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重生,带着反派儿子在种田文里逆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坦白 谢翊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又夹了一筷子。 这次他细细品尝,终于品出了其中的不一样。 沈霖送来的粽子里,梅干菜是咸口的,不似阿沅做的那样,带有一丝甜味。 吃出梅干菜的不同后,谢翊的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口气。 总之,难以形容。 不过这粽子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回忆,令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一整个,甚至还没打算停手,又夹了一筷子豆沙粽。 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何安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 看来沈霖这回是送对了东西,回头得问问他,到底是哪个厨子做的,看能不能再弄些别的吃食。 这么想着,谢翊已经半个豆沙粽下肚了。 何安吃了一惊,赶紧出言提醒: “大人……” 听到声音,谢翊这才回过神。 但下一瞬,他的眸底就浮现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眼神。 虽说这粽子和阿沅做的有些许不同,但刚刚,他好像能品出味道了。 觉得这粽子格外香糯,一口接一口,完全不想停下来。 忽然间,谢翊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似乎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他抬眸看向何安,却见他正十分高兴地对自己说道: “大人,您今日吃得比往日都多,看来这粽子还比较合口味,要不我让下人把粽子储存到冰窖,您慢慢吃?” 这年头冰块价格昂贵,但谢家却不一样,专门备了一个冰窖用来储存瓜果和食物,因此短时间内不用它会担心腐坏。 原以为谢翊必然会同意,谁料他却说: “不必了,这粽子我尝过即可,剩下的分一半给母亲和二弟,还有一半你们自己分。” 何安一听,当场就急了,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 他想劝谢翊留着自己享用,可还没说完,谢翊已经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何安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话。 谢翊收回目光,神色淡漠地说道: “把这些也都一起撤下去。” “是。” 何安恭顺地应了一句,然后端着余下的粽子出了书房。 但刚走出门,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浓烈的不解。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爱吃,为什么又说不要了?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何安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 书房内,谢翊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这粽子的味道确实和阿沅很相似,但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相似。 况且,都到这个地步了,这厌食症能不能好转也不重要了。 所以还是和从前一样,凑活着过吧。 谢翊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把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 ...... 青石镇上,姜沅丝毫不知自己的粽子被送到谢翊面前,差点暴露身份。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庆幸自己回来的迟,没赶上亲手晒制梅干菜,而是用了张氏带来的。 因为家贫,张氏每年冬天都会用芥菜来晒梅干菜,然后在没钱吃菜的时候用它来下饭,所以做的就有些咸。 而姜沅喜欢用莲花白的叶子来晒,那样口感会更嫩,还带有一丝丝甜味。 不过,在做到粽子里面后,寻常人是吃不出来这其中细微差别的。 只能说,谢翊的嘴确实是太挑剔了一些。 过完端阳节,姜沅铺子里的粽子又为她赢得了一些回头客,因此这几日的生意都还不错。 不过这样一来,铺子里的人手就有些不足了。 还有木青,过完这个月十五,姜沅就打算让她去上学了。 再三思虑过后,姜沅准备找个人在大堂打杂并负责记账收钱。 只是这样的人要去哪里寻呢? 姜沅有些犯难,只好找了王牙婆,让她帮忙介绍。 可谁知,才刚见过一名妇人后,张氏就意识到了她的心思。 当晚,张氏就跪在了姜沅面前,紧张地说道: “掌柜的,老妇恳请您让木青继续留在店里帮忙吧,她不用去书院念书,真的,她不能去。” 姜沅注意到张氏用的是不能去,而不是不想去,不由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能去?” 张氏嘴唇嗫嚅着,似是在犹豫应该怎么说。 在饭馆待了快半个月,她也看出来姜沅是真心待她们好,所以真心换真心,她不能坑害姜沅。 思及此,张氏把心一横,咬牙说道: “不瞒掌柜的,其实木青她不是我孙子,而是我孙女。” 额? 姜沅听完这话,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张氏在说什么。 霎那间,姜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木青......是女孩?” “是。” 张氏重重点头,随即解释道: “我早年嫁到外地,后来夫家没人了,只得木青一个孙女,便带着她回乡。 可村子里有规定,女子是无权分得村子里田地的,那么仅凭我的那一亩薄田,我们祖孙俩很快就会活不下去。 因此我只好假称木青是我孙子,这样村子里才让她落下户籍,并给她分了田地。” 原来是这样。 姜沅听完后,瞬间就明白了张氏的无奈,也知晓了为何她刚才会说木青不能去书院。 毕竟女扮男装这种事被人发现了,会惹来不少麻烦。 只是...... 姜沅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念书的事我们先不提,我想说的是,木青现在年纪小,你可以瞒着别人说她是男孩,但她总有长大的一天,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 张氏神色一变,似乎被这话给震住了。 她原以为端木毅的案子会有翻身一天,所以根本没想过以后的事,只当躲过这两年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看着张氏脸色发白,整个人恍惚不安的样子,姜沅忽然有些不忍,开口安慰道: “算了,我也不是说要逼你做什么。毕竟,你才是她长辈,有权利安排她的事。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纸是保不住火的。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趁现在事情没暴露,早些让木青恢复女儿身。 至于村子里的田地,你也别着急。虽说村里的惯例是女儿家不分,但律法可不是这样说的。 所以你放心,即便恢复女儿身,我也能让你们保住田地。” 毕竟冯县令还在这儿呢,不怕他不管事。 说完这些,姜沅目光柔和地看着张氏,等着她做决定。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情原委 张氏神色复杂的望向姜沅,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若木青只是这个理由,那姜沅的提议确实是好,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木青身上还背负着案子,如果恢复女儿身,被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了。 犹豫再三,张氏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掌柜的帮忙,不过还是不必了,我们这样就行。” 见张氏拒绝自己的提议,姜沅也不再多问,只点点头道: “行吧,那就先听你的,等什么时候想改主意了,再跟我说。” 听到姜沅这话,张氏的心底顿时感动不已,连声说道: “多谢掌柜的,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姜沅弯唇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大娘不必客气,我和木青有缘,这些小事不算什么。” “有缘?” 张氏声音喃喃。 姜沅轻嗯了一声,随即浅笑道: “她与我一位故人长得非常相似,这便是缘分。” 这话她从前和木青说过,但木青只当她是安慰自己,所以并未告诉过张氏。 此刻一听,张氏忽然愣住了。 故人,相似…… 电光火石间,张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发颤地问道: “敢问掌柜的,您可曾去过燕京?” 燕京? 听到这个地方,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才轻轻颔首,回道: “早些年去过。” 话音落下,张氏的表情骤然一变,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姜沅顿觉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张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姜沅,眸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想问问,您认识的那位故人姓什么?” 姜沅微微一怔,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正想着,张氏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是……姓沈?” 话音刚落,姜沅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张氏。 虽未回话,但这个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张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而出道: “您可是谢夫人?” 久违的称呼如同惊雷在姜沅的耳边炸响,震得她差点站立不稳。 这张氏,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她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争先恐后地从脑海里蹦出,令姜沅有些混乱。 而张氏因为太过激动,完全没注意到姜沅的异样,只当姜沅没否认便是默认了,于是自报家门道: “谢夫人,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从前见过,在燕京沈府。” 沈? 姜沅在一片混乱中抓住了这个字,双眸徒然睁大,仔细盯着张氏看。 这一看,姜沅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初见张氏时,她因为长期过度操劳,又经常吃不饱,所以脸色枯瘦蜡黄,头发也灰白交杂,看起来就像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因而姜沅并未觉得她有些面熟。 但这段时间,张氏在饭馆里每日都吃得很好,顿顿都有肉有菜,不知不觉,她的脸庞圆润了不少。 再加上姜沅对她们不错,日子过得舒心了,面相和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如今看着,倒确实有几分眼熟,像是...... 忽然间,一张圆润和善的妇人脸庞从遥远的记忆中慢慢浮现了出来,然后和张氏这张脸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姜沅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是,阿梨身边的张嬷嬷?” 听到姜沅认出自己的身份,张氏瞬间睁大眼睛,兴奋地点头。 “是我,没想到夫人居然还记得我。” 姜沅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 半晌,她才声音艰难地问道: “那木青她......?” 不待她说完,张氏就猛地点头,回道: “谢夫人猜的没错,青儿正是我家夫人和端木将军的女儿,端木青。” 木青,端木青。 原来如此。 姜沅终于明白过来了。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世人不都说端木将军的夫人和女儿一起死在了流放途中吗? 还有张氏,她身为将军府的奴婢,是要受连坐之刑,被发卖出去的,怎么能回到下河村来? 姜沅的心底充满了疑虑,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氏,等她向自己解释。 没一会儿,张氏开口了: “将军府出事时,我正巧不在府上,于是夫人让人带话给我,说是卖身契已毁,让我自寻出路,莫要再回去了。 我不知道府中当时究竟是何情形,因而听了她的话,暂时留在云州没回去。后来将军的死讯传来,我便想回去找夫人。可刚一动身,又听到发夫人和小姐被流放的消息。 我当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后,还是沿着流放的路线赶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夫人他们,或是帮衬一下。 毕竟,我在府中二十来年,夫人对我恩重如山。 ” 想起沈清梨,张氏的嗓音不免有些哽咽。 不过碍于姜沅在这儿,张氏还是用力深呼吸了几下,试图保持平静,然后继续说道: “我一路追随,可却始终没法子接近他们,直到有一日,我听人说夫人死了,小姐也落入山崖,生死不明,这才慌了神,赶到山崖底下去瞧个究竟。 谁知,我刚到崖底,就撞见小姐浑身是伤的躺在那儿。我以为她真的死了,可走近一看才发现,小姐居然气息尚存。 于是我便把她背出山崖。然后几经周折,带着她回到了下河村,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 寥寥几句,张氏就把事情原委都交代清楚了。 可姜沅知道,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尤其张氏她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什么人脉和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难道真的能凭一己之力就把端木青救出来吗? 姜沅不太相信。 犹豫片刻后,姜沅再次开口,问道: “青儿跌入山崖后,难道那些押送的官兵都没人下去检查吗?” “这......” 似乎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张氏怔了一瞬,随即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已经传出小姐的死讯了,因而我就没在意。” 看着张氏一脸茫然的神情,姜沅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端木青的事必定没有这么简单,背后应该还有人在推波助澜,只是张氏显然是不知情的。 那么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还有,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姜沅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家人 看着姜沅略带凝重的神色,向来心思简单的张氏也莫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谢夫人问得没错,那些官兵怎么会未经查验就说小姐死了呢? 明明她还好好地躺在那儿呀。 正想着,姜沅忽然又开口了。 “张嬷嬷,青儿的事,事关重大,其中可能还有隐情。因而我想,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继续这样生活。” 此举正合张氏心意,忙点头道: “是,我听夫人的。” 话音落下,姜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而后看向张氏,认真地说道: “以后,你就继续称呼我为掌柜的,或是阿沅都行,就是莫要再称呼我为谢夫人了。” 听到这话,张氏怔了一瞬,随即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啊,人人都说谢夫人死了,怎么她还好好地活在这儿?而且还比从前更年轻了。 这是什么道理? 面对张氏不解的眼色,姜沅轻笑了一下,解释道: “我和谢翊之间出了些问题,如今我已不再是谢夫人,所以莫要再这般称呼,免得引起误会。” “至于我的脸,多年前我曾遇到一神医,得到几个方子,故而变成了这样。不过这都是小事,你不必在意。 往后,咱们就和从前一样生活,把我当成掌柜的,把世安当成我的侄子,明白吗?” 张氏为人单纯,因而不必把那套对陆衡用过的说辞拿出来,只需简单说几句便可。 果然,张氏听完之后就信以为真了。 甚至还以为谢翊抛妻弃子,所以姜沅才隐瞒身份待在这个镇子上。 于是郑重点头道: “我明白,以后我都听掌柜的。” 反正姜沅和沈清梨的关系她很清楚,如果说沈清梨在这世上还有能信任的人,那必然就是姜沅。 因而张氏连想都不用想,便立刻全身心地信赖上姜沅了。 过了片刻,姜沅和张氏都逐渐平静下来了,继而又想起了端木青的未来。 姜沅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既然青儿是阿梨的孩子,那我之前说的恢复女儿身这件事就先放在一旁,另外书院那边也暂时不去了,等我想到更好的办法再说。 只是,青儿毕竟还小,不能一辈子在饭馆做跑堂的,因而我还是会再找个人来干活。至于青儿,往后就干些轻省的活好了。” 张氏点点头,正想说自己明白了,忽然间却又想起一个问题: “掌柜的,那您的事要不要和青儿说?” 今儿张氏是特意瞒着端木青,独自来找姜沅的,因此她们这些对话,端木青都不知情。 姜沅微微抿唇,最后说道: “她年纪小,这些无关紧要的就先不提了,只告诉她,我与她母亲是旧识,往后大家便是一家人,无需再生分。”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张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赞同道: “行,我都听您的。” “嗯。” 姜沅轻轻应了一声,唇角扬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太好了,阿梨的女儿居然还活在世上。 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这一定是阿梨在天有灵,保佑她们见面。 这么一想,姜沅决定明日去一趟西山寺,给阿梨和端木毅点上一盏灯,祈求他们能通往极乐世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端木青和姜世安都叫到一起,然后重新重新一次。 于是,当天晚上,姜沅便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 端木青的反应还算平静,毕竟张氏已经提前和她透过消息。 但姜世安却是怔愣了一会儿,方才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姑,你是说,以后我要把他当做亲弟弟对待?” “是啊,青儿是我好友的孩子,她父母不在了,那以后便是我的孩子,所以你要把她当亲弟弟看待,明白了吗?” 之所以不告诉姜世安,端木青是女孩这件事,就是怕姜世安心思简单,嘴上又没个把门的,会把事情暴露出去。 况且,姜沅也不觉得对姜世安来说,多个弟弟和多个妹妹会有什么区别。 因此姜沅压根没注意到姜世安眼底复杂的神色,只心情大好地说道: “总之,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知道吗?” 听到这话,姜世安便知道姜沅主意已定。 因此他只能暗自撇了撇嘴,声音淡淡道: “知道了。” 说完,他还有状似无意地扫了端木青一眼,却见她正目光直直地盯着姜沅看,眼底满是尊敬和崇拜。 不知为什么,姜世安忽然觉得端木青有些碍眼了。 只是当着姜沅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扒饭。 顺便还在心里安慰自己。 弟弟就弟弟吧,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娘亲对他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这么想着,姜世安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 次日,姜沅起了一个大早,把该买的菜都准备好,然后便租了一辆马车,带着端木青一同去了西山寺。 毕竟是给她父母点灯,做法事,还是带上她比较好。 至于张氏,则主动留在铺子里备菜,这样姜沅回来还能赶上做饭。 毕竟西山寺就在青石镇郊外,路途并不远。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西山寺脚下。 姜沅和端木青一同下了马车,令车夫在此处等候,然后便拾级而上。 一路上,前来上香祈福的香客寥寥无几,显得这西山寺有些冷清。 不过姜沅告诉端木青: “别看这西山寺如今香火冷落,不如附近的开佛寺。但真要论起来,西山寺才是真正的千年古寺,历经好几个朝代却依然存世。 而且相传,曾有位得道高僧在此坐化,留下不少舍利子,至今还供奉在寺内的塔中。 因此,若诚心拜佛,还是来西山寺比较妥当。” “原来是这样的。” 端木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跨过山门,来到天王殿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护身符 寺庙内虽然香客稀少,显得有些冷清。但寺中梵音袅袅,钟声悠远,一派庄严肃穆之景。 这时,一名小沙弥从殿内迎了出来,双手合十行礼。 得知姜沅她们是来为已逝亲人点灯做法事的,小沙弥便立刻叫来自己的师傅亲自为他们诵经超度。 端木毅和沈清梨夫妻俩,一个死在天牢,一个死在流放路上,都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而张氏又怕身份暴露,也不敢给他们俩立座坟,故而姜沅在西山寺给他们一人立了一块牌位。 只是上面没有写两人姓名,而是写了生辰八字,以免被人查出什么。 姜沅听着诵经声,手持三炷香跪在牌位面前,心中默念道: 阿梨,虽然你已不在,但我依然会把青儿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你就放心去吧。 还有你和端木毅的冤屈,我也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你们清白的。 说完,姜沅郑重地朝他们的灵位拜了三下。 一旁的端木青也同样认真地祭拜了父母。 “爹,娘,感谢你们的在天之灵,让我遇到姜姨。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后我会听她的话,在这里好好生活,你们就放心吧。” 而后,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法事结束,姜沅又给西山寺捐了些香油钱,祈求佛祖保佑大家平安顺遂。 或许是因为她今日出手大方,替她做法事的圆明法师格外高兴,又送了她几个开光后的护身符。 过后,姜沅带着端木青离开了西山寺。 当天晚上,姜世安习完武来到饭馆吃晚饭,刚坐下,姜沅便拿出一个护身符给他。 “给,这是西山寺住持开过光的护身符,你带着。” 护身符? 姜世安瞬间高兴起来,漆黑的双眸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小姑,你今天特意去了西山寺吗?” 姜沅没多想,随口回道:“是啊。” 听到是特意去求的平安符,姜世安更高兴了,宝贝似的把护身符收到手里。 “谢谢小姑!” 姜沅揉了揉他发丝,回了一句“乖”。 为着这件事,吃过晚饭后姜世安主动要求,说要帮忙洗碗。 张氏原本不愿,毕竟人家说起来是谢家大少爷。 但姜沅却觉得没什么,拦住了张氏,由着姜世安去。 于是,张氏便给端木青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别让姜世安累着。 端木青会意,立马笑着对姜沅说道: “姜姨,那我也跟着世安哥一起去洗碗吧。” 姜沅露出一丝浅笑,欣然同意:“好啊,你们一起去。” 话音落下,端木青立马起身跑到厨房。 姜世安一见她,眉头立马皱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语气有着淡淡的疏离。 但端木青没听出来,依然笑嘻嘻地对着姜世安说: “我来帮你洗碗。” 姜世安表情一僵。 他说洗碗端木青就跟着也来洗碗,难道这家伙是想在娘亲面前表现,抢自己的风头吗? 这么想着,他看端木青的眼神就更不善了,语气冰冷道: “不用了,几个碗而已,我来就行,你回去吧。” 姜世安下了逐客令,但端木青因为之前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根本没在意,只当他是跟自己客气,于是笑着回道: “没事的,世安哥,洗碗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你到旁边等着吧。” 说着,端木青蹲到他旁边,拿起一个碗就准备刷。 姜世安脸色一黑,想也没想就把碗抢了过来,大声喊道: “干什么?我都说了不用你给帮我洗,听不懂吗?” 突如其来的斥责令端木青怔住了,空着双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漂亮的杏眸里盈满不解和委屈,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见她这样,姜世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她吼了,但碍于面子,又拉不下脸说好说,只能粗声粗气地说道: “都说了不用洗你非要洗,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吗?” “不,不是。” 端木青顾不上生气,赶紧摇头解释道: “世安哥,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姜世安冷哼一声,只当她是在讨好自己,并不予以理会。 端木青没办法,只好蹲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姜世安独自洗碗。 而她越是不安,姜世安就越满意。 我才不让你在娘亲面前表现呢! 娘亲最喜欢的只能是我! 这么想着,姜世安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倒是端木青有些看不懂了。 怎么世安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难道说他真的很喜欢洗碗?所以不想让自己干? 正困惑着,姜世安已经把碗筷都洗干净了,然后开始去厨房擦灶台。 端木青赶紧跟在后面,劝说道: “世安哥,这些你不用干,等晚些时候,我奶奶会来收拾的。” 厨房的灶台和锅具有些严格的擦洗要求,所以一般都是由张氏在晚上收拾干净,以待第二天使用。 但姜世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因而一听端木青要拦着自己,瞬间又不高兴了,瞪着她说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做什么还要你同意不成?”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木青总算听出他话的不对劲,立刻拼命摇头,表示自己绝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姜世安轻哼一声,正想收回目光,视线却忽然捕捉到什么,然后顿住抬头,看着端木青颈间的红线问道: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端木青微微一顿,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把脖子上的东西拽了出来,告诉他。 “是护身符。” 护身符? 姜世安表情一变,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和姜沅送给他的一样。 见姜世安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护身符,端木青莫名有些紧张,开口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姜世安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端木青,问道: “为什么你也有?” “我......” 端木青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最后只得说了一句: “我今天和姜姨一起去了西山寺。” 姜世安脸色微变,忍不住追问道: “你们一起去的?难道说,小姑今天是特意带你去的吗?” “算,算是吧。” 给她爹娘立牌位,做法事,应该是特意带她去的吧。 端木青在心底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姜世安在听完这句话后,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 生气 还以为娘亲是特意去西山寺给自己求的护身符呢,没想到居然是特意带木青这家伙去西山寺时,顺便给自己带来的。 这么一想,姜世安气得都快要炸了。 直接把手里的抹布往地上一摔,然后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门外,姜沅也正好和张氏交代完事情。 看到姜世安出来,便朝他喊了一声:“世安,我们......” 话没说完,姜世安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馆。 不理她? 姜沅怔愣了一瞬,随后端木青也从后厨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世安哥呢?” “走了。”姜沅往门外扫了一眼,而后问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端木青立刻紧张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我不好,惹世安哥生气了。” “哦?你做什么了?”姜沅好奇地看着她。 端木青顿时被问住了,支吾半天才说出: “我,我也不知道......” 好吧,才十一岁的孩子,可能还理不清问题出在哪儿。 姜沅见端木青一脸的内疚自责,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 “没事,先别想了,等会儿我回家问问他就好了。” 有了姜沅的安慰,端木青的心总算稍稍落回去一些,只是内心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姜世安好像突然讨厌自己了。 端木青略带失落地低下了头。 姜沅又安慰了她两句,然后转身离开了店铺。 回到家,姜沅见姜世安的房里还亮着灯,干脆上前敲了敲门: “世安,你睡了吗?” 片刻的沉默过后,里面响起姜世安淡漠的声音: “没有,我在温习功课。” 刚生那么大的气现在还有心情温习功课? 姜沅挑了挑眉,显然对此不信。 但转念一想,姜世安会这么说,摆明了是不想理自己。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没必要硬是把他叫出来。 毕竟孩子也大了,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和小脾气也没事,还是由着他去吧。 这么想着,姜沅便也不再敲门了,直接说道: “行吧,那你温习完功课就早点睡觉,我先回房了,明天见。” 说完,姜沅便转身离去了。 听到姜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姜世安憋了半天的闷气瞬间又冒起来。 真是气死人了,难道娘亲看不出来自己生气了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生不生气? 想到这儿,姜世安更加恼火了。 都怪那个木青,天天在娘亲面前表现,惹得娘亲把他当亲儿子看,对他比对自己还好。 枉他之前看木青可怜,还对他很好。 现在想想,自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姜世安越想越生气,最后愤愤不平地捶了一拳木桌,发誓要把姜沅抢回来。 当天晚上,姜世安因为这事气得睡不着,直到深夜才勉强合眼。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姜沅已经出门了。 姜世安微微有些失落。 自打姜沅开了饭馆,他和姜沅见面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一天下来,就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才能说上话。 姜世安的眸色暗了暗,随后独自吃完早饭去书院。 一路上,姜世安黑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就连林恒和赵启鸣看了都觉得奇怪不已,忍不住上前问道: “世安,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没精神。” 姜世安还在生气,声音闷闷地回道: “没什么,就是看某个人极度不顺眼。” 一听这样,林恒立马就来劲了,捋起袖子说道:“说!你看谁不顺眼,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姜世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答道: “木青。” “木......木青?” 林恒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姜世安在说什么,不敢置信道: “你说的是你小姑饭馆里的那个小子,木青?” 姜世安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除了他还能有谁?” “额,这......” 林恒顿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接了。 姜世安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一般,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林恒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不是他不帮姜世安,而是那木青是姜沅的人,如果动他,那不是和动姜沅一个意思吗? 而姜沅又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那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啊! 可看姜世安这么生气,林恒又不能不管。 思来想去,他只好求救似地把目光投向赵启鸣,期待他能出个主意。 赵启鸣也觉得姜世安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开口问道: “世安,那木青到底怎么惹你了?要不你说说看,然后我们帮你出个主意。” “是啊,世安,还是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林恒也在一旁用力点头。 听到这话,姜世安忽然停止脚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皱着眉头说道: “他每天都在我小姑面前各种卖乖讨好,惹得我小姑现在对他比对我还好,就连去西山寺都只带他去,也不带我去。” “西山寺?”赵启鸣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而且,那小子还把小姑送给他的护身符拿我面前炫耀。” 说起这个,姜世安就气得咬牙切齿。 而赵启鸣听完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忍不住反问道: “可是昨天你不是要上学吗?那也没法去啊。” 额...... 姜世安差点被问得噎住,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赵启鸣并未发觉,继续追问道: “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其它的事吗?比如,他给你告黑状啊,或者陷害你,欺负你什么的?” “他敢!” 姜世安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但下一瞬,他就意识到端木青其实也没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 霎那间,姜世安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见状,赵启鸣也明白过来了。 姜世安这是害怕姜沅会喜欢木青而不喜欢他,所以才患得患失,开始生气。 这心情,他明白。 于是赵启鸣拧着眉想了一会儿,而后忽然高兴地说道: “世安,你别急,我有办法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梅 姜世安瞬间瞪大眼睛,惊喜地问道:“什么办法?” 赵启鸣告诉他: “你不是说他总在你小姑面前表现,想把你比下去吗?那你也多表现,而且专挑那种你会,他不会的事情。” 我会,他不会? 姜世安怔愣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呀?” 赵启鸣回道: “就是念书啊,那木青比你小,又没上过学,你只要每次考核成绩都很好,我相信你小姑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这话,姜世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你确定这样真的有用?” “当然了。” 赵启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也有哥哥,而且我爹也喜欢我哥胜过于我,但就算这样,每次我考核成绩好的时候,我爹都会很高兴,也会对我很好,所以我说得准没错。” 听到赵启鸣的这一番现身经验,林恒也想起来了,在旁边附和道: “是啊,我现在考核成绩好了,还会习武,我爹也很喜欢我,而且不再动不动就骂我了。” 姜世安见他们两个都说念书有用,能哄得家里大人开心,不由得也开始信了。 只是...... “我们不是才刚考核完吗?下一次就得到七月了,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姜世安皱眉看向赵启鸣,让他再想个更快的办法出来。 赵启鸣呆愣了一瞬,似乎被他这个要求给难住了。 ”额,这......” 正支吾着,林恒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不是马上就要有书院大比了吗?要不世安你去参加吧,到时候肯定很有面子。” 听到这话,姜世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林恒说得没错,还有书院大比呢。 只要他被选上,娘亲一定会以他为荣的,到时候,看那个木青怎么跟自己比。 这么一想,姜世安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斗志高昂道: ”行,那我就参加书院大比,让小姑看看到底谁更出色。” “说的没错。” 林恒在一旁积极吹捧。 可赵启鸣听完却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说道: “世安,虽说你有这志向是好事,但书院大比可比考核难多了,你确定要参加吗?” 一直以来,书院大比的选拔赛都是自愿的,而不是人人必须参加。 因而姜世安如果确定要参加,那就必须在三日内报名,否则就来不及了。 姜世安明白赵启鸣在担心什么,但他并不在意,依旧兴致高昂地说道: “不管了,就这么定了,等会我就去堂长那儿报名。” 反正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也在加倍用功,只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报名。 现在刚好能下定决心。 姜世安把书袋子用力一甩,背到背上,然后拉着两人往前跑,边跑边喊: “走,我们一起报名。” 刹那间,林恒和赵启鸣被这句话炸得差点回不了神。 等反应过来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始求饶: “啊!不是,世安,你听我说......” “世安,世安——!”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林恒的母亲背着一个背篓来到了姜记饭馆。 看到她,姜沅的脸上立刻洋溢出笑容,热情地上前迎道: “你怎么来了?” 林母对她笑了笑,解释道: “我娘家山上有一片青梅树,这几日果子泛滥了,我就想着给你送一些过来,到时候可以晒成青梅干吃。” 说完,她便把背篓放在了桌上。 看着那满满一篓子的青黄色梅子,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居然有这么多,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话倒把林母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欸,你别客气,这东西不值钱,我还怕你嫌弃呢。” 姜沅抿唇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会呢,这个季节的青梅可是好东西。不但能晒成果干,还能熬成青梅酱,或是酿青梅酒。” “居然有这么多用处吗?” 林母微微一愣,似是没听说过这些。 姜沅笑着和她解释: “当然了,熬好的青梅酱可以直接泡水喝,清凉解暑,也可以用来做酸甜排骨,或者炖肉的时候放上一勺,滋味立刻就不一样了。 还有那青梅酒,清爽酸甜,在夏日里喝最是舒爽不过了。” 我的老天爷,真不愧是姜姑娘,居然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林母的眼底闪过一丝佩服。 但下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补了一句: “既然青梅有这么多用处,那我明日再给你送一些过来,你可以多做一些。” 姜沅怔了一瞬,随即赶紧说道: “不,不用了,我不是......” “没事,没事。” 林母连连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青梅不值钱,满后山都是,真的,你要多少都行。” 这话一出,姜沅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笑了笑,回道: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姜沅就送林母离开了。 回过头,端木青正站在桌旁盯着那一篓子青梅看。 “姜姨,这玩意酸的很,做起来真的能好吃吗?” 姜沅勾起一抹浅笑,回道: “当然了,就是要多加点糖,然后就会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真的?” 端木青瞪大眼睛,看起来很是期待。 姜沅笑了笑,对她说道:“让你奶奶把这些青梅洗净,并用盐水泡上,我去买些糖回来。” 这是马上就要做了! 端木青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到后厨去找张氏。 姜沅则从柜子里拿了些银钱,出门买白糖去了。 等她回来后,青梅已经全都洗刷干净,泡在盐水里了。 端木青兴冲冲地凑到她面前:“姜姨,咱们今儿是做什么?” 姜沅笑着回道:“先做青梅酱,然后晚上我们就用它做酸梅酱排骨。” “哇,太好了。” 端木青瞬间高兴起来,眼底满是期待。 姜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逗趣道: “你啊,真是个小馋猫。” 端木青一听,立刻双手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张氏在后头忍不住摇头,失笑道: “掌柜的,您真是太宠她了。” 姜沅弯了弯唇角,不在意的说道: “没事,阿梨的女儿,本就该被宠着长大。” 听到这话,张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感动和庆幸。 幸好老天保佑,让她遇见了掌柜的。 要不然,她和小姐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苦日子呢。 正想着,姜沅让她把泡好的梅子取出来,然后并去除果蒂,准备开始制作青梅酱。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酸梅酱排骨 先把处理好的青梅放入锅中,然后加入没过梅子的清水,放少许盐一起煮上片刻。 盐巴能去除青梅的涩味,是制作青梅酱必不可少的一步。 接着,姜沅把煮好的青梅捞出晾凉,然后把果皮剥掉,留下果肉放在大盘子里。 全部剥完之后,重新起锅,把梅子肉倒入锅中,然后加适量的白糖,和少许盐,用文火慢慢熬煮,并不停地搅拌。 这时候,张氏有些看不懂了:“掌柜的,果酱不是甜的吗?为什么还要放盐?” 姜沅一边搅拌,一边笑着解释: “因为放少许的盐,能更好的激发甜味,让口感更加丰富。” 原来如此。 张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掌柜的手艺这么好,同样的菜就是比别人好吃,原来她有这么多小秘诀。 刹那间,张氏对姜沅的敬佩又上了一层。 这时,锅里的果泥已经逐渐变得浓稠。 姜沅把里面的果核用筷子挑出来,然后又加了一点点白醋,继续用勺子翻拌,直到果酱可以挂在勺子上时,才算彻底完成。 与此同时,张氏已经提前烫煮好干净的陶罐,放在一旁备用。 待果酱冷却后,姜沅再把其密封好放在阴凉处储存。 当然了,在此之前,姜沅特意先盛了一小碗出来,留着今天晚上吃。 ...... 傍晚,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姜沅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首先是答应了端木青的酸梅酱排骨。 说起来,这道菜和糖醋排骨十分相似,就连做法也差不多。 姜沅先起锅烧油,油热后把洗净晾干的新鲜排骨倒入锅中,煸炒至两面微微焦黄。 接着,锅中淋入一圈米酒,去腥增香,然后便是刚刚做好的酸梅酱。 做好的青梅酱呈琥珀色,看起来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姜沅挖了两勺到锅里,再倒一些酱油,等到翻炒均匀后,直接加入没过排骨的开水,然后慢慢炖煮。 大约两刻钟后,汤汁逐渐减少,并收浓。 姜沅打开锅盖尝了下咸淡,然后加入少许盐调味,再换成大火收汁装盘。 接下来,姜沅又做了一个紫苏炒螺蛳,水蒸蛋,和清炒油麦菜。 最后,她用凉开水把剩余的青梅酱冲成了青梅饮,也跟着一起端了出去。 大堂内,姜世安看着那盘神似糖醋排骨,但又不完全一样的菜发出了疑问: “小姑,这道是什么菜?看着不像糖醋排骨。” 姜沅一边把手里的青梅饮放到桌上,一边笑着解释道: “那是酸梅酱排骨,用我刚熬的青梅酱做的,你试试。” 青梅......酱? 姜世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拿起筷子,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 原以为有青梅在里面,味道会很酸,说不定还会有涩味。 可没想到,姜世安才咬了一口,眼睛就瞪大了。 太太太......好吃了! 它和糖醋排骨不同,酸味是来自果酱,因而带着浓浓的果香味,十分解腻。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姜世安一边嘬着排骨,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小姑,这个比糖醋排骨还好吃,我喜欢。” 姜沅看到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别吃得这么急,我知道你爱吃,做了三斤排骨呢。” 听到这话,姜世安憋了快一天的闷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太好了,娘亲心里还是喜欢我的,知道我爱吃排骨,特意给我做了这么多。 果然,我才是她最在乎的人。 这么想着,姜世安忍不住高兴起来,吃得也更欢了。 姜沅失笑地摇了摇头,然后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青梅饮。 端木青接过杯子,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霎那间,青梅的酸甜和清香把舌尖的味蕾全都包裹住了。 梅香四溢,回味甘甜! 端木青眼睛发亮地看着手中的杯子,赞叹道: “原来,青梅的味道也能变得这么好。” 见青梅饮和酸梅酱排骨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夸赞,姜沅顿时高兴起来,宣布道: “明日,咱们就把时令菜上的腌笃鲜换成酸梅酱排骨,至于这青梅饮,每桌客人都送上一小壶。” 听到她这么说,姜世安忍不住抬头问道: “这么好喝的青梅饮要免费送吗?那咱们会不会太亏了呀?” “是啊,这青梅酱里可放了不少白糖,精贵着呢。若是送的话,实在有些划不来。” 张氏也在旁边附和着问道。 姜沅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笑着解释道: “没事,这些青梅都是林恒家里送给我们的,不要钱,顶多就是费了点白糖和功夫,不算什么。 况且,这个也是时令的果子,很快就会过季,咱们送不了几天。” 毕竟过了六月,青梅便基本结束了。 见姜沅都已经打算好了,姜世安和张氏便不再多言。 吃过饭后,姜世安和姜沅一同离开饭馆。 临走前,端木青站在门口笑着目送他们俩: “姜姨慢走,世安哥慢走。” “嗯。” 姜沅笑着应了一声,但姜世安却没理她,只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端木青的眸色不自觉地暗了一瞬。 看样子,世安哥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呢? 端木青有些想不明白。 而另一边,姜沅也对姜世安反常的行为起了疑心,皱着眉问道: “你怎么了?刚才青儿和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她?” “嗯?有吗?他跟我打招呼了?我没听见。” 姜世安摆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四下不停地张望。 这装模作样的行为落在姜沅眼里,令她顿觉无语。 这小子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他亲娘了?所以敢拿这话来糊弄自己。 正想着,姜世安好像也察觉出自己刚才那样有些可以,于是轻咳一声,立马换了个话题: “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再逼问他几句的姜沅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后顺着话题回道: “说吧,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买青梅酱 姜世安捏了捏衣角,略带紧张地说道: “我今日报名参加书院大比选拔了。” 哦? 姜沅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昨儿陆衡来饭馆吃饭时,还说姜世安至今没报名,问她姜世安到底怎么想的。 当时她回答说顺其自然,不想强求姜世安。 没想到今儿他居然就去报名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沅不由地问道:“你想清楚了?确定要去?” “嗯。” 姜世安用力点头,坚定道: “我想过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用功,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我听说,今年还有候补名额,所以机会更大了。 到时候,我就算选不上正式的,当个候补也行,娘,您觉得呢?” 面对姜世安充满期待,却又带点小心翼翼的眼神,姜沅忽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语气肯定道: “做得好,凡事就应该像你现在这样,努力去尝试,尽力去争取,别怕这怕那儿的。 说真的,就算选不上也没关系,不丢人。” 听到姜沅这番话,姜世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我去参加了娘会高兴吗?” “当然啦。”姜沅没多想,随口回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高兴。” 这话一出,姜世安瞬间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娘亲果然因为这件事高兴了,那若是考过的话,娘亲肯定会更喜欢我的。 这么想着,姜世安的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那咱们快回去吧,我还要抓紧时间继续温习功课呢。” 见姜世安如此积极上进,姜沅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 不知不觉,她竟忘记了刚才想问姜世安的话,改口和他一起讨论课业。 母子俩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气氛格外融洽。 ...... 次日清晨,姜沅把铺子里的竹片换了下,然后多备了一些排骨在后厨。 午饭时,食客陆陆续续来了铺子。 其中不少都是饭馆的常客,看到菜品换了后,纷纷感到好奇:“掌柜的,这腌笃鲜怎么没有了?” 姜沅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时节鲜笋已经老了,不好吃,于是便换成了酸梅酱排骨,酸甜爽口,特别开胃。” 听她这么一说,食客们也被引起了好奇心,纷纷点上一盘试试。 姜沅一边记录一边安排他们坐下,等转过身,发现沈霖竟然也来了。 自从上次买粽子之后,这可是他头回来饭馆。 姜沅扬起一丝客气的笑容,上前相迎: “沈大人,不知今日您想吃些什么?” 或许是天生桃花眼的缘故,即便只是这样礼貌的笑着,沈霖的心也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沈霖立马把视线投到墙上,假装镇定地问道: “刚刚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新菜,不知道是什么?” 听到这个,姜沅便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于是沈霖点头道: “那就要这个,然后再来一份炒芦笋。” 两个菜,一人吃足矣。 姜沅点头记下菜品,然后请他到里面坐下。 沈霖微微颔首,选了之前的老位置坐下。 没多久,端木青就端着杯子走过来了。 “客官,这是本店新出的青梅饮,每人一杯,免费赠送,还望您能喜欢。” 青梅饮? 沈霖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随即拿起杯子,只觉一阵果香扑鼻而来。 浅啜一口,味道酸甜清爽,既开胃又解腻,十分适合这个天气。 沈霖不自觉地又喝了一大口。 与此同时,周围食客对青梅饮的夸赞声也不绝于耳,显然都很满意。 不多时,酸梅酱排骨就端上来了。 沈霖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瞬间就被这特殊的滋味给惊艳到了。 与糖醋排骨相比,酸梅酱排骨带着浓郁的果香,吃起来唇齿留香,别具风味。 此外,用这个酱汁拌饭,味道也是一绝! 沈霖原是北方人,不爱吃这种甜口的菜,但不知道为何,自从来了姜记饭馆,他的口味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仿佛什么菜都很好吃。 就像今日,他就着这份排骨用了两碗饭。 结账的时候,姜沅正好忙完手里的活,站到柜台帮忙收钱。 看到沈霖,她笑着问了一句:“不知这酸梅酱排骨是否还合大人的胃口?” 沈霖一边付钱,一边笑着点头: “非常好,既酸甜开胃,又带了一丝梅子的清香。还有那青梅饮,也非常爽口、解腻。” 听到沈霖的答复,姜沅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大人喜欢就好,不过这些都是时令菜,过了这个季节就没了,所以若是喜欢,最近可以多来尝尝。” 时令菜? 沈霖似是有些意外,抬眸看向姜沅,却见她笑着同自己解释: “不瞒您说,这些都是用青梅酱做的,您也知道,过了夏季,青梅就结束了。” 原来是青梅酱。 沈霖微微有些惊讶:“那青梅饮里面也是青梅酱吗?” “正是。” 姜沅点点头,想着沈霖又不是同行,干脆就把做法告诉了他: “只要用凉水把熬好的青梅酱冲开,再加入蜂蜜,就是青梅饮了。只可惜我这儿没有冰块,要不然冰镇过后,口感会更好,而且更具消暑解渴的功效。” 听完姜沅的话,沈霖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突然开口对姜沅问道: “掌柜的,不知道您店里的青梅酱可否单独售卖?” 姜沅微讶地挑眉: “大人这是何意?” 沈霖立马解释道: “不瞒您说,之前我买去的粽子是送给我一位得了厌食症的朋友,他对您的粽子很满意,所以我想着,这青梅酱他或许也会喜欢,便想送一些给他。” “厌食症?” 姜沅微微皱眉,似是有些意外。 这种病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得了人其实也非常痛苦,严重的,还会因为不思饮食导致身体逐渐衰败。 身为吃货,姜沅忍不住有些同情得了这种病的人。 于是她没多想,直接点头应下: “这好说,我店里还有一罐昨日做好的青梅酱,我给您匀一些,你带回去给朋友尝尝,若是喜欢,下回还可以再来找我。” 见姜沅如此爽快,沈霖不禁喜出望外,拱手道谢道: “多谢掌柜的!” “大人客气了,我这就去给您拿青梅酱” 姜沅浅浅一笑,然后便到后厨装了一小罐青梅酱交给沈霖。 接着,姜沅又在纸上写下青梅酱的用法,告诉他如何制作青梅饮和酸梅酱排骨。 沈霖见了感激不已,连连保证道: “掌柜的放心,我这位朋友身份贵重,绝不会把您的方子拿出去用的,更不会泄露给旁人。” 姜沅不在意地笑笑: “无妨,只是一道菜而已,希望能帮上大人的忙。” 这话一出,沈霖对姜沅的好感顿时增加了好几个层次。 只觉姜沅这人不但人美手艺好,而且还十分心善,是难得的好女子。 想到这儿,沈霖决定回去后给谢翊写封信,替姜沅说些好话,免得他继续误会姜沅心思深沉,是个毒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怀疑 回到府里,沈霖立刻修书一封,然后找来谢翊派给自己的侍卫,让他把这青梅酱和信件一同送回燕京。 谢翊势大,手底下有许多专门替他运送消息的人,因而这青梅酱在第二日中午便被送到了谢府。 与它一同到还有两封信。 一封是给谢翊的,何安不敢看,因而只拆了写给自己的那封。 打开后,何安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即高兴起来,忍不住赞道: “这沈霖可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居然又给大人找了新鲜的食材,看来青石镇上的厨子手艺的确不错。” 这么想着,何安立刻抱着青梅酱去了厨房,让厨娘按照纸条上的方法冲了两杯青梅饮。 一杯由他自己先喝,看看是否如沈霖所说的那样好喝。 谁料一口下去,何安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确实好喝,而且很爽口,大人或许会喜欢的。 于是,何安满怀欣喜地端着青梅饮来到谢翊书房。 谁知刚踏进去,就见谢翊手里拿着一封信件,眼底满是冷笑。 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何安心头一惊,赶忙问道: “大人,发生何事了?” 谢翊把手中的信件往桌上一摔,声音冰冷道: “自己看。” 何安立刻把手里的青梅饮放在一旁桌上,然后拿起信件快速扫了一眼。 看完之后,何安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这,这......” 沈霖居然帮那个女子说话,说她为人纯善,不是那等心机深沉之人,还说这其中怕是有误会,让谢翊莫要轻信了谣言。 何安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他刚还夸沈霖懂事了,没想到一转身,居然就干出这种糊涂事。 谢翊冷哼一声,讥讽道: “我还真是小看那女子了,没想到她不仅能迷惑赵临舟,还能迷惑沈霖。这才短短一个月时间,沈霖就开始为她说好话,估计要不了多久,沈霖就要成为她的人了吧。” “这,应该不会吧。” 何安小心翼翼地回道。 谢翊勾起一抹冷笑,似讥非讽: “怎么不会?美色误人这句话,难道你没听过?” 何安顿时沉默了。 不过他不是因为沈霖,而是因为谢翊。 要说美色误人,他家大人才是排在头一个吧。 为了逝去的夫人,至今不沾女色,就连膝下空虚也不在意,只想为她一人守着。 还为此和赵临舟结了仇,认为当年是他知情不报才还自己耽误了时间,没来得及救出夫人和少爷。 不过这话何安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暗自腹诽。 过了片刻,谢翊的气消了不少,开口问道: “你刚刚进来,所为何事?” 这时,何安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于是他赶紧端起一旁的青梅饮,递到谢翊面前,恭声说道: “厨房新做了一道饮品,说是能消暑解腻,还请大人尝一尝。” 这时候他可不敢再说这是沈霖送的了,免得谢翊一口不喝就把他连人带东西赶出去。 恰好谢翊因为沈霖的事觉得有些烦躁,听说能消暑就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气。 谁料刚喝完,谢翊的表情就僵住了,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何安见状,心头立马慌了起来,赶紧问道: “大人,你怎么了?可是这饮品有什么不对?” 话音落下,谢翊总算有了动作。 只是他看得却是自己手里的杯子,语气带上了几分古怪: “你刚刚说,这是厨房做的?” “是,是啊。” 何安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翊。 却见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道: “不可能,咱们府中没人会做这个,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府中会出现青梅饮?” 谢翊眸色冷冽地射扫向何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何安心头一慌,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回大人,这是沈霖从青石镇派人送来的,说是青梅酱,可做饮品,亦可作酸梅酱排骨。” 酸梅酱排骨? 听到这个菜名,谢翊的眼神忽然变得飘忽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久久没有说话。 何安愈发心惊,忍不住开口求饶: “大人,属下是怕您因为沈霖而不肯喝这个,故而才说是厨房做的,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大人恕罪。” 说完,何安俯身,朝谢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可谢翊却像没听到似的,脑海里全是凌乱的碎片。 她叫姜沅。 她会做口味极其相似的梅干菜粽子。 还会做一模一样的青梅饮。 而且,她认识赵临舟,还认识......陆衡。 这种种迹象,无一不指向同一个结果。 那就是:此姜沅,就是他所想的那个姜沅。 想到这儿,谢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心脏也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何安一直低头跪在地上,久久得不到回应后,忍不住抬头望了谢翊一眼。 这一看,何安立马跳了起来,上前扶着谢翊说道: “大人,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谢翊的脸色白得吓人,但他却摇了摇头,声音低哑道: “派人去青石镇,用最快的速度把姜沅的画像送过来。” 话落,何安蓦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大人该不会又起疑心了吧? 何安动了动唇,正准备开口,谢翊却突然改口了: “不,不用派人去了。” “大人?” 何安惊讶地抬眸看向谢翊,却见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凛声道: “我亲自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面 话音落下,何安怔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眼底带上一丝紧张: “大人,不可啊!再过两日便是安王寿诞,您若不在,那岂不是......”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谢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 “现在立刻去给我备马,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青石镇。” 听到这话,何安便知谢翊已经打定主意了,于是不再多言,应下退下。 谢翊独自待在书房,不停地来回踱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心焦,恨不能下一瞬就能立刻出现在青石镇。 阿沅......阿沅...... 谢翊不停地在心底默念姜沅的名字。 正焦灼着,门外忽然传来王管家的声音: “大人,门外赵临舟赵大人求见,可要请进来。” 听到赵临舟三个字,谢翊的怒意瞬间冒了上来,毫不犹豫道: “让他滚!” 王管家怔了一瞬,似乎不明白谢翊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正在这时,何安回来了。 他拍了拍王管家的肩膀,解释道: “大人有要事马上就要出门,最快也要两三日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 王管家立刻点头,然后下去和赵临舟回话。 何安进屋告诉谢翊:“大人,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话音未落,谢翊一甩衣袖,快步走出书房。 后花园里,谢老夫人和顾如茵正在亭子里赏花。 见谢翊脚步匆匆地,神色凛然,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般,谢老夫人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可谁知,谢翊只当听不见,竟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 谢老夫人立刻黑了脸。 顾如茵见状,连忙上前安抚了几句: “姨母别多想,表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才没听见您喊他,绝不是有意的。” 话虽如此,但明眼人都知道谢翊其实听到了,只是不想搭理他们而已。 毕竟他身边的何安都已经转过头,并向他禀告了。 不过,有了顾如茵这个台阶下,谢老夫人的脸色好看多了,只是语气还带着浓烈的不满。 “行了,你也别为他说话了,他这性子自小就古怪,我都习惯了。” 听谢老夫人这么说,顾如茵柔柔一笑,并不答话。 她别的本事没有,但哄谢老夫人却是信手拈来的事。 这不,谢老夫人舒了一口气后,心情好多了,语气温和道: “还是我们如茵懂事孝顺,要不是你,恐怕这些我早就被他气坏了。” 话落,顾如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姨妈欠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这句,顾如茵露出感激孺慕的眼神,看向谢老夫人: “这些年,姨母您对我恩重如山,我只愿后半辈子都能一直陪在您身边孝敬您,为你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一连串的好话,听得谢老夫人对她愈发满意,连连点头道: “放心,以后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也不用当牛做马,就给我生两个孙子就行。” 听完这话,顾如茵的脸上立刻浮上一片红晕,娇嗔道:“姨母~~” 谢老夫人被她这害羞的表情逗得很是高兴,笑着说道: “过两日便是安王的寿诞,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把你介绍给大家。” 这是准备给她名分了? 顾如茵眼前一亮,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谢谢姨母!” 谢老夫人微微一笑,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谢府门外,谢翊接过缰绳,正整备上马出发。 谁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怒喝声: “谢翊,你给我站住!” 谢翊动作一顿,转身望去,却见赵临舟正怒气冲冲地从身后朝他走来。 “遂阳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谢翊眸色一凌,声音冷然道: “赵临舟,我没空陪你发疯,赶紧给我滚。” 赵临舟一听更怒了:“好啊,敢做不敢当,你简直无耻!” “我无耻?” 谢翊怒忽然笑了,眼底却满是冷意,声音也极为骇人: “赵临舟,若要论无耻,这世上有谁比得过你?” 把我的阿沅藏在青石镇,还对她大献殷勤,这行为何止无耻,简直下作。 谢翊的目光冷厉如刃,恨不能当场剐了他。 可一想到姜沅还在青石镇,若是被赵临舟提前得到消息,说不定又要把人藏起来,他就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而赵临舟也被谢翊的话彻底激怒,顾不得身份形象,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姓谢的,我告诉你,遂阳的事我跟你没完,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彼此彼此。” 谢翊眸色冷然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道: “我也同样绝不会放过你。” “你......” 赵临舟还想再说什么,可谢翊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周围扬起一阵尘土,赵临舟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愤然离去。 ...... 另一边,青石镇上。 姜沅还不知道一罐青梅酱已经暴露了自己,依然照常开门。 这几日,因为青梅饮和酸梅酱排骨的热销,她需要大量青梅。 因而她和林母商量了一番,想以每斤五文钱的价格从她那儿收购青梅。 林母原是不肯,只道青梅不值钱,可以白送给姜沅。 而且真要卖,市价也不过是两三文钱,要不了这么多。 但谁料姜沅却说,她要的青梅得个大新鲜,而且还得帮忙洗净去蒂,故而才愿意出五文钱来收。 她还说,饭馆里的青梅用量很大,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一直收下去,直到夏季结束。 若是林母不愿意替她供货,那么她就只好找别人。 听到姜沅这么说,林母也只好不再客气,答应了下来。 这不,午时过后,林母又背着一大篓洗干净的青梅过来了。 姜沅笑着上前同她打招呼:“辛苦你了,林大嫂。” “害,这算什么辛苦。” 林母把背篓放到一旁的桌上,不在意地笑道: “我现在每日都能在你这儿挣上百文钱,比孩子他爹可强多了,现在,他们都羡慕我呢。” 这个他们指的是其余林家人,而不是外人。 毕竟,这种能挣到钱的活她可不敢往外说。 不过话虽如此,姜沅还是注意到林母的额间满是汗水,手上也有许多被树枝刮伤的擦痕。 姜沅一边吩咐端木青把青梅拿到后厨,一边请林母坐下,准备给她倒一杯青梅饮。 可就在转身之际,她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异样的视线,令她如芒在背。 姜沅下意识地转过身。 刹那间,姜沅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完全停滞。 就在门外不远处,谢翊一身玄色锦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与她遥遥相望。 一时间,姜沅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世间只剩他们彼此。 但下一瞬,这个安静就被打破了。 谢翊的身影从远及近,慢慢走到她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 “阿沅,我来接你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谁? 谢翊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多年前他离家而归时,对自己说那句“我回来了”一样。 听他这么说,就好似两人分开的不是十一年,而是短短几天一般。 姜沅终于回过了神。 她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谢翊问道: “您好,这位客官,请问您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客......客官? 谢翊的唇角瞬间僵住。 而他身后的何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夫人怎么会这样称呼大人? 难道她不认识大人? 何安满脸震惊地看向谢翊,却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沅,一字一顿问道: “你不认识我?” 姜沅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回道: “抱歉,我不认识。” 谢翊顿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 他眉头微皱,正打算再说什么,可姜沅却抢先问道: “客官,不知您到小店究竟所谓何事?恕我直言,我们这儿是饭馆,您若要吃饭那便坐下点菜,如若不吃,还请您莫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里却满是疏离,显然是把他们当做陌生人对待。 可是,她明明就是阿沅啊! 哪怕她变得年轻了,和从前十八九岁时一样,但只需一眼,他就能断定。 眼前之人绝对就是他的阿沅。 既然专业,她为什么会不认识自己? 谢翊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姜沅,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可姜沅却神色平静地回望着他,眼底不带一丝波澜,甚至还隐隐有些不耐烦: “客官,您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话音落下,谢翊终于回过了神。 这时,林母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把姜沅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阿沅妹子,这人可是来找麻烦的?” 如果是,那她可要马上去找人了。 看着林母担忧的神色,姜沅心中微暖,笑着回道: “没事的,林大嫂,你去后头把篓子拿了,就可以回去了,我这儿不要紧。” 听她这么说,林母只好半信半疑地去了后厨。 临走前,她偷偷瞟了谢翊一眼,结果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霎那间,林母被他幽冷的眼眸吓了一跳,慌乱地跑向后厨。 妈呀,这男人的眼神可太吓人了,跟个冰块似的,让人后背飕飕发凉。 姜沅见林母被谢翊吓得落荒而逃,忍不住皱起眉头,想再次对他下逐客令。 而就在这时,谢翊忽然开口说道: “我要点菜。” 姜沅怔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他真的要留下吃饭。 而谢翊却看着她说道: “我从燕京而来,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膳和午饭都还没有用。” 说到最后,语气竟还带上了一丝委屈。 姜沅忍了又忍,才竭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问道: “想吃什么?” 谢翊扫了一眼墙上的竹片,点了一份酸梅酱排骨,一份大煮干丝,和一份蛋黄南瓜。 这几个菜,他以前常吃。 姜沅点头应下,然后让他自己找个坐下,就转身进了后厨。 见她离开,何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人,这真的就是夫人吗?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 谢翊眸色冷然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漠道:“你的意思是我连自己的夫人都不认识?” 这...... 何安顿时无话可说。 虽说他从小就跟在谢翊身边,也见过年轻时的姜沅,但此刻,青石镇上的这位姜沅却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而且,她也明显不认识大人。 这其中,只怕有问题。 想到这儿,何安又抬眸看了谢翊一眼,却见他一直盯着后厨的方向。 不用问,谢翊肯定是在等姜沅出现。 何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 另一边,姜沅来到后厨,眼底立刻浮现出一丝焦虑和浮躁。 好端端的,谢翊怎么会突然来青石镇。 而且听他的语气,还像是特意赶来找自己的。 难不成,赵临舟那边暴露了? 姜沅满心疑问,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正焦躁着,林母走到面前,又问了一次: “阿沅妹子,门外那人真不是找来你麻烦的?” 找麻烦? 听到这话,张氏和端木青也立刻围了过来,紧张地问道: “姜姨,出什么事了?有人来饭馆找麻烦吗?” 见大家都一脸关切地围着自己,姜沅忽然笑了起来,宽慰道: “没事,他不是找麻烦的,他刚刚点了菜,这是单子。” 说完,姜沅就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张氏,让她去备菜。 而后,姜沅拉着林母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林大嫂,我有件事麻烦你。” 听她这么说,林母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认真回道: “妹子直说便是,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办到。” 姜沅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张卷好的纸条塞到她手里: “麻烦尽快把这纸条交到陆宅的大管家陆伯手中。” 陆宅? 林母好奇地问道:“就是书院山长的那个陆宅?” “正是。” 姜沅点头,告诉她说: “若是陆伯不在府中,还要烦请你去书院走一遭,总之,务必要尽快交到他手里。” 之所以是交给陆老伯,是因为陆衡平日很少会见外人。 而且,她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和陆衡的关系,免得旁人以为姜世安的成就是因为这关系而得来的。 听完姜沅的请求,林母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放心吧,妹子,我这就去。” 说完,林母拎起背篓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一介普通妇人,谢翊也未曾多想,只一心在大堂等着姜沅再度出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闻 可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一名小男孩出来上菜。 看着桌上那几道久未谋面的菜肴,谢翊不禁有些晃神,仿佛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片刻沉默过后,谢翊终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一样的做法,一样的味道。 不用怀疑,这绝对是他的阿沅。 只是,为什么她不认自己? 是还在生气吗? 想到这儿,谢翊忽然没了吃饭的心情,扔下筷子就往后厨走。 谁料,刚起身,门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谢翊转身望去,却见沈霖快步走到他面前,对他弯腰行礼,随后惊喜不已地说道。 “大人,可是我给您寄去的青梅酱有了作用,所以特意来找姜姑娘为您调理的吗?” 看到沈霖,谢翊也怔了一瞬,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儿?” 沈霖乍见谢翊,语气激动地回道:“小的刚才在镇上处理一桩案子,正巧没吃午饭,便想着过来用饭,谁承想,大人您竟然也来了。” 说完,沈霖的视线往旁边一扫,瞥见谢翊的面前摆放了几道菜,脸上立马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翊忍不住微微蹙眉。 姜沅的事还没有搞清楚,所以他不想当着沈霖的面冲进去找人,免得把事情闹大。 犹豫几息后,谢翊让沈霖坐下:“既如此,那便坐下一起吃吧。” 沈霖立刻笑逐颜开,高兴地应下。 “谢过大人。” 随后,沈霖又与何安打了声招呼。 他们相识数载,彼此也算有些交情,故而何安对沈霖一直态度不错。 只是不知为何,沈霖忽然觉得何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 正纳闷着,端木青托着一壶青梅饮朝他们走了过来: “诸位客官,这是本店所赠的青梅饮,请慢用。” 放下陶壶,端木青就准备退下。 可就在这时,沈霖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端木青抬头望去,只见沈霖正客气地看着自己说: “帮我再上一份油爆河虾,一份山药肉末汤。” “是,客官。” 端木青点头退下。 点完菜,沈霖抬头看向谢翊,满脸笑容地说道: “大人,这位姜姑娘的手艺非常不错,尤其是您点的这几道和油爆小河虾,全是她的拿手菜,还望您能喜欢。” 谢翊忽然微眯起眼眸,语气试探道: “你经常来这儿吃饭?” “是的,大人。” 沈霖想也没想就点头应道: “这店里的菜色我基本上都已尝过,每一道都很不错,您若有时间,不妨在青石镇上多待两日,说不定对您的厌食症会有所帮助。” 短短几句话,谢翊就从中听出了沈霖对姜沅的推崇之意。 再回想之前他为姜沅说的那些好话,谢翊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冷声问道: “你似乎对这位姜姑娘颇有好感。” 话音落下,沈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红晕,眼神躲闪躲道: “姜姑娘人美心善,手艺又好,确实是位极好的女子。” 虽未直接承认,但在座的谁也不是傻子,对他的意思哪有不明白的。 何安当即惊掉下巴,瞪着眼睛看沈霖,脱口而出道: “你疯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何安想说她很可能就是谢翊的夫人,可沈霖却误以为何安是在提醒他,说姜沅是赵临舟的人,而且还和他不清不楚。 想到这儿,沈霖立马替姜沅说好话: “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她……” “够了!” 谢翊一声厉喝,目光冷如寒冰: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只需知道,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便可。” 这话一出,沈霖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传来,令人心头一颤。 而这个时候,谢翊已经彻底失去胃口和耐心,决定去找姜沅问清楚。 可刚走了两步,一道身影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翊抬眸望去,却见陆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老师?” 谢翊眉头微蹙,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陆衡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冷着声音说道; “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若是换做从前,陆衡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可现在,谢翊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要找阿沅。” 说完,他便要从旁绕过。 陆衡往前一跨,继续拦住他的去路,声音冷然道: “你的阿沅已经死了。” 谢翊猛地抬头,“你胡说,那明明就是阿沅。” 陆衡冷笑:“是吗?那她可认识你?” “我......” 谢翊目光一怔,瞬间无话可说。 陆衡不想跟他废话,直言道: “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我走。但若是想再次害死她,你就继续留在这儿。” 说完,陆衡也不与他继续纠缠,径直走出了饭馆。 谢翊似乎被陆衡的话给震住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步走出去。 沈霖张着嘴站在后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他完全看不懂? 正懵着,何安对他说了一句:“今天的事别往外说,先回去等大人的吩咐。” 何安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然和认真,显然是在郑重警告他。 沈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离开了饭馆。 姜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陆衡来得快,要不然,还不知道谢翊要在这儿留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这儿可是饭馆。 虽说现在是午后,没客人来,但等会儿到了饭点,客人就多了。 若是任何谢翊在这儿缠着她,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故而,她让陆衡赶紧来救她。 至于陆衡会跟谢翊说什么,她在纸条上也写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知谢翊会不会信。 这么想着,姜沅忍不住抿紧双唇,盼着陆衡能把谢翊骗过去。 门外,谢翊出了饭馆便跟着陆衡来到路边另一家茶馆,找了个雅间坐下。 陆老伯和何安则在门外守着,确保无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事关姜沅,谢翊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师,为何阿沅会不认识我?还有,你说的再次害死她又是什么意思?” 陆衡目光淡漠地看向谢翊,问出了自己一直没问的话: “你可知梁州一事,是谢家有人故意害她和团子?” 话音落下,谢翊瞳仁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衡。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失忆 什么叫做谢家有人要害死他们? 谢翊的指节不自觉地攥得发白,仿佛无法理解这句话。 陆衡也不想和他绕圈子,直接说道: “这些年来,我之所以怨你,恨你,无非就是因为阿沅的事。实不相瞒,阿沅之前的确给我写过信,不过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一封求救,一封诀别。” 谢翊的眼睛蓦地睁大,似是没料到竟然有这种事。 而陆衡面对谢翊震惊的眼神,慢慢解释道: “具体原因阿沅并未言明,只说谢家有人害她,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说动你前去帮她,故而只能求我相助。只可惜,我当时云游在外没有及时收到。” “后来,我原想拿着信件去找你对质,可谁知,我刚到谢府便被你母亲赶出去了,说你马上就要与国公府大小姐成婚,让我莫要生事。” “我不相信你会如此绝情,便去找了临舟,谁知他也告诉我,说你母亲说得都是真的,而且你还当着他的面亲口说你不认识阿沅。” “不,不可能!” 谢翊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道: “绝无此事,我从未说过这种话。” 陆衡眉头微挑,反问道:“你是说临舟故意说谎害你?你别忘了,当时你那个好护卫还在身边陪着你呢,要不要把他叫进来问问?” 陆衡的话语里满是讥讽,显然是认定了谢翊敢做不敢认。 可事实上,谢翊真的对此事毫无印象。 他摇了摇头,随即就把何安叫了进来,当场问道: “说,老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何安的脸色骤然一变,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语气慌乱地回道。 “大人息怒,此事,此事......” 何安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接下去,仿佛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见状,谢翊只觉浑身血液逆流,一股寒意从脊背袭来。 怎么回事? 他的印象里明明没有这么一遭,可为什么何安的表情却告诉他,陆衡说得没有错。 他确实做过这种事。 这个念头一出,谢翊只犹豫了一瞬就立刻就把它掐灭了,再次厉声喝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许隐瞒!” 何安从未见过谢翊发这么大的怒,身躯一颤,脱口而出道: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话。” 谢翊的盛怒让何安心惊胆战,声音也变得有些发抖: “当年您因为夫人和少爷的事一病不起,整日昏迷卧床。 老夫人怕你的病情传出去会影响谢家的安宁,便对外瞒下此事,甚至还找人假扮成你的模样在外行走,故而当时您确实说过那样的话。 不,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假扮您的人说过那样的话,还因此和赵大人起了争执。” 假扮成他的模样? 谢翊的眼神布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从未想过世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荒唐事。 可何安说得如此清楚,显然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撒谎。 那么,也无怪乎陆衡和赵临舟在那之后会对他恶言相向。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谢翊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何安则跪在地上,转头向陆衡磕头认错: “陆山长,此事真的与我家大人无关,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就连国公府那桩婚约也是老夫人答应的,后来大人一醒便立马上门退了。所以您要怪,就怪我们,千万别怪他。” 何安把头磕得砰砰作响,显然诚意十足。 可陆衡却忽然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此事已过去多年,是真是假无法求证,所以你们主仆二人大可不必做出这番姿态。” 话音落下,何安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陆山长的意思是,这番话全都是他们主仆二人编出来的,让他们俩不要再假惺惺地演戏了。 意识到这一点,何安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完了,这回不管他们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再相信了。 而谢翊也明白了这点。 他脸色苍白地望向陆衡,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 “不管您信与不信,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陆衡没有答话,但神色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谢翊苦涩一笑,随后又说道: “不仅如此,我也从未收到过阿沅的信,所以我并没有不信她,而是我真的不知情。”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陆衡的意料。 他抬眸看了谢翊一眼,却见他已经起身向自己郑重行礼: “我知道,如今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的,但我此刻既然知晓了,就一定会去查,您放心,我会给你和阿沅一个交代的。” 陆衡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随后,谢翊重新站直身躯,目光诚恳地问道: “老师,还请告诉我阿沅她为何不认我?还有团子,他......是否也还在世?” 见问题重新又回到这儿,陆衡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 “阿沅死里逃生,却毁了容貌还失去了记忆,幸而有神医相助,帮她恢复了过去的容貌,但记忆却停留在过去,所以不认识你很正常。 还有团子,如今他已十五岁,但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只当你早就死了。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明白吗?” 听完这番话,谢翊总算明白了姜沅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只是和陆衡预料的相反,谢翊非但没有因为姜沅失忆而放弃,反而还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原来,阿沅不是故意不认他,而是失忆了。 还有团子,他也好好地活着。 这巨大的惊喜令谢翊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这样,陆衡毫不留情地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不用高兴,如今他二人皆不认识你,也与你谢家毫无瓜葛,如果你硬要把他们带回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惹急了,我就带着他们一起隐居,让你再也找不到。” 陆衡是当世大儒,与不少权贵皆有交情,真要论起来,就算扳不倒谢翊,藏个人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顷刻间,谢翊刚刚才涌起的一丝期许便被陆衡无情地浇灭了。 “老师,我......” 他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陆衡却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旁的你不用多说,总之,我要你答应我,在你查出真相并处理掉害阿沅的人之前,绝不打扰她的生活,更不能以夫君的身份自居,团子那也是一样。”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陆衡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谢翊回答。 过了许久,谢翊终于开口了: “我答应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邻居 初夏的午后,阳光十分晒人,可谢翊走在街上却丝毫察觉不到,只觉浑身冰凉。 何安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半句也不敢多言。 当初谢翊病得太重,有一段时间记忆都错乱了,所以谢老夫人警告他们,说谁也不能把这事告诉谢翊。 否则谢翊若是出了事,就拿他们的命来交代。 何安虽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担心谢翊会因此影响病情,故而也听从了谢老夫人的话。 如今事情暴露,只怕他...... 何安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来到了姜沅的饭馆。 只是这次,谢翊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十分平静。 可他越是如此,何安就越感到不安。 总觉得谢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正心慌着,谢翊忽然开口了:“去打听打听,阿沅住哪儿,然后把她旁边的宅子买下,不惜任何代价。” 话音落下,何安先是错愕了一瞬,但随后便反应过来,立马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何安匆匆离去。 而他走后,谢翊的身旁不知何时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谢翊对他吩咐了几句,然后那人便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过了片刻,饭馆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大堂内再也看不到姜沅的身影。 谢翊眸色微垂,随后亦转身离去。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也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阿沅和团子找回来。 反正十一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这么想着,谢翊的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而另一边,姜沅在后厨忙着做菜,很快就把谢翊给抛到了脑后。 直到端木青跑进来告诉她,说谢翊终于走了,她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走了好,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天天盯着自己的饭馆,那张氏和端木青的身份会不会被暴露。 想到这儿,姜沅眸色一沉,忙把张氏叫到身边谈话。 听说当今首辅谢翊来这儿了,张氏立马吓得面如土色,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掌,掌柜的,那他会不会......” 姜沅知道她要问什么,提前打断她道: “别急,他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的事,所以我想,这几天你和青儿就少出门,也少到外头去,免得被谢翊他们看到。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们俩现在的容貌已经变化很大,尤其是青儿,长相一年一变,又做男孩打扮,我相信一时半会他认不出来。” 被姜沅这么一安慰,张氏的心底总算稍稍缓了一口气。 但下一瞬,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那您是否知道,谢大人此次来这儿会待多久?” 这倒是把姜沅问住了。 毕竟,她也不知道谢翊是来此处专门找她的,还是出来办事时突然撞破。 若是前者,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去吧。 姜沅暗自叹了口气,但面对张氏时却又扬起一丝笑容,安慰道: “放心,他身为首辅,公务繁多,不会有很多时间耗在这儿的,咱们忍上几日便行了。” 张氏顺从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傍晚,姜世安和往常一样来到饭馆吃饭,然后陪同姜沅一并回家。 一路上,姜世安都在喋喋不休地和她汇报书院发生的趣事,显得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姜沅看了他好几次,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把谢翊的事告诉他。 总不能说他爹也莫名其妙复活了吧。 正犹豫着,两人已经转过巷子来到家门口。 姜世安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大门。 谁料,他这边钥匙刚插上去,隔壁院子的大门就倏地打开了。 姜世安惊诧地看了他家大门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钥匙,不敢置信道: “娘,我会法术了!” “法你个头。”姜沅重重拍了姜世安一掌,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人家隔壁开门了好不好?” 这小子怎么会这么傻? 姜沅满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这时,姜世安果然看见一道人影从隔壁走了出来。 只是,那人却并不是之前看到的老伯,而是一名身形颀长,气质冷冽的俊美男子。 姜世安惊诧地眨了眨眼,随后忽然想起一事,恍然道: “啊,你就是下午刚搬来的那位富商?” 姜沅原本是背对着隔壁,听姜世安这么一说,心底莫名起了一丝不安,猛地转头看去。 一见之下,整个人都怔愣住了,不敢置信道:“是你?” 见到姜沅,谢翊身上的冷冽气息骤然消失,眉目间一片柔和,点头道: “是我。” 姜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了指他身后的宅子问道: “你搬这儿来了?” “是。” 姜沅瞪大眼睛:“那原来的吴伯他们呢?” 谢翊有问必答,语气温和道:“我出了三倍的价钱,他们当场就搬走了,连东西都没要。” 姜沅:“......” 好吧,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谢翊这厮非但没走,甚至还搬到了她家隔壁。 合着她让陆衡跟他说的话,他是一句没听进去。 正无语着,姜世安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两人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拉了姜沅一把,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姜世安更加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正想再问,却听见姜沅忽然开口解释道: “这位客官今日刚好到我们饭馆用膳,所以见过一面,但谈不上认识。” 话音落下,谢翊的眸色蓦地沉了下去。 而姜世安听完后却终于明白过来了,笑着说道。 “原来是饭馆的客人,怪不得呢。” 说完,他便准备和谢翊打声招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沅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吧。” 说完,也不给姜世安说话的机会,直接打开门就把他拽了进去,然后重重地关上大门。 听着那“砰”的一声响,谢翊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但一瞬,他忽然又高兴了起来。 不记得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还在,并且能随时看到他们,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往后的事,一点一点慢慢来。 第一百三十章 图谋不轨 隔壁院子里 关上门后,姜沅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瞬,一股无法抑制的恼怒却从心底涌了上来。 谢翊这厮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初明明是他亲口说的不认识自己,还答应了国公府小姐的婚事。 虽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桩婚事没成,但事情他总归是做了。 既然这样,那他现在又何必到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摆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呢? 姜沅实在想不明白谢翊的心思,只觉心头没来由地烦躁。 就连姜世安同她说话,她都没发觉。 姜世安越看她的样子,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终于,他忍不住抬高声音,冲姜沅喊道: “娘!您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这声音几乎是凑在姜沅耳边喊的,吓得她身躯一抖,赶紧往旁边跳开,然后面带责怪的轻斥道: “干什么呢?想吓死我?” “是您在吓我才对吧。” 姜世安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认真地看着姜沅问道: “娘,您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您今晚看起来这么不对劲?像是丢了魂一样。” 听到这话,姜沅想也没想,随口就回了一句。 “没什么,可能是今日太累了,有点头疼。” 原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姜世安。 谁成想,话落之后,姜世安依然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刹那间,姜沅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尴尬。 这小子,长大了,不好蒙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补救两句,可就在这个时候,姜世安忽然开口问道: “娘,事情是不是跟刚才那男人有关?” 话落的瞬间,姜沅的瞳仁骤然睁大,眼底满是震惊。 姜世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谢翊的身份了? 如果是,那她现在应该说什么? 正胡乱想着,姜世安已经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复,眼神又惊又怒: “果然是他!” 姜沅忍不住微微蹙眉,想问问姜世安究竟都知道了什么。 如果,他知道谢翊是他父亲,那么有些话她就不得不说了。 姜沅抿了抿唇,准备好好问问姜世安。 可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姜世安就已经气得脸色发青,怒不可遏道: “我就知道,这家伙莫名其妙搬到这儿来准没安好心。 也是,这世上有哪个正常人会花三倍的银子买这样一栋半新不旧的宅子,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敢觊觎你,我现在就出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前面的话,姜沅听着还觉得挺对。 可最后一句,姜沅忽然听不明白了。 姜世安是在说谢翊觊觎她?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姜世安已经准备往外走了。 姜沅匆忙拉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去?” “去找那混蛋算账,敢对你图谋不轨,我看他是活腻了。” 姜世安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咯声响。 姜沅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姜世安冷哼一声,不屑地回道: “我管他是谁,总不会是我爹吧。” 姜沅:“……” 好吧,是她想多了。 姜世安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谢翊搬到这儿来是居心不良,对她有企图。 所以他才按捺不住心头的恼怒,想要冲过去找谢翊算账。 可是,一旦他冲过去,保不齐谢翊就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到时候,她可就圆不过来了。 想到这儿,姜沅赶紧拉着姜世安不放,对他解释道: “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来店里吃了顿饭,然后搬了个家。 如果单凭这些你就要去找他麻烦,那岂不是你无理在先?” 话音落下,姜世安的脚步顿住了。 姜沅见自己说的话有用,随即又拉了他一把,把他拽进屋内,继续说道: “世安,你记住,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不能冲动。 你想啊,万一,对方的身份比我们高很多,那我们就这样冲过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弄清楚对方的底细,然后再决定如何下手。 姜世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要去找谢翊算账的话。 见状,姜沅还以为他听明白了,不会再去和谢翊作对。 因而也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姜沅又换了话题和姜世安聊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回房去做自己的事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俩其实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当天夜里,姜沅一想到谢翊就在一墙之隔的宅子里,整个人便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说起来,她对谢翊的心思其实有些复杂。 毕竟少年夫妻,也曾恩爱过。 可是后来,随着谢翊的官位越来越高,他们夫妻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最后那两年,他几乎都待在西北军营里。 莫说姜世安,就是她,也对谢翊开始陌生起来。 再后来,粱州瘟疫,她和世安九死一生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谢翊即将与国公府大小姐定亲。 然后,她又亲眼看到谢翊对赵临舟说不认识她。 几番事情下来,她对谢翊就彻底死了心。 当然啦,说到恨那也谈不上。 毕竟谢翊从未害过她,最多也只是,不爱她了而已。 母亲曾教过她。 男女之间,合则来不合则去,万不可委屈自己。 所以若是有一日,你觉得对方不爱了,那就趁早抽身。 反正我给你留下的东西,足够你一人安稳无忧地生活下去。 姜沅牢记这番话,故而当机立断,决定隐藏身份,带着姜世安回到青石镇独自过活。 至于那谢夫人和谢家大少爷,就让他们“死”在瘟疫中好了。 姜沅把事情全都打算得好好的,唯独没料到自己会在花朝节上遇到疯子,继而被一刀毙命。 更没料到再醒来时,竟然已经是十年后了。 重生归来,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如今,在她心里有两件最重要的事。 一是改变姜世安作为恶毒反派的凄惨结局。 二是好好重活一次,为自己和世安报仇。 因此,她不想花时间和谢翊纠继续缠下去,便假装失忆,想让他知难而退。 毕竟,她的仇人可是谢翊的亲生母亲。 第一百三十一章 警告 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姜沅已经起床做好早饭。 浓郁的香气隔着一堵墙都飘了过去。 谢翊静静地站在院墙之下。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轻易就听着隔壁姜沅的声音: “世安,我先走了,你吃完自己收拾一下。” “知道了。” 姜世安爽快地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谢翊脚下一动,跟着走了出去。 姜沅关上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撞见了谢翊。 想起自己正在装失忆,姜沅便客气地点了下头,然后就打算离开。 可脚步刚动,谢翊忽然叫住了她。 “阿沅!” 姜沅微微皱眉,声音淡然道: “客官,你逾矩了。” 一句话,谢翊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望着姜沅陌生的眼神,谢翊动了动唇,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 “对不起,姜姑娘。” 听到这句话,姜沅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不过她并不想和谢翊过多纠缠,只轻轻颔首,然后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留下谢翊一人,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姜家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这回出来的是姜世安。 看到他,谢翊的眼底忽然浮现一丝复杂的神色。 虽说是自己儿子,但在他的记忆里,儿子还是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又爱哭又娇气。 现在骤然变成一个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谢翊还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 正犹豫着,就见姜世安忽然眯起眼睛,冷眼瞧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搬来这里,我警告你,收起你那肮脏的心思,我小姑可不是你能觊觎的人。 若让我看到你纠缠他,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姜世安还冲他挥了挥拳头,眼底满是威胁和凶狠。 谢翊怔愣了一瞬。 似是没想到姜世安会对他说这种话。 可还没来得及解释,姜世安已经对他冷哼一声,然后把书袋子甩到背上,晃着脑袋,扬长而去。 谢翊被他一连串动作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儿子,好像把他当成登徒浪子了。 ...... 另一边,姜世安在警告完谢翊之后,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一看到这人就会没来由的生气,恨不得让他立刻消失才行。 正气着,身后林恒和赵启鸣一同追了上来,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地走着。 “咦,世安,怎么大早上的,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啊?” 林恒好奇地开口问道。 面对自己的好兄弟,姜世安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气鼓鼓地说道: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嗯? 林恒更好奇了,忍不住问道:“木青又惹你了?” “不是他。” 姜世安摇了摇头,语气愤愤然:“是一个想要染指我小姑的人。” 这答案实在是太过惊人,林恒和赵启鸣当场就愣住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居然有人要染指他小姑。 林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世安回道: “昨天他到我们家饭馆吃饭,当晚就花三倍价钱买下了我家隔壁的院子,这不摆明了别有居心吗?” “三倍?” 林恒忍不住叫了起来,惊呼道: “天呢,这人好有钱。” 话音落下,姜世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问道: “这是重点吗?难不成,有钱就能觊觎我小姑了?” “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林恒被姜世安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完整。 赵启鸣也赶紧拉了姜世安一把:“好了,说正事要紧。” 听到这话,姜世安才收回目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 赵启鸣看了林恒一眼,见他正拍着胸口用力呼气,只得自己开口问道: “那除了这点,那人还做了什么?有去骚扰或是调戏你小姑吗?” “他敢?我打得他满地找牙信不信。” 姜世安猛地抬起下巴,一脸凶狠的回道。 赵启鸣微微皱眉,然后试探着说了一句公道话: “那其实人家也没做啥,你犯不着这么生气吧。” “我......” 姜世安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才开了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赵启鸣说得没错,那人也没干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就是搬了个家,故意到娘亲面前晃悠。 但是...... 姜世安一咬牙:“他觊觎我小姑就是错。” 这话一出,赵启鸣忍不住转头看向林恒,觉得姜世安这反应好像有些过头了。 林恒看懂了赵启鸣的意思,并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姜世安说道: “世安,这你就不对了,人家喜欢小姑那也是正常的事,毕竟小姑她人长得美,性子又好,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谁看了会不喜欢。” “况且,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吧,却还没嫁人,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那为你找个姑父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啊,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呢?” 林恒有位二姐,比他大上几岁,那会儿没出嫁时也有不少年轻男子主动献殷勤,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甚至,他还拍了拍姜世安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要我说啊,只要那人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毕竟,小姑总要嫁人的嘛。” 话音落下,姜世安的瞳仁骤然一缩,厉声喝道: “闭嘴!我小姑才不会嫁人呢,她一辈子都会陪着我的,我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说完,姜世安狠狠打落林恒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前冲去,再也不理他们两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怒意把林恒和赵启鸣看得瞠目结舌,连追上去都忘了。 半晌,林恒才一头雾水地看向赵启鸣: “世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听嫁人就这么生气?” 赵启鸣原本想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忽然间,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恍然道: “我知道了,世安他从小就没有亲人,现在好不容易才和小姑团聚,过上几天好日子,如果这时候小姑嫁人了,那他岂不是又要变成孤儿了?” 听到这话,林恒的眼睛也瞪大了,恍然大悟道: ”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怪不得世安生气呢。快,咱们快跟上去给他道歉。” “嗯。” 赵启鸣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追着跑了上去。 可谁知,追到书院门口才发现,姜世安居然跟人打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事 不对,依着姜世安现在的身手,那不叫打架,那叫单方面殴打。 而被打的那个则是他们的熟人,韩修远。 林恒和赵启鸣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立刻上前架住姜世安: “冷静,世安,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林恒一把从后面抱住姜世安。 他力气大,有他压着,姜世安便不能动弹了。 但身体动不了,姜世安的嘴里却还在放狠话: “韩修远,你这个狗娘养的,你给我等着,迟早我会把你打死。” 说着,脚上还忍不住又想去踹他。 幸好林恒反应快,拖着他就往后拽,不让他再接近韩修远。 可这时候,韩修远已经被姜世安打得鼻青脸肿,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时候,旁边有同窗上去扶他,可才碰到他手臂,就听见韩修远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救命啊!姜世安杀人了!”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想离姜世安远远的,生怕他突然发疯把自己也打成那样。 不过,更多人眼底闪动着的还是愤怒的光芒。 都是同窗,姜世安下手也太狠了,直接把人手打断,是想毁人一辈子吗? 而赵启鸣看到这一幕,心也凉了半截。 完了,闯出大祸了。 这时候,书院里的夫子,堂长全都得到了消息,火急火燎地赶来书院门口。 尤其是蒋堂长,一听闹出事来的人是姜世安,更是急得小跑起来了。 待到门口一看,姜世安把人家韩修远的手都给打断了,更是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没晕过去。 好在董夫子及时扶住了他。 不过,见姜世安闯了祸,董夫子的心底别提有多高兴,觉得韩修远挨得这顿打实在是太值了。 至少,姜世安这回就再没机会脱罪了。 董夫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假装焦急地说道: “快,快把韩修远扶回内室,然后再把大夫找来,让他为韩修远好好诊治一番。” 听到这话,周围几人立马高声应下,然后各自忙碌起来。 而姜世安这个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唇角却依旧倔强的抿着。 见他这样,蒋堂长只觉脑袋都要气炸了,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 “你呀,你呀,让我说什么好?” 姜世安沉默不语。 董夫子在心底暗自冷笑一声,随后板起脸,肃声说道: “姜世安,你今日无故殴打同窗,还把人的手都打断了,如此凶残,简直无法无天。 来人,去把姜世安的家人请来,然后再去府衙报案,说这儿有人行凶逞恶。” 听到要把姜沅请来,姜世安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而听到还要报官,姜世安倏地捏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见姜世安一言不发,摆出认命的姿态,赵启鸣立刻转身往镇上跑去,边跑边喊: “我去叫人!” 