零星种着几株睡莲。进了二门就是正屋,院子四周种着槐树,树下是花架,上面摆着各种不同样色的花花草草。花草被打理得很不错,枝繁叶茂,香气宜人。 简单的格局,却处处彰显着雅致,可见其主人是何等的蕙质兰心。 十五将每一处角落逛了个遍,最终停留在了寝房门口。 屋子里的两人已经歇下,睡得很沉。 十五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进去,约莫一刻钟后原路返回,出了院子。 他并没有立刻回去禀报,而是去了宋凛在小巷里置办的那处宅子。关门,点灯,一气呵成,之后便是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他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是作为探子的习惯。 他画功不太行,无法准备描绘出那女子的相貌。只有等到寅时初,主子起身后再向他汇报。 十五晚上精神格外好,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 他掐着时辰回府,等宋凛从后院出来便将查到的线索送到了他面前。 宋凛按照他所描述的,寥寥几笔就在纸上勾勒出一个长相富态的妇人画像。 “眉毛再细一些,长度到鬓发这里。” “鼻尖上有一颗痣,靠左侧一些。” 十五看了画像一眼,及时补充细节。 宋凛在画像上添了几笔。“如何?” “下巴再尖一寸。”十五斟酌着开口。 宋凛又提笔改了改。 十五努力回想着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张脸,觉得跟画像上有七分相似。因为对方处于睡眠中,没有太多的表情,故而他有些拿不准。 姜弥今儿个约了苏笑笑出门踏青,起的比往日要早一个时辰。 路过书房时,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便好奇地凑了过来。 往日这个时辰,宋凛可是已经去了衙门。 “少夫人。”初一远远地见女主子过来,恭敬地抱拳行礼。 “你家大人还没去上职呢?”姜弥朝里探了探头。 “尚未。”初一应道。 “我可以进去吗?”姜弥假装问了一句。 “大人说过,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但夫人和少夫人除外。”初一嘴巴像抹了蜜一般,连请示都没有就放姜弥进去了。 姜弥跨进门槛,就看见宋凛和十五对着一副画像小声说着什么。 姜弥扫了一眼,哟,还是个美人! 只不过,古人所绘的画像比较抽象,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模样。但凡长得相像一些的,都无法分辨真假。 “这画像上的美女姐姐是谁呀?”姜弥好奇地问。 宋凛闻声,朝着她招了招手。 姜弥蹦蹦跳跳地走过去,等着他的解答。 “谢家二爷养的外室。”宋凛没有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姜弥在心底哇塞。 看来,又有惊天大瓜。 “养外室好像也没什么,为啥你们都这么关注?”姜弥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宋凛眼里满是赞赏。“宋英娥入京的缘由,想必你已经得知。” 姜弥点头。“所以......林家的事,莫不是跟镇国公府谢家有关?” 姜弥的回答,让十五都不由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谁要是再说他家少夫人是傻子,他就跟谁急。她的头脑丝毫不比他家主子差,一点就透。而且,少夫人武力值还高。若是男儿身,成就肯定不在主子之下。 宋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要拉拢林家为我所用,就势必要应下他们所求之事。” “这个外室,是突破口。”姜弥笑眯眯地接话。 “不错。”宋凛眼里已经不止有赞许,还有难掩的兴奋和快意。他没想到,母亲买回来的冲喜新娘居然会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姜弥就像一个宝盒,神秘又珍贵。越是相处得久,越是能发现她的好。 而且,她的好还不止一面。 越是发掘,越是可以带给他意想不到的震撼。 “被无辜牵连的,是谢家二房的庶子,他的生母便是谢二爷的外室。”宋凛拉着她来到书案前。“十五昨日跟踪谢二爷,取得了外室的画像。” “这长相......人群里应该一抓一大把。”姜弥直言不讳。 宋凛的画功自然是没得挑,但想要寻人光靠这种画像还不够。 姜弥想了想,吩咐十五去厨房找些木炭来。 十五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片刻之后,一支简陋的炭笔就在姜弥手里诞生了。 “这是......”宋凛神情微敛。 “一会儿用得着。”姜弥将炭笔放进了贴身的荷包。“时辰不早了,你该去衙门了。” “十五,你带我去见一见谢二爷金屋藏娇的美娇娘。”姜弥跟苏笑笑约的时间尚早,于是打算先把这桩事先了了。 十五有些犹豫。 “就按少夫人说的做。”宋凛没有多想,便应了。 “是。”十五得了主子的首肯,便跟上姜弥的步伐出了府。 姜弥是走着过去的,反正离得不远。去的路上,她还顺便买了几个肉包子,一边走一边溜达,不知道多惬意。 十五都懵了。 少夫人这行径,哪里像是要去办正事的样子! 就在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提醒时,姜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走,看美人去!” 十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夫人,老爷上衙去了,让奴婢们不必叫醒您。”丫鬟打起帐帘,笑盈盈地扶起榻上的妇人。 这妇人虽年近四十,容貌却保养得极好,看着就像个二十出头的新妇。尤其是那身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连同为女子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妇人神情娇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由着丫鬟伺候梳洗。 此时,窗子已经升起。 丫鬟搀扶着妇人来到妆镜前坐下,轻柔地替她挽发。“听说昨儿个老爷本是要回府陪那位过生辰的,可是一听说夫人头疼,二话没说就过来了。可见,夫人在老爷心里的分量。” 丫鬟的恭维,并未能让妇人展开笑颜。 谢二爷疼她又如何,她的身份始终见不得光。过去的十数年以及未来的岁月里,她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无法踏出去半步。 﨔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比一还原的素描画像 “那就是画像上的女子?”姜弥站在高处向远处眺望。因为怕打草惊蛇,姜弥特地选了邻街的一处阁楼。那院子平时没什么人住,正好用于藏身。 “是她。”十五站在她身后,恭敬答道。 姜弥点评道:“确实有几分姿色。” 难怪能被金屋藏娇。 姜弥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便从腰间掏出了纸和炭笔。看着她凭空变出来的纸,十五有些惊讶。他记得很清楚,少夫人出门的时候,并未准备。 姜弥懒得解释,开始认真作画。 她先是用炭笔勾勒出人物的大概线条,然后等比例丈量好了眉间距,鼻梁的高度以及嘴角的弧度,算是作了初步的定位。 十五守在旁边,不明白她到底在画什么。 比起宋凛,姜弥的画功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生硬。但素描和国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姜弥不在乎画功好不好,只要求画的像就行。 她一边照着那人的样子描绘,一边做出调整。 一番涂涂抹抹之后,一个跟原主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顿时跃然纸上。 十五看了看画作,又看了看在院子里散步的妇人,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像不像?”姜弥朝着十五昂起下巴。作为特工,这些都是必修课,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对方身份。 “像!跟真人简直一模一样!”十五拿起画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主子按照他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只有七分相似,更多的是神似。 少夫人画的却跟真人一个样,就好像真人站在他面前一般。 十五的表现,姜弥十分满意。“喏,拿着。” 十五双手接过,如获珍宝。“有了这幅画像,找人打听就方便多了。” 姜弥见事情已了,拍拍屁股走人。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可不能耽搁了。 苏笑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姜弥出来,正要便派人去宋家催了催。这头人刚离开,姜弥就从巷子口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阿弥!”苏笑笑欣喜地朝着她挥手。 姜弥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利索地上了苏家的马车。 比起宋家的低调,苏家是怎么奢华怎么来。 苏将军就这么一个独女,再怎么疼都不过分。 苏家的马车不止比宋家的宽敞,里面更是布置得十分华丽,各种器具应有尽有。而且,车身还多加了一层木板,可以有效地抵御弓箭。 姜弥有时候不禁感叹:不愧是武将出身,安全意识就是比别家强! “阿弥,你方才干什么去了?”苏笑笑有些好奇。 “今儿个起得早,去街上溜达了一圈,顺便过个早。”姜弥答道。 “什么是过早?”苏笑笑听得一头雾水。 “过早的意思就是......用膳,早膳!”姜弥一不小心就把前世的记忆给带了出来。 苏笑笑点点头,露出顿悟的表情。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很快便又想起了别的事儿。“听说你家来亲戚了,还是个长相不俗的女人?” “消息挺灵通啊!”姜弥笑道。 “什么来头?”苏笑笑八卦之魂被唤醒,期待着好闺蜜给她答疑解惑。 姜弥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答道:“江州老家那边的一个堂姐。”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时候来京都,想必是有事想让你们帮忙?”苏笑笑眼珠子转了转,便猜出了个大概。 姜弥不由得感慨:这丫头除了在感情的事情上比较迟钝,其他的事儿倒是很通透。 很矛盾的一个人。 “有没有事我不清楚,也懒得管。”姜弥懒洋洋地往苏笑笑肩膀上一靠,就打起了盹儿。“等到了城外叫我。” 起得太早,大脑有些缺氧,她需要补个觉。 苏笑笑识趣地没有打扰她。 就在她们即将动身时,宋府的门再次打开,宋英娥带着几个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似乎没有发现姜弥她们,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到宋府的车架从角门出来,便搭好凳子上了马车。 “那就是寄居在府上的宋家姐姐?”苏笑笑偷偷打量了一眼,确实是个美人。 “她夫家姓林,林家少夫人。”姜弥介绍道。 “哦~”苏笑笑将尾音拖得长长的。顿了两秒后,她才接着说道:“我还以为,她是想跟咱们一起出城游湖呢!” “昨日我跟夫人商量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我出于礼貌,便顺便邀请了她,被她婉拒了。说是......今儿个有别的事。”姜弥道。 “看来,她求助的不止你们一家。”苏笑笑道。 姜弥看向苏笑笑,一脸不可思议。“脑子转的很快嘛!” 苏笑笑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也不难猜嘛!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惜冒着风险大老远的来到京都,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我就纳闷儿了,林家出了事,为什么是她来?林家的长辈,她的夫君呢?”苏笑笑提出质疑。 “她的夫君只会风花雪月,最近出门游历去了。”这消息,还是姜弥派人从林家下人那里打听出来的。 宋家没落后,宋英娥还能嫁进知府大人府中,看似不错,实则她的夫君既非嫡长,也没在林家受到重视。因为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他甚至都放弃了科考,只一心沉醉于山水之中。 他除了嫡出的身份,什么都给不了宋英娥。 姜弥猜测,宋英娥之所以独自上京,一是她的夫君实在没空陪伴在她身边,二来也是想要在这件事上争个脸面,好让林家记住她的好,借此提高在林家的地位。 林家人丁兴旺,据说嫡出的就有七八个。 想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里占据一席之地,就需要拿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就来。 宋英娥应该是不甘心居于人下,想要替她们这一房争口气。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两辆马车前后驶出巷子,一路同行到了繁华的街道。 “瞧马车行进的方向,这是要去城西?”苏笑笑掀起帘子瞧了一眼,很快分辨出了方位。 城西和城东都是官宅的聚集地。 就好比宋宅,就在城东方向。而季府、邓府,诚王府,在城西。 宋英娥这是要去谁的府上? 姜弥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好凶残一女的 姜弥招了招手,荷花立马就凑了过来。 姜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下一个路口,她便提前下了马车。 “你让花花干什么去?”苏笑笑眼睛亮晶晶的,总觉得有好戏看。 “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多好奇心!”姜弥将她的小脑袋移开。 苏笑笑捂着额头,神态憨傻。“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不是阿弥说的嘛。” 她声音娇软,又故意拖长了尾音,姜弥听得骨头都酥了。 姜弥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宝儿啊,正常点儿!别夹着嗓子说话!” “哦......”苏笑笑坐直身躯,装作淑女模样。 两人在马车里笑闹了一阵,转眼就到了城门口。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泛舟的地方。 因为正值踏青的好时节,河边每天都热闹非凡。姜弥和苏笑笑相互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有好几艘画舫离岸,划向对岸。 船是提前预定好的,小厮拿着信物跟船家交涉了几句,便有人将她们迎上了船。 “荷花还没回来,要不要等她?”苏笑笑打着扇子问道。 “不用管她。”姜弥摆了摆手,直接吩咐船家启航。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太阳好不容易露脸,岂能辜负这大好的春光? 船夫们应和一声,撑起竹竿,用力将船推离岸边。 “你们瞧,那条船上站着的,是不是宋墨护着的那个小姑娘?”不远处两层高的画舫上,一位锦衣公子示意同伴看向左侧的船只。 “你到底想干嘛?”同伴露出不解的神情。 “上回我不过是跟那姑娘说了几句话,他就把我揍得半死。这口气我忍了这么久,总得想个法子讨回来吧?”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的光。 他和宋墨是同窗,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便经常欺负那些家世不显的学生。可偏偏宋墨这人爱管闲事,好几次对他冷嘲热讽,自此便结下了梁子。再加上上回宋墨英雄救美,害得他挨了顿打,颜面尽失,他一直都想要想个法子找补。 腾家寿宴上,他本想激怒了宋墨,好让他吃个闷亏,结果被宋迟给打断了。 今天,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他岂能白白错过。 “可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同伴有些不忍。 “怕什么!能跟宋墨玩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男子瞪了同伴一眼。“就是给点教训,又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你打算怎么做?” “放心,我有分寸。”男子朝着同伴挑了挑眉,便唤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姜弥察觉到有船只靠近时,为时已晚。只听砰的一声,她们所在的船只便剧烈地摇晃起来。紧接着,便是“噗通”几声落水声。 姜弥扶着栏杆,好一会儿才站稳。 “救命!” “少夫人,我家姑娘不慎落水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弥刚回过神来,苏笑笑的丫鬟便急急地过来向她求救。 小丫鬟显然也吓得不轻,一张小脸苍白,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架。 “你家姑娘从哪里落下去的?”姜弥定了定神,问道。 “左翼。”丫鬟抹去眼泪,领着姜弥朝着左侧跑。 这时候,旁边的大船又猛地一下撞过来。 姜弥刚走了几步,就跌倒在甲板上。 “法克!”姜弥低咒一声,艰难地爬起来就往船舷边跑去。 她怕晚一些,苏笑笑会出事。 只是,姜弥火急火燎的来到船的左侧,刚要拖了鞋袜往下跳时,就发现苏笑笑正在水里朝着她挥手。“阿弥,不用担心我,我会泅水。” 姜弥:...... 好吧,江南长大的姑娘,泅水几乎是本能。 她真是关心则乱。 苏笑笑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嘚瑟过,说一口气能在水里憋半盏茶的时间。只是落水而已,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姜弥见她没有大碍,顿时松了口气。 “别玩太久,水凉。”姜弥到底是个成熟的灵魂,比苏笑笑大了差不多一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苏笑笑在水里滑动着,还灵活地转了个圈。 对面大船上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来人,继续给我撞!”男子怒气冲冲地低吼。 他倒要看看她能在河里坚持多久。 姜弥一早就发现了对面船上的人,这会儿又听见他喊着要再次撞过来,眼神逐渐冰冷。 她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真当她们好欺负是吧! “船家,马上靠岸,报官!” “小雀,把你家主子拉上来,再准备换洗的衣裳。” “叶子,你随我去对面船上。” 姜弥当机立断,指挥着众人行动起来。 叶子虽然觉得不妥,但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跟了上去。 对面的人似乎没料到姜弥会带人过去。 他们并没有认出姜弥的身份,只觉得眼前的姑娘长得格外好看。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长得可真标致!” “过来,陪小爷我......” 男子轻佻的话语还未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 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公子!”下人们反应过来,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姜弥没有停手,继续往他身上其他地方招呼。 一揍一个不吱声。 “你,你谁啊,居然连本公子都敢打!”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爹是谁!”姜弥气得又给了他两拳。“叫你欺负姑娘家!叫你长了张人脸却不干人事!” “你爹妈不管教,我替他们管!”姜弥说话间,又踹了他几脚。 一同出游的其他公子哥儿们,一个个捂着脸,吓得缩在一旁。 伴随着一声声“哎哟”的惨叫,那公子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要过来帮忙。 姜弥可不怕他们,来一个她揍一个,来两个她揍一双。 片刻之后,甲板上除了姜弥主仆二人就再也找不到一个站着的。 那些看热闹的公子们也没能幸免。 “作为他的朋友,他犯了错你们都不知道规劝,该打!” “主子犯事,下人连坐,该打!” 船家和几个水手见姜弥主仆如此凶残,吓得都躲去了船尾。 