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就跑,阴鸷反派是我裙下臣》 第六十四章 老铁树开花 庙外雨声淅淅沥沥,伴着嘈杂纷乱的脚步声,有人正朝着这里快速靠近。 闻岫宁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两道柳眉不禁蹙了起来。 荒山野岭,谁会大半夜到这里来,难不成,是丞相府的人? 虞锦沅派人报复的这一想法迅速划过脑海,闻岫宁心头警铃大作,起身快速踢开篝火,将地上弄得一片狼藉。 复又对着老叟和灵犀指了指关公神像后头,彼此会意后,迅速躲了过去。 不多时,便有人进入了破庙。 闻岫宁矮下身子,对着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三人躲在神像后头一动不敢动。 背后脚步声逼近,每进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脏上,将其紧紧揪起。 此时,庙内响起男子的说话声。 “大人,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把所有的痕迹都冲没了。弟兄们找遍了大半个山头都没找到人,继续找下去,只怕也是机会渺茫。” “继续找,就算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是。” 庙内静默一瞬,便听着另外一个男子开口:“哥,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她会一个人来罗尘山,不然说什么我也会跟着一起来的。” “要是六小姐出了什么事,我……我难辞其咎。” 闻岫宁背靠神像,心跳打鼓如雷,可仔细听着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攀着石像一点一点站起来,探出头去瞧。 破庙篝火已灭,只余地上跳跃的几粒火星子,漆黑中隐约可见几道人影而立。 忽然,闪电劈开天空,一瞬间将破庙映得亮如白昼。 破庙内七八人影,一人着红衣背对而立瞧不清面容,可他身旁站着的那个,不赫然正是路小石么。 “裴大人!” 寂静中只闻一声雀跃呼喊,裴郢转过身,一个身影已经扑进了怀中。 突然有人出现,其他人立即拔出佩刀做防御状。 裴郢抬手制止,将怀里的人轻轻推开。 他视力极好,黑夜里,仍旧认出这就是自己寻了一日的人。 见她安然无恙,他心头微松,嘴上却严厉起来:“谁叫你一个人跑这里来的!” 闻岫宁骤然被吼,满心的欢喜都化作委屈,嘟囔着嘴盯着他。 那亮晶晶,璀璨璨的眸子一如明珠般耀眼,撞进胸腔,紧紧撼动了心房。 墨砚已经点燃破庙的蜡烛,路小石也将篝火重新点燃,原本黑暗的破庙登时亮堂起来。 闻岫宁哼哼一声,退开一步,赌气的背过身去。 裴郢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他一听到消息就急忙带着人找过来了,一路上不曾停息,就是唯恐她出事。 结果她倒好,不仅不体恤他的担忧,反倒生气起来。 简直不可理喻! 众人面面相觑,均默契的一概视而不见。 路小石摸摸鼻子转过头,却留意到石像后有黑影攒动,他握着刀柄警惕的走过去,当看见石像后头露出的身影时,顿时惊叫出声。 “先生!” 一声惊讶令得所有人都注意过来。 石像后的两人走出来,当先一人花甲之年,花白头发白须髯,看见路小石,捋着须髯尴尬的笑了笑。 路小石松了警惕,上前去搀着老叟出来:“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跟六小姐在一块儿啊?” 闻岫宁奇怪的望过来,手指着二人来回移动:“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这就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那位先生,药王谷鬼医圣手樗云子前辈。” 路小石兴奋的介绍着,目光机灵的来回转动:“不过,先生离开京都都快大半年了,也没听说要回来的消息,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啊?” 闻岫宁还有些疑惑,但也很快回忆起来,不止路小石,裴郢也曾多次提到“先生”,原来竟是面前的老者! 所以在山顶上,老先生曾开口想要七重七叶花,说是要救治一个小友,那个小友,莫非就是裴郢? 闻岫宁转头看去,裴郢长身而立,此刻黑沉着一张脸将她凝着,分明不为方才他吼自己而感到抱歉。 委屈袭上心头,闻岫宁哼了一哼,提步走到石像前,一屁股坐到了石墩上生着闷气。 路小石的问题谁也没有解答,倒是樗云子看着二人的相处,颇有些好奇起来。 裴郢这小子,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姑娘家,他还以为他就要老死一辈子了,什么时候身边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难道,真是老铁树开花了? 樗云子暗地里笑笑,朝着裴郢走去:“小子,怎么也不给老夫我介绍介绍啊。” 他侧头疯狂暗示独自生着闷气的闻岫宁,想亲口听听那个好消息。 那丫头模样标致,精通岐黄,性格也极合他的胃口。要是裴家小子能够跟这小姑娘在一起,嘿嘿,他倒很是乐见其成。 裴郢看向石像那边,某人双手环胸,气鼓鼓的只留了个侧颜。想到自己马不停蹄的赶到罗尘山,又辛苦找了这么久,可她却半点儿都没有感激,一时也有些气恼。 他闷气走到庙门口,对樗云子的话置之不理。 还是路小石眼瞧着情况不对,赶紧拉着樗云子到一旁,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情况。 所有的事情简单化作三言两语,樗云子听得眼睛一亮:“你说,那丫头能够压制住裴郢身上的毒?” 路小石点点头:“先生,别看六小姐年纪小,她的医术,可是这个。” 路小石赞叹的竖起大拇指,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樗云子捋着须髯若有所思,不过眼下比起裴家小子身上的毒,他倒是更好奇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朝路小石招招手,小声道:“除了解毒,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这个关系?” 樗云子伸出两根食指靠了靠,又朝路小石一阵挤眉弄眼,满是暗示。 路小石初时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嘿嘿一笑。 “先生,我跟你说,他们两个人……” “路小石!” 寒风拂过背脊,路小石瞬间站得笔直,双眼放大,只觉后背冷意阵阵。 完了! 被抓包了。 第六十五章 恭喜宿主触发技能 路小石僵硬的转过身来,冲着裴郢露出一口白牙:“哥,叫我有什么吩咐?” 裴郢黑沉着脸:“收拾一下,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日动身回城。” “好嘞,我马上去办。” 路小石笑着应下,招招手,带着明镜司的弟兄们着手开始收拾起来。 庙宇破败多年,大门缺了一扇,窗子也破破烂烂,凌冽的夜风呼啸着从洞里面吹进来。 路小石带着人用条案将洞口堵住,又把满地的枯草收拾开,整理出一块净地,又再重新生了两个篝火,众人分做三拨各自待在一个领域。 等收拾好,路小石便将带来的干粮都一一分给其他人,等他拿着饼子递到闻岫宁面前时,她却还在生气,不肯接过。 路小石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别生气,哥其实也是因为担心你。” 闻岫宁别过头,哼唧着没有接话。 “你都不知道,哥听见你来了罗尘山,身边也没什么护卫,他担心你出事,点了人就急赶着过来了。一路上他都没怎么休息,要不是雨下得太大,山路上不去,他也不会肯听我们的话来破庙暂避。” 路小石往她身边挪了挪,手肘碰了碰她手臂:“你别太在意哥的那些话,要知道明镜司里都是些大老爷们,他男人堆里待惯了,以为跟姑娘说话也跟我们一样。其实啊,他就是太紧张你了,否则也不会亲自来找你。” 路小石可劲儿的说着好话,闻岫宁郁郁的心结刹那间得到疏解,她扭头看向路小石。 “他,是特地来找我的?” 路小石慎重的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闻岫宁心头雀跃,樱唇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接过路小石手里的饼子,赶紧背过身,掰下一小块漫不经心的递到嘴里。 “行吧,我大人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见她不再生气,路小石暗暗松了口气。 留下了水囊,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墨砚的身旁坐下烤火。 樗云子一直有留意闻岫宁的情况,见路小石跟她不知道说了什么,明显不似刚才那般愤怒了。 等路小石回来坐下,他便主动开口询问:“那位姑娘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路小石一块饼子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听见这话,一脸的不明所以:“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樗云子放下吃了半块的饼子,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我遇见那姑娘的时候,她正在悬崖下采摘草药,说什么,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连命都差点儿没了哟。” 樗云子余光瞥见裴郢身形一僵,忍住笑意,啧声道:“那悬崖,高得嘞,老夫看一眼都双腿打颤。她倒好,胆子不仅大,决心还不小,被毒蛇咬了也没松手。” “毒蛇?” 路小石惊了一跳,迅速朝着石像望去。 樗云子目光瞥向身侧:“啧啧啧,老长一条毒蛇了,咬一口,撑不了一个时辰……哎哎哎,小子,你去哪儿?” 话音未落,裴郢霍然起身,疾步朝着闻岫宁走了过去。 他在她面前矮下身,捉住她手臂,撩开衣袖便要查看伤口。 闻岫宁被他动作弄得糊涂,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干什么啊?” 闻岫宁用力挣扎,这处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见所有人都齐齐望过来,顿时有些赧然。 “你有什么就说话,抓我手臂做什么?” 闻岫宁扭着手臂想要挣开他的手,可与裴郢力气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裴郢连着查看了她两条手臂也没发现伤口,欲伸向她领口时,骤然意识到男女有别,连忙停了手。 闻岫宁抓住衣襟后撤:“你变态啊!” 一直留意这边情况的樗云子听见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见路小石要过去查看,急忙按住他,冲他摇摇头,又指了指石像前两个僵持的身影。 路小石一向机灵,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默默坐了回去继续啃饼。 “你被毒蛇咬了怎么不说呢?咬到哪儿了?不等雨停了,我现在就送你下山。” 裴郢没理会闻岫宁的斥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还愣怔的她给拉了起来。 又顺手抓起地上的佩刀,大步便要离开破庙。 闻岫宁急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要上哪儿去?” “回城,替你解蛇毒。” “可是我没被蛇咬。” 裴郢迈出的步子忽然顿住,他回首望来,闻岫宁满脸无辜的眨眨眼。 他先前过于着急,没注意闻岫宁面色红润,能跑能跳,哪里有一点中了蛇毒的样子。 他忽然间明白过来,迅速扭头往一旁望去。 被抓了个正着的樗云子赶紧背过身,和心虚的路小石一道岔开话题,对着饼子研究起做法来。 “噗——”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闻岫宁实在没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连眼泪都快沁出来。 裴郢黑沉着一张脸,手里的佩刀紧了又紧,额上青筋毕露。 “你在关心我呀!” 一颗小脑袋突然凑到面前。 裴郢没好气的拨开:“没有。” “胡说,你分明就是在关心我,要不,你问问他们呀。” 闻岫宁手一指,原本看戏的众人纷纷扭过头,吃饼的吃饼,装瞎的装瞎。 搞笑,他们大人还在这儿,谁敢答应谁倒霉。 “你跟我来。” 原本郁郁的心情,在确定裴郢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后,所有的生气都抛诸脑后。 闻岫宁冲他招招手,裴郢不动,她便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石像后头。 这里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暗影里,只有彼此。 闻岫宁按着他坐到石墩上,解开了腰间的布袋子,将那株枯萎的根茎小心取了出来。 “这个啊,叫做七重七叶花,它凝结的果实有奇效,说不定,对解你的毒很有用哦。” 闻岫宁双眼晶亮,宝贝似的捧着那根茎献上。 裴郢凝着那枯草,淡淡撇开眼:“你来罗尘山就是为了这个?” “对呀。” “在悬崖下摘的。” “对呀。” 闻岫宁仔细看着根茎,全然没注意裴郢变化的脸色。 只听得他略带哑然的开口:“你……都是为了我?” “不然呢?” 闻岫宁抬起头,不期然间与他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有隐约而不可触摸的东西拂过心弦,裴郢双手握拳,喉结不自在的上下滚动。 而这时,闻岫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声嗡鸣,紧跟着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检测到男主情绪变化,目前男主对你的好感度为百分之六十】 【完成初级目标,恭喜宿主触发技能】 第六十六章 被抓了个现形 “技能?” 闻岫宁没忍得住兴奋,叫了起来。 裴郢奇怪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闻岫宁赶紧捂住嘴,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打了个嗝,嗝!” 她讪讪笑着侧过了身,暗暗在心里询问:“什么技能?” 【测谎技能】 【从现在开始,男主说的每一句话,宿主都能鉴别真假】 测谎? 这不是妥妥的真心话大冒险?偏偏这个真心话还不能造假! 哇撒,哪里来的这样的好事! 闻岫宁内心早已欢呼雀跃,却怕被裴郢看出破绽,咬着手指强制按捺住心头喜悦。 要不,试试? 这个念头闪过,闻岫宁很快整理好情绪,故作镇定的转过头,正色凝着裴郢。 就在他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抢先开口:“你特意带人来罗尘山找我,是不是因为关心我呀?” 裴郢一噎,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不是。” 【系统提示,男主撒谎,男主撒谎】 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闻岫宁噗嗤一笑,刚才的小别扭顷刻消失殆尽,只余下满心的欢喜和激动。 她嘟囔:“骗人。”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闻岫宁忽然凑了过去,目光灼灼,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裴郢面上,叫他的脸立时红了个透。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却从没有见过如她这般行事大胆,毫无保留表露心意的女子。 