不一会儿,赵启鸣就不见了踪影。 而姜世安则被人压着带进了书院内堂。 ...... 饭馆内,姜沅正拿着刀在切中午要用的食材。 这是她平日里干惯了的事,原本应该得心应手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好似无法静下心来一般,浮躁的很。 正想着,指头上忽然一阵刺痛。 “嘶——” 姜沅倒吸一口冷气,随即丢掉菜刀,把手指放到眼前细看。 还好,只是切到了指甲,没出血也没破皮。 姜沅正想松口气,突然,一道身影像阵风似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 “不好,姜小姑,世安出事了。” 姜沅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却见赵启鸣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惊慌地说道; “世安不知道为什么把人给打了,而且手都打断了,夫子让你过去,还说要报官。” 姜沅蓦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但下一瞬,她就飞快扯下围裙,疾步往门外冲去。 赵启鸣用力喘了几口气后,又抬起脚,努力地追了上去。 姜沅走的很快,心头又着急,因而连谢翊的站在她对面都没看见。 谢翊见她走的如此匆忙,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着何安吩咐道: “去查一查,看出了什么事。” “是。” 何安立马退下。 可没一会儿,他就匆匆又赶了回来。 “大人,少爷那边的暗卫来报,说少爷出事了。” “什么?” 谢翊目光锐利地扫了何安一眼。 何安心头一慌,立马把暗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翊听完后,眉头微蹙。 看来阿沅应该是去书院替那小子收拾善后去了。 这么想着,谢翊有了决定: “走,一起去看看。” 说完,他抬脚就走。 何安则紧跟其后。 一路上,姜沅的心里不停地冒出疑问。 根据梦境,姜世安打断的应该是赵启鸣的手,而且时间也早已过去。 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了。 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打断了韩修远的手。 难道说,姜世安还是摆脱不了被书院开除,并且声名狼藉的结果吗? 姜沅的心忽然提了起来,眉目间满是不安。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来到了书院。 走近内堂后,姜沅看到姜世安正低头跪在地上,而蒋堂长和董夫子则正在起争执。 “我跟你说了,这是书院内部的事,不能报官,而且,事情还没查清楚,你贸然报官,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说这话的自然是蒋堂长。 说实话,不管是看在山长的面子上,还是站在书院的立场,他都不赞同报官。 毕竟,书院大比马上就要在青岚书院举行了。 如果因为学生打架就报官,传出去,青岚书院的名声可就毁了。 但董夫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意的,就是立刻把姜世安赶出书院,以后别再在他面前碍眼。 所以他坚持要报官,并且不惜为此和蒋堂长吵起来。 “姜世安无缘无故就把人的手给打断了,此等暴戾之人,如果不立刻报官让官府对他严加管教,难不成要等到他杀人了才来后悔吗?” 听到这话,姜沅的眸色瞬间一沉,冷声道: “谁说姜世安是无缘无故打人的?难道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吗?” 话音落下,内堂里的几人顿时齐齐看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幸好没断 看到姜沅进来,姜世安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 但下一瞬,他又立刻垂下头,攥紧拳头不敢去看姜沅。 他闯祸了,他知道。 而且,还是个大祸。 所以他没脸去见娘亲。 更害怕会在娘亲眼里看到对他失望的眼神。 正难过着,只听董夫子用不屑的声音对姜沅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查吗?那韩修远都说了,是姜世安先动的手。 而且,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家的手给打断的,难道这还能作假?” 董夫子目光轻蔑地扫了姜沅一眼。 上次他就是被这女人说得哑口无言,才让姜世安脱了身。 这次,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本事,去帮姜世安开罪。 谁料,姜沅听完他的话,竟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转头看向蒋堂长,语气镇定地问道: “敢问蒋堂长,韩修远此刻在哪里?” 蒋堂长指了指里面,神色疲惫地回道:“在内室,大夫还在替他诊治。” 姜沅一听就想往里走,去看看韩修远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可谁知,脚步刚一动,董夫子就拦在她身前,喝止道: “站住!你想干什么?” 姜沅眉头微皱,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眼下的情形,她又不能不回道: “我没能干什么,只是想去看看韩修远的伤势。” “用不着你看,你不许进去。” 董夫子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 见状,姜沅微眯起眼睛,反问道:“为什么?” 董夫子冷哼一声,略带讥讽地回道: “你和姜世安是姑侄,谁知道你进去以后会干些什么,我身为夫子,得保证韩修远的安全。”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仿佛一心为韩修远着想。 但姜沅却知道,这人摆明了是想抹黑他们,所以才暗指她进去后会加害韩修远。 姜沅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冷然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夫子呢?那怎么连谨言慎行四个字都不懂,就在这儿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呢?” “你——” 董夫子气得拿手指着姜沅,似乎是想对她破口大骂。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沅已经飞快地打掉他的手指,冷着脸说道: “我最讨厌有人拿手指着我,再有下次,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句话,就让董夫子瞬间把没说完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憋到脸色通红。 眼看着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闹起来,蒋堂长只觉自己的头更疼了,恨不得能当场就晕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忽然从内室走了出来。 蒋堂长一看,立马顾不上头疼,紧张地上前问道: “大夫,事情怎么样了?那手臂真的断了吗?”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也都紧紧盯着大夫看。 见大家都如此紧张,老大夫赶紧回道: “别急,那孩子的骨头还没断,只是裂开了一些。回头用上我祖传的接骨膏药,不出半个月,保证完好如初,一点都不影响。” 此言一出,在场的四人顿时神色各异, 只要手没断,事情就闹不了那么大,受到的罪责也会小一些。 至于报官,那更是无从谈起。 姜沅和蒋堂长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姜世安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轻轻舒了一口气。 唯独董夫子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夫,质问道: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手居然没断?” 老大夫神色一顿,似乎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姜沅也没忍住,开口讥讽道:“怎么?听夫子的意思是手没断很可惜吗?” 这话可不得了,董夫子立马就跳起来怒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呵!” 姜沅轻笑一声,眼神鄙夷道: “夫子怕是年岁大了不记事,所以才忘了请我来的人正是你吧?” “你——” 董夫子被姜沅怼得无话可说,一张老脸憋得像猪肝一样。 姜沅懒得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老大夫,神色认真地问道: “大夫,请问里面那人除了手上骨裂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伤势?可伤及五脏六腑?” 见姜沅脸上的关切之意不似作伪,老大夫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姑娘,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听到这话,姜沅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庆幸。 可董夫子却还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在旁边追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没有其它伤?我可告诉你,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半句谎言,知道吗?” 这话一出,老大夫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板着脸怒道: “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巴不得人家出事才好吗?我告诉你,我行医四十余载,你还是头一个这样怀疑我的人。 你若不信,那就去镇上找别的大夫过来看吧,或者去县里,州里,都行,老夫不伺候了,哼!” 话音落下,老大夫甩袖就要走,连方子都懒得开了。 急得蒋堂长立刻在旁边劝他: “大夫,您别跟他一般计较,他这人不懂,您可是咱们镇上有名的接骨大夫,这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一个你强的。” 听到这话,老大夫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蒋堂长再接再厉,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老大夫把药方和膏药全都留下了。 接着,蒋堂长让姜世安先起来,然后跟着他们一同进内室,去见韩修远。 见到他们进来,两名陪同韩修远的学生立刻往旁边一站,准备退下离开。 谁料董夫子却开口留住了他们: “先别走,你们也站在这儿听听,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这话时,董夫子一脸的凛然无私。 可蒋堂长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道: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味。 莫不是这董夫子怀疑自己会徇私,所以故意让人留下一起听? 这么想着,蒋堂长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不过他也没开口赶人,而是顺着董夫子的话让人留下旁听。 接着,蒋堂长转头看向韩修远,一脸肃然地问道: “说吧,刚才你们二人究竟是因为何事才打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质 韩修远拿不住蒋堂长对这事是个什么态度,因而悄悄看了董夫子一眼。 而后他忽然放声大哭,声音无比委屈: “堂长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也不知道那姜世安他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突然就冲上来打我,还把我打成这样。” 蒋堂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太确信地问道: “你是说,你们俩什么话都没说,他就突然冲上来打你了?” 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毕竟,会干出这种事的除了疯子以外不会有别人。 而姜世安看着,可一点都不像个疯子。 面对蒋堂长狐疑的眼神,韩修远的哭声停了一下,随后哽咽着说道: “我只是问他,书院大比的选拔赛准备好了没有,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可谁知姜世安一听就怒了,说我羞辱他,然后就把我给打了。” 说到这儿,韩修远的哭声忽然又变大了,伤心欲绝道: “堂长,我这回可真是一片好心呢。您也知道,我是不能参加书院大比的,所以我才想着帮他一把,顺便替自己赎罪。 哪知道姜世安他居然这么狠,我可是读书人啊,这手要是废了我还怎么活,不如死了算了。” 韩修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委屈。 董夫子一听,也立马站出来,对着姜世安厉声指责: “姜世安,你小小年纪,心肠居然就如此歹毒。 你可知道,韩修远是他们家唯一的读书人,要是出了事,那可不是韩修远一个人的事,就连他爸妈都会因此活不下去。 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去赔别人一家子的性命?” 话落,姜世安的脸色忍不住微微发白。 他知道自己今天做事冲动了,但是,韩修远说得并不是实话。 姜世安捏了捏拳头,死死咬着下嘴唇。 姜沅见他这样,心头忽然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小子好像有些不对劲,看起来像是不服气,但却不肯说话。 就这么硬挺挺地站着,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姜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世安,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姜世安抬眸看了姜沅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姜沅眸色微沉,继续说道: “你别担心,有什么说什么,哪怕真是你的错,咱们认了就行,不用这样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 “我......” 姜世安终于开口说了一个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 见他这样,韩修远刚提起来的心,瞬间又放了回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他就知道姜世安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 毕竟,那是他小姑的丑事。 要是说出来,第一个没脸的就是她小姑。 正得意着,姜世安却忽然神色一变,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道: “事情不是韩修远说的那样,是他先挑衅我,并且羞辱我小姑,我才打他的。 如果真要说是谁的错,那我和他都有份,谁也跑不了。” 说完,姜世安目光冷然地看了韩修远一眼。 别以为我不敢说,我娘亲都在这儿呢,有她撑腰我还不敢说的话,那岂不是孬种? 姜世安想也不想就把韩修远对他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原来今早姜世安生闷气一个人跑到书院门口时,不小心撞了韩修远一下。 原本姜世安是不想和他纠缠的,说了句抱歉就打算走人,可谁知,韩修远却忽然叫住了他,还对他说了些关于姜沅的坏话。 说姜沅年纪轻轻却自甘下贱,不要脸地勾搭了赵家人,让他为自己撑腰,把和她不对付的人统统赶走,并帮她开饭馆。 还说,对方年纪都可以做姜沅父亲了,光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 最后,他还嘲讽姜世安,说他从前虽然没爹,但往后就有了。 姜世安原本就因为姜沅可能要嫁人这件事而心情烦躁,被韩修远这么一顿羞辱后,当场就忍不住了,直接挥拳相向。 因为正在气头上,他手底下也没个轻重,就把韩修远的手臂给打得差点骨折。 一番话说完,在场的几人顿时面色各异,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韩修远是疯了吗,张口就污蔑人家小姑的清白,还拿没爹这种事来做笑柄。 就冲这两条,姜世安不打他才怪呢。 不说旁人,就那两个旁听的同窗听完后也面面相觑,觉得韩修远挨这顿打纯属活该。 见到众人的反应,韩修远立马也顾不上哭了,脱口而出道: “你胡说,我才没有说那些话,这都是你现在瞎编的,你就是想污蔑我,逃避惩罚。” “我没有。” 姜世安也急了,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如果不是你说的,难道我会自己往小姑身上泼脏水吗?” “那谁知道?你这种人本来就性格暴戾,满口谎话,” 韩修远也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蒋堂长眉心一皱,肃声喝道: “行了,都给我闭嘴。” 这下,两人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蒋堂长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随后沉声问道: “既然都说是对方在说谎,那么我问你们,当时身边可有谁听到,能给你们作证?” 话落刚落,姜世安和韩修远同时怔了一瞬。 当时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注意旁边有没有人。 想了想,姜世安率先开口: “我不清楚有没有人听到,倒是堂长您尽可去问,反正我没说话,你能找到证人那就再好不过。” 听他这么说,韩修远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下一瞬,韩修远也摆出一副凛然不惧的模样,硬着头皮说道: “没错,堂长您尽可去问。” 见两人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蒋堂长不由得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为难。 随后,他终于做出决定,让刚才那两名学生去书院问问,看是否有人听到姜世安和韩修远吵架的过程。 于是接下来,几人就都坐在内室里,等着他们询问的结果。 可谁知,等了不到一会儿,外面忽然有人来喊: “堂长大人,门外有人来找您,还请过来一趟。” 听到这话,蒋堂长原本就皱着眉头变得更深了,眼底满是不耐烦。 谁呀,这种时候跑来找他,那不是添乱吗? 蒋堂长在心底骂骂咧咧,但面上却不显,只高声应了一句“来了”,随后便走出了内室,留他们四人在内。 霎那间,内室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证 蒋堂长不在,姜沅便不再开口说话,也不理会董夫子和韩修远。 毕竟他们对姜世安的敌意非常明显,她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而董夫子他们也一样,对姜沅和姜世安都很厌恶,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因此,姜沅只和姜世安站在一起轻声说话。 “对不起,小姑,我给你惹麻烦了。” 姜世安的声音满是愧疚。 姜沅摇了摇头,语气平和道:“先不说这个,等堂长回来把事情处理了再说。” 听她这么说,姜世安的心底就愈发愧疚不安,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做错了。 不过,他不是错在教训韩修远这件事上,而是错在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 早知这样,他应该在私底下把韩修远狠狠揍一顿。 而且打得时候,还得打在不留痕迹的地方,让他有苦说不出。 这么想着,姜世安忍不住又狠狠瞪了韩修远一眼。 韩修远被他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求助似的看向董夫子。 董夫子见了,心头的不满立刻冒了上来,语带威胁地说道: “姜世安,你犯了如此大错居然还敢这个态度,实在是冥顽不灵。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受到严惩。” 姜世安脸色一变,正欲顶回去,姜沅却拉了他一把,随后抢先开口道: “夫子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早了些吧,事情的真相都还没查清楚,谁也不知道究竟错在哪一方,不是吗?” 听到姜沅开口,董夫子立刻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讥讽道: “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姜世安先动手,那就是他的错。再说了,难道韩修远说得不是事实吗?” 这话一出,姜沅的眸色瞬间一沉,冷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夫子抬眉冷笑,目露不屑道: “我奉劝姜姑娘一声,身为女子还是自重些的好,莫要整日抛头露面,咄咄逼人。否则这辈子,怕是没有哪个正经人家敢要你了。” 这番话完全是在羞辱姜沅,说她不守妇道,不是个正经女人。 姜世安一听当场就气炸了,怒不可遏道: “你这个老东西,在胡说八道什么?再说一遍,我连你一起揍。” 说着就直直朝他冲了过去。 董夫子吓得坐也不敢坐,立马站起来往后退,惊恐地说道: “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你夫子。你要打了我,你这辈子仕途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惹了我小姑,我现在就让你完蛋。” 姜世安一发狠,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董夫子吓得闭起眼睛大喊: “救命啊!” 原以为自己会被姜世安的拳头打死,可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感受到任何疼痛。 董夫子忍不住掀开眼缝,偷偷瞄了一眼。 结果他看到姜世安的拳头被姜沅拦着,并没有挥下来。 董夫子脚下一软,身子也跟着滑落下来,坐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 这姜世安简直就是个疯子,连他这个夫子都敢打。 这种人,要是不把他赶出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抹靛青色出现在他视线里。 是蒋堂长回来了! 董夫子心头一喜,不顾形象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他冲了过去,控诉道: “堂长,你来的正好,姜世安这人死不悔改,不但殴打同窗,现在竟连我都要打。 像他这种目无尊长,心思残暴之人,根本就不配留在书院,我要求立刻把他逐出去。” 或许是蒋堂长回来的缘故,董夫子的底气足了不少,说话也恢复了之前的傲慢。 见他这样,姜世安的怒气瞬间又冒了上来,咬牙切齿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骂我们的。” 董夫子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下一瞬,他就毫不犹豫地对蒋堂长说道: “堂长你别听他胡说,我可没有做这种事。” “你——” 见董夫子不承认,姜世安气得差点就要上去理论。 可这个时候,姜沅却制止了他,并亲自开口问道: “是吗?如果董夫子刚才没说侮辱我的话,也没有侮辱我的心思,那就麻烦你在圣人面前发个誓,如果你撒谎了,那你的子孙后代就统统不能入科举。” 这话一出,董夫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姜沅说得圣人就是指书院里的孔夫子雕像。 时人敬鬼神,尤其是读书人,敬孔夫子甚至大过于敬天。 因而董夫子根本不敢对着孔夫子发这种毒誓。 见他这般畏缩害怕,姜沅勾了勾唇,冷笑道: “怎么,夫子不敢吗?如果不敢,那就莫要在此随意诬陷姜世安,明白吗?” 说到最后,姜沅的眼里迸射出冷冽的寒芒,似是要把他刺穿一般。 见此情形,蒋堂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董夫子这张嘴又惹祸了,以为人家姑侄好欺负,所以当着面又羞辱了人家。 结果没想到,姜世安是个不好惹的,差点就把他给打了。 一想到董夫子和韩修远干了一样的事,蒋堂长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十分失望地对他说道: “行了,既然不敢发誓,那此事就休要再提。” 说完,他看也不看董夫子一眼,而是看向韩修远,对他说道: “你和姜世安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你挑衅在先,所以不能全怪姜世安,只能说各有各的责任,全都要认罚。” 话音落下,韩修远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摇头道: “不,这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见韩修远这个时候还在嘴硬,蒋堂长目露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对着门外说道: “都进来吧。” 此言一出,忽然有好几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姜沅忍不住和姜世安对视了一眼,却见他也同样震惊地看着自己。 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蒋堂长忽然指着其中一人说道: “这位是路过的村民,他在门口见到了姜世安和韩修远起冲突的过程,也是他前来作证,帮忙找到另外几位在场的学生。” 听到这话,姜沅立马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只见那人一身青色窄袖长衫,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斯文俊秀,像个普通人家的读书人。 可不知道为何,姜沅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配 正想着,那人已经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而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就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韩修远。 原因无它,而是这人所说的和姜世安所说的几乎分毫无差,所以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很明显,这件事是韩修远先挑起的,而且他还先撒了谎,想把责任推到姜世安身上。 不过很可惜,这一切都被这位过路人看到了,甚至还好心地进来作证。 想到这儿,韩修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不停地摇头说道: “不,不会的,这是姜世安找来的帮手,故意帮他说话,不是真的。” 见韩修远依然冥顽不灵,蒋堂长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继续说道: “行,既然你不信他,那这几位同窗呢?总不能他们也是姜世安找来的帮手吧?” 说着,身后的几位学生立马抬头说道: “学生不敢,学生是亲眼所见,那韩修远先是羞辱姜世安,说他不自量力,妄想参加书院大比。随后又羞辱姜世安的小姑,这才惹得姜世安动手。“ “是啊,是啊,确实如此,学生亦可作证。” 其余几人也异口同声地回道。 见此情形,蒋堂长面露失望地看向韩修远,出言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时候,韩修远脸色已经彻底变得灰败,心也沉到了谷底。 完了,居然有这么多人看到。 难道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姜世安? 不,这不可以! 韩修远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转而将目光投向董夫子,希望他能出来帮自己说几句话。 可这个时候,人证齐全,董夫子又不傻,怎么会跳出来帮他和众人作对呢。 因而他等到的不是董夫子的帮忙,而是他的呵斥: “韩修远,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撒谎,随口污蔑姜世安?枉我如此信任你,没想到差点就被你骗了。”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刚才跟着韩修远一同污蔑姜世安都是被人蒙蔽所为,而不是出于本心。 如此不要脸,当真是让姜沅开了眼界。 而这时候,蒋堂长也看出了董夫子这人的虚伪。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想给董夫子难堪,因而略过这个话题,开口宣布道: “今日之事,虽说姜世安犯了大错,但究其原因,还是韩修远挑衅在先,需负主要责任。 因而从今日,韩修远每日在孔夫子像前跪足一个时辰,连跪十日,姜世安则连跪七日。除此之外,两人再轮流打扫后山一个月。” 话音落下,韩修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说实话,蒋堂长这惩罚不算严重,但是对韩修远来说,却是天大的侮辱。 跪在孔夫子像前,就意味着书院内的所有人都能过来观望和取笑他。 那样的话,往后他在书院就彻底没了脸面。 对他来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不过姜世安却不一样。 他这几年没少被董夫子罚跪,因而半点都不在意,更不会觉得丢人。 所以他十分痛快地就应下这个惩罚。 蒋堂长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后,接着又道: “不过,韩修远的这一身伤,终究是姜世安打的,因而姜世安必须负责韩修远的所有药钱,这点,你们没意见吧?” 说这话时,蒋堂长看得是姜沅和姜世安两人。 因而姜沅立刻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回道: “没意见,这都是应该的。” 见姜沅如此爽快,蒋堂长的神色愈发满意,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回头看了几名学生一眼,对他们说道: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可以先回去。” “是。” 学生们立马应声退下。 而那名特意前来作证的路人也跟着向蒋堂长告辞,然后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腰间不小心露出一块木牌。 姜沅的眸色瞬间一沉。 这东西,可不是普通过路人能拥有的。 姜沅想追上去,可还没等她有动作,那人便已经出了内堂。 而这时候,姜沅又听到董夫子在对蒋堂长求情,说什么韩修远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对姜世安来说完全没有伤害,因此不该受到比姜世安更重的惩罚。 还说韩修远说得也不全是污蔑。 听到这话,姜沅忍了许多的怒意终于蹿了上来。 她伸手把想要上前理论的姜世安拉到身后,亲自出面对着董夫子问道: “照董夫子的意思,韩修远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行为不检,不知自重是吗?” 见姜沅丝毫不委婉,直接当面把话问了出来,董夫子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但想到蒋堂长还在这儿,胆子就莫名大了起来,下巴微抬着说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俗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姜姑娘往后还是自重些的好,免得再惹人非议。” 听完这番话,蒋堂长的脸色变了一变,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喊他闭嘴。 可就这时,姜沅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蒋堂长问道: “刚才的话,堂长可都听见了?” “这......” 蒋堂长的脸色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过姜沅并不在意,只回了一句:“听到了便好,免得等会儿说不清楚。” 嗯? 蒋堂长有些奇怪地看着姜沅,似乎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下一瞬,蒋堂长就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姜沅挥拳把董夫子打倒在地。 “啊——” 一声尖叫过后,董夫子整个人摔倒在地。 姜沅面不改色地甩了甩手腕,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 “这一拳,是对你刚才说那番话的警告,如果再有下次,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明白吗?” 董夫子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你疯了,我是姜世安的夫子,你怎么能打我。” 姜沅冷笑一声,讥讽道: “你是他夫子,又不是我夫子,我为什么不能打你?况且,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他夫子了。” 董夫子的眼睛倏地睁大,不解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 姜沅勾了勾唇角,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 像你这样的人,不明是非,不修口德,只知污蔑他人,根本就不配当夫子。因而从今日起,世安不会再来书院念书,除非你们换一个夫子。" 说完,姜沅便回头对姜世安说了一句: “拿上东西,跟我回家。” 话音落下,其余几人全都被姜沅霸气的行为给怔愣住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告诫 直到姜沅带着姜世安离开书院,蒋堂长这才反应过来。 坏了,刚才这么多学生来作证,说明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如果姜世安这个时候离开,别人可不会认为是他自己走的,只会以为书院不公,把姜世安赶走。 那到时候,书院的名声可就毁了。 蒋堂长这辈子最在意的都是书院名声,这么一想,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忙不迭就要追出去。 可董夫子却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姜世安能离开书院就好。 毕竟,他最讨厌的就是姜世安这种有主见,还不怕他的学生。 哪怕姜世安最近课业进步很大,他也时时刻刻都想把他赶出去。 因而见蒋堂长想要追出去,董夫子立刻拦住了他: “堂长,这种败类他要走,你就让他走好了,何必去管它?” 蒋堂长用力一甩衣袖,满含怒意道: “你懂什么?他这么走了,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还有你,你自己的名声要不要了?” “我......”董夫子顿时哑口无言。 见他这样,蒋堂长眼里的怒意越发加深几分。 这董夫子当初刚来的时候,性格都还好,对学生也耐心,怎么几年过去,人就变成这样了。 先是不问清楚原委就诬陷姜世安,甚至不顾书院的名声要去报官,后来还张口羞辱人家姜姑娘。 这些所作所为,真要计较起来,确实是不配为人师表。 想到这儿,蒋堂长的声音也冷了几分,警告道: “我告诉你,今日姜世安如果就这么走了,你和我在山长面前,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落下,蒋堂长甩袖而去,试图拦住姜世安和姜沅。 可追到书院门口方知,两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蒋堂长眼前一黑,心中叫苦不迭。 完了,这可怎么和山长交代? 跟上来的董夫子也傻了眼,直觉自己这回要糟糕。 而这个时候,姜世安也终于回过神,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 “娘,你真的不让我念书了?” 姜沅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胡说什么呢,哪怕不去书院,也有的是法子念书。总不至于为了董夫子那小人,就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吧,你娘我又不傻。 再说了,这回摆明是董夫子不对,有山长在,他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这件事很快就会处理好,你别担心。” “......哦。” 姜世安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那您刚才是故意这样说的吗?” “算是吧。” 姜沅也不瞒他,直言道: “之前他诬陷你偷东西,还对你处处为难,我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没有去找他算账。 但现在他变本加厉,想用报官的方式直接毁了你,这我就不能再忍了。 所以这回,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说到这儿,姜沅的眼底迸射出一丝冷意。 同窗之间打架确实是错,但身为夫子,以教书育人为职责,哪怕是责打,罚跪,姜沅都无话可说。 但他怎么能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就喊着要报官,那不是摆明了想毁人一生吗? 对于这样的人,姜沅绝对不能容忍。 听完这番话,姜世安总算明白过来了,知道姜沅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刹那间,姜世安的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忍不住说道: “娘,对不起,今天都是我闯的祸,我不该打韩修远的。” 姜沅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只见姜世安正低着头,一副做错事后内疚不安的样子。 姜沅抿了抿唇,对他解释道: “你错的地方不是不该打他,而是不该这么轻易就被人挑起情绪。 另外,你下手之时没考虑后果,只凭一腔冲动就把人打成这样,这也是你的错。 董夫子有句话说的对,若是你今日真把韩修远手臂打断,令他落下残疾不能科举,那你毁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一家子。 这是生死大仇,只为了几句口舌之争不值得,你明白吗?” “我......” 姜世安动了动唇,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准备乖乖挨骂。 姜沅微微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你这性子太容易冲动了,需要好好磨一磨,回头我和郑师傅说一声,你记得听他的话。” “知道了,我会的。” 姜世安回答的很是乖巧,半点都不敢犹豫。 姜沅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他先回了饭馆。 只是,回想起刚才来作证的那路人,姜沅这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那种木牌,一般会出现在世家大族的暗卫或是亲信身上。 可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刚好从书院门口路过,还特意跑来给姜世安作证呢? 姜沅想不明白,但却直觉事情不简单, 回到饭馆后,张氏和端木青见姜沅把姜世安好好地带了回来,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刚赵启鸣火急火燎地跑来说姜世安出事了,把她们两个吓得一直惴惴不安。 现在看到人没事,便也就安心了。 接着,姜沅让姜世安到后院去劈柴,自己则进厨房准备开工。 姜世安出事的时候正是辰时初,一通折腾过后,现在已经是午时,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 这时候,姜沅有些庆幸张氏在这儿,要不然这些食材什么的就没人准备了。 哪像现在,张氏已经备好一切,她只要及时赶回就行。 姜沅忍不住和张氏道了声谢,并暗自决定,等月末的时候要给她多加些工钱。 接着,姜沅便忙活开了。 和往常一样,中午这餐是饭馆最忙的时候,一直要到未时初才能渐渐空下来,然后大家一起抽空吃个午饭。 过了这个时辰,姜沅通常会回屋再歇息一会儿。 只是今日,她刚吃完饭,端木青就从外面走来,并神色为难地说道: “姜姨,外面那人还没走呢?” “嗯?你在说谁?” 忙了一个上午,姜沅不免有些头昏脑涨,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端木青说的是谁。 于是端木青只好解释道: “就是昨日来过的那位,看起来很贵气,又有些奇怪的大人。” 这下,姜沅总算明白过来了。 端木青说的是谢翊。 可谢翊没走,难道是在等她?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开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姜沅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来到大堂,只见里面除了谢翊以外,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常年不离身的何安都不在。 四目相对之时,谢翊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似是有些惊喜:“你来了。” 姜沅犹豫了一瞬,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问道: “客官是找我有事吗?” 听到这陌生的称呼,谢翊的唇角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消失不见,目光柔和道: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此次出门的比较急,燕京还有许多事尚未处理,因而我得立刻赶回去。 不过你放心,待我办完,就会马上再回来。” 姜沅拧着眉,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客官弄错了吧,这是您的私事,与我有何意义?” 见她毫不客气地撇清两人关系,谢翊的眸色微微一暗,但语气却依然温和: “我知你现在想不起来很多事,但没关系,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面对谢翊这番话,姜沅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就像看陌生人一般,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和您素昧平生,互不相识,您这么说着实有些过了。” “我......” 谢翊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是她夫君,可想起之前答应陆衡的话,又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改口道: “你不记得我不要紧,总归我记得你。” 说完,他不等姜沅回复,就赶紧换了个话题对她说道: “我走后,宅子里有我留下的人,你若有事,只管吩咐他们即可,不必客气。” 听到这话,姜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就想说用不着。 可谢翊没等她开口,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牌,塞进她手里: “这是信物,你拿着。” 原是想拒绝,可看到玉牌,姜沅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抬眸看向谢翊,忍不住问道: “今日早上你和你的人可曾去过青岚书院?” 谢翊神色微顿,但说出口的却是:“未曾。”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显然是不信。 但没等她多问,谢翊就已经离开了饭馆。 看着手里的玉牌,姜沅抿了抿唇,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片刻后,姜沅收好玉牌,然后转身进了后厨。 不远处的街角,何安正在那儿等着谢翊。 见他过来,何安立马躬身回道: “大人,船已经备好了,即刻就可以出发。” 谢翊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问道: “留在阿沅身边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是,已经安排妥当。” 听到这话,谢翊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随后又道: “记住,无事的时候绝不能暴露自己,只能暗中保护。另外,她和世安的事也不能让燕京那边知道,否则提头来见,明白了吗?” 谢翊目光锐利地扫向何安,惊得他立刻低头保证: “大人放心,属下拿性命担保,绝不会泄露夫人和少爷的行踪。” “嗯。” 谢翊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接着谢翊又想起一事,对何安说道: “今日之事,墨羽做的不错,往后就由他继续守着世安。” “是。” 何安点头应下。 随后,两人便不再提及这些事,动身前往码头。 ...... 谢翊这一走,姜沅只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 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露出破绽。 至于他说的过几天再来,姜沅也不担心。 反正不管他来几次她都装不认识,时间长了,他觉得没趣了,或许也就不来了。 相比之下,还是姜世安的事比较重要。 如果没猜错,今晚老师就会来她家。 果然,饭馆关门之后,姜沅就在铺子外面看到了陆衡派来的马车。 到了陆宅,陆老伯引她去了前厅。 看到陆衡后,姜沅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尖道:“老师。” 陆衡原本背着身站在厅内,听到动静后,转身看了姜沅一眼,语气平静道: “先坐吧。” 姜沅和姜世安对视一眼,然后在陆衡的下首落座。 姜世安知道,陆衡找他们来肯定是为了今日早上的事。 那是他惹出来的,因而这个时候他抢先开口道: “山长爷爷,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是我太冲动了,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怪我娘。” 听姜世安这么说,陆衡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笑道: “你倒是孝顺。” 姜世安拿不准陆衡是真心夸他,还是在暗讽他,只得嘿嘿一笑,想蒙混过去。 陆衡也不与他为难,转而看向姜沅,声音不疾不徐: “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蒋堂长,还有董夫子他们说了。” “韩修远挑衅在先,姜世安动手在后,论起来全都有错。蒋堂长的惩罚也算公正,为何你会不满意呢?” 话音落下,姜沅的神色顿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而姜世安也听出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山长爷爷,这怎么会是我们不满意呢?分明是董夫子不满意呀。” “哦?此话怎讲?” 陆衡转头看向姜世安,眼底的困惑不似作伪。 见状,姜世安也奇怪了: “难道他们没说吗?是董夫子觉得韩修远的惩罚太重了,便帮着他一起污蔑娘亲,想要给韩修远开罪。” “这……” 陆衡回头看了陆老伯一眼,两人的眼底都出现了一丝不解。 显然,他们俩都不知道此中内情。 于是,姜世安也不啰嗦,直接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衡当即黑了脸,拍着桌子说道: “董夫子当真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话居然也说,还有那蒋堂长,怎可帮着一同隐瞒,简直岂有此理。” 若今日出事之人不是姜沅和姜世安,那他就要被这两人给蒙骗过去了。 想到这儿,陆衡的眼底蒙上一层怒意,沉声道: “来人,去把蒋堂长给我找来,我要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陆衡动了怒,陆老伯便赶紧应下,准备出去。 见此情形,姜沅赶紧拦住了他: “且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处置 陆衡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却见她说: “老师息怒,这么晚了,把蒋堂长叫来怕是不太合适。” 陆衡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回道: “罢了,那我就明日再去书院找他对质。” 姜沅浅浅一笑,语气温和道: “其实老师也不必先找他对质,书院里还有别的夫子,也有不少学生,老师可以先问问他们,看董夫子平日里在书院究竟是如何作为的。” 陆衡听后,略带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言有理,明日我便去书院好好问一问,若这董夫子当真如此不知所谓,那我便把他辞退了。” 听到陆衡这么说,姜世安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惊诧。 原以为陆衡最多是把自己调到别的班里去,免得再和董夫子有牵扯,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辞退董夫子。 姜世安忍不住转头望向姜沅,却见她也拧着眉,似乎对此有些意外。 “老师当真有此想法?” “嗯。” 陆衡轻轻颔首,干脆把自己之前的安排都说了出来。 “上次世安与我说,董夫子污蔑他偷银子,还为此责罚他,当时我便去书院打听了一遍,发现事实确实如世安所说的那样。 因而我便有了让董夫子改授棋艺课的想法,只是新的夫子尚未请来,暂且没宣布而已。 如今,他若真的变本加厉,因为一己之私处处针对世安,那么这棋艺课也不用他来上了。” 听到陆衡早已对董夫子有了安排,姜世安瞬间高兴了起来,脱口而出道: “山长爷爷英明,那董夫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他......” “世安。” 话没说完,姜沅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摇头道: “没有证据的事不可乱说。” 姜世安一听,顿时急了: “我没有乱说,都是真的,以前董夫子教其它学生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些课业差的,家里穷的,在他眼里都跟罪人一样,根本就得不到他的好脸色。 而且还经常会被言语羞辱,或是体罚。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查,看看之前有没有人因为他而被逼的主动退学。” 话音落下,陆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正色道: “此话当真?” “当然了,您可以去问。不过,最好多问几个人,我怕有些人不敢说。” 毕竟当初他被董夫子恶意对待,旁人也不敢说话。 这么一说,陆衡的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片刻后,陆衡决定明日去书院好好查一查,不过这几天,就让姜世安在家中等消息,先不要去书院。 姜沅点头应下,随后带着姜世安离开了陆府。 回去路上,姜世安忍不住问道: “娘,山长爷爷说的是真的吧?他会把董夫子赶走的,对吗?” 姜沅微微抿唇,回道: “应该是吧,老师常说,作为夫子,德行比才学更为重要,所以董夫子若真像你说的这样,那老师不会容忍他的。” “那就好。” 姜世安喜滋滋地回了一声,然后便和姜沅回了家。 ...... 接下来两日,陆衡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先按兵不动,然后在书院里暗中调查了一番。 最终,陆衡发现姜世安所言不差,董夫子这人德行确实有亏。 因此他也不含糊,直接拿着证据把董夫子“请”出了书院。 得知这个消息,不用陆衡开口,蒋堂长就已经跪在面前替自己求情了: “山长,我这么做可没私心呢,我就是想着那董夫子是顾大人介绍来的,咱们要是就这么把他赶走了,面子上不好交待。 所以我就想让姜世安在家待两天,然后再亲自上门去请,这样一来,事情就两全其美了。” “糊涂!” 陆衡想也没想就呵斥一声,面带怒意地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是非黑白一目了然,有什么必要和稀泥?再说了,这是姜世安一人的事情吗? 你扪心自问,这几年有多少学生因为董夫子的刻薄和针对,而选择退学?” 蒋堂长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这,这我可真的不知道啊......” 这些年书院事多,他常常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那些学生也没到他面前告状,所以他是对此一无所知。 可陆衡听完他的解释却更失望了,摇头道: “你是书院的堂长,一应事务皆由你管。可你看看,这些年董夫子闹出那么多的事你却全不知情,这像话吗? 说实话,我知道你是为书院好,可书院就是个授业传道的地方,你应该把心思放在管理夫子和学生上,而不是整日琢磨着如何与那些官员打好交道,明白吗?” 一番话说得蒋堂长是愧疚不已,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连声应是。 陆衡叹了口气,略带失望地说道: “行了,看在你这些年辛苦的份上,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这是暂且不会把他撤职的意思吗? 蒋堂长眼前一亮,立刻磕头跪谢。 陆衡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便让他回去了。 与此同时,陆老伯从外面拿了一封信过来,对陆衡说道: “老爷,陶夫子来信,说明日即可到达青石镇。” 听到这个消息,陆衡一扫刚才的烦闷,高兴地说道: “太好,来的太及时了。既然这样,你明日别忘了安排人在码头接他。” “放心吧,老爷,我会的。” “另外,再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阿沅,让世安明日回书院。” “是。” 陆老伯点头应下。 至此,这件事便算是结束了。 另一边,随着天气逐渐炎热,街上的各种吃食铺子生意都清减了不少。 而姜沅这儿也受到了影响。 看着临近午时,客人还寥寥无几的大堂,姜沅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看来得想法子做些适合夏天吃的东西,最好是既爽口又能开胃。 思来想去,姜沅突然灵光乍现,决定开始做凉皮。 反正谢翊已经知道她在这儿了,那不管是什么独家手艺都不必藏着掖着,只管拿来用便是。 这么想着,姜沅立刻吩咐张氏去取一些面粉来,准备开始和面团。 第一百四十章 凉皮 因为只是试做,所以姜沅只用了一斤白面,放一小撮盐,和大约六两的水,活成面团再醒发一刻钟。 之后,姜沅把醒好的面团丢进盆里,加入清水不停揉搓,就像洗衣服那样。 这一步看得端木青眼睛都直了。 “姜姨,这好好的面团为什么要放水揉啊?都揉烂了。” 姜沅弯起唇角笑了笑,一边揉捏一边回答: “就是要把它揉烂,让面都融到水里,然后把这盆水拿去做吃的。” “啊?还有这种事情?” 端木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盆已经变成白色的水,惊讶道: “这一盆洗面水还能做成吃的,那能吃饱吗?” 姜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端木青真是太有趣了,开玩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喝这盆水,然后饿肚子的。” 听到这话,端木青也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不由得嘿嘿一笑,不再问话。 这时候,姜沅已经洗好了第一遍面团,接着开始洗第二遍,第三遍,然后把这三次的水倒在一起放到阴凉处静置。 接着,姜沅又继续用清水洗手里那块已经不成型的面团,直到水质变清后才把剩下这块面团放到一旁,让它自然发酵。 趁着醒发的功夫,姜沅又去做了油泼辣子,顺便再炸点花生米,把它们摊凉。 算算时间,这盆面粉水差不多要到傍晚才能沉淀好,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因而今天晚上姜沅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只做了一盘红烧大排,用来搭配凉皮。 毕竟凉皮虽好吃,但家里还有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每天都不能少了荤腥。 而说起这红烧大排,也是店里食客常点的一道菜。 食材用的是最新鲜的带骨大排,因为时人爱吃肥肉,像大排这种纯瘦肉价格便宜,所以姜沅特意在饭馆加了这道菜。 毕竟她这是小饭馆,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红烧肉的。 而且这道菜也不难。 首先,把切好的大排用刀背把肉敲松散,再把它拍成两倍大小,同时,边上的筋膜也得切断,防止煎炸的时候会把边卷起来,那样就不好看了。 全部敲松散之后,放入盆中,加入酱油,米酒,鸡蛋和胡椒粉腌制一刻钟后,加入适量的红薯淀粉抓拌一下,让每块大排都均匀地裹上淀粉,然后来一勺油,拌匀后备用。 接着起锅烧油,油要比炒菜时多一些,再把大排放入锅中煎炸,煎至两面焦黄捞出。 锅中留底油,放入葱姜煸炒出香味,再倒入清水,米酒,酱油,盐等调味料,等到汤汁烧开,把煎好的大排放入煮上片刻,直到大排入味,汤汁变浓稠,再淋上香油,装盘出锅。 这道菜姜沅每日都做,因而后厨有早已煎好的大排,只需花少许时间煮一煮即可。 所以,今晚最麻烦还是在做凉皮这件事上。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姜沅掀开盖子,看了眼刚才做好的面粉水。 只见最上面一层的水已经变得极为清澈。 姜沅拿起木盆把这一层清水倒掉,直到底层的白色面浆也流出来一些,才停下。 这时候,姜沅用大勺子搅拌了一下盆中的面浆,觉得浓稠度刚好,便开始起锅烧水。 与此同时,姜沅拿出一个平底铁盘,在盘底刷油,接着舀入一勺面浆,摊匀。 最后把这个铁盘子直接放入烧开的水面上,盖上盖子蒸熟。 这是做凉皮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姜沅一边蒸凉皮,一边在心底默默计时,直到感觉差不多了再去开盖子,然后把铁盘放入凉水盆中过凉。 因为这一步全凭经验,所以姜沅刚开始做的两张都失败了,凉皮开裂,还破了个大洞。 不过姜沅也并不在意,只认真调整了时间,继续尝试。 几次过后,姜沅终于做出了厚薄均匀,并且柔韧透亮的凉皮。 而这个时候,张氏也按照姜沅的要求把面筋蒸好了放凉。 于是姜沅便把凉皮和面筋全都切好,然后放入干净的大碗中,倒入辣椒油,调好的蒜香醋汁,再搭配黄瓜丝和花生米,搅拌均匀就好了。 最后,能吃芫荽的就再加一些,不能吃的就加一些葱花即可。 除了姜沅以外,姜世安和端木青,还有张氏都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由得全盯着碗里看。 姜沅一边分筷子,一边催促道: “快吃吧,虽说是凉菜,但放久了也不好吃。” 听到这话,姜世安率先把碗端了起来。 凑近闻了闻,蒜香,醋香,辣子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引得人食欲大增。 姜世安吸了一口气,随后挑起一筷子凉皮,送入嘴里。 入口的瞬间,先是凉皮的爽滑,柔韧,接着是蒜泥的辛辣,陈醋的酸爽,以及辣子的香辣。 各种滋味在唇齿间交织,层次分明,口感丰富。 除此之外,黄瓜丝的清甜,和花生米的香脆,也一同萦绕在舌尖的味蕾上,令人欲罢不能。 姜世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留下一句“好吃”,便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端木青见他吃的这么欢,忍不住也挑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辣还是吃的急,这一口下去,端木青立马被辣子呛得咳了起来。 姜沅赶紧给她递了一杯清水,让她好好缓缓,并安慰道。 “别急,慢慢吃,我只给你加了一点点辣子,你应该吃得了。” 端木青一边喝水,一边胡乱应着。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来后,脸都涨红了。 姜沅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要不,你就吃大排吧,那个不辣。” “不不不。” 端木青赶紧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还要吃这个凉皮,虽然有点辣,但是仔细回味后觉得很好吃,感觉胃口都开了。” 听端木青这么说,姜沅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应道: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桌上还有青梅饮,觉得辣了就喝一些。” “嗯嗯。” 端木青用力点头,而后又继续吃起了凉皮。 而姜世安在一口气干了半碗凉皮之后,也拿起青梅饮喝了一大口。 霎那间,姜世安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忍不住夸赞道: “小姑,这个叫什么凉皮的东西可太好吃了,您是打算放饭馆拿来卖吗?” “是啊。”姜沅笑着对他说道:“天气开始热了,大家胃口都不太好,我准备加一些小吃。” 姜世安一听,顿时高兴起来: “那太好了,明天傍晚我把赵启鸣和林恒叫来,让他们也尝尝这个凉皮。” “没问题。” 姜沅欣然同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内情 当天晚上,姜沅又洗了一大盆面浆,让它吊在水井中沉淀一晚。 这样,明日早上就可以直接来做凉皮了。 办完这些,姜沅和姜世安一同回家歇息。 回到家后,姜沅告诉姜世安: “董夫子已经被逐出书院,新的夫子明天便会来接手,因此你明日一早即可回去念书。” “真的?那太好了!” 姜世安瞬间高兴起来,略带得意地说道: “我就说那董夫子不是好人吧,还是山长办事利落。” 姜沅见他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失笑道: “不过就是赶出去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吗?” 姜世安嘿嘿一笑,解释道: “娘,您不懂。整个书院我最讨厌的就是董夫子了,所以他被赶走真的是大快人心。” “哦?为什么?”姜沅有些不解:“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还处处针对你吗?” “那倒也不全是。” 姜世安微微抿唇,声音有些低: “我自知课业不好,夫子不喜欢也正常,但是我讨厌他,是因为他为人不正派。” 姜沅神色一顿,满脸疑惑地望向姜世安: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不正派了?” 姜世安抬眸看向姜沅,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见他这样,姜沅的眉头不由得微微拧紧。 姜世安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对她说道: “董夫子不修私德,喜好饮酒和逛花楼,被我撞见过几次。 还有一回,他喝了酒之后在巷子里调戏一名农女,也被我看见了。 当时我想也没想就上去给了他一拳,然后把那农女给救走了。自那以后,我就发现他开始处处针对我,想把我赶出书院。” 听完这番话,姜沅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董夫子这么讨厌姜世安,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里头。 想到这儿,姜沅忍不住问道: “既然你知道他这样,那为何不早点告诉蒋堂长呢?” 姜世安皱了皱眉,略带犹豫着说道: “我只是撞见而已,并没有证据,所以不好拿出来说。毕竟他是夫子,我是学生。 况且,我要是说了,他们指不定要去那农女对质,这样一来,那岂不是毁了人家的名声吗?”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令姜沅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姜世安说完之后,脸上却浮现一丝纠结,略带忐忑地问道: “娘,您说我这样做对不对呀?” 姜沅抬眸望了他一眼,忽地扬起唇角,笑着对他说道: “你做的很好,这世道女子活得不容易,咱们没必要把她无辜牵扯进来。 况且,要让董夫子身败名裂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把柄可抓。” 听到这话,姜世安的眼睛瞬间一亮,脱口而出: “娘,您的意思……?” 姜沅弯唇一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董夫子是从青岚书院离开了,但他有功名在身,即便不在青岚书院也能到别的地方授课,最不济,还能去私塾当夫子。” “原本,我是想着把他赶出去就算了,但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根本就不配为人师表。” “所以我想找机会把他私底下的德行全都公之于众,这样,往后就没有任何地方会收他当夫子了。” 听完姜沅的一番话,姜世安的脸上不禁浮现一层激动之色,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见姜世安如此急切要对付董夫子,姜沅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别着急,我要先去打探一下他最近的动静,然后再做决定。 至于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念书,别再冲动惹事。” 姜沅刻意加重了“冲动”两个字,听得姜世安脸颊微微发热,语气尴尬道: “知道了,娘,我以后一定会冷静行事的。” 姜沅目光平和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才轻轻“嗯”了一声,让他回屋去睡觉。 而她自己也进屋开始盘算,如何把这件事处理的更加干净利落。 ...... 与此同时,远在燕京的谢翊也尚未入睡。 自从青石镇归来,他便雷厉风行地把府中的管家之权收拢到自己手里。 然后又找来谢老夫人,命她交出当年假冒自己之人。 见谢翊骤然提及此事,而且神色冷厉,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谢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没想到,事情都已经过去十余年了,谢翊居然还会发现此事。 谢老夫人眉头微皱,语气却轻描淡写: “此事过去多年,我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再说了,不过是件小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见谢老夫人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谢翊不由得冷笑一声: “假冒朝廷命官是小事?我告诉你,这事若果被人知道,整个谢府都要为他陪葬。”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的眼睛蓦地瞪大,不敢置信地说道: “你可别吓我,我是你亲娘!” 谢翊勾唇冷笑:“正因为你是我亲娘,所以此刻你还好好地坐在这儿。若不然,我早已把你绑了送进大牢。” “你——” 谢老夫人被他这话气得差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他。 谢翊冷着脸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道: “他假冒我接旨谢恩,还假冒我与国公府定亲,这每一桩拎出去都是欺君之罪,你说我有没有骗你。” 听他这么一说,谢老夫人的一腔怒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慌。 “你,你是说真的?” 谢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母亲若是不信,明日我们便可一同去大理寺请罪,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罪名。” “可你是首辅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老夫人终于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 可谢翊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淡漠道: “所以圣上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或许会赐我们一具全尸。”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只觉眼前一晃,身体软软地跌坐到了椅子上。 嘴里还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想死了 谢翊坐在一旁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谢老夫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语气认真地说道: “那人是老管家引荐给我的,所以我也没多问,只知道他叫承桑,是从南边来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所以你现在问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更交不出人来。” 听完这番话,谢翊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眉目间满是凌厉。 见他这样,谢老夫人的心底不由得慌了起来。 要知道,她这个儿子自小就很有主意,而且性子冷淡,手段狠厉。 哪怕是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不太亲近。 因此一直以来,谢老夫人都有些怕他。 说起来,要不是姜沅死后,谢翊万念俱灰,对一切事物都没了兴致,她也找不到机会,重新拿走管家之权。 这么多年过去,谢老夫人在府上过惯了说一不二的好日子,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忘了,谢翊其实从来都不是个好拿捏的乖儿子。 想起这些,谢老夫人的心底就变得越来越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忽然又开口问道: “当年知道此事,并且经手此事的都有哪些人?” 听到这话,谢老夫人想也没想,就如实告诉了他。 未了,谢老夫人还邀功似地说道: “你放心,老管家早就已经病逝了,至于那几个小厮也都处理掉了,唯独那老大夫,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离开燕京了。 所以现在,知道此事的便只剩下我身边的秦嬷嬷和你身边的何安了。这两个都是府里的老人,应该不会出岔子。” 话音落下,谢翊半眯起眼睛,语气古怪地问道: “是你下令把他们处理掉的?” “是。”谢老夫人刚回答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不过,这都是老管家提醒我的,也是他下去的手。” 听完这话,谢翊的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冷光。 这件事不对劲。 那人是老管家引荐的,小厮也是老管家去处理的,而最后,老管家又早早地病死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其中必定有诈。 只是不知道他们谋算的究竟是什么? 谢翊的眸色逐渐沉了下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设计了。 而谢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祸,见谢翊不说话之后,便打算离开这儿。 临走之时,谢翊忽然又叫住了她,开口问道: “此事,谢凌是否知情?” 谢老夫人蓦地转身,赶紧回道: “怎么可能?他当时在梁州,根本就不知道燕京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谢翊只好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吧。” 谢老夫人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谢翊坐在椅子上,指尖轻点桌面,仿佛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大人,齐神医来了。” 谢翊手指一顿,回道:“进来。” 话音落下,一位头发花白的六旬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长相俊秀的年轻人。 看到谢翊,老者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不满: “不是不想治吗?这么急哄哄地把我找来又想干什么?” 语气十分不客气,但谢翊听完却并不在意,反而还露出了一丝浅笑: “您老人家别生气,我这不是又想治了吗,所以才特意请您过来。” “哦?”齐神医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问道:“吃错药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额...... 这话问得实在太直白了些,以至于谢翊都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 好在齐神医也不是真的想和他计较,所以说归说,手上还是在认真地给他把脉。 不过,在搭上脉之后,齐神医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也跟着凝重起来。 最后,齐神医满脸怒气,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还真的不想活了啊?我给你开的药,你居然连吃都不吃。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的寿命连一年都到不了。” 话音落下,身后的年轻人脸色骤变,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而谢翊却像是早已知情一般,神色淡然地回道: “所以我这不是请您来了吗?” 齐神医气极反笑,轻“呵”了一声,随后说道: “晚了!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现在又来后悔,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这话一出,身后的年轻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齐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大人,他可不能出事啊!” 说完,他便立刻朝齐神医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齐神医赶紧叫停,然后抬头看向谢翊,怒其不争道: “看看,人家墨羽年纪比你小,都比你懂事,知道命重要。” 啊? 被称为墨羽的年轻人微微张着嘴,似乎没想到这样也能让自家大人挨骂。 谢翊扯了扯唇角,对墨羽说了一声: “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是。” 墨羽低头应下,然后起身站到一旁。 齐神医见谢翊依然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忍不住就来气: “行了,碰见你算我倒霉,等会我给你重新开个方,先连续服用三个月再说。” 墨羽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那三个月后呢?病就好了吗?” 齐神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三个月后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额? 这话什么意思? 墨羽顿时愣在了原地。 而谢翊也略带不解地看着他。 于是齐神医只好解释道: “你身上的这个毒原本并不难治,只要按照我开的方子好好调理半年,即可痊愈。 但因为你现在这么一折腾,事情就便棘手了。我得亲自去趟南疆摘一味草药,然后才能做出解毒丸。” 听到有解毒丸,墨羽的神色瞬间缓和了下来,觉得谢翊有救了。 可下一瞬,齐神医却语气冷冷说道: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这药极为难采,我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听到这话,谢翊立马回道: “神医放心,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不管能不能找到药,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有了谢翊这句话,齐神医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不过语气还是淡淡地: “行吧,既然这样,那你就赶紧找两个人,我们早去早回。” “不过临走前,我还想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不想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劫 “不想了。” 谢翊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就回答他。 听到这话,齐神医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捋了捋胡须,点头道: “既然这样,那这次我给你开的药必须得好好喝着,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听这口吻,像是对解毒一事已经十拿九稳。 谢翊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应道: “我明白,这次我会好好配合您。” “嗯。” 齐神医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又说道: “不过,因为你之前不曾好好服药调养,所以毒入肺腑,出现咳血之症。 所以这回我给你开的方子会比较烈,甚至还要受一些罪。” 谢翊眉头微挑,但神色却不太在意。 受罪算什么? 只要能好好活着找回阿沅,他什么都不惧。 见他这样,齐神医呵呵一笑,也没说到底会受什么罪。 接着,齐神医留下药方,并交代过段时日会把自己的弟子送来照料谢翊,然后便走了。 在他离开后,墨羽转而看向谢翊,认真地问道: “大人,那此次我们派谁和齐神医一道去取药?” 谢翊微微抿唇,回道: “让何安与夜阑一道去。” 话落,墨羽怔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低头应是,然后便退出了书房。 片刻后,何安得到这个消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恭敬地点头应下,并听从安排。 待墨羽走后,何安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似愧疚又似后悔。 而另一边,墨羽想起何安的事,眼底也忍不住浮上一丝惋惜。 何安跟了大人快二十年,一直都是他的亲信,备受信赖。 可结果,他却帮着老夫人向大人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实在是太糊涂了。 如今,他因为此事被大人调离了身边,还被安排和齐神医一道去取药。 这一去三个月,可见大人短时间内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墨羽忍不住了摇头,觉得何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接下来两天,谢翊一边处理正事,一边派人去梁州重新调查。 当初,谢老夫人和谢凌他们斩钉截铁地说阿沅和世安都死了,还带来了所谓的遗物和证人。 可如今看来,他们的很多话都是在骗自己。若想查清真相,必定得瞒着他们悄悄前去,以免打草惊蛇。 想到这儿,谢翊的眼底就流露出一丝冷厉的寒芒。 …… 而此时的青石镇,姜沅也在为一件事发愁。 之前她说要酿青梅酒,可镇子上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好酒。 思来想去,姜沅决定到县里去瞧一瞧。 为此,姜沅特意歇业半日,带着端木青一同前往县里。 比起青石镇,松阳县大了许多,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肆,当铺……应有尽有,就连空地处也摆满了摊铺。 街上,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端木青许久没经历这样的热闹,眼下一瞧,满脸都是兴奋,看得眼睛都花了。 见状,姜沅干脆就带她在街上多逛一会儿,然后才去街边的酒肆买酒。 为了方便行事,姜沅直接去了县里最大的酒肆,想着早点买好,便可早点回镇子上。 可谁知,一连看了三五种酒,姜沅还是不满意。 不是酒香味不足,便是酒水不够清澈,仿佛浑汤一般。 用这种酒泡青梅,还不如不喝,也省得浪费那精贵的白糖。 姜沅皱着眉,冲小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这些。 原本看不中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不知道是店大欺客的原因,还是这小厮今日心情不好。 见姜沅选了好一会儿也不买,小厮瞬间拉下脸,似讥非嘲地说道: “这几款酒都是我们酒肆卖得最好的那几款,没想到姑娘看了半天竟是一个也没挑中。 不如,姑娘您跟我说说,到底要怎么样的好酒才能入您的眼呢?莫不是得拿贡酒来?” 说完,小厮便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姜沅眸色微沉,声音也冷了几分,淡漠道: “贡酒倒是不必,不过你这酒,不是香味不足,淡如清水,就是入口还有辣味,呛人的很,属实登不上台面,还恕我消受不了,告辞。” 话落,姜沅便打算带着端木青离开这里,再找别的酒肆。 反正这松阳县也不止他一家卖酒的。 可谁知,那小厮在听完姜沅这一番直白的贬述之后,脸色立马就变了,直接拦着她不让走: “站住!谁允许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姜沅停住脚步,转过身,一脸惊奇地望着他问道: “你想拦我?” 小厮冷哼一声,板着脸,语气恶劣地说道: “我们恒丰酒肆在这松阳县开了也有快二十年了,就连县令大人都夸口说我们的酒好,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 还是说,你今儿就是故意来找茬,想抹黑我们?” 姜沅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小厮脸色一黑,声音阴沉地问道: “你笑什么?” 姜沅摇了摇头,没什么耐心地对他说道: “没什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瞎扯,你自己高兴便好。” 随后,姜沅连个眼神都懒得丢给他,直接拉上端木青的手,便打算离开这儿。 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愈发激怒了小厮,令他怒斥一声。 “岂有此理!” 小厮一拍桌案,凶神恶煞地冲她喊道: “你这般污蔑我家的酒,还想一走了之,你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般放肆?” 这话听起来似乎更可笑了。 姜沅忍不住回头问他: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小厮冷笑一声,目光鄙夷地说道: “你今日在我铺子里试了五款酒却不买,摆明了是在消遣我们。 我告诉你,要嘛你付我一两银子当作试酒的费用,要嘛你就把这五款酒全买了,一共是十两银子。 你自己看着办,要选哪个?” 话音落下,端木青立刻捂着嘴,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是打劫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解决 这时候,姜沅也看出来了。 小厮是摆明了要和自己过不去。 姜沅勾唇一笑,语气淡然地回道: “抱歉,我两个都不选。” 小厮微眯起眼睛,语气狠戾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他冲后头高声喊了一句: “杨婆子,快出来,这儿有个不给钱的姑娘。” 话音落下,一位身高体壮的中年仆妇立马从后头蹿了出来。 小厮指着姜沅,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人喝了酒不给钱,你给我把她按住,再把钱掏出来。” “是。” 仆妇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随后便气势汹汹地朝姜沅走去。 居然来硬的了。 看来,只能撕破脸了。 姜沅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把挡在自己身前的端木青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 或许是看姜沅身材纤细,那小厮和仆妇都没把她看在眼里,只想着上前随便一按就能把她制住。 可谁知,那仆妇刚伸出手想要擒住她,姜沅便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拉,再往她膝盖后窝狠狠踹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那仆妇便面朝地下的摔了下去。 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 端木青忍不住瞥过眼,不敢想象那有多疼。 仆妇被姜沅踹了一脚,只觉整条腿都没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指望有人去帮她一把。 可小厮看到眼前这情况后瞬间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一名娇滴滴的姑娘居然能轻易打倒一名壮实的仆妇。 正想着,姜沅已经神色轻松地拍了拍手,朝他问道: “还来吗?” 这话一出,小厮刚刚才熄下去的怒火瞬间又窜了上来,大喊一声: “来人,把这闹事之人给我拿下,然后送到县衙去。” 转瞬间,几名大汉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并且全冲姜沅而来。 竟然找男的来了! 是打算毁她清白了? 姜沅眉头一挑,让端木青先行跑出铺子。 随后,她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声音冰冷地说道: “既然要闹事,那不妨就闹大一点。” 说完,姜沅非但没躲,反而还迎了上去。 她出手极快,身行又灵巧,转瞬之间,几名大汉就全被她打到在地,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姜沅轻而易举地解决掉眼前这批人,随后看向小厮,讥讽道: “还有人吗?要不一块儿叫上来,省的浪费时间。” 这下,小厮的脸色顿时从嚣张变成了惊恐。 怎么会有身手这么可怕的女子? 难不成,她是什么山匪,水匪之类的人,所以才会武?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斗殴,不想活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小厮的眼睛瞬间一亮,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向对方诉苦求助: “曹捕头,您来的正好,这位姑娘吃了我店里的酒不肯给钱,还打伤我们的人,简直目无王法,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姑娘?打伤你们?” 曹捕头满脸疑惑地看向小厮,似乎想不明白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而小厮却猛地点头,急切道: “是为姑娘,可她身手极好,我怀疑是逃窜到此地的山匪或是水匪,还请您把她抓回去好好审问,说不定是大功一件呢!” 听到对方可能是匪贼,曹捕头立刻来了兴致,兴冲冲地往里走: “是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匪……啊?姜姑娘,是你?” 曹捕头的脸色瞬间愣住了,仿佛不太敢认。 姜沅抬眸看了一眼,认出他是冯县令手下最得力的捕头曹安,于是笑道: “好久不见,曹捕头。” 见姜沅和自己打招呼,曹捕头终于回过了神,笑着上前两步,对她说道: “姜姑娘今日怎么来县里了?” 姜沅浅浅一笑,语气平和道: “我来买些酒,便进了这家酒肆。谁知,我不过是尝了两口,他便要收我一两银子的酒钱。要不,就让我出十两银子把这五款酒都买回去。 我不肯,然后他们便要上前搜我的身,抢我的银子。 于是,我便小小地惩戒了他们一番。不知我这样做,曹捕头是否觉得妥当。” “妥当,太妥当了。” 曹捕头想也不想就点头附和。 姜沅又问:“那你觉得我是否应该给他这个钱呢?” “当然不给了!” 曹捕头立刻摇头,并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世上哪有尝过就必须出钱买走的道理?你放心,这事儿接下来就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姜沅的唇角才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点头道: “那就有劳曹捕头了。” “应该的,应该的。” 曹捕头呵呵一笑,随即立马沉下脸,对小厮冷喝道: “你给我过来,把刚才的事给我说清楚,看到底是不是要讹人!” 早在曹捕头和姜沅打招呼的时候,小厮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要糟。 如今见曹捕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姜沅撑腰,小厮的心里瞬间充满了惶恐和不安,连连求饶道: “曹捕头恕罪,姑娘恕罪,刚才是小的一时糊涂,没把话说清楚。其实都是误会,不值一提。” 说着,小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地跑到柜台上,把那几种酒全推了过去,对姜沅说道: “不如这样,这几款酒小店就全送给姑娘了,就当是赔罪,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姜沅目光淡漠地扫了那些酒一眼,然后看向小厮,语带讥嘲道: “你家的酒我可不敢喝!方才尝了两口,就差点被你们抓起来搜身抢银子,如今若是拿了这些,回头岂不是连命都要赔给你们?” 用几壶不值钱的酒,就想把刚才的事抹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小厮,莫不是拿她当傻子? 姜沅勾起唇角,眼底满是不屑。 见状,曹捕头也明白姜沅的意思了,立刻板起脸,对小厮呵斥道: “还不快过来给姜姑娘磕头请罪,要不然,就凭你刚才做得那些事,我就能把你关到牢房里住几天,知不知道?” 曹捕头面色一沉,声音也极为冷厉。 小厮吓得立马“扑通”一声,朝姜沅双膝跪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赔罪 “姑娘赎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 说完,小厮便重重地磕起了头。 听着那“砰砰砰”的声音,姜沅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神色淡漠道: “不必了,我又不是捕快,你有什么话还是对曹捕头说吧。” 听到这话,小厮立马转头看向曹捕头,眼底满是恳求。 曹捕头微微抿唇,随后望向姜沅,试探着问道: “姜姑娘,您看这事应该怎么办才好?” 听他这么说,姜沅弯起唇角,浅浅一笑: “你是捕快,这事自然是由你说了算。不过,我相信以曹捕头你的为人,定当会公事公办的,对吗?” 听到公事公办这几个,曹捕头神色一震,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曹捕头大手一挥,对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 “来人,把这些当众闹事的人统统给我抓到县衙,听候发落。” 话音落下,小厮当场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大人,求您放过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大人......” 不过任凭他怎么说,曹捕头都不为所动。 开玩笑,姜姑娘可说了,要公事公办。 那不就摆明了不能轻易放过他吗? 虽说,这小厮平日里也孝敬过他们,但姜姑娘是谁啊,那是冯县令罩着的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所以曹捕头连想都不用想,就站在了姜沅这边。 眼瞅着小厮就要被人拎着往外走,忽然,一道身影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嘴里还喊着: “大人息怒,手下留情!” 姜沅微微抬眉,只见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者满脸惊慌地看着曹捕头,求情道: “大人,我这妻弟不懂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这边给您跪下了。” 说着,老者就要朝曹捕头下跪。 曹捕头和对方有几分交情,见状立马托了一把,没让他跪下,顺便告诉他说: “黄掌柜,不是我要为难他,而是他今儿做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差点就把人家姑娘的清白都毁了。” 一听这话,黄掌柜的脸色立刻僵了一瞬,随即看向姜沅。 “这位姑娘,你看你今儿也没受到什么损失,不如就这么算了,放我们一把吧。大不了,我多陪你几坛子酒,你看怎么样?” 原本姜沅看他这么大年纪还要朝人下跪求情,觉得还挺难为他的,没想到一转头,这人居然说出这种话。 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确实是有道理的。 姜沅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掌柜的这话可就说笑了,难不成在你眼里,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就值这几坛子破酒?” “这......” 黄掌柜怔愣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姜沅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你说我没受到什么损失,但这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可不是你们的功劳。总不至于,我还要为此反过来感谢你们吧?” 姜沅的眼神里满是嘲讽,摆仿佛在说“你们莫要拿我当傻子欺负”。 随后,姜沅转头看向曹捕头,神色淡漠地说道: “曹捕头,今日之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你来得及时,我恐怕还脱不了身,所以对于这些人,我没什么可说的,只请你秉公处理,莫要让他们有机会再这样对待别人。” 听到这番话,曹捕头连连点头:“我明白,您放心好了,这事我和县令大人会处理的。” “嗯。” 姜沅轻轻颔首,准备先行离开这里,懒得再和他们计较。 可谁知,她刚一抬脚,那黄掌柜就指着她开始骂了: “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怎得如此歹毒,连一点善心都没有?”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可笑。 姜沅停住脚步,抬眸看向黄掌柜。 她神色淡漠,可眼神却冷得像冰刃似的,把黄掌柜吓得一个哆嗦。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又响起一道冷厉的声音。 “黄五,你这是在干什么?怎能对客人如此说话?” 或许是许久没听到有人喊自己全名了,黄掌柜怔愣了一瞬,方才回过神,转而看向大门处。 此时,来人已经越过门槛,朝他们走了过去。 这时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身穿华服,面白微须,看起来很是威严,令人敬服。 看到他后,黄掌柜脸色骤然一变,立刻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说道: “东,东家,您怎么来了?” 原来是这酒肆真正的主人。 姜沅眉梢微挑,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也和黄掌柜他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只会狗眼看人。 可下一瞬,那人却突然说她说道: “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在此,我向您奉上五十两银子作为赔礼,还望您能笑纳。”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姜沅的意料。 她抬眸扫了那东家一眼,却见他神色凛然,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不过,想用钱来替这几人赎罪,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正想着,那人似乎也看出了姜沅的意思,忙说道: “除此之外,这几人也任凭曹捕头带走,我们绝无二话。” 话音落下,姜沅的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抹惊诧。 没想到这酒肆里,掌柜的和小厮都是个糊涂东西,但东家却还算清明。 而其余几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都变了,纷纷跪下朝他求饶。 不过,那人也不在意,只亲自掏出银票,并双手递给姜沅: “姑娘请笑纳。” 见状,姜沅又从头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是真心要道歉后,忽地扬起唇角,语气闲散道。 “好吧,既然东家如此诚心,那我便受了这份礼,至于后头的事,就交由曹捕头和东家处置了。” 听姜沅这么说,曹捕头立刻点头应道: “姜姑娘放心,此事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嗯。” 姜沅微微颔首,随后又朝那东家点头致意,离开了酒肆。 走出门外,端木青忍不住悄悄问道: “姜姨,咱们真的要拿这笔银子吗?他们会不会等会儿又来抢啊?” 端木青看了半天,总觉得那酒肆里的人全都不是好人,所以生怕他们反悔又来抢。 可姜沅却弯起唇角,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事儿,这是他们应得的教训,咱们拿着便是,不用担心。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来抢了,我也有办法对付。” 见姜沅如此有信心,端木青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又落了回去。 接着,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准备再找几家酒肆看看。 浑然未发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在凝视着她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见面 姜沅走后,曹捕头把小厮和刚才动手的那些人全都带回了县衙。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对这家酒肆指指点点。 见此情形,黄掌柜心慌的要命,一直跪在地上向那东家求饶。 可这个时候,东家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声音淡漠地说道: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再多说什么,反正这家酒肆算是被你们俩给毁了。 从明日起,酒肆歇业。至于你,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家,但往后,你从哪儿来的,就给我回哪儿去,明白了吗?” 这是要把他赶走? 黄掌柜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说道: “东家,我在咱们这酒肆开了快十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这样赶我走呢?” 见黄掌柜居然还敢反驳自己,东家不由得冷笑了起来,讥讽道: “你还好意思说,自从我不来松阳县后,这几年酒肆的生意是一日差过一日,可以说全让你和你那个妻弟给毁了。 如今,我不找你算账已经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若不然,赔上你这条命也不够让我解气的。” 话音落下,东家目光冷厉地扫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给活劈了。 黄掌柜心头一跳,随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念叨着“完了”。 东家不想再和他继续牵扯下去,直接喊来一人,让他把这儿都处理了。 随后,东家走出酒肆,径直到了对面茶楼的二楼。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名身穿绯色织金锦袍,面如俊美的贵公子。 东家看到他,立马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王爷,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从明日起,酒肆里的人将全都换过。” “嗯。” 顾景珩轻轻颔首,随后转头看向东家,也就是他的手下江海,开口道: “另外,再派人去查一查,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人士,竟能有此身手。” 言语中,充满了对姜沅的好奇和欣赏。 江海跟在他身边多年,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对刚才那女子起了几分兴趣。 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回道: “是,属下立马去查。” 说完他便退出了雅间。 屋内,顾景珩手里拎着一把酒壶,慵懒地倚在窗前,继续盯着前面的酒肆看。 不一会儿,姜沅又两手空空地从酒肆出来。 看来,还是没买到合心意的。 顾景珩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这姑娘到底要买什么酒,怎么逛遍了整条街也没买到? 难不成,还真是要买贡酒? 想到这儿,顾景珩自己便先笑了起来。 见状,身旁的小厮青竹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爷是看上这位姑娘了吗?” 听到这话,顾景珩扬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谈不上什么看上不看上,就是觉得这姑娘还挺有趣,像只猫一样,长着锐利的爪子。” 爪子? 青竹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这姑娘如此厉害,那二爷您就不怕被她抓伤吗?” 这话一出,顾景珩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你懂什么?姑娘家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要不然,随手勾勾就来了,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再说了,猫就是猫,即便被挠一下,又能伤到哪儿去?” 听到顾景珩这轻蔑的语气,青竹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景珩就已经转身扔下酒壶,语气散漫地说道: “走,咱们下去看看。” 这是要去见那姑娘? 青竹心头一凌,立马跟了上去。 而这时候,姜沅刚从最后一间酒肆出来。 说来也怪,这偌大的一个松阳县,居然没有什么好酒。 难不成,还是得找机会回一趟自家宅子,去把地窖里的那几坛子酒带出来? 想到这儿,姜沅不禁有些犯难。 自家宅子被姜世安租了出去,而且一签就是三年。 按照律例,姜沅如果想提前回收这套房子,就得支付双倍的租金给他们。 可当初,这套宅子的租金是被姜芸拿走的,那现在如果要让她来付这双倍的赔偿,她坚决不干。 所以那宅子现在还被别人住着,如果要去地窖拿酒,怕是不容易。 姜沅拧着眉,边走边想主意,一不留神,迎面竟撞上了人。 “嘶——” 对方倒吸一口气,似是被她给撞疼了。 姜沅顿时回过神,头也没抬就开口向对方道歉: “抱歉,刚才是我没注意,不知道有没有撞疼你。” 说话间,姜沅抬眸望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时,姜沅怔了一瞬。 眼前这人长相俊美,天生一双含情丹凤眼,眼尾微挑,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就像那......不怀好意的风流浪荡子! 姜沅心下嫌弃,但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朝他行了一礼,算是致歉、 而顾景珩这会儿也近距离看到了姜沅,不由得呼吸一顿,眼底满是惊艳。 这姑娘远看已经十分貌美,没想到近看之后,更是美得让人无法挪目。 巴掌大小的脸蛋,肌肤莹白透粉,五官精致如同雕琢,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就好似一泓秋水,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其中。 这样的美人,纵然是他,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顾景珩目光直直地盯着姜沅,完全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在大街上。 姜沅秀眉微蹙,强忍住心底的不满,淡然说道: “若公子无事,那我便走了。” 说完,也不待顾景珩回话,拉着端木青就走。 而顾景珩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感慨道: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小爷我决定,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第十八房小妾。” 听到这话,青竹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每次都这么说,但结果呢,府里还不是空无一人。 你也就剩这张嘴厉害。 青竹默默地在心底吐槽,但面上却极为恭敬地附和道: “二爷说的是,我们这回一定把她带回去给您做妾。” 顾景珩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七章 鼓励 虽说未买到合适的酒,但难得来一次县里,姜沅还是决定带端木青一块儿去买几身衣衫。 说起来,姜沅会的东西很多,但唯独不会女工,因而像衣衫鞋袜这些东西,便只能去成衣铺子里买。 如今天气逐渐炎热,大家都得换上夏衫,于是姜沅一口气给每人都买了两身衣衫。 另外,端木青和姜世安正在长个子,除了衣衫,还得再买双新鞋。 这一通买下来,姜沅和端木青两人手上都拎的满满当当的。 接着,姜沅路过书肆,又进去买了些纸笔和几本启蒙的书,然后才带着端木青一同回了青石镇。 到了铺子以后,张氏见她们大包小包的往里搬,却唯独不见酒坛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怎么了?县里也没有好酒吗?” “嗯。” 端木青年纪小,回话也快,立马就告诉她说: “姜姨说那些酒就这么喝着还行,但用来酿果子酒不好,所以先不买了。” 原来是这样。 这酿酒的事张氏不懂,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好奇地指着桌上那一堆东西问道:“那你们这买的是什么?” “衣裳。”端木青笑嘻嘻地看着张氏回道:“姜姨给我们买新衣衫了,每人都有,奶奶你也有。” “这......” 张氏怔愣了一瞬,似乎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满脸惶恐地说道: “这如何使得,太,太破费了。” 姜沅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你们住在我这儿,就都是一家人,不用去计较这些。再说了,你们每天帮我干这么多活,我给你们犒劳也是应该的。” “可......” 我们还拿月钱呢。 这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姜沅便已经把属于张氏的那一份递给了她: “拿着吧,买都买了,别客气。” 见状,张氏只好咽下嘴边的话,把衣服收下。 分完衣服,姜沅又拿出刚才买回来的纸笔和书籍,交给端木青。 “拿着,这些是给你的。” 端木青蓦地睁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姜沅:“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念书。” 听她这么说,姜沅不由得弯起唇角,笑着说道: “虽然你不能去书院念书,但该学的你还是得学。 要知道,你母亲当初可是燕京有名的才女,如果你大字不识几个,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母亲。” 话音落下,端木青的眼神立刻从茫然不解变得认真起来。 姜沅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道: “不过你也别太有压力,读书的主要目的还是识字和明理。 所以往后,我每日抽半个时辰教你念书,剩余的时间,你便自己看书。” 见姜沅都已经替自己安排好了,端木青立马点头,认真地回道: “好,我都听姜姨的。” “乖~” 姜沅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说实话,端木青这孩子遗传了沈清梨的乖巧聪慧,让她十分喜爱。 只可惜,因为身份的原因,她现在只能把端木青藏在这儿,不能让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想到这儿,姜沅忽地记起一事。 她有许久未和赵临舟联络了,也该去问问那些事有没有进展了。 要不然,她还得另想法子。 …… 傍晚,姜世安从郑师傅那儿回到铺子吃晚饭,见姜沅给自己买了新衣裳,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 不过这种高兴在看到端木青也有一份后,顿时就消散了不少。 好吧,娘亲对木青那小子和对自己几乎一样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木青也是她生的呢。 姜世安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头全是对木青的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面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乖巧。 毕竟他最近刚闯了祸,所以得乖一点,别惹娘不高兴。 于是这一幕落在姜沅眼里,只觉大家相处和睦,胜似家人。 浑然不知在姜世安的心里,端木青已经成为他最讨厌的人了。 饭毕,两人捧着东西回到了家中。 姜沅一边让姜世安试试合不合身,一边顺口问起: “书院换了新的夫子,你还适应吗?” 姜世安点点头,神色轻松地回道: “挺好的,新来的夫子姓邹,人很和气,授课也挺有趣,而且为人讲理,不会偏袒任何人。” 哦? 姜沅眉稍微挑,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姜世安就对新夫子的评价这么好。 看来,那位邹夫子确实有些本事。 想到这儿,姜沅的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夫子人好,姜世安今后的课业应当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毕竟姜世安之前会变得那么糟糕,有一半的原因还是董夫子的刻意针对。 正想着,姜世安似乎突然记起一事,抬头高兴地看着姜沅: “娘,我跟您说,今儿邹夫子看了我的课业,说我有希望参加书院大比,只要再努力些便好。” “是吗?” 姜沅眼前一亮,眸底隐隐有些惊喜。 姜世安兴奋地点了点头,双眸亮晶晶地说道: “是真的,他还夸我,说我其实很聪明呢。” 说这话时,姜世安的眼底满是期待,仿佛也想得到姜沅的认同。 思及此,姜沅立刻毫不犹豫地夸赞道: “夫子说的没错,我们世安确实很聪明,等考过了书院大比,今年秋天我们就去考童生。” “童,童生?” 姜世安的表情忽然怔了一下,似乎对两个字有些陌生。 但姜沅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是啊,童生其实不难,只要你每日都认真听夫子讲课,并好好做课业,通常都能考过,不必太担心。” “可是......”姜世安犹豫了几瞬,还是说道:“可是我听说考童生很难,就连赵启鸣都考了四回也没通过,所以我怕......” 话还没说完,姜沅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震惊之色,不敢置信道: “什么,赵启鸣考了四回?” 姜世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下,姜沅忽然有些无话可说了。 赵启鸣的学识姜沅是知道的,比起姜世安,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连他都考不上,那姜世安确实没戏。 只是......童生明明是很简单的考试,赵启鸣怎么会考不过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道歉 姜沅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只是凭直觉,认为这件事不太多。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思来想去,姜沅还是拍了拍姜世安的肩膀,对他安慰道: “别担心,不管考不考的过,咱们今年都去试试。等试过了,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难。” 听到姜沅这么说,姜世安的心里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放心吧,娘,我会努力的。” 说完,姜世安就主动回屋继续温习功课了。 姜沅目光柔和地望着姜世安进屋,随后便也回屋给赵临舟写信了。 她之前拜托赵临舟的一共有三件事,一是找玉娘,二是找曾经欺辱过姜世安的人,三就是查端木毅的案子。 这三件事都不容易,因而姜沅一直未曾催过赵临舟。 但如今,谢翊已经查到了她并且找上门,所以她担心端木青的身份也会很快被谢翊察觉到。 思来想去,姜沅决定便提笔去信,让赵临舟在查案之余,多盯一盯谢翊的动静。 最好是谢翊一旦离开燕京,便马上来信告诉她,这样她也能提前做个准备。 写完书信,姜沅把它交给隔壁的郑师傅,由他负责转交。 随后姜沅又转身回家。 可不知怎么的,当她站在家门口时,眼神不自觉地往右边瞥了过去。 自从谢翊走后,这座宅子的大门基本上都紧闭着,若不是偶尔看见冒出炊烟,她还真以为里面没人。 回想起谢翊临走前特意来找她,说在宅子里留下了保护她的人手,姜沅就有些无奈。 都说了不认识他,偏偏还要缠着自己。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没救她,而且还转头和别人订亲,所以才感到愧疚,想要弥补她吗? 若是这样,她还真想告诉谢翊“大可不必”。 毕竟,破镜重圆这把戏,她一点都不期待。 想到这儿,姜沅推开自家大门,头也不回就进去了。 ...... 次日,姜沅和往常一样开门营业。 自从前日她推出了凉皮,这两日铺子里的生意又回到了之前的热闹。 这不,刚近午时,来店里点凉皮的客人便络绎不绝。 说起来,凉皮比做菜可简单多了,只要提前一晚洗好面浆,吊在水井中沉淀,那么次日清晨便只要把凉皮蒸出来备用,再准备些配菜和酱汁就可以了。 因此,这几日吃凉皮的客人一多,姜沅和张氏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正忙碌着,姜沅不经意地往大门口一瞥,忽然发现沈霖来了。 说起来,姜沅到现在才知道,沈霖居然是谢翊的人。 那么,沈霖之前买去的那些东西是否就是寄给谢翊的呢? 正想着,沈霖已经上前和她打招呼: “姜姑娘,” “沈大人。” 姜沅亦朝他点头致意。 沈霖目光复杂地看了姜沅一眼,忽然开口道:“抱歉,姜姑娘,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姜沅顿了一下,随即问道: “大人何出此言?” 见姜沅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沈霖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愧疚,回答道; “如果不是我,那日谢大人就不会......不会来找你。” 说起来,那日谢翊对姜沅的态度实在是太古怪了,仿佛根本就不是来找厨娘的,而是来找...... 剩下的沈霖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知道谢翊和姜沅的过去,只当谢翊是看上了姜沅的手艺和美貌,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而以姜沅这个身份,就算是继室也做不了,顶多也就是个妾。 一想到如此貌美心善的女子,因为他的无心之举,就要被人纳为妾室,沈霖这几天就难受得坐立不安。 不过,姜沅并不知道他已经独自想了这么多,因而只好奇地问了一句: “敢问沈大人,您说的那位得了厌食症的人,就是那日来饭馆的谢大人吗?” 沈霖轻轻点头:“正是。” 这下,事情就清楚了。 沈霖一番好意,把她做的青梅酱和粽子都寄给了谢翊,想要改善他的厌食症。 谁料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她的身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怪不了沈霖,只能说一切自有天意。 姜沅弯了弯唇角,目光平和地看着沈霖,浅笑道: “既如此,大人不必于我致歉,毕竟,您也是一片好心。更何况,那谢大人也未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 话音落下,沈霖的眼底蓦地闪过一丝亮光。 没想到姜姑娘居然如此善解人意,丝毫都不怪罪于他。 这心胸,实在是比男儿还要宽广,就连他也自叹弗如。 “姜姑娘,我......” 沈霖正欲说话,可姜沅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大人许久未曾来我的饭馆,今日前来,不知想吃些什么?” 被姜沅这么一打岔,沈霖说了一半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转而回道: “我......” 许是来之前还没想好,沈霖支吾了一会儿,方才注意到铺子里的人几乎都在吃一碗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们吃的是什么?” 沈霖问道。 姜沅顺势望了一眼,随后回道:“是凉皮。” 凉皮? 沈霖不解地看向姜沅,却见她正笑着对自己解释道: “这是用精白面粉做的一种小吃,酸辣开胃,而且整个青石镇只有我这儿有,大人要不要也尝一尝?” 听到姜沅这么说,沈霖便想也未想就点头应道: “行,那就来一碗。” “好嘞。” 姜沅点头记下,随后便让沈霖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则到后厨做凉皮去了。 而这时候,沈霖才注意到墙面上的竹牌已经换过了。 如今,摆在第一位的就是凉皮,价钱是十文钱一碗。 这价钱不能说便宜,但因为是精白面做的,又是独一份的手艺,大家倒也愿意出这份钱来尝个鲜。 而尝过之后,凉皮那独特的风味和凉爽的口感,瞬间就俘获了无数人的味蕾,让人念念不忘,可以说是吃一次就还想再吃。 故而,即便是卖十文钱,饭馆的生意也照旧十分红火。 不多时,端木青就端着凉皮朝沈霖走了过去,手里还另外拿了一杯青梅饮,告诉他说: “大人,这是我们掌柜的特意送给您的,请慢用。” 话音落下,沈霖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和欣喜,点头致谢道: “代我多谢姜姑娘。” 端木青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想回到后厨。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翩翩贵公子。 端木青正想和他打招呼,可一看清对方的长相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不是昨儿在街上遇到的登徒子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侧妃 端木青下意识地想跑进后厨去找姜沅,让她先别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姜沅就已经从出来了。 看到顾景珩,姜沅怔愣了一瞬,似乎也有些意外。 而顾景珩看到她后却眼前一亮,惊喜道: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姜沅弯起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见过公子。” 她今日做厨娘的装扮,一身靛蓝色的补衫,头上还包着一方蓝色头巾,看起来简单大方,却又不失俏丽。 顾景珩目光灼灼地望着姜沅,用上自以为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昨日匆匆一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儿碰见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话音落下,姜沅的眉头立刻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昨日她看这人就像个浪荡子,今日一见,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这家伙摆明了是想调戏她。 正想着该怎么收拾他,忽然,沈霖开口唤她:“姜姑娘。” 姜沅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朝沈霖走过去。 