姜弥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谅你们也是身不由己,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若下一次还敢助纣为虐,我照样收拾!” 姜弥霸气的放话,整个河面上顿时一片寂静。 其他船只上的人瞧见这一幕,说笑声都收敛了不少。 好凶残一女的! 惹不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惹谁都不能惹苏将军 这件事,最终还是闹到了衙门。 那几个被揍的公子直接告到了衙门,非要治姜弥的罪不可。 姜弥丝毫不慌,大摇大摆地跟着一起去了京兆府。 陪着她一起的,还有苏笑笑。 姜弥在马车上给她撸了个妆,好遮一遮她那气血十足的脸颊。 苏笑笑拿着小镜子照了照,噗嗤一声笑了。“阿弥的手可真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病入膏肓了呢!” 这妆容,简直太逼真了。 姜弥扬眉,说了句小case。 “一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小雀你扶着你家主子,她可能会时不时地晕倒一下。”姜弥不打无把握的仗。既然那些纨绔想要恶人先告状,那她就给他们好好儿上一课。 一行人刚到衙门,公堂上就传来七嘴八舌的告状声。 “大人,您可要替学生做主啊!就是这个恶妇,擅自登上了我们的船,还无缘无故将我等打伤......” “是啊,大人,她下手太狠了,学生到现在都疼得直不起腰......” “大人,还有我......学生也是受害者......” 府尹徐大人看着公堂上的几人,不由得头疼。 这几位都是世家子弟,家世显赫,轻易得罪不起。而被他们指认的恶毒妇人他也认识,是大理寺少卿宋凛之妻。上回家中设宴,宋夫人曾带着姜弥赴宴。 宋凛曾多次相助他,破了好几宗大案,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姜弥不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大人揉了揉眉心,努力振作起来。 那几位世家公子争先恐后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恨不得当场就治姜弥的罪,最好是让她挨板子,好帮他们狠狠地出了这口气。 “大人,此女心思歹毒,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等,决不能轻饶!” “对!她这是以下犯上,该罚!” 徐大人当然不能因为他们的片面之词就治姜弥的罪。 他抬手打断他们的话,看向姜弥这一边。“本官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姜弥眼神示意下,苏笑笑的丫鬟雀儿一秒钟变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人,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民女今日陪主子去河边泛舟,哪曾想刚到了河中央,那个穿蓝色锦衣的公子便下令船工朝着我们的船撞了过来......” “我家姑娘站在船边,一分不察便落了水,救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仗势欺人,可分明是他们故意杀人在先!宋少夫人见他们欺人太甚,这才上前与他们理论。” “他们咬死不肯承认,还诬陷是我家姑娘自己不小心掉下河的......理论的时候,双方难免言辞过激,磕磕碰碰......” “他们理亏在先却倒打一耙,还污蔑宋少夫人伤了他们,这,这还有天理吗?”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听说几个世家公子被人打了,还挺好奇是那位勇士这么厉害。结果,他们状告的居然是一个长相乖巧,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这姑娘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怎能把他们这些人给揍了?” “这几位公子身边跟着不少下人吧,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被打?” “她一个弱女子,能打得过他们?撒谎也要有个限度啊!” 百姓们自认为火眼金睛,想要替姜弥声张正义。 苏笑笑默默地朝着姜弥竖起个大拇指。 果然,一切都在姜弥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就该她上场了。 苏笑笑拧了一把大腿,挤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哭诉道:“大人......小女子自认为没有得罪过这几位公子,他们却险些害我命丧河中,咳咳......” 苏笑笑一张煞白的脸,跟死人差不多,当即就博得了大部分的同情。 “天呐,这位姑娘可是遭了大罪了!” “那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站着都吃力,可见确有其事!” “小姑娘出门踏青,结果却被这些纨绔撞入河中命悬一线,实在是太惨了!” “这些纨绔子弟视人命如草芥,还试图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替自己开脱,实在是太可恨了!” 一边倒的舆论,瞬间让那些世家子弟落了下风。 “你们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我何时下令撞她们的船了?” “对,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见情况对他们不利,几位公子立马跳出来替自己辩解。这些公子大都在家不受宠才整日游手好闲,若是被家里人知道闯了祸,败坏了家族的名声,他们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严重的,还可能被赶出家门。 苏笑笑也不反驳他们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而后踉跄着晕死了过去。 “姑娘!” “来人,快请大夫!” 姜弥上前一步,和丫鬟雀儿一起扶住苏笑笑,然后趁人不注意塞了颗药丸到苏笑笑嘴里。 苏笑笑将药丸压在舌根下,没想到竟意外的甜。 嗯,阿弥做的药丸真是越来越深得她心。 徐大人见苏笑笑晕了过去,脸色不由得一沉。 他早就听闻宋家和苏家是邻居,宋家少夫人和苏家姑娘是手帕交。想来,这个晕倒的姑娘便是苏将军的独女。 苏将军近几年屡立战功,深得圣上赏识,对这个独女更是视若珍宝,甚至拒绝了宗族过继养子的提议,扬言要招上门女婿。可见,他有多宝贝这个独女。 若是苏家姑娘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苏将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大人想到这里,额头不由得冒冷汗。 “立刻拿我的名帖,去请沈太医。” 师爷忙不迭应下。 约莫一盏茶时辰后,两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先后到了公堂之上。 此时,苏笑笑已经被安置在了旁边的房间。 两位大夫先后给苏笑笑把了脉,神情都不是很好。 徐大人见情况不妙,又命人去宋府接云神医。无论如何,他都要先保住苏家姑娘的命。 另一边,几位世家公子心里也在打鼓。 就在刚刚,他们知道了苏笑笑的身份。 她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民女,而是苏将军的独女。 对,就是那个说要把家业给女儿继承的苏将军! 大周王朝独一份的宠女狂魔! 家中长辈每每提起苏将军,都是震惊和质疑。另外,他们还再三交代,千万不要随便招惹苏将军的女儿,免得被那个老匹夫缠上。 要知道,苏将军可是连皇子都敢教训的啊! 当初,就因为某个皇子看上了苏将军的势力,想要用皇权逼迫苏将军同意婚事。结果,苏将军当晚就闹到了宫门口,声泪俱下地说着他这些年的不容易,说在哪场战役里受了伤,又说不想得到任何赏赐,只想让女儿承欢膝下。若陛下连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帮他实现,他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 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皇帝肯定要治他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可苏将军是真的不贪恋权势,打完仗就归还兵符,搞得皇帝都对他内疚不已。 最终,皇帝为了安抚苏将军,把自己的儿子给训斥了一顿,还让那个皇子在勤政殿跪了三个时辰。 于是,满朝文武便有了默契。 惹谁,都别惹苏将军! 可偏偏,他们今天就惹了。而且,闯的祸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某皇子只是提了要求娶,就被罚跪。 他们把苏将军的独女撞进河里......想想就心惊肉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正义使者姜弥 只是一个苏将军就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 更何况,还有姜弥这个大理寺少卿夫人。 宋凛看似性子清冷,不喜与人争辩。可他想要算计一个人,比起武将这种没心眼儿的要更可怕。搞不好,整个家族都得搭进去。 这群公子在得知二人的身份后,一个个后怕不已。 他们真是闲得慌! 好好儿的游湖赏景看美人不香吗?非得招惹这么两个大麻烦! 现在好了,不但平白挨了顿打,还要担心被这两家报复回来。 “大人,学生......学生记错了......我身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跟宋家少夫人无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身穿月牙白锦袍的年轻公子。 他是镇南侯的庶子,也是蓝衣公子的跟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第一个起了退缩之意。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表示是误会一场,灰溜溜地带着下人就要离开。 “对,是我有错在先,我先动的手......还望宋少夫人雅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指挥船工撞船的,是萧八,不关我的事啊......” 面对伙伴的背叛,蓝衣公子肺都要气炸了。“你,你们!” “萧八,别把事情闹大了。”白衣公子扯了扯他的袖子。“闹到你家公爷面前,真就无法收场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要报复回去,有的是法子,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苏家和宋家对上!” 友人们的劝说都是为了蓝衣公子好,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你们看不到我身上的伤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被揍成这样,你们让我认错?” “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兄弟,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不是我们不帮,而是......你知道的,那两家都不好惹,何必自寻麻烦呢......”白衣公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跟咱们有仇的是宋墨,扯上她们姑娘家,理亏是是咱们......”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把事情平息下去,否则......” “否则怎样?”蓝衣公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本公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在萧八公子看来,苏家和宋凛不过区区四品,哪里能跟公府比。可他却忘了,萧家早在十年前站错对就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如今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白衣公子自认为尽力了,见拦不住他,只得摇头叹气,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他一走,另外几位没什么话语权的公子也都纷纷响应。 “慢着。”姜弥出声叫住了他们。“你们害了人,就想一走了之?” “宋少夫人,你把我们几个揍成这样,我们都不计较了,你还想如何?”白衣公子警惕地看着她。 先前那一顿打,他到现在还疼着呢。 姜弥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们难道不该打吗?” “说得好听,不跟我们计较,是害怕我们的家人追究吧?换做是寻常百姓,被你们害也就害了,你们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姜弥这话说的很严重,都上升到阶级对立了。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听了她的话,立刻联想到了自己,都跟着附和起来。 “宋少夫人说得对!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苏姑娘危在旦夕,都是拜他们所赐,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徐大人,您可要秉公办理,绝不能放过他们这种草菅人命的凶手!” 百姓们义愤填膺,个个自诩正义之师。 徐大人脑袋嗡嗡的,感觉头更疼了。 他本想和稀泥的,两边都不想得罪。现在,民意沸腾,他若是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肯定会失去民心。搞不好,传到圣上的耳朵里,还要治他的罪。 徐大人一脸幽怨地看着姜弥。 这些世家子弟都不打算状告了,她又何必咄咄逼人? 现在好了,把难题踢给了他! “诸位,稍安勿躁!”徐大人轻叹一声,强打起精神。“事关人命,本官绝不会徇私舞弊,定会秉公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 徐大人安抚住了百姓们的情绪,然后又把几位世家公子叫到一旁做思想工作。 “你们理亏在先,确实是不对。” “想要尽快解决此事,需得安抚好宋家的少夫人......” “至于怎么安抚,你们想个章程,老夫愿意从中斡旋。”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几位公子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没想到,姜弥竟然这般难缠,得理不饶人! “她不过一乡野村妇,也配让我等低头?” “就是!不过占了宋家少夫人的名头,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 要他们赔礼道歉,想都不要想! 他们不追究,就已经很给苏家和宋家面子了,她休要得寸进尺。 姜弥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呢。 她的本意也不是要他们的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这个世道就不会有官府存在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毫无诚意,她能有什么好处? 姜弥扫了一眼他们腰间的玉佩,还有头上的簪子,都价值不菲。 她要的赔偿很简单,就是给银子。 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实用,更有诚意了。 “你们商量好了吗?”姜弥突然凑过去,将几人吓了一跳。 “你,你别过来......” “这里可是府衙,你不许再打人......” 几位公子是被姜弥打怕了,一个个吓得往徐大人身后躲。 徐大人:...... 宋家这位少夫人还真把他们给打了? 姜弥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打人。” “我想说的是,苏家妹妹的罪不能白受。你们要给予她补偿。”姜弥抬手,捻了捻手指。那动作,她相信他们都见过。 “凭什么!”有人小声的抗议。“你不是把我们都给揍了,还好意思要银子?” “对啊,人是我揍的,不关苏家妹妹的事啊。”姜弥一本正经地跟他们掰扯。“银子是赔给她的,我保证分文不取!” “你......”几位公子都傻眼了。 还能这样? “那你打了我,我是不是也能找你要补偿?”身穿红色衣衫的公子弱弱地开口。 姜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觉得呢?” “我那是随便揍的吗?我那是伸张正义!” “应该褒奖!” 姜弥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围观百姓点头表示赞同。 “对,你们该打!宋少夫人不过是行侠仗义,她有什么错?而且,你们还能中气十足地大声嚷嚷,可见伤得并不重,凭什么要赔偿?” “就是!” “宋少夫人打得好!” 宋凛从大理寺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场景。 第一百九十五章 银子分你一半 苏笑笑晕厥后,先后赶来的两位大夫诊脉后都直摇头,称无力回天。 最终,还是云神医出手,才将她的命保住。 “多谢神医。”徐大人满脸感激,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一个。 苏笑笑要是在京兆府出事,他这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不仅仅是徐大人,就连那些个纨绔都后怕不已。 姜弥抱着虚弱的苏笑笑上的马车,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对着那几位世家公子放狠话。“几位公子还是回去想清楚,然后去苏家赔罪吧!” 说完,还不忘哼了一声。 几位公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车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苏笑笑就睁开了眼睛。“阿弥,我刚才表现得如何?” 姜弥朝着她比了个大拇指。“百花奖欠你一座奖杯。” 苏笑笑虽然不清楚百花奖是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夸奖她的意思。 她猛地抱住姜弥,狠狠地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好阿弥!等他们登门赔罪,我把银子分你一半!” “嗯嗯,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弥笑眯眯道。 毕竟,她可是出了大力的。 马车外,宋凛听到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扶额。这两个小妮子,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省心。每次出游,总要闹出点动静。不是招山匪,就是惹纨绔,这是什么奇葩体质。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苏府门口停了下来。 姜弥做戏做全套,在下人们惊讶的目光下抱着苏笑笑进了她的院子。没多会儿,后院便传来了苏夫人的惊呼声,以及丫鬟们忙进忙出的嘈杂声。 姜弥添油加醋地在苏夫人面前告了那几个纨绔一状,苏夫人又急又怒,恨不得立马找那几家算账去。 苏笑笑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 姜弥从苏笑笑的闺阁退出来,抄近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凛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姜弥出来,只等来了她的贴身侍女荷叶。 “少夫人已经回去了。”荷叶想到少夫人的不走寻常路,都不好意思开口。 宋凛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知道了。” 他负手踏进家门,直奔后院而去。 到栖梧院的时候,姜弥刚拿了换洗的衣物准备沐浴。 白芷见宋凛进来,闷不吭色地退了出去。 宋凛的突然出现,吓得刚要脱衣服的姜弥立马将肩带拉了回去。“你怎么进来了......” 宋凛面不改色地来到她跟前,仔细打量着她。“可有受伤?” 姜弥摇头。“受伤的是他们。” “下次不许再莽撞。”宋凛没有指责她,只是不想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他收到姜弥被人告到京兆府的消息时,着实吓了一跳。 在去京兆府的路上,他脑补了许多东西,想着到了衙门之后该如何应对,如何保下阿弥。 最后,却是有惊无险。 