明明理智告诉她,他就应该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厉声告诉她,从来没有。 可是这念头不过在脑海里转瞬即过,连实施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起身仓皇逃离。 只留下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男主好感度上升,目前好感度百分之七十】 闻岫宁低头轻笑出声,探过身望着仓皇逃到庙门口吹着冷风的身影,稍显得意:“还说不喜欢我,分明是喜欢得不得了。” 将七重七叶花重新收进布袋子里,闻岫宁将束口收紧,起身拍了拍裙角,回到了篝火旁。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翌日清晨才止。 裴郢令众人整装,下山后,让墨砚带着弟兄们将樗云子送回明镜司,他则带着路小石,骑马将闻岫宁主仆送回了东昌侯府。 勒马停在侯府旁的小巷,裴郢翻身下马,又将闻岫宁从马背上抱下,取下了她头上的幕篱。 “昨日上山的时候就没看见侯府的马车,估计已经知道你彻夜不归的消息,这次回府,恐怕又是不小的惊动。” 闻岫宁耷拉下脑袋,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过了。 祖母本来就不待见她,周氏也在处处抓她的把柄,要是知道她彻夜不归的消息,只怕是要大闹一场。 裴郢看出她的担忧,犹豫道:“不如我送你进去,对外只说明镜司查案,你正好在现场,就被我带回明镜司审问去了。” 闻岫宁摇摇头:“算了吧,你再牵扯进来,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没事的,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遇见一次两次了,你瞧,我不都安然度过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泰然模样:“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进去了。” 她冲裴郢挥挥手,等看着裴郢带着路小石离开,才推开角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迎面便撞见笑盈盈的周氏,她身后一众奴仆,俨然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 闻岫宁下意识将布袋子藏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当是我问问六小姐,你想干什么?” 周氏勾起红唇,弯起的眼睛里露出丝幸灾乐祸:“侯府小姐彻夜未归,今早还是一个男人送你回来,这事传出去,不知道是谁辱了东昌侯府的名声。” “老夫人正在等你,还不赶紧随我过去。” 周氏同身侧刘妈妈使了个眼色,随即扬长而去。 刘妈妈带着两名婆子上前,伸手便要拉拽闻岫宁。 “谁敢碰我!” 闻岫宁厉声呵斥,两名婆子当即畏缩着不敢上前。 刘妈妈梗着脖子道:“六小姐,这可是老夫人……” “少拿鸡毛当令箭。”闻岫宁不惯着她,“我是侯府六小姐,你凭什么对我动手动脚。要去见祖母是么,我自己去。” 闻岫宁恨恨瞪一眼刘妈妈,提步就走。 刘妈妈在后扬声提醒:“六小姐,老夫人在菡萏院等您。” 闻岫宁闻言脚步缓了下来,脑海里闪过不好的念头,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挺胸抬头往菡萏院去。 闻老夫人早已经在院里等着,一众仆妇站在她身后,周氏在旁边伺候,遥遥望见闻岫宁走来的身影,弯下腰凑在闻老夫人耳畔细语。 “老夫人,上次咱们侯府出了吃里扒外的下人,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虽然官府已经澄清瑶儿是被诬陷的,可到底对女子名声有损。” “如今侯府正是风口浪尖,宁儿还在这个时候外出整夜都不归家,若叫侯爷的政敌知晓,怕是小事闹大,要影响了侯爷的仕途。” 周氏吹着耳旁风,见闻岫宁走近,便也适时的闭了嘴,不再说话。 闻岫宁凝向周氏,走到闻老夫人面前福身。 “跪下。” 她礼数还未周全,便听得闻老夫人沉声开口,只好压下所有脾气,老实跪了下来。 闻老夫人脸色铁青:“来人,给我打那个丫头,狠狠的打。” 闻老夫人一声令下,当下便有两三个婆子拿着棍棒上前,照着灵犀的背脊就狠狠打下。 几个婆子都是后院的老人,颇有些手段在身上,几棍子下去,打得灵犀痛苦蜷缩在地上,不敢大声哀嚎,只能咬着牙低低痛呼。 “祖母想要惩罚我,大可以冲着我来,何必对灵犀下手,她不过只是听了我的吩咐而已。” “祖母!” 闻老夫人充耳不闻,没她的指令,那些婆子也不敢住手。 一棍一棍落在灵犀背上,叫她痛苦的伏在了地上。 闻岫宁企图过去制止,她拉不开婆子,索性扑了过去,岂料一棍子重重落在她的背上。 闻老夫人一惊,急忙叫停。 那棍子不轻,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闻岫宁额上冷汗直冒,苍白着脸抬起头:“祖母,您、您满意了吗?” 第六十七章 你为什么讨厌我 棍子偏差,落在了闻岫宁的背上,闻老夫人霍然站起,眼里蹦出急色。 周氏见状,赶在闻老夫人迈出步子前,先一步上前将闻岫宁搀起。 “好宁儿,打疼你了吧?” 周氏故作担忧,回首冲着下手的婆子斥责:“你们怎么回事,难道看不见棍棒底下的人是六小姐吗?真要伤着哪儿,仔细着你们的皮。” 几个婆子瑟缩着后退,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吱声。 周氏教训完人,又来哄着闻岫宁:“宁儿,老夫人也是关心你,你昨夜上哪儿去,好好同老夫人说说,有什么事,老夫人会为你善后的。” 闻岫宁弓着腰,后背阵阵的疼。 她实在没心思同周氏周旋,可周氏的话,听来是在维护她,可句句背后都是在挑拨。 她忿忿丢开周氏伸过来搀扶的手:“你恶不恶心,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戏班子唱戏去啊。” 周氏被她话语一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愤怒的火气在胸腔里点燃,周氏恨得牙痒痒,可一转身,又掩着脸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来。 “宁儿,母亲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你要是有气就冲我撒出来,何必说这些话来叫我难堪。” 周氏抽抽噎噎:“我……我好歹也是你的母亲呀。” “你是谁的母亲?” 闻岫宁冷凝着她:“反正不是我的。” 周氏在她这里没捞着好,哭哭泣泣地往闻老夫人身边站。 闻老夫人知晓她一夜未归本就生气,再听了那些话,原本错手打了她的愧疚立时消失了干净。 她宽慰着周氏,斥责道:“你不要仗着你父亲宠爱你,你就没大没小,这是你母亲。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闻岫宁心里莫名酸楚。 亏得之前她还想过,要待闻老夫人更孝顺一些,以弥补原主往日做下的错事,修补祖孙情分。 如今看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不会因为她弥补什么而有所改观,反倒是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来斥责。 想到这些,闻岫宁的心越发冷了下来。 她和灵犀互相搀扶:“祖母说的养恩,是让我随着性子长大,养得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还是设下毒计,让我一个七岁的孩子背了黑锅,被放逐到别院待了整整三年?” 闻老夫人面色一凝。 “祖母一贯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了什么,您都还是对我存有偏见。” “五姐姐告我黑状是这样,为了四姐姐让我罚跪是这样,就连我差点儿摔下悬崖,一命呜呼的时候还是这样。” “祖母。” 