顾景珩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但他看得出,沈霖对自己有敌意。 看来,这人也和自己一样,对姜姑娘有意思。 这么想着,顾景珩的唇角扯出一丝不羁的弧度。 美人嘛,就是要有人一起竞争才有意思。 所以,他非但没觉得不高兴,反而对姜沅更有兴致了。 另一边,沈霖见顾景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眼神放肆且大胆,不由得当即沉下脸,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满是警告。 沈霖虽然年轻,但为官一段时间后,身上已经有了几分威严气势,若是寻常人见了,多少会有几分胆怯。 但顾景珩是谁,那是燕京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仗着有人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干,自然也不会怕沈霖。 因此,顾景珩非但没有露怯,反而还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气得沈霖当场就黑了脸,看着姜沅问道: “姜姑娘,我观此人对你不怀好意,不知是否需要我出手相助?” 沈霖是县丞,在这小小的青石镇,除了赵家和陆衡那样的人家,已然无人敢轻视他。 只不过…… 姜沅注意到那登徒子衣着华贵,头戴玉冠,就连身边的小厮穿的也是上等绸缎,可见身份也不同寻常。 要嘛家底丰厚,要嘛背景强大,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太好惹。 她自己是不在意,但沈霖与她交情平平,实在是没必要惹上这种麻烦。 想到这儿,姜沅冲沈霖浅浅一笑,语气平和道: “多谢大人关心,不过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见姜沅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沈霖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姜姑娘对自己还是十分见外。 想了想,沈霖又认真地对姜沅说道: “既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不过,姜姑娘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似是没料到沈霖会对她说这种话,姜沅的眸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冲沈霖展颜一笑,语气温和道: “多谢沈大人,我明白。” 她知道沈霖是真心想帮她,因而语气听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真诚。 随后,沈霖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临走前,他还眼神冷厉地看了顾景恒一眼,似是在警告他莫要轻举妄动。 顾景恒却丝毫不在意,挑着眉,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 随后,顾景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姜沅。 可还不等他开口,姜沅就神色淡淡地说道: “这位公子,不知你今日前来是否有要事相寻?如果没有,烦请你让一让,小店地小,容不下闲杂人等。” “我怎么会是闲杂人等呢?我是来……来吃饭的。” 原是想说来找你的,但看到姜沅那双冷洌的眸子,忽然就变成来吃饭的了。 顾景恒说完,顿觉自己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于是挺起胸膛,气定神闲地对姜沅说道: “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统统上一份,若是味道好,本公子重重有赏。” 见顾景恒大手一挥,一口气点了这么多菜,姜沅不由得微微蹙眉。 但犹豫了一瞬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点头,然后转身回后厨去做菜了。 而顾景恒见她消失在后厨的方向,这才反应过来,懊悔道: “哎呀,我怎么能说是来吃饭的呢?这下好了,美人去做菜了,我还怎么和她说话呀?” 青竹面上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声音平淡道: “而且您还点了这么多菜,看样子,姜姑娘得做半个时辰吧。” “啊,这……” 顾景恒张大嘴巴,顿时觉得自己蠢哭了。 如青竹所说的那样,接下来半个时辰,姜沅都没出过后厨,只有端木青不停地在给他上菜。 因着顾景恒刚才说的是把招牌菜都上一遍,姜沅干脆就给他做了十几道菜。 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品,顾景恒的嘴角不由得抽了几下。 好吧,他刚才确实莽撞了。 不过菜既然都上了,那便尝一尝吧,想必美人做的菜,应当也不会差。 顾景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起木筷夹了一块鱼肉,慢慢地送入嘴里。 原想着,只要味道还过得去,那他便勉强在这儿小饭馆吃上一顿算了。 可谁知,鱼肉刚一入口,顾景恒的眼睛便瞬间一亮,露出几分惊喜。 鱼肉先炸后烹,吃起来外酥里嫩,酸甜可口,竟完全不输他府中大厨的手艺。 惊诧过后,顾景恒又赶紧尝了另外几道菜,想看看姜沅究竟是只有松鼠鳜鱼这一道菜做得好。 而一尝,顾景恒不得不承认,姜沅确实手艺非凡。 那酸梅酱排骨,带着淡淡的果香,吃起来酸甜爽口,丝毫也不油腻。 笋干老鸭汤,汤鲜味美,酥而不烂,一口下去,生津开胃,别提有多舒爽了。 至于旁的那些什么东坡肉,蛋黄南瓜,炸藕盒,也都别有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能把普通的食材烹饪得如此美味,实在是令人佩服。 不由得,顾景恒对姜沅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为此,顾景恒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决定了,我不把她纳为小妾了,我要把她娶回家做侧妃。” “咳咳咳——” 话音刚落,青竹便被刚入口的汤给呛住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一百五十章 烂桃花 见青竹咳得脸都红了,顾景恒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嫌弃: “干什么呢?又没跟你抢,丢不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我没给你吃饱饭呢。” 青竹没功夫跟他扯这个,好不容易缓下来后,便立刻开口问道: “爷,你来真的?” 要知道,他家王爷虽然花名在外,有着无数红颜知己,还总是叫嚣着说要纳十八房小妾。 但事实上,王爷从未认真过,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所以此刻听到他说想把这乡下姑娘迎娶侧妃,青竹才会如此震惊。 侧妃呀,那可是要上玉碟,有品阶的,不是能闹着玩的。 想到这儿,青竹立马劝道: “爷,以您的身份,把人弄进王府,做个妾室已是绰绰有余,何必整个侧妃出来抬举她,这不是……” 后面的话没说话,青竹就忽然闭了嘴。 原因无他,是顾景恒的眼神太可怕了,冷漠中带着一丝警告,令他不敢再说下去。 片刻后,顾景恒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表情,语气散漫道: “记住,有些话不该你说的,别说。” 六月的天,青竹蓦地一个激灵,凛声道:“是,小的知道了。” 听到这话,顾景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青竹悄悄松开握紧的拳头,暗自舒了一口气。 好险,看来王爷对这厨娘是动了真心思,往后,可不能再乱说话了。 正想着,顾景恒已经吃饱了,起身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然后便潇洒地离去。 竟也不再闹着要见姜沅了。 青竹看不懂他的举动,唯一能做的便是赶紧跟上。 于是乎,这件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看着桌上还剩下一大半的食物,端木青不由得有些心疼: “这些贵公子也真是的,明明吃不了,为什么要点这么多呢?真是太浪费了。” 要知道,这外头还有许多人都吃不上饭呢。 端木青自家破人亡后,就过了许多年苦日子,因而立场早就站在了穷苦人家这边,对顾景恒这样的世家贵族根本就不能理解。 姜沅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安慰道: “无妨,这有许多菜他们还没动过呢,咱们把它送给破庙的乞丐吃吧,这样也就不浪费了。” “这主意好!” 端木青瞬间高兴了起来。 姜沅微微一笑,让她把这些吃的都装起来,等到中午歇业时再拿去破庙。 端木青点头应下,但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头问道: “姜姨,那刚才那位公子你说他还会再来吗?” “这......”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犹豫着说道: “应当是,不会了吧。” 语气不太确定,但端木青却没听出来,还以为顾景珩真的不会再来了,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别看她年纪小,是不是登徒子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端木青高高兴兴地开始收拾东西。 见状,姜沅干脆也把顾景珩的事抛到了脑后,懒得再去想。 与此同时,远在燕京的谢翊也惹到了桃花。 那日他因为姜沅的事去了青石镇,没赶上安王的寿诞,因而谢老夫人便独自携顾如茵去赴宴。 宴席上,谢老夫人处处暗示,说顾如茵是谢翊的人。 因此,各位世家夫人便对顾如茵一反常态,变得格外热情和亲切。 这让顾如茵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要把谢翊拿下的决心。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所以在世家大族的圈子里,哪怕只是谢翊的妾室,也比那七品小官的正头娘子有地位。 既然这样,那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别人。 都是二嫁,自然要嫁最好的那个。 因而这几日,顾如茵处处拿着谢老夫人的吩咐做由头,三五不时地出现在谢翊的周围。 不是送吃的喝的,便是送荷包香囊什么的。 看得墨羽都忍不住摇头:“顾姑娘,大人说了,最近不见外客,您还是请回吧。” 顾如茵面色一僵,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悦。 “表哥说的是不见外客,我又不是外客。” 见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墨羽忍不住了,反问道: “那顾姑娘觉得自己是谁呢?” “你——” 话语里的讥讽意味太过明显,顾如茵顿时被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这墨羽比之前的何安可嚣张多了,可以说只听谢翊的吩咐,就连老夫人都不怎么搭理,简直可恶! 顾如茵气得脸色胀红,咬牙说道: “你别忘了,我是表哥的人,这可是姨母亲口承认的。你现在这样对我,当心以后有你好看的。” 听完这话,墨羽非但不害怕,反而还轻笑了起来,目光鄙夷道: “顾姑娘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早了一些,还是等过了明路,向夫人敬了茶再说这话吧,免得贻笑大方。” 真没见过这种人,还良家妇女呢,简直比那勾栏瓦舍的女子还不要脸,硬要贴上来做大人的妾室。 也不想想,就她那样的,大人能看上吗? 再说了,如今夫人也找着了,别说是她,就是世家小姐大人也不会要。 所以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墨羽轻哼一声,随后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不再搭理她。 他可不是何安那人,顾忌这顾忌那儿的,给谁都留几分脸面。 在他这儿,除了谢翊的话,谁来都不好使。 顾如茵见墨羽一介下人也敢给自己脸色看,不由得气到发抖。 正僵持着,墨羽身后的书房大门忽然开了,谢翊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顾如茵的表情瞬间一变,摆出最柔媚的姿态,用最轻柔的嗓音唤了一声: “表哥——” 声音婉转娇媚,若寻常人听了,保不齐魂都被勾走了。 但很可惜,她面对的是谢翊。 看到顾如茵的一刹那,谢翊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不悦,语气不耐烦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说过,闲杂人等不能进栖雪堂吗?” 听到谢翊也将自己列为闲杂人等,顾如茵的身体不由得晃了晃,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第一百五十一章 翻脸 墨羽听完这话,立刻点头回道: “是,属下这就让她离开,以后也绝不会再让她踏进栖雪堂的大门。” 说完,墨羽转身看向顾如茵,面无表情地说道: “请吧,顾姑娘。” 见墨羽动手赶人,顾如茵神色一僵,忍不住仰头看向谢翊,语气哀婉道: “表哥,是姨妈让我来的,她说天气热了,让我给你做一套夏衫,所以我才过来想拿给你试试。” 夏衫? 谢翊的目光往她手中一落,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原来是衣裳,既然如此,那便留在这儿吧。” 话音落下,顾如茵的眼睛蓦地一亮,惊喜道: “表哥,我......” 顾如茵还以为谢翊对自己心软了,正想趁机表达一下自己的情意,可谁知,她才刚开口,谢翊就已经出言打断了她: “墨羽,这件夏衫就赏给你了。” ? 墨羽和顾如茵不约而同地怔愣了一瞬,似是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谢翊勾了勾唇,语气闲散道: “你不是很会做衣裳吗?既然这样,那便帮栖雪堂的人,每人做一件吧。” 刹那间,顾如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把她当下人了。 此时,墨羽也回过神了,目光怜悯地望着顾如茵。 早跟你说了快点走,偏不听,这下好了,自取其辱了吧。 顾如茵仿佛听到了墨羽的心声,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被羞辱感,捂着脸转身跑了。 而那夏衫也被丢在了地上。 谢翊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毫无波澜地丢下一句: “把东西处理了,以后别再放她进来,就连老夫人一样。” “是。” 墨羽神色肃然地应了一声,随后便让人把顾如茵落下的夏衫扔出去烧了,甚至都没避着人。 因而,顾如茵前脚刚到谢老夫人面前哭诉,后脚便听到自己送去的衣服被当众烧了。 羞愤之下,顾如茵双眼一翻,就那么干脆地晕倒了。 吓得谢老夫人赶紧把府医请来,又是诊脉又是熬药,弄得是人仰马翻的。 可等顾如茵醒来后,她却二话不说就跪在谢老夫人面前,哭着自请出家,说要青灯古佛一辈子,再也不嫁人。 听到这话,谢老夫人气得立刻派人去找谢翊,让他过来给顾如茵道歉。 毕竟,顾如茵做这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如果谢翊打她的脸,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这一点,谢老夫人绝对无法忍受。 可谁知,派出去的人竟然连谢翊的面也没见着,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说什么栖雪堂的人说了,往后,任何院子里的人都不能进栖雪堂,哪怕是老夫人也一样。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当场便急怒攻心,也跟着晕了过去。 松寿堂顿时又人仰马翻,闹腾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 而这段时间内,谢翊甚至都没派人来询问过。 谢凌有些看不过眼,便在第二日谢翊出门时拦住了他,神色气愤地问道: “大哥,母亲昨夜突发疾病,你可知晓?” 谢翊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虽未说话,但意思已经明了。 谢凌气得脸色都青了,用指责的口吻说道: “母亲年纪大了,府医说往后不可再动大怒,否则有碍寿数。” 听到这话,谢翊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谢凌心中一喜,以为谢翊总算知道自己做错了。 可谁知,谢翊却只是声音淡漠地回了一句: “既然母亲的身子如此不好,那往后就别再管府中的事情,只安心养病好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墨羽一眼,吩咐道: “等会去松寿堂,把府中的账册收回来了。” 这是要彻底收回谢老夫人手中的权利? 墨羽神色一凛,立刻回道: “是,属下这就去。” 话音落下,墨羽便转身下去了。 动作干脆利落,直接就把谢凌给看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墨羽早已不见了身影。 谢凌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翊神色未变,轻描淡写道:“当然是为了母亲的身子着想,不想让她太过操劳,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话落,谢翊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谢凌顿时一个激灵。 他怎么忘了,这可是六亲不认的谢翊啊。 霎那间,一股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从心底浮起。 谢凌垂下眼帘,竭力用平静地声音回道: “大哥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见谢凌低头,谢翊便也不再跟他纠缠,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另一半,谢老夫人在得知墨羽前来收账本和拿库房钥匙后,气得当场又躺下了,嚷嚷着让谢翊过来见她。 若是换成何安或是其他人,保不定就被她这一番作态给糊弄过去了,但墨羽不一样。 他眼里只有谢翊,也只听谢翊的吩咐。 因而,哪怕谢老夫人一个劲地胡搅蛮缠,墨羽也只当听不见。 僵持了一会儿后,墨羽失了耐心,干脆命人上前去搜。 反正谢翊的吩咐是一定要做到的,要不然,回头自己就得挨罚。 正闹着,谢凌忽然回来了。 谢老夫人以为看到救星,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他,急切道: “凌儿你来的正好,这刁奴居然要搜我的屋子,快,快把他拉下去给我打死,然后再丢到乱葬岗喂狗!” 话音落下,身后的下人齐齐变了脸色。 但墨羽却丝毫也不在意,依旧神色平静地说道: “二爷来的正好,刚好大人的吩咐想必您也听到了,还请您劝一劝老夫人,莫要让小的为难。” 虽然说的是“请”字,但墨羽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卑微之意。 谢凌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目光阴沉地看向墨羽。 刹那间,墨羽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意朝他袭来。 他神色一凛,正要定睛再看,可那股杀意却又突然不见了。 快得就像是他的错觉。 而此时,谢凌已经恢复成往日温和儒雅的面容,握着谢老夫人的手,好言劝道: “娘,大哥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所以您还是把账本和钥匙都交出去吧,等过段时间,您身体好了,大哥自然会还给你的。” “可是......” 谢老夫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完,谢凌已经转身吩咐秦嬷嬷: “去把东西拿出来,交给墨羽。” 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淡然,仿佛对此事没有半点怨言。 墨羽不自觉地微眯起眼睛,只觉谢凌这人貌似有些不对劲。 片刻后,秦嬷嬷按照谢凌的吩咐,进屋取了东西出来。 收到东西后,墨羽又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然后才带着人离开了松寿堂。 而在他走后,谢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底满是狠厉之色。 一个小小的下人居然也敢在他面前放肆,不就是仗着有谢翊撑腰吗?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不顾兄弟之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纠缠 办完这件事后,墨羽第一时间前去复命。 谢翊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账本和钥匙,眼眸微微眯起: “老夫人就这么轻易地把东西交给你了?” 墨羽顿了一下,随即回道:“是二爷说服老夫人的。” “哦?” 谢翊眉头微挑,似乎颇有些意外。 墨羽回想起谢凌刚才的眼神,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大人,不是属下多事,而是属下真的觉得二爷似乎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或许咱们应该多防着点。” 闻言,谢翊抬眸望向墨羽,神色平静地问道: “此话怎讲?” 墨羽微微抿唇,随后便把刚才在松寿堂看到的事和谢翊说了一遍。 言毕,墨羽又加了一句。 “属下知道,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但属下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听完墨羽的话,谢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道: “既如此,那便派个人好好查查吧。” 得到答复后,墨羽心头一喜,立刻点头应是。 而这时,谢翊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最近,青石镇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墨羽微微一顿,随即回道: “没有,只说一切都好。” 听到这话,谢翊的眸色忽然闪过一丝不悦:“就只有这样吗?” ? 这样不对吗? 难道,非得出点事? 墨羽怔了一瞬,而后满脸不解地看向谢翊。 见状,谢翊忍不住开口说道: “难不成除了一切都好这四个字,他们就没别的要说了?” 听到这略带恼怒的语气,墨羽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回道: “属下明白了,往后会让他们事无巨细,认真禀报的。” 见墨羽反应如此快速,谢翊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点头“嗯”了一声,随即不再说话。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还是得多找一些机会亲自去青石镇见见阿沅他们,否则仅凭底下人传递消息,很有可能会遗漏重要的事情。 不得不说,谢翊的想法还算有先见之明。 此时的青石镇上,姜沅就遇到了颇为难缠的人,可谢翊却对此毫不知情。 一连三日,顾景珩雷打不动地跑来饭馆吃饭。 不过和第一次随便乱点不一样,这几日,他都点的很少。 美其名曰,怕累着姜沅。 除此之外,他也不纠缠姜沅,只是一直坐着,坐到姜沅出来才肯结账走人,仿佛就为了能和姜沅说句话似的。 一开始,姜沅也不惯着他,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一直坐了两个时辰都还没走人。 姜沅有些无语,质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顾景珩却只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眸,满脸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饭馆还规定多长时间内必须走人吗?” 一句话,顿时把姜沅问得无话可说。 论不要脸,顾景珩绝对是她见过之最。 这不,顾景珩已经是第四天来饭馆吃饭了。 现在就连端木青看到他都想逃。 可顾景珩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他们的抗拒,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端木青: “小青儿,今日给我上两份凉皮,要多加芫荽。” 自从昨日在饭馆吃到这名叫凉皮的新奇玩意,顾景珩的胃口就彻底被姜沅征服了。 人又美,手艺又好,这样的人不早点抢回家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景珩打定主意要好好追求姜沅。 而这第一步,自然是要和姜沅熟悉起来。 于是顾景珩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只说自己要在外继续游历一个月,让他们莫要担心。 随后便在青石镇上最大的客栈里包了两间房,准备慢慢拿下姜沅。 不过这些事,姜沅并不知情。 在她看来,这顾景珩虽然看起来是个十足的浪荡子,但眼神还算清明,不似那等常年泡在酒色之中的纨绔,令人一眼生厌。 因而她一直没动手处理顾景珩,只想着过不了几天,这人说不定就换了目标,对自己没兴趣了。 过了片刻,姜沅把顾景珩要的凉皮做完,让端木青拿出去。 然后待顾景珩吃完,她便立马出去收钱,让顾景珩能早些滚蛋。 可谁知,端木青刚把凉皮拿出去,没一会儿就匆匆跑了回来: “姜姨,山长爷爷来了,而且看样子,他好像和那个登徒子认识。” 哦? 听到这话,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放下手里的活,悄悄站到门边上看着。 大堂里此刻人并不多,因而姜沅一眼便瞧见了他们,甚至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而这时,陆衡正站在顾景珩面前,皱着眉问道: “王爷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书院大比不是尚未开始吗?”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摸了摸鼻尖,道: “这不是突然发现这儿有好吃的吗,所以专程前来尝尝。” “原来是这样。” 听到顾景珩说是慕名而来的,陆衡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一些。 不过,在看到顾景珩面前只摆了两份凉皮之后,陆衡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一些: “王爷远道而来,怕是有所不知,这饭馆里除了凉皮以外,还有许多美味佳肴。我看,不如今日就由我尽地主之谊,请您吃一顿吧。” 说完,陆衡就冲端木青招了招手,十分娴熟地点了几道姜沅的拿手菜。 而这时,顾景珩眼尖地注意到,端木青在面对陆衡时一口一个山长爷爷,貌似两人十分熟稔。 思及此,顾景珩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本王见山长您对此好像十分熟悉,莫不是常来此处用饭?” 见顾景珩问起,陆衡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了一句: “是啊,此饭馆是我家中一位后辈所开,所以我常来。” 听到这话,顾景珩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居然是陆衡的后辈?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第一百五十三章 身份 念头一转,顾景珩对陆衡的态度立刻变了。 原本只有三分的热情顿时变成了七分。 “真没想到这里的掌柜居然是您的晚辈,这可真是太巧了。” 陆衡不知道顾景珩对姜沅有别的心思,对他很是客气: “是啊,等会儿你就尝尝她的手艺,我保证,绝对不比你府里的厨子差。” 顾景恒顺势应了下来:“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衡微微颔首,随后笑着问道: “现在离书院大比还有月余,王爷这么早来青州,可是有要事要办?” 顾景恒扬唇一笑,语气闲散道: “前些日子,大家为了北凉是战还是和,吵得不可开交,都扯到我宁王府来了。 您也知道,我这人只对琴棋书画,诗酒美人有兴趣,哪管得了这个,于是便躲了出来,寻个清静。” 原来如此。 陆衡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顾景恒身份特殊,这种朝堂大事确实不好沾惹。 于是,陆衡便也不再问他这些,而是说道: “既然这样,那王爷不妨在青石镇上多待几日,我让人陪您四处走走。” 这提议正中顾景恒的下怀。 他心头一喜,笑眯眯地看着陆衡说道: “那就叨扰陆山长了。” 陆衡不在意地笑笑。 正在这时,他们点的菜也上来了。 于是陆衡便结束这个话题,转而向顾景恒说道: “这些都是阿沅的拿手菜,您尝尝。” 顾景恒装作从未来过的样子,挑起一筷子后就是一顿夸赞。 陆衡把姜沅当作亲闺女看待,见过顾景恒对她的手艺如此赞赏,看顾景恒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顾景恒自小就长了一张很会哄人的嘴,常把家里的老王妃哄的晕头转向,对他无比宠爱。 因而这一顿饭的功夫,他便把陆衡也给哄高兴了,甚至还哄得他把姜沅叫出来,介绍他们认识。 不过,因为顾景恒提前和他打了招呼,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陆衡只简单地介绍道: “阿沅,这位是顾公子,从燕京而来,是书院大比的考官之一。” 听到考官两个字,姜沅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就他也能当考官?” 或许是察觉到了姜沅的怀疑,顾景恒对她灿然一笑,语气温和道: “在下不才,只略通几分棋艺,承蒙几位山长看得起,便来做一做这棋艺考官。” 原来考的是棋艺。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朝顾景恒略微点头,语气淡淡道: “公子过谦了。” 说完,她便和陆衡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到后厨。 顾景恒见她再次离开,知晓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出来的,于是便也歇了心思,转身和陆衡告辞。 待他走后,陆衡也跟着一道走了。 至此,姜沅才觉得世界清净了下来。 她没想到,陆衡居然与那人认识,而且那人还是书院大比的考官。 虽说只是棋艺,但能同时得到这么多位山长的认同,可见是有真本事在的。 而且,陆衡虽然未明说他的身份,但仅凭陆衡对他的态度,姜沅就能看出,这姓顾的身份应该不低。 姜沅微微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她原本想,若是这人再这么对她继续纠缠下去,那她就让人给他点教训瞧瞧。 可谁知,这人的身份居然连陆衡都不敢轻视,那这件事就没这么容易了。 想到这儿,姜沅的嘴唇不由得抿得更紧了。 正烦心着,门槛外忽然传来一道怒吼声。 “你这臭乞丐,偷东西居然偷到我的铺子里,找死啊!” 说完,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端木青年纪小,好奇心重,早就一溜烟跑到了外面。 等到姜沅反应过来的时候,端木青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脸色发青道: “好可怕,刚才有个小乞丐偷了对门的一个馒头,这会儿那掌柜的正在揍他,下手可重了。” 听端木青这么说,姜沅也好奇地站到了门边上。 只见道路中央,一位身形瘦小,衣着破烂的小乞丐正蜷缩成一团,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馒头,任凭对方如何打骂都不撒手,也不吭声。 可见确实是饿狠了。 说起来,青石镇民风淳朴,哪怕是乞丐,也鲜少会偷东西吃。 因而那掌柜的此刻气怒攻心,下手不免就重了些。 按理说,偷东西被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眼看着一名四十来岁的壮汉殴打一名七八岁的小乞丐,姜沅的眉头还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个馒头不过一文钱,可再打下去,那小乞丐很可能就要没命了。 正想着,端木青已经忍不住抓着姜沅的手,声音发颤地说道: “姜,姜姨,那小乞丐会不会被这么打死啊?” 察觉到端木青的害怕,姜沅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正在这时,那掌柜拿木棍又要冲乞丐的腿上挥去。 “啊!住手!” 端木实在忍不住了,想也没想就大喊一声。 或许是她叫得太吓人了,那掌柜手上的棍子停在了半空中,没挥下去,不过眼睛却朝这边看了过来。 而这时候,端木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都做了什么。 不由得神色一僵,往姜沅身边靠了靠。 那掌柜放下棍子,眯着眼看向姜沅: “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算帮这名乞丐吗?” 见对方开口了,姜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端木青,问道:“你想救他吗?” “我——” 端木青的眼底划过一丝犹豫,随后才慢慢点头:“想救。” 听到这话,姜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抬眸看向对门的掌柜,语气平静道: “只是一个馒头而已,没必要闹出人命,免得坏了这条街的风水。” 说完,她低头吩咐端木青:“去柜台里拿两文钱给掌柜的。” 一个馒头只要一文,但姜沅给了他两文。 于是那掌柜的顿时扔掉手里的木棍,喜笑颜开的收了钱。 不过临了,他还踹了那乞丐一脚,不屑道: “算你走运,今天就先放过你。” 撂下这句,掌柜的就准备重新回到摊前。 可就这时,那名被打趴下的乞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掌柜说道: “等等。” 﨔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线索 话音落下,原本已经转身的掌柜忽然又转了过来,皱着眉,十分不耐地对他问道: “又想干嘛?” 小乞丐似乎听不出他说话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回道: “她刚才给你两文钱,你应该再给我一个馒头。” 此言一出,就连已经打算回铺子的姜沅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这时候,掌柜的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勃然大怒: “臭乞丐,居然还敢问我要馒头,找死呢你!” 说着,掌柜的扬起手顺势就又要打他。 姜沅眉头微蹙,及时制止道: “住手!” 听到声音,那掌柜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不过,姜沅并没有去和掌柜的掰扯这两文钱的事情,而是对着乞丐说道: “你到我铺子里来。” 乞丐脚步未动,依旧执拗地看着那掌柜,仿佛对方如果不再给他一个馒头的话,他就不走了。 姜沅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即说道: “我这儿有比馒头更好吃的东西,要不要来,随你。” 说完,姜沅也不再管他会做什么,径直走进了铺子。 端木青站在门边,抿着唇看了那乞丐一眼。 刚才是她说想救,姜姨才给了两文钱。 现在,人救下了,那她该做的就做完了,不能再麻烦姜姨。 想到这儿,端木青也跟着走了进去。 见此情形,小乞丐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走向姜沅的饭馆。 不过,他只走到门口便不动了,只静静地站着。 姜沅站在柜台前,转过头看向小乞丐。 只见他虽然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脏污,但一双乌黑的眼睛却十分明亮。 “我认得你。” 小乞丐忽然开口。 姜沅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诧,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正困惑着,小乞丐又开口了: “上次,你到破庙给我们送吃的,我还记得。” 原来如此。 姜沅总算明白了过来。 于是乎,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弧度,对小乞丐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进来,我再请你吃顿饭。” 听到这话,小乞丐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上次姜沅送去的菜,虽然都冷了,但味道却是极好的。 只可惜,他人小力气小,只抢到了两块肉,一块给自己,一块给了爹。 而据爹所说,这饭菜比福顺楼的还要好吃。 真是想一想就口水泛滥了。 小乞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想要冲进去的冲动,语气恳求道: “掌柜的,你能让我把饭菜带回去吗?我不在这儿吃。” 这话一出,姜沅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开口问道:“为什么?” 小乞丐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沅,认真道: “我爹还在破庙里,我得给他找点东西吃。” 听到这话,姜沅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 这小乞丐居然还有爹。 既然这样,那他爹为什么不出来找吃的,而是要让他来偷? 想到这儿,姜沅的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不过小乞丐并看不懂这些,只眨巴着眼睛看向她: “可以吗?掌柜的。” 姜沅回过神,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后才慢慢回道: “可以,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姜沅便转身去了后厨。 她是开饭馆的,后厨每天都有用不掉的食材。 因此她很快就装了一份食物给小乞丐。 不过临走前,姜沅还是叮嘱他:“记住,别说是我给的。” 要不然,破庙那么多人,个个都来找她要吃的,那可不得了。 小乞丐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很听话,认真点头道: “您放心,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小乞丐转过头,又冲端木青弯腰鞠躬,像是在表达刚才的救命之恩。 随后,他才拿着食物转身跑到了街上。 而他这一跑,姜沅注意到他的右脚似乎有些瘸。 想来,应该是刚才被那馒头铺掌柜打的。 小小年纪,可千万别伤了骨头,否则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姜沅摇了摇头,随即收回目光不再管他。 而这时候,端木青忽然走到姜沅的身边,神色略带不安地问道: “姜姨,我今天救他这件事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有没有给您带来麻烦?” 见端木青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像是怕给她惹麻烦,姜沅不由得弯起唇角,冲她笑了笑: “没事,就是多花了两文钱,再加一顿饭,和一条人命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她没有做错。 有了这句话,端木青总算松了一口气。 姜沅微微一笑,让她到后院去休息。 反正这会儿也没客人了,没必要继续待在大堂。 端木青笑着应了一声,而后高兴地往后院跑去。 姜沅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到底还是个孩子,有善心不算坏事。 想到这儿,姜沅便把小乞丐的事丢到脑后,不再去想。 ...... 晚上,姜沅和姜世安像往常一样,在铺子里用过饭后再一同回家。 到家后,没一会儿功夫,隔壁的郑师傅就过来敲门了。 “姜姑娘,这是我家大人给您的回信。” 听到是赵临舟的信,姜沅立刻接了过来,并对郑师傅道谢: “麻烦你了。” 郑师傅不在意地笑了笑,回道: “姑娘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无需如此多礼。” 姜沅抿唇浅笑,算是应下了。 随后,郑师傅和姜沅道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可脚步刚一动,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姜沅说道: “姜姑娘,之前你让我关注的事有眉目了。” 哦? 姜沅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可是董夫子的事?” “正是。” 郑师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让人盯了他好些天,终于摸清了他的行踪。” “通常来说,每隔三日,他便会去酒肆喝酒,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喝的醉醺醺回去。” “此外,我们还查到,他现在已经不去花楼了,而是在外面和一位寡妇相好,两人每隔几日便会相会。” 听完这番话,姜沅的眸底顿时闪过一丝震惊。 没想到世安说的都是真的,这董夫子当真是私德败坏。 要知道,董夫子已经年近五旬,家有老妻,还有一儿二女。 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卖了? 正惊讶着,身后忽然传来姜世安的声音: “好啊,我就知道那董夫子不是什么好人,你看,我没骗你吧。” 说完,姜世安就噌的一下跑到了姜沅身边,满脸兴奋地问道: “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咱们什么时候收拾他呀?” 姜沅侧头望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我不是说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不用你插手吗?” “不行。” 姜世安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董夫子欺负了我那么久,我一定要亲自报仇。” 额,这…… 姜沅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见状,郑师傅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 “姜姑娘说的对,这件事你不碍事莫要插手的好。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董夫子毕竟做过你的夫子,如果你在其中插了手,以后万一被捅出去,会有损你的名声。” 虽然姜世安现在只是个普通孩子,但凭着赵临舟的关系在,将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那这名声就相当重要了。 姜沅也在一旁点了点头,附和道: “郑师傅说的没错,此事你不宜插手。” 姜世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过姜沅并没不在意,只转过头和郑师傅道谢。 随后,郑师傅便离开了姜家。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母子。 姜世安眼巴巴地看着姜沅: “娘亲,真的不可以吗?我都这么大了,这种事我能帮上忙的。” “你……” 姜沅原本想说不可以,但一抬头, 忽然就顿住了。 虽说姜世安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但仔细看看,姜世安都比她高半个头了。 算起来,他爹谢翊在十五岁时都已经担负起整个谢家了。 这么看的话,姜世安也该历练历练了。 姜沅微微抿唇,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姜世安也不打搅她,只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犹豫片刻后,姜沅终于点头应道: “行吧,等我像个主意,看你能做什么。” “好耶!” 姜世安瞬间高兴了起来。 他讨厌董夫子很久了,一直想收拾他,就是没机会。 如今娘亲要动手,他怎么能不参与呢。 见姜世安如此开心,姜沅有些好笑的同时,也不忘提醒道: “此事你就不要和旁人说了,哪怕是林恒和赵启吗,都不要提。 毕竟人多口杂,不宜暴露。” 听姜沅这么一解释,再加上刚才郑师傅的话,姜世安立刻点头应下: “行,我知道了,我会的。” 说完,母子俩就各自回房了。 姜沅拿出赵临舟的回信,坐在桌前慢慢地看了起来。 入目第一行便是赵临舟在替自己辩白,说自己从未和谢翊提过任何关于青石镇的事。 姜沅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是沈霖让她身份暴露的。 不过不要紧,这事可以晚点再提。 接着,姜沅看到的是赵临舟对谢翊的疯狂痛骂,说谢翊前几日刚纳了一名妾室,而且还是他的表妹,所以不管谢翊对她说什么,都千万不要相信。 看到这儿,姜沅的眸色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前几日谢翊才刚从她这儿离开,而且还表现的对她情深义重,没想到转头就纳了妾。 呵,男人…… 姜沅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随即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赵临舟又提到了之前她说的那几件事。 说是已经派人拿着画卷在整个青州找人,只不过,欺负姜世安的那一群暂时还没线索。 但好消息是,有人见到过玉娘,说是被一名人牙子带走了。 不过,时间过去太久,那人牙子又是四处游走的,所以现在不好找。 如今,他们得到的唯一线索便是,那人牙子叫杜三娘。 看到这儿,姜沅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 她就说嘛,玉娘是不会自己走的,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只不过,这人牙子到底是谁找来的呢? 玉娘是梁州人,在青石镇上没有任何亲人。而且她为人温婉,从不与人结怨。 那好端端的,又是谁要害她? 想到这儿,姜沅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说起来,如果玉娘没出事,姜世安这十年也不会过得如此艰辛,更不会有姜芸什么事。 姜沅不自觉地陷入沉思,忽然,一道灵光从她脑海中闪过,令她蓦地清醒了过来。 她死后,先是玉娘被卖,接着便是有人来收宅子,最后是姜芸顺理成章地住进这宅子,得到姜世安的信赖。 这几件事看起来毫无相干,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姜芸一人受益。 既然这样,那事情就很明显了。 姜芸才是这一切的主谋! 想明白这点,姜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浮现一丝狠厉。 好一个姜芸,她是真当自己死了,觉得不会有人找她算账,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吧。 不过很可惜,她又回来了。 姜沅收起书信,快步走出屋子,准备再次去找郑师傅。 可走到他门口后,姜沅突然又停住了。 云山书院在青州的临阳县,距离这尔很远。 而且,那儿也没有赵临舟的势力。 如果派人去调查,只怕不太方便。 姜沅站在大门外来回踱步,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请赵临舟帮这个忙。 正犹豫着,隔壁的大门忽然主动打开,发出“咯吱”一声。 姜沅微微一惊。 随后才发现,开门的是谢翊的院子。 下一瞬,一位长着娃娃脸的年轻护卫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朝姜沅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 “姜姑娘,不知道您是有何事在为难?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和我们说一说。 您放心,我们几个都是大人精心挑选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您说,我们保证替您办到。” 这番突如其来的主动和热情,令姜沅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而对方见姜沅盯着自己不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又开口说道: “姜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这几个和隔壁那些可不一样,只要您吩咐,就没有办不到的。” 听到这话,姜沅的唇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好家伙,这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就连这份自大都一模一样。 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报答 姜沅在心底暗骂了谢翊一会儿,然后才神色淡然地回道: “不必了,我与你家主子不熟,用不着你们帮忙。” 说完,姜沅便转身想要回家。 那娃娃脸护卫一见,顿时急了,连忙开口道: “等等,姜姑娘!” 姜沅脚步一顿,回首看他。 那淡漠的模样竟和谢翊有几分相似。 护卫神色一顿,随后才定神说道: “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大人交代过,我们这几个留在镇子上的人,往后就归您差遣了,所以您就是我们的新主子,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似是在思考什么。 说起来,谢翊和赵临舟不一样,他家原是世家名门,虽然后来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底下还是一直养着一批人。 后来谢翊重振家门,养的人便越来越多了,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如果让他们去调查姜芸的话,应当很快就有线索。 思及此,姜沅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方立刻打蛇上棍,无比殷勤地说道:“主子唤我墨书便是。” 姜沅:“......” 沉默片刻后,姜沅决定不为难自己了。 反正她要做的是给姜世安报仇,谢翊作为他爹,出几个人帮忙也是应该的。 姜沅抿了抿唇,随后开口道: “临阳县有个云山书院,里面有个叫宋书彦的人,他娘叫姜芸。你去查一查,看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那儿。 另外,再把他们这一年来所有事情都查一遍,然后回来告诉我。但是记住,不要惊动他们。” “是,属下明白。” 墨书听完,立马应下。 姜沅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待她走后,墨书也一脸兴奋地转身回去。 进门后,墨书第一时间把姜沅的吩咐交代下去。 其余三人听完后,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拍着墨书的肩膀说道: “还是你有本事,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大人交代了。” 来这儿也有好些日子了,但姜沅却从来不找他们做事,而是只找隔壁那几个莽汉。 若再这么下去,他们拿什么脸去见大人。 好在墨书脸皮厚,哦,不,是胆子大,让姜姑娘搭理他们了。 这下,总算能交差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随后开始商量如何去办这事。 决定好了之后,墨书又提笔写信,准备把这事告诉谢翊。 大人说了,要事无巨细,不可匆匆带过,所以这件事必须上报。 正写着,另一位护卫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那位顾公子天天去饭馆的事,要不要也告诉大人?” 听到这话,墨书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为何,难不成去吃饭也有什么不对的吗?” 对方顿了一下,似是被墨书给问住了,半晌才回道: “那便不提吧。” 于是乎,墨书便没把顾景珩的事写到信上。 ...... 翌日清晨,姜沅一如往常般去市集买菜,然后再回饭馆。 可谁知,刚一走近,她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大门旁边。 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眼熟。 正想着,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望姜沅看了过来。 是他?昨儿的小乞丐。 姜沅微微惊讶,而那小乞丐却已经高兴地朝她跑来: “掌柜的,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昨儿送我饭菜,有了它,我爹的病都好了一些,人也有力气了。” 说完,小乞丐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扑通”一声,当街就给她跪下。 动作来的太快,姜沅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小乞丐已经“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姜沅立刻让他起来:“行了,一顿饭而已,用不着这样,你快起来吧。” 小乞丐没听,还是磕完了第三个头,然后才站起来对她说道: “昨儿晚上我去河里摸到了两条鱼,已经放在铺子门口了,希望您别嫌弃。” 说完,他伸手指了下刚才蹲着地方。 姜沅顺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儿确实有两条被草绳绑着的鱼。 姜沅怔了一瞬,随后连忙拒绝道: “不用了,你还是自己拿着吧,等把它卖了,你还能换几个铜板买吃的。” 谁料小乞丐却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的,我爹已经好起来了,等他好了,我们就有饭吃了。” 说着,小乞丐又仰头看向姜沅,无比感激地对他说道: “不管怎么说,您都救了我,还有我爹,等以后,我们父子俩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面对小乞丐真诚的眼神,姜沅的心底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起来,昨日之事不过就是随手之举罢了,根本没想过要报答什么的。 而且,昨日她听到这小乞丐还有爹在身边时,还以为他们一家别有用心,心思不纯。 没想到那小乞丐的爹居然病了。 更没想到,他们还懂得感恩和报答。 思及此,姜沅的脸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愈加温和,笑着回道: “报恩就不必了,一顿饭换两条鱼,很公平,所以你们不欠我什么,以后就自己好好过吧。” 小乞丐点了点头,却没接话。 爹说了,人家不要报答是人家的事,但他们自己要记住这份恩情。 所以这时候他不和姜沅辩驳,而是回道: “既然您已经收下鱼,那我就不打扰您做生意,先走了。” 听到这话,姜沅笑着点了点头: “行,下回再见。” 说完,姜沅便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目送他离去。 而这时候,张氏和端木青也正好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端木青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的鱼,惊诧道: “呀!哪儿来的鱼啊?” 姜沅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鱼,然后对着端木青说道: “是昨儿那小乞丐送的,你把它拿进去,咱们中午就吃鱼吧。” 听到是小乞丐送的,端木青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 “是吗?那他人呢?” “走了。”姜沅笑了笑,随后走进了铺子里。 “走了?” 端木青伸长脖子往街上扫了一圈,发现没有那小乞丐的身影后,不由得有些失望。 姜沅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收拾了下柜台,然后便转身进后厨忙活。 而在饭馆对门的角落里,顾景恒一边看着饭馆,一边感慨道: “看到没有,这姜姑娘除了人美,手艺好,而且还心地善良。 这样的女子,简直是老天爷特意赐给我的。 所以我决定了,一个月内一定要让她跟我回燕京。” 话音落下,青竹忍不住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眼神复杂地看向那饭馆。 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凉拌鸡丝 后厨内,姜沅正在一边蒸凉皮,一边想事。 这些日子,凉皮是她饭馆里卖的最好的一道食物,一天至少要洗两盆面浆。 可见,天气一热,大家都爱吃点重口味的东西。 既如此,姜沅便打算再做些新菜,例如凉拌鸡丝,口水鸡等凉菜,以及卤菜。 酒水方面的话,暂时先不动,等过几日再找机会回老宅去取。 目前的话,铺子里还可以继续卖青梅饮,另外再做些酒酿,也就够了。 打定主意后,姜沅喊来张氏,让她在处理吊高汤所用的鸡肉时,把鸡胸肉留下,她另有用处。 张氏点头应下。 半个时辰后,姜沅把手里的活干完,便开始做凉拌鸡丝。 这道菜,首先要把鸡胸肉放水里煮熟。 冷水下锅,加葱,姜,米酒去腥,煮的时候还要撇去浮沫。 煮熟后,鸡胸肉捞出晾凉,然后撕成丝状,放入大碗中。 接着把黄瓜切成丝,一同放入碗中,再加入调料,如辣油,酱油,盐,糖,醋,蒜泥等,最后撒上芫荽,再搅拌均匀即可。 这道菜色泽鲜亮,光看一眼就很有食欲。 尝上一口,鸡丝鲜嫩爽滑,裹上酸辣的酱汁后,吃起来十分开胃,又香又辣。 端木青怕辣不敢吃,但张氏浅尝一口后不停地点头称赞: “掌柜的,这味道真不错,咱们什么时候拿来卖?” 姜沅笑了笑:“等会儿就先推出试吃吧,点菜的客人每桌送一小碟子,然后看反馈,如果还行,咱们明儿就多备些料。” “成!” 张氏不懂经营的事,但凡事姜沅说的,她都毫不犹豫应下。 接着,姜沅又开始尝试卤菜。 她这家店是小饭馆,来的客人不会太有钱,因而卤些豆干,莲藕,鸡蛋和猪头肉就行了。 食材铺子里都有,就是得处理一下。 姜沅把张氏叫到身边,让她看着自己学习如何处理猪头,这样下回她也能帮上忙。 张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姜沅先把猪头放火上烧了一会儿。 据姜沅解释,这样能把猪毛烧干净,有去腥增香的作用,所以一定得做。 接着,姜沅又指了指猪头上的几个部位,告诉她这些地方的肉不能用,得全部剃干净。 然后便是用白面和醋一起搓洗猪头,把它洗的干干净净。 全部处理好之后,冷水下锅,加入葱,姜,米酒一起焯水。 最后重新起锅,把焯好水的猪头,加入秘制的卤料配方一起炖煮即可。 此时已近午时初,大火煮开后,转成文火,然后用小灶慢慢炖煮。 姜沅告诉张氏: “不管是卤什么,方法都是大差不离的,最主要的还是文火慢炖,让食材入味。 就拿着猪头肉来说,先炖上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泡在卤汤中一个时辰左右,这样就可以了。” 趁卤猪头肉的功夫,姜沅又把买来的豆干用油炸一遍,让它蓬松,还有藕片也一起过油。 至于鸡蛋,煮熟剥壳即可。 准备好之后,姜沅把这些食材一股脑地扔进卤猪头肉的卤汤中,让它们一起炖煮,这样,最后这些菜就能一锅出来,比较省时。 此时,饭馆里的客人陆续到来,于是姜沅把这些菜卤上后,便暂且不管它了。 大堂内,顾景恒一如既往地坐在老位置上,点了两三个菜。 自从第一天他随手点了一桌,后来没吃完被姜沅送给乞丐后,他就知道姜沅不喜欢别人浪费食物,因而每次都收着点菜。 试问,他堂堂宁王顾景恒,什么时候这么节约过? 还不都是为了姜沅。 这么想着,顾景恒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与此同时,几日未见的沈霖也踏入了饭馆。 进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景恒。 原因无他,顾景恒颜如冠玉,气质矜贵,举手投足间还有着一股说不清的风流与不羁。 莫要说在这小饭馆里,即便是在最热闹的燕京,大家也会一眼就注意到他。 沈霖微微皱眉,似是在想这人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儿。 而这时,顾景恒也注意到他了。 顾景恒弯来弯唇角,露出一丝散漫的弧度: “原来是沈大人,难得一见,不如一起坐下吃个便饭。” 前日,在陆衡的引荐下,两人正式见过面,因而此刻顾景恒才会邀他一起吃饭。 沈霖犹豫了一瞬,随即向他走来,坐到了他对面。 顾景恒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这沈霖,倒也有点意思。 顾景恒轻轻一笑,语气闲散道: “沈大人是专门从县里过来吃饭的吗?” 沈霖目光淡然地看着他:“是。” 顾景恒神色未变,只挑了挑眉梢,说道: “看来,沈大人很喜欢姜姑娘……的饭菜。” 顾景恒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下,看到沈霖脸色微变后才慢悠悠的把话说完,唇角还挂着一丝略带恶劣的笑意。 沈霖沉下脸,不答反问道: “那顾公子您呢?您远道而来,难不成也是为了姜姑娘做的饭菜?” 言下之意便是:别装了,你对姜姑娘的企图我全知道。 原以为这样说,顾景恒会不好意思回话。 可谁知,顾景恒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点头,承认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为姜姑娘而来。” 竟是连装都不装,就直接挑明了。 沈霖脸色一黑,脱口而出道: “姜姑娘不是你能觊觎的人,我奉劝你,离她远点。” “哦?是吗?” 顾景恒忽然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那沈大人不妨说说,什么样的人才能觊觎她?你吗?” 最后两个轻飘飘地从他嘴里吐出,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视。 刹那间,沈霖气怒攻心,捏着拳头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可能娶姜姑娘为妻的,顶多,也就是纳妾。 既如此,那你又何必来糟蹋人家姑娘呢?” 虽然陆衡没有对外表明顾景恒的真实身份,但沈霖早已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出,顾景恒身份显贵,绝不是普通富户人家。 见沈霖直接把话说穿了,顾景恒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慢慢收了起来。 﨔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作多情 沈霖神色一僵,只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他有些心慌。 顾景恒勾了勾唇,似是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角的余光就瞥见端木青出来上菜。 顾景恒的表情立刻一变,恢复成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 “小青儿,今日怎么上菜上的这么快。” 端木青对他这自来熟的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变成如今的视若无睹。 “这不是您点的菜,而是我们店里新推出的菜品,叫做凉拌鸡丝,是送给您品尝的。” 听到是送的,顾景恒顿时眼前一亮,略带激动地问道: “是你家掌柜特意送我的吗?” 端木青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当然是掌柜的送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听到这话,顾景恒立刻高兴了起来。 他就说嘛,烈女怕缠郎。 他都追的这么明显了,那姜姑娘怎么能没个表示呢。 正高兴着,端木青转头看到了沈霖,顿时惊讶道: “沈大人也来了!” 沈霖面露微笑,朝她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了这话。 端木青微微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对沈霖说道:“大人您等着,我去替你拿。” 说完,端木青就匆匆跑了。 没等沈霖反应过来,端木青又端着一个碟子,放到了他面前: “给,这是送给您的。” 话音落下,沈霖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他也有吗? 而顾景恒也瞪大了眼睛,叫住端木青问道: “等等,为什么他也有?姜姑娘也送他了?” “是啊。” 端木青神色不解地看着顾景恒,觉得这人好奇怪。 “这是咱们店里的新菜,每一桌都会送上一碟子试吃,您看,他们都有。” 说完,端木青的目光就往旁边瞥了一眼。 顾景恒顺势望去,这才发现,还真的是每桌都有这么一个碟子。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顾景恒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咬牙说道: “既然是每桌一碟,那我这儿已经有了,你把他的拿回去吧。” 嗯? 沈霖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突然就顿住了。 顾景恒这是什么意思? 他吃了就不让自己吃了? 沈霖正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景恒,旁边的端木青忽然回话了: “这怎么能一样,他可是沈大人。” 端木青的意思是沈霖是县丞大人,和顾景恒这种富家子不一样。 但这话听到顾景恒耳朵里顿时就变味了。 沈霖不一样? 合着他连沈霖都比不过? 刹那间,顾景恒的脾气就要上来了。 不过,没等他开口,另一桌的客人已经把端木青叫过去结账了。 顾景恒只能硬生生压回心中的不满,目光愤愤地瞪着沈霖。 凭什么连他都比不上,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引起姜姑娘的注意,不能就这么混下去了。 看着眼前气到脸色发青的顾景恒,沈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他夹起一筷子凉拌鸡丝,送入口中。 寻常的鸡肉吃起来会有些干柴塞牙,但姜沅做的这款鸡丝却肉质滑嫩,搭配上清爽的黄瓜丝,口感丰富。 还有这酱汁,把酸爽和辣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吃起来酸辣交织,十分开胃。 沈霖眼前一亮,三两下就把这一碟子吃完了,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感觉。 见状,顾景恒也不甘示弱,动手把凉拌鸡丝全吃了。 原本他是带着赌气吃的,可谁知刚一入口,他就被这味道给惊艳住了。 于是乎,等端木青正式上菜时,顾景恒忍不住问道: “你刚刚送来的那个凉拌鸡丝,铺子里卖吗?” 或许是一个中午听到太多人问这话了,端木青想也不想就十分流畅地回道: “卖,但是要明天才有,如果您喜欢,可以预定一份。因为食材的原因,这道菜一天只有十份。” 据姜姨说,一只鸡身上就一块鸡胸肉和两个鸡腿,所以拆不了那么多肉。 而如果专门为了这道菜去买整只的鸡又太浪费了,因而姜姨决定一日只卖十份。 顾景恒不知这其中的细节,但听到说要预定,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大方地说道: “不用找了,这些是我接下来的饭钱,提前给你们。” 嗯?还能这样的吗? 端木青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顾景恒也不为难她,直接说道: “你把银子交给你们家掌柜,她自然会明白。” 说完,顾景恒也不再多言,冲沈霖打了招呼,示意他一起用饭。 刚才是他主动邀请的,不管两人最终谈得有多不愉快,这说出口的事还是要办到的。 沈霖也不想马上和他马上撕破脸,于是点头回礼,动起了筷子。 端木青想了想,最终还是拿起银子去后厨找姜沅,并把这事告诉她。 姜沅微微一惊。 这可是十两银子,放在她的饭馆里,吃个十来天都管够了。 难不成,那姓顾还要继续逗留在青石镇? 想到这儿,姜沅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虽说这几日他还挺老实的,除了来吃饭以外,没做什么事。 但姜沅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思来想去,姜沅决定抽个时间去找陆衡,把这人的底细打探清楚,看怎么样才能让他尽快离开。 正想着,一旁的端木青见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姜姨,咱们要不要提前收他的银子?” 被她这么一问,姜沅回过了神。 她抿唇看了银子一会儿,随后还是点头道: “收吧,然后弄个账本记着,每来一顿,便划一笔。” 这种提前把银子存到账上的做法,很多酒楼都有,因而姜沅并不打算拒绝。 而端木青听完姜沅的话,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转身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很快,午时已过,饭馆的客人逐渐散去。 姜沅好不容易得了空,准备进屋歇会儿。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找。 端木青不认识那人,只得把姜沅请出去。 走出一看,姜沅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意外,脱口而出道: “怎么是你?你的腿好了?” 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卤菜 只见对面站着的正是那被漕帮打断腿,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的林茂。 听到姜沅问话,林茂的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尴尬,低头回道: “托姜姑娘的福,已经好全了。” 姜沅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此刻过来,所为何事?” 林茂拎起手中的篮子,对她说道: “我娘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姜沅顺势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篮子水蜜桃,个大饱满,颜色粉嫩,看起来就鲜嫩多汁。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笑着回道: “谢谢你们,这桃子看着真不错。” 林茂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扯了扯唇角,道: “你喜欢就好,都是自己家种的,味道还过得去。” 原以为像桃子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姜沅不会看在眼里,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客气。 看来娘亲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林茂看姜沅的眼神真诚了许多,认真道: “姜姑娘,之前我一直在家养伤,没能亲自出来感谢你。今日,我便亲自向你道谢,请受我一拜。” 说完,林茂就要跪下向她叩首。 “等等!” 虽说此刻大堂内没有外人,但姜沅还是立刻伸手托住了他,没让他跪下去。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况且,我做这事也不是为了你。” 要不是林恒和姜世安交好,而且还对他死心塌地,护他一生,姜沅也不会管这事。 不过林茂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觉得姜沅这人确实心胸开阔,不由得愈发感激和敬佩。 姜沅收下桃子后,让端木青放到一旁,随后请林茂坐下,问道: “我听你娘说,如今你已经脱离漕帮,是吗?” “是。” 林茂点头应下。 姜沅又问:“可还顺利?” 提到这个,林茂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托你的帮忙,他们不敢为难我,所以一切顺利。” 要知道,漕帮好进不好出,尤其是他这种已经混迹了两三年的,帮里怕他把一些秘密带出去,不脱层皮是出不来的。 但之前姜沅找了冯县令把苗五那些人关进大牢后,漕帮的人便以为他们家与冯县令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再加上赵家也在其中帮了忙,所以漕帮的人为了少惹是非,便十分干脆地放他离开了。 听到这话,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 “他们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一半原因是还不知道那件事,所以你必须咬死了,不管谁问都说不知道,明白吗?不然我们大家都不安全。” 话音落下,林茂怔了一瞬,随即立刻明白过来,猜到姜沅说的是官银那事,于是立马点头道: “姜姑娘放心,此事唯我们三人知晓,我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事关官银,他知道轻重。 “嗯。” 姜沅轻轻颔首,随后又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送他出去。 待人走后,姜沅微微蹙起了眉。 之前她曾打算借漕帮的手去查那官银的真相,然后借此让他们两败俱伤。 可谁知,那运送官银的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在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害她没能动手。 说实话,要不是林茂亲眼所见,只怕这世上无人再知晓此事。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这段时间便再也没有沾染过任何与漕帮有关的事,生怕牵扯到危险。 好在这一个多月下来,到处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发生。 想到这儿,姜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 到了下午,姜沅休息过后便去检查自己卤的菜。 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厨房。 端木青忍不住赞叹道:“好香啊!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姜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打趣道: “小馋猫,就属你鼻子最灵。” “嘻嘻。” 端木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立刻跳到姜沅面前,等着尝上一口。 姜沅失笑地摇了摇头,而后捞起一块猪头肉,把它切成薄片,然后放上一块豆干和两块藕片,递给端木青。 “给,都是你的。” “哇!” 端木青倏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惊喜。 她年纪小,这个点往往再要吃些点心,因而姜沅干脆给她多装了些。 端木青仰起头,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姜姨。” 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猪头肉卤的时间刚刚好,软糯弹牙,肥而不腻,好吃极了。还有那豆干,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瞬间爆汁。至于那藕片,软糯咸香,也很好吃。 端木青一边吃,一边点头,嘴里塞的满满的,连话都来不及说。 姜沅和张氏看着她直笑,随后两人也各自夹了些试吃。 一切要拿来卖的食材,姜沅都会先让自己人尝一尝,确定味道可以才会开始售卖。 张氏尝了几块后,冲姜沅点头,意思是口味没问题。 姜沅自己也觉得卤的不错,因而当场决定,晚上饭馆里多加两道卤菜。 一道是卤猪头肉,一道则是素的豆干,藕片和鸡蛋。 这样荤素分开,也适合不同身份的客人。 如姜沅预计的那样,这两道菜一推出,立刻受到不少食客的认同。 毕竟天气热了,大家都爱吃点凉爽的。 就连姜世安散学回来后,也对桌上的卤菜很感兴趣。 “小姑,这是你自己卤的吗?” “当然了。” 姜沅一边摆饭一边回道: “这是饭馆的新菜,晚上已经卖了一半了,剩下的我们自己吃。还有那凉拌鸡丝,也是今日新做的,你尝尝。” “欸。” 姜世安愉快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拿着碗筷坐了下去。 和端木青一样,姜世安尝了第一口便双眼放光,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饭后,姜世安摸着肚子,一脸感慨地说道: “吃惯了家里的饭菜,现在书院的菜我都不太吃得下了。” 听到这话,姜沅忍不住横他一样,没好气道: “少贫嘴,书院的伙食我是知道的,绝不比外面差。” 姜世安被戳破心思,“嘿嘿”笑了两声,眼睛眯得像只猫一样。 姜沅好笑地摇了摇头。 随后,两人吃过晚饭,帮着收拾了一会儿,再一同回家。 来到家门口,姜沅刚掏出钥匙,隔壁的大门就倏地打开了,露出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 “主子回来了。” 﨔 第一百六十章 您要嫁人吗? 姜世安怔愣了一瞬,似是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在叫谁主子。 正纳闷着,他突然看到自己的娘亲回了一句: “事情办妥了?” 姜世安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 如果没记错,这人应该是那登徒子的手下吧。 娘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有牵扯的? 他怎么不知道? 这时候,墨书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恭敬地回道: “是的,已经结果了。” 听到这话,姜沅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姜世安说道: “你先回屋,我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她让墨书查的是姜芸,所以此事不能让姜世安知道。 姜世安动了动唇,原本想问到底是什么事,但在看到姜沅的目光后便歇了心思,转身回家去了。 姜沅见他离去,随后便和墨书一同进了隔壁院子。 进去后,姜沅才发现里面还有三个人。 而那些人在看到她后,则齐刷刷地冲她行礼:“见过主子。” 姜沅皱了皱,忍不住说道: “我不是你们的主子,我只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而已。” 她才不想要谢翊的人呢。 话音落下,对面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墨书反应快,立马回道: “没事,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下,轮到姜沅顿住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墨书,上下打量了一番。 谢翊到底是哪儿找来的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只见墨书又露出热情的笑容,对她说道: “主子,我们今天已经从松阳回来了,你说的那宋书彦和姜芸我们也打听到了,但是他们现在不在松阳县。” 哦? 姜沅眉头微皱,目光凝视着墨书,似是在问人去哪儿了。 墨书连忙回道: “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就在半个月前,宋书彦被一名大人物看中,收入义子,离开了云山书院。他母亲姜芸也跟着一道走了。” 姜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忍不住问道: “可知道那人是谁?” 墨书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 “时间太短,暂且还未查清楚。有说是云州的客商,也有说是燕京的大官,可见此人行事隐秘,怕是需要一点时间。” 听到这话,姜沅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怎么这么巧,她刚查到姜芸和玉娘他们的事有关,姜芸他们就不见了。 难不成,这就是主角的影响力? 姜沅可没忘记,在原书中,宋书彦从一位受尽白眼,饱受欺凌的穷苦孩子,逆袭成了当今状元,最终又封侯拜相,流芳百世。 简直就是令人顶礼膜拜的传奇人物。 照这么看,他自带气运在身,没那么好对付。 就连姜芸也沾了他的光,事事顺心。 一瞬间,姜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但下一瞬,她又立刻振作起来。 主角又怎么样,她就不信,老天爷让她重生回来就是继续当炮灰的。 无论如何,姜芸这仇她都得报。 想明白这点,姜沅重新恢复神色,语气淡然地对墨书说道: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你们就继续查,等有踪迹了以后再来告诉我。” “是,属下明白。” 墨书立刻点头应下。 听到他又自称属下,姜沅不由得微微拧眉。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只随意“嗯”了一声,然后便转身回了自己家。 进屋后,姜世安居然没在他自己房里,而是坐在堂屋等她。 姜沅神色微顿,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世安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连眨都不眨一下: “娘,你是什么时候和隔壁那群人有交集的?你不是不喜欢那登徒子吗?” 说到最后,语气竟隐隐有些委屈。 姜沅怔了一下,随后忽觉有些好笑: “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找他帮个忙,不用白不用。” 姜沅边说边坐到了姜世安对面。 姜世安听完这话,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但语气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真的吗?你真的不喜欢他?” 姜沅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你讨厌他?” 口口声声喊着登徒子,姜沅直觉姜世安对谢翊十分不满。 果不其然,姜世安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是的,我讨厌他。” “哦?” 这下,姜沅好奇了,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据她所知,谢翊在这儿待了两天也没得罪他呀。 姜世安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 “谁让他要觊觎你。” 这话一出,姜沅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 没想到姜世安讨厌谢翊竟然是这个原因。 那若是让姜世安知道,姓顾的天天盯着她,岂不是更加生气了。 姜沅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那若不是谢翊呢?其他人你生不生气?” “我......” 姜世安下意识地想说谁也不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对。 毕竟是旁人的事,他再怎么生气也管不了。 想到这儿,姜世安忽然有些沮丧,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姜沅见他这样,眼底倏地掠过一丝惊讶,开口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姜世安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姜沅,语气认真地问道: “娘,你还要再嫁人吗?” 嗯? 姜沅原本还在等姜世安的回答,被他这么一问,自己先愣住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世安神色复杂地看着姜沅,犹豫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她说道; “娘,我不想你嫁人,我想就我们俩生活在一起。我如今也不小了,应该很快就能帮你扛起这个家。所以,我们不要再加一个外人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姜沅彻底怔住了。 﨔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衣人 过了好一会儿,姜沅才慢慢回过神来,语气惊奇地问道: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难不成,有谁在他面前说闲话了? 正纳闷着,姜世安忍不住低下头,略带沮丧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已经够了,不想再多个人,不习惯。” 总不能说是怕娘亲再生个孩子,然后不要他吧。 那多丢人! 姜世安打定主意,坚决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姜沅听了这番话后,还真以为他是怕多个人会不习惯,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笑着解释道: “放心吧,你娘我现在没有嫁人的打算,所以家里不会多个外人的。” “真的吗?” 姜世安的眼睛瞬间一亮,忍不住问道: “那那个登徒子你也不喜欢喽?” 姜沅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嗯,不喜欢。” 见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姜世安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登徒子特别奇怪,不管是对娘还是对他,都奇怪。 而且他还有一种直觉。 就好像,如果和那登徒子走得近,他的生活就会发生巨大改变。 这感觉让他有些不安,所以本能地排斥那人。 姜沅不知道姜世安的心思,见话已经说清楚了,便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进屋去休息。 随后,自己也回了房。 一天忙活下来,还真有些点累,没一会儿姜沅就睡着了。 ...... 另一边,燕京。 墨书的信被快马加鞭送到谢府,等到的时候,夜色已深。 这种时候,往往只有紧急公事,和机密要闻才会被送进府邸。 而谢翊吩咐过,姜沅的事比这两种情况还要重要,因而送信的人半点不敢耽误,直接就赶着来禀告了。 姜沅的事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但却比这它们还要重要。 哪怕夜色已深,谢翊还是第一时间让人打开一看,只见信上的开头和往常一样,写的还是一切都好。 谢翊忍不住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往下看。 而这一看,他的表情略微有些松动。 墨书竟然已经和阿沅搭上话了,还被她安排了一个任务,照这么看,阿沅是不是也愿意搭理自己了? 谢翊蓦地有些高兴,眉宇间露出几分喜色。 再往下看,是阿沅让他去找一名叫做宋书彦的书生,以及他的母亲姜芸。 姜芸?姜沅? 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谢翊微微颦眉,直觉这其中可能有问题。 沉吟片刻后,谢翊立刻提笔回信。 命墨书要不惜一切代价替姜沅办妥此事,另外再把姜芸此人的生平查清楚,尽快上报。 写完要事后,谢翊便搁笔封蜡,命人把信送回青石镇。 墨羽点头应下,随后便将来人送出大门。 因为入夜,谢府内已经无人走动,因而墨羽送完人便直接回了书房。 可谁知,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快速地从假山后闪过。 “什么人?” 墨羽神色一凌,右手下意识地握在剑柄上,随即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墨羽在后花园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异样,反而还惊动了护院。 看着匆匆赶来的护卫,墨羽收回长剑,凛声吩咐道: “刚才后花园内有人出现,你们再仔细搜搜,我去向大人禀报。” “是。” 众人面色一凌,齐齐应声,然后各自散开开始搜查。 墨羽冷着脸环顾四周,随后走回书房。 听到这事,谢翊的眸色瞬间沉了几分。 谢府规矩严,入夜后不许随意走动,除非有令牌。 而在这个府里,除了墨羽和王管家以外,其余人都没有令牌。 不,也不对。 就在几天前,墨羽手中的令牌还在谢老夫人那里,并未收回。 谢翊忍不住微眯起眼眸。 过去这么多年,府里都没出过事,怎么令牌一拿回来,就出了这种事? 难不成,之前不是没出过事,而是被人蒙蔽了? 想到这儿,谢翊的眸色逐渐变得冷厉。 之前是他懒得管事,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遭人蒙蔽。 思及此,谢翊冷声吩咐道: “传令下去,把今晚府里所有人的动静都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人在这个时辰出来走动。 另外,府中所有护卫先彻查一番,有问题的统统换掉,尤其是那些被老夫人换进来的。” 虽然不确定谢老夫人是不是有问题,但从前这令牌在她手里,不得不防。 墨羽知道这事的轻重,凛声应下,便立刻退出书房去安排。 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府里都被惊动了。 其中大部分人都问心无愧,随墨羽他们查,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却显得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查出什么。 而此时此刻,在无人知晓的院落内,谢凌一脸不安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他面色凝重,双拳紧握,最终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有事我会去找你们的吗?为什么偏偏不听,要来府里找我?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呵!” 在他身后的墙角处,一位黑色劲装的蒙面人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语气不屑地说道: “怕什么,这偌大的谢府,你难道连藏个人的本事都没有?若真是这样,那你也别跟谢翊争了,就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富家翁好了。” “闭嘴!” 黑衣人的话似乎戳到了谢凌的痛处,令他瞬间沉下脸,低喝一声。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不过是那人的一条狗罢了,凭什么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和往日的温文尔雅不同,此刻的谢凌捏紧拳头,眉宇间满是戾气。 他平时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和谢翊比。 黑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怒气,但显然并不在意,语气散漫道: “行了,真要想和谢翊比,你就拿出点本事来,也免得我家主人看走了眼,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 “你——” 谢凌气到脸色发青,似乎要对他不客气。 可谁知,对方只一个冰冷的眼神过来,他就立刻偃旗息鼓了。 一想到对方背后的人,谢凌最终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开口问道: “说吧,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处理 黑衣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收回目光,声音冰冷地说道: “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谢翊起疑了,让你今后多加注意,小心露出马脚,坏了我家主人的大事。” 起疑? 谢凌神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黑衣人: “谢翊对什么事起疑了?”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梁州那事,还有你找人假扮他的事。” 黑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但看他的眼神却依旧冰冷。 “梁州那边我家主人已经帮你处理干净了,想必谢翊不会找到线索,但假扮他之事,知情的人尚有不少,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我——” 谢凌刚想说这事他怎么能处理,但黑衣人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道: “谢二爷,你该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不过是几个下人,难道还要继续劳烦我家主人? 你可别忘了,这些年你答应我家主人的事可都还没办到呢。要是连这也干不了,那我们就要重新考虑是否与你合作了。” 话音落下,谢凌的表情瞬间一僵,眼底流露出几分尴尬。 黑衣人说的没错,当初他答应那人要把谢翊的机密告诉他们,并暗中加害谢翊。 可谁知,谢翊那人明面上看着不想活了,但警惕心却比谁都高。 说什么得了厌食症,不吃旁人的东西。 事实上,还不是防着别人下手。 这个伪君子! 谢凌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而黑衣人见话已经带到,便也懒得再搭理他,只丢下一句: “记得要尽快,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然后便转身,如一阵风似的从窗户跃了出去。 谢凌话还没说完,下意识地就追到了窗前。 可走近之后他才发现,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暮色之中。 “该死!” 谢凌忍不住捶了一拳窗沿,发出一声咒骂。 既然知道谢翊起疑,为什么不帮着他一起把那几人处理了,反而要来让他出手?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在逼他! 谢凌的眸底恨意翻涌。 一个时辰后,墨羽几乎将整座谢府翻了过来,但还是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反倒查出了好几个趁着夜深人静,在府中各个角落私通的小厮和丫环。 听到这荒唐的消息,谢翊怒极反笑,当场就把王管家叫了过来。 命他在三天之内把整个谢府的下人全都彻查一遍,如有任何不对劲,统统赶出去,换新的人进来。 这谢府,容不得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王管家额头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应下,然后便立刻下去忙活了。 谁能想到谢老夫人管的家会有这么大的纰漏。 好在令牌已经收回,往后还能补救。 吩咐完这些,谢翊的脸色也冷得吓人,犹如面罩寒霜。 ...... 这一夜,谢府内有无数人难以入睡。 而青石镇上,姜沅和姜世安却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微亮。 姜沅简单地用面粉,鸡蛋和水调成糊糊,然后撒上盐,胡椒粉,还有葱花一起搅拌,放到旁边静置一会儿。 然后拿出一块南瓜,加些粟米,熬成粟米南瓜粥。 这种粥煮的时间短,而且养胃,最适合朝食食用,另外再加些鸡蛋水饼,早饭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 姜沅忽然记起,她在这么大的时候,母亲每日都会为她准备一碗牛乳,说是能长身体。 而事实上,她的身量确实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 想到这儿,姜沅决定晚些时候去打听打听,看哪儿有新鲜牛乳卖,到时候给姜世安和端木青都来一份。 正想着,姜世安已经吃完早饭,拎上书袋子准备出门了。 姜沅想了想,忽然叫住他: “我听说,三日后便是书院大比的选拔赛,你可以信心应对?” 听到这话,姜世安停下脚步,冲姜沅笑了笑,语气爽朗地回道: “放心吧,娘。新来的陶夫子为人可好了,我有不明白的地方,他都细心教导,所以比起之前,我的功课已经好了很多。 再加上这回不止选三人,而是选五人,我相信我应该能选上的。” 见姜世安一扫过去的低迷不振,变得极为自信,姜沅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那就好。记住,凡事尽力而为即可,不强求结果。” “知道了,娘。” 姜世安眉峰微扬,眉目间满是张扬之色。 随后,姜世安便拎着书袋子走出了大门。 来到门外,姜世安的眼角蓦地瞥见一道身影。 是昨晚称呼娘亲为主子的人。 姜世安微微皱眉,正准备当作看不见。 可谁知,对方却极为自来熟地对他说道: “属下见过少爷。” 姜世安脚步一顿,忍不住转头看向他,语气惊诧地问道: “你在叫我?” 墨书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恭敬道: “是的,少爷。” 或许是头回被人这么正儿八经地成为少爷,姜世安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才拉着脸说道: “别胡说八道,我可不认识你们。还有,也别想和我攀关系,我们和你家主子不熟,以后也不会有来往。” 姜世安轻哼了一声,随后把书袋子甩到肩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墨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愣一会儿,随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歪了歪头。 这少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不知道自己和大人的关系? 可也不对呀。 他们的长相有七成相似,照理见过面后应当有所察觉才是。 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难道说,少爷是故意要和大人作对? 墨书越想越不明白,最后只好满脸困惑地回到了院子里。 而另一边,顾景恒见自己天天去饭馆也没个进展,干脆就把主意打到了姜世安身上。 据了解,姜世安是姜沅的亲侄子,两人长相相似,而且年岁也相仿,想来关系应该不错。 而最要紧的是,他查到姜世安是姜沅唯一的亲人。 这么一来,他可以试着从姜世安入手,或许会事半功倍。 打定主意后,顾景恒特意等在姜世安上学的路上,打算找机会与他搭话。 﨔 第一百六十三章 搭讪 姜世安对此一无所知,只顾往前走着。 忽然,路边有人叫住他: “这位小哥,请留步。” 因着路上还有好几人在走动,姜世安便没注意到对方叫的是自己,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顾景珩微微一顿,也顾不上摆什么姿态,直接追了上去: “欸,小哥,请留步。” 姜世安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于是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气质清冷的贵公子正站在自己身后,浅笑着看自己。 顾景珩天生一双含笑的凤眸,看人时显得格外温和,于是姜世安第一眼便对他起了好感,脱口而出道: “你是在叫我吗?” “正是。” 顾景珩面带微笑,轻轻颔首。 姜世安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讶: “可我不认识你,你叫我干什么?” 顾景珩也没急着解释,只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 “是这样的,我想去青岚书院,看你的样子,好像是那儿的学生,所以想问问应该怎么走?” 来之前,顾景珩已经打听过了,姜世安在青岚书院念书,所以便想了这个法子搭讪。 这时,姜世安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于是,他转身看向前方,用手指着顾景珩说道: “你看,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然后到了那棵大槐树下面,再往右转,大概走上百米距离,然后再左拐,绕过一个荷塘,很快就到了。” 姜世安说的很快,而且说完就走,一点儿也不打算逗留。 顾景珩赶紧又喊住了他: “等等!” 姜世安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正想着,顾景珩已经再度开口: “抱歉,我初来青石镇,对这儿不熟,可否请你陪我一道去书院?反正也顺路。” 陪他? 姜世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虽说姜沅已经十年不在身边,但从小姜沅就对他耳提面命:遇到陌生人问路,给他指路已经极限了,万不可亲自跟别人去。 想到这儿,姜世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抱歉,我——” “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似乎是看出姜世安的心思了,顾景珩赶紧打断他的话,解释道: “我是书院新来的夫子,教授棋艺。” “棋艺课的夫子?” 姜世安顿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 自从董夫子走了之后,书院里的棋艺课就没人上了,直到昨天,陶夫子才向大家透露,说马上就要来一位新的夫子,专门教授棋艺。 难不成,说的就是他? 姜世安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对他说道: “行吧,那你就跟我一块儿走。” 听道姜世安答应下来,顾景珩瞬间扬起笑脸,对他说吧: “那就多谢你了。” 言语中,对姜世安十分客气。 见状,姜世安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虽说这人只教棋艺,但怎么说也是书院的夫子,没想到待人却如此和气。 因为这,当顾景珩和他搭话,问他姓名什么的时候,姜世安也没多想,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顾景珩向来能说会道,一张嘴就把老王妃哄得团团转。 因此,在他的刻意示好下,很快就让姜世安放松了警惕。 等来到书院的时候,姜世安几乎已经忘了他是刚刚才认识的顾景珩,只觉这人既幽默风趣,又为人亲和,没有一点儿架子,实在是极为难得的一位好夫子。 为这,姜世安甚至还亲自把顾景珩送到山长屋前,然后才转身离去。 见姜世安对自己如此和善,顾景珩的眼底忍不住掠过一丝得意。 看吧,第一步已经完美达成,接下来再好好哄一哄,这小子就会和自己称兄道弟了。 到时候,再从他这边去套姜沅的事,那就轻而易举了。 想到这儿,顾景珩心情愉悦地踏入山长的屋子。 虽说他刚才胡编乱造了一些事,但来书院教授棋艺却是真的。 他看上姜沅,决定在人没到手之前,先留在镇子上。 这样一来,势必就要有个正当理由。 而恰好,青岚书院还缺个棋艺课夫子,那他先来凑活一两个月也没事。 ...... 与此同时,姜沅也正在铺子里忙活。 昨儿做的凉拌鸡丝已经定出去一大半了,剩下的,也被今日来的客人点完了。 好在她新做的卤菜够多,吃不到凉拌鸡丝的客人可以尝尝卤菜。 猪头肉切成薄片装盘,再附赠凉碟秘制蘸料,一碟辣,一碟不辣,可供客人自由选择。 至于豆干那些素菜,姜沅干脆就卤成了辣味的,这样也好和旁人家的菜色区别开。 因着这一番举措,姜沅的卤菜也特别受欢迎。 刚过中午,就已经卖掉了一大半。 姜沅空闲下来,决定出门一趟,去给姜世安和端木青买牛乳。 牛乳价高,而且有一股特殊的腥味,所以寻常人家很少会喝它,只有像赵家那种大户人家才会每日定量供应。 因而在这青石镇上,只有一家铺子有卖牛乳,还是姜沅打听了许久才知道的。 姜世安和端木青都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一天最少要喝一杯,因而姜沅打算买半升牛乳。 可谁知,到了铺子才知道,牛乳这东西不易储存,所以铺子里从来不放存货,都是提前一天预定了,然后第二日一早来取。 因而姜沅只能先下定,然后空着手回去。 回去路上,姜沅路过一家杂货铺子,想到家里的针线不够了,便走进去准备买一些。 进门之后,姜沅头还未抬,就听见一道声音: “姑娘您好,不知道您要买些什么?” 这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耳熟。 姜沅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怔愣了一瞬。 怎么不光耳熟,这人看着还有些面熟啊? 正纳闷着,对方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一抹惊喜,激动地喊道: “恩人,怎么是你?” 听到这个称呼,姜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道记忆,恍然道: “原来是你!” 﨔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恩人 姜沅总算认出了来人。 这是那天掉进河里,被她救上来的那女子的母亲。 看到她,姜沅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回道: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近来可好。” “好,挺好的。” 那人想也不想就点头回了一句,随即说道: “那日我一心只顾着女儿,忘了和您道谢。后来我四处打听,又找不到您的踪迹,因此一直都没能亲自感谢你。 今日一见,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竟是要当场跪下去。 姜沅赶紧扶住了她,婉拒道: “别别别,您是我长辈,您这样折煞我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对方肤色蜡黄,两鬓也有些许白发,看起来至少年近四旬,说是长辈也不为过。 况且,她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给她下跪磕头。 就像之前的林茂一样。 而听到姜沅的话后,对方似乎也察觉出这样不太合适,于是赶紧说道: “既然这样,还请恩人告诉我您的地址,改日我和秀儿必定专程登门感谢。” “这......” 姜沅似乎还有些犹豫,可吴氏却一脸恳求地说道: “恩人,您可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我今后都无法安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沅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把自己饭馆的地址告诉她。 吴氏得到地址后,高兴地不行,然后又问道: “对了,恩人今日来这儿是想买什么呢?”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恩人,而且还比自己年长,姜沅忍不住说道: “大娘,您别这么叫我,我姓姜名沅,您叫我阿沅也行。” 姜沅对称呼这些从来都不在意,所以她曾也让张氏这么叫自己,只是张氏总说她是主子,不敢乱了尊卑,便坚持叫她掌柜的。 而此刻,吴氏听完之后也不敢直呼其名,改口称她为:“阿沅姑娘。” 比起恩人,这个称呼姜沅也能接受,于是点头道: “我想买一点针线,然后再来几块布头,好做几个围裙和方巾。” 她和张氏长期待在后厨,这围裙和方巾可是少不了的东西,得多备一些,免得接下来雨季来临,换洗不过来。 听到姜沅的话,吴氏立刻拉着她进里面,然后从柜台下拿出一盒满满地针线放到柜面上。 “阿沅姑娘,您先挑,我去给你拿布头。” “嗯。” 姜沅点了点头,随即便挑选了起来。 她们家用针线的时候不多,只缝些衣物什么的,便选些最普通的黑灰白三色即可。 姜沅快速地把自己选中的线团拿到一边。 这时候,吴氏也从架子上把一堆布头拿了过来。 这些都是卖布料时剩下的,一块布往往只有三四尺,有的甚至还不足,所以卖价极为便宜。 但这种布料本身质量没有问题,所以拿来头巾和围裙确实极好的。 姜沅选了几块颜色素雅一些的,然后和针线放在一起,问道: “一共什么钱?” 谁料,吴氏连看都没看,直接说道: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您要就直接拿走吧。” 嗯? 姜沅怔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吴氏的意思,不由得立刻摆手,婉拒道: “这怎么行,一码归一码,咱们买卖可要做清楚。” 吴氏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解释道: “阿沅姑娘,您别在意,真的,这些碎布头和线团确实值不了几文钱,所以你要喜欢拿走便是。 不瞒你说,这家铺子是我自己的,所以这里面的东西我能做主,您不用和我客气。 况且,和您的救命之恩相比,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姜沅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正推辞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 “好哇,你居然敢拿铺子里的东西去做人情,你不要命了!” 吴氏脸色一僵,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位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年轻妇人从外面走进来。 吴氏的表情更难看了,而且眼底还明显带上了一丝胆怯,看得出,她有些怕眼前这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沅在这儿,吴氏还是咬着牙,强撑反驳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别忘了,我可是这铺子的主人。” 这话一出,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瞬间就笑出了声,语气讥讽道: “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忘了,夫君都已经不要你了,这铺子也归我打理,你算什么?还主人呢,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听到对方当着姜沅的面把夫君不要她的事说了出来,吴氏只觉这辈子的脸全都被丢尽了,忍不住反驳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只要一日没给我休书,我就是他的正妻,也就是这铺子名正言顺的主人。 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妾,还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话虽这么说,但姜沅就站在她面前,清楚地看到她双手已经绞成一团,嘴唇也微微发抖。 显然,吴氏其实是害怕的,只不过为了面子在装腔作势罢了。 同为女子,姜沅不愿意让她为难,于是便按照从前买去的价格估算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到柜面上,然后对那妇人说道: “刚才的事是个误会,我没有要白拿你们的东西。” 话音落下,吴氏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脱口而出道:“阿沅姑娘,这......” “哎呀,这才像话嘛,哪有进门买东西不给钱的,那不是不要脸嘛。” 妇人一边假笑着回答,一边飞快地把铜板收到手中。 而且话语里,还不忘暗讽姜沅刚才想要白拿。 姜沅不在意这点钱,也不想去管她们两人之间的纠葛,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 姜沅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语气淡漠道: “这算得了什么。某些人身为妾室,摆的谱比正头娘子还大,不照样不嫌丢人吗?” 话音落下,那年轻妇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姜沅懒得理她,转头和吴氏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走出了杂货铺。 “等等,你别走!” 年轻妇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想要追上前去。 吴氏心头一跳,赶紧从柜台后跑了出来,上前拉着她说道: “你要干什么?那是客人。” 被她这样一拦,姜沅已经走到了大街上,若是再追上去就不好看了。 年轻妇人越想越气,转身就给了吴氏一巴掌: “老东西,居然敢在外人面前摆谱,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哼!” 说完,那妇人就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留下吴氏一人捂着脸站在铺子里。 﨔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双皮奶 离开杂货铺之后,姜沅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毕竟妻妾争执,是他们的家事,与自己无关。 至于吴氏说的要上门道谢,姜沅也没放在心上。 她救人,只不过是因为看不惯那男人想乘人之危,而不是想求回报,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回到饭馆后,姜沅把针线和布头交给张氏,让她收着,等得空的时候再做。 ...... 次日清晨,姜沅买完菜后,便第一时间去取了牛乳。 张氏看到牛乳,惊讶地问道:“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牛乳有腥味,时人很少会用,所以张氏不知道姜沅为什么会买这个。 姜沅一边把装牛乳的罐子吊在水井中,让它保持凉爽,免得天热放怀了。一边对张氏解释道: “青儿和世安都在长身体,每日饮一杯牛乳对身体有好处。” 这话张氏倒是知道。 毕竟她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明白牛乳的好处,但是...... 张氏略微皱眉,带些为难地说道:“可青儿不爱喝这个,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 哦?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不过下一瞬,她就想明白了。 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喝不惯牛乳。 既然这样,那她就换种方式,把牛乳做成甜品试试。 想到这儿,姜沅冲张氏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等傍晚的时候,我做道甜品她试试,如果实在不爱喝,我也不勉强。” 听到这话,张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真的有些怕姜沅会觉得他们不识好歹,辜负了她的心意。 好在姜沅没多想。 不过,回头还是青儿说一声,毕竟是好意,就算不爱喝也勉强喝下去,免得让姜沅失望。 这么想着,两人就继续忙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这时候,铺子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姜沅取出牛乳去了后厨。 后厨内有个小灶,专门用来炖点小东西,姜沅把牛乳倒在两个碗里,然后放到锅中蒸一会儿。 因为她怕蒸汽会滴进碗里,所以各自倒扣了一个碗,以至于蒸的时候一点气味都跑没出来。 可等时间一到,姜沅掀开锅盖和碗盖,一股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厨房。 就连端木青也被这香甜的气息勾得跑进来: “姜姨,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呀,好香啊!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姜沅被她一脸稀奇的样子给逗乐了,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对她说道: “是牛乳,等会做成甜品给你们吃。” “牛乳?” 端木青蓦地瞪大眼睛,震惊道: “牛乳居然是香的?” 见她如此惊讶,姜沅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张氏说她不喝,于是笑着解释道。 “对,牛乳不但是香的,而且还是甜的。” 这下,端木青更惊讶了。 她记得小时候,家里人也让她喝牛乳,可当时并不是这种味道。 后来,娘亲见她不爱喝,就做成了酥酪,但是怪味没有了,味道却还是淡淡的,一点儿也不甜。 所以端木青一直不爱喝牛乳,也不愿意吃用牛乳做的东西。 姜沅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做饭上面的事情,只得让她站在一旁看着,等做完了尝一口再说。 而这时候,牛乳已经放凉了,表面上结起一层微皱的奶皮。 于是姜沅拿出鸡蛋,分离出蛋清,再往里面加两勺白糖,用筷子搅打均匀备用。 接着拿起已经结出奶皮的碗,用竹签小心翼翼地挑开奶皮,把蒸好的牛乳倒入蛋清中,继续搅打均匀,最后还用滤网过筛了一遍。 这时候,姜沅又拿起刚才的碗,把这牛奶蛋清液沿着碗壁小心翼翼地倒了回去,让奶皮重新漂浮在表面。 然后,按照第一次的步骤,把这两碗牛乳重新放在锅里去蒸熟。 把握好时间后,姜沅把盖子掀开,宣布道: “行了,等这两碗牛乳凉了之后,就能吃了。” 说这话时,整个厨房都是牛乳的香甜,甚至还随风飘到了院子里。 而这时,姜世安也正好走了进来。 闻到这浓郁的奶香味,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后迫不及待地跑进后厨问道:“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香。” 没等姜沅回答,端木青就已经抢先回道: “是牛乳羹,姜姨刚刚做的,据说又香又甜。” 听到是姜沅做的,姜世安瞬间就被勾起了兴趣,伸手就想去拿碗: “我看看,是什么牛乳羹这么香。” 可还没等他碰到碗,姜沅就立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制止道: “急什么,还没凉呢。” 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姜世安没有半点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 “这不是饿了么,刚才在郑师傅那儿打了好几套拳呢。” 听他说饿,姜沅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氏就已经帮忙回道: “少爷别急,饭菜马上就好了。” 今儿晚上,姜沅给大家炖了一锅菌菇老鸭汤。 用的是春日摘下后晒干的菌菇,温水泡发一下,和新鲜的一样鲜美。 鸭肉性凉,清火,在夏日吃最适合不过。 另外,姜沅又炒了两个素菜搭配。 因为鸭汤有一大锅,所以这三个菜,他们几人吃正好。 姜沅让大家先坐下吃饭,等吃的差不多了,然后才把牛乳羹端上来。 这时候,牛乳羹的表面又结了一层奶皮。 姜沅拿出勺子放在牛乳羹上,勺子不塌,说明这道甜品做成了。 接着,姜沅把牛乳羹放到姜世安和端木青面前,让他们拿着吃。 端木青已经对这碗牛乳羹已经馋了好久,这会儿听到能吃了,拿起勺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舀一勺。 但下一瞬,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匆匆跑回厨房,拿了两个新碗出来。 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牛乳羹给张氏和姜沅都分了一些,并对她们说道: “姜姨,奶奶,你们也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听到这话,姜世安刚放到嘴里的牛乳羹顿时就尴尬了。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那么表情呆呆地看着姜沅。 心里懊恼不已:好家伙,又被端木青那小子给装到了! 可恶! 﨔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是夫子? 好在姜沅并未注意到这些,而是对端木青说道: “不用这么多,我这是专门给你们做的,尝一口味道就行了。想吃的话,改天我多订些牛乳,然后再做便是,不打紧的。” 听到姜沅这么说,张氏也在一旁附和道: “是啊,我也吃得很饱了,只要尝一小口便行。” 说着,张氏就站起来拦住了端木青,然后把碗拿了过来,生怕她会把碗里的牛乳羹都分完。 见她们俩都这么说,端木青也不好再坚持什么,舀起一勺牛乳羹就送入了嘴里。 牛乳羹滑嫩似豆花,一口下去,奶香味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 然后轻轻一抿,牛乳羹霎时在舌尖融化开口,香味十足,却又甜而不腻。 端木青眼睛一亮,高兴地对姜沅说道: “太好吃了,口感就和那豆花一样,又软又滑,但是又有很浓郁的奶香味,吃起来非常特别。 还有,这牛乳羹上面居然有两层奶皮,好神奇啊!” 听到端木青这么说,姜沅也顺势尝了一口。 说实话,这道甜品她已经许久未做,自己也有点拿捏不准。 不过尝过之后,姜沅的心就放了下来。 火候和时间都刚刚好,结果的奶皮厚度适宜,奶香浓郁却又不会甜腻。内层又嫩又滑,口感细腻。 而且,除了香味之外,什么牛乳的腥味和鸡蛋的腥味全都没有,特别成功。 姜沅放下勺子,然后对端木青解释道; “这道甜品其实有一个名字,叫做双皮奶。” “双皮奶?”端木青默念了一遍,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它有两层奶皮,所以叫做双皮奶。” 见端木青这么快就领会到了其中的涵义,姜沅不禁笑了起来,夸奖道: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青儿好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听到姜沅的夸奖,端木青的脸上瞬间浮现一丝羞涩。 而姜世安则在一旁斜着眼睛看她,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姜沅没放在心上,只看着端木青继续解释道: “这道甜品里面只放了牛乳和鸡蛋,吃了对身体好,今后我会时不时地给你们做。” 话音刚落,端木青立马点头道: “我会吃完的,谢谢姜姨。” 说完,端木青就继续埋头吃着眼前的双皮奶。 而这时候,姜世安见自己的表现机会统统被端木青抢走了,心底越发不高兴。 最后,他化愤怒为食欲,狼吞虎咽地把碗里的双皮奶一口气干掉了,然后把碗放在桌上,大声宣布道: “我吃完了。” 其他的抢不过就算了,这吃饭速度他总比不过自己了吧。 