可即便如此,宋凛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次遇到的那几个纨绔,在家里都不怎么受宠,不用继承家业的那一批。得罪也就得罪了,他们背后的家族想必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若是对上真正的权贵,姜弥势必会落于下风。 姜弥眨了眨眼。“我没想招惹他们的,奈何麻烦主动找上门!” “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驱使着船夫径直撞过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笑笑会泅水,怕是真的要闹出人命了......” “不是不许你揍人,而是不该在有人的地方动手。”宋凛轻轻地揽她入怀。 “放心,我有分寸的。”姜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伤到他们的要害,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被揍的地方或许会疼痛难忍,但绝不会留下痕迹,就算请了大夫,也只会说一句无碍......” 论揍人,姜弥是专业的。 哪里的肉比较敦实,哪里揍了比较疼,哪里可以揍,哪里是要害不能动,她门儿清。 “那些人一看就是不学无术之辈,揍了也就走了,他们只能认栽。” “那些不好惹的,我肯定第一时间避开,绝不会硬碰硬。” 姜弥的求生欲还是挺强的,知道趋利避害。 宋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揍人的时候,手不疼么?” “不疼啊,我专挑肉多的地方打的。”姜弥笑盈盈道。 宋凛:...... 姜弥知道他是担心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偷听到他们说话,今日之事,好像跟阿墨有点关系。” 宋凛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宋墨的事。 “听笑笑说,她有一次被那几个纨绔当街调戏,是阿墨替她解围......”姜弥跟他共享信息。“今日游湖,他们应该是认出了笑笑,便想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们打不过阿墨,就拿他身边的人撒气,实在是太没品了!”姜弥吐槽道。 宋凛耐心地听着她讲述,没有打断。直到姜弥不再开口,他才接话道:“今天,他们在你手里吃了亏,怕是要记恨上你了。” “我会怕他们?”姜弥将下巴抬得高高的。 她的拳头,会教他们做人。 “武力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大都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不划算。”宋凛给她分析道。“有的时候示弱,不代表认输,而是以退为进......” 姜弥露出茫然的神情。 她受训时学的可不是这样! 教官告诉他们,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恶人大多欺软怕硬,你越是软弱,他们就越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只有用拳头把他们打趴下,拔掉老虎的牙齿,让他们怕你,才能有安宁的日子。 不过,姜弥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听宋凛长篇大论的道理。有的时候,宋凛真的跟三藏师傅有的一拼。 / 隔日,姜弥便听府里的下人说,隔壁苏家最近可热闹了。每天都有不同的马车停靠在苏府门口,全都是登门赔罪的。 苏将军在得知宝贝女儿被人欺负后,挨家挨户亲切问候了人家十八辈儿祖宗。偏偏那些人家理亏在先,不敢声张,还得在一旁陪着小心。 挨完骂,这几乎人家便带着贵重的礼物登门,请求苏家人的原谅,尽可能地让他们消气。而那几个闹事的纨绔无一不是被家里揍得半死不活,别提有多惨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动脑筋不适合她 苏笑笑是个很讲义气的姑娘,在闺阁里躺了几天后,就搭了梯子溜进了隔壁宋家。“哎呀,每次翻墙过来实在是太累了。要是能在这里开一个小门就好了!” 姜弥听后,哭笑不得。“你可以走正门。” 两家紧挨着,就算绕道也耽搁不了多久。 苏笑笑叹道:“我也想走正门,可我娘吓得不轻,愣是不许我出门.....” 姜弥拉着她的手进屋,吩咐丫鬟看茶。 “咦,院子里来新人了?”苏笑笑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有些惊讶。 “白芷回去探亲了。”姜弥解释道。 更准确点,是回去备嫁。 白芷家里给安排的婚事,说是知根知底,家底丰厚,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姜弥并未问得太详细,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无权干预。 白芷去相看过一回,回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挺满意。 姜弥便没再说什么。 如今,快到了成婚的日子,姜弥便把卖身契给了她,还送了她一百两当陪嫁。 白芷的家人对她感恩戴德,据说还在院子门口磕了三个头。 苏笑笑指了指新来的丫鬟。“她会不会把咱们的事说出去?” 苏笑笑还挺谨慎。 姜弥饮了口茶水,吩咐那丫鬟道:“白蕊,去小厨房看看冰粉做好了没。” “是。”叫白蕊的丫鬟放下手里的活儿,恭敬地应了一声。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苏笑笑从袖子中抽出一沓银票塞进姜弥手里。“喏,说好的一人一半。” “你当真舍得?”姜弥粗略数了数,竟有一千两之多。 那些人出手还挺大方! “本姑娘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苏笑笑认真地说道。 苏夫人从她出生起就开始给她攒银子了,放在钱庄里吃利息。十多年过去,就成了一大笔财产。所以,苏笑笑打小就穿金戴银,钱多到没处花。 “昨天要不是阿弥,我肯定要被他们欺负惨了!”苏笑笑看到那几个人的惨状,心情格外舒畅。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弥朝她挑了挑眉,将银票受尽了妆奁盒子最下面一层。 做完这一切,白蕊便端着两个瓷碗进来了。 “尝尝看。”姜弥在吃食上从来都是精益求精,只要能想到的,她都有法子弄出来。比起后世满是科技与狠活儿的预制菜,她做出来的味道要更天然,更纯净。 味道自然也更好。 苏笑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瞬间就爱上了,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呜呜......好好吃,我还要!”一碗见底,苏笑笑还意犹未尽。 “你,再去取一碗来。”姜弥吩咐。 白蕊始终面带笑容,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可见,性子是个沉稳的。 姜弥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前还算满意。 苏笑笑一连吃了两碗冰粉,肚子撑得像个皮球。若不是姜弥拦着,她估计还能再多吃一碗。 吃饱喝足,苏笑笑便问起了搬家的事情。 宋家买了新宅子的消息,早就在京都传遍了,苏笑笑自然也是知道的。 “大概五月底。”姜弥算了算日子,答道。 “那以后,咱们岂不是不能常见面了?”苏笑笑有些忧伤。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玩伴兼饭搭子。 “新宅子离这边不远,一炷香时辰就到了。”姜弥安抚她道。“笑笑若是想我了,直接过去便是。” 苏笑笑拉着姜弥的手,面露不舍。“咱们姑娘家家的,哪能随便出门......” 苏夫人允许她来宋家窜门,那是因为离得近。 换做别的地方,肯定是要拦的。 还有这一次,苏笑笑掉进江里,姜弥却完好无损,苏夫人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明明两个人一起出门,结果苏笑笑被人抬着回来。 苏夫人心疼女儿,有些怨气很正常。 所以,苏笑笑提出要来宋府找姜弥玩,苏夫人罕见地拦下了她。 “你身子还没养好,不能见风......” “宋家忙着收拾东西,你过去岂不是给她们添乱?给我安分地待在府里!” 苏夫人有着诸多的借口。 起初,苏笑笑没有在意,但她心思敏感,听多了自然就明白了苏夫人为何这般反常。 苏笑笑想要替姜弥说好话,又怕苏夫人多想,最终只得作罢。 不出门就不出门吧,反正可以翻墙过来。 就在这时,院墙那头传来了几声鸟叫。 这是催苏笑笑回去的信号。 “糟了,我娘过来了。”苏笑笑立马起身朝着院墙边跑。“阿弥,快让花花和叶子帮我一把。要是被我娘发现我爬墙,肯定要挨骂......” 姜弥笑着向孪生姐妹使了个眼色,两人拉着苏笑笑的胳膊,三两下就越过院墙,平安地将苏笑笑送了过去。 梯子刚收好,苏夫人就进了院子。 “娘?”苏笑笑神了个懒腰,一副才发现她的模样。 苏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不是让你在屋子里歇着么,怎么出来了?” “在榻上躺了好几天,我骨头都僵了......没病也要躺出病来了!”苏笑笑挽着苏夫人的胳膊解释。 “没去别的地方?”苏夫人又问。 “没有,我最听娘的话了。”苏笑笑信誓旦旦道。 “是嘛.....那你跟娘解释一下,衣服上的汤汁是怎么回事?”苏夫人慧眼如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苏笑笑低头看了一眼,赶紧拿着帕子擦了擦。 苏夫人很是失望。 她宝贝疙瘩居然撒谎骗她! 见苏夫人生气了,苏笑笑连忙赔罪道:“娘,我就是太无聊了,就去找阿弥说了几句话......” “阿弥煮了冰粉,我没忍住,就吃了两碗......” 苏笑笑是个识时务的,知道事情败露索性就不藏了。 毕竟,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来圆。 动脑筋这种事,太累了,不适合她。 到底是母女,苏夫人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也没舍得责怪苏笑笑。 母女俩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便进屋去了。 姜弥站在院墙下,见隔壁没了动静,这才转身回屋。 “少夫人,苏夫人似乎对您有些误解。”荷花忍不住开口道。 姜弥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林夫人近来每日都出门吗?” “是。”负责跟踪的荷花应道。“第一日去了御史府刘家,第二日去了刑部郎中田家......昨日......去了邓家......”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荷花有些犹豫。 邓家,是季如烟的夫家。 往日,可没少在背后使绊子。 姜弥不信,宋英娥会不清楚两家的恩怨。 她竟然还求到了邓家? 邓家背后,是诚王府。 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顺藤摸瓜,真相 姜弥没有将宋英娥去邓家的事告诉宋夫人,不想她忧心。 宋凛这头却是瞒不过的。 所以,姜弥一五一十地将她的行踪告知了他。 宋凛本就对这个远房堂姐没什么亲近感,得知她居然跟邓家有来往后,眼神越发的冷漠。 镇国公府那头,他已经试探着递了消息,暂时还没有约了见面。 “画像上女子的身份,可有眉目了?”姜弥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的后续,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问进展。 宋凛喝完杯盏里的茶,才与她细说。“我按照你的思路,让十五拿着画像去了教坊司,有个老嬷嬷称楼里有个叫素素的姑娘,和画像上的女子有七分相似。” “听闻素素姑娘擅长作诗,曾一举多得花魁的称号。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染了病,没几天就香消玉殒了。当时不少人都感慨过,说她红颜薄命。” 姜弥听到这里,便嗅到了一丝异常。“充入教坊司的女子,大都是罪臣家中的女眷吧?” “不错。”宋凛点头。“十五正在她入教坊司之前的身份。” “她当真死了吗,尸体怎么处理的?”姜弥又问。 宋凛摇了摇头,表示还不清楚。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查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按照年龄推算,她当时应该十八岁左右。可以查一查二十年前的相关卷宗,看看有哪些官员获罪,家中女眷被打入教坊司。”姜弥帮着一起分析道。 姜弥的想法跟宋凛的差不多。“我正有此意。二十年前,当今圣上还是魏王。那一年,先帝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受到牵连的官员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 “这么说,查起来有些难度。”姜弥喃喃自语。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女人进教坊司时年纪比较大,即便是没有嫁人,也肯定定下了婚事。” “你不妨按照这个线索找一找,看看府衙里有没有相关记录。” 大周有官媒,凡事成婚都需要将婚书拿去官府做登记。 那位姑娘进了教坊司,想来是没来得及成婚。 十八岁高龄没有成婚的理由,不外乎有两个。一,是家中有长辈去世,需要守丧三年。其二,订了婚又被退婚,平白耽搁了。 无论是哪一种,官府里应该都有留下痕迹。 宋凛没想到,姜弥能推理到这一步,表情里满是惊喜与欣慰。“阿弥长大了!” 姜弥干笑了笑。 她哪里是长大,分明是不想装傻了。 不出所料,隔天十五便带回来一沓卷宗,里面记载了那个叫素素的女子的全部信息。 “素素病了之后,是被仁和堂的刘大夫替她诊的脉。属下去仁和堂打听过,仁和堂根本就没有什么姓刘的大夫。” “说明,她的死,有蹊跷。” “素素死后,她的尸身本应该拉去乱葬岗,但素素生前曾言明,想要干净的走,让人一把火把她烧了。老鸨就去城外,找了块空地打了个台子,把人给烧了。” 姜弥听完他的阐述,提出疑问。“火化的时候,有谁亲眼看见了?” “当时,就只有一个驼背的龟公在场。”十五答道。“属下去月桂坊打听那个驼背的龟公,却被告知,他在素素死后第二日便不见了踪影。” 可疑,非常可疑。 姜弥几乎可疑断定,素素姑娘是假死脱身。 “这是筛选过后的卷宗。”十五将几页纸摆在了姜弥面前。 素素本姓章,闺名玉卿。是前太子少傅之女,在京都素有才名。章家后来卷入巫蛊案,男丁被流放,女眷皆被充入教坊司。 “所有充入教坊司的罪臣女眷,只有这位年龄对得上。”十五说道。 “她跟镇国公府有何关联?”姜弥问道。 “章家和镇国公府都是先太子的人,故而章玉卿跟谢家的女眷走得近。” “章氏年满十五岁时被镇国公相中,欲说给镇国公世子为妻。奈何镇国公夫人瞧不上章家门第,坚持定下了清河郡主。没想到两人相看时,竟意外让谢二爷对章玉卿一见钟情。谢二爷禀到父母跟前,说想娶章氏为妻。镇国公夫人么一答应。” 姜弥表示理解。 毕竟,章氏前脚跟镇国公世子相看过,转头就嫁给谢家二爷,传出去不大好听。 “后来如何?” “听府里的老人说,谢二爷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这才让镇国公夫人作出让步。”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两家刚敲定婚事,章家老太太便驾鹤西去,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又过了两年,镇国公府眼看着先太子失势,便果断地投向了当时还是魏王的当今圣上。于是,巫蛊案发生后,跟太子走得近的章家被清算,谢家却得以保全。” 之后的事情,姜弥想来也能猜到。 “镇国公夫人本就不满这门亲事,正好有借口退了亲,跟章家撇清了关系。” 牵扯到巫蛊案,镇国公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两家曾结亲的事。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提起。 姜弥翻完卷宗,事情的脉络便清晰了起来。 章家落难,谢二爷被逼着娶了如今的谢二夫人。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前未婚妻章氏,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章氏从教坊司弄了出来,养在了外面。 这二十年来,两人俨然一对恩爱夫妻,还生养了一儿一女。 章氏虽然是外室,但待遇却丝毫不比谢二夫人差。 甚至,谢二爷在两者之间要更偏向章氏。 “如此明目张胆的收留罪臣之女,谢二爷胆子不小啊!”初一看完卷宗的内容,忍不住啧啧出声。“这件事要是被人捅出去,谢家怕是要落得一个窝藏钦犯的罪名。” “恐怕,这也是章氏不肯入国公府当姨娘的原因。”姜弥脑海里的疑团一点一点解开。 “你们觉得,谢家其他人知道章氏的身份吗?”姜弥问道。 初一想了想,答道:“应该不知道吧?否则,又怎么会容许外室的存在,还把她生的子女接进国公府!” 姜弥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国公府是知情的。” 初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镇国公能够扭转乾坤,让谢家风光这么多年,可见不是个蠢的。” “谢二爷养外室这么大的事,他会不查?别忘了,章氏可是他选中的儿媳,他只要看一眼画像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说不定,章氏能脱离教坊司,其中便有这位国公大人的暗中相助。” 二十年前的谢二爷,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就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章氏。 姜弥忽然笑了。 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心存侥幸还是根本没把先帝放在眼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是威胁,是合作 镇国公府 谢二爷从门房小厮那里接过书信,并没有马上打开。 近日谢二夫人回了娘家,后宅的事情一团糟,使得他上朝的时候都有些精神不济,公务上更是频频出错,惹得上峰召见了他好几回。 谢二爷耷拉着一张脸进了书房,随手将信丢在了书案上。 “夫人可回来了?”谢二爷问身边的长随。 长随眼神闪躲,轻声回话。“回老爷,夫人还未归来......” 谢二爷听到这个答案,脸色越发难看。“不是派人去接了吗?” “派去的人回来说......说夫人病了,不宜挪动......”长随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二爷冷哼一声。“什么病了,我看她就是故意拿乔!” “是她自个儿回的娘家,难不成还想让我亲自去接?” “不就是错过了她的生辰,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看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成婚二十载,谢二爷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他怎么都没想到,谢二夫人竟然也有跟他闹脾气的一天。 谢二夫人是镇国公夫人亲自为他挑选的妻室,端庄贤惠,容貌秀丽。虽比不得他心尖尖上的人,但嫁进国公府以来一直恪守妇道,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宜室宜家。 夫妻二人不说有多少感情,但至少做到了相敬如宾。 章氏的存在,谢二夫人是知道的。作为正室,她也曾大度的提出接章氏进府,给她一个名分。谢二爷为此,还高看了她一眼。 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口头功夫,心里压根儿就没那么大方。 谢二爷气谢二夫人虚伪,善妒,无理取闹,殊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老爷,这后宅不能一日无主......”长随跟随谢二爷多年,该劝的还是要劝。“您不若修书一封,向夫人服个软......夫人高兴了,自然就回来了!” “你让老爷向她一个妇人低头?”谢二爷气得双目圆瞪。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牙齿跟舌头还有不合的时候呢......夫人生辰那日,可是巴巴儿地盼着您回来,还买了您最爱的酒,结果您去了小夫人那里......”长随替谢二夫人说了句公道话。 “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可您一次又一次地抛下夫人去那边,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谢二爷先是惊愕,然后便是沉默不语。 他努力回想着。 他和妻子正浓情蜜意,突然有丫鬟来报说章氏旧病复发,他只得放开妻子匆匆离去。 