闻岫宁抬起头,杏眼聚了氤氲水汽:“我也是您的亲孙女儿啊,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闻岫宁的诘问掷地有声,下人们不敢妄言,却都一个个的在暗地里打着眼色。 闻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闻岫宁好半晌没缓过劲来。 周氏扶着她,一下一下地替她顺着后背:“老夫人别生气,宁儿还小,别同她计较。” “你不用在这里假仁假义,我不吃你这套。” 闻岫宁当众不给周氏好脸。 闻老夫人一听更是火大:“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礼义廉耻?” 闻老夫人疾行两步,颤抖的手指着闻岫宁:“你素日就爱胡闹,你有你父亲撑着,我这个做祖母的也管不了你。可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心,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与沈家那个混世魔王私下来往不止,如今还敢夜不归宿了。” “你倒是说说,你昨夜究竟去哪里了?今早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又是谁?是不是沈家那个?你们……你有没有……” 闻老夫人气得心梗,后面的话再难张口。 可她字字句句却犹如利剑狠狠扎向闻岫宁的心脏。 闻岫宁大脑轰鸣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祖母。 周氏眼珠子一转,抚着闻老夫人的心口轻声开口:“老夫人,宁儿一向不肯听我们的话,恐怕也不会乖乖说出昨日的去向。” “不过,宁儿昨夜未归的消息府里上上下下都有不少人知道,若是宁儿不能自证清白,流言蜚语恐怕不日就要传出。” 周氏紧了紧握着闻老夫人的手:“经过上次木犀的事情,咱们侯府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再要传出什么流言来,老夫人,咱们府上的儿郎和未嫁的女儿们可如何自处啊?” 周氏言辞殷切,闻老夫人听了这话,立时惊了一跳。 侯府几个公子小姐,除了大孙女已经嫁人,其余都未成家,若叫六丫头的事情影响了其他人,只怕是…… 闻老夫人心头突突直跳,连忙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周氏掩下得意,凑近道:“验身。” 闻老夫人倏然睁大眼:“这万万不可。” “老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周氏为难道,“要是宁儿肯听话,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您可要想想,您的两个孙儿还在国子监进学,若是因着这件事情遭人耻笑,影响了前途,那咱们侯府来日可怎么办?” 见闻老夫人犹豫,周氏只好搬出两个儿子,晓之以情,只盼着这次能狠狠打压住那个死丫头,非得出一口恶气不可。 闻老夫人心有犹豫,毕竟验身这事可大可小,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啊! 眼见闻老夫人不同意,未免夜长梦多,周氏少不了再添一把火。 “前个儿二郎回家,还提起先生对他赞赏有加,扬言今朝科榜必定有名。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宁儿与人苟且,再要是珠胎暗结……老夫人,不仅二郎仕途不保,于东昌侯府也是一桩大祸呀。” 闻老夫人闻言顿时心惊肉跳,她凝向闻岫宁,布满岁月沧桑的眸子微微眯起,已有了决定。 她可以容忍孙女儿的张扬跋扈,肆意妄为,可若是涉及到了侯府的利益,往后的前途,区区一个孙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闻老夫人打定了主意,指着身侧的孔嬷嬷说道:“把她给我带进去,你亲自去,验身!” 第六十八章 休怪本侯不留情面 闻老夫人一语落定,孔嬷嬷便招呼了两个婆子上前,作势要将闻岫宁带进房间。 灵犀上来阻止,也被婆子一把推倒在地。 闻岫宁挣扎着大喊:“不许碰我,谁允许你们碰我的!” “我允许的。” 闻老夫人厉声道:“你既不肯招出昨日的去向,未免以后东窗事发,做下不知廉耻的事情连累了整个东昌侯府,今日我非要验一验,看看你究竟还是不是清白的身子。” “不用跟她废话,把她给我拉进去。” “是。” 孔嬷嬷应声,给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几人再不手下留情,强硬拉着闻岫宁就要进房间验身。 “你们太过分了,我好歹是侯府的小姐,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祖母,您太狠心了,您让她们这么对我,就不怕爹爹知道……啊——” 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腰间,闻岫宁痛得弯下了腰,一时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被婆子硬拽着拖出一段距离。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东昌侯闻恪远大步跨过海棠门,怒气冲冲朝这里走来。 孔嬷嬷一惊,拽着闻岫宁的两个婆子也被吓住,匆忙松开手。 闻岫宁没了桎梏,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宁儿!” 闻恪远着急的唤了一声,大步行来,将倒在地上的女儿扶起。 闻岫宁浑身都疼,睁眼见是爹爹,嘴角一撇,豆大的泪珠潸然落下。 “爹爹!” 女儿委屈的一声轻唤,闻恪远顿时心头一软,将女儿抱进了怀里。 他温柔的抚着女儿后背,安抚道:“宁儿别怕,告诉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爹爹的疼爱,所有的委屈在刹那间决堤,闻岫宁哭声渐大,抽噎不止。 闻恪远心疼极了,回头瞪着那群婆子:“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六小姐动手,不要命了是不是?” “侯爷息怒,侯爷饶命。” 一众婆子惊慌跪了下来。 “是我。” 闻老夫人在周氏搀扶下走过来:“你宠出来的好女儿,行事不端,难以管教。如今胆子大到都敢彻夜不归了,要是传出去,叫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闻恪远赤红着眼:“所以母亲就让那些下人打她?” 闻老夫人被儿子当众诘问,又不好在他面前说出是要验身一事,吃了憋,只能默不作声。 灵犀忍着背后疼痛膝行过来,对着闻恪远连连叩头:“侯爷,您救救小姐吧,她们说小姐不洁,要给小姐验身呐。” “什么?” 闻恪远如遭雷击,下意识转头去看母亲,却瞧见母亲和周氏都心虚的避开,当下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难怪宁儿会这么委屈,难怪那些婆子敢硬拽着她进房间,原来是验身。 验身! 这两个刺眼的字儿划过脑海,闻恪远登时怒不可遏,扬声唤道:“齐洺。” 齐洺是跟着闻恪远一并来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小厮。 听闻恪远吩咐,齐洺立即上前:“老奴在,请侯爷吩咐。” 闻恪远狠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婆子:“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拉下去狠狠杖责,统统发卖出府。” “是。” 齐洺领命,立刻示意小厮上前。 孔嬷嬷一众人顿时慌了神,连忙对着闻恪远叩头。 闻恪远不为所动:“就在这里打,给我狠狠的打。” 孔嬷嬷几乎吓得晕厥,见侯爷不肯饶恕,连忙跪到闻老夫人面前,拉着闻老夫人的衣裳不住的哀求。 到底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人,闻老夫人也被吓到,见小厮过来拽人,赶忙将人护在身前。 “远儿,你这是做什么?孔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连她你也要动手打吗?” 闻老夫人语带急切,双手将孔嬷嬷护在身前,小厮不敢冒犯,只能在原地待命。 闻恪远将女儿扶起来,闻言冷笑:“亲孙女儿都能下得去手,母亲现在却要维护一个伺候的下人,不觉得讽刺吗?” 闻老夫人一噎,身子踉跄了一番。 闻恪远瞪向小厮:“愣着做什么,拖过来,给我打。” “是。” 小厮得了吩咐,再不顾忌,硬生生将老迈的孔嬷嬷拖了过来。 长凳已经架好,凡是动手打了闻岫宁的婆子都被一一按在了长凳上。 木棍落下,重重的一棍,一下一下地打在几个婆子的身上。 菡萏院里一时间哀嚎震天,有人不忍,可谁也不敢上前劝说。 闻恪远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终究是他没护好音音,如今连音音留下的唯一的女儿他都护不住,竟被人这么欺负。 因着是母亲,所以他隐忍了多年,明知当年音音去世或许有隐情,他也忍了下来。 可是呢,却有人借着他的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宁儿,这一次,他铁了心的非要将这些人严办不可。 小厮拿捏着技巧,又是特意得了吩咐的,每一棍落下都打得人皮开肉绽,不多时,几个婆子都已经纷纷昏死了过去。 棍子依旧落下,孔嬷嬷几个人被打得昏厥不知生死,闻老夫人心有不忍,上前劝说:“远儿,够了,真的够了。” 周氏也劝:“是啊侯爷,孔嬷嬷到底是伺候老夫人多年,再打下去,怕就要没命了。” 闻恪远听罢冷哼:“这群婆子颠倒黑白,怂恿母亲对亲孙女儿下手,我看就是打死也不足为惜。” “侯爷……” 周氏甫一张口,闻恪远立时厉目瞪来,顿时吓得她一哆嗦。 “我奉劝你们,不要一再的挑战我的底线,宁儿就是我的底线,谁再敢对她动手,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闻老夫人一踉跄,不可置信的道:“我是你母亲,难道教育晚辈也错了吗?” “母亲是教育,还是借着教育的借口来体罚,母亲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明白。” 闻恪远丝毫不念情面,听着院里棍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冷淡扫了一眼,终是叫了停。 他看着趴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几个人,既是对着她们,也是警示其他下人。 扬声道:“挑唆是非,以下犯上,这就是下场。从今往后,谁再敢对六小姐无礼,本侯绝不手下留情。” 一番话惊得在场之人皆瑟瑟发抖,低低垂下头去再不敢应声。 恰在这个时候,灵犀忽然一声大叫。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侯爷,好多的血,小姐要死了!” 第六十九章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灵犀的一声惊呼,彻底打破了院里的死寂。 闻恪远慌了神,回身一看,女儿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胸口。而灵契扶着她,张开的双手上满是鲜血。 “宁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闻恪远着急不已,又不敢轻易动她,只能高声吩咐齐洺去找大夫。 闻岫宁虚弱的抬起头,脸色煞白。 她看着跟前的祖母,眼里平静如一汪死水:“不必劳烦祖母动手,既然祖母不喜欢我,我便自我了断,也好遂了祖母的心愿。” 闻岫宁蹙着眉头,将手里的簪子用力朝身体刺进一分,顿时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闻老夫人吓得连连后退,周氏也是疑惑。 “来人啊,快叫大夫救我女儿,快呀。” 闻恪远放声嘶吼,着急的将女儿抱起来冲进了房中。 身后闻老夫人和周氏欲要跟上,却被闻恪远一瞪,纷纷住步顿在了原地。 “天啊,这闹的究竟是哪一出?” 闻老夫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我、我没想她死啊。” 周氏搀着闻老夫人,脸色也暗了下来,望着房间久久没有回神。 大夫很快找来,为闻岫宁止血、包扎。 待一切都做完,闻恪远才急声问:“何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有没有危及生命啊?” “侯爷放心,只是伤到了皮肉,于性命无碍。老朽为小姐开上一剂方子,一日三顿不落,小姐很快就会复原。” 何大夫转身去写方子。 听见这话,闻恪远才彻底放下心来。 何大夫将写好的方子交给了齐洺,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伤药递过去:“小姐后背挨了一棍子,恐怕得痛上好几天,这个药外敷,可以缓解疼痛。” 闻恪远双手接过药瓶,又仔细聆听何大夫的叮嘱,才让齐洺将人送出去。 “爹爹。” 一声呼唤从内室传来。 闻恪远收好药瓶,匆忙转进了内室。 闻岫宁已经清醒过来,撑着床榻坐起,脸色还有些不好,眼睛里晶晶点点,缀满了泪珠。 闻恪远心疼不已,连忙坐到床边,又拿了几个软枕垫着,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大夫说了,没伤到要害,不过要好好静养。” 闻恪远不复在院里时的严肃,此刻温软下语气,唯恐吓着了她。 可想到刚才她用簪子刺进身体,那殷红的血打湿了大片衣襟,瞧着都有些骇人。 闻恪远心有余悸,忍不住轻声斥责:“傻孩子,有爹爹在,你做什么傻事?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事,爹爹可怎么办?” 闻恪远心疼地抚着女儿的鬓发,鼻尖一酸,又赶忙背过身用袖子将眼泪拭去。 闻岫宁撅着嘴,伤心的抽泣:“整个府里就爹爹最关心我了,可爹爹事情冗杂,总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今日若真叫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验身,即便证明我是清白的,以后又要如何自处?” “与其被人嘲笑,还不如死了干净。” “胡说!” 闻恪远轻斥:“你是爹爹的女儿,是侯府嫡女,谁敢嘲笑你。” 闻岫宁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着眼泪。 但这话却深深提醒了闻恪远。 他事情冗杂,的确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女儿的身边,而母亲对宁儿也一直不喜,今日是亏得他提前回府,要是晚了一步,只怕宁儿…… 闻恪远心头一阵阵的后怕,他已经失去了音音,万不能再失去与音音唯一的女儿了。 “爹爹!” 闻岫宁糯糯唤了一声,拉回了闻恪远的思绪,“女儿昨夜彻夜不归,并非与人苟且,而是另有原因,女儿是清白的。” 闻恪远凝着女儿梨花带雨的小脸,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他抬起袖子为女儿拭去眼泪:“爹爹都知道,也知道你昨晚因为什么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闻岫宁哭声一止,诧异的抬头。 “今早明镜司的裴司使来值房找到我,同我说,明镜司的人追匪徒到了罗尘山,发现了被大雨困在破庙的你。” “那时候大雨倾盆无法下山,所以只能在山上暂歇一夜。今早,也是他亲自送你回来的。” 闻恪远温声解释经过,也好在是有了裴司使的提醒,他才能够及时赶回来,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原来是他说的。” 闻岫宁喃喃,忽然想起昨夜在破庙时对裴郢的试探,心里顿时一暖。 “宁儿。” 闻恪远留意着她的反应:“你和裴司使……认识?” 以他对裴郢的了解,裴郢可不是良善之辈。 