姜世安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见端木青还在埋头吃着,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饭毕,姜沅和往常一样,与姜世安一同离了饭馆,准备回去。 回去路上,姜世安想起刚才姜沅夸奖端木青的样子,忍不住对她说道: “明日书院放旬假,郑师傅也觉得我们练了这么久,该休息一下,所以明日我哪儿都不用去,可以帮您干活。” 放假了?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摇头道: “不必了,你难得休假,不如找林恒他们出去放松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三日后应该就是选拔的日子了。” 姜世安点了点头,回道: “是的,就在三日后,但是我觉得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我都这么大了,也该帮您干干活了。” 要不然,您眼里怕是只有那个端木青了。 姜世安在心底默默吐槽,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听到这话,姜沅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满脸认真,神色完全不似作伪,不由得笑了一下,回道: “行吧,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饭馆,好好帮我干点活。” 话音落下,姜世安瞬间高兴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似的,忙不迭地回道: “谢谢娘,我明天一定会好好干的。” 说完,姜世安就摇晃着脑袋,十分得意地往家里走去。 这模样把姜沅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让他去干活就这么高兴? ...... 翌日,姜世安一大早就起来了,精神满满地跟着姜沅去买菜。 和往常一样,姜沅先去肉铺把掌柜的给自己留好的肉检查一遍,另外又买了一块子扇骨,准备中午加点冬瓜一起炖。 天热,吃冬瓜汤能利水消肿,消暑解热。而扇骨又是猪身上极为鲜嫩的一个部位,随便怎么炖,肉质都不会发柴,而且还带有软骨,吃起来特别有滋味。 相比排骨,姜沅更喜欢用扇骨炖汤。 全部买完之后,姜沅带着姜世安回到饭馆。 姜世安是习武之人,力气比较大,因此一到饭馆,姜沅便让他帮忙劈柴打水。 忙完之后,再去大堂帮端木青一起扫地擦桌子,然后摆放桌椅。 姜世安原本就是抱着表现的目的来的,因而一番活干的是又快又好,生怕被端木青比下去。 到了中午,姜世安又抢着替端木青上菜,收银子,什么的。 一番忙活下来,端木青的心底忍不住开始感动。 之前她还说姜世安看起来好像不喜欢她,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抢着帮自己干活。 看来,是她自己误会了,姜世安其实对她很好。 这么想着,端木青决定以后也要对姜世安好一些,于是也开始抢着干活。 就这样,两人各想各的,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心思。 很快,饭馆里的客人陆续散去,姜沅招呼姜世安和端木青一起到大堂内吃饭。 中饭是冬瓜扇骨汤,还放了少许虾皮提鲜。另外又切了一份卤菜,再加一份雪菜毛豆和虎皮豆腐。 下饭的,清淡的,就全都有了。 姜世安为大家分好碗筷,然后就准备坐下。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看着他们惊讶地说道: “啊呀,我来晚了吗?饭馆已经不待客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几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而看清来人后,姜沅和端木青都瞬间没了好脸色,唯独姜世安一脸惊喜地看着门口说道: “顾夫子,怎么是你?” 话音落下,姜沅的表情不由得顿了一下。 夫子? 这是怎么回事? 﨔 第一百六十七章 蹭饭 顾景珩看出姜沅眼底的困惑,但他却没解释,而是一脸惊喜地看着姜世安: “世安,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激动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呢。 姜世安自己也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回道: “这是我家的饭馆,所以我在这儿吃饭。” “你家?” 顾景珩装作十分意外的样子,惊讶道: “原来这饭馆是你家的呀,那可真是太巧了。” “是啊。” 因为顾景珩这几日在书院对他都十分客气,因而姜世安对他印象极好,见他还在门口站着,忙请他进来: “夫子快请坐,别站在门口,我给您倒茶。” 说着,就上前去迎顾景珩了。 见他如此热情,顾景珩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我是来吃饭的,想问问铺子还有没有饭菜吃。” 听到这话,姜世安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姜沅,却见她表情平静地回答道。 “抱歉,夫子,饭馆现在已经打烊了。”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 姜世安略带歉疚地看向顾景珩:“对不起啊,夫子,您来晚了。”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 “好吧,我听说饭馆的饭菜特别好吃,还特意空着肚子从书院赶过来,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 说完,顾景珩朝姜世安露出一抹遗憾的笑容,然后告辞准备离去。 可谁知,姜世安在听到顾景珩特意从书院赶过来,而且还饿着肚子时,立刻叫住了他。 “等等,顾夫子。” 随后,姜世安抬眸看着姜沅,略带恳求地说道: “小姑,夫子他好不容易来一趟,饭都没吃呢,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姜沅神色顿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姜世安居然帮顾景珩说话。 若换成别人,姜沅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绝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可对方是顾景珩,姜沅就不想这么干了。 犹豫瞬息后,姜沅摇了摇头,坚持道: “抱歉,后厨已经没什么菜了,实在是做不出来。” 原以为这样说,顾景珩就会识趣的离开。 可姜沅实在是低估了他的厚脸皮。 只见顾景珩听完后立刻表示:“没关系,我随便吃点就好,就你们桌上那些匀点给我也行,我不挑食的。” 姜沅:“......” 姜世安则愈发觉得顾景珩可怜,忍不住替他求道: “小姑,你就凑活着随便再做两个吧,好歹是我的夫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景珩的脸皮太厚,还是看在姜世安的面子上,姜沅没办法啊,只好妥协道: “行吧,后厨还有点卤菜,我给你切了端上来,其余的就没了。” 要是让她再正儿八经地去做菜,她可不乐意。 “成,没问题。” 顾景珩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随后便高兴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事实上,他对吃什么其实丝毫都不在意。 因为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和姜世安套近乎,然后借着姜世安夫子的身份,再去和姜沅搭话。 毕竟,平常时候姜沅除了问吃什么,从来都不和他废话。 因此,顾景珩特意挑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座位,坐下后便和姜世安搭话。 姜世安虽然已经十五,但心态还是个孩子,对人没什么防心,再加上对方又是自己的夫子。因此顾景珩问什么,姜世安就答什么。 没一会儿,两人处得就愈发好了。 张氏一直把自己摆在奴仆的位置,对于姜世安的事,她既不会管也不敢管,只闷不做声地吃着眼前的饭菜。 而端木青对顾景珩没好感,觉得他是个登徒子,对姜沅不安好心。 所以当她看到姜世安和顾景珩聊的这么开心,不由得有些担心,怕姜世安被顾景珩骗了。 只可惜,姜世安没看出她的心思。 等姜沅出来,见到的就是姜世安正搬了张凳子,热情地对顾景珩说道: “夫子,您一个人坐那儿吃饭也太冷清了些,不如坐这儿吧,大家一起,热闹些。” 姜沅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想开口制止: “世安......”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姜世安已经抬头看向她: “小姑,夫子也不是什么外人,就一起坐吧。” 不是外人?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姓顾的就不是外人了? 姜沅的瞳仁微微放大,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而趁她发愣的时候,顾景珩已经坐到了这张桌子上,神色自然地对她笑道: “是啊,姜姑娘,我和世安一见如故,你不用和我客气。” 客气? 姜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跟谁客气?他当这儿自己家呢?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姜沅对顾景珩的不要脸又有了新的认知,恨不得当场把他赶出去。 但一看到姜世安和他相处的这么好,又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坏了他的兴致。 也罢,反正就一顿饭,就当喂狗了。 姜沅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神色淡然地坐到了他们对面,回道: “行吧,你看着办就好。” 这话是对姜世安说的。 听完这句,姜世安的神色看起来更高兴了,忍不住对顾景珩说道: “看吧,我就说我小姑为人最善良了。” 顾景珩扬唇一笑,点头道: “是啊,姜姑娘手艺又好,还心地善良,实在是难得。” 这话一出,姜世安的心底更加得意了。 事实上,不管谁在他面前说姜沅好话,他听了都会很开心。 不过姜沅听完后却忍不住掐了下手心。 她忽然有些后悔让顾景珩坐下了,不知道现在赶出去还行不行。 正想着,顾景珩忽然看到姜世安身边的那碗双皮奶了,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吃食?看起来好特别。” 和昨日不一样,今天姜沅特意做了一点蜜豆放在双皮奶上点缀,嫩白的牛乳搭配深红色的蜜豆,色彩极为显眼,让人看一眼就勾起食欲。 姜世安此刻已经把顾景珩划为自己人,于是立马解释道: “这是牛乳羹,又叫双皮奶,是一道甜品。” 听到牛乳羹三个字,顾景珩就明白了这是用什么做的。 但是双皮奶这个称呼,却又让他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叫做双皮奶?有什么讲究吗?” 﨔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两银子一碗 见顾景珩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姜世安就知道他肯定没吃过。 于是便去拿了一只干净的碗,然后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半出来,顺便说道: ”因为这牛乳羹上面结了两层奶皮,所以叫双皮奶。至于口感怎么样,您可以自己尝尝。” 说完,姜世安便把瓷碗递到了顾景珩的面前。 这一下,别说姜沅了,就是顾景珩也不由得对姜世安另眼相看。 这小子居然这么实心眼,才两三天功夫,就对自己这么好。 看来,自己离成功已经指日可待啊。 到时候,姜姑娘成了自己的侧妃,那姜世安就是自己侄子了,一定得对他好点。 顾景珩一边做着美美的打算,一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霎那间,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牛乳羹细腻柔滑,轻轻一抿,便从舌尖一直滑到了心底。 蜜豆饱满圆润,味道清甜,与奶香味交织在一起,口感丰富,香味加倍。 顾景珩瞬间便被这味道给征服了,忍不住问道: “姜姑娘,这双皮奶可有售卖?明日我想来买一份。” 听到这话,姜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抱歉,这是自家吃的,不对外售卖。” 这话一出,顾景珩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失望,但下一瞬,他又不气馁地问道: “为何?这牛乳羹,哦,不,是双皮奶,味道香甜嫩滑,入口即化,哪怕是在宫......在燕京,我都没吃到过如此独特的甜品。想来,只要姜姑娘肯售卖,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顾景珩毫不吝啬地夸了姜沅一顿,似乎是在为姜沅不肯出售而感到可惜。 可姜沅听完后却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语气平和地说道: “顾夫子家境富裕,自是吃的起甜品,但青石镇上大多是普通百姓,这等牛乳做的精贵甜品,他们又怎么舍得日日品尝呢?” 听完姜沅的解释,顾景珩这才反应过来。 姜沅说的对,这是青石镇,不是燕京,如果卖这种昂贵的食物,怕是完全卖不动。 思及此,顾景珩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惋惜,语气也十分遗憾: “真是太可惜了,我还说今后到你这儿来买呢。” 见顾景珩如此失望,姜世安又忍不住他的烂好心了,拍着胸脯安慰道: “没事,你要是想吃,下回跟我说,我请你......” 话还没说完,姜世安忽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自己,令他如芒在背。 转头看去,却见姜沅正眯着眼睛看自己。 虽然看起来还算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姜世安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危险。 不由得,他又补了一句: “只要,只要你肯出钱就行。” 娘应该是觉得牛乳太贵,舍不得请吧,既然这样,那顾夫子如果肯出钱,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姜世安转头看向顾景珩,只见他神色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激动道: “没问题,我愿意出一两银子,买一碗这个双皮奶。” “一,一两?” 姜世安突然就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寻常人家一个月都用不了一两银子,他怎么就舍得拿来买这碗牛乳羹。 再好吃,不也就是牛乳吗? “不是,我......” 姜世安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多,可还没来得及说完,姜沅已经马上接话: “行啊,那就一两银子一碗,如果要的话,还请顾夫子提前一天预定。” 开玩笑,有银子不赚那是傻子。 更何况,这姓顾的也挺烦人的,所以从他头上赚这份钱,姜沅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再说了,如果她不应下,只怕姜世安这个傻子就会说不要钱了。 想到这儿,姜沅忍不住瞪了姜世安一眼,警告他别说话。 见状,姜世安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或许这牛乳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娘亲她应该不会坑人的。 而顾景珩听完姜沅的话,则当场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十分大气地说道: “成,那我就先预定明日中午的。” 看到银子后,姜沅对他的态度总算稍稍好了一些,浅笑着说道: “顾夫子真是客气了,那就明日中午,午时正吧。” “好,没问题,” 顾景珩二话不说就应下,随后三两口地就把碗里的双皮奶给吃干净了。 饭毕,顾景珩也没急着走,而是拉着姜世安继续在旁边闲聊,直到姜沅来催姜世安回家,他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哎呀,居然都这么晚了,真是打扰你们了。” 姜沅勾了勾唇角,正想说些什么。 可这个时候,姜世安却站起来,抢先说道:“无妨,我们也正要回家呢。” “是吗?”顾景珩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意外,随后说道:“不知你们家住何地,若是顺路不妨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姜沅就知道顾景珩的心思了。 不过,她并未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景珩。 不出所料,当姜世安说出地址后,顾景珩便立刻说道两人正好顺路。 姜世安正想说好,但不知道怎么,脑袋瓜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姜沅,仿佛在问可不可以。 姜沅勾唇一笑,语气淡然地回道: “行啊,那便一起走呗。” 顺便,她也好看看顾景珩到底想干什么。 至于自己家被顾景珩知道,也没关系。 反正她家左边是郑师傅,右边是墨书,如果这样,顾景珩还能动手脚,那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于是乎,三人便一同离开了饭馆。 回去路上,顾景珩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开始和姜沅搭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姜沅明明有问必答,但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没问出来。 顾景珩不由得对她愈发好奇了。 很快,三人就先到了姜家。 顾景珩见好就收,在门外和姜世安,还有姜沅分别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姜沅忽然开口了: “顾夫子且慢,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话音落下,顾景珩脚步一顿,略带不解地看着姜沅。 姜沅神色平静地看向姜世安,对他说道: “你先回屋吧,我和顾夫子说两句话。” 姜世安把顾景珩当做自己大哥来对待,而姜沅又是自己娘亲,所以压根没想到两人会有什么关系,只爽快地“哦”了一声,然后便进去了。 大门外,只余姜沅和顾景珩两人对视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拒绝 看着姜沅似笑非笑的模样,顾景珩的心头忽然莫名有些慌张。 “姜,姜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错了。 ”嗯?什么错了?” 顾景珩一头雾水地看着姜沅,却见她依旧波澜无惊地回道: “是你究竟想干什么?而不是我。” 姜沅抬起眼眸,漆黑的瞳仁仿佛要把他看透似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声音冷然道: “你故意接近世安,意欲何为?”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表情微微一变,但随即又假装听不懂似得,笑呵呵地说道: “姜姑娘误会了,我是他的夫子,怎么会是故意接近他呢?” 见顾景珩不肯承认,姜沅不由得勾唇一笑,略带讥讽地反问道: “怎么,难道顾公子以为我是傻子?” 额..... 顾景珩怔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见状,姜沅也懒得跟他扯,干脆直接问道: “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跟我玩一玩呢?还是想纳我做妾?” 话音刚落,顾景珩的下巴就差点惊掉了,一双凤眸瞪得的大大,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这还是姑娘家吗? 怎么这种话张口就来? 看着顾景珩瞠目结舌的模样,姜沅蓦得笑了起来,眸色略带鄙夷。 男人真是会装,明明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却还不怕被人说破,实在是没意思。 这么想着,姜沅的耐心也被耗得差不多了,不等他回答,就直言道: “顾公子,恕我直言,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对你都没有兴趣,所以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有奇怪的举动,更不要刻意去接近世安。 他为人单纯,比不得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明白吗?” 原本姜沅是不想对他说这些话的,毕竟顾景珩也没有挑明,但是,他现在把手伸到姜世安身上,就碰到她底线了。 因此,姜沅便不想对他继续客气下去了。 而顾景珩见自己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破,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尴尬。 “姜姑娘,我,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多和你说说话,好好认识认识。” “是吗?”姜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认识了之后呢?又想怎么样?难不成,你一个富家公子,要和我这个厨娘做朋友吗?” 且不提男女有别,光是身份,两人就天差地别了。 姜沅不会天真到他对自己这么穷追不舍,就只是欣赏而已。 果然,听到这话之后,顾景珩的表情更尴尬了,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心虚。 姜沅无意与他过多牵扯,见事情已经和对方说明,便丢下一句“望公子以后自重”,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顾景珩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姜沅说道: “姜姑娘且慢。” 话落,姜沅脚步一顿,但却并未转身,只稍稍撇过头,声音清冷地问道: “还有何事?” 顾景珩动了动唇,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 “抱歉,姜姑娘,我承认是我自己目的不纯,但我确实没有恶意,而是真心爱慕于你,所以才......” “爱慕?” 听到这个词,姜沅忽然笑了,随机转过身,看向顾景珩问道: “所以,顾公子想纳我为妾吗?” 姜沅不是不经世事的闺阁少女,自然知道大户人家对婚事有多看重。 当初,谢老夫人不就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够,所以才对她百般挑剔,恨不得她死吗? 这种事,姜沅看多了。 所以会儿,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问了出来。 可谁知,那顾景珩却摇头说道:“不,不是做妾。” “哦?”姜沅挑了挑眉:“难不成,是想娶妻?”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尴尬,声音也略带不自然: “不,不是......” 果然。 她就说大户人家不会干这种事。 姜沅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顾景珩,显然并不意外。 见她这样,顾景珩不由得愈发心虚,仿佛什么都被她看透了似得。 思来想去,顾景珩决定告诉她: “因为身份的缘故,我无法娶你为妻,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不是妾。 而且,我还会给你和正妻一样的待遇,绝不让你落于旁人之下。” 顾景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沅,就像发誓一般,语气无比坚定。 原以为这样会让姜沅有所动容,可没想到,姜沅竟连眉头都不抬一下,只神色淡漠地回道: “不必了,不管是妻,还是妾,亦或是旁的什么东西,我都不在意,因为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所以顾公子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我言尽于此,望公子好自为之。” 要不是陆衡与他相熟,而且还请了他当夫子,姜沅其实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只是不知道,她的这番客气,能不能让顾景珩清醒过来,不要再惹到她。 否则,下回就不是言语警告了。 想到这儿,姜沅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屋了。 任凭顾景珩还想再说什么,她都全当听不见,也懒得理会。 见姜沅拒绝的如此干脆,顾景恒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慢慢转身离去。 看起来,还有一丝沮丧。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姜沅隔壁的院子里已经快要闹翻了。 墨书一脸紧张地来回踱步,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似的。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他家大人看中的人。 而且追到了人家家门口。 这事要是让大人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说不定会责罚他们没有守好姜姑娘、让人钻了空子。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现在不说,今后被发现了就更不得了了。 想想被大人赶去深山老林采药的何安,墨书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早点像谢翊坦白。 于是,一封火漆封口的加急信连夜从青石镇上发出,片刻都不敢耽误地送往燕京。 而这一切,姜沅毫不知情。 第一百七十章 内情(章节错误,已修改) 回到屋里,姜世安正好洗漱完毕,准备回屋再看会儿书。 见姜沅回来了,便顺口问道: “娘,您和顾夫子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姜沅不在意地笑笑,随后回到: “没什么,就是问他明儿吃了双皮奶,还要不要吃点别的。毕竟,他在饭馆还存了一笔银子呢。” 听到是公事,姜世安便点了点头,不再问话。 反观姜沅,虽然心里猜到顾景恒是故意接近姜世安的,但她还是想知道,那顾景恒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 于是,姜沅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顾夫子是什么时候来书院的?他教些什么?” 姜世安没多想,见她问起,便爽快地回道: “就这几天,是来教棋艺和礼仪的。” 书院除了四书五经外,礼射乐弈也统统都得学,因而姜沅并没有觉得奇怪。 不过,想到两人这么要好,姜沅还是忍不住问道: “既然这样,怎么才短短几天功夫,你就和他关系这么好,难不成,还有别的内情?” 听到这话,姜世安下意识地想说没有,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想起顾景恒向自己问路一事,于是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我去书院,在路上碰到了顾夫子,他向我问路,然后……” 姜世安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姜沅的心底总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看来顾景恒还算知晓分寸,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 只不过,他这样刻意接近,难道世安他毫无察觉吗? 姜沅有些想不明白,便干脆开口问了他一遍。 谁知,姜世安毫不犹豫地回道: “这有什么,巧合而已,很正常嘛。” 闻言,姜沅的表情怔愣了一瞬,随即又问道: “那今日之事呢?你也觉得很正常?” “当然了,不就是巧合吗?毕竟他才来没几天,肯定不知道我和您的关系。” 姜世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姜沅不死心,紧接着又问: “那你觉得顾夫子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为人和气,又没有架子,而且出手大方。 哦,对了,他的棋艺和礼仪真的非常出色,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的。 据说,书院大比时他还要当考官呢。真的太厉害了!” 姜世安一脸崇拜地说完,随后转头看向姜沅,却见她扶了扶额角,似乎有些无力的样子。 “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亲?” 姜世安连忙伸手想要扶她。 可姜沅却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了,我有些累,先回屋去休息了,你也早点歇息,明儿还上学呢。” 说完,姜沅不等姜世安回复,便扶额走回了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后,姜沅才放下手,一脸无奈地坐到了椅子上。 好家伙,她还以为姜世安是因为姜芸照顾了他这么多年所以才对她如此信任。 可没想到,对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夫子,他竟然也会如此深信不疑,半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要知道,但凡稍微用点脑子就能明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只可惜,姜世安看起来好像没这个脑子。 一时之间,姜沅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好。 毕竟,儿子心地善良,为人单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算坏事。 但这么容易被人骗,也确实让她有些无力。 思及此,姜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 次日,姜沅和往常一样在饭馆里忙活,临近辰时末之时,端木青忽然来报,说门外有一对母女求见。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洗净双手出去见客了。 来到大堂,姜沅发现,来人果然是前几日遇见的那杂货铺大娘。 这么多天过去,姜沅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正想着,吴氏母女俩已经迎了上来,对着姜沅就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姜姑娘的救命之恩,此生此世,只要你有吩咐,云秀必当竭力报答您。” 说话的是那日落水之人,也就是吴氏的女儿孙云秀。 姜沅立刻扶了一把,让两人起来。 吴氏母女俩顺势抬起了头,这时候,姜沅才发现,这孙云秀竟然长得十分貌美。 再看那吴氏,虽然肤色蜡黄,皮肤松弛,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与孙云秀有几分相似。 看来,吴氏年轻时也有几分美貌,只是被生活给磨成了这样。 姜沅暗自摇头,但面上却不显,依旧笑吟吟地说道: “怎么还专门跑一趟呢,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如此多礼吗。” 而且,还拿了这么多礼品来。 “要的,要的,姑娘你有所不知,如果不是你,秀儿的一生可就毁了。” 吴氏脱口而出回道。 说到最后,神色看起来竟有些凄楚。 姜沅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看向孙云秀,结果却发现她和吴氏不同,脸上满是愤然之色。 照这情况,事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啊。 正想着,孙云秀已经开口说道: “姜姑娘有所不知,那日推我下水的其实是我弟弟,而那个准备下水救我的则是我姨娘找来的地痞。” 额......这...... 话题转的太快,一时之间,姜沅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吴氏也怔愣了一瞬,随即马上埋怨道: “你这孩子,家丑怎么能外扬呀?也不怕污了姜姑娘的耳朵。” 听她这么说,姜沅立刻接话道: “没事,我......” 可才开了个口,孙云秀就已经反驳道: “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不告诉姜姑娘,那才是害她呢。” 这话一出,姜沅倒是真的愣住了。 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 这母女俩到底在说什么? 孙云秀看出姜沅眼里的不解,轻呼一口气,随后解释道: “不瞒你说,我姨娘和我向来不和,所以那日端午,她便想了个法子,把我推下水,然后再让那个地痞来救我,这样便可以顺水推舟地把我嫁给他,继而毁了我的一生。 原本,她这个计划做的天衣无缝,可谁知,姑娘你居然跳下来救了我,没让那地痞得逞。 为这事,我姨娘和那地痞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恩人算账。但是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救我的是谁,所以没有动手。 可前些日子,你来铺子撞见了我姨娘,然后她便知道了此事。我怕她会和地痞合谋,对你不利,所以想着先和你说一声,让你有所准备。” 毕竟,先知道得罪了谁,才能更好的防范。 孙云秀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顾家丑,硬把这事告诉了姜沅。 听完这一番来龙去脉,姜沅算是明白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坏了别人的好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交易 不过,她倒不是怕对方,而是觉得有这么一两个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实在是有些膈应。 孙云秀看到姜沅皱眉,还以为她是为此事担忧,不免有些内疚: “抱歉,姜姑娘,是我给你惹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姜沅见她和自己道歉,这才回过神,摇头说道: “无妨,我救你一事问心无愧,不怕他们报复。” 听到姜沅这么说,孙云秀的表情愈发歉疚,连着又说了好多抱歉的话。 吴氏也在一旁附和着道歉。 姜沅有些无奈,但她知道对于这种实心眼的人说什么都没有,便也只能由着她们去。 最后,还是端木青过来喊她,说是后厨的菜已经焯好了,等着她配卤汤,这才打断吴氏母女的话。 见姜沅还有要事要忙,母女俩很识趣地先行离去了。 桌上剩下不少礼品,姜沅让端木青全都打开,然后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先放着。 交代清楚后,姜沅这才进后厨开始忙碌。 原以为昨晚说了那番话,顾景珩今天不会再来饭馆, 可谁知,到了午时正,端木青来报,说顾景珩又来了,还点了凉皮和卤菜,以及昨晚说好的双皮奶。 姜沅微微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点头应下。 凉皮和卤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上桌。 但双皮奶需要多等一会儿,毕竟放凉还要时间。 姜沅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在想顾景珩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没听懂自己的话? 姜沅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但很快,饭馆里的客人们越来越多,姜沅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端木青又拿了一两银子回来,说顾景珩又定了一份明日的双皮奶,姜沅才想起来这茬。 不过...... 看着手里的银子,姜沅决定不去想了,反正只要顾景珩不再利用姜世安,那这银子,该赚还得赚。 等攒够了钱,她得开一家更大的酒楼。 提起酒,姜沅又想起回老宅取酒一事。 之前她不想麻烦郑师傅,是因为这人是军中行伍出身,论基本功和刀枪棍棒确实是个好手,但干这种隐人耳目的事,或许还是墨书他们更在行。 这么想着,姜沅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当天晚上,姜沅和姜世安一同回家,临到家门的时候,姜沅让姜世安先回去,自己去办点事。 听到这话,姜世安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她,语气幽幽道: “娘,你不会是又要到隔壁吧。” 嗯? 姜沅抬眸看了姜世安一眼,眼神似是有些意外。 见她这样,姜世安立刻就明白自己猜对了,眼神不由得愈发哀怨。 “娘,咱们不是说好了不理那人吗? 姜沅略带惊讶地看向姜世安,似是没想到他对谢翊居然这么抗拒。 哪怕她都说了,不会和谢翊有别的牵扯,却还是这么在意。 姜沅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决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我们之前的那套宅子里有个地下密室,里面放了一些你外祖母留下的东西,包括几坛子好酒,我打算取出来用,所以想找人帮忙,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溜进去取。 你知道的,租约未到,如果提前要求收回房子,我们要赔付三倍租金,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 况且,就算有,她也不愿意替姜芸背这笔债。 提起宅子的事,姜世安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底满是紧张和慌乱。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错,娘亲才会去找他们帮忙,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 想到这儿,姜世安立刻充满歉疚地回道: “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轻易把宅子租出去的。”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姜沅的意料了,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把姜芸看得比什么都重吗?为了她,你会不舍的让出宅子?” “那当然啦。”姜世安毫不犹豫地回道:“她再重要也没有您和外祖母重要,毕竟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而芸姨则是他的恩人。 对于这一点,姜世安分的很清楚。 所以即便他对姜芸很信任,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对姜芸也只是感激而已,并没有如姜沅那么亲近和无话不谈。 不过姜沅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姜世安是为了让自己开心,随便哄自己的。 于是她不在意地冲姜世安笑了笑,然后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办。” 得知姜沅所做的事都是因为自己闯的祸,姜世安忽然就不敢再反对了,低声道: “好吧,那娘亲你早点回来。” “嗯。” 姜沅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姜世安进去,随后才转身走到隔壁。 许是没料到姜沅会来,墨书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但下一瞬,他就立马笑脸相迎,把姜沅请了进去。 进屋后,另外三人也和她行了礼。 姜沅示意他们不必客气,而后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才开口说道: “我今日前来,是想和你们做一桩交易。” 交易? 墨书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回道: “主子,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们就是了,何必谈什么交易呢?” “是啊,大人把我们留在这里,就是让我们以后都跟着你,所以您就是我们的主子,要做什么说一声便是。我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话的是另一名长相清秀的年轻护卫。 姜沅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谢翊怎么吩咐你们的,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换句话说,现在是我想和你们做交易,这事也和他无关。只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奇怪,好像要和谢翊划分界限一般。 墨书几人搞不懂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听完这话后脑子也有些懵,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在等人拿主意。 姜沅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看他们最后会怎么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安排 片刻后,这几人似是商量出了什么,由墨书出面回道: “主子有话就直说吧,您想做什么交易?” 反正大人的意思是帮主子处理一切事务,所以他们只要做了便好,管它用什么名义。 这么想着,墨书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只听姜沅对他们说道: “我之前有套宅子,里面有一间地下室,埋了几坛子酒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我想把它们取出来。 但现在,这套宅子已经租赁出去,所以需要暗中办这事,不能惊动现在的屋主人,不知你们能否办到?” 话音落下,墨书想也不想,立马就回道: “没问题,只是搬点东西而已,我保证不会惊动旁人。” 得到这个回答,姜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 “这件事是我请你们帮忙,所以事成之后,我会报答你们。只是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听到报答两个字,墨书的表情怔愣了一瞬,而后立马摇头道: “不必了,你的吩咐就是命令,我们万死不辞,绝不敢要您的报答。” 说这话时,墨书的声音都在轻微发颤。 真是太可怕了,主子竟然说要报答他们,这简直比要杀了他们还吓人。 要是被大人知道了,那他们岂不是要被…… 墨书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坚决摇头道: “主子您饶了我们吧,我们是真的不敢。” “是啊。” 其余三人也在旁边齐齐应声。 姜沅见他们如此惶恐,不由得微微皱眉,声音清冷道: “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此事便作罢,你们就当我没来过,告辞。” 说完,姜沅起身就要走。 见此情形,墨书立马在身后追着说道: “主子息怒,是我们没把话说清楚,请您留步。” 话音落下,姜沅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问道: “改主意了?” 墨书拼命点头:“改主意了。” 天晓得,如果让主子就这么回去了,他们接下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墨书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于是改口道: “我们愿意做交易,只是我们暂时什么都不缺,所以并没有什么需要的。 不如,等我们办事情办完了,再谈这件事?” 墨书问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姜沅又一言不合走人。 不过好在姜沅听完这番话后,没再急着回去,而是重新坐下,开始思量这个提议。 说实话,她倒不是怕墨书最后会狮子大开口,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给墨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她犹豫的是,自己找他们办事该给什么才好。 思来想去,姜沅还是决定应下: “行,此时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如有需要,随时可以跟我开口。” 听到她这么说,墨书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回道: “是,都听您的。” 姜沅微微皱眉,却不再和他们纠结这些,而是一起谈论如何夜闯老宅。 原本墨书是让姜沅在家等待,由他们几个去办此事。 可谁知,姜沅告诉他们那地下室比较隐秘,里面的东西也很纷杂,必须自己前去才能取出来。 因此,墨书等人便只能另想一种法子。 商讨了片刻过后,墨书提议,先看看那户人家是否有护院家丁之类的人,然后再观察那户人家的习惯,看近来是否有不在家的日子。 之后,再想一个万全之策来处理此事。 听完这番话后,姜沅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道: “行,那这几天你们就负责此事,一旦有了结果,便立刻来回我。” “是,属下明白。” 墨书领头应下。 随后,姜沅便起身回了自己家。 处理完一桩心事,姜沅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但在遥远的燕京,谢翊却气得几乎无法安然坐立。 他才离开这么点时间,居然就有人觊觎阿沅。 甚至还追到了阿沅的家门口,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谢翊狠狠砸了一拳在书桌上,把墨羽吓得脸色僵了一瞬。 青石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大人气成这样? 难不成,是和夫人有关? 墨羽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十一年前他才刚到谢府不久,所以对当时的事情不太清楚。 但从谢翊的话中可知,传闻已经死去多年的夫子和少爷一直都在青石镇,只是全都不记得大人了。 因此提起姜沅,他都是用夫人称呼。 正想着,谢翊已经把手里的信揉烂成团,用力砸进纸篓,面如寒霜道: “吩咐下去,三日之内,把手头的事都处理好,然后我要亲自去一趟青石镇。” 话音落下,墨羽不自觉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震惊: “大人,此刻朝中可离不开您呢。” 北凉和雍州的局势越来越激烈了,现在朝中大臣,主战的人和主和的几乎各占了一半,唯有几名大臣还未表态,谢翊就是其中一位。 如果就这么走了,莫说圣上不会同意,就是他的政敌也会趁此机会下黑手。 墨羽身为他的第一亲信,有必要提醒他这事。 可谁知,谢翊听完之后却毫不在意地说道: “此事圣上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宣布,是想看看底下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所以我不必再多做什么,只需把计划提前,早些禀明自己的意思,然后装病在家,闭门谢客即可。” 见谢翊已经飞快地把事情安排好,墨羽动了动唇,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谢翊接着又道: “另外,府里的事交给王管家全权负责,不得由老夫人和谢灵插手,要不然出了差错,我唯他是问。” 说完,谢翊的眸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墨书心头一凛,立刻低头回道: “是,属下会和王管家交代此事。” 谢翊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又交代了另外几件事。 全都安排好后,谢翊本想让墨羽退下,但忽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赵临舟这两日在干什么?和青石镇那边可有来往?” 墨羽立刻回道:“赵大人是主和派,最近正忙着在朝中与人争辩,并未与青石镇的人联系。” 听到这话,谢翊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看来,那人应该不是赵临舟安排的。 既然这样,那他就亲自去会一会,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英雄救美 转眼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书院选拔的日子。 今日书院要考的是经史策论,还有礼乐射弈。 经史策论就和往日的考核一样,主要是做文章。 至于礼乐射弈,就是考礼仪,乐器,射箭和棋艺。 这其中,姜世安最拿手的是射箭,至于礼仪和棋艺,因着顾景珩这几日给他开小灶,多教了他一些,对比从前,也算有了突破。 而乐器,姜世安从小就不喜欢,便就此放弃了。 反正书院大比的时候也是看总成绩的。 这么想着,姜世安便也没了什么压力。 和他一起参赛的,还有赵启鸣和林恒,这两人原本都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姜世安硬逼着他们一同参加,这才无奈地报了名。 或许是因为没把这事看得很在意吧,赵启鸣今天倒也没有很紧张,而是和往常一样,心情平和地参加选拔。 至于林恒,他志不在此,只认真参加了射箭选拔,其余的就随便糊弄下。 于是一番操作下来,反倒是姜世安显得最认真。 因着参加的人数不多,这次的选拔一天就结束了,但结果却要两天后才会公布,所以大家便收拾东西早些回家。 回去路上,林恒搭着姜世安的肩膀,语气轻松地问道: “怎么样?今天考的还不错吧。” 姜世安牵了下唇角,不在意地笑道: “不知道,反正我感觉还行。” 林恒点了点头,附和道: “我觉得也是,不说旁的,就那礼乐射弈,我看你发挥的都很好。当然了,谈琴除外。” 林恒毫不客气地表达了对他琴技的评价。 姜世安倒也没在意,反正他自己听了也觉得简直难以入耳。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来到拐角处才分开。 林恒今儿要去田埂里帮家人干活,不往镇上走,所以姜世安便自己回去。 此时,路上的同窗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姜世安独自走一人,边走边哼曲,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可突然间,路边传来一阵异样的吵闹声。 “放开我,你别拉着我。”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听声音十分像是十分无助和惶恐。 与此同时,回话的是另一名男子,语气很是嚣张: “少废话,你以为有人能救得你了吗,再不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话,姜世安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一名面相狠厉的中年男子,正拽着一名柔弱的少女往林子深处拖。 说完,那人便硬拽着少女的手,想把她拖走。 显然是没安好心。 姜世安表情骤变,立刻往林子里冲了过去,大喊道: “住手!” 话音落下,对面这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来。 只见姜世安毫不犹豫地站到两人面前,伸手捏住对方的手腕,厉声喝道: “放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话一出,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似是意外又好似觉得有趣。 男子见出面阻拦的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眼神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轻视。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惹祸上身,我也救不了你。” 说着,对方便露出一个狠戾的眼神,似是在警告。 可谁知,姜世安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冷着脸在他手腕某处用力一按。 刹那间,对方的脸色骤然一变,飞也似地松开了手,眼底满是震惊。 怎么回事,这小子只轻轻一按,怎么就整条手臂都麻了? 难不成,他还是个练家子? 这么想着,对方看姜世安的眼神不由得忌惮起来。 这时候,身旁的少女像是看出了什么,立马抓着姜世安的衣角,仰起头,满眼惊恐地看着他说道: “公子救我!这人想把我带走。” “别怕,有我在,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说完,姜世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可谁知,这一看,姜世安便怔愣住了。 眼前这名少女,论长相只能算是清丽娇美,比不得姜沅那样让人一眼惊艳。 但不知为何,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柔美和娇弱,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怜惜。 尤其是那双眼眸,好似含了一汪秋水般,楚楚动人。 姜世安怔了一瞬,随即立刻转过头不敢再看她,神色也有些紧张。 见他这样,对面的男子立刻就明白了,露出一抹讥嘲的弧度: “这位公子,如果你要英雄救美我也没意见,但是我告诉你,她欠了我五两银子,如果你能帮她把钱还我,那今天我就放过她。你看怎么样?” 听到对方说自己欠了银子,那少女便立刻出言反驳道: “你胡说,那是我哥欠你的,不是我欠的,你要找人还钱应该找他呀。” 说这话时,她的手还紧紧抓着姜世安的衣角,以至于姜世安都能感觉到她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颤抖。 而这时,对面男子又瞬间拉下脸,语气狠厉地危险道: “少特么废话,你们俩就是一伙的,谁也跑不掉。” 被他这样一吼,少女立刻低头往姜世安身边靠了靠。 霎那间,姜世安的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保护欲,想也不想就回道: “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的银子就找谁去,怎么能牵连无辜之人?况且,还是名弱女子,你这样做,难道就不觉得丢人吗?” 姜世安义正词严地指责对方,但听完这话后,对方却忽然笑了起来,连说三个好字,然后回道: “行,既然你觉得她是名弱女子,那我今儿也就不多说了,反正除了我以外,有的是人要找她。 况且,你也护不了她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对方又狠狠瞪了那少女一眼,直到把她吓得不敢抬头方才回收目光。 临了,对方用轻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姜世安,随后不屑道: “你这么喜欢当英雄,我倒要看看,过段时间你是不是悔得的肠子都要青了。” 话音落下,对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只留下姜世安和少女两人站在原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京 见他突然改变主意,姜世安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满是困惑。 这人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让人完全听不懂。 正想着,少女忽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朝着他盈盈福身,语气轻柔道: “多谢公子今日出手相助,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今天就......就......” 少女声音哽咽,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姜世安立马安慰道:“不不不,你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少女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轻轻耸动着,像是十分委屈。 见状,姜世安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慌: “姑,姑娘,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要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不如,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这话一出,少女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抬起头看向姜世安。 因为刚刚哭过,那双秋水般的翦瞳里弥漫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 一时间,姜世安竟看呆了去。 就这样,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少女才回过神,略带慌乱地低下头,语气也有些紧张。 “多谢公子的好意,可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人能帮我的。” “怎么会呢,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我相信一定能解决的。”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接话,可对方听完后还是用力摇头,死活不肯说话。 最后姜世安也没了办法,只好对她说道: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问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闻言,那少女才点了点头,语气柔弱道:“多谢公子。” 姜世安轻“嗯”了一声,随后陪在少女身边,护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来到城北的一座简陋宅子前,少女才停了下来。 “我到了。” “嗯?”姜世安顿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回道:“哦,好,那你快进去吧。” “嗯。”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看向姜世安,语气柔柔地说道: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了。只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来日若有机会,含秋必定竭力相报。” 听她这么说,姜世安立马回道:”我姓姜,我叫姜世安,不过报答就不必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姜世安?”少女像是默念般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后抬头,对她展颜一笑,目光温柔道:“再见,多谢姜公子。” 姜世安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语气不自然地回道: “再,再见。” 说完,少女朝姜世安福了福身,然后便进了屋。 直到大门合上,姜世安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她叫什么呢。 依稀好像是什么吟秋,还挺好听的。 姜世安忽然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而后才回过神,收敛起刚才的神色,往饭馆的方向走去。 今儿是书院的选拔,郑师傅特意给他们放了假,因此这会儿可以直接去饭馆。 姜世安迈着愉快的脚步来到饭馆前,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不由得出言喊道: “顾夫子,你怎么来了?” 听到姜世安的声音,顾景珩立刻转过身,冲姜世安笑了笑:“这么早就回来了,都考完了吗?” “是啊,早就考完了。” 姜世安也回他一个笑容,然后问道: “不过,你不是说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去当选拔赛的考官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有空到饭馆来了?” 面对姜世安的疑问,顾景珩笑了笑,随后回道: “我确实临时有事,需要离开青石镇一段时间,所以在临走之前,想和你,还有你小姑,道个别。” “你要走了?” 姜世安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可是,你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顾景珩笑着解释道:“家里有急事,没办法,不过你放心,等到书院大比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 听到这话,姜世安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于是,他只好略带失望地应了一声: “好吧,我还说这几日你教了我许多棋艺和礼仪,如果我能考核通过的,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说完,姜世安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既然这样,那我便祝你一路顺风,万事顺利。”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冲他抱拳道:“多谢!” 随后,顾景珩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姜世安站在原地目送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走进饭馆。 此时临近饭点,大堂内坐满了人。 姜世安进去后,先和姜沅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回到大堂开始帮忙。 一直到饭馆打烊,大家开始吃晚饭时,姜世安才提起这事。 “今儿下午我在饭馆门口遇到顾夫子了,他说家中有急事,需要离开青石镇,所以暂时都不会回来了。” “走了?” 姜沅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意外。 昨儿顾景珩还来吃中饭,然后预定了今天的双皮奶,怎么今儿饭都没吃就说走了。 未免也太匆忙了些。 难不成,是出什么大事了? 事实上,姜沅猜的没错,顾景珩确实遇到麻烦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对朝堂之事一直不闻不问,置身事外,竟然也会给宁王府带来麻烦。 那谢翊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莫名其妙地向圣上提起自己,说自己从小在雍州长大,最适合做督军,随大军一同出发讨伐北凉。 这话一出,祖母当场就“病”倒了,在家闭门谢客,催着他回去处理此事。 一想到这些,顾景珩的心头就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而另一边,姜沅听完姜世安的话后,觉得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便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就走吧,等他回来,咱们再把银子还他。” “嗯。” 姜世安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后,母子俩都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浑然不知是谢翊在其中动了手脚,而且此刻,他人已经到了青石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是你? 姜沅微微瞪大眼睛,似是有些惊讶,但对方却示意她先不要出声,然后侧耳倾听。 正在这时,那鸟鸣声忽然又响了起来。 姜沅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似乎有规律,像是在传达什么消息。 果然,声音落下后,对方看着她说道: “主人提前回来了,已经到了内院,很快便会经过这里。” 听到这话,姜沅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打听过,这户人家只是普通的富户,在这儿开了几间铺子。 但因为喜欢摆阔,而且极为迷信风水,所以特意挑了姜沅的这套宅子。 原本是想一口气买下的,可谁知,姜世安没有地契也没有房契,所以便只能租下。 而这户人家,虽然有钱,但又十分抠门,所以这宅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外加一名门房,一名奶娘和两名丫环。 因此,当这家人回娘家的时候,这宅子里就没人了,只剩下一位耳聋眼花的门房大爷。 而这家女主人的娘家是在松阳县,怎么好端端地又突然回来了? 姜沅在好奇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懊恼。 这假山内的空间极小,一般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 如今,她和这名暗卫一起待在这儿,身躯难免会凑得很近。 这让向来不喜与外人接触的姜沅,打从心底感到一股不自在。 对方或许是看出了姜沅眼中的躲避,便十分自觉地往后面挪了挪,想离姜沅尽可能远一点。 虽然成效不大,但这一举动还是让姜沅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两人各自贴着假山内壁站着,谁也没说话。 时间长了,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对方撇开眼,垂眸看向不远处的角落。 可视线撇过之时,对方的眼神忽然停住了,落在姜沅手里的木盒子上。 说起来,那木盒的样子也很普通,但那锁却十分奇怪。 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方形铁锁,上面有着几个古怪的符号,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但按照常理推断,这应该是一种密钥。 想到这儿,对方忽然又抬头看了姜沅一眼,似是想从中看出什么。 但这个时候,姜沅的脸一直朝着假山外,没注意到这些。 没一会儿,以姜沅的耳力也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夫人,姑爷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半道忽然改主意跑回来呢,这让家里人怎么看您。” 听声音,应该是这府里的奶娘。 下一瞬,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跟着响起。 “别提了,这种日子他都敢去找那个狐媚子,可见是半点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不如和离算了。”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假山附近。 姜沅认出了这个声音。 当初,她刚来敲门时,便是被这人当做那外室,给打了出去。 现在看来,这段时间过去,她家相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愈发过分了。 连在娘家住一天都等不及,要半夜跑回来。 当真是色令智昏。 姜沅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毕竟,就是因为他,才害得她和暗卫躲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一动不动地听壁角。 说实话,她的腿都开始有些发麻了...... 姜沅真是有苦说不出,只盼着这两人赶紧绕过后花园,回到他们的院子里去。 这样,她就能有机会出去了。 可谁知,那夫人也不知道是说到气头上还是怎么了,竟然就停在附近不走了。 和她那个奶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家主人骂的狗血淋头后,又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容易。 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提要回去。 姜沅实在撑不住了,扶着石壁就想蹲下。 可忽然间,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整张脸都变色了,眼底满是震惊,身子也不自觉地轻轻发颤。 好在对方一直注意着她,见此情形,便立刻往地上看了一眼。 刹那间,对方的瞳孔骤然一缩。 有蛇! 而且是尖头,花纹斑斓。 正冲姜沅吐着信子。 他知道姜沅最怕的就是蛇,所以想也不想就把姜沅往身后一拉,自己迎了上去。 那蛇见猎物忽然有了动静,仿佛被激怒般,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抓住了蛇的七寸,然后运用内力捏爆了它。 而姜沅在被他拉倒身后之时,便本能地闭上眼睛,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没一会儿,她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极低的声音: “没事了,阿沅。” 话音落下,姜沅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 而对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胡乱地撇过了头,不敢再看她。 这时候,外面那两人还在低低地抽泣着,但姜沅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眼神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 就在谢翊以为姜沅会问他什么的时候,忽然,姜沅朝他伸出了手。 假山内空间小,谢翊不敢躲开,怕惊动别人,所以只能任由她取下蒙面的黑布。 果然是他! 姜沅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表明了意思。 谢翊从她的双眸中看到一丝愤怒,不由得心头一慌,低声哄道: “回去后我和你解释。” 被蒙蔽的愤怒令姜沅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脸色也冷了下来。 谢翊知道姜沅最恨别人骗她,所以这事拆穿后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于是心头一急,下意识地想要对她解释。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翊忽觉眼前一黑,身体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姜沅正在气头上,本不想理他,但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背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那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背忽然变得一片乌紫,而且还肿了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谢翊这是......中毒了? 念头闪过,姜沅才想起刚才谢翊为自己挡了那条蛇。 刹那间,姜沅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和他计较其它,拿着刚才扯下的黑布就把他上方的手臂用力绑了起来,然后问道: “有刀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晕倒 谢翊看了姜沅一眼,从袖中滑出一柄小刀。 姜沅也没耽搁,出手如电在他伤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形切口,然后用力挤出毒血,直到流出的黑血变少,颜色开始鲜红才停下。 不过,这种也就是急救而已,耽误不得。 姜沅眉心紧拧,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 外头说话声已轻,似乎是在抽泣,看样子还没想走。 正犹豫着,谢翊冲她轻轻摇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 姜沅眼前一亮,立刻从他手里接过药瓶,然后拿了一颗塞进他嘴里。 没一会儿,谢翊的气息瞬间就平稳了许多。 姜沅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谢翊居然随身带药。 这样一来,倒也能再挨上一阵子。 正想着,外头终于传来她们的说话声:“算了,回去再说吧。” 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声。 动静越来越远,姜沅看向谢翊:“现在走吗?” 这家院子就这么几个人,现在走应该不打紧,只是...... 姜沅抿唇看着谢翊手上的伤口,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翊倒是很果决,直接站起身,拉着她手说道:“走!” 话音落下,谢翊便带着姜沅快速走出假山。 在夜幕的遮掩下,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 此时,墨书和另两人已经在院子里等待,看到谢翊未蒙面,几人全都怔了一瞬。 姜沅顾不得提及其它,开口就道: “你们主子被毒蛇咬了,快去请大夫。” 毒蛇? 墨书脸色一变,正欲说话,院子里忽然又出现两人。 墨羽一边撕下面罩,一边疾步上前,语气十分焦急。 “大人,您中毒了?” 谢翊轻“嗯”了一声,随后回道:“不过我已经用了齐神医的解毒丸,你再去请个大夫来即可。” “是。” 墨羽应下,转身就打算出去,完全忘记这里是青石镇,他根本不知道大夫在哪儿。 好在墨书拉了他一把,道: “我去。” 话音落下,墨书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院子里只剩下谢翊,姜沅,墨羽还有另外几名暗卫。 姜沅抬眸看了谢翊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她不知道谢翊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假扮成暗卫带她去取东西。 她只知道,谢翊这么做令她十分不满。 但这时候并不适合与他算账。 毕竟谢翊刚刚才为了救她而被毒蛇咬。 思及此,姜沅抿住了嘴唇,没有再说话。 谢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四下扫了一圈,让大家都退下,然后对姜沅说道: “阿沅,我并非有意瞒你,而是这种事,我比他们更合适。” 姜沅知道谢翊说的有道理,论武艺,谢翊在墨书他们之上。 只是,这又怎么样? 不还是欺骗吗? 姜沅不为所动,只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并不搭话。 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就知道姜沅没有那么轻易被说动,可是,就算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选择瞒着她。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靠近姜沅。 谢翊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抬眸看向姜沅: “阿沅,此事是我的错,你要如何罚我,我都没有意见。” 这话倒还像些样子。 姜沅的心底稍稍舒服了一些,但语气还是极为淡漠: “不敢,你毕竟救了我一命,咱们以后两清便是。” 这么算的话,她也不吃亏。 可谁知,谢翊听到这话后却是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回道: “不可以,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两清。” “你——!” 姜沅眼睛睁大,气得差点就说不出话来。 见状,谢翊再也忍耐不住心底的压抑,上前两步,对她说道: “我知道你记不得从前的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夫人,我们从前是夫妻,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谢翊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沅,仿佛要将她看进心底里。 “阿沅,你不要看别人,你是我的,你,我,还有世安,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 姜沅神色一顿,似是没想到谢翊竟然会把话说破。 要知道,谢翊向陆衡发过誓,说在事情交代清楚之前,是不会以姜沅夫君的身份自居的。 怎么这会儿,谢翊不认账了? 姜沅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语气淡漠道: “谢大人,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对你没有任何记忆,所以你的这番话我听不太懂。 另外,不管是陆山长和赵师哥,他们都没有和我提起过你,由此可见,这话只是你一人所言,恕我不能相信。” 见姜沅不承认,谢翊心头一慌,立马上前想要靠近她: “阿沅,我……” “站住!” 眼看谢翊朝自己靠近,姜沅想也未病,就厉声喝止,随即说道: “谢大人请自重,我与你素不相识,如若再靠近,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谢翊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姜沅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既然大人现在无事,那我便先走了,告辞。” 说完,姜沅连酒也顾不上拿,直接便转身走了。 谢翊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阿沅”,可姜沅却半点回应也不给,只匆匆赶回自己家。 见状,谢翊眸底的光芒逐渐黯淡,变成了悠长的孤寂。 阿沅竟然完全不相信自己。 难道她是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吗? 一想到姜沅把自己忘得如此彻底,谢翊的心头莫名有了一阵针扎的疼痛,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谢翊不自觉地抓紧胸口的衣襟,脸色逐渐开始发青。 不知什么时候,他只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地往前栽去。 就在这时,墨书带着大夫终于赶了回来! “大人!” 一道惊呼声响起,墨书及时冲了上去,扶住谢翊。 而原本退下的另外几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从屋里冲了出来。 霎那间,院子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而隔壁院子里,姜沅听到墨书的惊呼声,脚步也顿住了。 难不成是谢翊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姜沅想过去看看。 毕竟谢翊刚才被毒蛇咬了。 但是脚步一动,她就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 她和谢翊已经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没必要去做多余的事,免得又引起谢翊的误会。 于是姜沅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走回了自己房间。 隔壁,谢翊被墨羽和墨书带回房中,闭着眼躺在床上,面色发青,嘴唇发白,看起来极为不好。 “大夫,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蛇毒发作?” 墨书急得拉着老大夫就往谢翊面前推。 吓得老大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谢翊面前。 亲娘嘞,他这是造什么孽了,大半夜就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连跑带拽地拖到这儿,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 这会儿,又差点被推的老骨头都散架了。 一把年纪了,受这种罪,老大夫气得想说自己不看了。 但回头看到墨羽挣一脸冷峻,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老大夫又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伸手替谢翊把脉。 而这一看,老大夫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这不是蛇毒啊!” 话音落下,墨书怔愣了一瞬,随即大怒: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被蛇咬了一口,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墨书又气又急,觉得自己找了个庸医。 而老大夫听他这么指责自己,气性也上来了,板着脸说道: “什么蛇毒,他明明就身中奇毒,时日无多,就算不被蛇咬,也活不了多久,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居然敢诅咒我家大人!我——” 墨书气得差点想揪对方的衣领,好在墨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他: “好了,别冲动。” 说完,墨羽转身看向老大夫,声音冷冽地说道: “大夫,您说的没错,我家大人确实身中奇毒。” 一听这话,原本还抱头躲避的老大夫立刻松开手,重新挺起胸膛,一副“看到没,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不过墨书这会儿可没工夫和他计较,而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墨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们都是谢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身后另外几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唯独墨羽神色镇定,语气也很平静: “不过您有所不知,我们大人有齐神医的药,一直以来,都和常人无异,并且还有所好转。 所以现在,我想请您看看,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晕倒的,是原来的毒还是现在的蛇毒?” 墨羽的话令老大夫怔愣了一瞬,半晌,才声音激动地问道: “是,是那个齐神医吗?” “当然,难道当今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被称为齐神医吗?” 墨羽神色冷冽地反问道。 这下老大夫不敢怀疑了。 下一瞬,他又转身替谢翊重新把了脉。 这一次把脉的时间比较长,老大夫甚至还翻看了谢翊受伤的伤口,忍不住赞道: “这伤口处理的真干净,要不是这样,只怕也撑不到现在。” 说完,老大夫话题一转,转而说道: “我刚才又替他重新把脉,但可惜,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懂这非同寻常的脉象。 只隐隐察觉,在一片死迹之中似乎尚有一缕生机,所以你家大人应该暂时无忧。” 这话说的十分圆滑,像是说明白了,又像什么也没说。 墨羽不由得皱起眉头,直言道: “那我家大人为何突然晕倒?” “这,这……” 老大夫一时语塞,似是被问住了,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神色十分尴尬。 墨羽的眉头聚得更拢了,转头看向墨书,像是在问:“你找的什么大夫?到底靠不靠谱?” 墨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委屈。 这已经是青石镇上最好的大夫了,如果再要找别的,就得去县里,他怕大人耽搁不起。 仿佛看明白了两人之间的意思,老大夫的心底不由得十分憋闷,脸色也黑成了锅底。 而就在这时,墨羽眼尖地发现,原本还在昏迷的谢翊忽然动了动手指,像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墨羽心头一跳,立刻扑到床头跪下。 果然,下一瞬,谢翊睁开了眼睛。 墨羽大喜过望,急忙问道: “大人,你醒了,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刚才谢翊昏迷,他们便无法从中得知具体情形,只能靠老大夫猜测。 此刻,谢翊醒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看着墨羽一脸喜出望的模样,谢翊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晕倒了。 抬眸扫了周围一圈后,视线落在老大夫身上。 “刚才被蛇咬了之后,我服用了一种解毒丸,不知对蛇毒是否有作用,劳烦大夫看看。” 说着,谢翊抬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老大夫接过瓷瓶,然后打开轻轻一嗅,直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令人瞬间神思清明。 老大夫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不就是齐神医做的九莲丹吗?能解世间数百种毒,堪称神药。” 听到这药有如此功效,墨羽和墨书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能解百毒的话,那蛇毒应该也没问题。 正想着,老大夫已经重新递还瓷瓶,态度谦和地说道: “大人,这解药能解蛇毒,所以您此刻应该已无大碍。” “多谢大夫。” 谢翊微微颔首,神色淡淡地收回瓷瓶,声音清冷道。 “那大夫可知我方才为何晕倒?” 这话和刚才墨羽的如出一辙,老大夫的脸上瞬间就僵住了。 不过也只有一会儿,老大夫就快速地反应过来,低头回道: “许是因为您身上的奇毒,受到蛇毒的激发,导致奇毒发作,这才晕倒的。”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 谢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多谢大夫。” 说完,他侧头扫了一眼墨书,吩咐他把老大夫送回去。 墨书会意,立刻拉着老大夫就往外走去。 随后,谢翊又淡声吩咐道: “墨羽留下,其它人先出去。” “是!” 剩下几人齐齐应声,然后十分利落地退出屋子。 墨羽跪在床榻边,一脸愧疚: “大人,都是属下办事不力,害您被毒蛇咬了。” 谢翊轻轻摇了摇头,看似不在意地对他说道: “凡事皆有意外,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谢翊又转头看向墨羽,目光直直地说道: “我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用最快的速度把齐神医的弟子请来,我的右手没有知觉了。” 什么?! 墨羽倏地瞪大眼睛,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次相遇 见墨羽震惊的几乎无法言语,谢翊眸色微沉,又吩咐了一句: “记住,悄悄把人带来,不可惊动任何人。” 听到这句话,墨羽才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刻低头回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墨羽便冲进夜色中,骑马飞奔前往燕京。 墨羽走后没多久,墨书回来复命了。 谢翊把自己右手的事告诉了他,并吩咐他这几日代替墨书跟随自己左右,并替自己遮掩,不得向外透漏。 墨书的脸上露出了和墨羽一样震惊的表情,差点就回不过神。 这可是大事啊! 谢翊是当朝首辅,不说别的,光是公文一天都不知道要批阅多少。 而且本朝规定,身有疾者,不得为官入仕。 这个疾,不仅是疾病,更是残疾。 所以,如果大人这手治不好,那谢家的天就要塌了。 谢翊知道他的意思,但却并未多说,只重申了一遍: “墨羽已经去燕京请大夫了,这几日,由你暂代他的位置,至于旁的,你就不用多想。” 有了谢翊的这句话,墨书终于回过神,应了一声“是”。 谢翊点了点头,随后重新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见状,墨书便极有眼色地出去了。 不过走出房门之后,墨书的心还是跳得很快,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浮现一抹忧色。 只盼墨羽请来的大夫能把大人治好吧,否则…… 墨书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向院墙那头,许久未有动作。 而这一切,姜沅完全不知情。 她心里乱得很,连酒坛子没拿回来都不记得了,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说实话,她和谢翊当年也是恩爱过的。 那会儿她还年轻,心里只记着母亲的话。 喜欢谁,就大胆去追。 只要对方没婚约,也没喜欢的人,就可以。 于是,在她第一次见到谢翊,为他心动之时,她就大着胆子问他了三个问题。 你可有婚约在身? 你可有新仪的姑娘? 那你可愿娶我? 三个问题问出后,即便是少年老成的谢翊也被她的大胆吓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落荒而逃。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后,她又遇到了谢翊,而且还救了他。 几番来往过后,谢翊忽然提出要娶她为妻。 那会儿的她不懂,以为谢翊娶她,自然是喜欢她的。 所以她才傻乎乎地一头栽进去。 可以说,她对谢翊是有过真心的。 只是这样的真心,在长期的聚少离多中,慢慢消散了一些。 后来,在那场瘟疫之中,就被彻底掩埋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能够重生,并摆脱过去的身份。 如果再回到谢翊身边,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不管谢翊现在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想听也不想信。 往事已矣,就这样吧…… 姜沅带着这样的心思,渐渐进入了梦乡。 …… 翌日,姜世安早早起来,想去询问姜沅昨晚的事。 可走到堂屋一看,姜沅根本不在,灶间也没有。 咦? 娘呢? 这么早就出去了? 姜世安似是有些惊诧,但转念一想,娘如果真的出去了,应该会给他留话,或者做好早饭。 如今,灶间的柴火都是冷的,娘应该没出去。 带着这个念头,姜世安转身回了里屋。 果然,姜沅的房门是关着的。 姜世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手敲了敲门。 饭馆等会儿还要开门呢,容易再不起来,怕是要误事。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姜沅还带着迷糊的声音: “什么事?” “娘,时辰不早了,卯时都要过了。” 听到这话,姜沅蓦地清醒了过来。 糟糕,睡过头了! 昨晚她回来的晚,再加上心里有事,一直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没想到,差点就误了饭馆的事。 还好有世安来叫她。 想到姜世安,姜沅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做早饭呢。 念头闪过,姜沅对着门外的姜世安喊道: “今儿早饭来不及做了,你拿几个铜板去街上买点吧。” “知道了。” 姜世安在门外应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道: “娘,如果你今天不舒服,那饭馆就歇业一天吧,千万别逞强。” 因为不知道姜沅为什么玩起,姜世安下意识地有些不放心, 而听到这话,姜沅的心底瞬间充满了一丝暖意。 这儿子别的不提,对自己这个亲娘倒还算上心。 思及此,姜沅语气温和地对他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忙,别耽搁了。” 有了这句话,姜世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哦”,便出去了。 路过隔壁院子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忽然停足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去, 从家里去书院的路上,会路过一个早市,那儿摆了好几个卖小吃的摊子,姜世安也不挑,随便找了一家便坐下了。 反正,不管是谁做的,也没娘做的好吃。 赵临舟听她问起,顿时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我早就不在兵部了。” 姜沅好奇看他:“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赵临舟笑了笑:“在吏部,当吏部尚书。”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升官了啊,那恭喜你了。” 听到姜沅这句话,赵临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你和老师教导的好。” 想当初,他刚入官场,性格耿直,做事较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还是姜沅和恩师日日教导,才有了他今日。 想到这儿,赵临舟忽然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些年,我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和谢翊一较高下,然后为你报仇,如今我已是吏部尚书,虽还不及谢翊,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报仇?”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对这话感到很意外。 只见赵临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当年你去梁州是因为谢翊,可谁知瘟疫一出,他们一家人就全跑了,把你和团子丢下,这等仇,我决不能不报。” 听完这番话,姜沅才明白过来,赵临舟是把自己被困在瘟疫里的账算到谢翊头上了。 第一百八十章 山雨欲来 “姜公子?姜公子你怎么了?” 罗吟秋连着唤了两声,才把姜世安从失态中唤醒过来。 “哦,没,没什么。” 姜世安略带慌乱地撇开目光,不敢再去看她。 见他这样,罗吟秋的眸底忽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声音却依然娇媚: “姜公子,我......” 正欲开口,忽然,姜世安的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世安!” 听到声音,姜世安立马转头往后看去。 只见赵启鸣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一脸惊喜地对他说道: “这么巧,居然在早市遇到你!” 看到赵启鸣,姜世安也很高兴,瞬间就把罗吟秋给忘在一边,对着赵启鸣问: “是啊,难得出来吃个早饭,你也是吗?” “嗯。” 赵启鸣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才注意到姜世安的身旁还有一位少女,不觉惊讶道: “世安,这位是.....?” 据他所知,姜世安没有妹妹之类的亲戚呀。 正纳闷着,姜世安已经回过神,开始对他介绍: “这位是罗姑娘,我刚认识的......朋友。” 话一出口,姜世安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但除了朋友以外,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 只希望罗姑娘不会因此介意。 正想着,罗吟秋已经冲赵启鸣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启鸣还了一礼,随后对姜世安说道: “世安,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书院吧,今儿可是宣布中选名单的日子,咱们不能迟到。” “哦,对对对!” 被赵启鸣一提醒,姜世安才想起这件大事,于是连忙对罗吟秋说了一句: “抱歉,罗姑娘,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听到这话,罗吟秋便知道今儿只能到此为止了,于是莞尔一笑,语气温和道: “无碍的,姜公子慢走。” “嗯,下回再见。” 留下这句话后,姜世安便和赵启鸣连走带跑地往书院赶去,显然已是急不可耐。 浑然未发觉,身后的罗吟秋已经收起笑脸,露出一丝懊恼。 该死的,怎么赵家小公子突然好端端地冒出来了。 要知道,她可是跟了姜世安一路才找了个最合适的机会出现。 这下好了,全都给毁了。 正懊恼着,身后忽然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干嘛呢?事情没成?” 听到这个声音,罗吟秋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对来人说道: “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 对方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往前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声音阴狠地对罗吟秋说道: “这家伙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头脑简单,应该很好骗,你上点心,在青石镇之前再捞一笔。” “知道了。” 罗吟秋略带不耐地回了一句,然后翻了个白眼,就转身回去了。 “欸,去哪儿呢?” 对方站在后头冲她喊了一句,罗吟秋摆了摆手: “回家,想主意去。” 听到这话,对方也不说话了,只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罗吟秋边走边想,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和姜世安继续搭讪,然后诱他为自己出钱。 毕竟,姜世安这人虽然年岁还小,但家里是开饭馆的,而且生意不错,手头肯定有些小钱。 最重要的是,姜世安是自己送上门的,不是她刻意找的。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罗吟秋微微皱眉,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方式从姜世安手里骗些银钱来。 浑然不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悉数被人告知给了谢翊。 听着墨风的禀告,谢翊的眉头忍不住挑了起来,似是有些不相信。 “姜世安对这个女子就没有半点怀疑?” “没有。” 墨风诚恳回道: “少爷为人心善,有一颗质朴之心。” 谢翊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墨风但笑不语。 但这其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姜世安太单纯了,连这么明显的骗局都看不透,只怕今后要吃些苦头。 谢翊沉吟片刻,随后吩咐道: “派人去查查那女子的身份和目的,然后按兵不动,先回来禀告我,再做打算。” “是!” 墨风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谢翊留在屋内,一手抚着没有知觉的右臂,面色冷峻。 犹豫片刻后,谢翊开口唤来墨书,让他在姜沅回来的时候告知他一声。 墨书应下。 而这一切,姜沅尚不知情。 昨儿晚上她走的匆忙,酒坛子都落在隔壁了,最后还是谢翊派人送来了饭馆。 姜沅因为谢翊的事一夜都没休息好,这会儿忙起来,脑子不免有些发晕,时有错漏。 好在有张氏在旁时刻看着,才没闹出大错。 不过这么一来,午时结束后,张氏便逼着她进屋去休息,免得下午又出错。 毕竟,她做的是吃食,不是各种刀具,就是油啊火啊的,稍有不慎可能会弄伤自己。 姜沅也知道张氏说的有道理,便顺着她的意思进屋休息了。 原以为这一觉能睡上一个时辰,谁知才过去半个时辰,天空一道惊雷便把姜沅给炸醒了。 姜沅睁开眼一看,发现屋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还卷着些许狂风。 看样子,是要下雷雨了。 松阳县就是这样,六月是雷雨季,经常上一刻是大太阳,下一刻便是狂风暴雨,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姜沅似乎想到什么,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外面。 这时候,张氏和端木青正好把最后一篮子菜干收回去。 看到姜沅出来,两人微怔了一瞬: “姜姨,是打雷声把您吵醒的吗?” 端木青反应快,第一个就开口问道。 姜沅低头看了她一眼,揉着她的发顶笑了笑:“那青儿有没有被打雷吓到?” “当然没有了。” 端木青毫不犹豫地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很勇敢的样子说道: “我已经长大了,这么点雷不算什么。” 看着她小小的个子充大人样,姜沅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 “行,我们青儿最勇敢了,现在就把这些东西放到厨房去吧。” “好!” 端木青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端着篮子就跑回了厨房。 屋檐下,姜沅看着那边黑压压的天色,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快要发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仙人跳 不过姜沅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事好像被自己忘记了,但又想不起来。 见她神色纠结,张氏忍不住问道:“掌柜的是在担心少爷没带伞吗?要不,我现在给他送去。” 听到这话,姜沅才想起来姜世安没带伞这件事。 按照这天色,不出一刻钟就会开始下暴雨,到时候,姜世安势必会被淋成落汤鸡回来。 这么想着,姜沅侧首和张氏说道:“无妨,我去给他送就好。” “可是......” 如果现在出去,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淋雨的。 张氏想要再劝,毕竟姜沅是店里的掌柜,身份最为重要。 但姜沅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 随后,姜沅拿着两把伞走到大堂,准备出门。 这时候,一驾马车忽然从街角驶来,停在她的面前。 姜沅微微一顿,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谢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姜沅拿着伞,谢翊便立刻明白自己来对了。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姜沅,解释道: “马上就要下暴雨了,这会儿出去不太安全,还是我让人驾车去接吧。” 姜沅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的马车,随后收回目光,点头道: “既如此,那便麻烦你了。” 谢翊说的不错,马上就要打雷了,这种天气走在路上十分不安全。 而且暴雨之下,一把伞其实也顶不了什么事,还是马车更为安全。 既如此,她便没理由拒绝这种事。 得到姜沅的同意,谢翊的眸色微微亮了一瞬,随即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令他驾车去书院。 而他自己,则抬脚踏进了饭馆。 姜沅皱了皱眉,想说饭馆还未到点营业,恕不待客。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沅就瞥见谢翊的右手背上缠着一块白色纱布,极为显眼。 刹那间,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算了,进来就进来吧,就当是看在昨晚的事份上。 这么想着,姜沅的心绪便平稳了一些,准备让谢翊自己坐在这儿等着。 可谁知,她还没开口,谢翊忽然对她说道: “我有一件要事想跟你说。” 姜沅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我......” 见姜沅似乎不想和自己说话,谢翊便立马打断了她的话,解释道: “是和世安有关。” 这话一出,姜沅刚到嘴边的话瞬间烟消云散,转而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谢翊牵了牵唇角,笑容有些苦涩: “我怎敢再骗你。” 话是这么说,但姜沅看他的眼神还是明显的不信任。 见此情形,谢翊只好叹口气道: “我发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千真万确看,绝不是胡乱找了个借口来骗你。” 听到事关重大几个字,姜沅眼底的怀疑才渐渐消散,转而变得认真起来。 想来,谢翊也不会这么无聊,特意跑自己面前说些空穴来风的话。 于是犹豫片刻后,姜沅对他说道: “既如此,那便请里面坐吧。” 反正饭馆尚未开门,一时半会儿,店里也不会有外人。 谢翊微微颔首,随即到大堂里面找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看这架势,好像确实有事情发生。 姜沅心中有疑,坐到了谢翊对面。 “说吧,到底什么事?” 见姜沅如此心急,谢翊的心底忽然有一丝不是滋味。 那小子一两岁的时候,姜沅就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会儿都十五了,也还是没变。 而自己这个夫君,她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谢翊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 “昨日散学,世安在路上救了一名女子,并护送她回家。今儿一早,那女子又与他在早市偶遇。” 说完这句,谢翊抬眸看了姜沅一眼,只见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件很寻常的事,但姜沅知道,若真这么简单,谢翊是不会特意跑来和自己说这些的。 于是她也没犹豫,直接问道: “那女子什么身份?” 见姜沅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谢翊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阿沅还是这样,只要他一说,不管是什么,她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让人查了,那女子是专做仙人跳的,在世安之前,已经骗了不少人。 不过,昨日那女子并非主动引诱,而是世安见她被人抓住,逼着还钱,便主动上前帮了她,在那之后,世安就对她有些不一样了。” 听完谢翊的话,姜沅的表情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仙人跳? 她儿子才十五,就要遇到仙人跳? 这...... 姜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只觉这事来的太突然,需要好好捋一捋。 首先,姜世安被人骗了,但尚不自知。 其次,这骗子是他主动招惹上的,因为他好心救人。 最后,那骗子尚未得手,但已经盯上姜世安,只怕接下来会有所行动。 综合以上几点,如果她不出面管这事,姜世安或许要倒霉了。 可话说回来,这事还是因为姜世安对人没有防备才惹上的。 如果就这样直接拆穿那女子,不说姜世安会不会相信,即便相信了,下回怕是也还会做这种事。 毕竟,她现在已经对姜世安已经有了新的认知。 她这个儿子,即便已经过了十年不幸的生活,对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和热心。 这一点,她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沮丧好。 正想着,谢翊已经开口问道: “要不要把此事告诉世安?” 姜沅回过神,轻轻摇头:“暂时不必,先观察一阵子,看那女子究竟要干什么,然后再动手。” 要不然,他们全解决了,姜世安也不会有所长进。 谢翊明白姜沅的意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想看看究竟会单纯到什么地步。 这么想着,两人便心照不宣地达成了约定。 只不过,姜沅忽然想起一事,抬眸看着谢翊问道: “话说回来,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落下,谢翊的表情怔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姜沅会问的这么直接。 要是说实话,她会生气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谈话 犹豫瞬息后,谢翊决定还是对她说实话。 要不然,今后事情暴露,姜沅只怕会更生气。 这么想着,谢翊开口说道:“我在世安身边放了人。” 一句话,姜沅瞬间明白过来。 姜世安身边有谢翊派来的暗卫。 电光火石间,姜沅忽然想起一直,冷声问道:“那上回给世安作证的也是你的人?” “......是。” 谢翊微微颔首。 姜沅的眼底瞬间迸发出一丝怒意。 上次问他的时候,居然还不承认! 看见姜沅生气,谢翊心头一提,立刻回答道: “阿沅,我并非有心瞒你,只是放心不下世安,你知道的,谢家子嗣,会有数不尽的危险。” 她当然知道,要不然,当年谢翊也不会遇险而被她所救。 也正因为此,她一直没有和姜世安说他的身世,而是把他藏在青石镇。 所以谢翊此举,从他的身份出发并没有错,但他不应该自作主张,不同别人商量就擅自决定。 姜沅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恼怒,用冷冽的目光看着他: “此事以后再提,先把目前那仙人跳的事处理了。” 听到这话,谢翊便知道姜沅是打算以后再找自己算账,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 这时候,天边又是一道惊雷,仿佛要把天空劈成两半。 姜沅一时顾不上谢翊,起身来到外大门口,朝外探去。 只见天色阴沉的极为可怕,街上的百姓全都急匆匆地往家里跑,生怕再晚一步就会被淋成落汤鸡。 看样子,今晚不会有什么人来吃饭了。 姜沅想了想,动手把铺子大门关上,只留半扇。 谢翊看到后,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但不知为何,动作忽然就顿住了。 不过姜沅并没有注意到,而是进到后院对张氏他们说: “马上下大雨了,风也挺大的,你们两个就待在屋子里先别出来了。” 张氏和端木青点了点头。 刚才她们也看到了,谢大人已经派人去接姜世安,然后自己留在了大堂。 既然这样,她们也不好到前面去打搅。 姜沅交代清楚后,重新回到大堂,正巧看到谢翊用左手喝茶。 姜沅微微一怔,觉得有些奇怪,但视线一挪,发现谢翊的右手背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条。 差点忘了,昨晚谢翊为自己受了伤,右手怕是暂时不方便。 想到这,姜沅对谢翊的恼怒忽然平息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她欠了谢翊一个人情。 这么想着,姜沅心平气和地给他重新添了一壶水,让他在大堂躲雨,直到墨书把姜世安接回来后。 至于她自己,当然不会在这儿陪谢翊。 姜沅放下茶壶,正准备转身离去,谁知,脚步刚一动,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阿沅,等等!” 谢翊拉着她的手,脱口而出道: “我有话对你说。” 姜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眸色沉了沉: “放手。” 语气淡漠,显然有些不悦。 谢翊顿了一瞬,但却没有松手,而是继续说道:“我想和你谈一谈从前的事。” 姜沅眸色微动。 谢翊察觉到她身上那股抗拒的气息少了许多,然后便微微松开手。 果然,姜沅没有接着离开,而是转身回到了桌前,神色冷淡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就不信了。 自己都说不记得了,谢翊还有什么能和她说的。 正想着,谢翊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出言问道: “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一位姓顾的,天天缠着你?” 姜沅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这与你有何干系?” 谢翊不打算再说自己是她夫君的话,而是解释道: “你可知那人的身份?” “不知。” 谢翊微微抿唇,随即回道: “他是宁王殿下顾景珩,当今圣上的侄子,也是先太子唯一的遗孤。” 此言一出,饶是姜沅早有准备,不免还是受到了一丝惊吓。 没想到,那顾景珩居然身份这么高? 可是,堂堂王爷,为什么一副浪荡子的姿态,难道都没人管吗? 姜沅离开燕京十余年,对这些年里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并不清楚顾景珩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了,就算知道,其实她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毕竟身份悬殊,按常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有交集。 如今...... 姜沅忽然想到什么,冲谢翊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 “谢大人和我说这话,是想提醒我不要痴心妄想,还是什么意思?” 听到姜沅这么问,谢翊就知道她误会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而后目光柔和地看着姜沅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我心里,你配得上任何人。” 呦! 一把年纪了,谢翊总算会开口说好话了? 要知道,十几年前,任凭她怎么撒娇,谢翊也跟个闷葫芦似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惹急了,最多说上一句“别闹”,然后就拽着她往床榻上压。 想起从前,姜沅略微抿唇,眼神不置可否。 谢翊知道她不记得自己,也不信任自己,只得耐心地解释道: “我不知道山长和赵临舟说了什么,但你我是夫妻,这一点从未变过。 不瞒你说,这十一年来,我每一日都记着你,还有世安,不敢有片刻的忘记。” 语气十分真挚,仿佛每句话都发自内心。 可姜沅却只是挑了挑眉,反问道: “既如此,那为什么这些年来,不见你找过我们?”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谢翊脱口而出回道,随后停顿了一瞬,才慢慢解释道: “梁州瘟疫,我收到消息时,整座城几乎已经死了一半,我日夜兼程从雍州赶过来,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你和世安的死讯。 他们说,得了瘟疫而死的人,尸体必须用石灰掩埋,然后焚烧殆尽,包括所有用过的物件也一并销毁,所以我甚至都没能找到你留下的任何物件。” 姜沅边听边点头,神色十分平静。 谢翊以为她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可谁知,姜沅忽然对他问道: “那然后呢?然后你做了什么?是赶在新丧前又娶妻生子吗?” 话音落下,谢翊的表情瞬间顿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份 片刻之后,谢翊忽然无奈地牵了牵唇角: “阿沅,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位妻子,哪怕你真的死了,我也绝不会再娶。” “是啊。”姜沅勾唇一笑,略带讥讽地说道:“反正不娶妻也可以纳妾,不耽误。” “姜沅!” 谢翊终于忍耐不住,唤了她全名,语气略带薄怒。 “我从未纳妾,也没有续娶,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见谢翊对自己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仿佛发誓一般,姜沅忍不住反唇相讥: “那你的表妹又是怎么回事?” 顾如茵? 谢翊表情一顿,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眸色冷冽地问道: “是赵临舟和你说的?” “谁说的不在意,重要的是,满燕京都传遍了,你还想骗我!” 姜沅轻轻一笑,目光里满是讥嘲。 “谢大人,不要以为我只是个乡野村姑,就能任你蒙蔽。有些事,纸是包不住火的。” 听到姜沅这么说,谢翊忽然沉默了。 他没想到,姜沅对自己的误会居然这么深,宁可相信赵临舟都不相信他。 这个认知让他不免有些沮丧。 但转念一想,这也怪不了姜沅,要怪,也该怪那些传出这个假消息的人。 思及此,谢翊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说道: “我知道你暂时对我不太信任,但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纳妾。至于顾如茵,那也是我母亲一厢情愿罢了。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必定会处理干净,不会让谣言再起。” 他说的很慢,但却十分坚定。 见此情形,姜沅的心情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 毕竟,如果谢翊已经纳妾,再来和自己说这些情深义重的话,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甚至还会让她懊悔,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想到这,姜沅对谢翊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些许,不过语气依旧淡然无波。 “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一句话,又把谢翊说的无言以对。 面对姜沅的冷漠和抗拒,谢翊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让她相信自己的,只能无奈叹息,转而换了个话题。 “之前,我听墨书说,你在找一个叫做宋书彦的人,还有他的母亲姜芸。不知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提起这个,姜沅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毕竟事关姜世安,谢翊作为他爹,也有责任帮忙处置。 于是姜沅也不再隐瞒,直接把自己知道的这些说了出来。 谢翊很聪明,一听就知道姜芸对姜世安玩起了捧杀,还骗了他,利用他。 而姜世安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姜沅留下的宅子也一并被她算计没了。 想到这,谢翊对自家儿子的脑子忽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小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长大了就变得这么不聪明? 不管是谁,只要随便说点什么他就信,简直单纯到了有些蠢。 当然了,这话谢翊不敢说出口。 毕竟,他这个做父亲的缺席了这么多年,要承担起大部分责任。 于是谢翊点了点头,对她保证道: “你放心,我会多派人手去查,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别的要处理的,你也一并告诉我便是。” 听到谢翊这么说,姜沅微微抿了抿唇,随后说道: “无妨,先把姜芸找到再说,要不然,世安永远不相信自己被人骗了。” “就像这一次,这名女子的事我们也先不插手,等着他自己识破再说。” 见姜沅拿定了主意,谢翊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接着,谢翊又问了姜沅一些关于姜世安的话题。 因为他发现,如果是关于姜世安的事,姜沅对他便没有那么抗拒。 所以想和姜沅拉近距离的话,从姜世安这儿开始,是最快的方法。 不得不说,谢翊和顾景珩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不过,姜世安对顾景珩有先入为主的好感,而对谢翊则是天生的抗拒。 这不,外面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姜世安在看到墨书驾着马车前来接自己时,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拒绝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可墨书却仿佛听不懂似的,依旧恭敬地等在一旁,对姜世安解释道: “少爷放心,属下是奉主子的命令前来接您回去的,绝非自作主张。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到家后再问问主子。” 听到这话,姜世安的表情稍稍好了一些,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抗拒。 他不想欠那人的人情,所以才不愿意和他们有瓜葛,但如果这是娘亲的安排,那就又要另当别论了。 正犹豫着,身旁的林恒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纳闷道: “世安你在想什么呢?难道家里有人来接还不好,这么大的雨,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听到林恒开口,墨书的脸上立刻扬起一丝和善的笑容,对着林恒说道: “这位就是少爷的好朋友,林公子吧,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并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听到能把自己带上,林恒的眼里瞬间放出一丝光芒。 虽说自己带了伞,但这么大的雨其实也不顶事,到家后肯定会浑身湿透的,如果能坐上马车,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还是得看世安。 林恒冲墨书嘿嘿一笑,却并不搭话,只等姜世安做决定。 