岳父大人生病,他说好陪妻子回去探病,结果临时收到消息说章氏不小心崴了脚,他又食言了,让妻子一个人回了娘家。 还有一回他病了,妻子去寺庙三拜九叩求来了平安福,就因为章氏一句梦魇了,他便将平安符转赠给了她...... 一段又一段的回忆涌入,让谢二爷越来越心虚。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这些年来,他竟然做了这么多辜负妻子的事吗? “老爷,这府里不能没有夫人啊!”长随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 只是,谢二爷要面子,哪里肯低声下气地求人。 最终,他只是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下人送去,而后换了衣裳就要出门。 “老爷,信。”长随看着桌子上尚未开封的书信,好意提醒道。 谢二爷迟疑了片刻,当着长随的面从封口处撕开。 当看完里头的内容后,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信封里就一张小人画,画的背面写了醉仙楼三个字。 那张小人画画得十分逼真,谢二爷一眼就认出了画里的人。 谢二爷回过神来,赶紧将画像放在烛台上烧了。 “来人,备马。”谢二爷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去别院,眼前就有一个大麻烦要解决。“派人去跟小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今晚不过去了。” 谢二爷头一次拒绝了章氏的邀请。 / 书信送出去之后,接下来就该宋凛出马了。 为了现场吃口瓜,姜弥也是挺拼的,往脸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打造出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并以贴身小厮的身份陪着宋凛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二楼雅间,姜弥不时地朝着窗外探头。“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怎么还不见谢二爷的身影?” 宋凛倒是坐得四平八稳,不见任何烦躁。“阿弥,尝尝这道点心。” 姜弥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转过身去乖乖地张嘴。 宋凛宠溺地将糕点放进她嘴里,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还要再来一块吗?” 姜弥唔唔两声。 醉仙楼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就没有一道菜会踩坑。 这醉仙楼的厨子真是深得她心。 吃完第三块点心的时候,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谢二爷急匆匆地上楼,随行的还有国公府带来的两个侍卫。 “二爷,请。”守在门口的初一推开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至于那两个侍卫,则被他拦了下来。 “让开!”两个侍卫齐齐喝道。 初一不为所动,依旧没有放行的意思。“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想必二爷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吧?” 他这话是对谢二爷说的。 谢二爷停下脚步,朝着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主子发了话,两个侍卫这才将佩刀收了回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谢二爷便迫不及待地朝着窗边的桌子走了过去。 “是你?”待看清楚宋凛的面容后,谢二爷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谢家的政敌,再比如昔日的仇家,亦或是族里的什么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宋凛头上。 宋凛怎么看都跟这件事不搭边。 “谢大人,请坐。”宋凛起身,礼貌地寒暄。 谢二爷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小宋大人这是何意?” “既然大人主动问起,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宋凛没有跟他废话,直接道明了来意。“我希望,谢家能够放林大人一马。” 宋凛说的很直白,没有任何铺垫。 谢二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想威胁我?” “与其说是威胁,不妨说是合作。”宋凛笑着给他添茶。“近来听到不少风声,称有故人想要替那些死去的人翻案......” 宋凛点到为止,他相信谢二爷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谢二爷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先太子案。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给先太子翻案,就是妥妥的就是打脸当今圣上!因为先太子不死,这皇位就轮不到当今圣上。 谢二爷想到真相揭开后会引发的后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傻子才会跟皇帝对着干!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了家族牺牲在所难免 谢二爷回到国公府时已是夜里。 他顾不上许多,径直去了国公爷的院子。 这个时辰,府里大多数人都已歇下,但他还是让人进去唤醒了国公爷。 国公爷被叫醒,难免会有些起床气。 “你最好是有什么要事。”国公爷看着眼前的二儿子,脸色不虞。 谢二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宋凛约见他的事说了。 国公爷听完,脸色一变。 “当初,我就不该纵着你,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患!”国公爷得知宋凛已经查到了章氏的身份,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谢二爷掀起衣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给父亲惹麻烦了,您怎么罚都行。只是眼下,危机重重,还需想个法子将此事遮掩过去才行......” 窝藏朝廷钦犯可是重罪。 国公爷眯了眯眼。“此事,还有谁知晓?” 谢二爷摇了摇头。 他明白国公爷的意思。若只有宋凛一人知道,除掉宋凛是最稳妥也是最简单的法子。若是还有其他人知晓,就得另想法子。 可他在听完宋凛的话之后就陷入了慌乱,哪里还会考虑其他,一心只想着回来找国公爷商量对策。 国公爷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莫要慌,先派人探一探他的虚实。” 镇国公能够屹立三朝不倒,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趋利避害。 如果宋凛威胁到了国公府的安危,他会毫不手软地将他除掉。 “宋凛提了一嘴,说只要咱们不追究林大人,他不仅会守口如瓶,还会在适当的时候透露一些消息给国公府。”冷静下来之后,谢二爷说起话来就顺畅多了。 国公府沉默了片刻,问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会不会只是诈你?” 谢二爷苦笑。“儿子之所以去见他,就是因为他送来了卿儿的画像。” 章氏的模样跟年轻时比起来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若拿着画像四处打听,肯定会有人认出她来。毕竟,章家以前在京都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章氏也素有才名,经常会参加一些宴会什么的。 一旦认出她来,事情就麻烦了。 国公爷冷哼一声,道:“不过一幅画像而已,就让你乱了阵脚?这么些年,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儿子也是关心则乱......”谢二爷替自己辩驳道。 他在差事上,可没出过什么岔子。 国公爷扯着衣襟,只觉得烦躁不已。“都让你把她远远地送走,你偏不听!” “父亲,儿子这一生没什么大出息,唯一的念想就是跟卿儿白头偕老......”谢二爷的性子完全不像谢家人,不知道怎么就长了个恋爱脑。 国公爷看着他那张酷似自己的脸,想要骂几句又有些不舍。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还有,他和章氏白头偕老,要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置于何地? 想到回娘家好几日的二儿媳,国公爷又是一阵头疼。“明日下朝,你亲自去傅家把你媳妇儿接回来!” “一个出嫁的妇人,常年在娘家住着,像什么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国公府容不下她呢!” 国公爷到底是要面子的。 谢二爷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儿子知道了。” “卿儿那边......”谢二爷话还未说完就被国公爷打断。“重新找个地方将她安置,最好是离开京都。” 国公爷这么做,一来是那处宅子已经不安全了,随时有可能暴露;二来,他不想这个把柄留在眼皮子底下,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及时撤离或者......抹去痕迹。 “父亲!”谢二爷显然是不乐意的。“卿儿她体弱多病,可经不起长途跋涉啊......再者,她在京都生活了这么些年,突然换个地方,我怕她适应不了......” 国公爷快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 “你当我愿意这么折腾吗?要不是你非要护她,我何至于被人掣肘!” “只是换个地方住,又没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她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国公爷一通训斥,让谢二爷羞愧地低下了头。“儿子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父亲宽恕。” 国公爷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我让人把庄子收拾出来,三日后你便将她送过去。” 谢二爷不敢忤逆国公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离开正院后,谢二爷迫不及待地回去收拾金银细软。 庄子上不比别院,环境艰苦,他得多给章氏准备一些东西,绝不能叫她受半点儿委屈。 不得不说,谢二爷是真的把章氏放在了心尖尖上。 难怪一向大度贤惠的谢二夫人会受不了他的偏爱,气得回了娘家。 国公爷那头没了睡意,唤来心腹吩咐了几句。 “老爷,若是叫二爷知晓,会不会......” “他就知道儿女情长,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弃全族的性命安危于不顾,我为何要顾忌他的感受!我纵容了他这么多年,已经够意思了!” “可她毕竟是二爷的心头肉,若是......岂不是坏了父子之间的情分?”手下有些担心地说道。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国公爷眸光里透着冷意。身为谢氏一族的族长,他要为全族人考虑。想要谢家长长久久地站在权力的巅峰,总要有所牺牲。 “是。”男人抱了抱拳,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 傅家 傅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你回娘家也有一些日子了,府里怕是要乱成一团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好歹也想想荀哥儿和盈姐儿。你不在府里,他们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谢二夫人抿着唇不说话。 回娘家的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连和离的念头都冒出来过。可每每想到一双儿女,她便打了退堂鼓。 “那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夫人叹了口气。“外室始终是外室,没名没分的,不被谢家承认,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娘......她是没什么威胁,可她的一双儿女却是入了族谱的。” “老爷对那两个孩子,比对荀儿和盈儿还要好......” 说到伤心处,谢二夫人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二百章 她要是再心疼男人她就是狗 “大人,国公府那边有动作了。”十五找了几个小乞丐,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谢二爷名下的别院,一发现异常便第一时间往约定的地方送了信。 十五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被人盯上也查不到宋家头上。 宋凛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继续派人跟着。”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把人救下。” 十五一惊。“大人的意思是,谢家会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毁尸灭迹。”宋凛冷冷道。他太了解镇国公这种人了,为了整个家族的安稳,任何不利的因素都可以狠下心来铲除。 即便,那人是谢二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国公爷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属下亲自去盯。”十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改变了计划。 “带上窦老三。”宋凛补充了一句。 窦老三,便是宋凛救下的那个瘸子。 他养好伤之后,便对宋凛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据他所说,他原本是海城守备军的一员,因为负伤不得已离开了军营。在回老家的途中,路过江州地界不慎进了一家黑店,掌柜的见他身强体壮,就用迷药将他迷晕转手卖进了深山。 他被困在了采石场,整整三年。三年里,他没吃过一顿饱饭,动不动还要挨打,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矿山里干苦力。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采石场逃了出来。却看到满大街贴着昔日几位好友的画像。打听过后,他才知道他们竟成了郑家灭门惨案的凶手。 窦老三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他认识的那几位好兄弟皆是嫉恶如仇的英雄豪侠,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于是,他一路来到京都,想要设法营救那几位朋友。 可惜,他穷困潦倒又有伤在身,到京都时便大病了一场。姜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病得正厉害。在酒楼门口实在是走不动了,想要歇一歇脚,却被店小二嫌弃驱赶。 宋凛把人救下后,他便一直在外宅养伤。后来,他的那些朋友被问斩,也是宋凛托了人帮忙收的尸。就凭着这份恩情,窦老三便向宋凛投诚,发誓会效忠他。 窦老三行伍出身,又和江湖侠客打成一片,功夫自然是不错的。 宋凛让十五带上他,便是想看看他的本事,顺便试一试他的忠心。 十五离开后,宋凛又看了会卷宗,这才揉着泛酸的眼睛回了后院。 女童失踪案的几名要犯已经全部被抓了起来,还剩下一些地方需要收尾。据那个姓丁的婆子交代,那些女童确实是被送去了烟雨楼。 这些女童的年纪大都在八岁到十岁不等,正是懵懂的时候,也是最好驯化的年纪。进了烟雨楼,培养个几年,便会出来接客。 若是有特别出众的,还会当成大家闺秀养,送去权贵府上做妾。 宋凛知道,这些女童一旦进了烟雨楼,就不会有好下场。 对达官显贵来说,那里是销金窟,但对这些可怜的小姑娘来说,就如同人间炼狱。但凡踏进去,就只能沦为任人糟践的玩物。 为了让她们听话,老鸨会用尽手段去折磨她们。挨鞭子,用针刺,这些还算是轻的。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折磨手段,甚至都难以启齿。 姑娘家进了那里,一辈子都毁了。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童深受其害。城外乱葬岗上,早已是累累白骨。 宋凛想到这里,眸色又暗了几许。 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些藏在幕后的恶魔揪出来,还那些无辜的百姓一个公道。 “你有心事啊?”姜弥察觉到他走神,伸手捧住他的脸。 宋凛回过神来,眼神渐渐回暖。“公事。” 姜弥本不想过问,但见他眉头紧蹙,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什么事值得咱们的小宋大人如此费心,睡觉都还惦记着?” 姜弥平时不是唤他夫君,就是直呼他的名字,小宋大人这个称呼还是头一回用。 “烟雨楼。”宋凛嘴唇轻抿,吐出几个字来。 “不是查封了么?”姜弥消息还算灵通。 “只是例行公事问了几句话,里头的人均未受到处罚。”想到这个,宋凛就忍不住握拳。 烟雨楼背后是诚王。 朝中不少人都是他的爪牙,在办案的时候自然是轻拿轻放,走个过场。 “证据确凿的事,朝廷都不拿人吗?”姜弥皱起眉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果然都是骗人的。那些规定只能约束平民百姓,对真正的权贵无效! “丁婆子翻供,死在了牢里。”宋凛每次快要触摸到真相就会发生意外,这让他有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无力感。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却因为朝廷的无作为,让真相被掩埋。 京兆府的大牢,连个犯人都看不住,何其的讽刺。 那丁婆子分明是被人掐死后吊起来的,绝非畏罪自尽。结果突然有几个狱卒冒出来,说是目击证人,亲眼看到她用裤腰带勒死了自己。 宋凛想到这里,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 姜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其实,真相是什么明眼人都很清楚,包括皇帝。” “皇帝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他不想惩治凶手吗?不是!是因为时机未到。” “你要相信,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宋凛不知道是不是姜弥的话安慰到,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是啊,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又怎能急于一时。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诚王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他的罪行会被昭告天下。 宋凛是个懂得感恩的。 他的阿弥解了他的心结,他自然要好好儿回报一番。 于是,第二天,姜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狗男人!” “恩将仇报!” 姜弥一边揉着泛酸的腰,一边低声咒骂。 她好心开导某人,某人脑子里却尽想着那事儿! 她以后要是再心疼男人,她就是狗! 第二百零一章 潇湘馆要取代烟雨楼 诚王府 “王爷,烟雨楼歇业好几天,不少人都递了信过来,问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开张呢。”管家紧跟诚王的脚步,边走边汇报工作。 烟雨楼日进斗金,歇业半个月,损失可不小。 江州那边催军饷催得紧,若再拿不出银子,怕是会引起哗变。 诚王本以为纳了孙氏这个商户女进门,便能高枕无忧。哪曾想,孙家不过是外表光鲜,实则内里早就亏空,除了陪嫁的那十万两银子,再也榨不出其他油水来。 