他杀人如麻,是刀尖舔血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宁儿的缘故,他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原因,值得裴郢亲自到值房来跟他说明情况。 闻岫宁骤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眼神躲闪,耳尖却悄然红了。 “爹爹忘记啦,之前在碧水涧,女儿坠下马险些惨死在马蹄之下,可是裴司使救了女儿的。” “女儿感激他,也曾给他道谢,裴司使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闻恪远听罢这话骤然惊到,忽然想起前不久,瑶儿被人诬陷一事。 那件事情牵扯到了虞相的女儿,虽然最后由侍女顶下了所有的事情,可当日裴郢就用剑问道的事情参了虞相一本。 圣上大怒,严厉斥责了虞相不说,还勒令虞相一个月之内务必找回所有丢失的贡品,否则就要罢了他丞相的位置。 当时他还觉得痛快,只觉得恶有恶报,时候刚刚好。可是现在重新思量起来,却发现种种事件好像不止是那么简单。 闻恪远有心想要再多问几句,可是见到女儿虚弱的模样,所有的疑惑都只能暂且压下。 他叮嘱闻岫宁好生静养,留下了伤药,便暂且离开。 闻恪远一走,闻岫宁才舒缓了心神,懒洋洋地躺回到了榻上。 房门推开,灵犀进来伺候。 闻岫宁一见她撑着身体还要过来伺候,不由得斥责:“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么,你起来做什么?” “奴婢想来看看小姐,不然放心不下。” 灵犀伤在后背,不敢挺得太直,只能弓着身才舒服一些。 闻岫宁让她坐到床边,听得她哽咽道:“小姐何必要自残身体,真是吓死奴婢了。” 闻岫宁微微一笑:“我这是釜底抽薪。” 灵犀听不懂。 闻岫宁只好解释:“我本来以为好好孝顺祖母,就能改变祖母对我的印象,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印象根深蒂固,根本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改变的。” 更何况,祖母身边还有一个巴不得她死的周氏。 “验身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不论我是否清白,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弊大于利。祖母明知道后果,却还是听从了周氏的话,让下人给我验身,这就足以证明,她是不可能会站在我这边。” “今日是父亲及时赶到,可下一次呢?礼教约束,我不能对长辈无礼,可再来一次,却未必有人救得了我。” “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彻底搅浑了这一滩水,叫她们日后再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如果所料不差,爹爹此刻应该正在大发雷霆。 第七十章 背负弑兄恶名 如闻岫宁预料的那般,闻恪远从菡萏院离开后,立即让齐洺召集三房的人在正堂议事。除了养病的闻岫宁,就连在国子监进学的闻家兄弟也被一并召了回来。 今日菡萏院内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另外两房耳中,骤然听到闻恪远召集所有人,两房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堂里好一阵的沉默,二房三房带着疑惑,暗地里一番眼神会意,最终推了三老爷闻谨安出来。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把大家都叫到一起了?” 二房的人也连连附和,却没瞧见座上的闻老夫人一直沉着脸色,阴郁着沉默了许久。 闻恪远恍若未闻,端起茶盏掀了掀沫:“不急,唱戏的人还没有来,姑且等等。” “唱戏?”闻谨安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大哥今儿怎么想起听戏了?不知道请的是城南的小桃红,还是城北的梨春苑……哎哟!” 闻谨安话还没说话,便被自家夫人崔氏给用力拧了一把臂间的软肉,顿时痛得怪叫起来。 崔氏同他打着眼色,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气氛古怪得很,莫不是大哥口中的“唱戏”,原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当下闻谨安也明白了过来,乖乖住口,不再胡言乱语。 没了他的打岔,屋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都渐渐回过味来,此番议事怕是不简单呐。 再等了些许时候,管家齐洺步履匆匆进得正堂,与在场之人见礼后,才对着座上的闻恪远点了点头。 闻恪远心中有数,正襟危坐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为两件事情。” “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要重新整顿这府里的下人,该有的规矩,从现在开始也要重新拾起来。” 闻恪远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近日本侯发现有下人挑拨离间,竟教唆主子不行好。前有木犀已经被官衙正法,现有孔嬷嬷等人阳奉阴违,趁着还没发生大事,本侯便先行处置了。” “另外,磬华堂的下人自上而下统统换人,伺候的人选,稍后让齐洺重新安排。”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闻老夫人,偏偏此刻闻老夫人却沉默不言,若非那脸色阴沉,大抵要叫其他人以为,发落孔嬷嬷的事情,乃是因她授意。 三公子闻嘉树是个憋不住话的,想法一现,便脱口而出:“父亲,孔嬷嬷伺候了祖母几十年了,犯了什么大错,父亲要换掉孔嬷嬷?” “树儿!” 周氏急声提醒儿子:“闭嘴,你父亲面前,不要多言” 闻嘉树被母亲一斥,只能悻悻闭嘴。 闻恪远冷眼瞥过母子二人,只留下一记警示的眼神,便侧过头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十年前,宁儿被赶出侯府,迁往别院一事。” 旧事重提,更是叫在场之人摸不着头脑。 从头到尾一直默不作声的闻老夫人听闻此言也惊了一跳,倏然转头望来,蹙眉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旧事重提做什么?” 闻恪远转过头:“难道就因为时间已久,这件事情就能够被彻底压下,我的宁儿就要背负弑兄的恶名过上一辈子吗?” 闻恪远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点心统统扫到了地上。 杯子应声而碎,残片散了满地。 闻岫宁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残片落在脚边,旋了几圈才停。 她抬起头,糯糯唤了声:“爹爹!” 其他人适才注意到她,纷纷望来。 闻恪远胸腔起伏不停,一见是爱女,满脸的怒火有所稍减。 “宁儿,不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闻岫宁拾步入内:“听底下的人说,爹爹在正堂大发雷霆,所以过来看看。” 她环视众人,茫然道:“爹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也在其他两房的心里问过一遍,他们也想知道今日大哥是怎么了,不但发落了母亲身边的旧人,还要重新提起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当年,六丫头被下人指摘将三公子闻嘉树推进了湖水里,险些导致闻嘉树溺亡。因为这事,六丫头不仅被母亲狠打了一顿,还被迁出了侯府,搬往城外别院居住三年。 后来大哥回京述职,得知此事后才将六丫头给接了回来。 至此,府里上下再也无人敢提及此事。 