如果说只有姜世安一个人在,那他今天还真的有可能犯倔不肯上去,但如果算上林恒的话,姜世安最终还是改了主意,点头道: “行吧,那我们便一起上车回去。” “欸,好!” 林恒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应下。 墨书也十分高兴,忙到旁边撑伞送他们俩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一同离开书院。 而这时候,正值书院散学,门外站了不少学生。 因此,当他们看到姜世安被一辆马车接走时,不由得投去震惊的眼神。 要知道,姜世安原来是他们其中最穷,也最寒酸的一个。 这么多年来,不管打雷下雨,还是下雪刮风,都没人给他送过伞,更别提专门派马车来接了。 而最要命的是,刚才驾车的那人看起来身份也不低,但却对姜世安一口一个少爷,而且态度还很恭敬。 难不成,姜世安其实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这么想着,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而这其中,表情最为震惊和不忿的则是韩修远。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和烂泥一样的姜世安,这会儿不但课业突飞猛进,被选上参加书院大比。 就连身份,貌似也非同寻常。 刹那间,韩修远的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憎恨。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不公? 连姜世安都能翻身,他却过得还不如从前。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姜世安重新被他踩子在脚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父子见面 另一边,墨书先把林恒送到家中,然后带着姜世安回到饭馆。 “主子已经和您师傅打过招呼,今儿狂风暴雨,大家都早些回家。” 姜世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今儿的雷雨太大了,街上已经几乎没人,确实不宜习武。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饭馆门口。 姜世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蹿进饭馆,头也没抬就喊了一声: “小姑,我……” 话音未落,姜世安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退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问的自然是谢翊。 听到这话,谢翊微微挑眉,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问的”。 姜世安不喜欢他这态度,忍不住皱眉道看向姜沅,却正好听到她说: “刚才是这位谢大人借的马车。” 一句话便替谢翊作了解释。 姜世安瞬间没了话说,只走到姜沅身边,对她说道: “小姑,我饿了,咱们还是快做饭吧。” 这话一出,姜沅倒是愣了一下。 因为今儿暴雨,书院提前散学,此时不过是申时初,怎么就饿了呢? 姜世安却不管姜沅想这么多,直接拉着她就往后厨走: “哎呀,小姑,你快去吧。” 要不然,门外那人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看了就让人讨厌。 姜沅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真饿了,于是回道: “那我先做双皮奶给你垫垫肚子吧,没到饭点,不好吃那么多东西,以免晚饭吃不下。” “行,您看着办就好。”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才不在意吃什么呢,只要姜沅别在大堂理会那人就好。 看着姜沅走进后厨,姜世安这才转身回到大堂,黑着脸坐在谢翊面前,仿佛十分生气的样子。 谢翊虽然聪慧绝伦,擅长揣度人心,但面对姜世安这个亲儿子时,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姜世安对他有敌意。 可是,他明明没有什么也干。 正想着,姜世安已经十分不客气地开口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我在,你是不可能得逞的。” 话音落下,谢翊不由得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姜世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单拎每句话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不由得,谢翊蹙眉问道: “那你说,我有什么目的?” 姜世安见他还不肯承认,心底愈发生气,咬着牙说道: “你不就是对我小姑有意思吗?我告诉你,我小姑她是不会嫁人的,她有我就够了。” “哦?这是你小姑说的?” 谢翊眉梢微挑,开口反问道。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点头:“是,这就是我小姑的意思,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话落,谢翊的眸色忽然沉了一瞬。 这小子,三岁的时候还缠着阿沅,想跟她继续睡在一起,现在这么大了居然还想天天粘着她,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谢翊的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 “姜世安,你已经不小了,十五岁的人,怎么还能天天粘着阿沅?你是不知道长进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这话是站在父亲的角度,想让姜世安学会独立。 但姜世安根本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听到这话后,不免怒从心中起,觉得谢翊这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居然管起他的事来。 因此,姜世安的语气也变得愈发不客气,启唇相讥道: “我多大了,知不知道长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我爹吗?” 听到这话,谢翊眉头微皱,正想说“我是你爹”。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世安已经冷笑一声,讥讽道: “我告诉你,别说你不是我爹,就算你是我爹,你也没资格管我!在这世上,我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小姑,其他的人我全都不管。所以,谁要是敢跟我抢她,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姜世安怒气冲冲地捶了一拳桌面。 见他如此在意姜沅,仿佛把姜沅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一般,谢翊心里的不满也渐渐冒了出来。 一个男孩,怎么能如此粘着母亲,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将来还如何成大事? 想到这儿,谢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似乎需要好好教一教了。 而这第一件事,就是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于是乎,谢翊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声音也沉了几分: “世安,我与阿沅的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和她是......” 谢翊正要说他们夫妻,可话还还没说出口,姜沅忽然出现在后头,低喝了一声: “谢翊!” 听到声音,谢翊不由得顿了一下,于是话没说完,姜沅就已经走到他面前,板着脸对他说道: “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话音落下,谢翊还没说话,姜世安倒忍不住先开口了: “小姑,我.....” “你先别说话,晚点我们再说。” 姜沅扫了他一眼,姜世安立刻听话地闭上了嘴。 见状,谢翊便神色自若地起身往后头走去。 姿态悠闲,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把姜世安看得眼睛又差点冒火。 他最讨厌的就是谢翊一副和姜沅很熟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但姜沅发话,他也不能不听。 见姜世安总算老实地坐下不说话了,姜沅这才转身去找谢翊。 后院内,因为姜沅刚煮了牛奶,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味。 谢翊鼻尖微动,竟突然生出一丝食欲,想让姜沅也给他来一份。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姜沅就已经先开口了。 “谢大人,你莫不是忘了我们有言在先,你暂时还不能和世安相认。” 刚才两人谈话时,姜沅还提醒过谢翊,她不记得过往,所以不会认谢翊这个夫君。 同样的,姜世安也不记得他父亲。 所以,为了不让姜世安受到刺激,在未经她允许之前,谢翊不得擅自做主告诉姜世安实情。 可没想到,她才一转身,谢翊就想毁约。 面对姜沅的质问,谢翊便知道自己刚才所为惹她不悦了。 谢翊微微叹了口气,略带无奈道: “阿沅,你太宠他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如何能成长起来,执掌谢家?” 话音落下,姜沅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谢翊居然要让姜世安来当继承人! 难道说,他要和自己抢儿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抢儿子 念头闪过,姜沅看谢翊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语气不善: “谢大人,你似乎忘记了,世安他姓姜,不姓谢。而且我想,你家族谱应该也没这个名字吧。” 因为时下孩子都非常脆弱,很容易夭折,所以多半都是过了五岁之后才会正式取名,并入族谱。 而当年出事之时,姜世安只有四岁,因而谢家族谱还真的没有他这个人。 更甚至,就连世安这个名字都是姜沅自己起的。 姜沅有意提醒谢翊,姜世安还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子,更不是谢家人。 可谢翊听完后却丝毫不在意,轻轻摇头,道: “阿沅,世安是你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们是他的父母,这点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至于他姓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你——” 谢翊的这番话把姜沅都听愣住了,不过瞬息之后,姜沅便反应过来,略带讥讽道: “那照谢大人的意思,是一定要跟我抢儿子了?” “我......”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谢翊怔愣了一瞬。 不是在讨论儿子的事吗? 怎么突然牵扯到“抢”了? 谢翊目露不解地看着姜沅,正欲开口,姜沅已经抢先说道: “既如此,那谢大人就请回吧,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完,姜沅撇过头不再看他。 虽说谢翊是首辅,但姜世安已经这么大了,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的话,谢翊即便抢回去也没有用。 而谢翊只要敢抢,那姜世安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原谅他。 所以姜沅压根不担心这点,只想干脆利落地把谢翊赶出去,懒得与他多费唇舌。 见此情形,谢翊终于反应过来,知道姜沅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于是立刻解释道: “阿沅,你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世安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他......” 话没说完,姜沅已经一记冷眼飞来,似是不想听到这种话。 谢翊犹豫了一瞬,随后无奈地说道: “好吧,我不提了,只要你没允许,我就不会和世安说他的身份。” 反正说不说,姜世安都是他的儿子。 但是要再说下,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夫人就要恼他了。 两者相比,还是先舍了儿子再说吧。 谢翊毫不犹豫地重新做出了选择。 虽然有点晚,但姜沅听完后,脸色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声音依然淡漠: “时间不早了,谢大人请回吧,今晚饭馆歇业,不对外迎客。” 逐客令一下,谢翊便知姜沅还在生气。 看来,这双皮奶应该是吃不上了。 谢翊暗叹一声,随后语气平和地对姜沅说道: “我让车夫等在门外,今晚雨大,记得早些回家。” 说完,也不管姜沅怎么回答,径直就往外面走去。 而就在这时,端木青忽然从另一边跑了出来。 她来的匆忙,又低着头,便没看到谢翊正要出去,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谢翊本能地想伸手扶住她,可右手指尖一动,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举动看起来并不太连贯。 姜沅忍不住把视线移到他的右手上。 这才发现,谢翊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力,还有一丝怪异。 姜沅不由得蹙起眉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可下一瞬,谢翊就走出了她的视线,令她没有看清。 奇怪了,不是只有手背有伤口吗? 正纳闷着,端木青已经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对她说道: “姜姨,刚才衙门的人在街上敲锣相告,说雨势太大,让大家赶紧关了铺子,各回各家,无事不得在外游荡。 您看,咱们是不是也马上关门,然后您和世安哥早点回去。” 衙门的人? 姜沅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 六月本就是雨季,下暴雨更是寻常之事,可以说往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今年,衙门的人倒出来插一手了? 姜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衙门发话了,她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多生事端。 这么想着,姜沅便对端木青回道: “行吧,那我和世安先回去,你和你奶奶在这儿自己做点吃的。” “哦,对了,这双皮奶也好了,你端出去和世安一块儿吃了,然后我们便走了。” 姜沅一边说,一边把已经晾凉的双皮奶递了过去。 端木青接过后,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去了大堂。 姜沅留在后厨,扫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 饭馆里,晚上的生意总是不如中午,因而姜沅备的菜并不多。 除却蔬菜,活鱼这些能存放到明天的食材,后厨里还有一刀猪肉,一只猪蹄,半只鸡,和一些豆腐。 这些都是需要今晚用完的,否则明日便馊了。 姜沅盘算了一下,留下一小部分给张氏和端木青,剩余的自己带回去。 反正隔壁有郑师傅他们,到时候,东西分一分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住在另一边的谢翊他们,姜沅连想都没想过。 决定好之后,姜沅叫来姜世安,两人各自拎着一个大篮子走到门口。 不等姜沅开口,不远处的马车就忽然行驶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说道: “姜掌柜,姜少爷,请上车。” 听到这个称呼,姜沅怔愣了一瞬,随即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车夫。 只见来人衣着朴素,一脸谦卑,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一般。 姜沅忍不住问道:“你是......?” 对方听她问起自己,立刻回答道: “小的是镇上的车夫,刚才有位贵人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在这儿等你们,然后把你们送回家里去。” “一两银子?” 姜沅还没说话,姜世安就已经忍不住开口了,不敢置信道: “他疯了吧,一两银子都能租两个月的马车了。” “额,这......” 车夫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这也不是他要求的,而是那贵人主动给的。 他总不能说不要吧。 正想着,姜沅也回过神了,对他说道: “大叔,这银子既然是他给你,那你就拿着吧,但是送我就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回去。” 说完,姜沅看了姜世安一眼,对他说“走”。 脚步一动,旁边的车夫回过神来了,连忙说道: “等等,姜掌柜。”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软 车夫看着眼前两人,一脸祈求地说道: “掌柜的,不瞒您说,家中老母病重,这一两银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您和少爷不坐车的话,这钱我就挣不到了,求求您,行行好,就坐我的车吧。” 车夫对着两人又是作揖又是求,姜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要说什么,姜世安却立马回道: “好了好了,我们坐车就是了,你别说了。” 说完,姜世安看着姜沅,神色不忍的说道: “小姑,咱们就坐这车算了吧,反正钱都付了,东西也多。” 话音落下,姜沅脸色微微一变,把目光移到姜世安脸上。 结果发现他神色认真,显然是真的在替车夫说话。 霎那间,姜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而是点头应下: “好,就依你所言。” 听到这话,姜世安微微松了口气,车夫也一脸高兴地请他们上车。 一路上,姜沅坐在马车内,轻轻闭上眼睛, 似是在休息,又似是在沉思。 姜世安试探着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姜沅回应,心里奇怪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回事?娘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生气了吗? 因为自己求情坐车了? 可是,那都是为了帮车夫呀! 姜世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姜沅这表现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殊不知,姜沅此刻的心情已经复杂至极。 谢翊那家伙,居然又一次让她看到姜世安身上的不足。 心善,是为人必须要有的品德。 毕竟,一个心无善念,漠视一切的人不管处于什么身份,都会给旁人带来威胁。 但这和烂好心是完全两码事。 姜世安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人过于心善,心软到谁来都能骗他几句。 姜芸,那仙人跳的女子,还是如今的车夫……每一个都只要哭诉几句,他便信以为真,出手相助。 这不是善,是蠢! 谢翊今儿这么做,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她彻底看清这个问题,还是说只是凑巧。 但总之,姜沅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办法处理了。 正想着,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姜沅睁开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和姜世安回到家中,把带回来的菜整理了一番,然后让姜世安送去给隔壁郑师傅。 谢翊比他们早回来一些时候,所以当马车到达隔壁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安排已经成了。 姜沅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肯定不愿意坐他安排的马车,但姜世安心善,只要车夫说几句哀求的话,很可能就会同意。 果然,姜世安心软又被人骗了。 不过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他倒也不失望,只是希望姜沅能看懂他的用意。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墨书激动的声音: “大人,墨羽带着大夫回来了。” 听到这话,谢翊神色一凛,立刻吩咐:“让他们进来。” 墨书应了一声,随后墨羽和齐神医的大徒弟孙大夫已经走了进来。 那孙大夫不但继承了齐神医的一身医术,也继承了他那张不饶人的嘴,刚进门就开始埋怨: “我说谢大人,师傅不是告诉过你,要让我时刻盯着你,以免这几个月中途出意外。 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到这犄角旮旯来,还给毒蛇咬一口,把自己手废了。 怎么,你是嫌我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想给我找麻烦?” 听到这一连串的抱怨,墨羽的脸色变了又变,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一路上,他带着这位孙大夫日夜兼程,换了三次马才赶到这儿,有些怨言也是正常。 谁让这一整个大周朝,除了齐神医之外,就属孙大夫医术最厉害了呢。 要是得罪了他,大人的手还不知道要找谁治呢。 这么想着,墨羽便把刚才的话都当作耳旁风,开门见山道: “孙大夫,麻烦你快给我家大人看看,他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通抱怨过后,孙大夫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便也不跟他们啰嗦,开口让谢翊伸出手来,给他细细把脉。 不过,诊治过后,孙大夫的脸色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谢翊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但好在他早有准备,因而倒也不慌,神色平静如常。 反倒是墨羽,脸色骤变,忍不住出言问道: “孙大夫,我家大人究竟怎么了?他……” “别吵!” 孙大夫没好气地呵斥了他一声,随后又板着脸似乎在沉思什么。 墨羽话音一滞,不敢再打扰。 沉默片刻后,孙大夫终于开口了。 “谢大人,您这右手是因为被毒蛇所咬,毒素蔓延,与体内的旧毒融合导致毒素变异,才会出现手臂麻木,没有知觉的情况。 不过,好在您及时服用了师傅的解毒丸,与性命倒是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您快说呀!” 墨羽最怕的就是话说一半停一半,急不可耐地就出言问道。 好在孙大夫这会儿也没跟他计较,只继续说道: “只是我要给您换个药方了,另外,还要再辅以施针,所以接下来三日,您不可妄动内力。” 三日不能动内力? 谢翊微微蹙眉,随后点头道: “既如此,那就麻烦孙大夫了。” “嗯。” 孙大夫淡淡地应了一声,但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这算什么麻烦?你跑到这儿来才真的叫给我添麻烦。” 随后,谢翊命墨书带孙大夫下去休息,自己则留下墨羽,对待他交代了几句过后,才让他退下。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谢翊一人,看着自己的右手陷入沉思。 而此时此刻,远在燕京的谢凌也从中发现了不对劲。 谢翊说自己旧疾复发,要到城外别庄养病,可三天过去了,都没对外露过面。 就连他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墨羽,也不曾出现过。 难不成,谢翊真的病重了? 想到这儿,谢凌就忍不住高兴。 但碍于此时的地位身份之差,谢凌决定还是再探探情况再说。 于是乎,谢凌特意备上一份珍贵药材,策马出城,直奔别庄而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暴露 谁料,来到别庄后,谢凌却不被允许进去。 “二爷,大人吩咐过,他需要静养,不见任何人。” 谢凌一听,脸就黑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他弟弟!” 可守门的人听完后,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回道: “抱歉,大人吩咐了,即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是一样。” “你——” 谢凌为之气结,却又拿眼前这看门人没办法。 这些都是谢翊的人,从不听他吩咐。 谢凌气得咬牙,发狠道: “你这样拦着我,如果我哥出了事,你拿什么来担当?” 听到谢凌的威胁,对方依然油盐不进:“二爷放心,大人只需要静养即可,绝不会出事的。” 谢凌一连三个“好”字,再也懒得和对方纠缠,转身即可。 既然谢翊不需要他的关心,那便算了。 反正,是死是活过两天总会知道的。 谢凌毫不犹豫地上马,然后往城内的方向走去。 可谁知,刚到了没多久,忽然一支箭矢从他耳边擦过,吓得他当场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惨叫连连: “救命啊——” “闭嘴!” 低喝声过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脸上依旧蒙着一块黑布,然后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谢凌吓得半死,但却咬着牙没有发声。 因为他认出了来人。 就是当日那个夜闯谢府的蒙面人。 下一瞬,那人突然松开了手,谢凌脚步踉跄,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来人一见,立马笑了出来: “哎呀,谢二爷,真对不住,忘记你不懂武艺,下手重了些。” 虽是抱歉,但话里却透着明显的嘲讽。 谢凌心中恼怒,但面上却不敢发作,只得咬牙说道: “你大白天的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对方听完这话,不在意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可不是你们大周人,这也怕那也怕的,我们北凉......” “住口!” 谢凌吓得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你疯了?在这儿说这个,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对方自知失言,脸色微变,但眼神还是略微有些不服气。 谢凌懒得和他多说,直接问道: “有话快说,别犹犹豫豫的。” 对方这会儿也没心情和他扯别的,直言道: “我们的人打探到消息,谢翊此时不在燕京也不在别庄,而是在在青州。” “青州?” 谢凌瞬间皱起眉头,似是十分意外。 不是说在别庄养病吗?怎么突然跑青州去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让他进去? 正想着,对方接着又说道: “是,听说是一个叫做青石镇的地方。那儿很小,人也不多,所以我们的人不方便过去,只能派一个进去。 据说,谢翊在那儿看上了一位姑娘,貌似还是一位厨娘。” “什么?” 谢凌这下是真的震惊到了,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是说,谢翊为了一位厨娘,不惜装病,特意跑到青州去见她?” 对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 “看起来是这样。” 虽然有些离谱,但探子的消息不会有错。 谢凌也明白这点,因而整个人震惊到无语。 谢翊绝非好色之徒,甚至还可以说是不近女色到到苛刻的地步。 这么多年,身边除了姜沅那死丫头以外,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甚至连姜沅死了也一样。 世人皆说谢翊对亡妻一往情深,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若是让他们知道,谢翊这会儿又看上一位姑娘,甚至还为她装病,耽误朝政,不知道众人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忽然间,谢凌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 如果,再让谢老夫人和顾如茵知道,那就更有意思了。 这么想着,谢凌瞬间心情变好,迫不及待地跑去府中找谢老夫人。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谢翊面前正趴着一名手脚皆被折断的探子。 谢翊眼神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 “说,谁派你来的?” 探子趴在地上,疼得大口喘息,就像濒死的鱼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翊微微皱眉,扫了墨羽一眼。 墨羽会意,蹲下去掐住探子的下巴,给他喂了一颗不知名的药丸。 探子心头一惊,那药丸便已经划入腹中。 不一会儿,身上的疼痛感不见了,只是四肢依然无力,只能趴着回话。 谢翊神色自若地又问了一遍,可探子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吭声。 谢翊也不在意,只波澜无惊地说道: “刚才喂给你的是我谢家的独门秘药,你若不说,那便一个人在这儿慢慢品尝好了。” 说完,谢翊起身离开了屋子,独留墨羽在里面看着。 没多久,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但下一瞬,这个声音就骤然停止了。 谢翊不用看,也知道是墨羽点了对方的哑穴。 毕竟这儿不是谢家地牢,不能发出太多的动静。 此刻,屋子里的探子手脚俱断,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用力地以头抢地,仿佛恨不得当场撞死。 墨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见差不多了,才给他点了几处大穴,声音冰冷道: “想明白了吗?说不说?” 探子死里逃生,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语气满是惊恐: “说,我说!” 有了这句话,墨羽才把谢翊重新请了回来。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磨,探子这会儿也只有喘气的力气了,声音也十分虚弱: “是,是谢大人让我来的。” 墨羽脸色骤变,怒喝一声: “胡说什么?我家大人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墨羽的表情突然顿住了。 探子说的谢大人不是谢翊,而是.....谢凌? 正想着,谢翊已经替他问出了口: “你是说,谢凌让你来的?” “是,就是谢二爷。” 探子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说清楚,便立马改了口。 闻言,谢翊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眼神冷冽如刀。 谢凌? 他居然敢派探子? 果真是长本事了! 呵—— 谢翊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接着又低头看向探子,问道: “他让你盯着我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选上了 探子早已被刚才的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一股脑地都抖落了出来: “小的不知,只说跟着您,然后把您的举动告诉他。” 作为探子,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谢翊拧了拧眉,随后又问道: “那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探子虚弱无力地回道: “就是,就是您在青石镇的事,以及那,那姜记饭馆的事。” 话音刚落,谢翊的脸色骤然一沉,整个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势,就连空气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探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要完了。 果不其然,谢翊眸色冷厉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找死!” 随后,谢翊面无表情地朝墨羽扫了一眼。 墨羽心领神会,立刻一把揪起探子把它带了出去。 敢动他们家夫人,光是死都便宜他了。 片刻后,墨羽空着手重新进屋,简单回道:“大人,已经处理掉了。” 谢翊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墨羽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终于开口吩咐了:“让人去查一查,谢凌到底哪来的人,居然敢监视到我头上。” 而且身手还不错,要不是在青石镇太过打眼,他兴许都没能发现。 这么想着,谢翊的眸色变得越发幽沉。 青石镇上不光有阿沅,还有世安和陆山长,每一个都无比重要,谢凌若是敢动,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于是乎,谢翊又把墨羽叫到身畔,对他低语了几句。 墨羽神色一变,立刻凛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随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 另一边,姜沅和姜世安回到家中后,姜世安迫不及待地对她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娘,我被选上参加书院大比赛了!” “真的?” 姜沅微微一怔,眸中的惊讶显而易见。 虽说姜世安最近确实进步很大,但真的被选上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姜世安知道这个消息太过意外,要知道,当陶夫子宣布这件事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同窗也都震惊了。 尤其是那韩修远,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想起那个画面,姜世安微微有些得意,对她回道: “是啊,千真万确。” 听到这个答案,姜沅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欣慰地看着他笑。 “那你可真是太棒了。既如此,我们今晚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说吧,想吃什么?” 见姜沅夸奖自己,姜世安的心情瞬间美上了天,毫不客气地报出几个菜名,然后对姜沅说道: “娘,我来帮你一起做吧。” “行啊。” 姜沅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随后母子两人便一同去了厨房。 因着这件喜讯,姜沅决定今天先不提刚才那几件事,免得扫兴。 而姜世安也因为心情很好,一边帮姜沅烧火,一边嘴巴不停歇地说道: “娘,我跟你说,这次我能选上,还要多亏顾夫子,要不是他,我也悬了。” 哦? 姜沅动作一顿,似是有些不明白。 这书院大比和顾景珩有什么关系?他那天也没去啊。 正想着,姜世安已经开始解释: “不瞒您说,仅论策论的成绩,我是选不上的。而这会儿之所以被选上,是因为我的礼仪,射箭和棋艺都十分优秀。几门加起来后,我刚刚好排到第五。 而这一次,因为规则的改变,每个书院都要派出五名学子,所以我就被选上了。” 原来是这样。 顾景珩为了接近姜世安而刻意教授的礼仪和棋艺,帮了姜世安一个大忙,所以姜世安才要感谢他。 想明白这点后,姜沅便也不把顾景珩的真实目的说出来,而是点头附和道: “你说对,我们要感谢他。下回,如果他回来了,你就备一份礼,亲自上门拜谢。” “嗯!”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接着,姜世安又把书院里那些同窗的反应都跟姜沅说了一遍,神色很是得意。 姜沅知道他是头一回在大事上露脸,所以有些控制不住心情,便也没往深处想,只笑着聆听。 最后,姜沅才好奇地问道: “那这回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被选上了?有那个韩修远吗?” 如果她没记错,韩修远这人虽然人品有问题,但课业还是不错的。 谁料姜世安却回道: “当然没有了,你忘了,上次他诬陷我考核作弊,被堂长评定为品行欠佳,罚他不准参加书院大比。” 听到这话,姜沅才慢慢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正想着,姜世安已经接着往下说了。 “所以这次被选上的除了我以外,还有赵启鸣,宋穆,柳文言,和骆子瞻。” 因为赵临舟的关系,姜沅把赵启鸣当自家后辈看待,所以这会儿听到他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 至于后面三个人的名字,姜沅全没听过,显然是和姜世安不熟。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既然你们俩都被选上了,那找个时间,让他过来一起吃个饭,算是给你们庆祝。哦,对了,林恒也叫来吧。” 自打她开了饭馆以后,这三个人就已经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 所以这回,干脆就趁着这件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姜世安听到这个提议后瞬间高兴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赞成: “那就等旬假的时候,我让他们一起来饭馆。” 姜沅点了点头,正想说“好”,可是突然间却想起一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林恒没选上,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能这么想?当然是替我们高兴呀!” 姜世安一脸不解地看着姜沅,仿佛在想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见状,姜沅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三个人之间的友谊,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坚固。 思及此,姜沅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容。 当天晚上,母子俩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然后又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各自回屋。 因着这件事,姜沅的心情变得很好,以至于连外面的暴雨声都忽略了。 入夜,姜沅伴着雨声入睡,不知不觉中,忽然做起了梦。 不过梦里,是上辈子的姜世安。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是梦还是真? 不知是什么年岁,反正姜世安看起来和如今差不多。 只是那会儿的他已经不穿书院的院服了,而是穿着漕帮的衣服,站在暴雨中的河岸边,不知道在捞什么,神色极为恐慌。 不多时,林恒也跟着从不远处出现,拉着他说道: “世安,别管了,松阳县的河堤已经缺了一道口子,马上就要决堤了,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可是......” 姜世安似乎还想挣扎,可话还没说完,林恒就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把姜世安打晕,然后扛在身上快速离去。 而周围还有着不少和他一样拖家带口,神色慌乱的人。 看起来,都像是在逃命。 不过也是,都要决堤了,现在不逃,那什么时候逃? 等等! 决堤? 刹那间,一道惊雷在天边劈开,白光倒映出姜沅震惊的脸色。 松阳县要决堤? 这是梦?还是真实的预兆? 一时之间,姜沅竟然有些分不出来。 此时,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下着,而且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 姜沅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暴雨已经下了六七个时辰了,中间从未停歇过。 如果继续这么下下去,整个青石镇的河流和湖泊肯定会暴涨,码头也一样不能再行船。 那么,松阳县的河堤说不定真的会决...... 想到这,姜沅脸色一变,心中隐隐浮现一丝不安。 而这时候,一墙之隔的谢翊也被这道雷惊醒,第一时间就想冲过去看姜沅他们。 但一看到那高高的院墙,他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没资格直接闯过去的。 而这时候,墨羽已经追了出来,站在他身边问道: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翊摇了摇头,刚想说“无碍”,可就在这时,孙大夫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愁容地看着这瓢泼大雨。 谢翊心有疑虑,走过去问道: “孙大夫,深夜不睡,可是有心事?” 听到谢翊问话,孙大夫仰头看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是在发愁这天气啊,照这个情形,如果再下一天这么大的雨,河水必定暴涨,田地也要遭殃。” 此言一出,谢翊的眸色骤然一沉,墨羽也是震惊不已,脱口而出道: “孙大夫,你怎么还懂得这些?” 孙大夫摇了摇头,不答反问:“我是江南人,你说我懂不懂?” 闻言,墨羽的脸色愈发震惊,转头看向谢翊,似乎在问是不是真的? 谢祖籍梁州,乃中原腹地,但作为首辅,他对这些都有所涉猎,所以孙大夫只提了几句,谢翊就明白过来了。 这大雨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谢翊想了想,对墨羽说道: “明日一早,你拿我令牌去找沈霖,看看这雨下了之后,县里的百姓可还安全?” 他这次来没有告诉沈霖,所以得让墨羽亲自去一趟。 听完谢翊的吩咐,孙大夫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点头赞道: “都说谢大人视民如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翊淡然一笑,并不把对这追捧的话放在心上。 随后,孙大夫冲他轻轻点了点头,便回了屋子。 隔着一堵院墙,谢翊站在门檐下观雨,而姜沅则站在窗前。 这一夜,无数人因为这场雨而显得心慌,林恒家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虽然住在镇子上,但林恒的外祖一家,以及舅舅们都住在镇外的山脚下。 这雨这么下,外祖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因为担忧,林恒父母一夜未睡。 直到第二天一早,雨势有渐弱的迹象,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姜沅替姜世安做了早饭,然后送他出门。 谁料,门一开,郑师傅正等在他们家门口。 姜沅微微惊讶:“郑师傅,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郑师傅笑了笑,随后解释道: “是这样的,这天一直下雨,我担心世安上学不方便,便想送他去书院。” 姜沅微微一怔,但随即又高兴了起来: “那太好了,我本就在发愁该不该找人送他去。” 这雨下了一夜,也不知道去书院的路有没有被淹掉。 姜世安年纪尚小,姜沅怕他遇到这种事不会处理,所以正想着要不要亲自陪他去。 没想到,郑师傅居然和及时雨似的出来帮了她一个大忙, 于是姜沅立刻让姜世安和郑师傅一道去书院,并叮嘱如果路上不好走就回来,再想其它办法。 姜世安连连点头,转身之时,眼角又瞥见隔壁大门。 想了想之后,姜世安还是走回姜沅面前叮嘱她: “娘,你一定要记得远离隔壁那人。” 见这个时候姜世安还不忘给谢翊上眼药,姜沅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 “行了,赶紧走吧,下雨天,一会儿就迟到了。” 听到这话,姜世安才终于和郑师傅一道离开。 姜沅目送他离去,随后关上门,准备去早市。 不过这时候,隔壁大门忽然被打开,谢翊像是有预感似的,掐着点走了出来。 “阿沅,今儿雨大,我陪你一道去买菜吧。” 谢翊观察了姜沅许多,早就把她平日里要做的事情都记在心里,知道她每日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早市买菜。 姜沅顿时有些无语。 他一个首辅,跟着自己去买菜,是他有病还是自己有病? 姜沅收回目光,连一个字都懒得回他,只转身往早市走去。 谢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不受待见,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但下一刻,他便立马跟了上去。 既然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谢翊自我安慰着,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姜沅身后。 若放在平日里,姜沅少不得要赶他走。 但今日却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只因整个早市,大约有一半人没有出摊。 可见这雨水已经影响到了不少人。 照这个情形,今儿饭馆是不宜开业了。 除此之外,她还得再去买些米面粮油,和一些耐存放的食材。 要不然,这雨再下几天,说不定菜都要买不到了。 毕竟,她家又没有菜园子。 姜沅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看到谢翊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周围的一幕,仿佛在思考什么。 正疑惑着,忽然,墨羽从后头匆匆赶来: “大人,事情不好了!” 话音落下,姜沅和谢翊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 第一百九十章 出事 墨羽匆匆而至,告诉谢翊: “属下问了沈大人,说是这镇上的河水一夜之间暴涨,恐有洪水之灾。 而且镇外的几个村子上,都传来了屋子被雨水冲垮的消息,如果这雨再下下去,恐怕情形不容乐观。” 这话虽是对着谢翊说的,但姜沅也听到了,脸色微微一变。 谢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沅,眸中似乎有话在问。 姜沅抿着唇,似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回道: “我从小长在此地,只八岁那年遇到过如此大的雨,那一年,青石镇有许多人无家可归。” 姜沅说的简单,但谢翊却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随后对着墨羽说道: “走,即刻去趟县衙,找冯县令。” 说完,两人便一道离开了早市。 姜沅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的不安愈发加重。 下一瞬,姜沅按照计划开始囤食材。 她担心接下来两三天都是暴雨,那么卖菜的人会越来越少,而她家中,除了自己和姜世安以外,还有张氏和端木青,所以得囤些食材。 反正她开的是饭馆,真买多了也不怕。 这么想着,姜沅便一口气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回到饭馆。 张氏见她买这么多东西,不免有些惊讶: “掌柜的,最近下雨,饭馆的生意怕是不如从前,你买这么多东西会不会浪费了?” 姜沅把东西放下,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事,我买的都是能存放两三天的食材。而且,这也不是拿来卖的,而是我们自己吃。” “自己吃?” 张氏眼中的惊讶更甚,忍不住说道: “我们哪吃的了这么多东西?” 姜沅冲她笑笑,随后解释道: “你没去早市,所以没看见,因为下雨,农户们已经很少有人出来卖菜了,如果我们不多买一些的话,明后天只怕就吃不上蔬菜了。” “至于这鸡鸭,我买的是活的,先放院子里养着,以防万一。” “万一?” 这话张氏更听不懂了。 什么万一?难道要出什么事? 面对张氏的不解,姜沅轻叹了一口气,回道: “雨太大了,周围的河水已经暴涨,码头也不能行船了。所以这两天应该不会有人出来吃饭,咱们饭馆就先歇业两天。 这两天,我和世安就在家中不过来了。你和青儿守着饭馆,没事也别出门,反正这儿食材丰富,足够你们两人用了。” 听完姜沅的话,张氏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掌柜的,您的意思是......可能会有水灾?” 张氏虽然比姜沅离开的早,不曾见过那一年的灾情,但身为青石镇的人,张氏小时候也听说过水灾的事情,所以对此事略知一二。 姜沅微微抿唇,没有直接说是还是不是,而是说道: “此事尚不知晓,全凭老天爷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听完这话,张氏也沉默了。 姜沅停顿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问道: “你可是担心你在镇外的族亲?” 闻言,张氏立马摇头否认: “没有,我不是担心他们,我从小就被卖掉,和他们早已没有瓜葛。只是我担心我娘的坟,不知道会不会被雨水冲垮。” 这倒是个问题,时下,大家都把亲人安葬在郊外的山头,这暴雨一下,极有可能出问题。 不过...... 姜沅拍了拍张氏的肩膀,安慰道: “事情来的太突然,现在去想也来不及了,还是等雨停了再说,老太太在天有灵,不会在意这些的。” 也只能这样了。 张氏点了点头。 随后,姜沅把东西分一分,留下足够的食材,然后叮嘱端木青几句,让她趁这两天在家中多看些书。 端木青十分乖巧地应下,并让姜沅也注意安全。 办完这些,姜沅就拎着另一部分东西回家了。 到家之后,正巧郑师傅也从书院回来,和她禀告了路上的情况。 书院的地势比较高,路边也没什么河道,所以一路过去还算顺利。 而且路上也有不少学生在上学,可见大家的情况应该都还好。 听到这话,姜沅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她如此担心,郑师傅忍不住笑了笑,对她说道:“姜姑娘不必担忧,等世安散学的时候,我也会亲自去接的。” 闻言,姜沅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感激: “那就多谢郑师傅了。” “姜姑娘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郑师傅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毕竟,他被赵临舟派过来,就是为了照顾姜世安和姜沅的。 只不过,最近隔壁那伙人好像太爱显了,总是抢他活干。 郑师傅不由得有些不悦,但却又没别的办法。 谁让他们都是姜沅的人呢。 说完这件事,郑师傅便回去了,姜沅也转身进屋。 她昨晚被雷惊醒,再加上那个奇怪的梦,弄得一整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儿一大早又起来了,所以这会儿没事可干,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倦意。 罢了,那就干脆再睡一会吧。 于是乎,姜沅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如果不考虑其它,这样的下雨天其实是最适合睡觉的。 所以没一会儿,姜沅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迷迷糊糊的。 又是姜世安站在一处山头,看着一大片的汪洋大泽出神发呆。 又是姜世安拽着林恒一步一步,费尽艰难地带他走在山林间。 画面极为凌乱,凑不出一段完整的故事。 但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家破人亡了一般。 姜沅不禁开始为他们感到揪心。 这两个半大孩子到底怎么了?又是要去哪里? 姜世安没有家,一个人倒也还正常。 可林恒呢? 他的家人去哪儿了? 姜沅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这一幕幕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揪心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阿沅小姐!阿沅小姐!你在家吗?”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姜沅猛地睁开眼,立刻掀开被子出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有一阵子未见的陆伯。 姜沅微微惊讶,正想问他什么事。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老伯已经抢先说话了: “阿沅小姐,事情不好了,世安少爷和林恒突然一起离开书院,不知道去哪儿了。” 什么?! 姜沅顿时怔住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刺客 不过好在,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姜沅便立刻回过神,神色冷静地问道: “陆伯,你别急,先把话说清楚,他们两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书院?” 这么大的雨,两个人又不是孩子,按理说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 正纳闷着,只见陆老伯继续说道: “这事具体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人来书院找林恒,接着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林恒和姜世安就一起跑出了书院,连和夫子说一声都没来得及,显然十分匆忙。 最要命的是,他们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所以老爷让我立马来通知你一声,他再派人去找。” 姜沅听完后,立刻追问道:“那你们知道来找林恒的人是谁吗?” 陆老伯摇了摇头,对她据实相告:“那人和林恒一块儿走了,所以我们还不知道。” 这话一出,姜沅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白。 按陆伯的意思,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要去哪儿找人呢? 要不,先去林家? 想到这,姜沅便立刻对陆老伯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世安。” 说完,姜沅就打算去林恒家中。 可就在这时,谢翊忽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凝重: “阿沅,我有事要和你说。” 姜沅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谢翊告诉她说: “世安和林恒出了镇子,去往镇外的桃山村。” 话音落下,姜沅怔愣了一瞬,随即才想起来,谢翊在姜世安身边安插了人手,所以知晓他的去向。 想到这点,姜沅一直提着的心忽然就松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能知道姜世安所在的地点,也算是能安心一些了。 这时候,陆老伯认出了谢翊,神色大惊: “谢,谢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谢翊对陆老伯微微颔首: “此时说来话长,等找回世安后,我再去拜见老师。” 说完,谢翊抬眸看向姜沅,眸色认真道: “桃山村离这儿有些远,此刻雨大,我送你去。” “好。” 姜沅想也没想就应下。 对她来说,这个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找儿子重要。 说完这件事,两人便一块儿动身上了马车。 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陆老伯的神色有一瞬的呆滞,似乎想不明白姜沅和谢翊是怎么又走到一起去的。 但转念一想,姜世安是两人的儿子,出了事一起去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便随他去了。 马车内,姜沅坐在谢翊对面,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世安去桃山村做什么?” 谢翊神色坦然地迎向姜沅的目光,回道:“是。” 姜沅不自觉地拧起眉头,只听谢翊继续说道: “今儿一早,林恒的父母担心下这么大的雨会把外祖父家里的房子冲垮,于是便赶回去打听情况, 谁知,半道上夫妻俩突然遇到泥石滑落,被冲散了,于是林恒的父母便失去了踪迹。” 姜沅倒抽一口凉气,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怪不得两人会突然冲出书院,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姜世安一直把林恒当做兄弟看待,会跟着一道过去也不奇怪。 只不过...... 姜沅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林恒的父母当真失踪了吗?还能不能找回来?” 谢翊微微抿唇,犹豫了一瞬后回道: “此事谁也说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尽全力去找。” 听到谢翊这么说,姜沅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瞬。 看来,这事没有那么容易。 忽然间,姜沅想到了刚才做的梦。 一个念头油然而发。 难不成,林恒之所以是一个人出现,是因为他的家人出事了? 一想到这,姜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毕竟,按照梦境的展示,这一场暴雨会给青石镇带来巨大的灾难。 松阳县,很可能真的会决堤。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和焦虑,不知道该不该和谢翊说这话。 如果说了,谢翊会相信吗? 毕竟,她拿不出半点证据。 姜沅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正犹豫着,马车忽然“咚”一下,猛地跃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落地。 姜沅被这股冲劲带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差点就从马车上摔了出去。 好在谢翊反应快,出手迅速地抓住了她,然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你没事吧?” 姜沅摇了摇头,正想说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翊忽然搂着她往旁边一躲。 “咻——” 一支箭矢突然从姜沅身后擦肩而过。 没等她反应过来,墨羽的声音已经在马车外响起。 “有刺客!” 姜沅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翊。 怎么好端端,青石镇也会出现刺客? 谢翊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此时此刻绝不是解释的时候。 马车行驶到郊外,周围四面环山,又是大雨,天阴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射来。 这事落入埋伏了。 姜沅的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念头。 接着她立马想起,因为是来找姜世安,他们便走的比较匆忙,身边没带许多人手。 只有墨羽和另外两名暗卫。 照这个情形,他们此番有危险了。 姜沅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谢翊,却见他正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沉声道: “抱紧我,跟我走!” 刹那间,姜沅想也没想就伸手搂住了谢翊。 她轻功不行,仅靠自己是躲不开这么多暗箭的,所以她不会胡乱逞能,而是选择依靠谢翊。 果然,谢翊护着她毫发无伤地从马车内冲了出去。 这时候,墨羽立刻冲到谢翊身前,替他挡着飞来的箭矢,语速极快地说道: “大人,东南方向有缺口,可从那儿冲过去。” 这是墨羽从箭阵中看出的破绽,谢翊心领神会,点头应了一声,叮嘱他小心,随后便带着姜沅朝东南方向迅速奔去。 身后,墨羽和另外两名暗卫接着马车的掩护在替他断后。 而对方一见谢翊离开,出手便愈发疯狂。 箭阵过后,一伙黑衣人忽然从后面出现,提刀朝墨羽他们砍去。 敌众我寡。 墨羽见情形不对,立刻打了个暗号,和另外两人一并朝东南方向逃去,不再和这帮人纠缠。 毕竟,当务之急是把大人和夫人安全带回去。 可谁知,墨羽刚追了一会儿,远处的山林里忽然发出一阵巨响,接着便是无数石块混着泥浆汹涌而下。 山崩了!!! 墨羽的眸底瞬间变得赤红,声嘶力竭地朝着前方喊道: “大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昏迷 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姜沅有意识地想要躲避。 可还没等她开始行动,谢翊便已经拽着她极速往泥石流的侧方跑去,险险躲过一劫。 但回过头,姜沅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前方是一片浓密的森林,后方则被泥石流挡住,除了巨石和泥浆什么都没有,更没有路。 姜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打算理一理思绪。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些许古怪的声音。 姜沅回头看去,刹那间,脸色骤然一变: “谢翊,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谢翊已经支撑不住,开始摇摇欲坠。 “阿沅,我……” 话没说完,谢翊的膝盖已经软了下去。 姜沅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他,焦急道: “你怎么了?刚才不是没受伤吗,怎么突然就……?” 谢翊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已经虚弱至极。 这模样,和那日蛇毒发作时十分相似。 难不成…… “你中毒了?” 姜沅脱口而出问道。 谢翊没有明着回答,而是避重就轻道: “阿沅,今日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手,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回去。” “这我知道。”姜沅迅速地回了一句,随后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中毒了?” 谢翊微微一顿,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回道:“是。” 闻言,姜沅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这蛇毒不是好多天前的事了吗,当时还服用了解毒丸,也请了大夫,怎么还没治好? 难不成……? 一个念头从姜沅的脑海中划过,下一瞬,她伸出手指按在谢翊的手腕上。 谢翊神色微惊,不敢置信道:“你……” “别说话。” 姜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神色冷然地继续替他把脉。 自她中毒后,也曾苦心钻研过一阵子毒术,因而替普通人把个脉不成问题。 只是谢翊这脉象,为何会如此奇特且紊乱? 她医术不精,却也察觉到了其中必定有问题,忍不住问道: “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区区一条毒蛇,不会造成如此混乱的脉象。” 谢翊没想过她居然会医术,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但转念一想,十年过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于是便也没多问。 只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此刻还不方便说明。 于是谢翊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语气淡然道: “没什么,一些陈年旧疾罢了,不必在意。” 说完,谢翊又立马换了一个话题: “现在雨势稍减,咱们赶紧走,免得天黑了愈发危险。” 毕竟,在看不见的暗处,还有刺客在等着他们。 姜沅明白谢翊的意思。 别的不说,如今天下着雨,附近又刚刚经历一场山崩,如果不赶紧走,万一再来一次山崩,他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姜沅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随后用力扶起谢翊,咬牙说道: “行,先走出去再说。” 因为毒发,谢翊浑身用不上劲,只能把大半身子压在姜沅身上。 好在姜沅如今身体强健,勉强还能支撑的住。 只是,两人围着这林子绕了半天,居然怎么也没绕出去。 直到第三次遇见那棵大槐树时,姜沅才反应过来,这林子不对劲! 说是阵法又不像,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姜沅转头想问谢翊有没有什么看法,谁知,谢翊此刻已经浑身发软,脸色惨白,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糟了,看样子是毒发太久,撑不住了。 姜沅心中一紧,立刻出言唤道: “谢翊,谢翊,你醒醒!你别睡啊,谢翊!” 或许是姜沅的声音太过担忧,谢翊用尽全力勉强撑开眼帘,声音虚弱道: “不要停,继续往前走,西南方有个山洞。” 简单两句话就耗尽了谢翊的力气,让他再次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姜沅身上。 好在姜沅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连拖带背地带着他往西南方向走。 谢翊学识渊博,涉猎广泛,对奇门遁甲也有一些心得,听他的应该没问题。 带着这样的想法,姜沅咬牙继续前行。 果然,半刻钟后,姜沅终于看到了谢翊所说的那个山洞。 姜沅心头大喜,立刻带着谢翊躲了进去。 山洞很简陋,甚至还有一股怪味,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姜沅把谢翊放到山洞内的地上,随后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角落处有一堆整齐的柴火。 看样子,这儿可能是某位打柴人的歇脚之处。 望着已经浑身湿透的谢翊,再看看身上还在滴水的自己,姜沅立刻上前生了一团火。 好在如今是六月,即便湿透了也不会着凉,只是湿哒哒的有些难受而已。 至于谢翊身上的毒...... 姜沅拧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想起谢翊那日服下的解毒丸,不由得精神一振,立刻上前去他胸口摸索,想看看还有没有带着。 可胸口摸了一圈之后,姜沅什么也没发现,只能又把手伸到谢翊的腰间。 她以为谢翊昏迷了就没有知觉,因为动作有点大,腰带都被她弄散了。 不过姜沅浑然不觉,还在仔细地搜他身子,直到摸着瓷瓶才露出一丝惊喜。 找到了! 姜沅低头取出瓶塞,然后到处一颗在手心。 霎那间,一股异香飘到鼻尖。 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感觉到其中有一缕淡淡的莲香。 “九莲丹!” 姜沅脱口而出道,眼底满是震惊。 而就在这时,谢翊忽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阿沅。” 姜沅回过神,眸底的震惊还未散去,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中了什么毒?连九莲丹都解不了。” 话音落下,谢翊蓦地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眼姜沅手中的瓷瓶,而后抬眸看向姜沅,似是在犹豫应该怎么说。 姜沅不想听他继续糊弄自己,只声音冷然地说道: “我要听实话。” 这下,谢翊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不过也好,都这个时候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于是谢翊目光直直看着姜沅,语气坦然道: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身中奇毒,难以医治。” “你——” 姜沅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中毒 见姜沅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翊立刻补了一句: “不过,齐神医已经在替我找解药了,或许会有办法。” 话虽这么说,但连九莲丹都解不了的毒,只怕没这么简单。 就像她当初一样,即便服用了九莲丹,也没有丝毫作用,只是勉强熬着罢了。 至于谢翊...... 姜沅动了动唇,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多久了?” 嗯? 谢翊怔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姜沅问的是他中毒多久了,回道: “有一两年了。” “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姜沅抬眸看向谢翊,却见他神色平静地回道: “我那会儿没放在心上,错过了时机,如今再想查已是不容易。” 说完,他见姜沅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得轻轻一笑,安慰道: “没事,只要齐神医找到解药,这点毒就不算什么。” 谢翊试图安慰姜沅,可却无济于事。 姜沅依然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之中,眉头紧锁。 虽说谢翊本身就中毒了,可在被毒蛇咬之前,他都和常人无异,看不出半点中毒迹象。 而在被毒蛇咬了之后,却接连毒发昏迷。 那是不是说明,蛇毒害得他病情加重了? 想到这,姜沅心底顿时无比复杂。 重生而来,她既不想欠谢翊,也不想害谢翊,只想当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谁知,才重逢没多久,她居然又欠了谢翊一命。 单凭这一点,她似乎没办法再把谢翊当做陌生人看待。 正想着,谢翊见她久久不回话,不由得也开始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 “阿沅,你在想什么?” 姜沅看着谢翊那苍白到发青的脸色,轻轻扯了扯唇角,语气温和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等会儿怎么回去。有刺客在,我们也不能给墨羽发信号。” 听到姜沅担心的是这个,谢翊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宽慰道: “不要紧,暗卫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不会惊动刺客。况且,我只要再缓一缓,马上就能继续动身了。” 继续动身? 姜沅眉头微皱,毫不犹豫道: “这怎么行?雨还没停,你身上又中了毒,若是再倒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翊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我刚才只是因为动用了内力,导致毒性发作,气血翻腾,这才晕了过去。但这会儿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碍事的。” 听到谢翊说自己好多了,姜沅提着的心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但语气却还是十分坚决: “不行,再多休息一会儿,等确保没事了再出去。” 见姜沅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谢翊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也罢,反正他此刻确实没什么力气,如果再走,受累的也是阿沅。 于是谢翊没再说话,只靠坐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而此时此刻,姜沅的脑子也十分混乱,需要安静下来慢慢地理清思绪。 说起来,她和谢翊之所以会一起赶到镇外,是因为姜世安和林恒忽然离开书院,他们来找人。 而姜世安他们离开,则是因为林父和林母出了意外。 按照这样推论,此事应该为突发事件,那么刺客怎么知道在此处设下埋伏呢? 难不成,这帮人会未卜先知,知道林父和林母会出事,也算出他们会因此出城? 想到这,姜沅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件要紧的事。 她睁开眼,抬眸看向谢翊,开口问道: “你说世安是因为林恒父母的事才跟着一同出去的,那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 谢翊并未多想,告诉她说:“是他身边的暗卫墨风,听到有人来报消息,便赶来告诉了我。” 既然是墨风,那他应该不会说谎。 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报信之人身上。 那么......姜世安和林恒也危险了! 姜沅蓦地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谢翊,却见他也明白过来了,眸色同样震惊。 霎那间,谢翊立刻做出决定:“不行,我们得赶紧回去,否则世安和林恒会有危险。” “可你身上的毒还在,万一......” 虽然担心姜世安他们,但姜沅也没想过要谢翊为此牺牲。 谢翊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 “暂时无碍,还能撑一会儿。而且你放心,齐神医的大弟子此刻正在青石镇的宅子里。” 听到谢翊请来神医弟子,姜沅这才彻底放心,点头应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赶紧走吧。” 说完,姜沅扶起谢翊走出山洞。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好在雨势小了一些,两人这样互相扶持着倒也走的挺快。 而且此刻谢翊已经清醒,能顺利带着姜沅走出刚才的树林。 之前被刺客埋伏,是因为谢翊和姜沅都没想到在青石镇上居然还会有刺客,所以才大意了。 现下两人打起精神,十分谨慎地避开人群,终于在夜深时赶回了清泉巷的宅子。 不过令两人感到惊讶的是,姜世安正好端端地站在里面,反倒是他们俩,一身狼狈,像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担心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姜世安的心情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一看到姜沅出现,便立刻大喊一声: “娘——” 随后,姜世安直接冲到姜沅面前,抓住她的手,一脸焦急地问道: “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旁边有没有人在,直接就喊她为娘,而不是小姑。 姜沅摇了摇头,随即反手握住姜世安,同样担忧地问道: “你呢?你有没有事?” “没有,我很好。” 姜世安也摇了摇头。 这下,姜沅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松懈下来。 而这个时候,旁边站着的郑师傅忍不住开口说道: “姜姑娘,你浑身都湿透了,我去把方婆子叫来,替你烧水收拾一下。” “那就有劳郑师傅了。” 姜沅略带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郑师傅轻轻摇头,随后迅速走出姜沅的宅子。 不过临走前,他看了谢翊一眼,只觉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起不来是谁。 谢翊没把他的目光放在心上,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姜沅母子叙话。 不管怎么说,妻儿俱在,一切便是安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存死志 不过,谢翊这么想,姜世安却不认同。 他看到谢翊,眼底满是愤恨和指责: “你怎么还站在我家?还不快走,免得等会儿又把刺客招来,害我娘的性命。” “姜世安!” 姜沅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制止了姜世安赶人的行为。 他可以不喜欢谢翊,但他不能对人这么无礼。 这是姜沅的意思,但姜世安好像不太能理解。 听到姜沅呵斥自己,姜世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委屈和不平: “娘,你干嘛拦着我,我又没说错。要不是她,你会遇到危险吗?还有,那个骗我和林恒的人也是他招惹来的。” 骗? 姜沅准确地从他话里抓到这个字,眼神满是惊讶: “你说他们是骗你的?” 姜世安点点头,咬牙切齿道: “是的,林恒他爹娘根本没出事,那人就是个骗子。”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姜世安亲口确认,姜沅还是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 姜世安刚想说话,眼角瞥见郑师傅带着方婆子进来,便停住,改口道: “娘,你浑身都湿了,先去梳洗吧,晚点我再和你细说。” 姜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外面披的还是谢翊的外袍,实在有些狼狈。 姜沅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先在外等我。” 随后,她转身看向谢翊,欲言又止: “你......” 谢翊没等她说完,抢先回道:“我先回隔壁,等会儿再谈。” “......也好。” 姜沅冲他轻轻颔首,然后目送他离去。 一路上,两人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谢翊并未动用内力,以至于这会儿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但姜沅知道,谢翊身中奇毒,身体已经不如从前。 刹那间,姜沅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后才慢慢地收回目光,进到里屋去。 隔壁屋子,墨羽和其它几名暗卫已经全部出动去找谢翊,唯独墨书还留在院子里保护孙大夫。 齐神医远赴南疆,如今这大周朝里,能替谢翊压制毒性的只有孙大夫一人,所以千万不能出事。 墨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院子里严防死守。 忽然,大门处响起一丝奇怪的声响。 墨书神色一震,眼神锐利地盯着大门,右手也立刻按在了剑柄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与人厮杀。 可等到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后,墨书整个人忽然僵住了,嘴唇不敢置信地嗫嚅着: “大人......?” 下一瞬,墨书飞快地冲了上去,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 “大人,你可回来了?你有没有事?” 谢翊摇了摇头,正想说没事,可一口气松懈了之后,眼前便一阵阵发黑,令他浑身发软,无法言语。 墨书察觉到他的异样,从一开始的激动变成了恐慌,立刻大喊道: “孙大夫,你快来,大人出事了。” 话音未落,谢翊已经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只觉自己一会儿如坠冰窟,冷得浑身发抖,一会儿又如置火山,惹得难以忍受。 而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孙大夫,谢翊到底是怎么了?” 是阿沅的声音,她怎么过来了? 谢翊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但却发现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根本就掀不开。 不仅如此,就连手指头他也动弹不得。 谢翊心头一提,只听孙大夫语气沉重地回道: “姜姑娘,不瞒您说,这谢大人之前就身中奇毒,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凭我师傅的医术尚能替他治愈。 可谁知,谢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完全不想医治,就连药也不按时,一副准备等死的模样,任由毒素侵入五脏六腑。” 听到这番话,姜沅的眼底瞬间露出一抹震惊。 随后,她下意识地看向墨羽,似是在问是否有这回事。 只见墨羽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应道: “确有此事,就在上个月,大人还时常吐血,但却一直瞒着别人。要不是后来齐神医察觉到,只怕到现在都无人知晓这些。” 姜沅眸色一怔,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谢翊。 一个月前还心存死志? 这怎么可能? 他身为大周朝最年轻的首辅,是朝中的肱股之臣,颇受陛下仰重,可以说权势,地位,财富统统都有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姜沅的脑海中闪过,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姜沅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呼出,竭力保持平静地问道: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孙大夫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后来,谢大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医治了,于是师傅便去了南疆替他取药,然后留下药方,可保他三个月平安。 可谁知,前两日谢大人突然被毒蛇咬了,毒素入侵,与体内原有的奇毒融合,让情况变得更为棘手,甚至整条右手都失去了知觉。” 什么? 姜沅的瞳仁骤然一缩,根本没想到谢翊的手臂居然有问题。 但仔细一想,今日他救自己时,确实不如从前灵敏,几次都差点被箭射中。 要不是谢翊的左手同样会武,今日他们就危险了。 姜沅一阵后怕,只听孙大夫接着往下说: “这两日,我为他开药施针,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今日动了内力,毒素被催发,因而之前的药已经没有作用,压制不了这一身的毒素了。 如今,若是想要完全解毒,只能等我师傅回来,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而我,只能想尽办法多保他几日平安,让他撑到师傅回来。” 听到这话,姜沅眸色已经沉了下来,眼底一片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旁,匆匆赶回来的墨羽还来不及换掉衣裳,浑身湿透地站在一旁,看着姜沅欲言又止。 半晌,墨羽见姜沅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开口说道: “夫人,大人这些年其实过的很苦,他一直都想着您和少爷,也正是因为找到了你们,他才重新打起精神,决定好好医治。 虽然您如今不记得他,但属下还是希望您能和大人好好的,一家团圆。” 说完,墨羽也不多说什么,而是看了孙大夫等人一眼,示意大家一块出去,不要打扰他们两个。 姜沅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头看着谢翊那张苍白的脸庞,久久没有说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坦白 谢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弹,但刚才的话却一字不落地全都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如今,姜沅已经知晓了他的病情,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反应。 为此,谢翊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试图睁开眼亲自和她说话。 可他努力了好几次,却还是动弹不得,反而还让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不觉,谢翊又再次陷入昏睡。 姜沅没有注意到谢翊的异样,只抿着唇,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在思考什么。 平心而论,在得知谢翊性命有危之后,姜沅的心底还是涌起了一丝波动。 毕竟他们曾经是夫妻,年少时也真的相爱过,不可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她也不会因此就与谢翊和好。 要不然,这就不是爱情,而是感恩了。 她姜沅还没这么大度,为了感恩就把自己献出去。 更何况,他和世安之间也没那么转圜。 姜沅拧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办法,直到天色微亮,她再也支撑不住,趴在谢翊床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闪开,快让我进去!” “少爷稍等,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禀什么禀,我见我自己亲娘,难道还要你们允许?给我滚开!” “......” 听到这儿,姜沅蓦的回过神,知道是姜世安过来了。 她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而她竟然还没有回去。 怪不得姜世安会追过来。 姜沅清醒之后,立刻起身走过去开门。 此时,姜世安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正准备和墨羽他们动手。 姜沅一见,立刻出言唤了一声: “世安!” 听到声音,姜世安动作一顿,随即惊喜道: “娘!您没事吧。” 说完,姜世安便迅速跑到她面前,一脸关切的问道: “您一夜未归,是不是他们扣着您不让回?” 见姜世安误会了此事,姜沅立刻解释道: “不是的,是我不小心睡着了,忘记回去了。” “睡,睡......睡着了?” 姜世安的眼睛蓦的瞪大,像见了鬼似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 姜沅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事,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到郑师傅那儿待一会儿,晚点我再回去找你。” 反正书院今日也不上课,这些事就慢慢处理好了。 “娘,我......” 姜世安听到她还要留在这儿,心中一急,想劝姜沅早点回去,不要再管他们。 可姜沅却一心只想着尽快解决和谢翊之间的事,根本没注意到姜世安的异样。 “好了,先别说了,我很快就回来的。” 姜沅的神色虽然平静,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姜世安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就回去了。 姜沅目送他出了大门,随后重新回屋,去看谢翊醒了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动静太大,这会儿谢翊居然醒了。 姜沅的脸色掠过一抹惊讶,下意识地说道: “你醒了,那我去把墨羽和孙大夫叫进来。” 说完,姜沅就打算出去。 可就在这时,谢翊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 姜沅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看向他。 因为姜沅刚才没有发话,其他人都不敢进屋,于是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谢翊试图坐起身和姜沅说话,可右手不便,只能依靠左手费劲的撑起身子。 见状,姜沅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顺便给他垫了个靠垫。 动作十分娴熟且自然,仿佛从前做过很多次。 一瞬间,谢翊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目光直直地盯着姜沅。 不过,在替谢翊安顿好之后,姜沅便退后两步,坐在了桌子旁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开口说话。 沉默片刻后,谢翊终于有所动作。 他抬眸看向姜沅,神色认真道: “阿沅,昨日是我引来的祸事,所以你无需对我感激,更不用为了我身上的毒而觉得抱歉。” 姜沅微微一怔,有些惊讶他说出的话。 于是谢翊又补了一句,解释道: “昨夜我虽然昏迷,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 原来是这样。 姜沅这才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她也听出了谢翊话里的意思。 他不需要姜沅因为救命之恩而对他感激,或者改变态度。 想到这,姜沅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几次豁出性命救我,全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你夫人吗?” 话音落下,轮到谢翊怔住了。 但只是一瞬,他便立刻回道: “当然不是,我之所以救你,除了你是我夫人之外,更多的自然是因为我在意你。” 说完,谢翊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沅,语气无比认真: “阿沅,这一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在意的人。如果你出了事,我会比死还要难受。所以我救你,只是出于真心罢了,并没有别的意图。” 姜沅微微一顿,脱口而出道: “哪怕我已经不记得你?” “是,哪怕你已经不记得我。” 谢翊眸色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下,姜沅有些无话可说了。 她从来不知道,谢翊竟然也会说这些好听的话。 要知道,从前不管她怎么逗他,或是撒娇,谢翊也只是无奈地对她摇头,让她别闹。 想到这,姜沅忍不住对上谢翊的视线,认真问道: “那如果,我说我是骗你的,你会怎么样?” 骗我? 谢翊神色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 见状,姜沅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对他说道: “我骗了你,其实我没有失忆,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瓜葛,仅此而已。” 话落,谢翊的瞳仁骤然一缩,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阿沅居然骗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是我 面对谢翊的震惊,姜沅早就有所准备,一脸坦然地说道: “我记得曾经的一切,所以我也记得,在我临死之前,托人给了你一封和离书。” 听到和离书三个字,谢翊神色骤变,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姜沅拧眉看他,语气隐隐有些不悦: “你别告诉我,你没收到我从梁州寄过去的信。” “我......” 谢翊下意识地想说自己没收到,但话还没出口,他忽然想起一事,改口道: "确实收到过一封书信,但那信的内容根本不是什么和离书,而是你向我报平安的普通书信。” “怎么可能,我明明让人把信送往雍州源城,让人交到你手中。” 姜沅脱口而出道。 可话音落下,谢翊则愈发震惊: “源城?可我明明在天水城啊。” “你说什么?” 姜沅蓦地站了起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在天水城?明明你娘,还有你弟弟,他们都说你在源城。” 这...... 谢翊怔愣了一瞬,随后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 而姜沅见谢翊一脸震惊,不似作伪的模样,不由得也怔愣住了。 不对,这件事有问题。 姜沅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 “你确定,你和他们说的是天水城?” “当然。”谢翊毫不迟疑道:“当初战事有变,我从源城改道去往天水城,为了怕你担心,我还特意去信告诉你们地址。难不成,你没收到?” 听到这番话,姜沅忽然明白了。 他们之间有人从中作梗。 想到这,姜沅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还多了几分冷意。 “如果我说,自我到了梁州,就再也没收到过你的书信,你可相信?” 谢翊心头一惊,似是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但瞬息过后,谢翊便立刻回道: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都信。” 听到谢翊怎么说,姜沅的眸色微微一变,声音也愈发冷然: “那如果我说,害死我和世安的,就是你的母亲谢老夫人,你又是信还是不信?” 话音落下,谢翊的脸上再次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会这样? 他母亲虽然为人刻薄,且不讲道理,但胆子却很小,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之人。 阿沅聪慧,且强势,怎么会被她所害? 想到这,谢翊的眸底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见状,姜沅只当他是不信自己,眸色忽地沉了下去。 “你不相信,是吗?” 听到这话,谢翊才蓦然回神,意识到姜沅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于是谢翊立马回道: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除了我娘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帮忙。你是知道的,她那人性子冲动,想法简单,如果能把这件事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让我没有察觉,只怕非她一人所能为之。” 这话一出,姜沅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谢翊接着又道: “阿沅,不管你信不信,我直到今日才发现,你我之间有很多误会。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把梁州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若真是我母亲所为,我定不会姑息。” 说到最后,谢翊的脸上露出几分凌厉之色,显然不是在敷衍她。 姜沅微微抿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思来想去,姜沅最终还是决定和谢翊互相坦诚,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再考虑怎么做。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姜沅用最简单的话语把她在梁州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谢翊。 原来,当初谢老夫人提前从知府口中得知梁州城外有疫病发生,然后便把姜沅和姜世安骗到城外,然后自己扬长离去,逃往燕京。 姜沅母子被困在疫区,没多久,姜世安就染上了瘟疫。 原以为他们就要这样死在疫区,可谁知,疫区内还有一名大夫同样被困。 为了解决瘟疫,大夫研制了许多新药,但却无人敢尝试。 姜沅为了救姜世安,主动染上疫病,然后接受试药。 但这些方子从未有用过,其中还不乏剧毒之物,以至于姜沅身中多种剧毒,容貌尽毁。 即便有大夫所赠的解毒圣品——九莲丹,也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瘟疫解决了,姜沅和姜世安逃过一劫。 但因为身上的毒素,姜沅在病榻上缠绵了月余,方才能起身行走。 那时候,谢翊已经班师回朝,而姜沅则命不久矣。 因此,尽管姜沅已经给谢翊寄了和离书,但犹豫了许久之后,她还是带着姜世安动身去往燕京,想把儿子托付给谢翊。 不管怎么样,谢翊终究是他亲爹。 可谁知,当她好不容易来到燕京,却看到谢翊对赵临舟说他不认识姜沅。 后来,她又听到谢翊要和国公府大小姐成婚的消息 至此,姜沅彻底死了心,带着姜世安离开燕京,回到青石镇。 姜沅太清楚了。 谢家后宅已经有一位讨厌姜世安的老夫人,如果再来一位年轻貌美,身份高贵的女主人,那姜世安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而他现在还这么小,没了亲娘的庇佑,仅凭谢翊那点父子之情,能不能活到长大还是未知之数。 于是姜沅不再对谢翊抱有希望,而是开始替姜世安谋划另一条路。 反正靠着那位大夫送来的九莲丹,她勉强还能再撑几年。 只是没想到,花朝节上,她居然被人一刀毙命,至今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想到这,姜沅就恨得不行。 不过这些事,姜沅并没有和谢翊说的那么仔细,而是简单叙述了一番。 但即便如此,谢翊也明白了姜沅当年到底受了多少苦。 还有姜世安,姜沅不在的这十年,他无父无母,受尽欺凌。 但凭这一点,姜世安讨厌他也是应该的。 谢翊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自己作为夫君和父亲,都很失败。 片刻后,谢翊忽然开口问道: “阿沅,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其实,那个你看到的和赵临舟说话的人,并不是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和我回京 “不是你?” 姜沅忍不住反问了一句,眼底满是不解,似乎没听懂谢翊的话。 见状,谢翊又接着解释道: “我得知你和世安出事后,一时不察被刺客射中,卧床月余未起。 母亲担心我倒下后谢家会地位不保,便找人假冒了我,并答应和国公府联姻。这些事,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 什么?! 居然还有这种事!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的谢翊还上朝领旨,如果这人是谢老夫人找人假冒的,那要是闹出去,可是欺君之罪。 谢老夫人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吗? 姜沅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觉得这说法简直超过了她的想象。 谢翊似乎明白她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知道此事有些荒唐,但事实确实如此,何安也能作证。” 姜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抬眸看向谢翊: “难道你娘不知道,冒充朝廷命官是死罪吗?” 谢翊摇了摇头,解释道: “她对朝政一窍不通。” “可她不知道,难道谢凌也不知道?” 姜沅不相信整个谢府都没一个清醒的人。 谢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但事实上,这件事就这么离谱的发生了。 而且…… “听何安说,当时给母亲出主意的人是老管家,谢凌并不在燕京。” 老管家? 听到这个名字,姜沅的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总是笑眯眯的和善脸庞。 记忆中,此人性格温和,办事利落,且十分守规矩,从不会对她的话提出质疑或是反对。 可以说,府中上下没人觉得他不好。 所以这种人,怎么会主动给谢老夫人出这样的主意? 姜沅只觉自己的脑海里一个接一个不停地蹦出问题,让她有些混乱。 谢翊知道她可能一时想不明白,毕竟,他初闻此事时也震惊了许久。 屋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姜沅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把思绪理清楚。 如果谢翊说的是真的,那老管家肯定有问题。 至少,他怂恿谢老夫人做这种事就是没替谢家考虑后果。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故意的! 只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姜沅皱起眉头,看着谢翊问道: “我记得老管家无儿无女,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牵挂,是吗?” “是。” 谢翊点头应了一声,但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他其实有一个侄子,但是在很久之前就出了意外,不在人世了。” 既然这样,那老管家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姜沅想不通。 只觉这一桩桩,一件件,细想全是问题。 谢翊把姜沅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她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这些事,于是出言宽慰道: “阿沅,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查已是不易,需要点时间。 所以你别急,慢慢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我之事。” “我和你能有什么事?” 姜沅的眸色闪过一丝惊诧,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翊总不会以为,她说出实情是想和他和好吧? 想到这,姜沅的眼神忽然就变了,眼底满是警惕和抗拒。 谢翊话头一滞,只觉心头又被刺了一下。 半晌,才好不容易说出自己的意思。 “此番遇刺,是他们利用世安做局在先。只怕,对方已经知道你和世安对我的重要性,以后会继续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话音落下,姜沅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有了这一次,说明她和姜世安已经被人盯上。 有谢翊在还好,如果谢翊不在,那仅凭他们两个怎么斗得过刺客。 更何况,她身边不仅有姜世安,还有端木青和张氏。 如果他们因此出了事,自己怎么对得起阿梨。 想到这,姜沅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谢翊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沅,我无法离京太久,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和我一同回京,这样我才能时刻护着你和世安。” 此言一出,姜沅的眉头不由得蹙紧。 谢翊说的没错,这祸事是他惹来的,也只有他护着,他们才能安稳度日。 可是…… 如果要她就这样回到谢府,然后被再次关在后宅里,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姜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不必了!” “阿沅……” 谢翊一急,似乎还要再劝,可姜沅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先听我说。” “我承认,眼下我和世安确实有危险,但这危险还不至于让我怕到要躲进你的羽翼之下。” “更何况,我与你早就没了瓜葛,如果进京,岂不是又让事情变得复杂。” “倘若你真的有心要护住我们,不如多派些人手挺过这阵子。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你以后都不要再出现,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见姜沅神色平静地说出两人之间毫无关系,并且今后不再相见的话,谢翊心头一恸,只觉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气血瞬间又剧烈地翻涌了上来。 刹那间,一口鲜血忍不住吐了出来。 姜沅蓦地起身,想要上前询问。 但下一瞬,她还是停住了,改而把墨羽他们喊了进来。 趁着孙大夫替谢翊诊治的时候,姜沅默不作声地从后面离开了屋子。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和谢翊说清楚了,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就这样吧。 谢翊见她离去,有心想要拦住她,但话还没出口,又是一口鲜血突出,然后人便晕了过去。 屋内瞬间乱做了一团。 “大人——” 身后传来墨羽惊恐的声音。 姜沅停住脚步,站在院子里,双手不自觉地掐紧掌心,强迫自己不要进去。 有孙大夫在,谢翊不会有事的。 姜沅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咬了咬牙,离开了院子。 隔壁宅子里,姜世安正因为姜沅迟迟没有回来而感到不安和烦躁。 郑师傅好言安慰,劝他放宽心。 毕竟,那人舍命救了姜姑娘,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谁知,姜世安听了这话反而愈发心烦。 他就是怕那人救了娘亲之后,娘亲会改变心意,与他在一起。 不过这话,他不方便说出来,只能来回在屋檐下踱步。 直到门外响起姜沅的敲门声,姜世安才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喜: “是娘亲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解释 姜世安立刻冲进雨中,替姜沅开门。 见他连伞都没拿,姜沅微微一惊,赶紧替他撑上: “这么急做什么?淋湿了,会伤风的。” 姜世安听完后,只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回答,反而说道: “没事的,我们快回去吧。” 姜沅轻轻颔首,随后越过他,看向里面的郑师傅: “今日之事,多谢郑师傅了,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郑师傅低头回了一礼,语气十分客气: “姜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姜沅浅浅一笑,没再说话。 接着,姜世安也冲郑师傅行了一礼,然后才和姜沅转身回家。 一进屋,姜世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娘,隔壁那人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难道你们真的是旧识?” 这是刚才墨羽送他出来时告诉他的,但他却不太相信,想向姜沅求证。 姜沅见姜世安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便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了。 犹豫了一瞬后,姜沅回道: “我和他确实是旧识,但此事说来话长,先不提也罢。反倒是你,你和林恒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提起这件事,姜世安才想起自己昨天做的事,瞬间兴奋起来,告诉她说: “一开始,我和林恒也不知道他是假的,我们就跟他去了。但路上,我想起你说过的话,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于是我便和林恒多问了他几句。谁知,这人对咱们青石镇十分陌生,许多话都答不上来,顾左右而言其他。 然后,我们俩就觉得他有问题,便借口有一条更快的小路能直达林恒家中,那人听了以后也没怀疑,跟着我们就走了。 他不知道,那林子其实是我和林恒以前经常玩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捕兽夹,所以一进去没多久,他就被我们俩逮住了。” 这么容易? 姜沅怔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道: “就他一人吗?没有同伙?” 听到这话,姜世安立刻接着回道: “有,不过只有两个。我和林恒一起,很快就把他们打晕,然后逃了回来。半道上,我们遇到了郑师傅,便被他送了回来。 后来,我们先去了林家,看到林恒父母安然无恙地待在家中。” 听到林恒父母没事,姜沅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好在姜世安和林恒机灵,而且两人还学了一阵子的武艺,这才解决了那几名刺客。 想到这,姜沅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过,姜世安说完自己的事,便又问起了刚才的话题。 这时候,姜沅也没再闪躲,而是直接回道: “我和谢翊从前认识,但我现在长这样不想惹人注意,便只装不认识。” 姜沅三言两语就解释了自己和谢翊的关系。 不过她见姜世安对谢翊十分抗拒,便没有说出他们的关系,怕会刺激他。 接着,姜沅又把两人遇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并提到谢翊之前为了救她已经被毒蛇咬伤的事。 听到这,姜世安的心蓦地跳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那他没事吧?” 姜沅正在说话,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接着说道: “暂时没事,但如果找不到解药的话,性命也会有危险。” 这话一出,姜世安的脸色忽然白了一瞬。 他是讨厌谢翊没错。 可不知为什么,听到谢翊中毒危险,他这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慌乱。 这感觉好奇怪。 姜世安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安,落在姜沅眼里,还以为他是为了谢翊的安危,于是安慰道: “不过他位高权重,身边的大夫也是神医弟子,想来应该会没事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姜世安,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话音落下,屋内沉默了片刻。 随后,姜世安才抬眸看她,试探着问道: “那娘亲你昨晚一直在那儿照顾他,就是因为他为你中毒,你要报答他吗?” 姜沅微微拧眉:“......差不多吧。” 如果不是谢翊中毒,她也不会过去。 听到这话,姜世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报答就好。 不过...... 姜世安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对姜沅说道: “娘,要不这样吧。我是你儿子,我来替你报答他。以后,你就别去照顾他了,我去。” 啊? 姜沅怔愣了一瞬,以为姜世安是随口在开玩笑。 可看了姜世安坚定的眼神之后,才发现他是认真。 姜沅不由得抿起嘴唇,似是有些犹豫。 姜世安对谢翊的抗拒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让他去照顾谢翊一阵子,不知道能不能稍稍改变下他的想法。 到底是父子,姜世安这样对谢翊,总感觉像是她在姜世安面前说了谢翊许多坏话,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能改变的,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想到这,姜沅点了点头,回道: “好,知恩图报是为人的准则,那今后,你就替我把一日三餐送过去给他。” 昨夜,孙大夫说谢翊患有厌食症,长期以来身体都很虚弱,所以近来的饮食上需要格外注意。 但谢翊的宅院里除了几名暗卫之外,没有厨娘,也没有丫鬟婆子。 面对墨羽他们的恳求,以及谢翊苍白的脸色,姜沅只能应下这个差事。 听完姜沅的话,姜世安毫不犹豫地应下: “没问题,等会我就替你送饭过去。” 顺便也好好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说完这件事,两人便不再提谢翊的事,而是聊起书院。 因为大雨,书院今日也暂停授课,让大家在家安心待着,免得路上出意外。 这么看的话,这场已经连续下了快三天的雨,给青石镇的百姓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忽然间,姜沅想起了那个梦。 说实话,如果这雨再继续下下去,松阳县决堤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沅微微抿唇,决定如果今晚雨还不停,一定要和谢翊提一提这河堤的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回去 没多久,午时到了,姜沅便开始准备做饭。 谢翊身子不适,需要吃些清淡的,于是姜沅便熬了一锅山药肉末粥。 先把白米和粟米一起洗净浸泡一会儿,然后放入砂锅中加水煮上一盏茶的时间。 趁这空档,把猪肉剁成肉糜,加入酱油和红薯粉抓匀,最后来点素油封油。 接着把山药剁成泥状,放入砂锅中,继续煮一盏茶的功夫。 山药能养胃,又方便存放,所以姜沅一直会在家中备上两根,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差不多了,姜沅另起一口锅,放入少许油,用姜末爆香,然后加入肉末炒熟,再把煮好的粥底倒入锅中煮沸。 最后,撒上一点切碎的青菜叶子,和盐,胡椒粉调味,这粥就做好了。 姜沅找了个干净的瓦罐,装了一半的粥进去,然后让姜世安趁热送到隔壁。 接着,她又打了两个鸡蛋,加入一些面粉调成糊糊,然后摊出几张鸡蛋水饼,就是她和姜世安的午饭了。 很快,姜世安回来了。 姜沅顺口问了一句: “他醒了吗?” “嗯,醒了。” 姜世安点了点头,不过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姜沅动作一顿,不由地问道: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会是谢翊出事了吧? 正起疑,姜世安已经回道: “没什么,我去的时候那大夫正好给他施完针,我看到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吓人的样子。” 到底只有十五岁,见到这画面还是有些害怕的。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是谢翊中毒的样子吓到他了。 果然,姜世安抬眸看向她,眸色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惊慌: “娘,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闻言,姜沅抿了抿唇,语气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是吧。” 话音落下,母子俩都没再说话。 隔壁院子里,谢翊刚刚经历施针解毒,疼得浑身冒汗,虚弱无力。 不过,一看到姜沅送来的粥,他的目光就柔和了不少, 墨羽见他盯着那罐粥,不由得试探着问道: “大人,少爷说,这是山药肉末粥,您可要用一些?” 谢翊摇了摇头,声音略带虚弱: “先放着,等会儿再用。” “是。” 墨羽应下。 谢翊收回目光,轻轻阖上眼帘,声音淡漠地问道: “昨日的事,查清楚了吗,到底是何人所为?” 墨羽神色一凛,立刻回道: “回大人的话,昨日您和夫人先行离去之后,那些刺客全都从暗处冒了出来。 我们绞杀了其中几人,剩下的被逃走了。但是根据尸体,我们发现那几人看起来不像大周朝的人,反而像……” 谢翊蓦地睁开眼睛,语气凌厉:“像什么?” 墨羽停顿了一瞬,随后低声回道: “像是北凉人。” 话音落下,谢翊的眸底瞬间闪过一抹杀意,声音冷然道: “好一个谢凌,居然和北凉人勾结在一起,简直找死!” 墨羽许久未见谢翊露出如此冷厉的表情,吓得心头一跳,不敢接话。 毕竟,前两日刚抓了一名谢凌派来的探子,转眼就遇到了这么多刺客。 说他们之间没关系,三岁小孩都不信。 只不过…… 墨羽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大人,您说二爷这到底是为什么?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啊!而且,他还是您弟弟,为什么会帮着北凉人害您?” 谢翊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冰冷如刃: “这个中缘由,我尚且不知。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叛国者,必死!” 哪怕是他亲弟弟也一样,无法赦免。 谢翊微垂下眼帘,冷然吩咐道: “安排下去,让人时刻在暗中盯着谢凌,看是否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并查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以及是否有同党等。” 叛国是大事,必须要有证据才能定罪。 而且,谢凌在朝中无官无职,北凉人与他合作,除了想杀自己以外,看中的又是什么? 谢翊只觉事情越来越复杂。 而且,青石镇都出现北凉人了,那其它地方呢? 尤其是燕京,会不会也混入了北凉人。 想到这,谢翊的脸上露出一丝凌厉之色,沉声道: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赶回燕京。” 墨羽微微一惊,脱口而出道: “可是大人,您的身子……” 谢翊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带上孙大夫,路上应该无碍。” 说完,谢翊忽然想起什么,对墨羽说道: “等会你把阿沅找来,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说。” 见谢翊已经下定决心,墨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 这边姜沅和姜世安刚吃过饭,墨羽就找上门来了。 姜世安看到他,不禁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那人要死了吧。 姜世安心里有些慌,好在墨羽回答得及时: “我家大人找您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这话他是看着姜沅说的。 找我? 姜沅顿了一下,随即看向姜世安: “既如此,那我便过去一趟,你在家中等我。” “好。” 自从看到谢翊虚弱的模样,姜世安就没心思再跟他作对,生怕把他就这么死了。 于是姜沅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墨羽跟在她身后,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来到屋内,谢翊正好在喝粥。 姜沅神色平静地走到他面前坐下,开门见山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翊放下手中的碗,把它搁在一旁,回道: “我要回燕京了。”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抹意外。 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劝自己和她回去,怎么一转眼,他就想通了,准备自己回去了。 谢翊看出她眼里的不解,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阿沅,这次的刺客不简单,他们是北凉人。” 什么?! 姜沅的眼睛蓦地瞪大,眼底满是震惊。 北凉人怎么能到大周境内? 而且还是这么多数量! 姜沅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再次问道:“你说真的?” 谢翊轻轻点头,回道: “你是知道的,北凉人善用刀,而且常年牧马放羊,手中的茧子和大周人不一样,而且他们都有耳洞。” 大周朝,只有女子才会打耳洞,但北凉不一样,男女皆戴耳饰。 听到这儿,姜沅便知道事情糟糕了。 第二百章 决堤? 北凉和大周向来不和,两国百姓也很少来往,这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北凉刺客,朝内肯定有人在帮他们。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一冒出来,姜沅的眸色就变了。 她虽是女子,也无官职,但依然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于是她点头应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这话是她顺口说出来的,听到谢翊耳朵里,却令他瞬间觉得心头暖暖的。 早上,姜沅还拒绝了自己,并说出让他再也不该出现的话,可事实上,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谢翊一扫早上的失落和烦闷,双眸重新放出一丝光彩,语气温和道: “阿沅,我此番回京不知何时能再回来,这段时间,我会多派些暗卫保护你们,以免北凉刺客再度出现。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早跟我回京。” 见谢翊又提起这事,姜沅不由得皱起眉头,想再次提醒他: “我……” 可才说了一个字,谢翊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和我有瓜葛,也不想入谢府。 可是阿沅,只要你愿意去燕京,你可以不入谢府,也不跟我在一起。 相反,你还可以在燕京继续开饭馆,或是开酒楼,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我绝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姜沅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诧,似是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翊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沅,无比认真道: “阿沅,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愿意等到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在一起,而在这之前,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听到这话,姜沅眸中的惊诧之色又加深了几分。 