诚王再一次后悔没能早些下手,把聂云云强纳进府。 “你以为本王不想吗?”诚王脸色黑青。“牵扯到好几桩命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全都盯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重开,岂不是自寻死路!” “小的也是这么回的话,可那些人一天都等不了,若是有了别的去处,以后怕是很难再有回头客了......”外头的账目管家都会先过目,方便给主子回话。 眼瞅着账上的银子越来越少,他也很急。 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王府怎么着也得拿出一份像样的寿礼来。还有其他宗亲府上的人情往来,以及拉拢朝廷官员,这些可都是银钱堆出来的。 “近来有一家名为潇湘馆的悄然冒头,抢走了不少烟雨楼的生意。”管家将打探到底的消息一一上报。 “潇湘馆?”诚王脚下步子一顿。 “是。”管家恭敬应道。“听说掌柜的名唤萧娘子,来自凉城,行事颇有手段,前去捧场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 诚王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背后是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管家无奈地摇头。“自潇湘馆出现之日起,便是萧娘子在主持大局。” 诚王生性多疑,自然是不信。“继续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本王作对!” 管家应了一声,两人继续往书房方向走去。 长廊尽头,诚王妃却拦住了诚王。“妾身见过王爷。” “有事?”诚王忍了又忍,才没对她发脾气。毕竟,王妃娘家父兄对他还有用处,他就算再不喜也要忍耐一二。 “妾身听说王爷近来睡不好,特地寻了珍贵药材命人做了个药枕。”诚王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扮演着贤惠妻子的角色。 诚王瞥了一眼丫鬟手里的药枕,敷衍地应付了一句。“王妃有心了。” 说罢,就要从她身旁走过去。 “孙姨娘许久未见王爷,心里念得紧,以至于动了胎气......王爷可要去瞧瞧她?”诚王妃好不容易见到人,不想就这么放弃。 听说孙姨娘动了胎气,诚王的表情越发不耐。“动了胎气这种小事,也值得拿来烦本王?” 他这个王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诚王妃抿了抿唇,心中委屈至极。 她都低声下气主动示好了,为何王爷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难道是觉得她容颜老去,比不上那些鲜嫩的年轻妾室? 诚王最讨厌女人一副苦大仇深,哭哭啼啼的模样。 诚王妃精准的踩中了他的雷点。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别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诚王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 诚王妃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忍不住鼻头泛酸。 “王妃......这药枕......”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盒子问道。 诚王妃打量着身旁颇有姿色的丫鬟,眼神逐渐变冷。“按照先前说好的,你亲自将枕头送过去。若能有幸伺候王爷,本王妃不会亏待了你。” 诚王妃捏紧了拳头。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将心腹丫鬟送上诚王的床榻。 惊蛰战战兢兢的,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 诚王妃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嘴上大度,实则没在背后给那些小妾们穿小鞋。王府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诚王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假。 前些时候,和她同屋的丫鬟谷雨,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碗就被诚王妃给杖毙了。 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几板子下去,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不管谷雨苦苦地哀求,都没能换来王妃的一丝怜悯。最后,五十大板没打完谷雨便没了呼吸。 谷雨比她早进府几个月,一直很得王妃的重用。 可就是这样一个备受器重的丫鬟,王妃说打死就打死了。 “本王妃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任何觊觎这个位子的人都该死!” 打那以后,整个正院的气氛都变得极其压抑。惊蛰当晚还做了噩梦,好几天才缓过来。 如今,王妃却要将她献给王爷,她如何能不怕。 “王妃......奴婢绝没有那个心思......还请王妃收回成命。”惊蛰觉得这是王妃的试探,她哪里敢应,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诚王妃不悦地蹙眉。“怎么,连你都要忤逆本王妃?” “奴婢不敢。”惊蛰颤颤巍巍道。“奴婢只想伺候王妃......” 惊蛰见多了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的结局,不想沦为其中的一个。 那些女子一开始或许很得宠,但花无百日红,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她们便被王爷忘在了脑后。会做人一点的,知道抱紧王妃的大腿,在府里有口饭吃;恃宠而骄的,要么早死,要么被现实逼得发疯。 她不想步她们的后尘。 诚王妃弯下腰,捏着丫鬟的下巴,眼里没有任何温度。“记住我说的话。若不能让王爷纳了你,你以后也不必活着了。” 她不要无用之人。 惊蛰期期艾艾,心如死灰。 / 潇湘馆 “五爷?”萧娘子看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男子,表情微微愣住。 李焱转身,笑盈盈地展开扇子。“怎么,不欢迎?” “属下不敢。”萧娘子垂眸,压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过来,给五爷捏捏肩。”李焱来到桌子旁坐下,随手将扇子往桌子上一丢。 萧娘子没有迟疑,站到了五皇子身后。 她十指葱葱,柔弱无骨,捏起肩膀来却力道十足。 李焱享受得眯起眼睛。“嗯,还是你的手巧。” 萧娘子弯了弯嘴角,自嘲道:“五爷说笑了,奴家的手艺哪里比得上长庆宫的人。” 长庆宫,是五皇子在宫里的居所,紧邻着太后娘娘的慈安宫。 “她们啊,还真比不上你。”李焱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怀念。 萧娘子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抚上了他的太阳穴。“五爷就别哄奴家了......奴家一向笨手笨脚,若是按疼了,您多担待......” “你若是笨手笨脚,那这天底下就没有手巧的人了。”李焱毫不吝啬他的夸赞。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中尽显暧昧。 直到外面的人离开,萧娘子才压低声音道:“五爷,近来楼里多了好些生面孔,有意无意地打听潇湘馆背后的势力......” “意料之中。”李焱神色一凛。“毕竟,咱们可是要取代烟雨楼,成为全京都最有名的花楼。” 诚王这是沉不住气了啊! 第二百零二章 榜上有名 “五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娘子收回手,恭敬地立于一旁。 李焱笑着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烟雨楼关门了,里面的姑娘们日子怕是很难熬。你派人去探一探口风,就说潇湘馆对她们敞开大门,随时欢迎她们的加入。” 萧娘子挑眉。“五爷不仅要抢烟雨楼的生意,连他们的人都要抢?” “有问题吗?”李焱反问。 “没问题。”萧娘子深吸一口气,答道。“不过,烟雨楼被查封,里面的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犯事的是楼里的老鸨和管事,姑娘们大多是被拐来的,何其无辜?放心,就算是要追究,也不会追究到她们这些可怜人的身上。” “她们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没有背后之人的允许,她们能离开?”萧娘子提出了疑问。 “卖身契啊......”李焱故意拖长了尾音,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问题。“她们大都是被逼着入了贱籍,算起来也是苦主。圣上爱民如子,想必会赦免这些无辜之人,放她们归家。” 卖身契什么的,那都是言官们几句话的事。 萧娘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再多问。 李焱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人来请萧娘子。 “楼下来了几位贵客,点名要见您。” 李焱抬了抬手,示意她离开。 萧娘子朝着李焱福了福身,转身下了楼。 潇湘馆和烟雨楼不同,里面都是淸倌儿,卖艺不卖身。屋子里装饰得也不奢华,看着十分素雅。但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技能,且都将技艺练到了拔尖的程度,叫人过目不忘。 云瑶姑娘擅琵琶,一曲《将军令》听得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恨不能立马奔赴战场,建功立业;芙蕖姑娘擅舞,能立于碗口大的木桩上翩翩而动,屹立不倒;玉姗姑娘棋艺精湛,鲜少遇到对手,令那些自诩学富五车的才子们趋之若鹜...... 潇湘馆里这般出众的姑娘多达十数个,各种类型的都有,自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取代烟雨楼,是早晚的事。 李焱舒服地窝在榻上,仿佛楼下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婢女送来吃食和酒水不久,一道精瘦的身影便悄然地落在了他身前。 “楼下来了几位财大气粗的公子,嚷嚷着要在此过夜。”小六将门窗合上,免得主子被外面的嘈杂声惊扰到。 李焱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他们难道不知道潇湘馆的规矩?” “萧娘子笑着与他们解释,他们非但不听,还言语轻佻,嚣张得很,摆明了是来闹事的。”小六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怒气。 李焱可是很少见他生气,不由得弯起了嘴角。“见萧娘子被欺负,心疼啦?” 小六耳尖一红,道:“属下绝无这个心思。” 李焱懒得与他分辩,说道:“真要是喜欢便去与她说,本殿下又没说不让你们娶妻生子。” 小六是他的贴身侍卫,为他挡刀挡箭的,几次险些丧命。 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他不会亏待了他。 “属下加入影卫时便立过誓,终身侍奉殿下,没想过其他的。”小六单膝跪地,对主子表忠心。 “起来。”李焱睨了他一眼,不喜欢他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 小六察觉到主子的不悦,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李焱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继续开口。“楼下那几人,派人盯着些,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分。” 潇湘馆开门做生意,向来以和为贵。但对于那些不长眼,故意挑事的,也绝不会姑息。 其实,李焱大概能猜到那些人是谁派来捣乱的。奈何眼下还不到收网的时候,只能让他们再蹦跶一些时日。 “是。”小六应了一声。 两个时辰后,闹事那几人的生平就摆在了李焱的面前。他随手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可见,对方也摸不清潇湘馆的水有多深,只是初步的试探。 “这份名单你誊抄一份,送去大理寺。”李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没有把话说明,小六便已经知晓他的心意。 大理寺有谁值得五皇子惦记? 自然是小宋大人。 于是,宋凛第二日上衙的时候,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字条。 没头没尾的,就几个人名。 宋凛拿着字条仔细端详,发现这几人的名字看着有些眼熟。 片刻之后,他隐约想起了些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将今科的放榜名单取来。”他这话是对着屋子里的主簿吩咐的。 主簿看起来很年轻,跟宋凛差不多,个头却没他高。听宋凛说要看放榜名单时,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走到一旁的书架翻找起来。 “大人,名单在此。”主簿恭敬地将一本册子奉上。 按理说,这份名单本该由吏部收录,但每三年一次的人才选拔各司都非常重视,甚至会出现抢人大战。大理寺这种清水衙门,每年也要招一批新人进来。在此之前,是不是得先要了解一下?久而久之,抄录名单就形成了习惯。 宋凛拿着名单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番对照下来,果然在名单里找到了字条上几人的名字。 “薛韫,位列二甲第九名,祖籍江州......” “唐孝宁,位列一甲第二十八名,祖籍云州......” “赵荣,位列二甲第四十九名,祖籍襄城......” 他一一核对之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春闱开考之前,各赌坊都会开设赌局,让京中的权贵们在这些进京的举子们身上押注。被选中之人,大多是颇有名气的各地解元以及被各方看好的黑马。 宋凛之所以这么清楚,还是拜姜弥所赐。 她喜欢凑热闹。 得知有人开设赌局,她也跟着押了一把。 结果就是没中。 姜弥亏了银子,晚上就跟他发了牢骚,说这里头肯定有内幕。 她自称选的都是种子选手。 他不明白何为种子选手,但猜到应该是大概率会高中的热门人选。 字条上的几人却无一例外都没有出现在押注的名单之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才学远远不及那些呼声高的人。可偏偏,他们都榜上有名,而被下注的好几个人都落了榜。 宋凛看着这份名单,神色颇为凝重。 﨔 第二百零三章 绝对有猫腻 “命人去打听一下这几人。”宋凛照着名单誊抄了一份,唤来底下的官员,吩咐了几句。 他们以为是宋凛看好这几人,想要招揽到大理寺,并没有多想。 接到任务后,他们便将人散了出去,分别打听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和履历,以及为人处世如何等方方面面。 毕竟,以后可能是同僚,得相处得来才行。 这一番打听下来,还真就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大人,这个叫薛韫的出身商户,听说时常流连花楼,与妓子厮混在一处。” “这个姓唐的,在坊间名声极差,曾因为欺男霸女被告到了官府......” “还有这个赵荣,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我打着请教的幌子问了他一些问题,他竟支支吾吾,一个都没答上来!” 意思就是,这几人不光学问不好,人品也不行。 他们都感到震惊不已。 这种人,是如何位列三甲的? 宋凛似乎早有预料,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只说了句。“这几日,辛苦大家了。” 他每人给了五两银子,当做辛苦费。 “此事,先不要对旁人提及。”沉默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免得惹祸上身! 科举舞弊,这可是大案,搞不好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纵观历史,但凡跟这个沾边的都会死很多人。 宋凛不想他们被牵连进去。 这些官员也都是人精,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只是,他们人微言轻,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无可奈何,搞不好还会惹一身腥。 “谨遵大人教诲。”几人对视了一眼,恭敬地应下。 宋凛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去继续做事。 待屋子里的人散去,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将字条塞进了袖子里。 下衙后,初一赶着马车前来接人。 宋凛上了马车后,将字条给了初一。“想办法送去潇湘馆的萧娘子手中。” 宋凛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若是叫人瞧见他跟皇子来往,怕是会麻烦不断。 初一领命,驱赶着马车从潇湘馆后巷经过,在后门处稍停了片刻才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无人察觉到他们的异样。 回到府里,宋凛照常先去了趟书房,简单沐浴更衣后才进了后院。 宋凛来到正院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在桌子旁坐着了。 见宋凛进门,宋迟夫妻以及宋墨都站起身来。 “大哥!” “大伯。” 宋凛微微颔首,而后来到姜弥身旁坐下。 宋夫人见人到齐,便吩咐丫鬟开饭。 宋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宋夫人觉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就要热热闹闹的。 然而,今晚的姜弥却显得格外沉默,就连最爱的东坡肉都没吃几口。 宋凛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姜弥气鼓鼓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我看好的几个都是潜力股,结果一个都没中,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姜弥自认为不会看走眼,所以每人身上压了一百两银子,还想着靠他们赚个盆满钵满呢。 皇榜揭晓的当天,她懒觉都不睡了,就跑去看榜。 真是赔了银子不算,还耽误她睡美容觉! “赌这个哪有个准,若是心疼银子,我补给你。”聂云云往姜弥碗里夹了一块肉,哄着她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姜弥摇头。 这是自尊心在作祟! 她看人一向很准的,没想到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呢。”宋夫人忍俊不禁,终于放下心来。 姜弥想想还是很生气。“你们不觉得榜单有问题吗?” “怎么说?”宋凛故作不知情。 “如果一个两个的不中,倒也情有可原。毕竟,科举考的是时政不是吟诗作对,不是谁名气大谁就会高中。但我押的三人不光是名声响亮,在举子当中也是备受推崇。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 “一路从乡试,府试再到会试,过关斩将,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姜弥摆出自己的证据。“就算临时发挥不好,也不可能全军覆没吧?” “我特地去打听了一下榜单上的前二十名,居然有十人出身京都豪门望族,剩下的十人也大多为官宦子弟,穷苦出身的寥寥无几。” 姜弥不否认家世背景可以获取更多的资源,让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在科举中有更多的胜算。但这个比例着实太惊人了,一看就很假。 屋子里因为姜弥的发言而变得安静下来。 宋迟和宋墨都没想过走科举的路子,所以并不太关心这些事。宋夫人许久未出门,也不爱打听这些。聂云云则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暂时没顾得上。 可听姜弥这么一说,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今年这场春闱绝对有猫腻。”姜弥说道。