如今重翻旧案,莫不是…… “难道当年的事情另有缘由?” 二老爷闻慎行率先反应过来,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其他人见状朝他投来目光,而闻慎行却紧盯着大哥。见大哥不置一词,却没有反驳,便知是自己这话说对了。 “既然来了,又事关于你,宁儿,你也坐下。” 闻恪远怒火稍歇,手指下首的位置,让闻岫宁坐了过去。 环视一周,侯府的人几乎都到齐了,闻恪远才同齐洺颔首,齐洺会意,退出了正堂。 不多时,齐洺手拎着一个妇人的领子将其带进了正堂,一脚踢在那妇人的膝窝,迫使妇人跪了下去。 “见、见过侯爷。” 妇人低垂着头,身体抖如筛糠,颤颤巍巍的说道。 闻恪远冷眼凝着:“抬起头来。” 那妇人身子抖个不停,顶着闻恪远的威严,颤颤抬起头。 闻谨安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这是谁?” “有点眼熟啊。”三夫人细看着,隐约有些印象,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二夫人也将目光投在妇人身上,仔细回想了一番,猜测道:“莫不是从前侯府里伺候的下人?” 侯府的下人一部分是签了死契的,这部分人大多会在侯府一直伺候到老,一家子都会在侯府里伺候。 但一部分人到了时间就会被放出去,这人有些眼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曾经从侯府出去的其中一个。 可无人注意的角落,周氏在见到这妇人的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五指死死扣住椅子扶手,险些失态。 闻恪远冷哼:“姓甚名谁,自己报上。” “回、回侯爷,民、民妇娘家姓李,曾在侯府做过,是六、六小姐的乳母。” 李氏磕磕绊绊的说完,匆忙低下头去。 闻岫宁迷茫:“乳母?可我不记得你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印象。” 李氏沉默,旁边的齐洺冷声警示:“六小姐问你话,装聋作哑做什么?” 李氏心惊,肉眼可见的颤抖一下,结巴道:“民妇伺候六小姐时间不长,十年前就离开了侯府。” “十年前,那不是六妹妹被赶出侯府的时间吗?” 第七十一章 一个也别想逃 闻岫楹意有所指的睇向闻岫宁:“难不成,还真叫父亲说对了?” 十年前的事情如果另有反转,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周氏。 听了这话,按捺不住的周氏霍然站起,一贯维持的伪善被彻底撕破,瞪着闻岫楹,恶狠狠的道。 “十年前你才多大,少在这里听风就是雨,胡说八道。” 闻岫楹梗着脖子反驳:“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既然不是事实,那大伯母又何必这么动怒。” “你!” 二夫人徐氏笑盈盈将女儿护下:“一个早已经离开侯府的乳娘说话或许不可信,但大哥还在堂上坐着,你与晚辈生什么气,不如还是听听大哥说话。” 周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立时间心乱如麻。 不,她绝不能让李氏多说下去,十年前的事情再怎么也不能被翻出来,否则,就全完了。 “侯爷……” 周氏甫一张口,就被闻恪远抬手打断。 他看也不看周氏,手直指地上跪着的李氏:“你,把十年前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但凡有一句假话,本侯要你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李氏倏然抬头,睁圆的眼睛里满是恐慌惊惧。 她身子抖个不停,忽然想到自己还在牢狱中的儿子…… “侯爷,我说,我都说。” 李氏伏在地上:“十年前,我还是六小姐的乳娘,六小姐说想吃云片糕,我就打算去小厨房拿一些回来。可就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夫人和三公子在争执什么。” “当时我好奇想要凑近去听听,就想从假山绕过去,可是才刚过去,就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后来六小姐也来了,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忽然大喊,说六小姐将三公子推进了湖水里。” “可三公子落水,分明是在六小姐出现之前,根本不可能是六小姐推下去的。” “你撒谎!” 周氏暴起:“谁收买了你叫你胡说八道来冤枉我?你信口雌黄,难不成,是我将自己的儿子给推进水里去的?” “贱人,贱人!” 周氏扑过去痛打李氏,被齐洺抓住了手:“夫人,请自重。” 周氏恶狠狠瞪着他:“你是什么东西,放开我,放开!” 周氏奋力挣扎,叫骂声不绝于耳。 闻岫瑶三兄妹见此情形,也忙上来要将母亲拉开。 闻岫瑶哀求的看向座上:“父亲,此事一定跟母亲没有关系,还请父亲明查。” 二公子闻嘉荀也附和:“父亲,此事不能仅凭一人之言,或许她是遭人收买,来诬陷母亲的。” 闻恪远冷眼看着,挥挥手,齐洺方才松开了手。 三兄妹赶紧将自家母亲拉开。 只听得座上之人冷哼:“一人之言?十年前,你们可不就是因为一人之言,就认定是宁儿推了树儿下水,可曾给过宁儿一个辩驳的机会?”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哑然。 闻岫宁一直旁观,十年前的事情她早就不记得了。可自从她成了闻岫宁,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后,却并不觉得那件事情会是原主做的。 十年前,原主才七岁,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她不信会做出弑兄的事情来。 “树儿,如果你也认为李氏是遭人收买,她的证词不可信,那你便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说啊。” 闻恪远突然将矛头转到闻嘉树身上,见他惨白着脸,嗫喏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下冷笑连连。 “够了。” 闻老夫人听不下去:“你要杖责孔嬷嬷,我依了你,你要换掉磬华堂上下所有人,我也闭口不言。十年,十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又何必把以前的事情扯出来闹得家宅不宁。” 闻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得去,憋得满脸通红。 徐氏和崔氏急忙上前来,为她顺背的顺背,喂茶的喂茶。 崔氏见状心有不忍:“大哥,此事能不能容后再议,你瞧母亲都气成什么样了?” 闻恪远冷笑:“当初趁我外放,对宁儿狠下心肠,你们作为长辈,可曾听过宁儿的辩白?可曾写信问过我一句?” “倘若不是我提前调回京都,你们见事情再也瞒不下去,是不是我的女儿死在外面,我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 闻恪远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惊得所有人心头狂跳,大气也不敢喘。 “不过因为一个乳母的话,就定了我的女儿弑兄的罪名,等我回京,人证更是逃之夭夭。如今我既已找到人证,那此事绝不会轻易翻篇。” “无论是陷害我女儿的,还是顺水推舟的,或是冷眼旁观的,今日都得在这里听着真相揭露。但凡叫本侯查出,自上而下,本侯绝不轻饶。” 闻恪远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听在其他人耳朵里或许如临大敌,可在闻岫宁听来,这么多年被冤枉,被排挤,总算是有人能为自己做主一把。 她眼眶湿润,喃喃轻唤了一声:“爹爹!” 闻老夫人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闻言痛苦的捂着胸口,颤声道:“远儿,难道你连母亲也要追究到底?” 