谢翊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一直等着自己,直到回心转意为止? 姜沅有些不敢相信。 可事实上,谢翊确实是这么想的。 早上的那番话,乍听之下令他难以接受,但后来细想一阵,觉得姜沅说的也没有错。 从前,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害他们差点死于瘟疫。 姜沅为此不再信任他,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如果姜沅说的是真的,那害死他们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这么看,他确实没资格要求姜沅回到谢家。 至少,在他把谢家处理干净之前,他不能再开这个口。 所以谢翊想了许久,觉得只要姜沅肯带着姜世安回京生活,哪怕不恢复身份,不和他在一起也行。 面对谢翊那深邃且真挚的眼神,姜沅不由得微微抿唇。 不知怎的,拒绝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犹豫片刻后,姜沅最终说了一句: “我会考虑的。” 虽然没有答应,但谢翊听完后双眸却瞬间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欣喜。 姜沅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回到家中,姜世安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 “娘,那人没事吧?” 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姜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确实有担忧之色,而不是之前的厌恶,不由得有些奇怪: “世安,你是在担心他吗?” 这话一出,姜世安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下一瞬,他立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粗声粗气道: “怎么可能?我就是怕他因为你死了,我们会欠他一个条命,所以最好还是别出事,免得给我们惹麻烦。” 这解释虽然也说得通,但姜沅只觉得不是姜世安的心里话。 按照他刚才的表现,他应该是担心谢翊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父子连心嘛。 血脉的事,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姜沅拍了拍姜世安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没事,他现在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而且马上就要回燕京了,不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回燕京?” 姜世安微微一怔,随后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回去也好,免得在这儿给娘亲添麻烦,也让他不能安心。 虽是这么想,但姜世安的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不过这话他不想和姜沅说。 …… 到了傍晚,谢翊果然带着人离开了青石镇。 不过临走前,他又交代了姜沅,说有事的时候就拿着之前交给她的令牌去找青州知府。 比起冯县令和沈霖,知府能做的事显然更多。 姜沅拿着令牌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把它放回去。 谢翊走后,大雨还是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姜沅的心绪越来越不安宁。 思来想去,姜沅决定把墨书唤来,对他说道: “你出去打探一下,看看青石镇各地现在都怎么样了?还有那些稻田,庄稼都还好吗?” “是,属下这就去。” 虽然不知道姜沅要做什么,但谢翊说过,姜沅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所以必须去做。 墨书办事很快,没多久就把周围一圈都转遍了,回禀道: “主子,这暴雨连下三天,青石镇各地的河流、小溪统统暴涨,雨水全都灌到了田地里,恐怕不容乐观。”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听到这话后,姜沅的心里还是沉了一沉。 而墨书说完这番话后,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而且属下还听到附近一些老农说,这雨貌似还会继续下下去。如再这样,怕是会有灾情产生。” 话音落下,姜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但老农们都是最有经验的人,他们觉得会继续下,那多半错不了。 既如此,那决堤的事只怕也是真的有可能。 想到这,姜沅立刻对墨书吩咐道: “让人备车,我要去一趟县令府中。” 墨书微微一惊,脱口而出道: “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做什么?” 姜沅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凝重: “按你说的,这雨继续下下去,我怕松阳县会决堤,到时候我们这几处位于下游的镇子就惨了。” 决堤? 听到这两个字,墨书的脸色也是倏的一变。 决堤可是大事,闹不好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所以开不得玩笑。 墨书咬了咬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此事事关重大,主子是何来的消息,又有几分把握?” 姜沅知道他是怕自己贸然说出这些,会被县令大人当作妖言惑众处置,所以才所问一句。 因此她也没有在意,只声音平和地回了一句: “七八成吧。” 这话一出,墨书的心头立刻一跳,毫不犹豫道: “属下这就去备车。” 说完,墨书转身就走。 而姜沅在他走后却露出了一丝忧色。 虽说是七八成,但梦里可没说明是哪一段,也没说明是哪一天,这要是排查起来,也不是易事。 姜沅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零一章 木盒 一路上,姜沅还在想自己要用什么理由去说服冯县令,让他相信自己,并且配合去查。 谁知,刚和他说明来意后,冯县令便立刻应下: “没问题,本官这就派人去查。” 姜沅微微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 “冯大人,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怀疑我的话吗?” 冯县令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起来,解释道: “姜姑娘,不瞒你说,其实刚刚沈大人也在和我讨论此事。” 沈霖? 姜沅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正想着,冯县令已经把沈霖叫了出来。 原来,他们几人也因为这场大雨连夜聚在一起想办法。 得知姜沅的来意,沈霖也有些意外,不禁问道: “姜姑娘是从何得知这些的?莫不是你也学过些水利之事?” 姜沅微怔,随后略带不自然地说道: “略微会一些。” 原来如此。 沈霖也没多想,毕竟世上能人甚多,于是点头应道: “我和冯县令正在商讨应对之策,如果姜姑娘感兴趣,不妨一起听听,看我们所说是否合理。” “额……好。” 姜沅知道沈霖是以为自己懂水利之事,便让自己一同参与。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自然只能应下。 于是,姜沅便加入了其中。 因着姜沅和沈霖一致认为这雨再这样下下去,会有决堤的风险。 冯县令心头担忧,便下令决定明日一早就让人细细详查松阳县内的河堤。 如果有出现险情的预兆,需立刻上报,并派人抢修。 商讨完这些,时间便到了后半夜。 沈霖和姜沅一同来到县衙门外,打算送姜沅回去,但却被拒绝了。 “沈大人客气了,我有护卫在旁,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大人您,深夜回去,路上千万当心。” 姜沅已经知道沈霖是谢翊派来的人,但刚才一番商讨,她对沈霖的才学和能力刮目相看,不自觉地起了几分尊重,说话便也客气了些。 而这话一出,沈霖的心里暖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多谢姜姑娘关心,那在下就不送了,姜姑娘慢走。” “嗯。” 姜沅轻轻颔首,随即上了马车离开。 墨书作车夫装扮,头戴蓑笠,沈霖一时没认出来,只上前叮嘱道: “路上小心些,别惊扰了姜姑娘。” 墨书本就知道沈霖对姜沅有别的心思,不由得抬起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沈大人放心,我家大人在意的人,属下豁出性命也会保她平安的。” 沈霖一看到墨书的脸庞立刻认出了他是谢翊的人,心头不由得一惊。 再听到这番话,脸色就更难看了。 没想到谢翊来真的,居然还派人保护了姜沅,这么说的话,那自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毕竟,谢翊是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的主子。 所以他是绝对不敢争的。 更何况,他也争不过。 正难受着,墨书已经驾车带着姜沅回去。 沈霖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返回自己家中。 深夜时分,姜沅终于到家,此时姜世安已经睡下。 姜沅没有惊动他,径自回屋,然后躺下歇息。 原以为谢翊已经离开,决堤的事也告知了冯县令,她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谁知,刚进入梦乡,姜沅便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铺天盖地的洪水向她席卷而来。 但奇怪的是,这洪水竟然不是冲到她身上,而是越过她直直往下冲下。 姜沅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正浮在半空中,而被洪水淹没的则是一辆马车。 定睛一看,那只露出一个角的马车好似有些眼熟,像是......谢翊坐的那辆。 姜沅蓦然惊醒,只觉心头一阵狂跳,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不成是在预示什么? 念头闪过,姜沅莫名有些不安,想要去找墨书他们问问。 可转念一想,因为河道停运,谢翊走的是陆路,按照时辰来算,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出了青州,不会有洪水的威胁。 这么想着,姜沅的心头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要有问题早就出了,哪等得到现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姜沅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继续躺下。 只不过做完这场梦,姜沅的心绪便怎么都不能安静下来,不是想着谢翊到哪儿了,就是想起谢翊对自己说的话。 平心而论,十年后的谢翊比从前更为成熟,且懂的退让。 若是自己当真只有十八岁,恐怕早已被他说动,跟着回燕京去了。 姜沅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别想了。 什么夫妻情爱,都没有自由来的重要。 这道理娘亲说过,但直到她死过一次,才算彻底明白。 提起自己的母亲,姜沅忽然想起,从地窖里带回来的木盒子都还没打开呢。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拿出来看看。 姜沅立刻下床,从柜子里取出那个盒,按照小时候母亲教过的方式把盒子打开。 当初母亲去世前,曾对自己说过,今后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盒子取出,或许能帮到她。 但那时候她年轻气盛,觉得自己一个人凭着本事有什么过不下去的,便把盒子丢到地窖没再去管它。 后来,自己中毒回到老宅,本想取出盒子看看,但那时候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看了也没什么用,便想着把盒子留给姜世安。 可谁料,还没来得及安排,自己就先被杀了。 真可谓是世事无常。 姜沅唏嘘了一会儿,然后仔细打量起了盒子里的东西,看看母亲究竟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二百零二章 遗物 木盒分两层,上一层是一块造型精致的玉牌,和一封书信。 姜沅取出放置一旁,接着去看下一层。 只见里面有一个厚厚的红封,里面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姜沅想了想,决定先打开那封书信看看。 可这一看,姜沅却是怔愣住了。 母亲在信上说,她其实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从一个与这儿完全不同的时空而来,所以她懂的很多东西。 她利用这些东西替她自己挣了很多钱,却也引来了祸端,最后,她把这些生意都断了,只给自己留下各种秘方和她攒下的所有银两。 她希望有这些东西在,姜沅就能安稳度过一生。 另外,她还说自己虽然死了,但事实上只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让她不要难过,也不要想她,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行。 至于玉牌,其实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如果有朝一日,遇到亲生父亲,便能用玉牌相认。 只不过,看母亲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相认,否则会惹来许多麻烦。 最后,母亲还说,高门大户在外人眼中看着光鲜亮丽,但内里却腐朽不堪,十分混杂,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姜沅这一生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不要搅入那个泥潭。 看到这,姜沅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而是惊骇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 母亲居然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说法听起来十分荒诞,但姜沅却毫不迟疑地就信了。 事实上,母亲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和旁人不太一样。 她会送自己去念书,还让自己男扮女装,和男人比试,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能做。 而且,他们家中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比如肥皂,花露,胭脂,冰块这些,从来都不缺,而且都是母亲她自己做的,比市面上卖得还要好。 那时候她小,不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现在想来,娘亲怕不是就靠着这些挣到了银子吧。 姜沅立刻打开母亲留下的红封,只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而且还是聚丰楼的,全国通兑。 粗略估算了一下,竟有数万两银子。 姜沅心头大惊,接着往下又翻看了一会,看到一沓地契和房契。 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在燕京的,而且还是在最繁华的长安街上,一溜十间铺子,外加一座三进的院子。 这么大一笔财富,就连燕京的许多官宦之家也拿不出来,她母亲是怎么做到的? 姜沅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正惊诧着,门外忽然响起姜世安的声音: “娘,您醒了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姜沅这才回过神,把手里的东西收好,并回应道: “醒了,有什么事吗?” 姜世安迟疑了一瞬,随后说道: “我看今日这雨小了一些,我打算出门一趟,问山长爷爷借本书。” 姜家老宅不在他们手里,现有的宅子里没有很多书本,尤其是那些孤本,有钱都买不到,所以需要去借。 姜沅听到是去陆宅,便点头应下: “行,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 姜世安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谁料脚步刚一动,身后姜沅就追了出来: “等等。” 姜世安好奇地转头看向姜沅,却见她拿出一支前两日刚买的笛子对自己说道: “等会儿你路过饭馆的时候,把这个笛子交给青儿,让她这两日无聊的时候把玩一番。” 见姜沅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端木青,姜世安的心头立刻涌上一丝酸意,语气硬邦邦地应了一句:“哦。” 姜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把他东西交给他便又回了屋子。 姜世安拿着笛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因为还在下雨,姜世安便选了条比较顺的路线,先去陆衡那儿,再去饭馆,最后再回家。 姜世安撑着伞出了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条身影在暗自跟着自己。 他先来到陆衡家中,说明来意。 陆衡请他进屋,然后让人去取书籍,并与他说了会话。 主要是书院大比的事情,问他可有信心。 姜世安一一作答,应对得体。 陆衡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满意。 几日不见,姜世安又成长了一些,看来今后只要好好培养,也会是个人物。 陆衡鼓励了他几句,并叮嘱他接下来一个月莫要松懈,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他,争取在书院大比上一展风采。 姜世安本就处于最热血激昂的年岁,被陆衡这么一激励,顿时愈发兴奋,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 叙完话,陆衡把书交给姜世安,然后亲自送他出门。 接下来,姜世安又朝饭馆走去。 因着连日的大雨,街上除了米面粮油的铺子和杂货铺子,大部分都关了门,所以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人。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姜世安终于察觉到了身后有异,似乎是有人在跟着他。 姜世安不动声色,径直敲起了饭馆的大门,准备过会再看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没一会儿,屋内传来张氏的声音: “谁啊?” “是我,姜世安。” 声音落下,大门便立刻从内被打开,露出张氏那张和善的面容。 “原来是姜少爷,这下雨天,您怎么了?掌柜的呢?” 说完,张氏往他身后探了探,似乎在找姜沅来了没有。 而这时,端木青也从后头走出来了,看到姜世安后,立刻笑着跑了过来: “世安哥,你来了。” 看到端木青那灿烂热情的笑容,姜世安原本还有些不悦的内心情不自禁地舒服了一些,但面上却还板着脸,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小姑说,让我把这个笛子交给你,闲来无事地时候练练。” 姜世安边说边把笛子递了过去。 端木青一看,立刻双眼放光,惊喜道: “谢谢世安哥特意替我送来,另外,再替我谢谢姜姨。” 姜世安淡淡地“嗯”了一声。 接着,端木青又继续问道:“世安哥,这两天外面下大雨,我听人说四处都涨水了,你和姜姨都还好吗?” 见端木青问起自己和姜沅时,眼底的关切不似作假,姜世安的语气终于缓和了几分: “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那太好了。” 端木青高兴地回了一句。 姜世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算了,还是个小屁孩,这笛子他要,就给他吧,反正自己也不爱吹。 姜世安自我安慰了两句,随后神色平静地和她们俩道别,转身准备回家。 而这一次,走出饭馆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姜世安眸色微沉,然后转而走向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二百零三章 跟踪 他越走越快,身后那人也跟着动静大了起来。 没一会儿,姜世安忽然不见踪影,那人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臂强有力地把他甩在墙壁上,然后锁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动弹。 跟了自己一路,真是胆大包天。 姜世安目光微沉,声音狠厉道: “说!跟着我到底什么目的?” 话音落下,那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姜世安。 而这一看,姜世安的表情瞬间愣住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是你?” 对方脸色涨红,双手抓着他的手腕,使劲拍打。 姜世安这才回过神,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无比震惊地问道: “吟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穿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罗吟秋一身男装打扮,穿着靛蓝色粗布衣,看起来就像个文气瘦弱的小公子。 罗吟秋被他锁喉之后,差点就喘不上气,此刻正拼命深呼吸,根本顾不上回答他。 姜世安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慌乱: “吟秋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坏人呢。”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罗吟秋不由得低下头,略带羞愧地说道: “对不起,姜公子,是我不好,害你误会了。” 她被姜世安掐了一把,这会儿脸颊还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颤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姜世安立马摇头,回道: “不是的,是我太紧张了,不怪你。对了,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罗吟秋摇了摇头,随后微微仰头,略带羞涩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姜世安立刻把刚才的警惕全都抛到了脑后,笑呵呵地问道: “吟秋姑娘,你跟了我这一路,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罗吟秋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随后才慢慢点头,像是在犹豫什么。 见状,姜世安立马说道: “既如此,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跟我客气。” 听到这话,罗吟秋仰面看向姜世安,轻咬下唇,声音细弱地说道: “我是来和姜公子道别的。” 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姜世安神色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 “道,道别?你要去哪儿?” 罗吟秋依旧看着姜世安,眼眶开始逐渐泛红,声音低哑: “我哥要帮我嫁给邻县的徐员外家做妾,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所以今日我换了一身男装想出来再走一走,没想到居然居然又看到了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跟了你一路,差点闹出事来。” 说着,罗吟秋便十分内疚似地低下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姜世安顿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她的这番话,震惊道: “做妾?” 这么美好又年轻的姑娘,居然要给人做妾。 而且能当上员外应该已经四五十岁了吧,这么个老头怎么配得上她呢。 姜世安想也不想就立刻摇头道: “不行,你不能去做妾,这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听到这话,罗吟秋的身子僵了一瞬,但却依旧低着头,声音满是无奈: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哥他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如果不把我送出去抵债,他就要被人砍断手了。” “砍断就砍断!”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种能把亲妹妹送出去给人做妾的哥哥,要来有什么用,你还不如任由他死了呢。” 罗吟秋似是没想到姜世安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 这家伙不是个心肠很软的烂好人吗?怎么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想了想,罗吟秋摇了摇头,声音凄楚地说道: “这怎么能行,他是我亲哥哥,又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他可不能出事。” 姜世安一听就急了,脱口而出道:“那你呢,难道你就不重要了?” 罗吟秋低着头,声音哽咽道: “我不过是个女子,哪里做的了自己的主,不过就是听天由命,任有我哥安排罢了。” 说着,罗吟秋还轻轻抽泣了两声。 她自以为姜世安为人心软,听到这话必定会愈发怜惜她。 可谁知,姜世安听完后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道: “你这话不对!我娘说过,人必先自爱,而后人爱之。所以如果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你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爱你和敬重你的人。” 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罗吟秋被姜世安突如其来的大道理给听懵了,不由得抬头看向他。 只见姜世安正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自己,语气无比郑重: “吟秋姑娘,我学过律法,知道你哥如果强迫你嫁人做妾,给家里抵债,那便是强卖亲妹,可以告他的。 所以你别怕,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县衙告状,保管你哥逼不了你。” 罗吟秋的额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略带尴尬地回道: “不,不用了。我哥他也是没办法,欠了人钱。 我相信只要给了他钱,把这笔债还上,他就不会卖我的,毕竟他平日里还是挺疼我的。 只可惜,我也拿不出这么一笔钱。”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姜世安这个傻子应该听明白了吧。 正想着,姜世安又开口了: “不是这样的,他能卖你一次,还能卖你第二次,第三次。你总不能次次替他还债吧。” “额……这,应该不会吧。” 罗吟秋脸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快要挂不住了,觉得姜世安怎么一个劲儿地不按常理出牌,让她几乎无言以对, 而这时,姜世安越说越来劲,拼命给罗吟秋分析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处理方法,但却丝毫不提钱的事。 到最后,罗吟秋再也听不下去了,假装悲戚地说道: “姜公子别再说了,这都是吟秋的命,谁让我拿不出二百两银子呢。 算了,就这样吧,姜公子再会!” 说完,罗吟秋便捂着脸跑了。 姜世安在她身后急得又喊了两声: “吟秋姑娘,吟秋姑娘!” 可听到这个声音,罗吟秋跑得更快了,脸上的表情也满是厌恶。 原以为是个人傻钱多的主,没想到竟这么抠门,看来还得用其他法子。 而姜世安见罗吟秋一眨眼就跑不见了,不由得怔愣住了。 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吗,怎么跑这么快? 况且,也没人追她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二百零四章 说出实情 被罗吟秋这样一闹,姜世安回到家时,姜沅的午饭都做好了。 “回来了,老师可有对你说什么?” 姜世安心里还装罗吟秋的事,没怎么听仔细江曼的话,就胡乱应了一句: “嗯,回来了。” 然后便皱着眉头坐在饭桌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那吟秋姑娘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看她样子,既不想嫁,又不想去告官断绝关系。 那她想干什么? 姜世安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果,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模样落在姜沅眼中实在是反常,忍不住问道: “世安,出什么事了?这么心事重重的。” 听到这话,姜世安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个主意: 对了,娘亲她见多识广,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这么想着,姜世安便整理了一下思绪,看着姜沅认真问道: “娘,你说如果有个人跟你说她有困难,但是你给的主意她都不赞成,那该怎么办?” “那就让他去死。” 姜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 姜世安瞬间就听愣住了。 娘在说什么呢,什么叫做让她去死? 面对姜世安不解的眼神, 姜沅就知道他没听明白,只得多问了一句: “你说的这人如果这么不听劝,那你就没必要为他浪费时间去烦忧。有句话说得好,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不去干涉他人的因果。 否则很有可能,不但落不到好,反而还会被人埋怨,懂吗?” 话音落下,只见姜世安一脸无辜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好吧,傻儿子还没听明白。 姜沅也无奈了,摇了摇头,问道: “你说的这人是谁?是你朋友吗?” 姜世安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 “算是吧。” 算? 姜沅听到这个字,忽然就多留了一份心眼。 “那他遇到的是什么困难呢?” “这......” 姜世安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倒不是想瞒着姜沅,而是觉得嫁人这种事毕竟是女儿家的私事,拿出来说好像不太好。 更何况,她这嫁人也嫁的不太光彩。 见姜世安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姜沅灵光一现,继续追问道: “你这朋友是男是女?” 听到这话,姜世安倏地瞪大眼睛,仿佛在想姜沅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见状,姜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姜世安现在说的,怕就是谢翊之前告诉自己的那对骗子兄妹吧。 想到这,姜沅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个念头: “她的困难可是与银子有关?” “你怎么知道?” 这下,姜世安是彻底惊住了。 娘亲也太神了吧,一下就猜到了所有问题。 “娘,你不会是神仙下凡,能掐会算吧?” 姜沅顿时乐了: “胡说什么呢?就你那点心思,我能猜不到。” “说吧,到底是不是银子的问题?” 听到这话,姜世安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说道: “确实是和银子有关,而且数量还不少,要二百两呢。” “二百两?” 姜沅忍不住微微皱眉。 放眼青石镇,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不过二十两,这一开口就是二百两,那女子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姜沅不知道的是,罗吟秋他们兄妹俩因为仙人跳和骗婚的事,被人给逮住了,急需一笔钱把事情平息,然后继续跑路。 再加上他们打听到姜世安家里是开饭馆的,而且生意很不错,就想着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丁,让姜世安拿个二百两出来应该不难,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些事姜沅不知道也没关系,毕竟,她只要知道那对兄妹是个骗子就行了。 想到这,姜沅又多问了一句: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这银子是要拿来做什么呢?” 见姜沅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事情,姜世安干脆也不再隐瞒,直接告诉姜沅道: “她说这是她哥哥欠下的债,如果不还,就要被卖给别人做妾。” 哦? 居然对姜世安用这么老套的手法? 姜沅忍不住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一丝趣味。 该不会是看姜世安实在太好骗,所以便连心思都不动了,张口就胡编一个瞎话吧。 正想着,姜世安已经把罗吟秋刚才对他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姜沅。 姜沅听完后,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和这位姑娘认识的?我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姜世安也没多想,回答道: “那日我就在回来路上看到有人欺负她,问她逼债,便顺手救了她,就这么认识了。” 说完,姜世安便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来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见姜世安说的和谢翊说的一样,姜沅便知道他没隐瞒自己,心情瞬间好了一些。 儿子傻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骗自己。 于是乎,姜沅又问了一句: “那她今儿提起这事,你是怎么给他出主意的?” 姜世安:“我就是告诉她,按照律法,她哥这样是不对的,她可以去告官,然后断绝兄妹关系,这样就不会被卖了。” “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放任不管。还说如果还不上钱,对方就要她哥的手臂,那样的话,她宁可自己去做妾,换她哥一条性命。” “呦,这兄妹之情还挺感动人的嘛。” 话说虽这么说,但听在姜世安的耳朵里,却觉得他娘亲是在讽刺那罗吟秋。 姜世安忍不住抬眸看向姜沅,却见她勾唇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问道: “那你呢?就这么让她走了?” 姜世安满脸不解:“那我还能干什么?” 姜沅唇角微弯,试探着问道:“你就没想过要给她二百两银子?” “我疯了?!” 姜世安瞬间大叫,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又不是大财主,我上哪儿给她找二百两银子?再说了,就她哥那样的人,你给他二百两,下回说不定就要四百两,或者八百两。这样的无底洞,怎么可以答应他?” 听完这番话,姜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看来,姜世安这个滥好人的性格也不是没底线的。 既然这样,那她这个做娘亲的,就帮上一把,好好和他聊聊。 第二百零五章 是她? 想到这,姜沅对姜世安说道: “你说的很对,这样的无底洞,谁也填不满。况且,你也告诉她解决的方法了,是她自己不听,坚持要往火坑里跳,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去。” “......也只能这样了。” 姜世安神色恹恹地叹了口气。 见状,姜沅挑了挑眉:“怎么?舍不得放任不管?” “不是。” 姜世安摇了摇头,略带纠结地说道: “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吟秋姑娘那么美好的人,马上要嫁给一个老头,心底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话音落下,姜沅的心底忽然咯噔一下,出言问道: “等等,你刚才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姜沅为什么会问这个,姜世安还是老实回道:“她叫吟秋,罗吟秋。” 罗吟秋? 那不就是在梦里,害得姜世安与人争夺,最后被打断手臂,落下残疾的姑娘吗? 难不成上辈子她就是个骗子,然后把姜世安骗的团团转,让他被众人唾弃,落得个好色的名声。 姜沅的眸色忍不住流露出震惊之色。 见状,姜世安忍不住问道: “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难不成,你认识那罗姑娘?” 话落,姜沅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姜世安。 不过她没回答姜世安的话,而是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这话问得就有些突然了。 姜世安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紧张到连话都差点说不完整: “你,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喜欢呀!我就是,就是,觉得她可怜,没别的意思。” 姜世安越说脸越红,头也渐渐埋了下去,看起来既有些羞涩又有些尴尬。 姜沅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姜世安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果有一位貌美的姑娘家刻意引诱,只怕很容易就被诱骗。 思及此,姜沅立刻决定换个法子。 必须让姜世安见识到罗吟秋的真面目,否则即便她现在消失了,姜世安这心里还会一直记挂着她。 更何况,这罗吟秋在梦里把姜世安害得这么惨,怎么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姜沅的眸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随后恢复平静,对姜世安说道: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姜世安低着头,耳根子红到发烫,声音极轻地应了一句: “......哦。” 姜沅在心里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行了,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快吃吧。” 接着,姜沅便不再和他讨论罗吟秋的事。 姜世安没注意到姜沅的神色,只低着头听话地坐下来吃饭。 ...... 与此同时,谢翊正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他旧伤未愈,又连夜赶路,此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孙大夫和他一同坐在马车内,墨羽则在外亲自驾车。 一路上,众人只听见马车疾驰的声音,旁的什么也没有。 孙大夫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马车已经进入了山林之间的小道,周遭渺无人烟。 孙大夫不由得心慌了起来,小声问道: “谢大人,您这安排真的有用吗?不瞒您说,孙某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可不能出事啊。” 听到这话,谢翊忍不住掀开眼帘,神色淡然地扫了他一眼: “孙大夫放心,就算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哦,不!谢大人,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孙大夫有心想解释两句,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鸟鸣声。 来了! 谢翊蓦地睁开眼睛,露出凌厉的神色。 孙大夫心头一惊,意识到刺客真的如谢翊所料的那样,又追来了。 这时,马车已经停住了。 墨羽“嗖”得一声翻进了车内,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矢朝他们飞来。 不过这回谢翊早有准备,用的马车是专门特制的,刀剑不入。 但明知道是这样,孙大夫还是忍不住抱着盾牌把自己缩在了其中,一动也不敢动。 救命啊,师傅!你可快回来吧! 这谢大人的贴身医侍他实在是快干不了了! 孙大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谢翊和墨羽却早有准备,此时依然十分平静。 “事情都安排好了?” 谢翊又确认了一遍。 墨羽毫不迟疑地点头应道: “大人放心,万无一失。” 谢翊点了点头。 随后,漫天飞来的剑雨忽然少了许多。 想来对方见这招没用,应该是要动真家伙了。 果然,下一瞬,马车周围就突然出现一圈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握长刀,眼神狠戾。 其中为首一人,对着马车喊道: “谢翊,今日你是逃不掉的,快下来受死,这样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马车内没有半点动静。 刺客首领继续喊道: “这一路上,你的暗卫都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废人和一个车夫,就别再负隅顽抗了。” 你才是废人,你全家都是废人。 孙大夫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躲在角落不说话。 墨羽倒还好,只紧紧盯着谢翊,等他吩咐。 刺客首领在外面喊了几句之后,见马车内迟迟没有人回应,不由得失了耐心,准备动手。 而就在这时,谢翊忽然开口说道: “你知道,刺客通常死于什么情况吗?” 嗯? 刺客首领动作一顿,似是没听明白谢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听明白也不要紧,谢翊已经向他解释了: “死于话多。” 这下,刺客首领才反应过来,谢翊这是在骂他啰嗦。 当下大怒,抬手高呼:“给我杀!” 话音落下,周遭的黑衣人全都提刀而上。 忽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动作一顿,似是在寻找声音来源。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剑雨再一次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箭矢瞄准的是那些黑衣刺客。 没有马车的阻挡,大批刺客都身中数箭,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另一群青衣人不知道从哪儿跃出,把他们团团包围。 形势瞬间反转。 刺客首领惊怒交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怒喊道: “谢翊,你居然设下埋伏,当真卑鄙!” 谢翊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弧度,显然懒得理会。 可孙大夫却听不下去了,隔着马车冲他喊道: “你才卑鄙无耻呢?一路上都埋伏我们多少回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北凉狗!” 听到这话,刺客首领的表情忽然僵了一瞬。 他们居然知道自己是北凉人? 霎那间,刺客的后背升起一股冷汗。 此时,谢翊冲墨羽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把人绑了,要抓活的。 可谁知,墨羽刚下车,就听到刺客首领忽然放声大笑,语气狂妄道: “谢翊,你以为你今天躲过去了吗?我告诉你,今天的你,必死无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吹起了挂在脖子上的骨笛。 谢翊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走!赶紧离开这儿。” 说罢,他拉起孙大夫就往马车外冲。 可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糟了,是炸药! 念头闪过,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来势汹汹地朝他们砸了过去。 第二百零六章 真决堤了? 青石镇上,姜沅和姜世安谈完话,便去找了墨书,让他这两日找人盯着罗吟秋。 一旦她找了姜世安,或是又对旁人行骗,就立刻来报。 墨书应下后退了出去。 可过了没多久,他就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找姜沅。 “主子,大事不好了。” 姜沅微微有些惊讶。 这才出去没多久怎么就大事不好了,那罗吟秋有这么大能耐? 正纳闷着,只见墨书一脸惊恐地对着自己说道: “主子,大人在回去路上被刺客埋伏,用炸药毁了一个山头,虽侥幸躲了过去。但因为炸药太猛,河道决堤,大人被卷入河水之中,生死不明。” 什么?? 姜沅猛地站了起来,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她做的梦居然是真的! 谢翊真的被卷入河水之中。 只不过,不是因为连日的暴雨,而是因为刺客的埋伏。 面对墨书哀痛的神色,姜沅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脱口而出道: “他是在哪儿出的事?” 墨书声音艰难地回道:“快到云州地界。” 居然已经走到这么远了。 姜沅跌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觉这件事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就谢翊那样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被人算计了呢? 姜沅有些不敢相信。 但转念一想,刺客拿出的是火药。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而谢翊则是匆匆赶路,而且还身中剧毒,身体虚弱。 这么一对比,谢翊确实...... 姜沅不敢再想下去,只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这时候,墨书则继续开口: “主子,现在大人不见了,墨羽也跟着失踪,谢家上下无人主事,属下们想请您出面安排营救,免得有人趁乱闹事。” “我?”姜沅蓦地一惊,难以置信道:“这怎么行,我又不是谢家人。” “可是大人的令牌在您这儿,你就是谢家的另一位主子。有了它,谢家的一切都将由您做主。” 墨书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姜沅听完后,这才想起谢翊的令牌确实在自己这儿。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令牌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按照墨书的说法,谢翊这是把自己全部的身家和势力都留给了自己。 震惊之余,姜沅莫名地有些动容。 那会儿她还假装不认识谢翊呢,可他却已经默默地替自己安排好了一起。 正犹豫着,身后忽然传来姜世安的声音。 “娘,你就去吧,然后带人把他救出来。” 话音落下,姜沅惊诧地转头看向姜世安。 却见他捏着拳头,眼眶泛红地盯着自己。 尽管极力克制,但姜沅还是能明显看出他内心的焦急和担忧。 姜世安是在为谢翊感到难过?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父子连心? 姜沅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姜世安。 因为私心,自己暂时还没让他们相认,可谢翊忽然出事,搞不好之前那一面就是他们父子间的最后一面。 若真是这样,那姜世安将来长大了可会觉得遗憾,或是后悔? 姜沅不敢再想下去,当即立断道: “好,我这就带人去云州,想办法把谢翊救回来。” “太好了,属下这就召集人手过来。” 墨书心头大喜,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要知道,没有姜沅手中的令牌,谢家的许多暗势力,以及各处的官府要员恐怕都不会乖乖听话,那样的话,事情就乱了。 而如今,姜沅愿意出来主事,虽是女子,但有他们辅佐,应该也能镇住底下人。 这么想着,墨书的心底隐隐生出一股期望。 与此同时,姜沅拉着姜世安的手,对他叮嘱道: “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恐怕有些不安全,还是住到郑师傅那儿,由他照看你。” “我知道。” 姜世安点点头,继续说道: “娘,你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反倒是你,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姜沅“嗯”了一声,随即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放心,我带着这么多人呢。而且,那些刺客把事情闹这么大,应该不会再动手了,所以我只要到那儿想办法救人就行,没别的事。” 听到姜沅这么说,姜世安的心里总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刺客的事,但谢翊救了姜沅一命,又因她中毒,如果放任不管,不去救他,这心底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要怪,只怪他年纪小,不能代替娘亲出去办事。 正想着,姜沅又叮嘱了他一句,让他这几日帮忙照顾饭馆,还有张氏和端木青。 姜世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见姜世安如此乖巧,好似一夕之间就稳重了的样子,姜沅的心里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犹豫片刻后,姜沅对他说道: “这几日你好好地在家待着,最好别四处乱走,等我回来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姜世安一脸不解地看着姜沅,好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个。 但姜沅也没解释,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然后便进屋换了身衣裳,并带上谢翊给的令牌。 院子里,墨书正带着谢翊留下的所有暗卫一同站在那儿,等候命令。 可等了一会儿后,从屋内忽然走出一位身穿松青色织锦长袍,头戴白色玉冠的翩翩佳公子。 墨书微微一怔,忍不住仔细多瞧了两眼,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居然和姜沅长的十分相像。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纳闷着,眼前之人忽然说话了:“走吧,即刻出发,前往云州。” 竟然是姜沅! 墨书蓦地瞪大眼睛,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走了出去。 姜世安站在门内,略带担忧地看着姜沅的马车驶离。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第二百零七章 义子 马车很快就出了青石镇,朝着官道一直往前走,去往云州。 一路上,众人几乎马不停息,昼夜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中午到达了云州。 因为出事的地点在云州边境,而且对方又用了炸药,所以此时已经闹到了云州州府那儿。 不过,据墨书所言,这云州知府并不是谢翊的人,而是只忠于陛下的直臣。 姜沅默默地在心底盘算了一番,随后问道: “此地离燕京很近,那么此事是否已经传到燕京。” “尚未传过去。” 墨书低头回道: “大人身份贵重,如果消息传回去,只怕朝野上下皆有动荡。而此刻正值大周和北凉即将开战之时,不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所以知府大人和我们商议,只通过密函禀告陛下,对于其他人等,不得透漏分毫。” 这么考虑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谢翊出事尚不足两日,说不定还能找回。 若是此刻闹大了,各方势力搅和进来,反倒还把情况弄复杂了。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姜沅来到了云州边境,燕山县。 县衙内,知府大人何如晦与县令施文安正在大堂议事,听到下人禀告,说谢家的人来了,便立刻站了起来,出门相迎。 只见一名风神秀逸,气质矜贵的年轻公子从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看起来气势十足。 不过这么年轻,会是谁呢? 何如晦和施县令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震惊。 而就在这时,姜沅对着他们施了一礼,语气平静地说道: “见过两位大人。” 何如晦微微皱眉,出言问道:“你是……?” 姜沅神色自若地回道: “我乃谢大人的义子,如今义夫出事,府中上下便交由我主事。” 义子? 何如晦的眼里露出一丝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我从未听说此事,不知你有何凭证?” 姜沅早有准备,一脸平静地从怀里掏出令牌,向他们展示。 这下,何如晦和施文安都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了。 “既如此,谢公子便请进内堂详谈。” “嗯,有劳两位大人了。” 姜沅轻轻颔首,随即神色坦然地走进了屋内。 身后,何如晦和施文安又对视了一眼,只觉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一些。 传闻谢翊的妻儿很早就过世了,之后他便再未娶妻纳妾,膝下一直空虚。 以至于有人在说,待谢翊百年之后,这偌大的谢家恐怕就要落到他那无能的弟弟手里。 没想到,他居然悄悄地收了一名义子。 何如晦忍不住又打量了姜沅一番,却见她虽然年纪尚轻,但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说话气度,都和谢翊有几分相似。 若说是父子,倒也真就说的过去。 思及此,何如晦便不再去多想姜沅和谢翊之间的事了。 反正什么义夫义子的,他们高兴就好。 于是乎,何如晦便与姜沅说起了正事。 自谢翊被卷入河水之后,他们已经派人去下游搜寻了,只是目前仍然一无所获。 倒是救起了几名护卫,不过,那些人对谢翊在哪儿也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何如晦的脸上露出了浓烈的忧愁。 他虽不是谢翊的人,但谢翊身为首辅,在他的地界出事,他也也没好果子吃啊。 姜沅见何如晦与施文安全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眉。 “两位大人,那除了谢家的护卫之外,那群刺客有线索了吗?” 这话一出,何如晦与施文安瞬间从忧愁变成了尴尬。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说。 半晌,施文安在何如晦的眼神指使下,略带紧张地回道: “谢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那河道决堤之后,水势太大,把当时的一切全都冲走了。 不过据救回来的护卫所言,当时的刺客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那找不回来应该也没事。” 听到这话,姜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出言说道: “此话差矣,大人可知,那刺客并非咱们大周朝的人,而是北凉人。” “什么?!” 何如晦与施文安如遭雷劈了一般,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北凉人到了云州? 这可比谢翊死了的消息还要可怕。 云州是哪儿?距离燕京不过两日时间的路程。 北凉人要是能闯到这儿,然后布下此局,利用火药,那燕京岂不是危险了? 何如晦回过神后,眸色锐利地看着姜沅问道: “谢公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北凉人怎么可能闯到这儿来?你当雍州二十万大军是摆设吗?” 姜沅知道他没这么容易相信,倒也不着急,只神色淡定地回道: “何大人少安毋躁,我能说出这话必然是有我的证据。不瞒您说,北凉人之前就已经对我义夫动手了。 而义夫此番回京,也是为了向陛下禀告此事,谁知,半道中居然又遇到北凉人的截杀。 所以何大人,这件事不是我义夫遇刺那么简单,而是北凉人闯入大周,暗杀当朝首辅的大事。您该知道这其中的重要吧?” 话音落下,何如晦和施文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若真若姜沅所说的这样,那此事就要换一种方式来解决了。 思及此,何如晦当机立断,让施文安再加派人手,把附近几个县的官兵全都叫过来,沿着河道细细搜寻。 哪怕就是刺客的尸体,也都要全部带回来,一一验证。 至于谢翊和他的护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就不许回来。 除此之外,他还要立刻写密函给当今陛下,让他下令严查,把这帮从北凉潜进来的刺客统统剿杀。 听到何如晦的安排,姜沅的心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番安排,搜寻谢翊的人便多了,救回来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大了。 而接下来,如果大周开始严查北凉人,那对谢翊动手的刺客就无处可藏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事情闹大,她手底下的人就能更好的有所行动,也不会惹人注意。 姜沅有心把事情闹大,但何如晦此刻实在太过震惊,便没有注意到这点。 此时此刻,何如晦已经把姜沅视为重要人证,并对她十分客气,把她安置在县衙居住。 姜沅没有推辞,带着墨书等人留在了县衙。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事, 私底下,姜沅从各处调来的谢家暗卫已经全都来到了此地,并根据姜沅的猜测,沿着不同方向搜寻。 虽说何如晦也是朝中重臣,但这种时候,自然是用自己人才能放心。 至于何如晦的人,不过就是当个幌子,用来搅乱视线的。 毕竟,那帮刺客还没有完全抓捕干净。 想到这,姜沅的眸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第二百零八章 密谋 姜沅命人取来这附近的地形图,但凡搜过一个地方,都标个记号,仔细排查。 可一夜过去,谢翊的人没找到,却找回了几具刺客的尸体。 虽已腐烂泡胀,但经过仵作的检验,这帮刺客的骨骼和体型与大周人有异。 何如晦确定这件事后,更是惊得连觉都不敢睡,连夜又从军营调了些兵卒过来。 事情越闹越大,燕京那边也隐隐有了风声。 只不过,大多数人对此事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其中详情,更不知道谢翊已经失踪。 唯独谢凌。 他是参与之人,知晓一切来龙去脉。 原本,他还想着谢翊被弄死了之后,陛下会看在谢翊的面子上,给自己一官半职,然后就能借此掌控谢家,继而向上爬。 可谁知,竟有人察觉出那些刺客有一部分来自北凉。 这下好了,不管是燕京还是其他州府,全都在严查北凉人。 以至于这会儿,那与他经常联系的黑衣人正躲在谢府之中。 谢凌有些忧心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语气十分烦躁: “你不是说这件事会万无一失,保证不让人察觉的吗?怎么这会儿,大家都知道北凉刺客混入大周了? 你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给我惹出这么大麻烦。” “小事?” 黑衣人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全是凌厉的杀意。 “你知道这场刺杀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吗?我们帮你扫清了谢翊这个障碍,你居然还敢说出这种话。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保不住我,那就跟我一块儿死!” “你……” 谢凌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 这些年来,这人在自己面前一直耀武扬威,就连现在东躲西藏的跟个丧家犬一样,还不忘威胁自己,当真可恨。 谢凌的心里瞬间蒙上一层杀意。 黑衣人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但并不在意。 谢凌是个什么人。 贪生怕死,胆小懦弱,可以说是既无能又无耻。 这种人,他只有动动手指就能弄死。 想到这,黑衣人冲他勾起一抹冷笑,语气讥讽道: “别忘了,你我之间往来的信件都还握在我手里。” 话音落下,谢凌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僵住了。 半晌,谢凌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弧度,讪笑着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呢?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即便是舍了我的命,也要保全下你不是。” 果然如此。 黑衣人轻轻“呵”了一声,眼神十分不屑。 谢凌心中恨极,却也不敢真的与他计较,只得咬牙忍下,换个话题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再问你一遍,谢翊他,真的死了吗?” 黑衣人微微皱眉,语气不悦道: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撒谎?” 见黑衣人似乎有些动怒,谢凌立马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谢翊到底死了没有,这样我才好操作下一步。毕竟,谢翊的尸体都还没找到。” “怕什么,迟早的事。” 黑衣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那么大的水,谁来了都会被淹死,除非有神仙救他。” 听到如此笃定的答案,谢凌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只要人真的死了就好办了。 要不然,谢翊再继续查下去,那害死姜沅和他儿子的事就瞒不住了。 还有假冒谢翊之事。 老管家是死了,小厮们也处置了,可当初那个大夫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么多的事,若是一起被翻出来,他必死无疑。 毕竟,谢翊这人冷血冷心,根本就没有兄弟之情。 思及此,谢凌忍不住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凌厉的神色。 见状,黑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对他说道: “谢翊的死讯应该很快就会传入府中,到时候,你可以趁乱把谢家所有的势力掌握在手中,成为下一任家主。 若不然,你的那些宗亲族兄恐怕就不会听你的了。” 听到这话,谢凌的瞳仁骤然一缩。 他说的没错,谢翊没有孩子,宗中亲眷早已对下一任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如果他不早点动手,只怕到头来便宜了旁人。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谢翊的令牌。 有了它,才能号令所有人。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贴身侍从的声音。 “二爷,有消息来报,说有一位自称是大人义子的年轻人,此刻正拿着大人的令牌在云州主事。” 什么?! 谢凌和黑衣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眼底满是震惊。 谢翊何时有过义子了? 还令牌。 怕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假扮的吧。 想到这,谢凌不由得看了黑衣人一眼。 看来,这云州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片刻之后,谢凌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出发。 可临走前,孟诗兰忽然追了出来,站在他面前问道: “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谢凌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回道: “我出去办点事,你在家好好陪着母亲,我很快就回来。” 话虽如此,但孟诗兰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听说,最近有北凉人混入大周了,你现在出门,不是太危险了吗? 不如还是在家待着吧,有什么事等大伯回来再说,有他在……” “有他在怎么了?” 谢凌犹如被踩到痛处一般,瞬间爆发,语气狠厉地问道: “有他在就能万事大吉,什么危险都没有了吗?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如他?” 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孟诗兰瞬间不知所措,支吾着说道:“不是,我......” 可话还没说完,谢凌已经怒不可遏道: “我告诉你,谢翊他回不来了,你不用在这儿等着他。” 话音落下,孟诗兰的眼睛瞬间瞪大,眼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但下一瞬,他懒得再和孟诗兰纠缠,直接甩袖上了马车: “我们走!” 车夫立刻扬鞭,驾车而去。 留在孟诗兰一脸惊恐地站在原地。 谢凌这几日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还在外面藏了一个人。 她怕谢凌瞒着她养了外室,而此番出门就是去找那人,所以才试图阻拦一二。 谁承想,居然听到了这么吓人的话。 什么叫做谢翊回不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觉得谢凌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得。 第二百零九章 线索 谢凌丢下孟诗兰后,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前往燕山县。 总是这样,身边不管是谁都看不起他,眼里就只看得到那谢翊。 连孟诗兰都如此,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一股强烈的恨意又从谢凌心底涌了上来。 谢翊若真的死了,找到尸体那也就罢了。 若没死......那就再让他死一回! 打定主意后,谢凌的眸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 而另一边,姜沅派人搜寻了一夜,终于得到了一丝消息。 “主子,下面有人来报,说在一处村子看到神似墨羽的人。” 墨羽? 姜沅眼前一亮。 那可是谢翊的贴身侍从,他若是在,谢翊肯定不远。 姜沅想也没想,立刻站起身说道: “走,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姜沅便提脚走了出去,墨书等人则跟在她身后。 姜沅身份特殊,又带着一批护卫,何如晦与施文安都对她客气有加,不敢怠慢。 所以她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无需与人通报。 出了县衙之后,姜沅没有用马车,而是骑马前行,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们说的那个村子。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实在是偏僻,好似还在未开化的深山里头,独成一方天地。 姜沅看着村口的石碑,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总觉得莫名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决定只带墨书一人进去,然后安排剩下的人守在村子口,如果一天之内她还没出来,就带人冲进去。 再怎么与世隔绝,也是大周朝的地盘,有何如晦他们在,应该闹不出事。 姜沅乔装打扮后,就像一位俊秀绝伦的年轻贵公子,而她身后的墨书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柔弱无害。 这两人一进村子,立马就引来了村民的围观。 “欸,你们看,又有外人找到这儿了。”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最近老有外人进来呢?” “要不,咱们赶紧去叫灵姑?” “不用了,不用了,灵姑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村民已经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接着便是一名身穿绿色襦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长相清丽,气质温雅,看起来和这群村民格格不入,倒像是名大家闺秀。 姜沅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趣味。 与此同时,那女子也在打量姜沅和墨书,眼神警惕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姜沅弯了弯唇角,对她施了一礼,语气温和道: “不瞒您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找人,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他们?” 说着,墨书便把手里的画像当众展示出来。 画中有两人,一位是谢翊,另一位自然是墨羽。 看到画像,村民中有不少人纷纷露出惊诧之色,而那位被称为灵姑的女子眼底也流露出几分意外。 显然,他们都见过谢翊和墨羽。 姜沅心头一喜,正欲说什么。 而那灵姑却忽然开口问道: “你们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 望着那双满是警惕的冷冽眼神,姜沅十分和气地笑了笑,解释道: “这画像中的人,一位是我义父,另一位则是他的侍。,我们都是云州人士,可就在前日,他们外出归来时忽然遇到意外,被卷入了河水之中,所以我们特意前来寻他。 如果你们大家看到了,还烦请告知我们他的去处,我们必定重金酬谢。” 听完这番话,灵姑的表情瞬间缓和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亲和了许多。 “不必了,既然是他的儿子,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额......嗯? 一家人? 姜沅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似是不明白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灵姑也没介意,只爽快地对她说道: “行了,你们先过来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话音落下,姜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谢翊真的在这儿。 他还没死! 想到这,姜沅再也顾不上去想刚才那句话,只高兴地冲她道了一声谢,然后便跟着走了过去。 一路上,姜沅注意到不少村民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们,好似对外来人员十分好奇的样子。 而这个村子,从外表看,和其它村子没什么区别,照样是田地,山林和石屋。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远离人烟的原因,这儿的气息仿佛比外面的世界更为清新。 微风拂过,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姜沅此刻一心扑在谢翊的事情上,没有过多去想这些身外之事。 绕了好一会儿,灵姑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一座两层的小屋之前。 这座屋子和其它人的不同,是竹子打造的,而且制作精良,看起来既结实又高贵。 能住在这儿的,应该是在村子里有着不一般地位的人。 比如,眼前的这位灵姑。 正想着,灵姑已经带她来到了屋子二楼。 灵姑伸手一推,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直地走了进去。 “郎君,我带人来看你了。” 啊,哈? 姜沅踏到一半的脚忽然就停在半空中,眼睛蓦地瞪圆,不敢置信地看向灵姑。 郎君? 她在叫谁? 不会是谢翊吧! 还没等她想明白,里面已经响起一道熟悉的低哑声: “滚出去,我说过,我不想看到你。” 话音落下,姜沅的脚终于放了下来。 好吧,她叫的真的是谢翊。 难不成,几日不见他就娶妻了? 姜沅忍不住看了墨书一眼,从他眼中看到同样的震惊。 正相顾无语时,灵姑已经十分自来熟地走到床榻边: “郎君何必生气,这样对你的伤势不好。” 见灵姑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什么,谢翊干脆闭上眼睛,懒得再去和她多说什么。 可下一瞬,灵姑的话却他惊得猛地睁开眼。 “郎君,我把你儿子带来了,你见一见他们吧。” 第二百一十章 见面 谢翊不敢置信地看向灵姑,还没开口说话,忽然一道身影直直地朝自己扑过来,声音哽咽地说道: “义父大人,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谢翊眸色一敛,下意识地就想动手把人打出去。 可下一瞬,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谢翊便立刻惊恐地瞪大眼睛。 “阿,阿沅……?” 他不是在做梦吧,阿沅怎么会到了这里,而且还打扮成这样,叫他……义父? 谢翊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转不过来了。 难不成,是这妖妇又给自己下毒,以至于产生幻觉了? 想到这,谢翊立马推开姜沅的手,怒斥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休想再用妖术骗我,滚出去!” 这下轮到姜沅怔愣住了。 她都还没说话呢,谢翊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时,灵姑似乎看出了谢翊的心思,立马解释道: “郎君你误会了,这两人真是从外面来寻你的,并非我动的手脚。 不过,您要是不认识他们,我这就是把他们赶出去。” 说着,灵姑就想让姜沅赶紧走人。 可就在这时,姜沅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马抓着谢翊的手,用恳切的语气说道: “义父大人,您仔细看看,我是阿沅啊。我从青石镇一路赶来,就是为了找您,您怎么能认不出我呢?” 姜沅背对着灵姑,一边说一边对谢翊使眼色。 这下谢翊看明白了,这真是姜沅。 不过灵姑看着谢翊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还以为姜沅是个骗子,其实根本不认识谢翊,便决定赶她出去。 “行了,别再说了,郎君既然不认识你,那你们就赶紧滚出去,莫要惹郎君不快。” 说着,她便伸出手准备去抓姜沅的手臂。 可就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谢翊忽然目光狠厉地扫向灵姑,怒斥道: “别碰她!” 灵姑怔了一瞬,手指停在了距离姜沅一寸的地方。 谢翊反手握住姜沅的手,冷着脸对灵姑说道: “此人我认识,你出去,不许打扰我们说话。” “这……”灵姑似乎有些犹豫。 谢翊却不想理她,直接对一旁的墨书吩咐道: “你也去外面看着,不许旁人进来。” 这话一出,墨书意识到谢翊认出他们了,立刻激动地说道: “是,属下遵命。” 而灵姑犹豫了一瞬后,在谢翊冷厉的目光下还是决定先出去再说。 此人极难驯服,来硬的根本就不行,不如还是顺着他,然后再利用这个义子,博得其好感。 想到这,灵姑语气温柔地对他说道: “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郎君和公子叙话。” 说完,灵姑转身即走,墨书也跟在身后把门带上。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谢翊和姜沅两人。 谢翊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脱口而出道: “阿沅,你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作这副打扮。” 姜沅知道自己出现的太过突然,于是解释道: “你出事之后,墨书求我拿着令牌带人来找你,我不想节外生枝,便假扮成你的义子,用这身份找到知府大人,然后……” 姜沅快速地把这两日的事情交代给谢翊,然后不解地问道: “既然你没死,那墨羽是不是也在?为何你们不派人出来报信? 还有,刚才那个叫什么灵姑的,是她救了你们吗?” 提起灵姑,谢翊的脸上就浮现一丝恼怒: “此事说来话长,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这儿的村民救了我们,然后把我们带到了这儿。 我想你也看到了,这村子尚未开化,远离城镇,所以这儿的人极为敬鬼神,而灵姑就是他们口中能与鬼神对话之人。 所以她是这儿地位最高之人,也是唯一会医术的人。” 说到这儿,谢翊停顿了一瞬,随后才咬牙说道: “但是这女子的行为十分奇怪,竟要嫁于我为妻,还给我们全都下了毒,令我们所有人失去内力,无法反抗。 尤其是我,根本就出不了这座院子。” 下毒? 姜沅微微一愣,随即追问道: “她给你们下了什么毒?” “尚不清楚。” 谢翊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和墨羽还有孙大夫一同流露在此,孙大夫并未中毒,但他手无缚鸡之力,便轻易被关押了起来。 而墨羽中毒后失去内力,只负责照顾我的日常饮食,可在村子里正常行走,但却出不去半步。” 听到这,姜沅才意识到这个村子有多闭塞。 要不是每隔半月会有货郎进来置换物件,然后见到墨羽,只怕再过半年也找不到谢翊。 那时候,谢翊怕是真要在这儿结婚生子了, 姜沅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翊一眼: “没想到,谢大人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有女人投怀送抱,真是艳福不浅啊。” 谢翊一听,脸色瞬间就急了: “阿沅,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开这种玩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吗?” 姜沅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说出这句话,先是表情一滞,随后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行了,先别说这个了,还是先搞清楚下的究竟是什么毒吧。” 谢翊有心想对她再表露心迹,但听到这句话后,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一醒来就已经失去了内力,然后孙大夫就被关了起来,再也没见过。 如果要知道是什么毒,除了灵姑,怕是只能去问孙大夫。” 听到这,姜沅总算把事情理的差不多了。 谢翊几人受伤之后被村民救了,然后抬到灵姑这儿。 接着他们便中了毒,失去了内力,便无力再反抗。 后来灵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看中了谢翊,想与他成亲。 双方正胶着着,姜沅带人找到了这儿。 事情理清之后,谢翊的眉头微微皱起,略带忧色地说道: “阿沅,此地甚为古怪,灵姑这人也不寻常。你若带着我,怕是不能离开此处。依我看,不如你先行回去,然后再另做打算。” 见谢翊不顾自己安危,只替她着想,姜沅心中微暖,宽慰道: “别担心,我在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中毒 谢翊微微一怔,随后似是想起来了,忽然说道: “不行!虽然你带了人来,但这个灵姑确实有几分古怪,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谢翊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自从进来后,也觉得此地有些奇怪。 姜沅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要明日才会冲进来,既如此,今夜我便把孙大夫找到,问一问你们失去内力这一事。” 见姜沅打定主意不肯先走,谢翊的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暖意,看姜沅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阿沅,我......” 谢翊握着姜沅的手,正欲说话,可才一开口,墨羽忽然从外面直直地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那灵姑说今晚就要和您成亲,她......” 话说到一半,墨羽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眼前这个和谢翊握着手,姿态亲昵的男人又是谁? 怎么看着十分面熟的样子? 正纳闷着,身后的墨书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 “我说墨羽,我这么大个人站在门外,你怎么就没看见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墨羽猛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墨书?!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做梦吧!” 墨书咧嘴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 没想到吧,这一切,都亏了主子。” 主子? 听到这两个字,墨羽不由得顿了一下。 能让墨书称为主子的,只有姜沅一人,难道说......? 墨羽蓦然回头,震惊地看着姜沅说道: “你,你是姜姑娘?” “嗯。” 姜沅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墨羽瞬间高兴起来。 太好了,居然见到自己人了。 但这个高兴还没超过一瞬,墨羽的脸色忽然又变了,惊慌道: “不好,你们进来有多久了?” 墨书微微皱眉,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快一个时辰了吧,怎么了?” “糟了!” 墨羽的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姜沅和谢翊目露不解地看着他。 “墨羽,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墨羽一脸沮丧地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刚刚终于见到了孙大夫,他说这个村子种着一种罕见的植物,能让习武之人渐渐失去内力。 而这种植物在这村子里到处都是,只要能闻到花香,就代表吸入了毒素,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内力全失。” 听到这话,墨书立刻运气试探了一下,结果震惊的发现,事实果然如此,他的内力已经消失殆尽,和寻常人无二。 见到墨书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其余三人都明白了。 姜沅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就说这村子里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没想到,竟然就是那种奇怪的毒素。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 这村子的人全都不会武艺,所以只要破了这种毒,就能轻易地解决这个困境。 想到这,姜沅立刻问道: “那孙大夫可有说过,此毒是否有解决之法?” 墨羽摇了摇头,略带无奈地说道: “孙大夫说,他虽然知道如何解此毒,但手里没有足够的药材,所以还是解不了。” 话音落下,三人全都沉默了。 空有解药方子,却无药材可用,实在是有些尴尬。 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墨羽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起另一件事: “大人,那灵姑说今晚就要和您成亲,已经在村子里准备起喜宴了。” 谢翊脸色微变,眉宇间露出一丝凌厉之色。 那妖妇竟敢羞辱他至此! 姜沅抬眸看了眼谢翊,然后把调侃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都气成这样了,再说的话保不齐又要气吐血了。 想到这,姜沅转头看向墨羽,问道: “孙大夫被关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他?” 墨羽犹豫了一瞬,随即回道: “此刻全村都在准备喜宴,孙大夫那儿守卫松懈,应当可以见上一面,但拖不了太久。” 姜沅不在意地说道: “不要紧,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够了。” 听到这话,墨羽立刻点头道: “既如此,那属下现在就带您过去。” 姜沅点了点头,正欲起身,谢翊却忽然拉住她的手,郑重说道: “阿沅,你记住,一切事宜以你的安危为先,不必考虑我们。” 姜沅微微一怔,随即动了动唇,似乎想再说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面对谢翊那真挚的眼眸,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或许是孙大夫没武功,年纪也大,村子里的人没怎么把他放心上,就关在了村子边缘的一间茅草屋内。 周围没什么人,只有一位村民守着。 像这种简陋的看守,只要谢家暗卫冲进来,就能轻易把人救出去。 不过前提是先解决这满村子的毒花。 墨羽把守门之人引到旁边说话,姜沅便趁机来到窗户底下,轻敲窗棂。 孙大夫探出头,以为是墨羽又回来了,结果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惊呼道: “姜......” “嘘!” 姜沅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孙大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嘴。 姜沅四下环顾一圈,开门见山道: “墨羽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们了,如果要解这毒,需要什么药物?” 孙大夫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立刻说道: “姜姑娘,这毒不致命,但所需药材却极为复杂,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凑齐。” 姜沅微微皱眉,转而又问了一句: “那你看这儿是不是能凑到做迷药的药材?” 迷药? 孙大夫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似乎不明白姜沅是什么意思。 于是乎,姜沅解释道: “今日,这儿的村民要为灵姑和谢翊举办婚宴,如果想离开,这是最好的机会。” 话音落下,孙大夫终于明白过来了。 姜沅这是要趁着喜宴的机会,给村民们下药。 虽说自己拜师那日曾发过誓,不得用医术害人,但此刻是他们害自己在先,如果用迷药那也只是反击,祖师爷应该不会怪罪自己。 况且,区区迷药,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 想到这儿,孙大夫立刻点头应下: “行,那你去找找,我记得这村子里有一种紫色的四叶小花,还有一种绿色的藤植,就开在竹屋附近。你把这两种找来,我能配一副简单的迷药。不过药效极短,只有半刻钟时间。” “行。” 姜沅毫不犹豫地应下。 半刻钟,足够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发疯 姜沅和孙大夫匆匆说了几句,便又悄然离开。 如孙大夫所说,村子周围果然有那两种花草。 不过,青天白日的就去摘,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姜沅假装散心似地在村子周围转悠了一圈,然后又往谢翊所在的竹屋走去。 可刚到门口,一道身影就从旁边走近: “谢公子,刚才我见你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不知是有何要事想办?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灵姑神色平静,但眼神却毫无波澜,显得十分冷漠。 姜沅倏然一笑,语气平和道: “灵姑客气了,我就是听说您要和我义父成婚,便想着出来看看,毕竟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嘛,总要熟悉熟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人”三个字,让灵姑听了之后心里十分舒坦。顷刻间,灵姑看姜沅的目光忽然柔和了一些: “你说对,以后你义父就要常住在此,你多来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 常住在此?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忍不住问道: “灵姑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今后你不和我们回去?” 见姜沅一副把她当做自己人的样子,灵姑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身为灵姑,我必须在此地守护整个村子,所以我不能出村,因而今晚不是我嫁人,而是我娶你义父。” 娶......谢翊? 姜沅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见识浅薄了。 刹那间,她看向灵姑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敬意: “没想到灵姑你竟然有此等气魄,要把我义父娶进村子,实在是让人敬佩。” 说完,她十分认真地向灵姑拱手行了个礼。 见状,灵姑反倒露出一丝惊诧: “你,你不觉得我这样做,会有所不对吗?” “怎么会呢?” 姜沅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自古以来,本就没有规定说只有男子能娶妻,女子就不能娶夫。更何况,您又是为了整个村子着想,不忍离开他们,实为大义啊!” 姜沅情真意切地夸赞了灵姑一番,终于令她露出了笑容,语气温和道: “没想到郎君居然有你这等善解人意,胸怀广阔的义子,既如此,往后你就把我当做亲娘来看吧,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见灵姑已经以谢翊夫人自居,姜沅心头好笑,却面上不显,只十分乖顺地回道: “您救了我义父,救命之恩无可以报,往后,您就是我的义母了。” 这声称呼一出,灵姑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红晕,看姜沅的眼神也愈发和蔼了。 “原本我还怕你会闹事,想把你先关着。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懂事。既如此,今晚你便在这儿喝了喜酒再回去吧。” 竟是歪打正着了! 姜沅心头一跳,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高兴地应下: “行,那就多谢义母了。” 灵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方说道: “距离喜宴还有两三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你义父,或者在这附近走走。” 没想到一声义母竟然换来了行动自由。 这倒是有些出于姜沅的意料了。 不过,目送灵姑离开之后,姜沅还是先上楼去找了谢翊,准备好好恭喜他一番。 ...... 姜沅嘴角噙着一丝调笑,走进了屋子。 谢翊看到她后,那双漆黑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阿沅,你回来了。” 姜沅忍不住想逗逗谢翊,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冲他好好行了一礼: “恭喜义父大人,今晚即将嫁为人夫,从此喜得良缘。” 谢翊:“......” 还没说话,墨羽已然喊了起来: “大人,不好了,那恶妇说的是要把你娶到村子里,让你从今往后都留在这儿。” 刚才姜沅和灵姑说话时,他就站在一旁,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也只敢说这个,不敢说姜沅已经喊了那人做义母。 要不然,他怕谢翊又被气到吐血。 话音落下,姜沅噗嗤笑了,摇头道: “没想到这灵姑居然是此等妙人,真是有趣。说实话,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正说着,谢翊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青,扫了墨羽一眼,道: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阿沅说。” 听到吩咐,墨羽立刻应了一声“是”。 于是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谢翊目光直直地看着姜沅,语气不复之前的温和,声音淡漠道: “过来!” 姜沅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脚步未动,只警惕地看着他问道: “你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何必过去。” 见姜沅不肯动,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光,干脆双手撑在床头,想要站起来朝姜沅走过去。 不过,他被灵姑下了药,双腿无力,几乎不能下床行走,所以即便用尽全身力气,整个人也是摇摇晃晃地站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 见此情形,姜沅本能上前想要扶住他: “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谢翊忽然松开扶着床头的手,带着她一同倒向了床上。 姜沅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带了下去,整个人趴在谢翊身上。 姜沅下意识地撑起手臂,想要从他身上起来。 可谢翊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紧紧搂着她,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眸。 “恭喜我?是吗?” 一瞬间,姜沅莫名有些心虚,试图解释道: “我.....唔.....” 没说完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嘴里。 两人成婚多年,这自然不是第一次亲吻,但却是谢翊吻得最狠最凶的一次。 铺天盖地的气息把姜沅彻底包围,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好端端的,谢翊发的什么疯? 姜沅怔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手上用劲想要推开他。 可谢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她箍得紧紧的,身体之间几乎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姜沅试着推了两次后没成功,正无奈着,忽然,谢翊的手摸到了她的腰间。 霎那间,姜沅只觉全身窜过一层酥麻感,仿佛被人用羽毛轻轻刮了一下,心跳也蓦地加快。 姜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 下一瞬,她闭上眼狠狠咬了谢翊一口。 “嘶——” 谢翊没有防备,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松开了一些。 姜沅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往后退了几步,愠怒道: “谢翊,你发的什么疯!”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逼迫 一句怒骂,谢翊这才回过神自己干了什么。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只觉心头被苦涩填满,闭上眼扶额说道: “阿沅,不要再拿刚才的话来试探我,你知道的,我受不住。” “你——” 姜沅只说了一个字,便滞住了。 谢翊这模样和往日大相径庭,竟隐隐有种破碎感,令她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好吧,刚才的玩笑却是有些过了。 但谢翊此举也越过了底线。 因此便两清吧。 姜沅微微抿唇,决定不再提及刚才的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随后,姜沅说起正事。 “刚才我见到孙大夫了,他说他做不出解药,但是能做另一种药效比较短的迷药。” 听到这话,谢翊的眼眸倏地睁开,往姜沅这儿看了过来。 “你是想给他们下药?” 姜沅点了点头:“喜宴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全村都会参加。而且,只是些迷药而已,不会伤人性命。” 毕竟有救命之恩在这里,再怎么样,也不能要了他们的命。 谢翊瞬间明白了姜沅的意思,点头附和道: “你说的对,可是孙大夫要如何制作迷药?” 见谢翊问起,姜沅便把刚才和孙大夫商讨的方案告诉了谢翊,并表示,灵姑已经让她在村子里自由行走了,所以晚些时候必能找到机会把药材带过去给孙大夫。 谁料谢翊听后非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皱起眉头问道:“她居然让你自由行走,你做了什么?” “额,这......” 姜沅想起谢翊刚才的举动,立马决定,坚决不能把自己叫灵姑义母的事告诉谢翊。 不然,谢翊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想到这,姜沅立刻摇了摇头,语气轻松道: “没什么,或许是见我比较听话吧。” 谢翊的眸底掠过一丝狐疑,显然不太相信有这么简单。 正对峙着,门外忽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灵姑,你怎么来了?大人正在休息呢。” 姜沅立马和谢翊对视了一眼,随后稍稍整理了下玉冠和衣角,转头看向大门处。 只见大门打开,灵姑带着一名年轻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的手里还捧着一套崭新的大红色喜服和靴子。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给谢翊送喜服来了。 果不其然,灵姑笑意温柔地看着谢翊说道: “郎君,这是今晚要用的喜服,因为时间比较赶,或许尺寸有些不合,还望您多多包涵。” 谢翊的眉眼瞬间染上一丝厌恶,语气冷厉道: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郎君,更不会与你成婚。若是识趣,就赶紧把我放了,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会对你既往不咎。但若是再继续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客气!”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倘若放在平日,谁见了都会胆寒三分。 但此刻的谢翊身受重伤,面色苍白,就连声音也十分虚弱。 因而这一番话说完,对灵姑来说却毫无震慑之用,反而让她染上一丝恼怒。 “姓谢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我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要不然,我就把你的侍从丢到山里去喂狼神。” 这个村子里的人信仰的是狼神,因而后山之中有着一群凶狠的野狼。 谢翊和墨羽早就知晓这点,所以并不在意,只冷着脸装作听不见。 这个态度愈发激怒了灵姑。 见状,姜沅听立刻在一旁打圆场: “哎呀,灵姑,你别生气。其实我义父不愿意也是正常的,你想啊,成亲这种大日子,哪有新郎官脚不能行,要靠抬轿子过去的?这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凭借灵姑你的身份和美貌,都拿不下一个男子呢。说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这话倒是让灵姑怔了一瞬:“当真会如此?” 哟,有些说动了! 姜沅心头微喜,但面上却不显,依然十分诚恳地说道: “当然了!我义父在山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难得成一次亲,怎么能如此随意呢。” 见灵姑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姜沅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不瞒您说,只要你让我义父的双腿能自由行走,我保证他今晚会心甘情愿地和你成婚。” 听完这番话,灵姑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我真没看错你,果然还是你比较懂事。既如此,等会儿我就派人把药送过来。” 姜沅表现出惊喜的姿态,感激道: “多谢灵姑!” “诶,你我之间何必这么见外,刚才不已经叫我义母了吗?” 灵姑十分客气地回了一句。 刹那间,一股震惊的视线射向姜沅。 姜沅的唇角僵了一瞬,勉强才挤出一丝笑意: “那就多谢义母了。” 听到这话,灵姑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她让人把喜服留下,然后便出去给谢翊拿解药了。 等她走后,姜沅只觉身后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仿佛要把她盯穿了似得。 姜沅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脸,瞪了谢翊一眼: “这也不能怪我啊,如果不这么说,怎么让她放下戒心,给你解药。” 听到这理直气壮的话语,谢翊的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 自己的夫人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假称自己为义父,然后又给自己接下一桩婚事,认旁人为义母。 这么混乱的行为,他还没发脾气,她倒是先恼了。 正无语着,一直没说话的墨羽也开口了: “是啊,大人,这都是权宜之计,莫要往心里去。” 竟然也是在帮姜沅说话。 谢翊愈发无奈了。 罢了,罢了。 再说下去,就是他不知好歹了。 谢翊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对姜沅说道: “灵姑此人性格有些奇怪,不能按常人推论,即便真拿了解药,我也担心她会从中动手脚。”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你放心,我会先让孙大夫查看一番的。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出去采药。” 说到这儿,姜沅忽然停顿了一瞬,而后才接着说道: “这事我和墨羽会去办,至于你,就先在屋内等着,如果灵姑再来,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以便我们行事。” 说完,姜沅便带着墨羽一同出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变故 临近申时,村子里的人愈发忙碌。 姜沅沿着村落逛了一圈,也没人在意她。 不过,这或许也和灵姑的吩咐有关。 姜沅试探着伸手开始摘花。 不过她并不是只采那一种,而是把各色各异的鲜花都摘了一些,双手捧的满满的。 有村民好奇问道:“公子,不知你要这些花有何用处?又不能吃。” 姜沅莞尔一笑,语气轻松道: “这不是要成婚了嘛,弄些鲜花装扮下竹屋,讨个喜气。” “原来如此。” 村民们不再追问,反而还帮着姜沅又采摘了一些。 看着这群单纯好骗的村民,姜沅忍不住想到:如果没有这一群奇怪的花草护着他们,只怕早就被人铲平了。 不过想归想,姜沅骗起人来还是毫无负担。 毕竟,这一切都是灵姑惹事在先,怪不得他们。 这么想着,姜沅一边道谢,一边悄悄把要用的东西捡出来,并给墨羽使眼色,让他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把东西给孙大夫拿去。 身为谢翊身边的暗卫之首,哪怕没有内力,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还有姜沅在这儿吸引众人的视线。 没多久,姜沅看到墨羽重新出现,并对她轻点了一下头。 事情办妥了,接下来只要等就好了。 为了不让众人怀疑,姜沅一下午在外面帮忙布置场地,那喜气洋洋的模样,仿佛要成亲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不多时,姜沅凭借自己的亲和力和村民打成一片,并得知厨房所在的位置。 一下午的忙活过后,黄昏即将到来,正是举行婚礼的时候。 不过在座的众人等了又等,也没看到新人出现。 而此时,一身喜服的灵姑还站在谢翊的屋内,满脸怒容地看着谢翊。 “你究竟想干什么?药我已经给了,不起来参加婚礼是想和我作对吗?我告诉你,今儿这婚你是逃不掉的,哪怕就是绑,我也会给你绑着。” 说完,灵姑冲身后的两名壮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前把谢翊绑了。 耗了一下午,她的耐心已然快要用尽。 姜沅好不容易才把迷药下到酒水之中,并让墨羽他们在那儿劝酒逗笑,接着便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姜沅立刻上前阻拦: “哎呀,灵姑,您别冲动,这大喜的日犯不上较真。我看您还是先到外面等着,容我帮义父准备一下。” 见到姜沅,灵姑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目光微移,落在一旁丝毫未动的喜服上,随后看向一脸寒霜的谢翊,咬牙说道: “我再给你一炷香时间,如果再不换衣服,不把药给吃了,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完,灵姑甩袖即走。 姜沅看到大门关上,随即来到谢翊身边: “放心吧,一炷香之内,外面的人肯定会被放倒,所以你先把解药吃了,待会儿方便行动。” 姜沅一边说,一边拿起床边的药丸递给谢翊。 “孙大夫已经验过了,可以吃。” 听到这话,谢翊不再犹豫,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再抬头,姜沅拿着那套喜服走了过来: “不过,为了让灵姑放松警惕,不如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 谢翊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冷厉道: “做梦!” 姜沅忽然有些无语。 谢翊也不是傻子啊,怎么就不明白这会儿他们还没翻盘呢,假意迎合才是上策。 “可是......” 话未说完,谢翊伸手把她手中的喜服扔在地上,并一把拉下姜沅,让她凑近自己的鼻尖,目光灼然道: “这辈子,不管是假戏还是真做,我都只和你成亲。” 姜沅:“......”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和她扯情话。 正想推开谢翊,忽然“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姜沅本能地望了过去,随后蓦然睁大眼睛。 糟了,被灵姑看见了。 大门处,灵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谢翊和姜沅,一个靠着,一个站着,两人面对面互相凝视着,鼻尖几乎挨到了一起。 若是一男一女,这画面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 可他们是两个男的啊!!! 而且还是父子!!! 哪怕不是亲生的,这行为也令人发指。 灵姑觉得自己三十年的道德伦理都在这一刻崩塌了,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们: “你们,你们......” 或许是太过惊骇了,灵姑说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最后憋了半天,只咬牙吐出一句: “把这个人给我绑起来。” 她指的自然是姜沅。 身后两名壮汉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应声上前。 不过那目光,怎么看都有点嫌恶。 两个大男人,真是恶心死了。 还借口什么义父义子,没想到暗地里如此龌龊。 姜沅不用问,也猜到他们这会儿心底肯定在唾弃她和谢翊。 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推开谢翊,然后站起身说道: “如果我说,我和他不是那个关系,你们信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 灵姑气得脸色极为难看,声音冷厉道: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帮我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要脸。郎君那么高洁的一个人,不能被你玷污,所以你必须死。” 啊? 我玷污他? 姜沅微怔了一瞬,随后气得差点跳脚。 她哪只眼睛看到是自己引诱谢翊的?眼这么瞎,怪不得会看上谢翊! 正想骂回去,谁知谢翊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把她拉到身后,目光冷冽地看向灵姑。 “你敢伤她分毫,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踏平整个村子。” “你——” 灵姑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 他在说什么? 难不成,自己还比不上这么一个下贱的男人吗? 谢翊没有理她,只默默地估算眼前的形势。 他吃了解药,双腿暂时能动,但一身内力却依然没有恢复,若是要一口气拿下眼前三人,必须一击即中。 正对峙着,姜沅忽然在后面幽幽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原本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走的,这下,只能得罪了!” 话音落下,灵姑等人同时怔了一瞬。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救回 趁这功夫,姜沅忽然往谢翊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喝道: “动手!”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谢翊是谁啊,瞬间就反应过来,握刀往前冲了上去。 虽然没有内力,但他的拳脚功夫尚在,只是对方这两名壮汉是灵姑手底下专门调教出来保护她的,因而功夫很是不错。 谢翊刚刚才下得了床,体力和速度全都跟不上,只能勉强和他们僵持住。 而灵姑见到谢翊和自己动手,不禁又惊又怒,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就往姜沅身上狠狠挥去。 都是这个恶心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郎君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所以他必须死! 抱着这种心态,灵姑下了狠心,使出全部心力想要收拾姜沅。 她虽未女子,但掌管着一整个村子,必然有些保命的手段,只是平日里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姜沅见灵姑开始动真格了,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也学过几年拳脚,对付一个普通女子没什么大问题,因而灵姑这几鞭子她统统避了过去。 灵姑挥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次次落空,不由得怒上心头,准备再喊些人来。 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 姜沅的动作顿了一下。 灵姑目露得意:“在我的地盘还想闹事,简直找死!” 说话间,脚步声已然踏至门前。 灵姑的表情愈发得意,以为手底下的护卫来了。 可谁知,门一开便是墨羽的声音: “大人,事情办妥了。” 话落,灵姑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似乎听不懂墨羽在说什么。 而这时,谢翊已经一刀刺入壮汉的肩膀,把他踢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至于另一名壮汉,墨羽冲进来后便快速地把他压制在了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是谢翊腿不能走,孙大夫又不能自保,以至于他只能留在这儿,受人桎梏。 眼下,事情出现转机,他便没有必要再忍耐下去。 灵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震惊地问道: “你,你们......要干什么?” 姜沅没有理她,而是走到门外扔了一颗信号弹。 进村之前,她和众人约定过,如果明日还未出现便冲进来找他们。 但同时,她也交代过。 若是发出信号弹,那便即刻冲进村子。 原本,因着村子里那奇怪的毒素,她不敢让暗卫们进来,怕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毕竟这村子里的村民常年打猎,个个身手都还不错。 如今,这些村民被迷药放倒,此时冲进来就能速战速决。 灵姑不知道她心中的打算,只知道下一瞬,村子里忽然涌进了许多脚步声。 她冲到门口一看,脑袋瞬间“嗡”的一声。 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来了许多黑衣人,个个杀气十足,宛如煞神。 而最让她窒息的是,满村的村民全都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之时。 霎那间,灵姑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你们......” 话未说完,便被姜沅截了过去: “放心,只是中了迷药,睡一会儿就行。” 听到性命无忧,灵姑忽然心头一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得,软软地滑跪在了地上。 狼神保佑,若是这群村民全都被杀了,那她真的万死都不能赎罪。 见灵姑惊恐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姜沅在心中暗叹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他们救了谢翊之后把人放了,或是送回去,依谢翊的性情,必然会给他们一笔天大的好处。 可如今,灵姑逼着谢翊成婚,把他的尊严和脸面统统踩在地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谢翊看灵姑的眼里满是厌恶。 如果不是欠他们一条命,就凭灵姑刚才的行为,现在必然是她的死期。 这时,手底下的暗卫已经冲到谢翊面前: “见过大人!” 谢翊点了点头,声音沉静地说道: “此地有所古怪,不宜多留,把这人绑了,便即刻出村,不要去管其他人。” “是!” 暗卫点头应下,随后立刻把灵姑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之事太过出乎她的意料,灵姑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就这么任由他们绑着。 反倒是刚才被按住的两名壮汉率先回过神,撕心裂肺道: “不许伤害我们的灵姑,快放开她!要不然,狼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狼神?” 墨羽冷哼一声,随即又用力踩了他一脚: “你可知我们大人是谁?伤了他,就算是狼神来了也得死,明白吗?” 壮汉听不懂墨羽的话,他只知道要护住村子里最重要的灵姑。 姜沅不想多费唇舌,只吩咐墨羽: “把这两人绑结实了,告诉他们,等村民醒了,若是想找灵姑,那就来府衙吧,我们和知府大人等着你们。” 听到府衙两个字,灵姑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动: “你们究竟是谁?” 姜沅神色淡然:“大周首辅谢翊,你可曾听说过?” “你——” 灵姑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翊。 但下一瞬,她忽然开口对那名壮汉说道: “等村民醒来,告诉他们我出去一趟,莫要寻我,听到了吗?” “灵姑!”壮汉嘶喊。 可回应他的却是灵姑不容置疑的声音:“这是命令,如若不从,今后不得再入狼神庙。” 姜沅不知道他们这个狼神到底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这个狼神的地位凌驾于一切,以至于壮汉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至此,这件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姜沅和谢翊,带着暗卫们,以及灵姑迅速离开村子,并马不停蹄地往县衙赶去。 谢翊的毒必须尽快配药,耽搁不得。 众人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夜半之前到了县衙。 一进衙门,暗卫立刻扶着谢翊前往内院,姜沅和孙大夫则紧随其后。 至于灵姑,刚一进门便被带下去关押起来。 没一会儿,原本已经寂静无声的衙门瞬间亮起了所有的灯。 何如晦和施文安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赶过去,想要了解情况。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解药 谢翊被救回,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何如晦与施文安匆匆忙忙赶过去,却只看到一群小厮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 施文安随手抓了一名小厮,问: “这是怎么了?谢大人可在里面?” 小厮低头:“回大人,谢大人与谢公子都在屋内,还有大夫也在。” 听到都在,施文安松开手,与何如晦一起朝居室走去。 可刚到门口,姜沅忽然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 “两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她记得没让人去通知他们俩吧。 施文安拱了拱手,答: “听闻谢大人已经被救回,下官心中不安,便想来探望一二,看看谢大人是否无恙。” 姜沅微微一笑,语气平和道; “多谢大人关心,不过我义父此刻身上有伤,孙大夫还在替他诊治,不如待明日他醒来后,再作详谈吧。” “谢大人有伤?” 何如晦与施文安齐齐怔了一瞬,先是对视,随后看向姜沅问道: “不知谢大人受得是什么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们再派些大夫过来?” 和之前不同,谢翊这会儿已经在县衙,如果出事那便是他们的责任。 所以此时此刻,这两人是真的为谢翊感到担忧。 不过姜沅并在意,只轻轻一笑,语气淡然道: “不必了,我已经请来一位大夫正在替义父诊治,所以两位大人的心意我们就心领了。” 听到这话,何如晦与施文安已经明白,姜沅这是不打算让他们进去打扰。 或许,谢翊真的伤得很重? 念头闪过,何如晦立刻开口说道: “行吧,既如此,那明日一早我们再来。今晚,谢公子和谢大人还请好好休息。” “多谢二位大人的体恤。” 姜沅轻轻颔首,准备恭送他们出去。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位小厮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谢家二爷来了!” 什么?! 在场三个人全都被这话给怔愣住了。 如果没弄错的话,谢家二爷指的是谢凌吧。 那个无官无职,一辈子都在仰仗谢翊的人。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呢? 姜沅疑惑的目光落在何如晦身上,却发现他也一脸同样的震惊。 下一瞬,何如晦把目光移向姜沅,似乎在问该如何处理。 姜沅顿了一瞬,随后说道: “我义父的事现在还没查清楚,希望两位大人能保守秘密,哪怕就是谢家来人,也暂且莫让他过来。” 听完姜沅一席话,何如晦也有点明白过来了。 这意思……是不想让谢凌见到谢翊。 何如晦犹豫了一瞬,但即刻想起:谢翊此刻正在昏迷,就算见了又没什么用,不过是徒增担忧而已。 想到这儿,何如晦立马回复道: “本官明白了,现在就去办。” “有劳大人了。” 姜沅拱手称谢,随即返回屋内。 谢翊此刻正在昏迷。 他吃了灵姑的药,解了双腿之毒,可谁知,到了县衙之后才发现这药只是暂时有效。 这会儿,谢翊除了原本的奇毒之外,体内还有灵姑下的毒。 可以说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哪怕是孙大夫,此刻也眉头紧皱,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姜沅心知谢凌此刻前来必然没安好心,所以不能让他看到如此虚弱的谢翊,只得让何如晦他们去挡一挡。 