“听说,有愤愤不平的举子已经打算敲登闻鼓喊冤了。” “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宋夫人听得心砰砰直跳。 登闻鼓一响,准没好事。 “前几日去街上路过一家酒肆,听见里头传来谩骂声,就停下来听了几句。”姜弥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宋凛眸色暗沉,薄唇轻抿。 其实,每次春闱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水至清则无鱼。 很多时候,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闹得不过分,就不会追究。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得这么离谱。 “阿弥,这话你没跟别人提起过吧?”宋夫人不由得一阵后怕。 姜弥摇头。“没有。” 她气归气,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 “那就好。”宋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科举关乎江山社稷,兹事体大,不可妄加议论。日后你们在外面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被人捏住把柄。” “是,母亲。”几人齐声应道。 没过几天,果然有举子敲响登闻鼓,跪在宫门口跟禁卫军对峙,要求皇上替他们做主。 “学生要状告贡生薛韫偷梁换柱,窃取学生成绩。” “学生名落孙山不打紧,但若是叫此等厚颜无耻下作之人踏入朝堂,恐有损圣上声誉。还请圣上彻查,还举子们一个公道!” 敲登闻鼓的举子生得一表人才,满是书卷气,举止却颇有侠士之风。 他明知道敲响登闻鼓会有什么后果,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站了出来。 﨔 第二百零四章 宁折不弯,敲登闻鼓 登闻鼓响起时,乾帝正在皇后宫中用膳。 沉闷的鼓声已经许久没响过了,乾帝眼皮子跳了跳,有些心神不宁。 “李公公。”他唤了一声。 李公公躬身上前。无须帝王说明,他便了然于心。“奴婢这便派人去询问。” 乾帝没了胃口,索性起身要回御书房。 皇帝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后还有好些话要对帝王说,结果却被登闻鼓给打断,脸色有些不虞。可登闻鼓响起说明有大事发生,她根本不敢阻难,只得将帝王送到宫门口,目送他远去。 “去查,是何人击鼓。”皇后神色不耐地吩咐。 她倒要看看是谁搅了她的好事。 宫女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急匆匆地回来禀报。“听说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质疑科举成绩作假。” 皇后眉头紧蹙,脸上的不耐大于震惊。 这一届的举子出息了啊,都敢不要命地敲登闻鼓了! 那鼓是那么好敲的吗? 他们那种文弱书生,真的能承受得住五十廷杖? 登闻鼓能上达天听不错,但不是随便能敲的。首先,你得有敲鼓的理由。其次,上告之前需先挨一顿板子。能扛得住这五十下,剩下一口气,便能面见君王。 扛不住死掉了?不好意思,那么先前的一切都白忙活了。 “娘娘,真要闹起来,会不会影响国公府的几位公子?”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 皇后娘娘出身谢家,正是镇国公的嫡长女。 今年春闱,镇国公府有两位公子下场,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皇后娘娘握着的拳头紧了紧,而后又松开。“他们的功课陛下亲自考教过,皆是赞不绝口。即便是有人舞弊,也影响不到他们!”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多虑了。”侍女赶忙认错。 不过,侍女的话倒是提醒了皇后娘娘。此次上榜的青年才俊有不少投到了国公府和太子门下,这些人入朝为官对太子是一大助力。 想要将这些人收为己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皇后不想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就必须尽量保住这些人。等到他们步入朝堂,势必会对太子感恩戴德。 皇后娘娘想到这里,立刻叫来心腹低声耳语了几句。 与此同时,敲登闻鼓的书生已经被带到了一旁行刑。 板子打下来的那一下,他视死如归,即便是疼入骨髓也没有叫喊出声。 “行刑的可是禁军,那一板子下去能要半条命!他竟然一声不哼,可见是条汉子!” “听说是要状告官员收受贿赂,叫别人顶替了他的名次......”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光宗耀祖,鱼跃龙门。换做是我,被人替了我也不甘心!” 在一旁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又惊又怕,却也对他充满了敬意。 十个板子下去,书生的后背已经隐隐有血渍渗出,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见禁军丝毫没有因为他是书生就心慈手软。 书生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一张脸因为疼痛变得煞白如雪,任谁见了这一幕都要撇开头不忍心看。 “尹兄,你这是何苦!”城门外,一个同样做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见到他的惨状,急得双眼通红。 他亦是落榜的举子之一,在徽州颇有才名。 揭榜那日,他们满怀信心的去看榜,却发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发挥得不好,没能入了考官们的眼这才落榜。 可越往下看越觉得不对劲。 凭什么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人能上榜,他们却落榜?而且,和他有着相同遭遇的人还不少。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穷苦出身,没能投一个好胎。 于是,几人商量之下,便开始搜集证据。那些人平时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书,写过什么文章,笔迹如何。 这些通通都有迹可循。 毕竟,为了春闱大多数举子都会提前一年半载到京都,一来是适应新环境,二来京都人才济济,方便互相切磋,共同进步。还有一些会钻营的会拿着写好的文章四处拜师,若能入了某位官员的眼,得到一些指点,便能受益匪浅。 半年时间,足够留下不少线索。 举子们经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各种诗会和各大茶楼酒肆。那里消息最为灵通,偶尔还会举办一些赛事。但凡有点真材实料的都能通过这些赛事崭露头角,为人所熟知。 等搜集完了证据后,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作弊。 尤其是薛韫,赵荣等人,要学问没学问,人品还极其恶劣。试问,这种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辈,如何能赢得了他们? 想想就不服气。 可面对真相,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告官的。 “即便这就是真相,那又如何?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这里头还可能牵扯到皇亲国戚。试问偌大一个京都,又有谁能替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伸冤?” “薛韫几人本就身家雄厚,又早早投靠了权臣门下。就算证据确凿,咱们也斗不过那些人......” 有人沮丧地灌着酒,想着只要醉了就不会痛苦。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他忍不下这口气。 这个书生姓尹,名珩,苏州人士。祖上曾辉煌过,出了好几个二品大员。奈何被奸臣诬陷,一朝被打回原形。最终,尹家的祖先们心灰意冷,举家搬离了京都,回了苏州老宅。 尹珩有着祖传的骨气,打小就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得知落榜的真相,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尹兄,想要告御状何其艰难,若没有人引荐,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这件事若是闹大了,怕是有人会怀恨在心,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名落孙山,怕是连命都没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何苦跟他们拼命?” “尹兄,三思啊!” 他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执意写了状纸,要告御状。“京都衙门不敢接状纸,那我便告到御前。陛下乃明君,想来会还咱们一个公道!” “没有人引荐,我就去敲登闻鼓!只要登闻鼓一响,陛下自然会见我!” 尹珩带着一身傲骨,急急地就冲向了皇城。 﨔 第二百零五章 云神医现身,救人一命 勤政殿 乾帝正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 要知道,登闻鼓响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有重大的冤情。 有冤情,就代表着他这个皇帝失职。 史官们会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他一直努力想要做个贤明的君主,势必会留下污点。 乾帝越想越生气。要是让他查出来是谁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坏了他的名声,他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陛下,这是那书生的状纸。”李公公快步走进来,将一份血书放到了帝王面前。状纸是用血书写而成,龙飞凤舞的几行字,隐约能看出此人的书法功底极好。 乾帝见到血书虽然不悦,但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 “诸位爱卿看看这状纸吧。”乾帝冷哼一声,将血书扔了出去。 几位内阁大臣站在前排,状纸自然也是他们先看。他们看完之后,都没有着急发表意见,而是将状纸传给了身后的其他官员。 等到所有人都看完状纸的内容后,乾帝才发话。“诸位爱卿怎么看?” 几位肱骨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最前面的张首辅第一个站了出来。“登闻鼓响,案子便不得不查。” “阁老的意思是,他陈述的事情是真?” “在查明真相之前,臣不敢妄言。”张阁老拱手道。 乾帝抿了抿唇。 不愧是老狐狸,说的都是废话。 “陈尚书,你觉得呢?”乾帝又点了另外一个心腹大臣的名。 陈尚书掌管吏部,亦是此次出题的考官之一。 他诚惶诚恐地上前,言辞恳切地答道:“陛下明鉴,这纯属是污蔑!定是那举子落榜后心有不甘,故而四处造谣诽谤!” “哦?”乾帝眯了眯眼。“陈爱卿的意思是,这个叫尹珩的举子不惜以命相搏,只为往你们身上泼脏水?” 陈尚书面色一凛,慌忙低下头去。“不无可能。或许,他是没弄清楚敲登闻鼓会带来的后果,又或许......是觉得陛下仁慈,定不忍心狠狠地责罚......” 这番话看似很有道理,但尹珩被打的血肉模糊是事实。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喊停。 这说明,他是铁了心要告御状的。 这时候,五皇子李焱慢吞吞地晃了出来。“诸位大人怕是还不知道。我方才路过宣德门,都不敢看禁军行刑。那板子打得啪啪响,血流了一地,特别的惨......” 五皇子也是赶巧了。 他昨儿个在潇湘馆一不小心喝多了,便歇在了那里。醒来后生怕太后责罚,忙买了她老人家喜欢的糕点打算回宫请罪。 哪曾想,刚好碰到有人告御状,他就过来凑了个热闹。 他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不显得突兀。 太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退下。“父皇,此事不如等打完五十廷杖再议?” 五十廷杖,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将士都很难熬过去,更何况是文弱的书生。 尹珩若是被打死了,这事就会不了了之,省去许多麻烦。 乾帝看向太子,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于是,问身旁的李公公道:“还剩下多少杖?” 李公公思索片刻,答道:“奴婢去取状纸时,已经三十杖了。” “嗯,那就等打完再说。”乾帝眉头稍稍松开。 五皇子站在太子身侧,眼神莫测。他没想到,一向以仁德著称的太子,遇到事情居然只想着明哲保身。这样的品性,如何能担得起江山社稷的重任! 宣德门 尹珩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四十廷杖下来,他背上已经染成了一片红色,鲜血正顺着衣衫往下滴落,吧嗒吧嗒落在青石板上,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围观人群的心。 “尹兄,算了吧,别硬扛了!保命要紧!” “大人,让奴替我家公子吧!奴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不少人不忍心再看,匆匆离去。 也有人跪下来求情,想保住这位勇士的命。 他们知道,没有命在,就算状纸递上去了也是白搭。 一时间,宫门口哭声一片。 “规矩不可违!”负责行刑的禁军冷着脸说道。“既然敢敲鼓,就要承担后果。” “继续!” “还有十下!一,二,三......” 尹珩趴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疼到麻木。 他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感觉生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就在他快要断气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是云神医!” “云神医怎么来了?” 云神医没有理会周围的人,而是径直走到禁军面前。“小老儿奉命进宫为太后娘娘看病。” 禁军听过云神医的大名,哪里敢拦着,忙撤回了手里的兵器。“云神医,请。” 云神医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生,说道:“太后娘娘身体违和,陛下和后宫嫔妃都自觉茹素,为太后娘娘祈福。你们怎么还下这么狠的手?若是把人打死了,冲撞了太后娘娘,我这些日子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太后已经病了月余,后妃和几位王爷王妃轮番侍疾,病情却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 乾帝为此还责罚了好几位御医。 云神医的出现,说明太后的病是真的严重。如果真的因为他们造了杀孽,折损了太后娘娘的福气,到时候追究起来,他们肯定讨不了好。 行刑的几人不禁万分后悔。 “那还打不打了?”有人小声地问道。 为首的那人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说好的五十廷杖,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如何能服众?”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道:“不过,云神医的话不无道理。剩下的几个板子,你们下手轻一些,别真的把人打死了!” “是。” 几人商议了一番,继续行刑。 “七......八......九......十!”高高举起的木棍落下时却减了力道,看似凶狠,实则连之前十分之一的力道都没有。 打完最后十个板子,他们赶紧抬着人直奔勤政殿。 经过云神医身旁时,还不忘感谢了一番。 云神医拂了拂衣袖,趁人不注意,往那书生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愿他能得太后娘娘庇佑,坚强地挺过去。” 说罢,便在内侍的带领下,朝着慈安宫而去。 﨔 第二百零六章 料事如神的少夫人 宋府 姜弥正听着花花汇报情况。 “云神医进宫了,不知道跟禁军说了些什么,他们手下留情了!” “姓尹的书生被抬进去了,应该还活着。” 姜弥听到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枉她拿美食跟老云交换,保下那个书生。 多难得的有志之士啊,死了多可惜! 姜弥就是见不得好人被欺负! “叫人在宫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姜弥不方便现场吃瓜,但不妨碍她派出耳目。 “那几个小乞丐挺机灵的,谁说过什么话,他们都记得很清楚。”花花走到落地扇跟前,轻轻地摇了起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姜弥发明的那些玩意儿再次派上了用场。 这风扇吹起来,可比手动的省力多了。 姜弥躺在摇椅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没多大会儿,叶子从外面进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姓尹的书生回了几句话就晕了过去。太医诊断过后,说五十廷杖打完人还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百姓们都说是书生的真诚感动了上天,跪求陛下彻查此案!” “陛下亲临宣德门,应了百姓们的请求。” 姜弥听完,并没有感到意外。 只要人活着,皇帝就必须彻查这个案子,这是祖上传下来规矩。 “那些人怕是怎么都没想到,五十廷杖下来,尹珩尽然还活着吧?”姜弥可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少。 古代没有监控摄像头,想要弄死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只要给行刑的禁军透个信儿,让他们打的时候用尽全力,尹珩绝对活不到见皇帝的时候。 只要告状的人死了,这个案子就无疾而终,不用查了。 “看来,不久之后事情就会真相大白。”花花和叶子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对尹书生的冤情感同身受。故而,她们也希望天子能还他一个公道。 “别高兴得太早。”姜弥撇撇嘴,说道。“虽然我横插一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那些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徇私舞弊,又岂会没有后招?” 姜弥说的很直白。 花花和叶子是她的心腹,同她一起经历过生死。反正她们知道她是在装傻,她没必要继续在她们面前演戏。 花花和叶子跟了姜弥半年,早已被她收服,绝不会将她的秘密说出去。 “少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只要赶在他们毁灭证据之前,把考生们的答卷找出来,真相自然就有了。”姜弥一边啃着烤包谷,一边说道。 这个季节的包谷,鲜甜多汁,最好吃了。 花花和叶子听完她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敢?” “富贵险中求嘛,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都能收受贿赂替了考生的成绩,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换做是我,为了保住头顶的乌纱帽和整个家族,我也愿意铤而走险!毕竟,只要没了证据,就算皇帝起了疑心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那些举子的考卷封存在贡院,有重兵把守,想要毁灭证据不容易吧?”花花迟疑着开口。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要肯钻研,办法总比困难多。”姜弥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如,重金收买看管库房的人,一把火将存放卷宗的屋子给烧了!” “再比如,找几个替死鬼出来,就说是封存试卷的时候不小心弄混了。” 姜弥一口气能想出十几个方案来。 花花和叶子瞬间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操作? 就在两人出神的时候,一个小乞丐再次敲响了宋宅的后门。 “贡院起火了!” 消息很快递到了姜弥面前。 “我说什么来着?”姜弥耸了耸肩。 “还真如少夫人所说......” “这些人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皇帝刚要严查,贡院就起火......” 花花和叶子的三观被狠狠震碎了。 “都叫少夫人说中了!” 花花和叶子看向姜弥的目光透着十二分的崇拜。 她们万分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姜弥谦虚地笑弯了眉眼。 “贡院起火考卷被烧,岂不是没有了证据?”叶子脸上带着几分不甘。 寒门供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光是束脩每年都是几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十年苦读,就等着一朝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多少双眼睛满怀期待地等着这一天。那些贪官污吏倒好,为了一己私利,生生地剥夺了这些人出人头地的机会,让他们十数年的努力付之东流,着实是可恶。 “这些证据都是表面上的,没了就没了。想要证明尹珩说的对不对,法子其实很简单。”姜弥朝着两人勾了勾手指头。 “什么法子?”叶子虚心请教。 “皇帝出题,在百官面前再考一场呗。”姜弥眨了眨眼。只要有真才实学,考多少次都照样优秀。那些靠着作弊上榜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会紧张不安,心急之下就会露出马脚。 当然,这都是姜弥的想法。 皇帝会不会给考生们重考的机会,很难说。 毕竟,放榜后不久,落榜的举子们都陆续回乡了。就算重新考试,他们也没办法赶回来。除非,重新拟定一个日期,比如来年开恩科。 乾帝听闻贡院起火的消息,气得当场摔了杯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有人心虚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毁灭证据。 “天子脚下,竟有人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乾帝气恼之余,当即就命禁军将几个考官的府邸给围了,不许任何人进出。而后颁布了一道旨意,让太子彻查舞弊一案。 太子当时的表情可精彩了。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查出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却要得罪一大批权贵;查不出来吧,显得他没用,怕是要惹得皇帝不喜。 总之,怎么都为难。 五皇子李焱刚想悄悄溜走,不料被眼尖的太子叫住。“五弟,你随孤去东宫议事。” 李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太子皇兄莫不是在说笑?” “就是你!”太子沉着脸说完,一甩袖子离开,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李焱摆出一张苦瓜脸,惹得周围的人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瞧吧,谁叫你爱凑热闹! 这下子遭了无妄之灾吧? 第二百零七章 人心惶惶 太子揽下了差事,回东宫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属官商议此事。 五皇子李焱在他们的讨论声中昏昏欲睡。 太子瞥见他点头如捣蒜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老五!”太子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嗯,开饭了?”李焱从梦中惊醒,稀里糊涂地就往外走。 太子伤神得揉了揉眉心。 他本想听听老五的看法,见他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最终选择了放弃。“行了,滚回你的长庆宫去吧。” 李焱一听说可以走了,拱手朝着太子鞠了一躬。“那,弟弟告退了。”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 众人见五皇子这般懒散的模样,皆忍不住摇头。 “太子殿下,五皇子实在难担大任,以后还是莫要再让他进书房了!” “他但凡有点上进心,殿下也不必如此忧心。” “还不如四皇子呢,起码能帮着出谋划策一番......” 提到五皇子李焱,众人都有些瞧不上的样子。 乾帝皇子公主众多,李焱算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不会对太子的地位构成威胁,但同样的也没什么价值,妥妥的皇家吉祥物。 “别这么说他。”太子向来仁德,见弟弟被非议,忙打断了大家的议论。“老五是不着调了些,但好歹没惹过什么祸端。” “殿下仁慈!”众人齐声高呼。 李焱走出殿外老远,还能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小六守在不远处,见主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殿下,这些人的嘴也忒碎了!属下等到半夜就去割了他们的舌头!” “小六啊,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咱要学会以理服人。”李焱一边踱着步子往前走,一边谆谆教导。 “他们对殿下不敬,该死!”小六眼里满是杀气。 “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杀了也不解气。”李焱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太后老佛爷那边儿怕是急了......我让你买的糕点呢?” 小六注意力被转移,忙走到一旁的树旁,从高高的树枝上取下一个食盒。“在这里,还热乎着。” 李焱看了看两丈高的树枝,被夕阳晃了晃眼。 他还真是会选地方。 “贡院起火的原因找到了吗?”李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据说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小六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你信吗?”李焱问。 小六摇头。“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 “连你都懂的道理,那些大臣们却深信不疑。这里头的水......很深啊!”李焱看着贡院方向,火势虽然已经灭了,但烟却还未完全散去,渐渐弥漫至皇宫。 这京都的天要变了! / 登闻鼓的响起,让整个京都为之震惊。 科举舞弊一旦暴露,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文武百官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做人,不敢冒头。就连动不动就出来弹劾他人的御史们嗓门都小了许多,生怕惹得圣上不快,遭了池鱼之殃。 那些参与其中的官员,更是坐立不安,唯恐哪天祸事就降临在他们头上。 这其中,就有邓侍郎。 邓家自打邓夫人在宫中行刺被圣上斥责后,就变得一蹶不振。虽说没有撸了他的官职,但原先四处逢源的他近来处处碰壁,诸事不顺。 春闱前夕,诚王的幕僚送来一份名单,让他帮忙打点。言外之意,就是让他确保名单上的人能够上榜。 邓侍郎作为吏部侍郎,是此次春闱的主事之一,负责阅卷。 参加春闱的举子都有单独的号舍,每隔号舍门口都有独立的编号。这个编号代表着他们的姓名和身份,考卷上他们不写自己的名字,只写编号即可。 如此一来,考官们在阅卷时根本不知道答卷的人是谁,也就尽可能得做到公平公正。 邓侍郎要做的,就是在阅卷时挑出那几份做有特殊记号的答卷,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答卷上编号和成绩优异的举子相调换。 这件事风险极大,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身败名裂,轻则被罢官,重则杀头。 邓侍郎任吏部侍郎多年,却是头一次做主事人,难免会紧张。可诚王交代的事情,他又不能不做。为了这事儿,他寝食难安,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事情会败露。 往年春闱有私心的人不少,都没出过什么岔子。即便所有人怀疑,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结果,今年来了个头铁的尹珩。 看着府外的禁军,邓侍郎坐立难安。 “老爷为官清正,圣上肯定会还您一个清白的。”朱姨娘的善解人意都未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邓侍郎心中苦笑。 正因为他不清白,所以才怕查啊! 邓侍郎心浮气躁,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要向诚王求助,又怕被人盯上,给诚王惹麻烦。他这一急就上火,嘴里起了几个泡不说,眼睛都充血了。 “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无须操心。”邓侍郎安抚了她几句,便起身去了书房。 朱姨娘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敛去。 她近来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姨娘不是刚从庙里求了平安符?老爷会没事的。”丫鬟怕她想太多影响肚子里的胎儿,极力地开解道。“大夫说,您怀的是男胎。等孩子生下来,说不定老爷一高兴就把您扶正了呢。” 妾室扶正做正妻的例子,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被休的季氏的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朱姨娘却没那么乐观。 她出身官宦人家,从小受到的教导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小门小户如此,高门大户就更不用说了。什么妾室扶正,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只有季家那种破落户,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邓侍郎的正妻之位,她不敢肖想。她只盼着孩子能够顺利降生,健康长大,日后能有父亲的疼爱和扶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可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她这个愿望似乎很难达成了。 禁军不会无缘无故地将邓家围了,搞不好舞弊一事确有其事。就算邓侍郎没有参与其中,也会落得一个失察之罪,整个邓家都会被牵连。 朱姨娘回想起邓侍郎近几日的愁眉不展,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 舞弊一事怕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朱姨娘双腿发软,捂着肚子跌坐在了椅子里。 第二百零八章 这路我熟 相较于邓家的人心惶惶,镇国公府倒是热闹依旧。 国公爷相中的几位考生皆是榜上有名,他一高兴就在府中设宴,款待这些未来栋梁。外头如何闹,他半点儿都不担心。 毕竟,他是当朝国丈,是太子的外祖父,即便是有什么,他相信太子肯定会帮他摆平的。 那些投到国公府门下的举子们一个个激动地涨红了脸,只等着事情查清之后入朝为官。 他们对国公爷感激涕零,一筐又一筐的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反倒是谢世子,觉得此举有些不妥。 “眼下出了舞弊一案,还是低调些好。万一他们被牵连其中,岂不是给国公府惹麻烦?” 然而,国公爷却丝毫没放在心上。“陛下将此案交给太子,说明信任太子!有太子在,你怕什么?” 谢世子不以为然,劝道:“话虽如此,但此案关系重大,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太子但凡有表露出一丝偏袒之意,就会落人口实。到时候,您叫他保还是不保?” 国公爷蹙了蹙眉,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以往遇到这种事,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揪出几个要犯,其他从犯都是从轻处置。” “这几个举子皆有不世之材,榜上有名那是实至名归。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世子有些着急。 这些人有没有才学他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一个个都是马屁精。国公爷谨小慎微这么些年,临老了却只爱听好话,逆耳的忠言已经不耐烦听了。 “父亲......”世子还要再劝,却见国公爷冷下脸来。“你非得在大喜的日子泼冷水是不是?” 世子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话。 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国公爷喝的醉醺醺的,被下人搀扶着回了后院。 那些举子则被安排留宿在外院的客房。 府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开销可不小。 国公夫人看着明显上涨的开支,脸色有些不悦。但国公爷发了话,她又不能不照做,只能削减其他方面开支来补这个窟窿。 日子久了,其他人便有些不满。 比如,后院那些姨娘。原本每个月五两的月银,如今变成了三两,庶子庶女的吃穿用度也大大缩水。手头突然变得拮据起来,他们自然就不乐意了,纷纷告到了国公爷面前。 国公爷不管家,哪里知道当家主母的难处,见了国公夫人难免要念叨几句,觉得她苛待了自己的小妾和庶出子女,可把国公夫人气得不轻。 夫妻俩相敬如宾了大半辈子,却为了这么件小事头一回起了争执。 国公夫人据说气得晚膳都没用,命人把管家的钥匙还给了国公爷。 “这个家谁爱当谁当,我不管了!”国公夫人是真的气狠了,直接撂了挑子。 国公爷向来要面子,见夫人甩了冷脸,这才察觉到说错了话。可他根本拉不下脸赔礼道歉,两人就这么冷战了起来。只是,没个管事的整个国公府都难以运转,国公爷不得已,将掌家权交给了世子妃。 “你是说,国公爷被国公夫人赶出后院了?”姜弥隔着院墙跟苏笑笑八卦。“国公府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也不想知道啊,是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无意间听国公府的下人嚼舌根就留心记下了。”苏笑笑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丫鬟们将外面的新鲜事,丫鬟知道她的喜好,每次出门都会费尽心思去打听回来讲给她听。 苏笑笑做到了足不出户,就知晓各种热门八卦。 姜弥朝着她竖起拇指。 “唉,我娘不许我出门,也就能跟你说说......”苏笑笑无聊地叹气。 “还没解除禁足呢?”姜弥有些同情她了。 “何止是禁足!我娘还请了教导礼仪的嬷嬷,说要好好儿磨一磨我的性子。”提起这事儿,苏笑笑的脸就拉得老长。 姜弥啧啧两声。“你是要进宫选秀吗?” 还学规矩! 苏笑笑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才不要进宫!关在家里都已经够无聊了,要是进了那个地方......怕是一辈子都出不来!” 苏笑笑向往外面广阔的天地,才不要当什么金丝雀。 姜弥支着脑袋,在思考一个问题。 苏夫人请教养嬷嬷,恐怕不仅仅是想纠正苏笑笑的性子,而是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当今的后宫已经好些年没进新人了,且膝下好几个皇子到了适婚的年纪,说不定是真的要选秀女入宫。而苏笑笑作为苏将军独女,是有这个资格的。 苏夫人想必是从哪里得了消息,提前准备了起来。 姜弥狠狠地替苏笑笑捏了把汗。 “姑娘,夫人朝这边来了。”苏笑笑的贴身丫鬟得了信儿,赶忙催促她回屋。“若是叫夫人瞧见,又要罚您抄写女则了!” 苏笑笑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苏夫人盯上,心里那个苦。 她一边从梯子上往下爬,一边对姜弥说道:“阿弥,我近来都岀不了门了,你有事就给我下帖子......我娘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肯定会同意的。” 姜弥笑着点了点头。“你慢些,别摔着!” “放心,我都爬多少遍了,早就熟练了。”苏笑笑安全落地,朝着姜弥挥了挥手。 就在她回到屋子不久,姜弥果然就看到苏夫人带着一个长相富态的婆子朝着这头走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苏夫人脸上满是笑意。 从苏夫人对那婆子的态度上看,婆子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 该不会是宫里出来的? 姜弥觉得,可能性很大。 这婆子仪态极好,无论是走路还是笑容,都美得恰到好处。除去朴素的穿戴,与官家夫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有气质。 同样气质的婆子,姜弥在太子妃身边见过。 看来,苏夫人是没相中京都的那些世家子弟,打算在选秀女上赌一把。 “不是说,苏夫人舍不得苏姑娘嫁出去,要招赘婿么?”姜弥身后的叶子突然开口。 “人啊,总是会变的。”姜弥说道。“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就要往高处走。” “可苏姑娘那样鲜活的性子,若是被拘在宫里,该有多难受啊......”叶子和苏笑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都知道她不喜欢被约束。 进了宫,处处都要讲规矩。说错话要受罚,走错一步路也要罚。甚至,旁人看你不顺眼,胡乱扯个理由就能教训一通。 她实在不敢想象,苏姑娘进了宫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二百零九章 小夫君,宠着呗 章姨娘被秘密送出了京都,在国公府名下的一处庄子安顿了下来。 国公爷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给处置了。到时候,就说是有流民四处作乱,章氏运气不好遭了难,既除掉了一个隐患,又不会让儿子起疑。 可偏偏谢二爷疼章氏如命,非要亲自护送她去庄子上。不仅如此,他还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打算陪着章氏在庄子上住一段时日,等她完全适应了他再回来。 好不容易被娘家人劝说着回了国公府的谢二夫人,据说又气得病了一场。 “国公爷,二爷跟着去了庄子上......还要动手吗?”底下的人回来请示。 国公爷沉着一张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二爷是几个儿子里头长得最像他的那个,加上他打小乖巧懂事,嘴巴又甜,比起世子来更会讨国公爷的欢心,国公爷难免会偏疼几分。 “那就等他离开后再动手。”国公爷之前心软过一回,也算对得起这个儿子了。如今,章氏的身份被人知晓,再不除去恐怕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记住,做得干净些,别留下什么把柄。”国公爷再三叮嘱。 “属下命人扮成流寇,绝不会让二爷起疑。” “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宋凛......”章氏处置起来不麻烦,真正令国公爷头疼的另有其人。 宋凛身为朝廷命官,皇帝跟前的红人可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况且,宋凛敢拿这件事跟国公府做交易,就说明他留有后手,不怕国公府在身后背刺。 不到万不得已,国公爷不敢跟宋凛撕破脸。 “国公爷不妨应了宋凛的请求?”有幕僚建议道。“区区一个林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动手。” “促成这桩事,宋凛便也有把柄落在了国公爷手上。今后,他便和谢家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几次想要拉拢宋凛,都被他婉拒......若能利用林家,拉拢宋凛,也是大功一件......” 镇国公一直在想着怎么除掉宋凛,完全忽略了还有拉拢的可能。 “你们说的不无道理。” “林家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宋凛,必须要成为太子的助力。” 谢家是太子的外家,太子的地位稳固,谢家才能继续繁荣昌盛。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一个时辰后,国公府的下人便递了话给宋凛,约他在醉仙楼见。 “大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初一看着手里的字条,笑得十分得意。