当年之事或许有李氏乳娘的假证,也有周氏的推波助澜,可最后一锤定音,将六丫头赶出侯府的人却是她。 如果要诛连,是不是连她这个老夫人也得一起? 闻恪远起身,来到正堂中间,对着闻老夫人拱手深深拜下。 闻老夫人在徐氏和崔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远儿……” “母亲。” 闻恪远出声打断:“我和音音两情相悦,她本该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可因为不可抵抗的外力,致使我们彼此错过。后来得以再续前缘,您多番阻挠,我不听,执意娶了音音,你又几次三番为难她。” “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是因为音音孝顺,她怕您伤心,让我忍耐,她更是对您极力讨好,可是您呢?” 闻恪远露出痛苦的神色,想起早逝的爱妻,一颗心几乎千疮百孔。 他爱怜的看向闻岫宁:“我没保护好音音,是我没有本事,我怨过您,但是更怨我自己。宁儿是音音留下的唯一的骨血,音音临终前我答应过她,就算是豁出命,我也会好好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我让宁儿受了十年的委屈,现在,该是时候替她证明了。” 第七十二章 杀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 闻恪远主意已定,便再无转圜心思的可能。 他已经同母亲明确表明了态度,不论这次母亲再如何阻挠,他都不可能再一次轻拿轻放。 因为对亲缘的容忍,他已经失去了音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宁儿。 闻恪远目光坚毅,负手于背,冷眼睇向下跪之人。 “李氏,把你知道的一切,从头到尾一一说来。” “是。” 李氏颔首,将十年前的事情再一次事无巨细的重述了一次。 当说到六小姐被众人指责谋害兄长时,李氏话音一顿,红着双眼扭头去看周氏。 “我原是六小姐的乳娘,本该一心为着六小姐着想,可夫人抓住了我的把柄,还用我的儿子要挟我,让我不能说出真相。” “我不敢得罪夫人,想到侯爷还没有回来,老夫人也从来不喜欢六小姐,六小姐孤立无援,即便我为她作证也无济于事。这才鬼迷心窍,拿了好处,做了伪证。” 周氏只觉天旋地转,脚下踉跄,直直的就往后面栽去。 闻嘉荀一把撑住她后背,听了李氏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他到底是比闻嘉树更沉稳,抓到李氏话中的漏洞,斥问道:“你既说是我母亲要挟的你,口说无凭,你可有实证?” “有。” 李氏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这是当初夫人收买我时,夹在银票里的玉珏。” “夫人让我拿了银子 立刻离开京都。可是谁知道,我前脚离开京都,后脚就有杀手伏击。” “我抱着孩子摔下了山坡,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是我的儿子,却因为这事落了个残疾,成了跛子。” 李氏说到此处捂着脸哀哀恸哭起来,她实在是后悔,早知道周氏出尔反尔,还要杀人灭口,她当初就不该替她作伪证。 儿子成了跛子,留下了一辈子的残疾,这都是她的报应啊! 齐洺从她手里拿过玉珏交给了闻恪远,二夫人徐氏就在一旁,不由得凑过去相看。 只一眼她便认出这玉珏就是周氏之物。 她目露奇怪的看向周氏:“咦,这玉珏不是说十年前就被偷走了吗?我还记得,当时树儿出事,宁儿成了罪人,过不了几天啊,这玉珏就跟着宁儿的乳母一起消失不见了。” 徐氏忽然“呀”了一声,一派后知后觉的模样:“难不成当初大嫂是谎称玉珏被人偷走,实则是做了收买李氏的证据,让她陷害宁儿的?” “啧啧啧,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你也真是下得去手哦。” 徐氏不嫌热闹大,继续添油加火。 “大嫂?” 闻恪远玩味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死死捏着玉珏,忽然扬手将玉珏掷下,砸个粉碎。 “陷害子女,混淆视听,将侯府闹得鸡犬不宁。这样蛇蝎心肠歹毒的妇人,怎么配做侯府的夫人?” 闻恪远盛怒之下,闻嘉荀三兄妹倏然跪下。 周氏自知大祸临头,早已经眼泪连连,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她哭泣着膝行到闻恪远脚边,抓住他的衣摆哀哀哭求。 “侯爷,看在我为你生儿育女,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难道你相信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外人,也不肯相信你的枕边人吗?” 周氏霍然回头,凌厉的眸子迸射出凶狠的光:“究竟是谁收买了你,敢来侯府冤枉我,你就不怕你的儿子因为你的胡言乱语断送了性命吗?” 儿子再一次被人当做把柄来威胁自己,李氏却没有了畏惧,只是恨得牙痒痒。 她朝着闻恪远深深拜下:“侯爷,我所说全是事实,如有虚言,我们一家不得好死。” 李氏拿着全家性命起誓,让原本还有所怀疑的其他人,在看见周氏哑口无言时,什么都明白了。 三老爷闻慎行忍不住斥责她:“宁儿那时候才多大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 “亏我还觉得你对宁儿千依百顺,是宁儿不领情,现在看来,你可真是蛇蝎心肠。”三夫人崔氏一贯是以和为贵,此刻也忍不住叹气。 周氏瘫坐在地,知道大势已去。 闻恪远紧紧盯着她,忽然一笑。 他这些年,竟然亲手把宁儿放在了一个蛇蝎妇人的身边,不怪宁儿从前不与他亲近,这些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闻恪远想着想着,脑海里骤然闪现过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这个歹毒的妇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双眼浸出杀意,伸出手,在周氏张口唤了一声“侯爷”时,忽然猛的掐住了周氏的脖子,用力之大,险些当场将她脖子拧断。 “父亲!” “大哥!” 众人惊惶之下大叫出声,闻嘉荀兄妹赶紧上前试图解救母亲,二房和三房的人也被吓了一跳,闻老夫人更是两眼一翻白,跌坐在了凳上。 “父亲,求您饶了母亲吧。” 闻岫瑶苦苦哀求,试图掰开闻恪远的手,可他力道极大,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掰不开一根手指头。 闻嘉荀和闻嘉树兄弟也纷纷阻拦,却被闻恪远各自一脚踹到地上。 虽然二房、三房的人也觉得周氏犯下大错该死,可要死也不能真的死在自家大哥的手上,否则来日成了大哥的麻烦,牵累了整个侯府更是不值当。 大家纷纷阻拦,却仍旧阻止不了闻恪远此刻的杀意。 周氏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渐渐变紫,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经能感觉到死亡临近。 闻岫瑶哭个不停,转首看见闻岫宁,立即扑了过去:“六妹妹,是我母亲对不住你,可是能不能求求你,让父亲手下留情,饶了母亲一命。” “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闻岫宁被这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周氏陷害她,如今爹爹替她做主惩治,她本该是开心的才对。 可是杀了周氏,这一切就真的能解决了吗? “大哥,她死不足惜,可她要是死在你的手里,来日定会成为敌人攻讦你的证据,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大哥!” 闻谨安的话彻底拉回了闻岫宁的思绪。 周氏该死,更该千刀万剐,可她不能死在爹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