但谢凌人在此处,最多也只能挡到明日而已。 姜沅心头微凛,忍不住问道: “孙大夫,谢翊什么能醒过来?” 话落,孙大夫轻轻叹了口气:“不瞒您说,老夫也没把握。” “这……” 姜沅微怔,没想到孙大夫居然也束手无策了。 下一瞬,孙大夫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直言道: “谢大人在村子里中的毒,虽然我能解,但那些药材实不好找,我估摸着,三两日之内都找凑不齐。 如果要大人尽快醒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去问那个灵姑拿解药。” 刚才他们在门外的谈话声,他也听到了,知道谢凌忽然至此,事情耽搁不的,故而有此一说。 姜沅微微抿起了唇,随后丢下一句:“既如此,那我便亲自去找她。这儿就先由你和墨羽照看。” “老夫明白。” 孙大夫冲她点了点头。 随后,姜沅快步离去,来到关押灵姑的大牢。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们不准备要她的性命,只是要想给她一个教训,因而单独给了她一间屋子。 不过灵姑久居深山,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以为自己这回要死在这儿了。 所以在看到姜沅的一刹那,灵姑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明显的震惊。 “你来做什么?” 姜沅开门见山道:“我来问你拿解药。” 灵姑微微皱眉:“药不是都被你们搜走了吗?” 刚把人绑起来的时候,为了防止她再做手脚,姜沅便把她身上的药瓶子全缴了。 不过孙大夫查了一遍,并未认出哪一种是解药。 想来,两人的解药方子应当有所不同。 事到如今,姜沅也不瞒她,直言问道: “哪一瓶?” 灵姑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认不出解药。 不知怎么的,灵姑忽然就笑了,神色也恢复之前在村子里的高傲: “那你们就慢慢试呗,总会试出来的。” 这意思是不打算配合了。 姜沅也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灵姑是忘了,你那满村的百姓吗?” “你敢!” 灵姑瞬间暴起,眼神凶狠地盯着姜沅。 不过姜沅并不在意,语气闲散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一村的百姓,怎么能和当朝首辅的命相提并论。” “你——” 灵姑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姜沅居然会这么不要脸,直接拿满村子的人命来威胁她。 灵姑攥紧掌心,咬牙说道: “你别忘了,是村民救了他,要不然他们早死了,你们忘恩负义!” “那又怎样?”姜沅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你给谢翊下毒,并辱他,害他,难不成,还想要回报?” 说完,姜沅目光轻视地扫了灵姑一眼,声音冰冷道: “要怪,就怪你心怀恶念,以至于害了全村的人。” 话音落下,灵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谢凌到来 没错,是她起了贪念,想把谢翊留在村子里陪她。 为此,她不惜用下药和逼迫的手段。 这般行为的确不光彩。 可是…… “村民是无辜的,你要怪就怪我,别拿他们的命。” 灵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哀求。 姜沅眸色未动,依旧面色沉静地望着她: “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这件事就可以不牵连到村民身上。但你若是再敢动手脚,就休怪我不客气。” 灵姑无言以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姜沅没时间和她拖延,正想说话,灵姑却忽然开口了: “我真的没想到,谢翊居然宁可要个男人也不要我,而且还是他的义子。 要早知道,早知道你们这般苟且……就是把人送我我都不要。” 话语里有着浓烈的懊悔,仿佛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儿。 姜沅听完倒是有些乐了。 没想到自己和谢翊的关系居然能被误解至此,还挺有意思的。 但一旁的墨书听到这话后却是忍不住了。 他绝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大人和主子。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开口呵斥: “放肆!我家主子本就是大人的夫人车来苟且一说。” 什么? 灵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夫人? 他怎么就是谢翊的夫人? 难不成,难不成他是女的? 毕竟,能光明正大地让手底下叫夫人的,不可能是个男子。 面对灵姑震惊的眼神,姜沅并也不想解释,只问了一句: “解药,你到底给不给?” 灵姑目光直直地看了姜沅好一会儿,终于放下心中的执念,心如死灰道: “那瓶带着兰花图案的能解梦引之毒,一次一粒,连服三日。 不过最后闯进来的那些,他们只待了片刻,所以吸的少,不用服药也会痊愈。 至于腿上的毒,就用蓝色小瓷瓶里的药,只需两粒即可。” 话音刚落,灵姑就看到姜沅一阵风似的从自己眼前闪过。 夫人? 呵…… 要早知道他有这么美,又这么狠的夫人,自己说什么也不敢去争。 真是……好悔呢! 灵姑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全身无力地靠在墙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姜沅得到灵姑的回答,立刻回去找孙大夫验证。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给谢翊,墨羽和墨书分别服下解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毒飘满整个村子,那兰花瓷瓶内居然是满的。 有了它,以后再出入村子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姜沅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瓶子留下,交由墨羽保管。 至于其他的,等到放人的时候就一并还回去。 毕竟灵姑身份特殊,若是真杀了,一村的百姓还不找他们报仇。 总不能,真的屠村吧。 他们又不是疯子。 灵姑的药非常有效,服用后不到半个时辰,墨书和墨羽就惊觉自己已经恢复四成内力了。 姜沅心头大喜,想着谢翊应当也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她就能马上离开,免得和谢凌撞见。 不过想归想,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 一个时辰过后,谢翊终于醒来。 孙大夫欣喜不已,告诉姜沅说,只要人醒了,这毒就解了,后续只要按时服用他开的药方即可。 姜沅心头一松,准备回屋去休息。 可谁知,还没起身,谢翊忽然就拉住了她的手: “别走……” 声音沙哑,还带着明显的虚弱。 姜沅的心莫名软了一下。 还没等她说话,孙大夫和墨羽他们就极有眼色的反应过来,拱手退了出去,只余他们俩说话。 姜沅:“……” 好吧,人都走完了,只能留下来了。 姜沅重新坐回床榻前,抬眸向谢翊望去。 平心而论,岁月对谢翊也十分厚待,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丰神俊逸。 就连那双眼睛,也一如既往的黑亮清冷,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姜沅微微一怔,只听谢翊开口说道: “阿沅,我在青石镇问你的事,现在可有答案?” 嗯?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似乎没想起来谢翊问的是什么事。 谢翊暗叹一声,又问了一遍: “待此间事了,你可愿与我回燕京?” 他问的很平静,目光也沉稳如往昔。 但谁也不知道,被褥下的手是紧紧攥着的。 谢翊不知道姜沅会如何作答,他只知道,如果姜沅还是不同意,他就要考虑辞官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失去姜沅。 姜沅不知道谢翊已经想到辞官的份上了,还在那儿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他说,等姜世安知晓身世后再做安排。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忽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二爷,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谢凌来了? 姜沅和谢翊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冷冽。 接着,谢凌的声音便跟着响起。 “听说大哥终于救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 说着,他抬脚就想往里面闯。 墨羽立刻拦住他: “二爷,大人已经睡下,现在不便打扰,还请明日再来。” “胡说!” 谢凌一甩衣袖,怒斥道: “大哥屋里的灯都还亮着呢,怎么会睡下?我告诉你,你只是个护卫,还没资格参与我和大哥之间的事。 要是再以下犯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墨羽是谢翊身边第一暗卫,在底下人眼里,地位甚至高于谢凌,因而谢凌对他早已不满。 如今谢翊身受重伤,据说还昏迷不醒,此时不办他,更待何时。 因而谢凌想也未想,就让人上来拖走墨羽。 此番出门,他带的都是自己暗地里培养的好手,故而面对墨羽时,丝毫都不客气。 墨羽见谢凌趁谢翊虚弱之时来这儿作威作福,顿时怒不可遏道: “二爷,你别忘了,我是大人的贴身护卫,你若是动了我,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谢凌轻轻“呵”了一声,目露不屑道: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了你?”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上前两步,准备推门而入。 可谁知,手刚伸到门前,大门便从内打开了。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谢凌面前,目光淡漠地看着他: “你说谁自身难保?”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察觉 谢凌被谢翊压了一辈子,从骨子里就惧怕谢翊,因而一见到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还能质问自己,吓得差点连魂都没了。 “大,大哥……” 谢翊目光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冷道: “找我何事?” 谢凌还有些没回过神,神色紧张道: “听,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紧来看看。” “是吗?”谢翊冷冷地回了一句:“那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额……是。” 谢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他没想到谢翊居然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用着最让他厌恶的语气和他说话。 明明,那人告诉自己谢翊回不来了。 谢凌的脑子乱成一团,稀里糊涂地往回走去。 可就在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谢翊好像有些站不稳似的,晃了一下。 难不成,他刚才是强撑的? 念头闪过,墨羽已经站在谢翊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谢凌忽然想转回去再看,但墨书却紧紧拦在他身后,语气强硬道: “二爷,请!” 看着墨书那冷冽的目光,谢翊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走出了院子。 算了,明天就明天,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 谢凌抿紧嘴唇,神色阴沉地往自己院子走去。 这一晚,谢凌几乎没有睡,脑子里全是谢翊突然回来的恐惧。 要知道,在来之前一直以为谢翊死了,他是来替谢翊收尸的。 可没想到谢翊居然这么命大,还能活着回来。 功亏一篑啊! 要是再让他发现那些事是自己干的,那岂不是……? 谢凌不敢再想下去。 他敢对谢翊下手,全是因为北凉人的挑唆,如今事情未成,他们必须要保自己。 正想着,一支短小的利箭忽然破窗而来,狠狠地扎在床框之上。 谢翊吓得差点尖叫,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伸手取下箭头上的小直筒,颤着手抖开其中的字条。 只见上面写着:谢翊病重,时日无多,请窥探虚实。 这是要让他去试探谢翊? 谢凌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现在恨不得远离谢翊,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和刺杀案有关,哪敢再凑上去试探啊。 可这是那人的要求,他若敢拒绝,死的就是自己。 霎那间,谢凌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攥紧手中的字条,把北凉人狠狠骂了一通,然后又把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谢翊的名字。 另一边,谢翊刚强撑着出去见了谢凌一面,回来就觉得浑身冒冷汗。 姜沅扶他躺下,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打算连夜就走。” 谢翊目光微怔: “为何?” 姜沅也不废话,直言道: “谢凌在此,被他看到,只怕不妥。” 谢翊微微抿起了唇。 姜沅的长相和从前无二,谢凌一见,只怕立马察觉出事情有异。 不过……让姜沅这般藏着掖着,仿佛见不得人似的,他心中也无法接受。 谢翊眸色微沉,语气淡然道: “无妨,区区一个谢凌,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姜沅知道他看不上谢凌,但却并不认同这些话: “我觉得谢凌并不简单。他能在这种情况下从燕京跑过来找你,而且还敢硬闯,说明他这人并不像平日所表现的那样温吞懦弱。 还是说,你以为他是关心则乱,所以才闯进来的?” 说完,姜沅目光沉沉地望了谢翊一眼,却见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很轻,似乎带着一缕讥讽。 “他怎么可能关心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 姜沅眉头微蹙,似是在等他说下去。 可谁知,谢翊却换了个话题,看着姜沅说道: “放心吧,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一个谢凌,真的用不上太在意。 你为了救我,劳累了这么多日,如果连夜赶回去,实在太过辛苦。 况且,我这两日有些事还无法处理,需得你帮我拿主意。” 姜沅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一看到谢翊此刻苍白虚弱的样子,又莫名地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我再多留一日。” 听到这话,谢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姜沅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谢翊动了动手指,试图握住姜沅的手。 可还没等他动作,门外忽然响起墨羽的声音: “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 谢翊停下手指,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进来。” 下一瞬,墨羽立刻推门而入,神色凛然道: “大人,刚刚忽然有人闯入县衙,并往二爷房内递了消息。虽然人没抓到,但是要不要把二爷抓起来审问?” 话音落下,谢翊和姜沅忍不住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不过很快,谢翊就有了主意: “先不要打草惊蛇,只派人盯着,稍后再做打算。” 说完,他看了姜沅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墨羽十分机灵,立刻二话不说就退了下去。 姜沅忍不住说道: “看吧,我就说谢凌有问题。” 谢翊没说话,只目光深沉地望着姜沅,随后才慢慢说道: “原本,我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现在,我怕他又会对你不利,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瞒着你了。” 因他说得十分郑重,姜沅的眸色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 谢翊微微抿唇,而后语速沉稳地说道: “谢凌的确有问题。在青石镇时,我曾抓到一名探子,他说是谢翊命他来跟踪我的。之后,便发生了世安和刺杀的事。” “你是说……” 姜沅的眼睛蓦地瞪大,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半晌,才慢慢地把后半句话补上: “他和北凉人有来往?”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翊还是点了点头,语调淡漠地说道: “只怕牵扯还不浅。” 霎那间,姜沅沉默了。 她是想过谢凌对谢翊没安好心,可怎么也没想到,谢凌居然敢和北凉人勾结。 那可是通敌叛国之罪,要被诛九族啊! 谢翊身为首辅,家中出了一个叛国的弟弟,他难辞其咎。 即便陛下开恩饶他不死,但这一生也算是到头了。 姜沅震惊到无话可说。 不过谢翊却依然神色平静,不急不缓道: “所以阿沅,我想让你和世安回燕京,不是为了回谢家,而是为了能多看看你们。 因为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义子还是亲儿子? 谢翊的话像击锤一样重重地敲在她心上,震得她思绪一片混乱。 半晌,她才好不容易说道: “不会的,陛下如此看重你,只要交出谢凌,应该就……” 后面的话忽然就断了。 想来姜沅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根本立不住。 毕竟是亲兄弟,如果谢凌非要污蔑此事与谢翊有关,或是说受他指使,那么当今陛下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谢翊。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这道理,她懂。 想到这,姜沅只觉此事格外难办。 她是想和谢老夫人报仇,但是她想的是亲手解决谢老夫人,而不是依靠外力。 谢翊见姜沅眉头紧蹙,还以为她是为自己担心,眼底忍不住浮上一丝愉悦。 阿沅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正想着,姜沅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向谢翊: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谢翊目光沉稳地与她对视:“你说。” 于是姜沅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一开始,谢翊只神色平静地听她说着,到后面,谢翊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抹惊喜和认同。 最后,两人细细商讨了一番,终于有了决定。 而此刻,夜已深。 姜沅打了个哈欠,便回屋睡觉了。 一切事宜,都等明日醒来再说。 …… 或许是连日来太过劳累,当天晚上,姜沅还以为自己会有心事睡不着。 没想到竟一夜好眠,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姜沅收拾好自己,用完早膳,谢翊已经起床在等她了。 不得不说,一夜过去,谢翊的气色好看多了,也能在院子里好好坐着,就像往日一样。 另一边,谢凌被谢翊的事折磨的彻夜难眠,直到天亮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因而起床之时已经很晚了。 谢凌匆匆换好衣裳,连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准备去见谢翊。 路过御花园,正好撞见何如晦与施文安也往那儿走。 昨夜,两位大人刚刚和谢凌见了面,告诉他谢翊回来,便见他匆匆赶去谢翊的院子。 这些年,谢凌在外面一直装好人,所以两位大人还当他是兄弟情深,关心谢翊,所以也没多想。 相反,这会儿见谢凌又去找谢翊,甚至对他更是赞赏: “谢二爷与谢大人当真是兄弟情深,这么远都不顾危险地跑过来亲自找他。” “是啊,谢大人真是好福气,不但有这么亲的手足,还有那么厉害且孝顺的义子,真是令人羡慕。诶,谢二爷怎么不走了?” 施文安忽然顿住脚步,好奇地转身看向谢凌。 却见他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问: “你刚刚说......义子?谁的义子?” “当然是谢大人的义子啊。” 施文安目光不解地看着谢翊,反问道: “怎么,谢二爷不知道?” 谢凌呆愣了一瞬,随后略带干巴地笑着: “施大人开什么玩笑,我大哥何来的义子。” 这...... 施文安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谢凌会不知道此事。 不由得,他把视线移向何如晦,然后又落回谢凌身上,解释道: “不瞒您说,这次谢大人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多亏了谢公子,要不是他,谢大人危已。” 说着,怕是谢凌还不相信,又补了一句: “这位谢公子身上还有谢大人的令牌,手底下还有谢大人的护卫相送。” 言下之意,此人绝不是假的。 谢凌这才回过神,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和谢翊一直住在一起,如果谢翊有义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谢翊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外面养了个义子,打算把谢家都留给义子,也不留给自己。 想到这,谢凌只觉胸腔处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烧的他几欲发狂。 下一瞬,他抬脚就跑,飞也似地冲进了谢翊的院落,想要质问他: “谢翊,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在外面收养义子?” 他问得十分大声,看得出来是怒极了,所以什么也没顾上,也没看到一旁背对着他的姜沅。 墨羽眸色一凌,面如寒霜道: “二爷,您怎能如此和大人说话?” 谢凌此刻怒到极致,想也不想就骂了过去: “我和大哥说话有你什么事,你给我滚!” 这话墨羽也不是第一次听,所以他并不在意,依然面无表情地拦在面前。 直到谢翊出言喊了一声:“墨羽。”他才退后两步。 而听到这一声,谢凌也回过神了。 只见谢翊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语气淡漠道: “我收不收义子,与你何干?” 这话一出,谢凌刚停下来的怒火腾一下又起来了,怒气冲冲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都是谢家人,这种事怎么能有所隐瞒?况且,你还把谢家的令牌交给他,你这般行事,就不怕族老们质问吗?” 见谢凌连族老都搬出来了,姜沅忍不住噗嗤一声。 这种场合下,笑声显得格外明显。 谢凌下意识地就把视线转到一旁的年轻人身上。 刚才冲的太快,他没注意到此人的存在,现在看来,敢在这时候发出声响的,一定就是那所谓的义子。 谢凌不由得眯起眼睛,面色阴沉道:“你就是大哥的义子?” 姜沅看了谢翊一眼,然后转过身看向谢凌,笑眯眯道: “是我。” 话音落下,姜沅清楚地看到谢凌的脸色仿佛见了鬼一样,从青到白,然后又变青。 “你,你......” 也不知道谢凌到底想说什么,“你”了半天也没个后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吓傻一般。 天呢,这不是姜沅吗? 她没死? 谢凌只觉后背仿佛被一阵冷风吹过,手脚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异样的表现令后面追赶过来的何如晦与施文安吓了一跳,不知道眼前出了什么事。 谢翊对墨羽使了个眼色,随后墨羽便上前对何如晦他们说了几句,然后送他们出去。 这边,姜沅见谢凌吓得不成样子,心里只觉十分痛快,继续笑眯眯地说道: “见过二叔。” 一声“二叔”,谢凌被吓飞的思绪总算飘回来了一点点。 然后定睛一看,谢凌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人虽然和姜沅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比姜沅年轻许多,而且还是个男的。 忽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人究竟是谢翊的义子,还是亲儿子? 第二百二十章 回去 见谢凌被吓得魂飞魄散,姜沅忍不住弯起唇角,假装关心地又问了一句: “二叔这是怎么了?头回见面,怎么这么惊讶?” 又是一声“二叔”,听得谢凌心头发颤。 片刻后,谢凌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声音紧张道: “你,你就是大哥的义子?” 姜沅挑了挑眉,状似不解地问道:“是啊,二叔怎么又问一遍。难不成,是觉得我不像?” 看着那张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谢凌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时,谢翊已经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淡漠地问道: “二弟,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我义子的事吗?” 谢凌略微回神,随后深吸一口气,回道: “正是。咱们谢家是大族,虽说大哥你现在膝下无子,但还正值壮年,母亲也为你安排了妥帖之人,顾家表妹就是其中,想来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子嗣。” 闻言,谢翊轻轻挑了一下眉头,双眸幽深地看着他,问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谢凌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顺着把话说完: “我的意思是,大哥不必如此着急,现在就认义子,还把令牌给他。再怎么说,咱们谢家也不能由外人沾手,要不然,你怎么对的起谢家的列祖列宗。” 见谢凌一言不合就搬出了谢家的祖宗,谢翊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舍不得谢家那点东西。 也罢。 谢翊没有答话,反而语气平和地问道: “若我此生不再娶妻,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那你说,我该把谢家给谁?” 谢凌身子一震,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立刻回道: “大哥莫要这么说,你还年轻着呢。” 谢翊没理他,只神色淡漠地又问了一遍: “回答我,你觉得谢家应该要交给谁?” “这......” 谢凌不敢答,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看向谢翊。 见状,谢翊忍不住弯唇,牵出一丝讥讽的弧度。 说实话,谢凌要是胆子大点,直接在他面前说谢家可以交给他儿子,那自己还高看他一眼。 可现在,有贼心又没贼胆,明明恨死了他,却还在面前对他伏低做小,假装谦卑。 这种无用之人,就算没有通敌叛国,也不配拥有谢家。 谢翊目光轻视地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既然说不出来,那往后就别再多管闲事。我的事,可不是谁都能置喙的。” 最后一句,谢翊加重了语气,谢凌顿觉头皮发紧,感到一阵寒意。 这时,谢翊已经懒得再和他说话,只吩咐姜沅送他出去。 到了院子门口,谢凌纠结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沅假装惊诧地看着谢凌,反问道: “二叔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对我有所怀疑?” 谢凌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问道: “你是何方人士,又是什么时候被谢翊收养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出现过?” 见谢凌一口气问这么多,姜沅不由得笑了,语气从容道: “二叔有所不知,我从小父母双亡,长在梁州。” 这话一出,谢凌的眼睛倏地睁圆。 果然是这样。 什么义子,这家伙分明就是谢翊那本该死去的亲儿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和姜沅长得这么像。 都说子肖母,谢翊只怕也知道这点,所以才假借义子的身份把他养在身边。 毕竟,没有人会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除非他谢翊是个大圣人。 刹那间,谢凌的脸色变得很复杂。 先是从震惊变成恍然,然后又变成愤恨,和被欺骗后的恼怒。 姜沅知道,谢凌这是把她想象成谢翊的亲儿子了。 也是,刚才她故意说自己是梁州人,就是想引导谢凌往那儿想。 现在看来,鱼上钩了。 姜沅笑眯眯地冲他拱手作揖,随后走回了院子。 谢凌阴沉着脸,朝姜沅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这变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行,他现在必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要不然,筹谋了这么久的事,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凌甩袖离去,准备给那人送信,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谢翊的儿子还活着。 不过,他这信还没送出去,就先到了谢翊手里。 谢翊底下能人辈出,从谢凌手里拦封信件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从前不拦,只是因为谢凌没有露出马脚,而谢翊也没把他当回事。 如今,谢翊已经把他视为必须要解决的祸害,自然派了人整日监视他。 不过因为对方是北凉人,谢翊的要求便是不要打草惊蛇,只暗地里监视并搜罗证据。 这会儿,他看到谢凌写信过去,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谢翊的儿子当年为什么没死?便立刻明白了。 当年害死姜沅和姜世安之人不是别人,而是谢凌。 而谢老夫人,恐怕只是帮凶,并被谢凌推出来做替罪羊。 得知这件事之后,姜沅也静默了片刻。 当年的谢凌那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和善,和凌厉果决的谢翊相比,别说谢老夫人,就是府里的下人都更喜欢谢凌。 而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谢凌居然会狠下心要杀自己和姜世安。 毕竟,她从未得罪过谢凌。 甚至很多时候,反而还帮了他一把,替他延请名师,助他考取功名。 现在想想,自己竟然被他骗的团团转了。 姜沅手指攥紧,差点把字条揉烂。 谢翊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了另一人过来,仿着谢凌的笔迹又重新写了一份。 大致内容和之前相似,但却多加了两句话。 接着,谢翊又让人把书信重新换过去。 这一来一回,谢凌丝毫没有察觉。 而姜沅的任务暂且也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便交由谢翊处理,自己则启程回了青石镇。 她一趟出门,耽搁了有四五日,青石镇的大雨已经停歇,街上也恢复了热闹。 姜沅第一时间先回了自家宅子,发现姜世安还在书院,于是便去了隔壁郑师傅那儿,询问姜世安的近况。 得知他一切都好之后,姜沅又去了饭馆。 几日未见,不知道端木青她们过的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是他? 大雨过后,街上的积水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的青石砖。 街边,不少商家正在打扫店铺,或是清扫门前的空地。 饭馆也一样,张氏和端木青正在擦拭门板。 姜沅远远地喊了一声: “青儿!” 听到声音,端木青和张氏立刻一起回头,这才发现姜沅回来了。 她们俩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姜沅,只知道她出门办事。 所以这会儿一见,两人便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激动地迎了上来。 “姜姨,这么久不见,您还好吗?我都想你了。” 见端木青仰着头,满眼孺慕地看着自己,姜沅心头微暖,笑盈盈地回道: “好,一切都好。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 端木青高兴地拉着姜沅的手,和她一同走进饭馆,张氏也跟在身边。 随后,姜沅几人便坐下寒暄了一番。 先是问了问饭馆的情况,有没有被水淹的地方,或是哪里有破损。 得知一切安好之后,又问了问端木青和张氏这两日吃的用的可还够。 虽说临走前,她让姜世安给两人送点银子,免得他们吃喝有问题,但毕竟还是亲自问一问才好放心。 正说着,端木青似乎突然想起一事,对姜沅禀告道: “姜姨,不瞒您说,你走了之后,有一天夜里忽然有小偷想要闯进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抓起来了,然后送去了县衙。” 什么? 姜沅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满脸愠怒道: “那那个小偷现在住在哪儿?” 张氏立刻回答:“现在在大牢里,交给沈大人了。” 提起这件事,她还有心有余悸。 “要不是那小乞丐和他爹刚好在这附近,那天晚上咱们这饭馆只怕要被人抢劫一空了。” 小乞丐? 怎么突然又说到小乞丐身上去了? 姜沅听迷糊了,脱口而出道: “哪个小乞丐?” 这回,轮到端木青抢先回答了: “就是之前被对面包子铺掌柜给打了,然后我们给他一些饭菜的那个小乞丐。” 话音落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姜沅的脑海里。 是他? 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姜沅微微抿唇,随后问道: “那他们俩现在在哪儿?你们有没有向他道谢?” “道过谢了。” 张氏立刻回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请他们进来吃饭,想好好感谢他们,可谁知,他们父子俩居然不肯。 说是之前受了您的一饭之恩,如今算是报答,让我们千万别放心上。” 姜沅眸色微动,似乎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对乞丐父子居然也有这样的胸襟,看来,他们成为乞丐也可能有隐情。 不过,她并没兴趣探讨别人的隐情,她想做的,就是赶紧还了这个人情,不要欠别人什么。 于是姜沅又问了一遍,知不知道他们父子住哪儿。 端木青和张氏略带愧疚地摇了摇头。 “抱歉,掌柜的,他们父子俩不肯说。” 姜沅的表情顿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合乎情理。 毕竟这对父子不想接受她们的道谢,那么自然也不会告知地址。 姜沅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唇,随后没再追问,只说: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你们就别操心了。等会儿我们把饭馆收拾一下,准备明日开门迎客。” 有了她的话,端木青和张氏便把这件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没多久,姜沅把墨书叫来,让他去查那对父子的下落。 青石镇就这么点大,找两个人应该很容易。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墨书就回来了。 “主子,那对父子现在正在码头扛包,晚上则住在城外的破茅草屋内,看起来日子过的很辛苦。” 都这么苦了,也不要他们报答,这对父子还真有意思。 姜沅挑了挑眉,随后吩咐墨书准备一些礼品,然后亲自去茅草屋找他们。 码头的船一般都是早上到的多,所以那些活也都集中在早上,到了申时过后便只有零星的船只靠岸,僧多粥少,那对父子便干脆早些回家歇息,这样明日也能起得更早。 因此姜沅在申时正的时候到达茅草屋,正巧就撞见这对父子从码头回来,手里还拎着个布包。 姜沅弯了弯唇,准备笑脸相迎,好好向他们道谢。 可谁知,随着这对父子走近,姜沅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这人是...... 没等姜沅开口,那小乞丐已经认出了姜沅,立刻笑着冲了过来:“姜掌柜,你怎么来了?” 他受过姜沅两次恩惠,对姜沅十分敬仰,目光满是真诚的笑意。 而他父亲也知道这些,因此对姜沅非常客气,态度谦恭地说道: “见过姜掌柜。” 姜沅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居然一言不发。 对方怔了一瞬,随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刀疤。 难不成,是这道疤把她吓住了。 正想着,姜沅忽然声音冷冽地开口问道: “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城南的一座宅子里,逼一个五岁小孩让出宅子?” 话音落下,对方的脸色先是一怔,而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姜沅无视他的震惊,依旧面如寒霜地问道: “你认识姜芸吗?” 这下,对方是彻底愣住了。 而姜沅也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眼前这人就是当初那些逼迫姜世安,想抢他宅子的其中一人。 虽说这人当时没动手,甚至还拦了别人一把,但他助纣为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沅想也没想,立刻吩咐道: “墨书,给我拿下他。” “是。” 虽然不知道姜沅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但墨书丝毫没有犹豫,立刻丢掉礼品,上前擒拿此人。 变故来的实在太突然,那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墨书擒住双手,然后反缚背后。 “你,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姜沅,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就被人给绑了。 而小乞丐震惊过后,也是立刻慌了起来,上前抓住姜沅的手,大声喊道: “你为什么抓我爹?你快放开他!” 姜沅低头看了小乞丐一眼,随后抬眸看向那人,语气冰冷道: “我是来向你讨公道的人。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就不会伤你。” 那人被姜沅的话给弄懵了,满脸不解地问道: “你到底想问什么?” 姜沅眸色微沉,一字字慢慢说道: “我要问当年抢宅子的事。” 话音落下,那人忽然就不再挣扎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事 破旧的茅草屋内,刚才那男子依旧被墨书擒着双手,目光紧张地问道: “你想问什么?” 说完,他略显担忧地看了眼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儿子。 姜沅明白,他之所以紧张,并不是因为被抓住了,而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在身边。 他怕儿子被吓到。 姜沅眼眸微垂,轻轻摸了摸小乞丐的头,语气平静:“我有几句话要问你爹,你先等一等。” 小乞丐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人和善的姜掌柜会突然抓了自己爹爹,但也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能双眼含泪地点了点头,嘴唇咬得紧紧的。 姜沅重新抬眸,淡淡地扫向那人,问: “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去抢那座宅子?是受人指使吗?” 事到如今,那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二话不说就应道: “是。” 姜沅问:“指使你的是谁?”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姓姜的女人,叫什么.....姜芸。”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逼迫一个父母双亡,而且才五岁的孩子,这种事到底不光彩,以至于他一直记在心里。 不过,那人对她的身份还是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 “你是那孩子什么人?” 姜沅目光平稳地看着那人,声音淡淡: “这和你没有关系,我只问你,姜芸当年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提起往事,那人的眸色忽然变得有些悠远: “当年我们几人一同在码头谋生活,日子过的比较辛苦,有一天,老大忽然说有件事情要办,让我们哥几个去演一出戏,拿张假欠条去问人家要宅子。 我原以为是针对哪个无赖呢,没想到竟是个五岁孩子。那孩子丧母半年,奶娘也失踪了,一个人无依无靠就剩一座宅子。我原本不想干这种缺德事,但事到临头,也没法子退出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出现的女人,叫什么姜芸的,就是她找的老大帮忙。目的就是霸占那所宅子,光明正大地住进去,还不被旁人说闲话。” 说到这儿,那人也许是想起来了什么,摇头说道: “我听说那女人后来带着自己儿子住了进去,还得了不少好名声,有她在,我估计那孩子日子也不好过。” 见那人一口气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姜沅眸色微动,又问了一句: “那你可知道,那孩子身边的奶娘去哪儿了?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一句话,那人吓得立刻抬头,否认道: “这我不清楚,我没下手害过人。” 姜沅神色未变,淡淡道: “你没有,那你的那些同伙呢?” 姜芸能找他们出来演戏,必然是跟其中一人交情匪浅。 所以如果她要害玉娘,且做到不留破绽,肯定也是找这个人帮忙。 毕竟她一介女流,不可能结交许多地痞。 姜沅目光清冷地看着那人,语气带上些许压迫: “你们当中,谁和姜芸有交情?” 那人犹豫了一瞬,似乎在想什么,而后才慢慢回道: “应该是老大吧。” 语气不太确定,但仔细想想,除了他也没别人。 那人抿了一下嘴唇,随后坚定道: “那短时间,老大的手头忽然松了起来,还有人说看到他经常和一名女子私会。” 那就是没错了。 既如此,那这个老大又是谁? 姜沅问了一声。 那人回答道: “我只知道他姓朱,具体叫什么名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叫他朱九。他不是青石镇人,而是从外地流落过来的,而且他极爱吹牛,嘴里没几个真话,所以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这么说,又没线索了? 姜沅眉头微蹙,神色有些不虞。 好在那人停顿了一瞬,随后又想起来一事,告诉她说: “我想起了,后来分别的时候,他选择往北方去了,说是要去趟燕京,看看那儿的繁华。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到底还在不在,又或者有没有去过,这些我都不确定。” 像是怕姜沅找不到人会拿自己出气,那人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了。 最后,姜沅看了墨书一眼,开口道: “把他说的都记下,然后派人去查,务必把人找到。”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要活的。” 如果死了,她就没法让人出来作证,那么姜世安或许就不会轻易相信这件事。 墨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肃然道: “是,属下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此事。” 虽然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但一听到十年前,五岁,丧母,这种话,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姜世安。 他跟在谢翊和姜沅身边这么久,早就知道姜沅就是谢翊的原配妻子,而姜世安就是谢翊的儿子。 至于姜沅为什么会依然如此年轻,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这些都与他无关,所以他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认真听从姜沅的吩咐。 姜沅对墨书识趣的行为十分满意,觉得他越用越顺手,甚至有些不舍得还给谢翊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谢翊肯不肯。 正想着,墨书已经把各中要点全都记录下来。 于是姜沅便让他把人松开,然后对那人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被松开后,立刻拉过儿子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语气紧张道: “小人名唤高远,如果姑娘有心替那孩子出气,尽可找我,但请万万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那小乞丐也紧紧抱着自己亲爹,双眼泪汪汪地说道: “姜掌柜,我爹不是坏人,求您放过他。” 见到父子俩紧紧相依,惶恐不安的样子,姜沅忽然轻笑了一声,对着小乞丐说道: “没事,我就是问你爹几句话,问完了就好了。” 小乞丐紧紧抓着高远的衣角,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模样。 姜沅没再和他多说什么,而是抬眸看向高远,目色沉稳且锐利: “前两日,你救了我的饭馆,也救了我底下的人,所以今日我给你们送了些礼品,聊表谢意。 但是当年,你助纣为虐,帮着姜芸欺负姜世安,这笔账我也一直记着。 所以从今往后,你和你儿子不能离开青石镇,直到我找到你口中的那位老大为止。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我明白。” 高远二话不说就应下。 虽然不知道姜沅和当年那孩子是什么关系,但那件事他自己也觉得做的不地道,所以即便姜沅不找自己算账,他也会尽全力配合姜沅的。 见高远如此干脆,姜沅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随后便带着墨书离开了这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父亲? 一路上,姜沅沉默不语,仿佛有心事一般。 墨书也没敢问,只把姜沅刚才说的话记在心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两人终于回到宅子。 和从前一样,墨书与其它几人住在隔壁院子里免得打扰姜沅和姜世安。 反正这宅子左右都是自己人,再加上背后还有暗卫,不管谁来都不能伤害到他们。 这时候,姜世安已经回到家中,见姜沅回来,立刻激动地上前抓住她的手: “娘,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 姜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和他一同走进屋内,边走边说: “我离开的这几日,你都在家做了什么?没出事吧?” “没有,没有。” 姜世安忙不迭地回道: “这几日,书院没复学的时候,我就在郑师傅那儿习武,念书。等到书院复学,我就每天去书院,没干过半点不该干的事。 哦,对了,我还按照你的吩咐,按时去饭馆看望张大娘他们。” 语气有几分得意,还包含着一丝邀功之意,仿佛在等姜沅夸奖自己。 姜沅瞬间被逗笑了,目光温和道: “果然长大了,能帮忙干这么多事。” 听到夸奖,姜世安的心里瞬间高兴起来,眼底满是得意。 不过只高兴了一瞬,姜世安便问出了这几日一直担心的事: “娘,那个人救回来没?他还好吗?” 事到如今,姜世安提到谢翊还是用“那个人”来代替,但语气里却明显包含着关心。 姜沅的神色顿了一下,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姜世安心头一跳,忽然有些慌乱: “怎,怎么了?” 不会是那人出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点,姜世安的心里忽然就像被人揪了一把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姜沅看在眼里,顿时明了。 父子连心,姜世安对谢翊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姜沅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平缓地说道: “没有,他已经救回来了,现在安然无事。” 姜世安愣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惊喜道: “真的,那太好了!” 姜沅看到他如此高兴,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问道: “你很担心他吗?” 话音落下,姜世安又怔住了。 担心他? 姜世安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那个人死。 姜世安眼神迷茫地看着姜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姜沅抿唇浅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姜世安被这眼神看得有些紧张起来: “娘......” 话未说完,姜沅忽然抬起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片刻后,只见姜沅目光柔和地望着他,语气认真道: “世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希望你听完之后别太震惊,要冷静。” 姜沅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一时间,姜世安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下一瞬,姜沅语气缓慢地开口说道: “其实呢,你爹他没有死。” 爹? 那是个啥玩意? 从他有记忆起,印象里就没这个人。 姜世安满眼疑惑地望着姜沅,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上去了。 不过....... “既然他没死,那他现在在哪儿?” 面对姜世安的疑问,姜沅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燕京了吧。” 这会儿?难不成,之前不在? 姜世安越来越听不懂了,干脆问道: “娘,你就直说了吧,我爹是谁呀?我见过吗?” 姜沅眸色忽然变得复杂,静默片刻后,回道: “见过。” 姜世安倏地睁圆眼睛,忍不住问道: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啊? 姜世安瞬间呆住了。 就这几天,他见过自己亲爹? 那会是谁啊? 姜世安忽然低下头,掰着手指一个个按过去,每按一个,嘴里就念叨一个名字,然后说不是。 姜沅有些没眼看,忍不住把他的手拍下,没好气道: “行了,别瞎猜了,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姓谢。” 谢...... 谢翊? 姜世安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娘,你说真的?真的是他?” 姜沅没有答话,只看着他点了点头。 霎那间,姜世安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才跌坐回椅子上,低声喃喃: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人天天缠着娘亲,仿佛娘亲是他的人。 也怪不得那人看到自己时,目光会那么奇怪。 原来,他就是自己那个早已死去的亲爹。 姜世安的眼底掠过一丝恍然。 但下一瞬,他忽然想起一事。 如果那人真是自己亲爹,那娘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反而还说他死了呢? 姜世安想不明白,于是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 姜沅不自觉地微微抿唇,知道这会儿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姜世安是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她今日既然决定把谢翊的身份告诉他,那么有些事也早已有了准备。 于是姜沅便神色平静地把过去那些事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包括自己给谢翊送了和离书。 听完之后,姜世安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所以,您现在和他已经和离了?” “应该......是吧。” 语气有一丝不确定,毕竟谢翊还没有签字印章。 但不管怎么样,在她心里,两人已经不再是夫妻。 姜世安忽然将背靠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姜沅也没催他,只默默地坐在一旁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世安才渐渐回过神,想起一件事: “娘,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想跟他和好吧? 说实话,听完姜沅的一番话,姜世安已经接受了谢翊是自己亲爹这个事实。 但一想到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和娘亲没有做过半点有用的事,就觉得这个爹有和没有一个样。 尤其是当年,娘亲病的那么重,脸上还毁容了,都不见他出现帮忙。 现在倒好,他长大了,娘亲也回来了,这人出现了。 姜世安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讽。 算了吧,这样的爹,他才不稀罕。 正想着,姜沅却目光直直地望着他,认真问道: “你想和他回燕京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决定 话音落下,姜世安吓得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回道: “怎么可能,我才不要去呢!” 说完,他像是怕姜沅会误会似得,忙不迭就说道: “娘,从小到大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即便他还活着,我也是不会跟他走的。” 见姜世安如此紧张的向自己解释,姜沅忽地就笑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跟他走,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搬到燕京,你觉得怎么样?” 一起? 姜世安忽然怔住了,似乎不明白姜沅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刚刚才说过不会和谢翊和好,怎么现在又......? 姜沅看出他心底的疑惑,解释道: “你可能不知道,谢翊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当朝首辅,身边有许多人要害他。 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那群刺客就是北凉人。” 刚听到谢翊是当朝首辅的时候,姜世安就已经瞪大了眼睛。 等到再听见“北凉人”这三个字,姜世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居然是北凉人! 据说他们暴虐凶残,杀人不眨眼,比那深山野兽还要可怕。 这种人,怎么会跑到青石镇上? 不知不觉中,姜世安就把这话问了出来。 姜沅微微抿唇,继续对他解释: “具体缘由现在不清楚,但是他们既然利用你来引出谢翊,应当是猜到了他和我们关系匪浅。” 至于姜世安是他儿子这点,对方应该还不清楚。 毕竟,这事太过玄妙,一般人不会想到那儿去。 除了像谢凌那样做贼心虚的人。 姜沅停顿了一瞬,随后又说道: “所以,即便谢翊这回走了,我们可能也会被北凉人盯上。说不好哪一天,那群人会卷土重来,拿我们去威胁谢翊。 不仅如此,我还担心他们会拿我们身边的人作伐,对他们不利。比如老师,或是林恒他们。” 原本姜世安还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直到听说可能会影响身边的人才紧张了起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姜世安一脸无措的看着姜沅,等着她给自己出主意。 姜沅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 “所以谢翊提议,希望我们搬去燕京,天子脚下,他们不会如此猖狂。” “不过,即便搬过去,我也不会回到谢府,而是会在燕京另外谋生活。至于你......” “我当然跟您一起。” 姜沅的话还没说完,姜世安已经立刻回道: “不管是燕京还是哪里,总之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虽然早就猜到姜世安会这么说,但亲耳听到之后,姜沅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 “那你的意思,你愿意去对吗?” 姜世安点了点头,目光认真道: “我跟着娘,您说去我就去。” “哪怕以后见不到林恒他们?” 姜世安顿了一下。 这十年,林恒是他唯一的朋友,堪比兄弟,如果再也见不到他的话...... 光是想想,这心里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得紧。 静默片刻后,姜世安忽然开口问道: “娘,如果我们去燕京,那北凉人是不是就不会来青石镇了。” “也许吧。” 毕竟这儿也只是个小镇,应该没什么值得他们冒风险动手的。 姜沅看了姜世安一眼,见他嘴唇紧抿,似是陷入了沉思,于是便没有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世安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攥着拳头说道: “我愿意去燕京,大不了,等过两年我长大了,再回来找他。” 听到这句话,姜沅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 也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总之,姜沅的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声音平和道: “既如此,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 “嗯。” 姜世安点了点头,但神色看起来却不是太好。 姜沅明白他是心中还有不舍,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安慰道: “别担心,就算要去燕京也没这么快,至少,得让你把书院大比给比完,然后才动身。” 另外,还有几个人的事也要一并处理。 毕竟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总不能让有些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姜世安一听自己还能参加书院大比,刚才涌起的不舍瞬间消散了大半,高兴地看着姜沅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 这段时间他这么用心地在准备这场比试,就是想给书院争光,并让大家看到他的改变,同时也让娘亲为他感到高兴。 如果到最后还不能参加的话,他会很失望的。 姜沅也明白这点,所以不等他说,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待到书院大比之后。 不过时间已经临近,只剩半个月左右。 在这会之前,她还得提前和其余几人说说。 首先就是陆衡。 姜沅回来的第二天,陆衡便得到了消息,于是当天晚上他便亲自去了一趟姜沅家中。 只是没想到,姜沅竟然还未归家,以至于吃了个闭门羹。 正犹豫要不要先走,还是继续等着,隔壁的大门忽然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长着娃娃脸的清秀男子,态度恭敬道: “见过陆山长。” 陆衡微微一怔,语气迟疑道: “你是......?” 墨书弯唇,露出一丝恭敬的笑容: “属下是姜姑娘的护卫,替她看守宅子,您若是要找她,不如先到隔壁坐坐。” 护卫? 阿沅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人? 念头闪过,陆衡忽然想到什么,惊诧道: “你该不会是谢翊的人吧?” 墨书也没想到他能立马猜到,愣了一下后,才笑着回道: “从前是。” 听到这话,陆衡明白过来了。 不过下一瞬,他的脸上就立马浮现一丝愠怒。 好一个谢翊,都说了不许缠着阿沅,居然还敢在她身边安插人手。 这家伙,真当阿沅任他欺凌吗? 陆衡怒上心头,开口就想让墨书赶紧离开,但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响起了姜沅惊喜的声音。 “老师!您怎么来了?” 回头一看,果然姜沅带着姜世安一同往这儿走来。 看到他们,陆衡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来找你们有些事。” 听到这话,姜沅立刻回道: “这样啊,那赶紧进屋坐吧。” 说完,她给了姜世安一个眼色,让他去开门。 目光不经意间,又扫到了另一个身影。 墨书? 他怎么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解释 正纳闷着,墨书已经朝姜沅行了一礼: “见过主子。” 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姜沅身边,所以看到他,姜沅很自然地点了下: “嗯,这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是。” 墨书应了一声,随后向陆衡作揖弯腰,才回到内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十分娴熟,陆衡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阿沅,这不是谢翊的人吗?你为何跟他来往?” 姜沅脚步一顿,眼底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从前确实是谢翊的人,不过现在被借给我用了。” 陆衡愈发听不明白,忍不住问道: “这是何故?难不成,你和那谢翊……?”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姜沅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据实相告。 “此事说来话长,您还是先进屋里,然后容我细细说来吧。” 陆衡顿觉其中有异,抬脚就进了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姜沅慢慢和自己解释。 姜沅吩咐姜世安去给他们倒杯水,然后进屋温习功课。 这是不想让他打扰。 姜世安明白。 片刻之后,屋内就剩陆衡和姜沅两人。 陆衡也不生气,只神色平静地看着姜沅,问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姜沅抿了抿唇,随后慢慢开口: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谢翊知道我没有失忆,就......” “什么?!” 话没说完,陆衡就惊得差点连茶杯都掉了,不敢置信道: “你说他,他知道了?” 姜沅点了点头。 陆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沅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略带不自在地说道: “我说的。” “你......” 陆衡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前段时间还不想和人家相认,怎么一转眼就? 陆衡不由得皱起眉头,揉着额角说道: “你让我缓缓。” 见状,姜沅便知道他是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想不明白。 于是姜沅立刻解释道: “其实老师,这事有些复杂,你听我好好说。” “就是前些日子,谢翊忽然又来了一趟青石镇,然后......” 姜沅怕陆衡听不明白,因此说得比较细致,尤其是谢翊为了救自己中毒,后来又遇到北凉人刺杀这些,更是详细解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之后,陆衡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一般,猛地站了起来,然后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你,你是说,有北凉人来咱们大周了?” “是。” 既然说起,姜沅就没想隐瞒他。 话音落下,陆衡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而后便跌坐回了椅子上,低声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姜沅被他这大受震撼的样子吓了一跳,感觉上前扶住他问道: “老师,您怎么了?” 陆衡没说话,但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姜沅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过,她的眼底依然含着一丝担忧。 静默片刻后,陆衡像是终于缓过来了,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这都是我和谢翊确定的,没有半句虚言。” 姜沅的语气很认真。 而谢翊这人他知道,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北凉人偷入了大周应该是真的。 陆衡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理,只长长地舒了一口,道: “如果是真的,那这大周朝,怕是要不太平了。” 语气听起来有些感慨。 姜沅知道,陆衡是觉得大周朝才平息战火十来年,这会儿又掀起腥风血雨,怕百姓们要遭殃了。 姜沅抿着唇,静默着,没有答话。 不过这会儿陆衡没有沉思太久,很快就接着问道: “但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见陆衡满眼不解地看着自己,姜沅犹豫了一瞬,随后说道: “谢翊的弟弟谢凌,与此事有关,而且据我们现在调查,当年在梁州想害死我和世安的人其实是他,谢老夫人不过是帮凶。 所以,我打算过段时间带着世安一起去燕京,把这件事查清楚,该报仇的就报仇。” 听到前面这些话时,陆衡先是一怔,随后勃然大怒。 而正准备痛骂谢凌之时,又听到姜沅说要回燕京。 这瞬息之间,心情起伏实在太大,竟令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姜沅明白他的心思,接着又解释了几句: “不过您放心,我这次回去主要是想着,我和世安在燕京的话,北凉人应该不会动手,那样比较安全。 另外,我也不会和谢翊重修旧好,住进谢府里。而是会和世安一起住在外面,继续开我的饭馆或是酒楼,所以您别想太多。” 原来是这样。 有了这番话,陆衡总算明白过来了。 他身为当朝大儒,虽身上无官无职,但绝非没有远见之人。 所以他只考虑了一会儿,便认可了姜沅的主意。 “你说的对,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燕京,天子脚下,他们不敢。” 姜沅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老师,您和我娘是莫逆之交,那您知道她在燕京还有认识的人吗?” 姜沅目光定定地看着陆衡,认真问道。 而陆衡听后却是怔了一瞬,语气惊诧道:“你这,这什么意思?” 姜沅回道: “不瞒您说,我娘给我留下一座宅子,就在燕京,而且还有几间铺子,所以我想问问,她从前是不是也在燕京生活?” 提起自己的母亲,姜沅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陆衡顿了一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敷衍过去。 但看着姜沅紧张中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陆衡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的,你娘她曾经在燕京生活过,不过,那些铺子和宅子的事,我不清楚。想来,那是她专门被你准备的后路吧。” 果然如此,她猜对了。 姜沅的眼神变得愈发明亮,语气也带了明显的激动。 “老师,你跟我讲讲我娘在燕京的事吧,行吗?” 话音落下,陆衡的表情忽然僵住了,脑海里也立刻浮现出一张和姜沅有着五分相似的清丽脸庞。 真的,要讲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冤枉 陆衡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悠远,仿佛透过姜沅看到了另一个人。 姜沅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地等着。 片刻之后,陆衡渐渐回过神,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 “你娘曾经在燕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很有本事,会做许多旁人不会的东西,因而生意做的很不错。 那些铺子和宅子就都是她自己赚的,但后来,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意思,便带着你回了青石镇。 至于燕京那儿,应该还有几个帮忙守宅子的人,到时候你拿着房契地契,直接去找他们便是。” 话音落下,姜沅忍不住眨了眨眼。 就这样?没了? 陆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撇过头,又补了一句: “你娘在燕京的时候,我刚中进士,得了个外派的官职,所以那几年的事我都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恍然,然后便没再接着问了。 她和母亲一同生活到十八岁,所以有些话,母亲早就告诉过她了。 比如,母亲年幼的时候被卖到燕京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攒了钱给自己赎身,之后便做上了小买卖。 至于她爹,据说也是那府里的下人,后来因病早逝,母亲就不太爱提他了。 但是母亲从没告诉过她,那些小买卖居然能攒下十万两银子,以及那么多铺子。 所以她不免有些好奇,母亲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她。 可谁知,陆衡居然也不清楚。 姜沅微微抿唇,决定暂且把这事抛到脑后,等真到了燕京再说。 聊完这些,陆衡便知她心意已定,但一想到姜世安,不由得又多问了两句: “世安那儿,你是怎么和他说的?他也愿意去吗?” “嗯。” 姜沅点了点头。 “世安长大了,有些话好好说他都能听懂,所以他也愿意去燕京。不过,我们打算参加完书院大比之后再走。” 听到这话,陆衡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是吗,那可太好了。不瞒你说,这次的书院大比会来几位大儒,如果世安表现出彩,到时候说不定能收他为弟子。” 见陆衡对姜世安如此看好,姜沅心底十分高兴,但面上还是谦逊地说道: “老师您过奖了,世安之前荒废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重新赶上,恐怕还入不了大儒的眼。” 这话陆衡可不赞同: “你忘了吗,我之前和你说过,世安小的时候课业很好,和你当初不相上下,所以我这话绝非是在吹捧。” 姜沅微怔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当初陆衡确实和自己说过这话。 不过当时,她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再听一次,姜沅忽然有了别的感受。 说实话,通过那些梦境,姜沅一直以为姜世安是个暴虐凶残,无恶不作的人。 但自从回来之后,姜沅才发现那都是她的误解。 事实上,姜世安在年少时还是一名单纯且有善心的少年,要不然,他不会对林恒那么好,也不会主动出面去救罗吟秋。 而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性格冲动,容易被人骗,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也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骗。 所以姜沅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其实还挺好的。 正想着,陆衡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准备告辞。 姜沅送他出了大门,而后才回来。 结果,姜世安正探出半个脑袋在背后偷偷看他们。 姜沅顿时气笑了,没好气道: “你躲那儿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出来说?” 姜世安嘿嘿一笑,略带不自然地说道: “我这不是听到山长爷爷夸我,便不好意思出来了嘛。” 姜沅挑了挑眉:“听到了?” “嗯。” 姜世安点点头,随后高兴地走到姜沅面前: “没想到,我在山长爷爷的眼里居然这么厉害,和您都不相上下。” 见姜世安一脸得意地仰起头,姜沅只觉又好笑又好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师说的没错,你从小课业就很不错?” 姜世安想也没想就回道:“那当然,你不知道,我从前的课业丝毫不比赵启鸣差。” “是吗,那为什么从三年前开始就突然变得这么糟糕了呢?” 姜沅状似随意地问出这句话,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姜世安。 只见他并未多想,脱口而出道:“那还不是因为董夫子那老东西和宋书彦那不要脸的,他们......” 说话声戛然而止。 姜世安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脸色忽然僵住了,眼底还隐隐浮现出懊恼。 姜沅的心底涌上一丝警觉,立刻追问道: “他们怎么了?” “这......”姜世安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似乎并不想说。 姜沅察觉到事情可能不对劲,眸色微沉,但语气却依然平静如水。 “难不成,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姜世安却忽然怔住了。 是啊,这可是他亲娘,有什么话不能告诉她呀。 再说了,当初他答应芸姨的是不告诉外人,但娘亲明显不是外人呀。 想到这,姜世安心中的犹豫瞬间一扫而空,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年我做了一篇策论,谁知道宋书彦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抢在我前面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还说是他做的。 那董夫子本就喜爱他,问也不问就说我秉性卑劣,满口谎话,不配为书院弟子,要把我赶出去。 我当然不服气了,当场就和他吵起来,结果又被罚打了手板子,还罚跪。” 居然有这种事? 姜沅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你不找山长,或是堂长,讲明原委?” 话一出口,姜沅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多余的话。 三年前姜世安才多大,十二岁的孩子又怎么懂得保护自己呢。 果然,姜世安回道: “那会儿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冤枉了我,然后我就找芸姨,把我自己写的文章拿出来给她看。” 听到姜芸的名字,姜沅心头一跳,立刻追问道: “那她怎么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母子 姜世安挠了挠头,似是回想了一下,然后才回道: “芸姨说,宋书彦是一时做错了事,求我看在她的面上别往外说,还说我受委屈了,哭着和我道歉。 然后我一想,芸姨对我这么好,还照顾了我这么多年,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望着姜世安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姜沅顿时无话可说。 半晌,才好不容易又问了一句: “所以你就因为这事不念书了?” 听到这幽幽的口吻,姜世安刚才还一副轻松洒脱的表情,立马就不自然了起来。 “也,也不算是吧。就是这件事发生后,他们都说我不要脸,喜欢抄别人的文章,任凭我怎么解释也没用,私底下都瞧不起我。 还有那董夫子,每天都拿鼻孔看我,阴阳怪气的,见了就心烦。 时间长了,我觉得书院也没什么意思,就不太想去了。反正,不管我考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抄的。” 姜世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姜沅还是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失落和不平。 也是,这种事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 静默片刻后,姜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娘相信你,而且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冤枉你。” 姜沅的嗓音温润而平和,瞬间抚平了姜世安多年来的愤懑和不甘,眼眶也渐渐发热: “娘......” 姜沅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自己都明白。 姜世安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涩,一把抱着姜沅,与她紧紧相依。 十五岁的姜世安,个头已经比姜沅还高,但姜沅却毫不犹豫地回搂着他,并轻拍他的后背。 就像小时候,姜世安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头找姜沅哭诉一样。 十年过去,什么都变了,但母子永远是母子,这一点从未改变。 这一夜过去,姜沅和姜世安的感情又加深了许多,彼此间仿佛再也没有隔阂。 ...... 次日一早。 姜世安醒来的时候,只觉压在心头多年的一股郁愤之气已经彻底消散,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姜沅给姜世安做了早饭,并送他出门,然后才转身去了隔壁敲门。 看到她,墨书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问道: “主子,一大早有什么吩咐吗?” 姜沅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什么,就是问一问,还记得我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吗?找一个叫宋书彦的人,还有他母亲姜芸。” “记得。” 墨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道: “这些日子,我们虽然不在,但剩下的人也没敢耽搁此事,一直在寻找。” “那现在有进展吗?” 听到姜沅这么问,墨书立刻请她进屋详谈。 之后,墨书与其余几人便把查到的消息都告诉给了姜沅。 按照云山书院里的人所说,宋书彦是被一位大官带走的,而经过多番探查,这位大官随后应当是去了燕京。 姜沅听完之后,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想什么。 墨书偷瞄了一眼姜沅的神色,以为她是在为此事烦忧,不由得宽慰道: “主子别担心,如果人真的在燕京,那是我们的地盘,一定会很快把他找出来的。还有昨日高远说的那人,我们也会一并去查。” 话落,姜沅抬眸看向墨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行,那这两件事就都交给你们了。另外,我还有一事要你们帮忙。” 听到帮忙两个字,墨书立刻诚惶诚恐地回道: “主子有吩咐,直说便是,莫要跟我等这么客气。” 姜沅微微一怔,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吧,既如此,那我们也都不要这么客气了。” 说完,姜沅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 “青岚书院之前有个董夫子,你可知道?” “知道。”墨书点头。 那个想让少爷名声尽毁,还总是冤枉他的老头,他们几个全都知道。 不过,主子突然提起他做什么? 墨书好奇地问了出来。 姜沅回道: “此人害了世安很多,所以我要在离开青石镇前,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姜沅神色平静,但语气却极为冷厉。 墨书怔了一瞬,随即立刻收敛神色,正色道: “主子放心,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嗯。” 姜沅轻轻颔首,而后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墨书,让他今日就去布局,以便赶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此事。 墨书领命之后,姜沅便离开了院子。 不过临走之前,姜沅又对他们说道: “我看你们几个人也不会做饭,干脆从今儿起,午饭和晚饭都到饭馆吃吧。” 话音落下,墨书当场怔愣住了,其余三人也同样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沅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 “哦,不是。” 墨书第一个回过神,解释道: “主子请我们吃饭,我们哪儿能不愿意,只是您的饭馆里那么忙,我们几个挤进去怕是会给您添麻烦,所以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个解释,姜沅不自觉地拧了下眉头,而后说道: “饭馆确实有些挤,既如此,你们就派个人到饭馆去取食盒,然后拿回来慢慢吃。” “这......” 墨书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和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方才回道: “那就这么定了,多谢主子赏赐。” 姜沅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刚才不是说了吗,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姜沅也不等他们回复,径直走出了院子,去办今儿的正事。 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几人已经激动了起来,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往后能吃上主子做的饭菜了,你还别说,上次偷偷去了一回,到现在我还惦记着呢。” “是啊是啊,主子的饭菜,就算让我花钱,我也愿意天天去吃。” “......” 几人越说越高兴,最后还是墨书打断了他们的话: “行了,既然主子对我们这么好,那她交代我们的事就必须完成。现在,你们马上跟我出去,大家分头行动。” “是!” 三人齐齐应声,而后动作迅速地冲出院门。 主子吩咐了,今夜就要收拾那董夫子,所以耽搁不得。 第二百二十八章 捉奸 姜沅把事情吩咐给墨书之后,便回饭馆找张氏谈话。 她决定过段时间回燕京,这件事对张氏和端木青来说十分重要,需要提前和她们解释。 果然,听到回京两个字,张氏吓得脸色都变了。 好在姜沅告诉她: “我在燕京有宅子也有铺子,你们跟我去之后不用在人前露面,只需待在家中替我管事便可。 况且,青儿现在是做男孩打扮,个头也变化很大,只要不是亲近之人想必很难发现。” 至于张氏就更不用担心了。 端木家出事之前,沈清梨就替她销了奴籍,并发还卖身契。 所以她并不在抄家发卖的名单上,可随意行走。 而且几年的操劳下来,她早已双鬓斑白,和从前可谓是判若两人,寻常人也认不出来。 听到姜沅这么解释之后,张氏总算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面上还是有些犹豫。 姜沅停顿了一息,而后又说了一句: “等回京之后,我会想办法查明当初的真相,这其中,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张氏,在听到这话之后神色立刻激动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 “真的吗?您真的要帮我家老爷和夫人洗清冤屈?” 姜沅点了点头,语气无比郑重: “当然,只要端木毅是冤枉的,我一定会还他们清白。” 有了这句话,张氏便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跪下来对她说道: “多谢掌柜的,我和青儿愿意跟您回京。” 姜沅一边扶她起来,一边说道: “行,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搬家的时间大约在半个月之后,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事要处理,就抓紧办了。” 张氏知道姜沅指的是她老家村子的事,于是点头道: “我明白,您放心好了。” “嗯。” 姜沅轻轻颔首,随后又去把端木青找来,当着张氏的面又和她说了一遍。 孩子到底是孩子,虽然有些惊讶,但一听能和姜沅继续住在一起,瞬间就点头答应了。 而且还很开心,丝毫没有考虑到或许会有危险。 见她这样,姜沅也不想去提醒她,只摸了摸她的头,道: “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咱们都是一家人。” “嗯。” 端木青重重点头,眼底闪动着感激和孺慕的光芒。 至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董夫子,和那罗吟秋。 ...... 傍晚,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姜沅便和姜世安回了家。 不过到了家门口,两人没进去,而是先到了隔壁院子。 姜世安不明所以地看着姜沅: “娘,我们来这儿干嘛?” 姜沅没解释,只对他说: “别着急,先听听再说。” 而后,姜沅看了墨书一眼,示意他把事情结果说出来。 墨书会意,开口道: “今儿一早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了那董夫子,发现他如今在一家私塾任课,因着是从青岚书院出来的,在私塾内颇受倚重,日子过的还不错。” 听到这,姜世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愤然之色。 果然和娘亲说的一样,即便被赶出书院,凭着他秀才的身份,也能继续在私塾当夫子。 姜世安气得攥紧了拳头。 这时候,墨书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又查了一下之前那个寡妇,发现他们果然还在一起。而且每隔三日便偷偷相会。 这事儿董夫子瞒得很好,再加上董夫人在两个月前去了县里,帮董大照看孙子,家中就剩下一双小儿女,所以董家人目前还不知道此事。” 这话和郑师傅之前查到的差不多。 看来这段时间,她因为谢翊的事没顾得上去处理董夫子,以至于让他又逍遥了一阵子。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姜沅微微抿唇,随后问道: “既然他们每隔三日就私会,那么最近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明日。”墨书回道。 “既如此,那明日便让董夫人回来一趟,好叫她亲眼瞧见这一幕。” “另外,那寡妇的婆家人也要一并在场,好叫他辩无可辩。” 见姜沅拿定了主意,姜世安的双眸瞬间放出光亮: “那我能做什么?” 姜沅转头看向他,唇角挂着浅笑:“不用,明儿晚上我们看好戏就行。” 之前姜世安说要帮忙,那是墨书他们不在的时候。如今有了帮手,这种事便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之后,姜沅又交代了墨书几句,然后带着姜世安先行回家。 姜世安虽然觉得遗憾,但一想到董夫子终于要得到报应,心情又立马好了起来,不再去计较这么多。 次日晚上,天刚擦黑,姜沅就得到了消息,说董夫人把董夫子和那寡妇堵在了屋里。 门外,还有那寡妇的婆家人。 这消息一经传出,就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恰好姜世安这会儿也在饭馆,于是母子两便一同前去看热闹了。 到那儿一看,董夫子正被寡妇的婆家人抓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看样子,刚挨了好一顿拳打脚踢。 姜世安瞬间就乐了,拉着姜沅地说道:“快看,她被打了。” 姜沅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董夫子是被儿子董大陪着赶回来的。 原以为董夫子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与寡妇偷情被抓着打了一顿。 想到这,母子俩像被雷劈了一般,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而寡妇的婆家人像是还不够似的,不仅把董夫子抓了出来,甚至连外衣都不给他套,就让他站在门外,并大声斥骂: “好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做人家夫子,没想到竟然敢出这种通奸之事。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就不怕自己受不住,死在那床上吗?” 这话说的太过露骨,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捂起嘴,露出鄙夷的神色。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这么老了,还敢与人通奸。” “就是,还夫子呢,我看啊,应该叫色中饿鬼才是。真不要脸,以后这私塾,我儿子是不敢去了。” “没错,如果不把他赶出去,我们家孩子也不去了。要不然,我怕毁了他的名声。”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眼里满是对董夫子的厌恶和鄙夷。 董夫子被打了一顿后,浑身都痛的要命,可他不敢喊,也不敢见人。 只用双手包着头,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心里满是恐惧。 这下怎么办? 众目睽睽下被捉奸在床,他就是想赖也赖不掉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外室 董夫子正心慌着,那寡妇又忽然冒出来,抓着婆家人的人哭求道: “大伯救我,都是这董夫子逼我的,他说只要我跟他好,就让茂儿继续在私塾念书,要不然就把他赶出去。” 人群顿时哗然。 董夫人和董大母子也连连后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而董夫子则瞬间暴跳如雷,怒骂道: “你胡说,我什么逼你了,分明就是你引诱我在先。” “我才没有呢,你这么一个臭老头,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我引诱你做什么?又不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 寡妇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反驳。 言语中,满是对董夫子的嫌恶。 董夫子气得脸色通红,差点就要冲过去掐她脖子。 但那寡妇的大伯早有准备,一手把董夫子的后衣领抓住,像提留小鸡一样把他抓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便是两家人撕破脸皮在那儿互相攀扯,谩骂。 董夫人和董大只觉自己此生的面子全都在这一刻被丢尽了,再也无颜见人。 但事情闹到这么大,他们又不能不管董夫子,看着他被人打死。 无奈之下,董夫人只能强忍恶心,和那寡妇一家人进屋商议对策,收拾这个烂摊子。 最后的结果镇子上的人并不知道,只知道自那以后,董夫子和寡妇被官府以通奸罪各打了五十大板,还罚了一笔银子。 之后,那寡妇拖着受伤的身体搬回了城外的村子里,再没回来过。 而董夫人也带着儿女搬去县里和董大一家生活,只留董夫子一人在镇子上,甚至连个大夫都没给他请。 除此之外,因着通奸一事,他在镇上的名声彻底毁了,没有任何一家私塾要他,更没有富户会聘他为师。 甚至走到哪儿就被人骂到哪儿,还有不少人天天往他家门口丢烂菜叶子,搞得臭气熏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三天,董夫子就受不了,独自一人离开了青石镇。 而从那以后,姜世安就再也没见过董夫子这个人。 解决完这件事,便只剩下罗吟秋了。 姜沅找来姜世安身边的暗卫墨风,一问才知,自那天姜沅离开后,姜世安一直住在隔壁郑师傅那儿,也没出过门,以至于罗吟秋找了他两回都扑空,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姜世安也像是忘记这件事一样,没去找过罗吟秋。 听到这,姜沅微微蹙起眉头,而后让墨风先下去,叮嘱他若是再见到罗吟秋出现在姜世安面前,第一时间来禀告。 墨风领命后退下。 至此,姜沅手头上的事就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是把铺子好好处理了。 当初因为银子不够,她只租了半年,如今租期未满,她如果要提前搬走,那已经付了的租金是不退的。 不过姜沅也不在意,毕竟她手头上有大笔现银。 只是这饭馆倾注了她的心血,里面的很多东西不能就这样随意丢弃,得好好收着。 另外,姜家老宅她也得拿回来。 毕竟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归家,总不能让外人一直住着。 再说了,她现在要找的就是姜芸,所以把宅子收回来能惊动她,并找上姜世安,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而姜沅想也没想,带着文书和银子就找上了那户人家。 原以为要费些唇舌,没想到那家的女主人正在和男主人闹和离,准备搬回娘家去住。 所以一听姜沅的来意,既没多问,也没为难,十分爽快地就应下了。 不过这宅子被人住了一年,姜沅心里也膈应,准备找人重新粉刷修葺了一番,还有什么家具床铺也统统换新。 想到这,姜沅突然想起自己在燕京的宅子。 母亲回青石镇都三十来年了,那宅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理,还能不能住人。 犹豫片刻后,姜沅决定给谢翊送封信,让他替自己看看那宅子有没有问题,另外再附上手里的房契。 反正谢翊这么有钱,也不会贪她的宅子。 而且搬去燕京也是被他害得,让他做点事那也是应该的。 姜沅心安理得地吩咐谢翊办事,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拿他当外人看了。 而远在燕京的谢翊收到信后,整个人瞬间高兴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拿着房契去替姜沅看宅子。 谢翊是当朝首辅,燕京几乎人人都认得他。 有他出面,再加上还有房契,负责看守宅子的一对老夫妻便立刻迎他进去。 谢翊在里面转了一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宅子有三进,可里面住着的只有刚才看门的那对老夫妻。 或许是年纪大了,两位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打扫了主屋,其余的院落全都落满了灰尘,而且杂草丛生。 阿沅和世安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谢翊想也没想,立刻吩咐墨羽: “去找些可靠的人手过来,把这座宅子从里到外好好修整一番,一应家具物件也全都换新,银子从我私库走。” “是。”墨羽应下。 接着,谢翊又吩咐道: “另外,再从府中选些可靠的下人过来,以后就待在这宅子里伺候阿沅他们。至于护卫就从影卫中挑选。” “是。” 墨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当天下午便立刻派人过来收拾。 只是因为人数有些多,把谢老夫人和谢凌都惊动了。 谢老夫人一头雾水地看着谢凌,问道: “老二,你这大哥是怎么回事?特意弄座宅子是要给谁住啊?” 总不会,是要赶他们走吧? 谢老夫人的怀疑也不是没有缘由。 想当初,她和姜沅那死丫头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谢翊那不孝子就把他们送回了梁州祖宅。 所以把他们赶出去这件事,谢翊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正想着,谢凌却弯了弯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怎么可能,他那是要给自己安外室呢。” 外室?! 谢老夫人当场就愣住了。 而一旁的顾如茵也是瞬间瞪大眼睛,眼底满是震惊。 谢翊居然会养外室? 真的还是假的? 第二百三十章 震怒 见她们俩都这么惊讶,谢凌勾起一抹冷笑,然后挥手让不相干的人全退下去,慢条斯理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那谢翊之前假装自己生病,其实就是看上了一位小厨娘,然后特意跑到青石镇去找她。 也正因为此事,他才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差点命丧黄泉。” 什么? 居然是为了一位厨娘? 谢老夫人当场气急,怒拍桌子,大声斥责道: “岂有此理,一个乡下来的厨娘竟然差点害了我儿的性命,当真该死!” 和谢老夫人的震怒相比,顾如茵反倒镇定一些,安慰她说: “姨母别急,说不定是表哥被厌食症所累,不远千里去找厨娘替自己治病呢。” 这倒是也有可能。 谢老夫人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 可谢凌却勾唇一笑,讥讽道: “找厨娘会特意给他们置一座三进大宅子吗?而且还在宣武街上,光是宅子就不下万两,更别提里面的下人,仆妇和一应器具物什了。” 万两? 谢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也腾一下又燃了起来。 “他是不是疯了?一个厨娘,怎么配得上这些东西?” 一万两呢,什么样的厨子找不到。 谢凌轻蔑一笑,眼神满是嘲弄: “所以我才说,那就是他的外室,根本不是什么厨娘。” 谢老夫人听后,气得额头一抽一抽的,怒不可遏道: “真是个蠢货!当初娶妻的时候就娶一个乡下姑娘,没钱没势又没能耐,惹得背地里一直被人嘲笑。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找外室还找个乡下的厨娘,他不要脸,我们谢府还要脸呢!这往后,我还这么出门见人? 还有如茵,这么个好姑娘他在身边他都看不见,偏偏去找什么厨娘,置什么外室,他到底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真是气死人了!” 见谢老夫人提到自己名字,顾如茵的脸上顿时露出难堪之色,双眸含泪地哀求道: “姨母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比不上那厨娘能讨表哥欢心,我看,您还是把我嫁了吧,这要是再留下去,我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说完,顾如茵便低头抽泣起来,看起来十分委屈。 谢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最后怒怕桌案,恨声道: “别怕,有我在,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只要谢翊敢把那厨娘安置到外面,我就敢上门弄死她!”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要外室还是要我这个娘!” 谢老夫人说的掷地有声,顾如茵这才停下抽泣,假装感动地对她说了几句好话。 之后,顾如茵借口有事离开,留下谢老夫人和谢凌继续谈话。 谢凌和谢翊不同,虽然身上没有官职,但一直都是谢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 所以他们母子之间几乎无话不谈。 而这会儿,谢凌也不想继续隐瞒谢老夫人,便直接告诉她说: “娘,这次我去云州救大哥,才发现他居然背着我们收养了一名义子,而且还早就把谢家的一切都交到了他手里,就连暗卫都可以任他随意调动和差遣。”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再次惊得瞪大眼睛。 这可比置外室严重多了。 相当于谢家的一切都要被谢翊拱手送人。 “他怎么敢!” 谢老夫人握紧把手,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这可是谢家的东西,就算他死了,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接手。他这样,是当谢家人死绝了吗?” “是啊,儿子也觉得此事做的十分不妥。” 谢凌见老夫人动了怒,顿时心头一喜,但面上却不显,只语气幽幽地叹道: “儿子知道,大哥他看不上我,觉得我一事无成,只会在家吃干饭,但是谢家这么多人,除了我难道就没别人了吗? 再说了,他现在还年轻,娶个妻子回来,再纳几房妾室,何愁没有孩子,为何偏偏要收个毫无关系的义子呢? 难不成,他还在埋怨我们没有救出姜沅和团子,所以对我们怀恨在心,故意和您作对?” 听到前面时,谢老夫人已经怒不可遏,再听到后面姜沅几个字,瞬间就彻底爆发,怒喝道: “他敢!当初那事是姜沅自己找死,关我们什么事,有本事,他自己去找姜沅对峙!” 这意思,是想让谢翊去死。 谢凌听后唇角扬了起来,但面上却假装担忧道: “母亲可别这么说,大哥现在还没有子嗣,若是真没了,那府里的一切可就归那义子了。 要我说啊,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大哥纳妾或是娶妻,等有了子嗣,便什么都好说了。” 谢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谢老夫人的手,随后母子两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 青石镇上,姜沅处理完之前那些事后,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一转眼,就到了书院大比这一天。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顾景珩居然没有来。 陆衡解释说:顾景珩此次回京后被陛下安排了一个职务,在礼部负责各种大典和接待来访使臣,所以忙的脱不开身。 听到这话,姜沅便不再多问。 书院大比一共进行五天,头三天是各个书院间互相比赛,选出最优秀的三间书院。 第四天就是这三间书院之间的比试,选出第一名。 而最后一天则是各书院之间进行互相交流,比如一同玩蹴鞠,或是一同坐下高谈阔论一番,谈谈自己的见解,并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世安和赵启鸣他们,代表青岚书院拿到了这场大比的乙等。 虽然不是第一,但比上一年已经有所进步,所以陆衡也好好赞赏了他们一番。 尤其是姜世安。 陆衡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特意替他引见了京中国子监的蒋博士,并约定,只要姜世安到了燕京之后能通过国子监的入门测试,便能收他入学。 听到这个消息,姜沅和姜世安都很高兴。 毕竟能入国子监的要嘛就是权贵之子,要嘛就是课业出色之人,所以蒋博士能答应,说明姜世安确实很出色。 母子俩收下蒋博士留下的引荐信,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收拾起一家人的行囊,准备在三日内启程,去往燕京。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启程 动身那天,码头上来了一群人送姜沅。 其中林母和林恒来的最早,还给她带了一罐自家做的酱菜,语气不舍道: “阿沅妹子,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只有这酱菜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是咱们青石镇独有的青瓜,燕京肯定吃不到,你带着换换胃口。” 林母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怕姜沅会嫌弃似的。 可姜沅却一把接过,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 “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欢用这一口配清粥,有了它,我在燕京也能尝到家乡的味道。” 见姜沅大大方方地把东西收下,丝毫也不嫌弃,林母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显得轻松许多。 而林恒和姜世安也站在一旁,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依稀看见,两人好似互相交换了什么东西。 姜沅没去管他,任由他们叙话,自己则又和郑师傅打了声招呼: “这些日子,你教了很多东西,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别客气,直接和我们说,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郑师傅一听这话,立马拱手回礼,谦逊道: “不敢当。小人做这些是奉了我家的命令,都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只盼着世安去了燕京之后,不要荒废习武,继续勤加练习,小人便心满意足了。” 他是赵临舟的人,但因为性子耿直,为人也不太圆滑,在燕京便待的不太痛快。 所以在听到赵临舟要找人去青石镇办差时,他便主动请缨,接下这门差事。 当时赵临舟就答应他,这件事后放他自由身,并把宅子赠予他,因而姜沅此番进京,他就不跟着去了。 而另一边,陆衡也十分不舍地站在码头看着她。 姜沅想了想,最终还是到行李中翻出一幅画卷交到陆衡手里: “这幅画我原本想等到您寿辰那日再送给您,可现在想想,还是先给了您吧,等寿辰那日我再送别的。” 说完,她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 “这可是前朝颜大师的真迹,您千万收好。” 话音落下,原本还想婉拒的陆衡陡然一惊,不敢置信道: “这,这是哪儿来的?” 姜沅笑了笑,告诉他说: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您放心拿着便是。” “可是......” 陆衡似乎还有些犹豫,毕竟颜大师的真迹在二十年前已经价值千金。 姜沅便干脆把东西塞到了他怀里,笑着说道: “好了,我这一去,路上要好多天呢,带着它也不方便,还是您收着吧。更何况,母亲珍藏这个,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送给您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一听姜沅说,这是她母亲特意给自己搜罗的,陆衡的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激动,双手紧紧握着画卷,仿佛得到了什么稀世之宝一般。 很快,船夫已经在旁边呼喊,让大家赶紧上船,可姜世安却还在岸边焦急地伸长脖子探望,像是在找谁。 姜沅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姜世安是在等赵启鸣。 姜沅顺着视线往远处看了一眼,发现迎面路上空无一人,便收回目光准备劝姜世安两句。 可还没得来开口,姜世安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来了,他来了!” 姜沅再次回头,才发现赵启鸣正一边朝姜世安呼喊,一边拼命往码头跑来。 姜世安等不住了,拔腿就朝赵启鸣跑了过去,还有林恒也一并跟上。 三人面对面站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赵启鸣拿出一个物件塞到姜世安手里,而姜世安也回他一个东西。 接着,三人又紧紧拥抱了一瞬,然后姜世安才扭头跑了回来,噔噔噔地直冲甲板上。 姜沅知他心中不舍,便也没多问,只和大家招了招手,便上船登上了甲板。 四下遍寻一圈,发现姜世安正抱膝蹲在栏杆边上,看起来十分失落。 姜沅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随后走到他身边,温言安慰道: “别难过,不就是去燕京吗,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想啊,只要林恒和赵启鸣考上秀才,那肯定是要进京赶考的不是吗?到时候,你们就能碰面了。” “可是,要考中秀才的话岂不是要等很久?”姜世安的声音有些闷。 “怎么会呢?以赵启鸣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考中的。至于林恒,他如果是要考武状元,那应该也非常容易。所以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再见面的。” 姜沅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语之中的笃定却让姜世安忽然有了期盼,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姜沅趁热打铁,又安慰了他几句,姜世安的心情总算慢慢好了起来,随后大家便回到船舱去休息了。 从青石镇到燕京,需先走一日的水路,到达云州,然后再行上两日的马车,最后转内陆运河,直达燕京。 路程虽然有些远,但好在有墨书他们在,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宵小之辈。 只有行船那日,因为端木青晕船,把大家折腾了大半宿。 后来,姜沅在云州请了大夫,特意开了防晕船的药,端木青最后才顺利坐船到达燕京。 船靠岸,姜沅也没想过会有人来接,当即就吩咐墨书去码头雇一辆马车,剩下人则开始搬运行李。 四个人的东西,统共装了五只大箱子,按照往日的情形,应当很快搬完。 可今日不知道怎么的,码头同时到了三艘船,这一下可把码头挤坏了。 除了墨书,另外三个人负责搬东西,姜沅和张氏则负责看好两个孩子,并在一旁等着墨书回来。 可也不知道是人太多了还是怎么,姜沅总觉得有人不断在挤自己。 回头一看,只见几位身材粗壮的仆妇正在一旁搬行李,一边搬,一边往姜沅他们脚边放,挤得她们越来越没地儿站,都快给逼到大街上去了。 姜沅婉言提醒她们几句,别再挤了,可谁知这帮人竟像听不见似得,完全不理她。 姜沅忍无可忍,怒斥道: “干什么呢?都是聋子吗,听不见我说话?” 话音落下,原本还显得十分忙碌的仆妇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身看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平南侯 可下一瞬,这群仆妇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轻蔑。 “这位姑娘,你怕是第一回来燕京吧。” 姜沅微微皱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到姜沅这么回答,其中一位仆妇露出似讥非讽的笑容,用看下等人的眼神说道: “怪不得呢,连平南侯的标识都不认得,真是个土包子。” 这话一出,原本只有三分不悦的心情瞬间变成了七分。 不过还没等姜沅说话,姜世安已经忍不住了,带着怒气说道: “怎么说话呢?平南侯又怎么样,难不成这码头被你们家给买去了,旁人都不许站?” 姜世安年少气盛,最恨旁人狗眼看人低,尤其是这种仗着自己主子的身份,在外面耀武扬威的人。 对这种人,姜世安只有一个句话送给他们: “狗仗人势的奴才。” 话落,仆妇们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尤其是刚才跟他们说话的那位,脸上也浮上了一层怒意。 这群人穿的都是时下最普通的细棉布衣服,而且身后也没几个箱笼,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人。 被这种人羞辱,她以后还怎么在仆妇中立威。 想到这儿,那仆妇立刻冷着脸,语带薄怒道: “哪儿来的臭小子,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不要命了是吧。阿力,阿牛,你们过来!给我把这群人的东西统统丢进这运河里,看他们还敢不敢羞辱我们平南侯府。” 话音落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位身穿粗布短打的壮汉。 姜世安见势不对,立刻站在姜沅面前护住她: “小姑,你退后,我来收拾他们。” 习武将近半年,对付两名壮汉他还是有信心的。 至于什么平南侯府,他可是半点都不在意。 在他这儿,就没怕过谁。 姜世安揉了揉手腕,一副准备和他们干架的样子。 可就在这时,负责搬运箱子的护卫终于扛着最后两个箱子从船上下来了。 见姜沅和姜世安几人被一群仆妇围着,旁边还有两名气势汹汹的壮汉,顿时明白事情不好了。 于是几人立刻加快脚步,上前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肃声问道: “主子,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来收拾他们?” 这几人都是谢翊精挑细选的,气势凌厉,身材威猛。 只那么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就立马把两名壮汉给比了下去。 仆妇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人吓了一跳,神色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你,你们究竟是谁?” “跟你们有关系吗?” 墨书不在,这话就由卫梁问了出来。 他和墨书不同,整天冷着个脸,就算是说话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 仆妇心中一慌,立马自报家门: “我们是平南侯的人,今儿是来接夫人回府的,你们要敢闹事,侯爷绝饶不了你们。” 平南侯? 听到这三个字,卫梁的表情怔了一瞬,似乎有些惊讶。 仆妇一见,还以为他是怕了,顿时又得意起来想再说什么。 可还没开口,卫梁却又说了一句: “平南侯府算什么,敢得罪我家主子,照样也饶不了你。” “你——” 仆妇又惊又怒,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不给侯府面子。 难不成,这几人大有来头?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位管事的声音: “林嬷嬷,你干什么呢?在那儿磨磨蹭蹭的,夫人都坐上马车走了。你要再耽搁,回头饶不了你。” 这话一出,林嬷嬷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激灵了一下,然后立马回声: “就来,就来!” 说完,林嬷嬷再也顾不上和姜沅他们争执,立马招呼身边的仆妇把东西搬上马车,然后准备走人。 姜世安见他们想走,心头顿时不服,于是跨出一步,还想再说什么。 但话未出口,姜沅就拉了他一把,然后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莫要再继续纠缠。 而这个时候,墨书也从另一边跑了回来,笑着对他们说道: “主子,今儿来的船多,马车都没了,但是好在大人提前派了人来接我们,现在马车就在前面,咱们过去吧。” 一听说马车已经租不到了,姜沅犹豫了一瞬,随后便同意了。 回去路上,姜世安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忍不住问道: “小姑,你刚才干嘛拦着我?明明是他们无礼在先。” 姜沅目光平静地望了他一眼,解释道: “这是燕京,天子脚下,有很多达官贵人。咱们初来乍到,一无权二无势,所以大部分人我们都惹不起。 就像刚才,那人说他们是平南侯府的。你年纪小,或许还不知道这侯府的来历,不如,让张大娘和你说说吧。” 姜沅原本是打算自己讲的,但她离京多年,有些事可能还没有张氏清楚。 听到吩咐,张氏二话不说便讲起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一部分。 “这平南侯府在燕京也算有些名望,尤其是三十多年前,那是整个侯府最繁华的时候。 现侯爷刚刚接手侯府,身边有奇人相助,帮着出谋划策,并且打理生意。所以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生意场上,平南侯府都十分受人尊崇。就连圣上也屡屡夸赞,并且赏赐不断。 但这种繁荣之象只维持了两年便结束了,听说是因为那奇人不在了,所以失去了助力。而平南侯本人也像变了个人似得,整日求仙问道,不思正事,极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这些都是燕京人人知道的消息,但姜世安和端木青却是第一回听,只觉这事听起来十分有趣,忍不住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这侯爷是因为那奇人离去才伤心郁结,选择避世。那岂不是说明,平南侯这人还挺重情重义的。” 原以为会听到张氏肯定的回答,谁料她却笑了起来: “什么重情重义呀,不过是因为那奇人对他有用罢了。真要说起来,他先夫人才叫倒霉呢。” 哦? 先夫人? 姜世安怔愣了一瞬。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那仆妇说的是来接侯府夫人进京的。 难不成,侯府有两位夫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回家 姜世安好奇地看着张氏问道。 姜世安好奇地看着张氏问道。 张氏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朝姜沅看了一眼,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让姜世安知道。 姜沅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你告诉他们就是,反正燕京里的人物,知道的越详细越好,以免在外面行差踏错。” 有了这句话,张氏总算放下心,开始缓缓道来: “其实这事还要从老侯爷开始说,老侯爷他有两位儿子,一位是正室所生,封为世子。另一位就是现在继续爵位的小儿子,乃妾室所生。 这原先的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太好,皇家狩猎时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当场就去了。 那时候他还未成亲,也没有子嗣,因而老侯爷便只能让小儿子当世子。可这小儿子一直以来都不受重视,只会吃喝玩乐,甚至还和府里的丫鬟成了亲。”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氏停顿了一下,见姜世安和端木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又继续说道: “听说,那丫鬟长得非常美,而且十分聪慧,把侯爷迷得魂不守舍,非她不娶。可后来先世子出事,侯爷当上世子,这丫鬟的身份就配不上侯爷了。 毕竟,没有哪一家的世子夫人是丫鬟出身。 于是当上世子之后,老侯爷便立刻让他休妻另娶。 可那时候,侯爷和夫人的感情甚笃,坚决不同意此事,并因此和老侯爷顶撞,把老侯爷气的差点从旁支再过继一个。” 听到这,姜世安只觉愈发听不懂了,忍不住问道: “既然这样,那不正好说明平南侯此人重情重义吗?为什么又说不是呢?” 张氏笑了笑,告诉他说: “这些都是外人的传言,有几分可信咱们也不知道,但事实上,侯爷当了世子没多久,这先夫人就病了,自从,再没出现在外人眼前。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先夫人突然就病逝了,而且死后都没有葬在平南侯府的祖坟里。 至于侯爷,伤心了没两个月,就又重新娶了一位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平南侯夫人。 婚后不到一年,这位新夫人就诞下一名子嗣。从此,这平南侯府就再也没人敢提先夫人了。” 听到这儿,姜世安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平南侯只是表面上对先夫人十分爱重,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把人放在心里。 要不然,怎么会一当上世子,先夫人就病了再也见不了人呢。 还不就是觉得她身份低,不许她出来见人吗? 姜世安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对这个平南侯府也瞬间没了好印象。 “行了,大娘,这平南侯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如再说说别的吧。比如,这燕京到底有几个侯爷啊?” 见姜世安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张氏干脆也放开了,开始细数这燕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说着说着,马车就到了他们的宅子门口。 “主子,到了!” 听到墨书的声音,姜世安头一个掀开车帘,然后抬起头,发出惊叹的一声。 “哇,好气派的宅子。” 说完,姜世安就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等在一旁: “小姑快下来,我扶你。” 姜沅应了一声,随后从马车上下来,抬起头看向这所宅子。 不得不说,她母亲是真的有钱,能在这条街上置下如此大的宅子。 霎那间,姜沅对她母亲的过去更好奇了。 正想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忽然从内被人打开,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仆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许多丫鬟,小厮等人。 四目相对之时,姜沅从这位老仆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激动。 