“三日之期一到,国公府果然答应了合作。” 宋凛神色淡然,并未露出任何喜悦之色。 镇国公可是只老狐狸,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妥协?想来是有后招。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孤臣这条路是最难走的,他也不打算走。先前一直拖着不肯应,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且,他受乾帝重用,明面上他只能忠于帝王。所以,不管是诚王、太子,还是其他皇子明里暗里的示好,他通通都拒绝了。 如今,诚王已显露颓势,他也该做出选择。 太子身为储君,未来的天子,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只是,他的投靠不能太明显。 镇国公出马,倒是帮了他一把。 他故意拿章氏的事试探,国公爷怎么可能不防备着他。就让国公爷以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进而逼迫于他,让他不得不投向太子。 嗯,一切就显得十分合理。 宋凛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上了马车。 / 姜弥听说宋凛不回来用膳,就知道他有应酬。 宋凛一向准时回家,突然缺席,还真有些不习惯。 “大哥很少这么晚回家,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宋墨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含糊地说道。 宋夫人嗔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着你哥的好?” 宋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轻地打了两下嘴。“呸呸呸,我的错!” 聂云云加了一块排骨放到姜弥碗里,说起了搬家的事。“新宅那边布置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将能搬走的东西先拉过去?” 宋夫人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对,把家里用不着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去新宅那边,到时候能省不少事。” “我没什么要收拾的,就一些衣服,书和兵器什么的。”宋墨单身汉一个,院子里的东西确实少得可怜。 宋迟喜欢做木工,光是各种工具都摆了满满一屋子。 兄弟俩的房间有着天壤之别。 “那边的宅子,可有人照看?”姜弥问道。 “赵武挑了老实本分的,请人教导有一阵子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聂云云做事一向仔细,很早之前就着实准备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姜弥毫不吝啬地夸赞。 聂云云笑着回应。“咱们说好的,你负责貌美如花,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聂云云是真的喜欢姜弥,舍不得她辛苦半分。 宋夫人见两个儿媳处得跟亲姐妹似的,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只盼着老三能够娶个明事理的媳妇,也能像云云一般敬重大嫂......” 宋墨顺口接了一句。“那是肯定的!如果敢对大嫂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娶媳妇了?美得你!”宋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她不过是发发牢骚,又没着急着给他说亲,他倒是先美上了。 宋墨距离成年还有好几年呢,她一点儿都不急。 “我没说我现在就娶啊......”宋墨挠了挠头。 “三弟有这个心就好。”聂云云拿宋墨当亲弟弟,也给他加了一块排骨。 “谢谢二嫂。”宋墨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宋夫人看着他满是孩子气的举动就摇头。 宋迟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排骨,没有动筷子。 大嫂和三弟都有,下一个该轮到他了吧? 聂云云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他这是想让她也给他夹菜? 聂云云有些想笑。 她和宋迟已经做了一个月的夫妻了,多少摸清了他的性子。 宋迟心思单纯,除了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其他方面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渴望得到别人的称赞,渴望被关注,也渴望被爱。 就好比这会儿,巴巴儿地等着她给他夹菜。 聂云云心软,到底还是如他所愿,将最后一块排骨放到了他碗里。 谁叫她的小夫君比她小了三岁? 宠着呗! 第二百一十章 憋个大招一劳永逸 宋迟觉得今天的排骨吃起来格外的香。 胃口大开后,他还额外盛了一碗饭。 姜弥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觉得有点好磕。 美艳御姐VS年下小奶狗,先婚后爱梗,妥妥的小甜饼。 饭后,姜弥拉着聂云云去院子里消食。 “诚王最近有来找麻烦吗?”姜弥磕CP的同时也没忘了正事。诚王在这个世界是妥妥的反派大boss,随时都可能碰上,不得不防。 聂云云浅浅一笑。“不找麻烦是不可能的,但还能应付。” 最近风声紧,诚王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呢,不敢做的太过。顶多也就是找人去铺子里闹一闹,泼脏水抹黑什么的,找人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相比起诚王,诚王妃的手伸得更长一些。 她先是在金缕阁定了好些首饰,等首饰做好之后又挑三拣四,然后来一句不想要了。耽误工匠的时间不说,还浪费了不少的好料子。 不过,这点儿手段,聂云云根本没放在眼里。 金缕阁早已在京都站稳脚跟,即便是诚王妃不要的东西,也有人争抢着买。反正料子都是好料子,样式也新颖,不愁卖不出去了。 倒是诚王妃三番五次的找茬儿,聂云云只要不着痕迹得在那些贵人们面前唉声叹气几次,她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立马就一落千丈。 “诚王妃此人心眼儿小,几次算计都落空怕是要狗急跳墙。”姜弥好心提醒。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聂云云受够了诚王妃的刁难,打算憋个大招,一劳永逸。 “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聂云云揉了揉姜弥柔软的发顶,总觉得怎么都摸不够。“听说,你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姜弥愣了愣。 原主的生辰她都不清楚,聂云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聂云云看着她呆滞的模样,越发心疼。“我派人去姜家村打听过了,说你是六月初八的生辰。” 姜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聂云云为了给她过生日,居然做到了这一步! 姜家村那些人可是很难缠的。 上回被宋凛狠狠敲打了一番,这才安分了下来。 “他们没为难你的人吧?”姜弥忽然有些感动。 她在这个世界里,又多了个异父异母的姐妹。 “无非就是使点银子,多了他们也不敢要。”聂云云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不过是打听一下姜弥的生辰,不是多难的事。 “尝到了甜头,以后怕是会赖上你。”姜弥不由得失笑。 “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聂云云行商多年,可不是什么傻白甜。“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姜弥不明所以。 “无商不奸!”聂云云说的还挺有底气。“我可是从不做亏本买卖!他们从我这里拿了多少,以后都要加倍还回来的。” 姜弥:....... 她果然是想多了。 宋家的人厉害着呢,才不需要她瞎操心。 她就该听他们的,每天吃饱喝足,再睡一睡美容觉,做个富贵闲人。 / 聂云云换了身男装,正要出门的时候,赵武急匆匆地寻了过来。 “东家......” 聂云云抬手,示意他去外面说。 赵武闭了嘴,跟在聂云云身后朝着巷子口走去。“近来有几个可疑的生面孔在金缕阁周围打转,属下还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聂云云脚下步子一顿,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冷芒。“呵,看来是真没法子了,想要彻底毁了!” 金缕阁是她名下最赚钱的铺子,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金缕阁若是一把火给烧了,损失不可估量。 “他们也就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赵武恨恨地说道。“东家,不能任由他们这么糟践!不如将此事告知宋家,让宋大人帮忙想想办法?” 诚王府一再的挑衅,不仅仅是报复聂云云的不识抬举,更是在打宋家的脸。 聂云云却不想把宋家牵扯进来。“杀鸡焉用牛刀!” “你这么......”她思索片刻之后,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赵武眼睛亮了亮,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便去安排。” 金缕阁处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周围还有好些知名的老字号。这些店能在京都开这么些年,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 诚王妃不是想要烧了金缕阁吗?那她就让她如愿。 夜里,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悄默默地来到金缕阁的后门。 后巷相交前街要逼仄许多,也没什么人经过。 打更人敲着锣离开后,他们便展开了行动。 稻草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四处铺散开来后再淋上火油,一点火星子就能着。 “动手。”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为首的黑衣人便命人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丢下去,火苗立马窜得老高。 “走!”见火势已起,他们便没再停留,迅速逃离了现场。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一群黑衣人从屋顶飞身而下。其中一批人去追那几个纵火犯,剩下的人则是拿着稻草,将火往隔壁几家铺子引。 天干物燥的时节,火势迅猛,没多会儿就噼里啪啦地烧红了半边天。 “走水了~” “救火啊~”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外面的火光,敲锣打鼓地四处去叫人。 金缕阁的伙计听见叫喊声,冲出门一看,立马哭天呛地起来。“哎哟,这可怎么得了!后院的仓库里可是存放着好些上等的料子,完了,全完了......” 他说完,一头栽倒在地。 前来救火的人见状,赶紧将他抬到一旁,免得被波及。 “我都浇了好几盆水了,这火怎么反而越烧越旺?” “不好,这地上有火油!” 救火的邻里见状感到十分不妙,立刻寻人去京兆府报案。 京兆府的官差被人叫醒,火气那叫一个大。 “大半夜的,叫魂呢!” “大人,快去瞧瞧吧,城里烧起来了!有人故意纵火,这是想谋财害命啊!” “大人,我家的铺子快要烧没了,赶紧派人去救火吧!” “那群天杀的畜生在门上淋了火油,大人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们东家讨个说法!” 受了无妄之灾的伙计们一边告状一边抹眼泪。 他们哭得真情实感,没有掺任何水分。火不是他们放的,但照看不力也是要受罚的啊。尤其是院子里存放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么没了,东家指不定要处死他们。 官差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立刻召集齐了人手,飞快地带人朝着金缕阁方向奔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损失惨重,剜心之痛 天光刚亮时,最后一簇火苗总算被扑灭。 一整夜不眠不休地救火,可是把官差们累得够呛。 “咳咳咳......稻草加上火油,这摆明了是蓄意为之,想要置人于死地啊!什么仇什么怨啊,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法子!” “金缕阁,珍宝阁,金粉楼......这几家的屋子被烧了大半,损失还不知道有多少......” 官差们灭完火,顾不上形象,散乱地坐在地上,一边啃着伙计送来的餐食一边议论着。 他们当差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火。 而且,还是人为纵火。 “让我抓到那个放火的龟孙,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其中一个官差在灭火时被烧伤,情绪自然就上来了。 金缕阁的伙计们忙进忙出,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感激涕零的。 “多亏了诸位大人,不然整个金缕阁都要烧没了!” “我们东家说了,为了答谢各位,以后聂记名下铺子售卖的货品,一律八折。” “还有这些银子,是给各位大人的辛苦费。受了伤的,额外再补贴十两。” 相比起其他几家,金缕阁出手是最大方的。不仅管饭,还给银子。甚至,连伤药都备上了。这让原本有几分怨气的官差们瞬间被安抚住了,一个个乐呵呵地掂着手里的钱袋子,恨不得这样的活计能多来几次。 “聂掌柜慷慨!”有人在人群中喊道。 “那可不!聂掌柜是我见过的商人里头,最心善的一位了。” “女人嘛,总是心软一些的......” 周围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另外几家铺子的掌柜姗姗来迟,看到被烧毁的屋子和货物,一个个捶足顿胸,气愤不已。 “哪个天杀的干的缺德事,半个库房都烧没啦!” “我这批货刚赶制出来,眼看着就要交出去了......结果全被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们那都是小事,我这钱庄里可是存放着整箱的银票啊!” 围观群众一听说损失这么惨,朝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听说金缕阁一整层楼的首饰都烧没了......” “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啧啧......这贼人胆子可真够大的啊!这要是被抓到了,不得赔的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是轻的,怕是要掉脑袋哦!谁不知道这些铺子背后有皇亲国戚撑着的呀,烧了他们的铺子,他们能善罢甘休?” 百姓们不都是无知之辈,他们眼睛亮着呢。 就在他们讨论着贼人是哪里流窜过来的山匪,还是哪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时,几个黑衣人被一群壮汉推搡着朝着这边走来。 “老实点儿!” 众人齐齐地朝着那一行人望去,就听见有人高呼道:“官爷,小的昨夜起夜,见这几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便跟了他们一路。后来听说城中走水,便将他们绑了打算扭送去府衙问话。” 这几人身上带着兵器,一看就是江湖人的打扮。 被绑着的几个黑衣人个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可见是被揍过了。 “冤枉啊,我没有......”其中一个黑衣人死鸭子嘴硬替自己辩解道。 “我冤枉你什么了?”背着长剑的大胡子踹了他一脚。“大人,谁家好人大半夜的穿着夜行衣到处游荡?肯定有猫腻啊!” “对,不信的话可以搜他们的身!” 官差们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们凑上前去仔细打量了那几个黑衣人一番,果真找到了可疑的地方。 “头儿,他们几人身上都有火油的味道!” “左边那个的衣袖也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这几个黑衣人定是纵火犯没跑了! 为首的官差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几个带去衙门问话!” “几位侠士也跟着走一趟。” 除了物证,还得有人证。 这几个江湖侠士就是妥妥的目击证人。 “好说!”江湖人就是豪爽,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不少百姓听说纵火的歹人被抓到了,纷纷涌到京兆府门口。 徐大人昨晚也是一夜没怎么合眼。 他不会救火,但也不能安然的在家里躺着,而是陪着救火的官差们在街上熬了一宿。这会儿刚准备回去补个觉呢,结果就听说放火的贼人抓到了。 徐大人一个激灵,胡乱洗了把脸就上了公堂。 / 诚王府 “什么?纵火之人被抓了?”诚王妃还在熟睡当中就被丫鬟唤醒,本来就有些不高兴,再听到这个噩耗,脸上的怒意更胜。“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干什么吃的!” “王妃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些人的嘴封住!”心腹妈妈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着急着出谋划策。 诚王妃心里咯噔一下,终于露出了几分害怕的表情。 只不过,她向来自负,不可能轻易认输。“他们想必应该知晓本妃兄长的身份,量他们也不敢把幕后之人供出来!” 可惜,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诚王妃娘家兄长固然有着爵位在身,可到底没什么实权。 况且,被烧的那几家幕后的老板,哪一个身份都不比诚王妃的兄长低。真要是有心惩治幕后之人,只要报上名号,分分钟就能让那几个黑衣人开口。 谁还没有个后台? 就看谁比谁硬! 诚王妃自信不过三秒,门外丫鬟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就让她彻底地颓败下来。“不好了,王妃......王爷朝着这边过来了......” 诚王妃想起诚王不久之前的警告,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还不等她想好说辞呢,诚王上前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胸口上。“好你个王妃,你是真没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啊!” “不帮着本王稳定局势,还尽给本王添乱!” “别以为有娘家人诚邀,本王就不敢休你!” 诚王气恼之下,连休了王妃的话都说了出来。 诚王妃一时顾不上心口的疼痛,愣在了原地。 “王爷......妾身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那聂氏不识好歹,妾身替你教训她,有错吗?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要休了妾身,妾身何其冤枉!” “你还敢狡辩!”诚王怒气上涌,抬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刮子。“你想怎么对付聂氏都行,可你不该没个分寸,连同其他人也一起得罪了!” “妾身没有......”诚王妃歪着头想要否认,就听见诚王将几张状纸甩到了她面前。 “还说没有!皇室宗亲们都把状纸递到衙门了!”诚王喘着粗气说道。“要不是本王去的快,及时拦下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诚王近来诸事不顺,底下的人卜卦说一动不如一静。 他每日去宫中侍疾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等就藩的风声压下去! 这个蠢妇倒好,竟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想着要拿出几十万两的银子赔偿,诚王就觉得像是剜了心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