下一瞬,老仆跪倒在她面前,声音激动得都快变了调: “小人见过小姐,少爷!这么多年了,小人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他一跪下,身后的其他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了一地。 “见过小姐,少爷!”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这长相,和这年岁,被眼前这老仆误以为她是母亲的孙女了。 犹豫片刻后,姜沅决定不去解释,只语气平和地对大家说道: “都起来吧,进屋再说。” 说完,她顺势虚扶了老仆一把。 老仆激动地站起身子,看着她说道: “恭迎小姐回家!” 也不知道是老仆的表情实在太激动了,还是那回家两个字牵动了她某处心弦,忽然间,姜沅对这座宅子就有了归属感。 是啊,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岂不就是她的家吗? 想到这,姜沅转头看向姜世安,然后再看向端木青,笑着对他们说道: “走,我们回家。” 话音落下,姜世安和端木青高兴地欢呼了一声,然后就冲进了宅子。 姜沅和张氏则跟在后头,慢慢走了进去。 很快,墨书他们把箱子搬了下来,然后站在厅堂内,等着姜沅吩咐。 这时候,老仆已经跟了过来,在姜沅面前禀告这宅子里的情况。 比如都有哪些院子,各处于什么位置。 姜沅对这种事不太在意,便让姜世安和端木青自己去选,看中哪个就住哪个。 紧接着,老仆,也就是孙伯,他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姜沅,并对她说道: “小姐,这是院子里这些下人的卖身契,您看看。” 姜沅一边接过,一边随口问道: “这些人是一直待在这宅子里的吗?” “哦,不是。” 孙伯诚实地回道: “这些都是谢大人送来的,还有这宅里面的布置摆设,以及一草一木,都是谢大人派人来置办的。” 谢翊? 姜沅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她是给谢翊来信没错,可她并没有让谢翊做这么多呀。 而且谢翊当时给她的回信上也没写什么,只说“知道了”。 所以当她看到这宅子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时,她还以为孙伯他们办的,没想到竟然是谢翊。 还有这卖身契...... 姜沅取出一张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而不是谢家的。 也就是说,这群人,已经被谢翊彻底送给她了。 姜沅微微一怔,似是被谢翊的举动给惊到了。 而这时候,张伯也好奇地问道: “小姐,不知您和谢大人是何关系?” 话落,姜沅像是被问住了似的,突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谈心 见姜沅没说话,孙伯立刻又补了一句: “小姐别误会,小人只是想问问清楚,以便知晓该如何同谢府来往。” 毕竟谢翊是当朝首辅,马虎不得。 而他们姜家只是平民之身。 如果不搞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交情,只怕会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姜沅明白这道理,因而静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他是世安的长辈,你按照这个来,不会有错。” 这么一说,孙伯就明白了。 接着姜沅又告诉他,自己并非姜世安的姐姐,而是小姑,所以辈分上,让他不要搞错。 孙伯连声应是,然后把这话传达给下面的人。 过了没多久,孙伯又把人领来,让他们一一见过姜沅。 随后姜沅挑选了一名丫鬟负责给自己打理院子,另外给姜世安配了名小厮。 至于端木青那儿,因为身份的缘故,只留张氏贴身照顾即可,免得人多眼杂,惹出事来。 一番安排过后,几人便各自回院子休息,直到用晚膳之时,方才再次出现。 谢翊准备的十分周全,连厨房的人都备齐了,所以姜沅已经不用亲自做饭。 姜世安知道,姜沅来了燕京之后还要继续开酒楼,如果连家里的饭菜都还要她自己做,那必然太辛苦了。 所以尽管姜世安有些遗憾,但还是没说什么,只认真地吃着厨娘所做的饭菜。 好在这厨娘的手艺还算不错,大家吃过之后也都还满意。 饭毕,姜世安还很兴奋,不想早早回去歇息。 姜沅明白他的意思。 和青石镇不同,燕京作为帝都,是整个大周朝最繁华的地方。 哪怕夜幕降临,城内的灯火也不曾停歇,街道上依然人声鼎沸,商旅如织。 所以姜世安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逛一圈。 姜沅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叫来墨书,让他跟着姜世安出去。 并叮嘱姜世安,出门在外遇事要冷静,莫要冲动行事。凡事见好就好,进退有度。 姜世安为了能出去游玩,不管姜沅说什么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姜沅暗自摇头,然后便随他去了。 转过头,只见端木青的脸色还有些发青,显得有气无力。 看来,即便有防晕船的药,今儿早上这趟船行还是让她难受到了。 姜沅揉了揉端木青的发顶,笑容温和道: “去吧,先回屋,等好了再出来。” “嗯。” 端木青点了点头,然后和张氏一同离开。 见大家都散了,姜沅和孙伯交代了一声,也起身回屋了。 他们是今日下午到的燕京,所以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忙着安排宅子里的事,以至于这会儿已经感到有些累了。 简单梳洗过后,姜沅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上床躺着准备早些休息。 可谁知,迷迷糊糊中,她忽然感到有人进了她的屋子。 姜沅猛地惊醒,下意识就要喊人。 但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阿沅。” 姜沅蓦地一怔,随后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谢翊。 下一瞬,姜沅的心头浮上一丝怒意,声音冷冷道: “这大晚上的,你一声不吭闯进我闺房,是什么意思?” 见她恼了,谢翊立马解释道: “你听我说,我来找你是有要事和你说。” 听到有要事,姜沅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谢翊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对姜沅说道: “今儿下午我本想亲自去接你,但我担心你会觉得太招摇,所以便只派了马车前去。 另外,这宅子是我按照你曾经的喜好布置的,不知道你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我再让人改。” 姜沅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是啊。” 谢翊想也未想就回道: “和你有关的事,岂不就是要事。” 姜沅:“……” 谢翊是不是中毒中傻了,居然会说这种话。 见姜沅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危险之色,谢翊立刻轻咳一声,然后正色道: “当然,还有件事是关于谢凌的。” “他又怎么了?”姜沅问。 谢翊回道:“之前你假称是我的义子,引起谢凌不安,于是他便把此事告知了我母亲,如今,我母亲和谢凌正在梁州查你。” 查我? 姜沅先是一怔,随后忽然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两人是怕家产被人外夺了,所以突然就着急了吧。 姜沅抬眸看向谢翊:“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谢翊弯唇一笑: “我什么都没安排,任他们去查,这样,他们越是查不到,就越心慌。 到时候忙中出错,露出的马脚也越多。”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接着,谢翊又把近来查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比如谢凌从何时开始有异动。 还有这段日子谢凌经常和北凉人联系,他已经暗中搜罗了证据,只等对方露面,好一网打尽,等等。 姜沅听了好一会儿,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都是谢翊和谢凌的事,有些甚至还算得上是机密,她一介外人,谢翊为何要告诉她。 姜沅想不明白,干脆就问了出来。 谁料谢翊听完这话之后,神色慢慢收敛起来,眼神也变得无比郑重。 “阿沅,曾经的我一直觉得,身为男人应该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不要让他们为自己烦忧,所以很多事我都瞒着你,没有和你说,以至于我们之间越行越远。 直到如今我才发觉,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既然是夫妻,那便应该彼此坦诚,没有任何隐瞒。 所以从今往后,不管事情大小,但凡与我有关,我都要告诉与你,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了解对方,以免生出误会。” 这番话,谢翊说的十分认真,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似的。 姜沅听的眼睛都睁圆了,显然是有些吃惊。 烛火轻轻摇曳,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谢翊的眸光深邃且柔和,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 “阿沅,我……” 或许是猜到谢翊会说什么,姜沅心头一跳,立马打断他说道: “你这话说的很好,但是不应该对我说。” 话音落下,谢翊脸色微变,一言不发地看着姜沅。 第二百三十五章 抱歉 虽然没有说话,但姜沅清晰地感受到从谢翊身上传来的失落。 姜沅定了定神,而后语气平静地对他说道: “你听我说,我们已经和离了。” “不,我们没有!” 谢翊断然否认道: “那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我不认。” “你……” 似是第一次见到谢翊耍无赖,姜沅怔了一瞬,随后拧起眉头说道: “好,就算我们之前没有和离。但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现在这张脸,如果走到外人面前,说我是你那已经死去的夫人,旁人会信吗?” “你确定,旁人不会把我当作妖魔鬼怪抓起来烧死?” “当然!” 前一句话谢翊还不知道怎么回,但后面这句他想也不用想,就立刻脱口而出: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动你分毫,除非我死!” 曾经,他因为大意失去过一次,而就这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万家灯火与他无关。 人间喧嚣也与他无关。 他就像个行尸走肉,孤零零地飘荡在这世上。 若不是姜沅及时出现,他甚至都熬不过今年。 这些话,谢翊从未对人说过,更不打算对姜沅说。 因为这都是他该受的。 想到这,谢翊对第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姜沅,语气无比真挚: “阿沅,如果你怕惹来麻烦,我可以辞官,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不让任何人看到我,这样,他们就不会把你和从前的事联想到一起。” 辞,辞官? 姜沅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但很可惜,她盯着谢翊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他是来真的。 姜沅动了动唇,半晌,才极为艰难地吐出一句: “你这又是何必呢。” 说这话时,姜沅的神色十分复杂,像是无奈又像是叹息。 不过不管是什么,对谢翊来说都是好事。 至少,姜沅面对他时,终于有了别的情绪。 谢翊的眼底浮上一抹柔色,唇角微微弯起: “阿沅,我是说真的,等我辞了管,我可以带你去各地转转。 你以前不是想看雪山吗?西北的苍梧山常年积雪,我们随时都能看到。 还有,我记得你也想出海,到时候,我们可以搭乘商船,一路向西,去往西域等地,见不同的风景,你说怎么样?” 谢翊说的十分耐心且温柔,仿佛下一瞬他们真的要出发似的。 姜沅目光定定地看着谢翊,一字未语,内心却早已掀起阵阵波澜。 谢翊这厮永远都知道用什么东西来引诱她最有用,也知道她最无法抗拒什么,所以过去那几年她总是被吃得死死的。 就连现在…… 姜沅只觉自己的内心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说:算了吧,谢翊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可见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来求你原谅。 另一个说:算什么算,如果就这么算了,那她那几年的苦不是都白吃了?谁来替她讨公道。 可他几次三番不顾性命来救你,难道还不够表现他的诚意吗? 救我又怎么了?难道我没救他吗?真要有诚意,那就应该把之前的事查清楚,该报仇的报仇,该解决的解决。 两个声音在姜沅的脑海里不停打架,吵得她头都疼了。 最后,姜沅决定自己做主,对着谢翊认真说道: “其实,你不用对我如此愧疚,我们在一起时,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后来事与愿违,但其实我也没有恨过你。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一年又一年的被关在后宅,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就像个笼中鸟一样。 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重活一世后,我就决定,这一次我要随心而活,不再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生活。 谢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沅的声音很平静,眼神也澄澈无波,但谢翊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沅,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声音嘶哑地问道: “阿沅,你是后悔了吗?” 后悔……嫁与我? 姜沅微微抿唇,答:“没有。” 谢翊心头一松,却在下一秒又跌入了谷底。 “有世安在,我永远都不后悔。” 要不然,姜世安该怎么面对自己。 姜沅的心里顾着姜世安,浑然未发觉谢翊的脸色已经微微发白,手指也轻轻颤抖着。 两人静默了片刻,姜沅又再次开口。 这一次,她依然说的心平气和。 “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而且,我也知道当初的事和你无关,所以我是真的不恨你,也不怨你。 我想,我们以后就这样吧,做个普通朋友。至于世安,我不会拦着他见你,更不会拦着他认你,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以父亲的身份。 但是他要不要认你,这得由他自己决定,你不能逼他,可以吗?” 谢翊见姜沅字字句句都在为姜世安考虑,半点不提及他,心里已然到了忍耐的极限。 他垂下眼眸,遮去眸底的痛色,声音低哑道: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 听到这话,姜沅的心情骤然轻松了些许。 在来燕京路上,她最怕的就是谢翊会用强硬的态度去对姜世安,到时候父子失和,就不是她想看到的画面了。 想到这,姜沅目光柔润地看向谢翊,略带感激道: “谢谢你,谢翊!” 呵……谢? 谢翊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被人掏出来狠狠揪了几下,然后又扔到地上。 这感觉让他很不好,有一种即将失控的预兆。 他想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爱她,可以拿命去换的那种。 但还未说出口,姜沅的话就已经一句句浮现在他脑海。 是啊,成亲这几年,他给过姜沅什么? 自由?关心?还是爱护? 这些……他一样都没做到。 就凭这,他凭什么让姜沅重新接受他? 谢翊越想越绝望。 到最后,他竭力抑制住最后一丝冷静,对姜沅说道: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办到。 所以刚才的话,我都应下了。” 言下之意,姜沅说以后做朋友,那就做朋友。 说完,谢翊转身即走,片刻都不再逗留。 姜沅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后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脱力般地靠坐在了床上,心中默念。 抱歉,谢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看铺子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姜沅顶着发青的眼圈走出了卧房。 姜世安看到后吓了一跳:“小姑,你这眼睛怎么了?” 因为府里有许多外人,姜世安现在不管在哪儿都称呼姜沅为小姑。 姜沅转头望了姜世安一眼,神色恹恹地吐出两个字: “认床。” 啊? 还有这种事。 姜世安顿了一下,随后关切地问道: “那您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姜沅摇了摇头: “不用了,再睡也是一样的。” “……哦。” 姜世安挠了挠头,没再说话。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用饭的厅堂,看到端木青和张氏已经坐着在等他们了。 姜沅调整了下心情,而后对她们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 “早啊,昨晚睡的还好吗?” 端木青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低声说: “好久没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了,还有雕花大床,一时有些不习惯。” 听到这话,姜沅忽地笑了起来: “没事,我也这样。” 端木青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这才发现姜沅的眼窝有些发青,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 刹那间,厅堂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唯有姜世安心底有几分不屑。 “一个大男人,居然因为换床就睡不着,真是太没出息了。还捂着嘴笑,像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不敢当面讲出来,要不然,姜沅饶不了他。 姜世安撇撇嘴,然后低头喝粥,不再看她。 早饭是一锅粳米粥,一笼包子,一碟烧卖,和几个小菜。 东西简单,但味道却还不错。 张伯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把饭菜吃完,笑眯眯地问道: “小姐,这早膳不知道还合不合胃口?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还请明示。” “不用了,做的挺好的,我很满意。” 姜沅笑着应了一声。 张伯点点头:“那就好,不愧是谢大人请来的人,厨艺果然了得。” 要是让他自己去找,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根本找不到好厨娘。 谢大人这个长辈,对他们实在是很用心了。 张伯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完全没注意到姜沅在听见谢翊的名字时,整个人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姜沅就恢复了正常神色,还笑着让端木青和姜世安去花园里走走。 接着,姜沅和张伯聊起了其他铺子的事,想着他能在这宅子里看三十多年,应该对她母亲十分忠心,或许能知道点别的事情。 果然,张伯一听她有那几间铺子的房契和地契时,整个人的眼睛都放出了光亮,激动道: “太好了,小姐,这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铺子收回来了,免得继续便宜那些白眼狼。” 这句话倒是把姜沅给说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姜沅干脆开口问他。 张伯倒也不墨叽,直接回道: “小姐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以前的事。夫人呢,以前是平南侯府的下人,但因为擅长经商,所以被侯爷看重。 后来还因此赎了身,然后才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业。但不知为什么,夫人后来突然说要离开燕京,还说把铺子暂时交给侯府打理,等十年后再去取回来。 可谁知,我们等了三十年也没等到夫人回来。好在如今还有小姐您,这铺子啊,就等着您去取了。” 张伯的神色尤为激动,仿佛终于能扬眉吐气似的。 但姜沅一听铺子都在平南侯府手里,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这一去三十年,对方又是侯府,自己能顺利收回铺子吗? 姜沅有些不确定。 张伯激动了一会儿,见姜沅正在出神,没有接话,不由得停了下来,问道: “小姐是在为何事担忧?” 姜沅回过神,问出了刚才想的话。 张伯笑了起来,宽慰道: “小姐放心,这几间铺子的掌柜都是夫人的人,以前不过是因为夫人不在,他们才遵从夫人的安排,听侯府的话。 但只要您出现,他们肯定会认您的。毕竟,他们的卖身契可都在咱们这儿呢。” 卖身契? 听到这三个字,姜沅才想起来,自己收回宅子后又去了一趟地窖,翻看了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其中就有一个盒子放的就是卖身契。 之前她还在想都是谁的,原来,是这些铺子的管事和掌柜。 母亲可真是什么都替她安排好了。 姜沅的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暖意,而后笑着对张伯说: “谢谢你,张伯,那等会儿我就先去街上看看。” “应该的。” 张伯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退下出去忙别的活。 而姜沅则在厅堂内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找来负责伺候自己的丫鬟阿珠,带着她一同出门。 阿珠年方十八,和她一样大,而且性格稳重,不多话。 所以姜沅选了她在自己身边伺候。 这不,姜沅说带她到街上走走,她就二话不说应下了,丝毫没有多嘴半句。 可见从前在谢府,被人调教得很好。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阿珠虽然面上沉稳,但心里对姜沅其实充满了好奇。 不是说刚从青石镇来的吗,怎么对燕京这么熟悉? 甚至都不用旁人带路,就能找到东武街。 难不成,她从前来过? 阿珠心底好奇,但却不敢多问,生怕不小心会得罪姜沅。 毕竟她才此后姜沅一天,不知道她脾性如何,还是谨慎为妙。 阿珠秉承着谨言慎行的准则,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直到听见姜沅说到了方才抬起头。 衣锦坊? 这不是成衣铺子吗?难道小姐是要买衣裳? 阿珠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跟着姜沅踏了进去。 偌大的铺子里只有寥寥几人。 店小二站在柜台前,一手托腮,然后仰着头看天发呆,丝毫不管这铺子里究竟有谁在,又要干什么。 再看周围的摆设,样衣稀少,款式老旧,一点儿也不像个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姜沅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珠见状,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小姐,您若是想买衣裳,可以去前头的其它铺子,那儿会比较合适。” 姜沅一听,立刻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才缓缓点头,道了一声:“好。” 随后两人一同踏出衣锦坊,姜沅这才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这家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要做生意的样子?” 听到这话,阿珠不由得抿起了唇,似乎有些犹豫。 第237章 你算哪根葱 茶楼內,江曼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彦明,问道: “你想说什么?” 林彦明双手握住杯子,显得有些激动: “江曼啊,我知道,昨天的事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说那些话。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还怪我? 脸可真够大的。 江曼在心底冷笑,但面上却不露,只淡漠地问道: “还有呢?” “嗯?”林彦明似乎有些意外。 江曼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说道: “你特意来找我总不会就是为了这句话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彦明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略带尴尬地说道: “瞧你说的,我能想干什么,我不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问问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吗?” 居然还想在她面前演。 行,那就奉陪吧。 江曼也不多说,只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问道: “我当然过的好啦,我有爸妈,有兄弟,还有丈夫,什么都不缺。 反倒是你,这些年良心还过的安吗?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想起过自己做的缺德事啊?” 林彦明当场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愠怒: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你爸。” “哦,是吗?”江曼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把我的身份公布出来吗?要对外宣布吗?” 听到江曼这么说,林彦明先是一怔,随后立刻高兴起来。 原来,江曼不是不肯认自己,而是担心自己会不对外承认她的身份。 想到这,林彦明整个人都轻松了,笑着说道: “江曼啊,你是我女儿,这件事我当然会向大家公布。只不过,我现在正值事业的关键期,有些事不方便做,所以还得再等一等。 不过你放心,我会先带你回家,让家里的长辈,亲戚都认识你。到时候,你的身份就过了明路,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林彦明以为江曼年轻,好糊弄,所以避重就轻的回答,只答应对家人公布江她的身份。 江曼冷眼旁观,听他一个劲儿地吹虚,说自己以后会对她多好。 听到最后,江曼自己都泛起了恶心,忍不住打断道: “行了,先别说这些了。还是我来问你吧。在你心里,我和林芳瑜她们一样吗?” “当然,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林彦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吗,那你还要给我上你家户口?” 这话一出,林彦明瞬间被问住了。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因为上户口要开很多证明,非常麻烦。 而且说实在的,这东西其实也不重要,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 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 林彦明说的极为真诚,眼底还是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仿佛真的十分看重江曼这个女儿。 而江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轻蔑。 还血脉亲情,骗谁呢! 她算是看明白了,林彦明其实只打算在自己家人面前承认她,而不对外承认。 只因为私生女这种事如果爆出去,他的名声和前途就会被毁于一旦。 所以他想哄着自己,让自己先认了他再说。 但是这也很奇怪。 林彦明已经有两个女儿,而且和姚婉茹还挺恩爱的,这样家庭圆满,事业圆满的人,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她找出来呢? 明明江父和江母再三否认,说自己不是他孩子,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过来。 说实话,有私生女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这样一个劲儿给自己找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曼的心头疑虑重重,看林彦明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林彦明见她忽然沉默下来,以为是自己没答应所以让她心生不满,不由得又加了一句: “你放心,不管有没有那张纸,我该给你的东西都会给的,绝不比芳瑜她们少。这样,明天我就给你拿一千块钱来,就当是这些年的弥补。” 一千? 虽然对于林彦明来说这钱可能不算多,但放在这个社会上也绝不算少了。 江曼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 “真要给我?” “当然了,明天,明天我就给你。” 林彦明毫不犹豫地回答,态度十分积极,但心底却极为不屑。 乡下来的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这么点钱就立马心动了。 殊不知,江曼的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一个越不是东西的人,对你越好,这其中肯定有鬼。 江曼想了想,决定还是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他好了: “说实话,这些年你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找我们?” 话音落下,江曼明显察觉到林彦明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后才露出那悔恨交加的眼神: “当然是因为我的心里从来没忘记你和你妈。想当初,要不是我走的太突然,她也不会…… 哎,要怪就怪这造化弄人,我明明给你妈留了信,可她却没看见。要不然,我早知道她怀了你的话,一定会把你们接回去的。 江曼,你要相信我,我才是你爸,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所以从今往后,我们父女就再也不分离了,好吗?” 说这话时,林彦明的表情是江曼从未见过的真挚和深情,仿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但事实上,江曼知道他都是装的。 思及此,江曼弯了弯唇角,淡笑着说道: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爸是江良德,和你林彦明没有关系。” “你——” 合着自己说了半天江曼一句也没听见去? 林彦明顿时气结,只觉自己被江曼耍了。 而江曼也不理他,只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 “以后这些话就不用再对我说了,我已经听够了,你要真想说,可以去下面找我妈说。或许,她比我更需要你的解释。” 说完,江曼神色从容地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 该死! 林彦明咒骂一声,气得握拳狠狠捶了下桌子。 但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他最后还是拎着公文包冲出了茶楼,准备再去找江曼好好说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接管铺子 陈掌柜见姜沅一直抿唇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担心铺子以后废了,立马又说道: “不过小姐您放心,这铺子弄成这样都是故意为之,只要您回来接手,老朽保证,很快就让它重新恢复往日的热闹。”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才明白陈掌柜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不由笑了笑: “您是几十年的老掌柜了,在经营铺子这一块,我自然是相信您的。” 有了姜沅这句话,陈掌柜便放下心了。 之后,陈掌柜又对她问道: “小姐,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剩下的铺子是不是打算一并收回?” “正是。”姜沅点了点头。 陈掌柜便接着道: “这大部分的铺子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杂货铺那边却有点小麻烦。原先负责做肥皂的师傅前些年突然因病去世了,因为走的太突然,没把方子传下去,因而咱们手里就再也没有会做肥皂的人了。 您也知道,杂货铺遍地都有,是个没什么特色的行业,咱们之所以能赚钱,就是因为有肥皂在手。 没了它,如今的杂货铺子便和寻常的没什么两样了,只能做些寻常营生。” 原来是这样。 姜沅不在意地笑了笑,对他说道: “无妨,这些方子我手里都有,你只需帮我找些可靠的人做这事。” 听到姜沅手里有房子,陈掌柜的眼底立刻流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声道: “那可太好了,老朽这就去安排,等晚些时候,我让所有铺子的掌柜一同来见您,到时候,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和我们说便是。” 陈掌柜兴冲冲地想要去安排,可姜沅却婉言拒绝了: “不必了,我不想一口气把人都找来,那样太显眼了。你只需吩咐下去,说明日我会一家家的巡视过去,到时候就在铺子里说便是。” 就目前而言,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些铺子背后的东家是她,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时候,保不齐有人在暗中图谋不轨。 所以凡事还是低调些好。 不过...... 姜沅想起一事,对陈掌柜说道: “我记得咱们还有一家酒楼,也在西华街上是吗?” 陈掌柜先是回想了一下,而后点头:“没错,是在那儿。” 姜沅又道: “麻烦您和酒楼掌柜说一声,让他明日和大厨一块儿在铺子里等我。” 居然还要找大厨。 陈掌柜略微有些意外,但没问出来,而是爽快地点头应下。 之后,姜沅便亲自送陈掌柜出了前院。 ...... 次日一早,姜沅按照约定,带着阿珠再次上街。 不过这一次,她给自己戴上了帷帽。 燕京人多,昨日她便差点撞见从前认识之人,回去后她想了许久,觉得今后出门还是谨慎些,等事情都安置妥当了再说。 没多久,姜沅先是来到了陈掌柜所在的衣锦坊。 果不其然,陈掌柜把铺子里原先那几位师傅都找了过来。 三十年过去,这些师傅年纪都大了,但手底下却都有亲传的徒弟,所以会儿,她们是把自己的徒弟带来见过新主子。 姜沅知道,依着他们的手艺其实去哪里都能得到不错的酬劳,之所以还来这儿,一是因为母亲曾经结下的善缘,让她们心存感激;二则是看在陈掌柜的面子上。 因而姜沅对他们也很和善,除了每月固定的薪资之外,还有额外的分红和奖励。 这样一来,原本还有些不甘愿的弟子们全都心甘情愿地留下了。 处理完衣镜坊的事,姜沅又去了珠宝铺子和杂货铺子。 有陈掌柜陪着,事情也很顺利。 最后,两人来到了酒楼。 和其它铺子一样,酒楼的生意非常一般,内里的陈设也很老旧,是那种在外看了一眼就不想走进去的感觉。 姜沅走进酒楼,四周打量了一圈,而后和陈掌柜一起来到大堂。 酒楼的杜掌柜认识陈掌柜,因而他们一到便认了出来,激动地上前拜见姜沅: “小人见过东家。” 这位杜掌柜是原掌柜的儿子,因原掌柜年迈去世,才由他补上,所以年纪还不到四旬。 不过与原掌柜一样,都是忠厚老实之人。 姜沅轻轻颔首,浅笑着说道: “这些年辛苦杜掌柜了,以后如有什么难事可尽管与我说,我们一同解决。” “小人明白。” 杜掌柜连声应是,接着便把这几十年间酒楼的经历都告诉了姜沅。 最后,他问姜沅: “昨日听陈掌柜说您想见酒楼大厨,要不要我这会儿就去把人叫来?” “不急。” 姜沅拦了一下,开口道: “先把酒楼的人招牌菜给我上几个,恰好我与陈掌柜还没用过饭。” 忙了一早上,此刻都已经午时末了。 杜掌柜一听,立马下去安排。 许是酒楼生意不好,很快,五道菜就上齐了。 姜沅扫了一眼,而后和陈掌柜一同动筷子。 只见一口下去,两人同时皱了下眉头。 倒也不是说有多难吃,而是这味道非常普通。 若是寻常小饭馆,这样的手艺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放在酒楼,却显得太平庸了些。 再加上酒楼整体的装修和布置,生意差也实属正常,毕竟人家花大价钱不是想来吃这个的。 姜沅和陈掌柜不动声色地把几道菜都尝了一遍,而后放下筷子,问道: “这酒楼的大厨可有换过?” “换过,自然换过。” 杜掌柜也不隐瞒,老老实实说道: “原先的大厨和我爹一样的年纪,早已做不动这等累活,于是便让他儿子来,可他儿子干了没多久被平南侯府的找了去,如今正在他们府里做厨子。 于是我们只好在外面雇人,但这种师傅经常干不久,以至于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带着大家的薪资也少了。 后来,好厨子越来越难找,酒楼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 这话一出,姜沅算是听明白了。 因为厨艺差,酒楼就挣不到银子,因为挣不到银子,就留不住好厨子,这一来二去,事情就陷入了死循环。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 “那现在后厨有几位掌勺的大厨?” 杜掌柜答:“只有一位大厨,另一位是学徒。” “行,那去把人给我叫来吧。” 姜沅放下筷子,而后往椅子上靠了靠,作出等待的姿势。 第二百三十九章 露一手 很快,杜掌柜就把人找来了。 一位是年过三旬的中年男子,身高体壮,长相敦厚。 另一位则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五官清秀,身材瘦弱,应当是大厨身边的学徒。 两人看到姜沅后分别怔愣了一瞬,实在是没料到新来的东家会是如此貌美的年轻姑娘。 杜掌柜见两人傻傻地盯着姜沅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快见过东家呀,傻愣着干嘛?” “啊?哦......” 两人这才回过神,立刻给姜沅行礼。 之后,姜沅看了桌子上的饭菜一眼,然后问道: “李大厨,这些饭菜都是你做的吗?” “是。”李大厨的声音浑厚,神色老实:“不知东家有何指教。” 姜沅摇了摇头: “指教谈不上,只是觉得这饭菜做的不怎么样,不知李大厨您是跟谁学的手艺?” 姜沅的声音非常平和,就像是在唠家常话一般,但李大厨听后脸色却瞬间涨得通红。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厨艺平平,只是被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觉得有些丢人。 李大厨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珠,略带心虚道: “小人曾在积香寺跟着师傅学了两年手艺,而后又到一家饭馆干了几年,但不曾拜过师傅。” 原来真的未曾好好学过,怪不得这手艺和普通饭馆相差不大。 不过好在人看着还不错,挺老实的。 姜沅点了点头,没再问他,而是问起了学徒: “你叫什么名字?” 学徒回道:“小人姓杨,名春,东家唤我春子便是。” “做学徒多久了?” “半,半年。” 学徒忽地紧张起来,拿不准姜沅是什么意思。 可他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姜沅说: “你们跟我来后厨一趟。” 说完起身离开,陈掌柜也跟在后头。 身后,李大厨和杨春面面相觑,看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杜掌柜拍了他们两人一人,催促道: “还不快跟上。” 两人“哦”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酒楼的后厨很大,是她从前的那家饭馆的好几倍,不过里面器具摆放整齐,灶台和锅具全都擦洗的很干净。 姜沅在心中暗自点头。 这厨艺好不好不重要,毕竟可以再学,但讲究干净却是最最基础的要求了。 看来这李大厨能用。 接着,姜沅巡视了一圈店里的食材,发现种类并不太多,可见是酒楼生意不好,所以不敢多备。 不过新鲜倒是挺新鲜,可见这酒楼里的人心思都还是正的,没做违背良心的事。 众人站在一旁,看着姜沅四处打量,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也不敢胡乱开口。 直到看见姜沅拿起一把菜刀在手里掂了掂,李大厨这才紧张地开口: “东家,这可是菜刀,玩不得呀。” “是啊,小心伤到您的手。” 杜掌柜也跟着提醒了一句。 姜沅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不满您们说,其实我也是个厨娘。” 啊? 霎那间,所有人都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沅弯唇一笑,语气轻松道: “我给你们做几个菜,你们在旁边看着。” 说着,姜沅便开始挑选食材。 杨春心思活泛,见姜沅准备做菜,立刻主动上前说要打下手。 姜沅爽快应下,让他去帮自己杀一条桂鱼,另外再把虾仁剥了。 “是。” 杨春应了一声,然后动作麻利地从养鱼的缸内捞了一条桂鱼,杀洗好放在案板上。 姜沅对李大厨微微一笑,说道: “刚才你做了一道松鼠桂鱼,现在我也来做一道,你仔细看好,和你做的有什么区别。” 李大厨微微一愣,而后茫然地应了一声。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位新来的这位东家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怪怪的。 不过吧,他这人也没什么优点,就是听话老实,所以姜沅让他看着,他便看着。 只见姜沅手起刀落,把鱼头剁下,然后中间劈开,去掉主骨,然后便用标准的菱形麦穗花刀,把鱼肉切得深至鱼骨却不切断,而且每刀间隔分毫不差。 这一手功夫,没个两三年是绝对练不出的。 李大厨的眼神瞬间就从好奇变成了震惊。 难不成东家说的都是真的,她真是厨娘? 正想着,姜沅已经把切好的鱼肉放入清水中洗净,而后取出放葱姜酒腌制一会儿,接着便是裹粉。 李大厨发现,姜沅裹粉的方式和自己不一样,她没有用蛋清,而是直接上干粉,然后撒一点水,再上一次干粉。 李大厨不明白她的方法是从哪儿来的,只觉得十分好奇: “东家,您为什么不用蛋清挂糊?” 姜沅笑着解释了一句: “不用,要不然炸完之后会发软。” 额...... 李大厨怔了一下,随后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难不成他每次炸的都不够酥脆是这个原因? 李大厨心头一惊,接着便愈发用心去看姜沅做这道菜。 姜沅起锅烧油,把鱼头和鱼身分开炸了一遍,接着油温升高,再次复炸。 切过花刀的鱼肉经过高温油炸会自然卷起,就像松鼠蓬松的尾巴。 接着便是熬制糖醋汁。 姜沅动作很快,水,盐,糖,醋,一溜儿地放下去,接着便是一点猪肉,然后少量多次的放水淀粉,等到糖醋汁起绵密小泡的时候,再把酱汁倒在炸好的鱼肉上。 “滋啦”一声,李大厨就知道,这道菜成了。 做好后的松鼠桂鱼,金黄脆皮上包裹着琥珀色酱汁,看起来晶莹剔透,令人食欲大增。 姜沅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新做的菜,然后对大家说道: “这道菜趁热才好吃,大家拿出去尝尝。” 一听这话,李大厨立刻上前端走了盘子,而后第一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咬下的瞬间,能听到嘴里发出“咔嚓”的碎裂声,显然酥脆到了极致。 和外层的酥脆不同,内里的鱼肉鲜嫩多汁,包裹着浓郁酸甜的热酱汁,一口下去,舌尖上的味蕾瞬间得到满足。 太好吃了! 李大厨蓦地瞪大眼睛,而后心服口服地看着姜沅,赞叹道: “当初我在饭馆做学徒时,那家掌柜最拿手的就是松鼠桂鱼,可今日尝了您做的,方知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姜沅听到他的恭维不禁笑了起来,而后望着他问道: “那你想不想学?” 一句话,李大厨当场怔愣住了。 第二百四十章 身份 “东,东家。” 李大厨磕磕巴巴地喊了姜沅一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厨艺可是一门用来吃饭的手艺,他在外面混迹了这么久,也想过要拜师,可没亲没故的大家都不肯轻易收他。 哪怕就是费了不少礼物下去,人家也最多收他当个学徒,教点基础的刀工什么的。 说实话,他能有现在的厨艺,完全是靠自己一人摸索和苦练出来的,所以姜沅问他想不想学,他真的不敢轻易回答。 许是看出了李大厨的惶恐,姜沅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别紧张,你是我酒楼里的大厨,我当然希望你能独当一面,撑起整座酒楼。所以只要你想学,我就会教你。” 这话一出,李大厨终于明白姜沅是说真的。 他心头一阵激荡,想也不想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这是要拜师了。 姜沅微微一惊,立刻虚扶了一把: “快起来,莫要这样,不过是学几道菜罢了,算不得什么。” 李大厨却摇了摇头,神色激动道: “自古以来,这些独门手艺都是不外传的,您可以不在意,但我却不能不懂规矩。所以,只要我从您这儿学一道菜,您就是我师傅,这点毋庸置疑。” 说完,他还给姜沅行了一个大礼。 姜沅心知他为人耿直,便也由着他去了。 待行完礼,姜沅让他起来站在一旁看自己做别的菜。 一道龙井虾仁,一道辣子鸡。 两个完全不同种类,不同地域的菜,姜沅都拿捏的很好,可见不管是南北菜系,还是辣的,清淡的,姜沅都能做。 李大厨看姜沅的眼神不由得更加崇拜。 至此,一名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对着一名十八岁的少女,言听计从,半点儿也不敢顶撞。 一旁的杨春看李大厨刚刚拜了师,心痒难耐,也想跟着拜姜沅为师。 但他一介学徒,现在还只会切菜,备菜,说这个貌似太早了些。 杨春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不敢再去想这些。 很快,姜沅处理完厨房的事情之后,便对杜掌柜说道: “咱们这酒楼太久没有修整了,依我看,不如先歇业一阵子,把酒楼里里外外修葺一番,还有这桌椅,餐具什么的,全都打一套新的,这样,方才能吸引客人。” “东家说的是。” 杜掌柜连连点头,但面上却有难色。 “不过,这些年酒楼生意不好,咱们的银子只能勉强维持开门,若是要里外都修整的话,怕是账上没这个银子。” 原来是银子的问题。 姜沅微微一笑,语气从容道: “无妨,这一部分银子我会负责的,你不用担心,只要把人找来,好好把事情做完就行。记住,不可以次充好。” 最后这一句,姜沅敛了神色,肃然说道。 杜掌柜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凌,郑重道: “东家放心,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别说您了,就是我爹也饶不了我。” 提起原来的杜老掌柜,姜沅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笑着说道: “你爹是酒楼的老人,这些年辛苦他了,你回去和他说,让他保重身体,等我空了会去看他。” 听到姜沅要亲自上门看望自己的父亲,杜掌柜登时激动无比: “是,我就这回去告诉我爹,他老人家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沅笑笑,没再接话。 事情处理完,姜沅和杜掌柜告辞,约定明日就把酒楼关了,开始修葺。至于这酒楼里的伙计,这段时日工钱照发。 不干活还有钱拿,消息一出,所有伙计全都欢呼了起来,觉得新来的这位东家真是又有钱又大方,以后可算有盼头了。 ...... 姜沅离开酒楼,在街上又闲逛了一圈,然后才打道回府。 这个时候,阿珠已经知道她手底下有这么多铺子,对她的想法也悄然转变了。 很快,两人回到了姜家大门口。 但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到身后人在说: “你就是表哥从青石镇找来的厨娘?” 表哥? 姜沅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隔着帷帽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打扮十分华贵的女子正站在后头,眼神轻蔑地望着自己。 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小,长得也算美艳,就像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但不知为何,却梳着一个待嫁女子的发髻,至于看起来十分怪异。 姜沅不认识她,好奇问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 “废话,除了你是从青石镇那乡下来的,还有谁是?” 说话的正是从谢府赶来的顾如茵。 姜沅皱了皱眉,又问道: “那你的表哥是谁?” 见姜沅还在跟自己装傻,顾如茵柳眉一竖,怒道: “少给我装蒜,当然是当今首辅谢翊!” 呦,果然是他。 姜沅刚才就隐隐猜到,所以这会儿也不算有多少意外,只上前走了两步,想再仔细看看这位表妹到底是谁。 顾如茵见她一声不吭突然朝自己走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嘛?” 那略带惊慌的模样和语气,忽然就和记忆里的一张脸重叠了。 “你是顾如茵?” 虽是问句,但姜沅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顾如茵顿了一下,惊诧道: “你怎么知道?” 姜沅不答反问:“你说呢?” “是表哥告诉你的?”顾如茵瞪大眼睛。 姜沅“嗯哼”一声,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但顾如茵却已经认定是谢翊告诉她的。 没想到表哥对这个下贱的女人居然这么好,连自己的事都告诉她,难不成,表哥还想让她踩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顾如茵的怒火瞬间窜了上来,咬牙切齿道: “我告诉你,你只是一个下贱的厨娘,就你这样的身份,能给表哥做外室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所以别再肖想别的,要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原以为姜沅听了这话会露出一丝惶恐,可没想到,姜沅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略带讥诮地反问道: “不知道顾姑娘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这番话呢?” 一句话,顾如茵的脸色立马就白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再见面 不管是表妹还是妾室,顾如茵都没有资格来这儿警告姜沅。 所以姜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更何况,她也不是谢翊的外室。 不过这一点,她没必要和顾如茵说。 姜沅转身即走,懒得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可顾如茵见她此举,却觉得是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怒喝道: “站住!” “别以为有表哥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老夫人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识相的话,你就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给表哥做厨娘,别动半点歪心思。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顾如茵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还拿谢老夫人来威胁自己,姜沅的耐心也到此为止了。 “谢老夫人又算什么?管的到我头上来。” 语气十分不屑。 顾如茵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你,你放肆!” 姜沅冷笑一声,讥诮道: “放肆又怎么?有本事你把我抓了呀。” “你——” 顾如茵被她嚣张的态度,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姜沅知道她没那个能耐,因为十几年前,她就是个色厉内荏,跟着谢老夫人狗仗人势的家伙。 这么多年过去,半点没长进。 姜沅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实话告诉你,第一,我不是谢翊的外室。第二,就算我是,你也没那个资格来管我。第三,我这儿不欢迎你。所以从今往后,麻烦你离我远一点,不许靠近我家大门,明白了吗?要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 姜沅用顾如茵刚才威胁她的话,反过来威胁顾如茵,听得她瞠目结舌。 随后姜沅从容转身,把顾如茵丢在了原地。 不过,别看她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把谢翊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一个谢翊,果然招惹了他表妹却不承认,还害得自己被当外室,让人上门警告。 看来,下次这姜家大门也不能让他进了。 姜沅愤愤地想着。 ...... 谢翊自从那日被姜沅拒绝了之后,整个人颓废了两天。 不过他的颓废只表现在无人的夜里,所以在外人眼里,除了觉得他好像比往日更加冷漠,手段更加狠厉之外,一切如常。 因而顾如茵在姜沅那儿吃了瘪之后,第一时间竟是去找谢翊告状: “表哥,你一定要管管那厨娘,今日我可是代表姨母过去的,可她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说姨母又算什么东西,怎么配管她。你听听,这像话吗?” 顾如茵气愤的身子都在发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谢翊刚从衙门回来,还未走到内院就被顾如茵拦住,原本他是不想理会的,可没想到顾如茵说的竟然是姜沅的事。 谢翊神色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你去找她了?” 或许是没从他眼底看到怒意,顾如茵的胆子莫名又大了一些,点头道: “姨母说,您这样的身份在外面置外室是一件极不体面的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会拿此事做筏,用来诋毁您。 所以她老人家让我去看看,如果那姑娘品性尚可,便干脆把人迎回来,做个妾室通房什么的都行,反正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人。” 顾如茵委委屈屈地哭诉着,想让谢翊就此恼了那女子,可谁知谢翊静默了片刻后,说的却是: “今日便算了,但往后若是再未经允许,擅自上门去找她,那你便立刻给我滚出谢府。” 话音落下,顾如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所有力气。 表哥在说什么? 他居然还在帮着那女人威胁自己。 他难道当真对自己没有半点怜惜吗? 顾如茵回过神,抬头想再和谢翊说什么。 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谢翊已经扬长而去,周围全是下人们对她同情的眼神。 这一刻,顾如茵终于对谢翊恨上了。 既然你如此无情,当着下人的面半点也不给自己半分脸面,那就休怪她也无情。 顾如茵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而后慢慢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天晚上,姜沅梳洗完毕,屏退所有丫鬟,准备上床休息。 可刚一躺下,她又听到窗棂发出奇怪的动静。 不过又有人来了吧。 念头刚一闪过,姜沅的眼角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玄色。 “你——” 姜沅瞬间就怒了,想要怒斥谢翊,可一抬眸,看到他那张略显苍白的憔悴面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翊原本已经做好了要被姜沅骂一顿的准备,可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姜沅一句冰冷的问话: “你又来干什么?” 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谢翊听完却莫名高兴了起来。 至少阿沅没有怒斥他,不是吗? 谢翊弯起唇角,语气温和道: “我听说,顾如茵今天来找你了。” 居然是为她来的? 姜沅原本还不太生气,这下瞬间就恼了,但面上却不显,只冷冷地嘲讽道: “怎么,她在我这儿受了气,找你告状去了?” “差不多吧。” 谢翊随口回了一句。 姜沅冷眼睨他:“那你呢,你现在是要为她出气?” 出气? 谢翊怔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不解: “这话从何说起,我为何要替她出气?” 姜沅轻哼一声:“她不是你的妾室吗?” “当然不是!” 谢翊顿时就急了: “我不是说过,我从未纳妾吗?” 姜沅面不改色,继续冷冷地说道: “就算现在没有,但以后也是吧。我可听人说了,这顾如茵在你家住了好几年,是你娘给你准备的妾室,所以她连妇人头都未梳,一心就指着你呢。” 听完这话,谢翊越发心急,忙解释道: “那是她们的想法,我可从未应过。在我心底,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找别人。” 这话谢翊说了好几次,但这会儿脱口而出,听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姜沅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许,但面上神色却依旧冷冷的。 谢翊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姜沅信他,气血翻涌之下,只觉眼前阵阵晕眩。 姜沅原本想把谢翊赶出去,可突然间发现谢翊的脸色有些不对,心头一乱,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了?” 她记得谢翊身上的奇毒还未解,该不会又发作了吧? 想到这,姜沅立刻上前扶住谢翊,担忧地问道: “是不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要不要紧?” 话音刚落,谢翊反手握住姜沅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 “阿沅,你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姜沅顿时怔住了。 第242章 耍无赖 但下一瞬,姜沅就挣脱开谢翊的手,略带恼怒地说道: “放手,别逼我打你。” 原以为这样说谢翊就会老实松开,谁知道他不晓得抽什么风,硬是拽着她不放,嘴里还说道: “你要打就打,反正我不放。” 这不是耍无赖吗? 姜沅为之气结。 可看着谢翊毫无血色的嘴唇,这手上怎么也打不下去,最后只好用力拧了他一把。 谢翊疼得“嘶”了一声,但手上力道却分毫未解,眼底甚至还漾出几分笑意。 姜沅对他这耍无赖的举动没了辙,只好撇开脸不看他,假装镇定道: “你是世安的父亲,我当然关心你。” 言下之意,她是为了姜世安才在意自己的。 谢翊忍不住自嘲。 阿沅还真是知道怎么往自己心窝上捅刀子。 谢翊稍稍松手了些力道,姜沅趁机抽回手,然后站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距离一远,气氛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姜沅稍稍调整情绪,然后开口问道: “齐神医那边有消息了吗?” 谢翊回道:“刚收到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那就好。” 姜沅假装随意的说了一句,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怎么样,她是不想看到谢翊死的。 接着,姜沅又问道: “那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谢翊抬眸看向姜沅,目光深邃: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嗯? 姜沅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谢翊竟会说这种话。 下一瞬,谢翊语气平静地慢慢说道: “”假话就是顾如茵今天来闹事,我特意前来向你赔罪。” “真话就是,我想见你!” 说完,谢翊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沅,仿佛要把她看进心里。 “你——” 姜沅当场就听懵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这还是谢翊吗? 为什么情话张口就来? 难道......中毒中傻了? 姜沅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狐疑。 幸好谢翊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要不然又得气上一通。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还算心平气和,谢翊趁机问了姜沅这两天的事:“我听说,你把铺子都收回来了。” “嗯。” 姜沅点了点头,没打算瞒他。 谢翊又道:“那些铺子这几十年都在平南侯的手上,虽然说近几年因为不赚钱他们就放任不管了,但我担心,一旦你把铺子打理好,他们会再次出现。” “我明白。” 这些事姜沅之前已经想到过了,只是这些铺子明显是她母亲的,没必要再便宜其他人。 更何况,她母亲的意思也是让她有朝一日都收回来。 就凭这一点,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告诉谢翊,所以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没事,我有房契地契,还有掌柜的给我作证,就是闹到衙门,我也不怕。” “再说了,师兄也在这儿,真有问题我可以向他求助。” 毕竟是户部尚书,对上一个落魄的贵族,应当也够了。 姜沅正盘算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翊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你要找赵临舟帮忙?” 啊? 姜沅这才抬头看去,发现谢翊的脸色极为难看,眼神也沉得吓人。 “你宁可找他,你也不找我?他就这么重要吗?” 这,这是哪里的话? 姜沅被问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回道: “师兄当然重要啊。” 话音落下,谢翊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意,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他可以忍受姜沅拒绝自己,但绝不可以忍受就连赵临舟那家伙都比自己重要。 姜沅看着谢翊朝自己逼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你,你想干嘛?” 说完,谢翊已经来到姜沅面前,一把搂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 姜沅心头一跳,双眸瞪圆地看着他。 眼看事情即将不妙。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姑,你睡了吗?” 是姜世安?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姜沅和谢翊的眼里同时掠过一丝惊讶。 姜世安站在门外,见没人应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小姑!” 这下,姜沅不能再装听不见了,赶紧回道: “没,还没睡呢,有什么事吗?” 姜世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有话想跟你说,能进来吗?” 姜沅心头一紧,立马抬头看向谢翊。 那略带慌乱的模样,令谢翊突然心中不快。 他们是正经夫妻,为什么搞得像是在偷情一样? 正想说让姜世安进来,谁知姜沅一把搂住他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你赶紧给我走,别让世安看见,要不然我们说不清了。” 说,说不清? 谢翊顿时恼了,想也不想就说:“让他进来便是。” “你疯了!他会怎么看我们?” 姜沅瞪了他一眼。 门外,姜世安还在问: “小姑,我进来了?” “等等!” 姜沅立刻喊了一声,胡乱扯了个理由: “我刚散了发,你等我一会儿。” “哦。” 姜世安听话地应了一声,然后在门外等着。 谢翊还在那边追着姜沅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见他?” 大哥,不是不能见,是不能这样见! 姜沅简直有苦说不出,干脆对谢翊说道: “你先回去,别让他看见,有什么话明天我们再说。” “明天?” 这么说,明天还能来找姜沅。 谢翊心头一喜,顾不上再和姜沅争论,留下一句: “行,那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 然后迅速离开。 他轻功极好,姜世安没有半分察觉。 姜沅理了理发丝和衣衫,暗骂谢翊一声,然后走过去给姜世安开了门。 姜世安心头有事,没注意到姜沅的神色有异,只低着头闷声道: “娘,你说我真要去国子监念书吗?” 房中无人,姜世安想也没想就喊出了娘,可见他此刻内心有些不安。 姜沅心神微敛,语气却十分平和: “怎么了?蒋博士不是都给你引荐信了吗?” 姜世安叹了口气,幽幽道: “可我总觉得,如果我去的话,可能会给您丢脸。” 姜沅忽然有些好笑: “这话从何说起?” 姜世安抬头看向姜沅,眉头紧皱道: “我听人说,能在国子监里读书的非富即贵,要嘛就是课业极好的天才,我若是去了,岂不是成里面最差劲的一个?” 姜世安越说越没信心,感觉都被打击坏了。 姜沅满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都哪儿听来的这些?” “今儿去街上逛逛,打听到的。” 原来是这样。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第243章 二选一 如姜世安说的那样,在外人眼里,国子监是达官显贵才能去的地方。 但事实上,国子监这几年也开始招收来自各地,不同身份的学子。 毕竟达官显贵的后辈大部分都靠祖上封荫,鲜少有肯读书的,所以国子监便改了入门的要求。 也正因为这样,姜世安和陆衡的举荐,再加上书院大比的表现,蒋博士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想到这,姜沅笑着对姜世安说道: “别想太多,这几年国子监已经变了,里面有许多和你一样的普通学子,等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未了,姜沅又加了一句: “你记住,这道听途说的事不可所以轻信,凡事还得自己亲眼多见,亲身所历,方才可靠。” 有了姜沅的话,姜世安这心里才稍稍平复了些。 其实,他本来也不是这么没自信的。 只是今儿在街上听人说了几句,心里难免有些不安罢了。 所以聊了几句过后,姜世安便安安心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姜沅的得了空,这才回想起刚才谢翊留下的话。 他说明晚再来找自己。 想到这,姜沅的心头忽然就恼了。 谢翊这家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不管了,明天就让他扑个空。 ...... 顾如茵在谢翊那儿丢了脸之后,跑到谢老夫人面前狠狠哭诉了一通,差点哭死过去。 直说自己没法活了,被人羞辱至此。 谢老夫人气得当场大怒,派人把谢翊找来。 可栖雪堂那边却一直回话,说谢翊有公务在身,不能前来。 几次过后,谢老夫人也觉得谢翊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气得脸都黑了。 顾如茵见状,趁机又添了把火,说自己没脸活在世上。 谢老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最后带人直接冲到了栖雪堂。 恰好谢翊这会儿已经回来了,见他们气势汹汹地过来,干脆把话敞开了说: “母亲深更半夜地带着一群人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谢老夫人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道: “你若还认我这个母亲,明日一早便把那厨娘给我抓来处置了。” 厨娘? 谢翊立刻意识到谢老夫人说的其实是姜沅。 他下意识扫了顾如茵一眼,却见她缩在谢老夫人身后,一副胆怯害怕的模样。 谢老夫人感受到顾如茵的害怕,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别怕,今日有我在这里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了你去。” 说完,谢老夫人抬头看向谢翊,眼神狠厉道: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必须给我和如茵一个交代!” 顾如茵闻言,立刻充满感激地看向谢老夫人。 见状,谢翊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讥讽: “母亲说的是,这件事必须得处理了。” 这话一出,顾如茵的眼里瞬间放出光亮。 果然还是得靠姨母出马。 正想着,谢翊忽然叫来墨羽,然后拿出一本名册递到她们面前。 “这是京中有意向求娶顾如茵的名单,你们自己挑一个,择日完婚。” 什,什么? 谢老夫人怔了一瞬。 顾如茵则僵住了,如遭雷劈。 谢翊说的处理就是把她嫁出去? 顾如茵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翊,似是想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最后却只从他眼里看到无尽的冷漠。 霎那间,顾如茵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冷得几欲发颤。 谢老夫人终于回过神,勃然大怒道: “谢翊!这就是你给我的处理方式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面对谢老夫人的盛怒,谢翊神色未变,语气淡漠道: “您说对了,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要嘛,风风光光地从谢府出嫁,往后还能有个回门的地方。要嘛,即刻收拾东西,去往积香庵,我在那儿给你腾了个地方。” 话音落下,顾如茵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往后退去,泫然欲泣道 “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太无情了!” 谢翊连眉梢都未动一下,语气更是毫无波澜: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考虑。” 闻言,顾如茵只觉后背阵阵发凉。 谢翊来真的了。 他真的要赶自己走。 就为了那个厨娘! 顾如茵摇着头,一脸伤心欲绝地看着谢翊。 谢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夺过墨羽手中的册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指着谢翊的鼻子骂道: “你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东西,但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如茵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走,如茵,我带你回去,别理他!” 说完,谢老夫人拉着顾如茵就往回走,准备离开谢翊的院子。 可谁知,两人脚步刚一动,身后的护卫就立马把院子大门给关上了。 两人面色一变,只听谢翊在身后语气凉凉地说道: “我说了,一炷香的时间,若是选不出来,我便替你做主。在这之前,谁也不许走。” “你——” 谢老夫人的怒火直冲头顶,手指发抖地指着谢翊,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翊视而不见,甚至还搬了个椅子坐在廊下,气定神闲地等着她们给出结果。 这一刻,谢老夫人才终于意识到,谢翊是来真的了。 一股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最后,谢老夫人只能退一步,妥协道: “这是人生大事,一炷香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我们选不了。不如这样,三日,三日之后我再给你答复。” 谢翊摇了摇头,语气寡淡如水: “我给了你们太多时间,可你们却迟迟不动,如今,我的耐心已经耗尽,选不出来,今晚便不许走。”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知道今晚是过不去了。 刹那间,她开始破口大骂。 骂谢翊忤逆不孝,冷血无情,还骂他天生凉薄,自私自利,所以连妻儿都保不住,活该一辈子孤苦到老,死后无人祭奠。 这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刻薄。 墨羽听得拳头都捏紧了,可谢翊却充耳不闻,只静静地等着。 直到最后一点香燃尽。 “时间到了,你们选好了吗?” 第244章 忤逆不孝 顾如茵身子一震,满眼惊慌地看着谢老夫人,仿佛在期待她给自己做主。 谢老夫人心里叫苦不迭。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意,根本不听他的,要不是这几年姜沅死了,他对内宅没兴趣,哪里轮得到她主事。 所以现在谢翊要发疯,她也没办法啊! 谢老夫人抓着顾如茵的手,双眸无比愧疚地看着她。 顾如茵心凉了半截。 这是救不了了。 果然,谢老夫人开口说道: “如茵啊,看来你和谢翊是真的没缘分,这样吧,我给你挑个好人家,再给你一笔嫁妆,以后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 顾如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嫁人? 她在谢府没名没份地待了三年,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做谢翊的妾室。 如今,让她随便挑个人嫁了,那外人会怎么看她? 再说了,就凭她和谢翊的关系,外面那些男人能接受吗? 既然这样,那就算嫁过去了,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呢? 顾如茵的心底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不主地摇头,哀求: “不,不行的,姨母,你说过的,会永远把我留在谢府。” 谢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中也是十分不忍。 毕竟都住了三年了,即便是养条狗,也有几分不舍。 可是谢翊那逆子,她也管不住啊! 谢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决定把谢翊给的名册打开看看,选一个最有权有势的给顾如茵就算了。 指尖触到册子,忽然,外面传来一道怒喊声: “谢翊,你软禁母亲,大逆不道,还不快开门!” 是谢凌! 谢老夫人忽然高兴起来,随手就把册子一丢,对着院墙外的谢凌喊道: “凌儿,你快救救娘,谢翊他不许我走!” 这话一出,谢凌的声音更加愤怒了。 “谢凌,你快把门打开,我告诉你,族老们都已经来了,你要再不开,我们就立马去京兆衙门报官!” 族老? 院子里的众人俱是一怔,似是没料到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 唯独谢翊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眉梢都未抬一下。 这时候,门外果然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 “谢翊,快把门打开!” 墨羽心中一凛,立刻抬眸看向谢翊。 谢翊眼波微动,往大门处瞥了一眼。 墨羽会意,迅速把门打开。 顷刻间,谢凌带着几位族老就冲了进来。 “娘,娘你没事吧?” 语气焦急地仿佛谢老夫人刚受了虐待似的。 谢翊唇角微弯,眸底闪过一抹讥讽。 下一瞬,谢凌把谢老夫人护在身后,挺起胸膛,满脸怒意地质问道: “谢翊,你虽然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但母亲终究是母亲,你怎能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软禁她? 这般大逆不道,你就不怕陛下知道,治你一个忤逆不孝之罪吗?”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谢翊不孝。 谢老夫人更是在一旁拉着谢凌哭诉,说谢翊锁着大门不让她走。 见到这一幕,族老们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原以为谢凌大半夜的找他们过来是无事生非,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谢翊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 谢翊气定神闲地站直身子,眸色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讥诮: “二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让母亲在这儿商讨大事,闹得晚了些,怎么能说是软禁呢?” “大事?这三更半夜的有什么大事值得让母亲过来商量?” 谢凌一脸愤然地看向谢翊。 可谢翊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抬眸看向谢老夫人,声音淡漠道: “自然是婚姻大事。” 婚姻? 三位族老忍不住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惊诧。 “你,你打算娶妻了?” 这话一出,谢凌的脸色微微变了,手指忍不住攥紧。 谢翊轻挑眉梢,似笑非笑道: “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安排顾家表妹的婚事。” 顾如茵? 族老们微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 谢翊既然打算要娶妻,那么家中必然不能再放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 想到这,族老们忍不住点点头: “说得有理,是该先把她嫁出去。” 要不然,哪个好人家姑娘愿意进门。 见谢翊短短两句话就把问题重心转移,谢凌不由得急了,立刻开口说道: “如茵表妹在我们府中这么多年,任谁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如今你就这么把人赶出去,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们谢府背信弃义,欺负人家一个孤女?” “背信弃义?” 谢翊终于转头看向谢凌,眸光幽冷: “二弟的意思,我和顾家表妹有婚约在身?” 谢凌面色一僵,声音略带不自然: “没有。” 谢凌冷嗤:“既没有,那又何来背信弃义这一说?” “我……”谢凌顿了一下,而后才咬牙说道:“虽然没有,但整个府里谁人不知。”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谢翊轻描淡写道:“你们管着侯府这么些年,却连一点流言都处理不了,如此废物,有何面目来质问我?” 或许是头一回听到谢翊当众骂他废物,谢凌气得差点青筋暴起,想冲上去和他拼了。 谢老夫人见势不对,立刻帮着谢凌说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早就说过了,如茵进府就是给你做妾的,可你却三番四次忤逆我,不肯纳她过门。说到底,这事还是你做的不对。” 见谢老夫人和谢凌都在帮自己说话,顾如茵心中一动,立刻跪倒在谢老夫人面前,一脸绝望地哭诉道: “姨母别说了,我知道表哥看不上我。这些年,就当是我来府里看望您的,和表哥没关系。 往后,您就多多保重身体,别再为我操心了,如茵不孝,要先您一步去了!” 说完,顾如茵咬了咬牙,对准大门边上的柱子就直直冲了过去。 竟是要寻死! 谢老夫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尖声喊道: “拦住她!” 谢翊眸色一动,墨羽立刻飞身上前,一脚踹飞了顾如茵。 因为怕赶不及,墨羽这一脚便踢的有些重。 顾如茵直接就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晕倒了。 “杀人了!” 谢老夫人惊惧交加,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这下可好,院子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245章 人呢? 这一晚上,谢府闹得不可开交。 姜沅对此一无所知,只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然后起床送姜世安去国子监。 第一天入学,姜沅陪着他办完手续,才转身离去。 想着回去也无事可做,干脆在燕京城中逛了一圈,看看如今盛行什么,也好对自家铺子有所助益。 转着转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阿沅,是你吗?” 姜沅下意识地转身望去,发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赵临舟。 “师兄!”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喜,而后上前两步,对着赵临舟问道: “我前两日来到燕京,本想上门拜访,但他们说你出京办差了,便想着过几日再去,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到了你。” “是啊。” 赵临舟的眼底同样满是兴奋。 “我刚刚回京述职,正打算去你府里找你,没想到转过弯就看到你了。” 姜沅回京之前给赵临舟写过信,告诉他自己即将来燕京,还把住址也写上,所以赵临舟知道她住哪儿。 此刻提前见面,两人心里都很高兴,干脆便找了个酒楼坐下一起吃饭。 落座之后,赵临舟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他们的近况。 “阿沅,世安呢?他在府里吗?” 姜沅笑着摇了摇头: “他去国子监上学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一切还顺利吗?” “嗯。” 姜沅点了点头。 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对身旁的阿珠说道: “你先回府,和青儿他们说一声,就说我不回去吃饭了,让他们不用等我。” “是。” 阿珠领命退下。 见状,赵临舟也屏退了身后的小厮。 顷刻间,雅室内再无外人。 赵临舟按耐不住心底的困惑,忍不住开口道: “阿沅,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回燕京?难道你准备原谅谢翊那混蛋了吗?” 姜沅忽然有些无语。 怎么人人都以为她来燕京是为了谢翊。 姜沅叹口气,解释道: “这事和他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我娘在这边给我留了不少铺子,所以我打算带世安来看看。” “你娘?” 如果没记错,阿沅的娘亲在她十六岁时就过世了。 那这铺子,岂不是已经有十几年没人管了。 想到这,赵临舟立马问道: “那一切可还顺利?” 姜沅笑着点了点头: “还行,都已经收回来了。而且其中还有一家酒楼,我打算亲自掌厨,等开业了,请你过去尝尝。” “是吗?那可太好了,我又能吃上你做的饭菜了。” 赵临舟瞬间高兴起来,笑着对她说道;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腾不出空去青石镇找你,心里有多想念你做的饭菜。” 姜沅抿唇笑了起来,语气轻柔道: “既然这样,那也不用等开业了,明日你若有空,等下了衙,便来我府中用饭吧。” “好啊!” 赵临舟二话不说,立马应下: “明日申时末,我来府里找你。” “一言为定。” 姜沅笑了笑,以茶代酒,和赵临舟干了一杯。 随后,赵临舟放下杯子,对着姜沅又道: “对了,阿沅,你听说了,昨晚谢府好像闹出了什么事,连族老都来了。” “谢府?” 姜沅顿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他们家的事,我不知情。” 见状,赵临舟越发来了兴致,压低声音道: “听说是为了娶妻纳妾的事,谢翊他......打算娶妻了。” 姜沅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而后神色如常道: “他娶不娶妻,与我无关。” 说完,姜沅话锋一转,不想再提及谢翊。 “师兄,老师的寿辰就在下月初九,届时,你可要回青石镇?” “这是自然,老师今年是整寿,再加上你也回来了,所以咱们必须大办一场,好好庆贺一番。” 这事赵临舟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见姜沅提起,便干脆与她一起商议如何行事。 两人谈论了好一会儿,直到吃完饭,方才离开酒楼,各自离去。 回到家中,端木青正在屋里念书,见到姜沅归来,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姜姨,你回来了。” 姜沅笑了笑,问道: “念得什么书?” 端木青略微低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论语。” 她小的时候家中也为她启蒙,但三年的逃亡生活,已经让她彻底忘记过去学的这些东西,因而现在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 姜沅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容温和道: “读书不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礼,所以我打算给你请个先生回来,你意下如何?” “真的?” 端木青眼前一亮,而后用力点头: “我愿意,多谢姜姨!” 奶娘说了,身为端木家的大小姐,她不能目不识丁,更不能胸无点墨。所以她得好好读书,这样才能重振家门。 见端木青眸光熠熠,不似作伪,姜沅的心也放了下来。 虽说她觉得读书是件好事,但若是端木青自己不愿意,她也不想强求,免得好事办成坏事,就不美了。 因而端木青自己愿意,那便再好不过了。 姜沅笑着鼓励了她几句,顺便提醒她劳逸结合,有空的时候到花园里转转,之后便回屋歇下了。 酉时正,一家人用过晚膳后,姜沅忽然叫来阿珠。 “昨夜我睡在内室,总觉得屋内有奇怪的声响,怕是蛐蛐什么跑进来了。你替我到隔壁厢房铺一张床,今晚我就睡那儿好了。” 蛐蛐? 阿珠一听就怔住了,随后立刻跪下: “小姐明鉴,这屋子我们是一日都未曾落下洒扫,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姜沅顿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说屋里有蛐蛐,阿珠就以为是说在他们打扫不用心,于是便慌了。 姜沅忽地笑了起来,上前扶起阿珠: “起来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明日再检查检查,今晚我就先睡厢房。” 见姜沅笑脸盈盈,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阿珠这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低头应是。 很快,被褥铺好了,姜沅便去了隔壁。 不多时,谢翊果然来了。 他径直走到床前,准备轻唤姜沅。 可走近一看,当场就怔住了。 人呢? 第246章 哄人 姜沅躺在隔壁厢房的床上,竖起耳朵倾听,想看看有没有动静。 可等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听见。 姜沅心头得意,翻过身,准备好好睡一觉。 谁知,身后的窗棂突然咔一下。 姜沅猛地坐了起来,果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着月光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翊弯唇一笑,不答反问: “想躲我?”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是我先问你的。” 谢翊只好回道: “我见主屋没有人,想着你今日也没出门,便打算到隔壁碰碰运气,谁知刚进来就看到你了。” 谢翊的话里竟然还有一丝意外,仿佛他也没料到会这么轻易找到人。 姜沅忍不住闭了闭眼,而后才恢复冷静说道: “谢大人,我记得我们已经说好了,以后互不相干,那你这样三番四次地半夜翻窗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的身份低微到可以任你欺辱?”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谢翊心头一提,忙解释道: “昨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晚我会来找你。”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姜沅咬牙。 谢翊微微一顿,随后只好无奈道: “好吧,这事是我做错了,往后我不会再不打招呼就闯入你房内。” 什么意思? 打了招呼就能闯了? 姜沅差点骂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翊忽然上前两步,握着她的手说道: “阿沅,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一趟,我们不吵架,行吗?” 语气竟有些许祈求之意。 姜沅抿了抿唇,最后把手一抽,撇过头说道: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见姜沅没有继续追着刚才的话不放,谢翊眼前一亮,也坐在了她身边,开口道: “昨夜,我已经和我母亲,还有顾如茵他们说了,让他们在七日之内,立刻嫁出去,否则就去庵堂度过余生。” 此话一出,姜沅倏地转头,惊奇地看着他: “今日我听师兄说,谢府昨夜闹了大半宿,连族老都来了,就是为这事?” 骤然听到赵临舟的名字,谢翊的神色顿了一下,拧眉问道: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姜沅也不想和他拐弯抹角,直言道: “他说谢府放出口风,谢大人你有意再娶。” 姜沅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谢翊那儿瞟了一眼。 谁料谢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于是姜沅被抓了个正着。 一丝狼狈在姜沅眼底稍纵即逝,不过仗着夜色,谢翊没有看清。 下一瞬,只听谢翊回答道: “我的确有意再娶。” 姜沅的眸色微微一变,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 “那就恭喜你了。” 谢翊也没多想,只点头“嗯”了一声。 姜沅的脸色更冷了,忍不住又问道: “所以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你要娶妻的?” “当然不是。” 谢翊回过神,告诉她说: “我听说世安已经去了国子监,他和我容貌相似,只怕里面会有不少人怀疑。所以我打算再加两名暗卫给他。” 听到是姜世安的事,姜沅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点头道:“你看着办就好。” 毕竟是亲儿子,谢翊不会害他。 随后,谢翊又道: “另外,就是你身边那个小丫头,端木青。” 姜沅的瞳仁骤然一缩: “你知道了?” 谢翊轻轻颔首。 “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翊没有瞒她,据实说道: “从前我并未注意,但这回你入京还带着她,我便起了疑。阿沅,张氏的身份经不住查,你带着她们很危险。” 话落,姜沅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声音冰冷道: “所以呢?你是想让我把青儿丢掉,不管她的死活吗?” “我……” 谢翊似乎想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沅已经打断他的话,凛声道: “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青儿是阿梨的骨肉,那便是我的孩子,我视她为亲生女儿。 另外,端木毅一案,听说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我想知道,你们最后说了什么?端木毅是不是被冤枉的?” 姜沅目光锐利地望着谢翊,仿佛要把他穿透。 谢翊神色微敛,静默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此事尚不能与外人道,你若信得过我,不如把端木青和张氏交给我,我来替你保护她们。” “不必!” 姜沅冷笑一声,声音带上一丝讥诮: “不敢劳烦谢大人,我的人,我自会护着。” “阿沅,别和我怄气。” 谢翊的声音有一丝无奈。 姜沅心头愈发恼火,声音不由得浮上一层怒意。 “我没有和你怄气,只是信不过你,所以这事不用再说了,不会答应的。” 听到姜沅说信不过自己,这比她和自己怄气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谢翊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似是十分为难。 姜沅心中有气,冷声道: “夜深了,谢大人请回吧。” “我……” 谢翊刚说出口一个字,姜沅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以后不要再在夜里过来,这是我的闺房,不是你家书房,明白吗?” 因为生气,姜沅的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光,看得谢翊心头一滞。 屋内一片静默。 片刻后,谢翊终于缓缓起身。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免得令姜沅愈加生气。 可走到窗户下的时候,谢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疾步朝她走了回来。 一把握着姜沅的手,低声轻哄: “阿沅,我今夜前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冷静点,听我慢慢和你说,好吗?” 他动作太快,姜沅一时不察,双手已被握住。 下一瞬,姜沅用力抽手,低斥道: “放手——” 谁料谢翊紧紧抓着她不放,跟耍无赖似的说道: “不放。” “我知道你生气,我若真走了,你肯定要气我好几日。” “所以我想,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了好。” 姜沅用力挣了两次,都没抽回手,最后只好算了,瞪着他说道: “那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247章 有老鼠? 谢翊见姜沅终于松了口,心头微霁,立马解释道: “端木毅的事牵连甚广,还死了数万将士。如今和北凉开战在即,如果又闹出端木毅的事,恐军心不稳,所以即便他是冤枉的,此刻也不能提及。 否则陛下那儿非但不会为他翻案,还会把此事盖棺定论,那端木青就彻底没了翻身之路。” 听到谢翊耐心地与自己解释,姜沅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静默片刻后,她开口说道: “你把此事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涉及机密,可以不提。” 见姜沅终于能心平气和与自己说话,谢翊心头一松,开始把事情原委向她道来。 这是姜沅第三次听到有关端木毅和沈清梨的事。 第一次是客商所提,不过全是道听途说的流言,不可轻信。 第二次是赵临舟,但因为他当时还在外放,许多事情并不清楚。 如今,听完谢翊所言,姜沅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 它甚至涉及到了皇位争储。 怪不得此事办的雷厉风行,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大家。 原来,这事真的碰不得。 姜沅微微出神。 想起沈清梨那张娇俏清丽的面容,而后又想起端木青穿的破破烂烂,背着柴火被人欺负的样子。 对比太鲜明,令她一时无法回神。 谢翊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明白她心里难过,低声宽慰道: “阿沅,我知道你和沈清梨关系极好,所以想为端木毅翻案,替他们一家洗清罪名。 可这件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需得从长计议。你信我,总有一日我会帮你完成这件事。” 片刻的沉默后,姜沅摇了摇头,声音极淡: “不必了,此事以后再提。” 她不是不懂朝政,所以一听就知道了此事的难度以及风险,故而不愿让谢翊为了自己去掺和。 要不然出了事,她还不起。 可谢翊却不明白她的意思,拧眉问道: “那端木青呢?” “青儿的事也一样,我会让她继续女扮男装,住在府里,等到事情结束了,再安排她恢复身份。” 姜沅的声音轻缓,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见状,谢翊不得不退步妥协: “也好,那就暂且先这样。我会派人帮你守着她。” 姜沅闻言,抬眸看看谢翊一眼: “谢谢……” 声音真挚,可谢翊听完,眉头却拢得更紧了。 他想说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言谢。 可看着姜沅淡然的侧脸,他就知道即便说了,姜沅也不会为之所动的。 静默片刻后,谢翊终是开口了: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以后……以后我不会夜闯,你可以搬回主屋。” 听到这话,姜沅蓦地又恼了,忍不住瞪他一眼。 不过屋里太暗,谢翊一时没看清,只继续说道: “日后,我若是有事找你,咱们就在碧云轩见面,可好?” 最后两个字,姜沅竟听出了一丝卑微。 不由得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而谢翊见她不说话,只当是默认了,于是便转身离开。 姜沅看着谢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但困意全无。 谢翊说的话她都明白,所以端木青的事马虎不得,但让她把人交给谢翊保护,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毕竟,她是她,谢翊是谢翊。 更何况,他都要娶妻了。 一想到谢翊一边对自己说要娶妻,一边又半夜三更来翻她窗户,姜沅就气得不行。 直到过了子时,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 翌日清晨,姜沅在阿珠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 而后,姜沅随口吩咐,让阿珠等人把她的被褥搬回主屋。 谢翊既已答应,往后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可谁知,阿珠听完之后却突然跪在地上,向姜沅请罪: “对不起,小姐,隔壁主屋这几日怕是不能睡了。” 姜沅正在整理对镜整理发丝,闻言动作一动,惊诧道: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屋子怎么突然不能住人了? 面对姜沅的疑问,阿珠显得有些害怕: “回小姐的话,昨夜您没有睡那儿,可我刚进去一看,却发现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怕是......怕是有老鼠。” 阿珠的声音越来越轻,下巴也紧紧贴在胸前,不敢抬头。 她怕姜沅会因此勃然大怒,说她办事不利,把她赶出去。 姜沅可是她见过最为和善且大方的主子,哪怕真做错了事,也不会轻易打骂,而是按着府中规矩责罚。 所以此刻的她,怕极了。 可等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姜沅迟迟没有说话。 阿珠实在忍不住,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却发现姜沅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不知道的是,姜沅费了多大劲才忍住没有骂出口。 谢翊那厮,闯进来也就算了,还不给他关窗。 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被他坑死。 姜沅在心中痛骂了谢翊一顿,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声音淡然道: “无妨,许是昨晚忘记关了。如果不放心,你就派几个人再仔细打算一番,若是无事,再将我的被褥搬回来。” 见姜沅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此事,阿珠心头大喜,立马给她磕了一个头: “谢小姐宽容,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阿珠起身就走。 姜沅知道阿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又骂了谢翊一句,而后才慢慢走出房间,去往厨房。 昨日和赵临舟约好,今晚他会来府中用膳,并且由她掌厨。 所以她得去厨房看看,昨日吩咐下去的食材是否买好。 赵临舟喜欢吃淮扬菜,所以东坡肉和狮子头是必备的。 上一回赵临舟见到她的时候,螃蟹还未肥美,因而做的只是普通狮子头。 如今已是七月,正是螃蟹最鲜美的时候,姜沅便决定做一道蟹粉狮子头。 另外,再按照姜世安和端木青的口味,做上几个他们喜欢吃的菜,这席面就定好了。 姜沅在厨房忙着备菜,顺道和厨娘一同探讨厨艺。 很快,时间便到了申时正。 赵临舟早早处理完手头的公事,一见时间到了,便立刻走出衙门,迫不及待地前往姜府。 可就在准备上轿之时,身后忽然出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赵大人如此急着下衙,不知是要去哪儿?” 这声音,是谢翊! 赵临舟霍然停住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果然,谢翊身着一袭朱红色官袍,正神色淡漠地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第248章 他怎么也来了? 赵临舟和谢翊天生不对盘,一看到他,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是在下的私事,谢大人也有兴趣吗?” 谢翊神色未变,依旧淡淡地望着他,开门见山道: “可是要去阿沅那儿?” 今日一早,他就觉得赵临舟显得格外高兴,刚才又听人说约他吃饭他都不应,还说什么早已与人有约。 随便想了想,他也猜到赵临舟这是要去找姜沅。 赵临舟见事情说破,便痛快承认: “是啊,那又如何?” 谢翊黑眸深沉地望着他,声音带上些许冷冽: “只是想提醒赵大人,有些话未经证实,莫要随口胡说,跟个长舌妇似的,惹人厌烦。” “你——” 赵临舟勃然大怒。 竟把他和妇人相提并论,简直欺人太甚。 可谢翊却无视他的怒意,不等他开口,又接着说道: “记住,我和阿沅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赵临舟,令他气得跳脚。 “谢翊!你别忘了,你的夫人早就死了,现在活着可不是从前的阿沅,所以你根本就没资格管我。” 谢翊的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面如寒霜道: “是与不是,都跟你无关。但你若是再在阿沅面前胡说八道,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胡说八道?”赵临舟怒极反笑,干脆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到底胡说八道什么了?是说你要娶妻这事吗?” “你心知肚明,不用跟我装傻。” 谢翊真是恨极了赵临舟的挑拨,从前也是,若不是他,阿沅怎会对自己误会至此。 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想干脆解决了赵临舟。 可偏偏,他又是阿沅的师兄,且阿沅对他十分亲近,令他无法下手。 赵临舟也是一样,恨极了谢翊这副把姜沅据为己有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嘲讽: “我有什么可装傻的,你娶妻一事是谢府放出的风声,谁人不知?反倒是我要来问问你,你一边要娶妻,一边又霸着阿沅不放,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我家阿沅做妾?” “你疯了?谁说她要做妾,我明明是......” 谢翊正想反驳,可说到一半时忽然想起,昨晚他和姜沅也说了自己打算娶妻的事,可最后却没说清楚是要娶谁。 糟了,阿沅不会也误会了吧。 谢翊脸色微变,看起来有一丝紧张。 赵临舟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谢翊接下来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讥讽道: “看吧,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做贼心虚。” 说完,赵临舟也不管谢翊会怎么说,转身就上了轿子,让下人前往姜沅的宅子。 谢翊停留在原地,似乎还在出神,直到墨羽出言提醒,方才回过神,开口说道: “走,一起去阿沅那儿。” 啊? 墨羽怔住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翊已经甩袖而去。 墨羽只好跟了上去,边走边说: “大人,今日是赵大人和姜姑娘约定的日子,咱们贸然前去,是否会惹姜姑娘不快?” 他可没忘记,姜沅对谢翊有多不假辞色。 谢翊本就心乱,听到这话,侧首瞥了他一眼,冷冷问道: “连你也要让我不痛快?” “额......” 墨羽额角流汗,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 姜沅掐着时辰备好了等会儿要用的食材,没多久,孙伯便来禀告,说赵临舟已经到了。 姜沅让孙伯把他请到花厅,然后交代了厨娘几句,方才走了出去。 见到姜沅,赵临舟刚才的憋闷瞬间一扫而空,笑着对她说道: “阿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钱,能在宣武街置下宅院,而且还是三进的。” 姜沅笑了笑,解释道: “有钱的可不是,是我娘,” “你娘?” 赵临舟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虽然他们两人相识多年,但姜沅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父母,只说早已过世,所以赵临舟也很识趣的没有问。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听她提起了。 重活一世后,姜沅对自己的过去也没有那么在意了,直言道: “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不在了,是我娘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的,她给我留了不少东西,但我之前从未去拿,所以就没跟你们说。” 姜沅的本意是解释一下自己的过去,可没想到,赵临舟听完后却是微微一惊。 “阿沅,那照这么说,你的身世和世安差不了多少嘛。” ? 姜沅微微一顿,随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是啊,她怎么没注意到,娘亲对自己说的话,简直和自己对姜世安说的话是一样的。 什么亲爹早死。 到底是真死了还是没死啊? 姜沅忽然就不确定了。 赵临舟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姜沅和姜世安都是苦命之人,忍不住心疼道: “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还是得向前看。” 说完,赵临舟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谢翊已经准备娶妻了,你呢,你要不要再嫁人?” “啊?” 话题跳跃的太快,姜沅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谁要嫁人?” “当然是你啊。” 赵临舟理所当然地看着姜沅: “你看你现在,如此年轻,和过去没有半点区别,不如再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后半辈子,你也好有人照应。” 赵临舟说得十分认真,显然是一心一意在为她打算。 但姜沅听完之后却是哭笑不得,想问他是不是受了陆衡的影响,才这么急于给他做媒。 可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都说赵大人公务繁忙,连同僚相约腾不出时间,没想到竟是在这儿给人做媒。怎么,赵大人想辞官归隐,去乡下当媒婆了吗?” 这声音这么讨厌,除了谢翊还能是谁。 赵临舟抬起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怒目而视,果然看到谢翊冷着脸朝这儿走来。 姜沅也是微微一愣。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白天不会登门的吗? 第249章 吵起来了 正想着,身旁引路的孙伯已经回禀道: “小姐,谢大人说有要事要与您详谈,所以我便带进来了。” 原来是孙伯。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 当初姜沅跟他说过,谢翊是姜世安的长辈,再加上他首辅的身份,孙伯自然不会想太多,就把人领了进来。 姜沅对孙伯点了点头: “没事,你带着其它人先下去,等世安回来了再叫我。” “是。” 孙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领着人下去了,墨羽则站在门外守着。 顷刻间,花厅内只剩他们三人。 谢翊目光锐利地扫了赵临舟一眼,声音冰冷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居然要给阿沅做媒,找死! 赵临舟被他目光一扫,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说错,有什么可怕的。 赵临舟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迎向谢翊的视线。 “我难道说错了吗?阿沅如此年轻,怎么能不嫁人,从此孤独终老?” “她嫁给了,你忘了吗?” 谢翊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里满是警告。 “你说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赵临舟毫无畏惧地望着谢翊,坚持道: “你自己看看,阿沅如今几岁,你又几岁?讲句难听的,你现在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 “你——” 谢翊头一回被人用年龄羞辱,气得脸色骤然一变。 赵临舟也不理他,反而转头看向姜沅,对她说道: “阿沅,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师让我在燕京帮你找一门合适的婚事,要年轻有为,人品端方,还要会照顾人。 所以我此番前来,就是跟你谈论这件事,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帮你寻。” 字字句句都在讥讽谢翊年纪大,人品差,还不会照顾人。 谢翊的脸色阴沉如水,语气森冷: “赵临舟,你确定要找死是吗?” 话落,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杀意。 赵临舟这才感到害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见状,姜沅立刻站了起来,忍无可忍道: “够了,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要吃饭就给我坐下,不吃就立马滚蛋,别惹我不痛快!” 一句话,赵临舟和谢翊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这会儿竟很有默契地坐回在了椅子上,谁也没再开口。 姜沅气得深吸好几口气,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片刻后,姜沅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说道: “不管我要不要嫁人,要嫁给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谁也不用掺和,明白吗?” 面对姜沅的怒火,两位当朝重臣竟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状,姜沅才重新冷静下来,语气放缓道: “既然今日都聚在这儿了,那便一起用晚膳吧。” 反正这个时候赶谢翊出去,他也是不会走的。 果然,谢翊点头应道: “也好,今晚我暂无要事。” 赵临舟倒是有意见。 毕竟说好了,今晚是姜沅请他吃饭。 但谢翊这厮脸皮极厚,不肯走也没办法。 赵临舟只好憋着一股闷气,不说话。 姜沅在心中暗自摇头,但面上却不露,只声音淡淡地说道: “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做饭。” 说完,她起身就走。 赵临舟听她问起,顿时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我早就不在兵部了。” 姜沅好奇看他:“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赵临舟笑了笑:“在吏部,当吏部尚书。”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升官了啊,那恭喜你了。” 听到姜沅这句话,赵临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你和老师教导的好。” 想当初,他刚入官场,性格耿直,做事较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还是姜沅和恩师日日教导,才有了他今日。 想到这儿,赵临舟忽然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些年,我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和谢翊一较高下,然后为你报仇,如今我已是吏部尚书,虽还不及谢翊,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报仇?”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对这话感到很意外。 只见赵临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当年你去梁州是因为谢翊,可谁知瘟疫一出,他们一家人就全跑了,把你和团子丢下,这等仇,我决不能不报。” 听完这番话,姜沅才明白过来,赵临舟是把自己被困在瘟疫里的账算到谢翊头上了。 虽说她和谢翊已经没有关系,但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姜沅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他干的,是他娘。” “你......” 赵临舟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脸色骤然一变,问道: “是谢,谢老夫人?” “嗯。” 姜沅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没想到吧?” ,如今我已经到了户部,这会儿来青石镇,至于这儿的赵家,是我族中的大堂兄,没有入仕,因此便搬来了青石镇。” 原来是这样。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这些,赵临舟 他知道姜沅是为自己好,而不是舍不得给自己吃, 毕竟这段时间她每日都给大家做好吃的,而且从没断过鱼肉之类的荤菜。 半个月下来,他的个子都蹿了不少,身上的肉也更结实了。 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我再多吃一个就好了,等会儿饭后打套拳” 走进铺子,端木青立刻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衣衫给吸引住了,定定地站在架子前,双眸亮晶晶的: “姜姨,这儿的衣服好漂亮啊!” 见她这样,姜沅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孩便是女孩,看来这些年端木青虽然一直女扮男装,但心底还是女孩的想法,喜爱这些漂亮衣衫。 想到这儿,姜沅 于是姜沅随便找了一家,在里面给自己和其他人各买了两身衣物 姜沅死后才知,自己儿子是一个话本子中的对照组反派。 男主是堂妹的儿子,天资聪颖,胸怀天下,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而她的儿子,从小不学无术,性情暴戾。 为了心仪的姑娘与人结怨,被打成残废,再也不能入仕。 最后破罐子破摔,走上了占山为匪的死路。 而男主当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剿匪,用她儿子的死铺路,一步步走上青云之路。 好消息,姜沅重生了,而且还是十八岁未中毒之时。 坏消息,儿子已经十五了,游走在恶霸边缘。 不过姜沅表示:不慌,还来得及。 后来,那个反派儿子三元及第,为她请封诰命。 而曾经的男主和堂妹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第250章 我想娶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呛起来,姜世安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疼。 好在这个时候,下人端了一份菜上来,两人便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 姜世安左瞧了一眼,右瞧了一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因此,当姜沅再次来到花厅时,见到的就是三个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 姜沅额角抽了抽,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在了他们对面。 端木青也来了。 她跟着姜沅,想坐在她身边,可还没坐下,姜世安却突然对她打了声招呼: “木青,来,坐我身边。” 端木青不明所以,还以为姜世安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高兴地坐在了他身边。 事实上,姜世安只是觉得这里的气氛太尴尬,所以让端木青凑过来些,两人好歹能说说话。 要不然,这顿饭怕是要把人噎死。 不过很快,姜世安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虽然谢翊和赵临舟彼此不对付,但因为有姜沅在,谁也没有主动挑事。 一顿饭,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吃完了。 姜世安深怕对面两人再说起谁是他爹这种事,一吃饭就拉着端木青的手说道: “木青,我今日刚从书院习了一篇文章,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我给你讲讲吧。” 端木青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就应下了。 两人走后,花厅内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赵临舟冷眼扫向谢翊,略带讥讽道:“谢大人,饭都蹭完了,还不走吗?” 谢翊只作听不见,端着茶盏浅啜一口,而后才慢慢说道: “我还有事要和阿沅商议,还是赵大人先走。” “你——” 赵临舟怒目而视,想说凭什么,今日明明是姜沅请他吃饭,要走也该谢翊走才对。 可话还没说出口,姜沅已经抢先喊了一声: “师兄。” 赵临舟顿时停住了话头,转而看向姜沅。 姜沅在心中微叹了口气,对着赵临舟温声说道: “抱歉,师兄,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我再寻个机会,好好补偿你一顿。” 言下之意,便是让赵临舟先走。 闻言,赵临舟的眼底闪过一抹犹豫,可转念一想,谢翊死赖着不走,他也没法和姜沅继续说话,不如先行离去。 赵临舟站直身体,恢复往日从容的模样,淡声说吧: “你说的对,有外人在,说话确实不便,我看不如这样,改日你和世安到我府中,我来请你们吃饭,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原本这事应该在姜沅他们初到燕京时候做的,但那会儿他不在京中,所以错过了。 不过现在提起,想来阿沅也不会介意。 果然,姜沅想也未想就应了下来: “好,改日世安放旬假,我便带他一起过去。” 听到这话,赵临舟得意地扫了谢翊一眼。 仿佛在说:有本事,你也把阿沅带回谢府试试。 谢翊懒得去和他计较这些,只作没看见,低头自顾自地饮茶。 姜沅起身送赵临舟出去,临走前,又向他赔了个不是。 说实话,她也知道今天该走的其实是谢翊,但是他突然冒出来,必定是有话要说。 如果就这么把他赶走了,到时候他记恨上赵临舟,再给他找点麻烦,那岂不是害了赵临舟。 所以姜沅想了想,决定还是让赵临舟先回去,然后过几日再亲自上门好好道歉。 送走赵临舟后,姜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带上一丝怒意走进花厅,质问道: “你突然到这儿来找,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谢翊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眸看她: “我想起昨晚有件事没有说清楚,所以特意前来和你解释。” 昨晚? 姜沅忍不住拧起眉头,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谢翊目光幽沉地看着她,直言道: “昨夜我说我有娶妻的打算,你还记得吗?” 这个她当然记得。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满,忍不住问道: “你的婚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特意来跟我解释。” 在外人眼里,谢翊丧妻多年,再娶也是平常之事,根本就用不着和她报备。 所以他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此事,到底想干什么。 谢翊见姜沅神色未变,忍不住追问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吗?” “不想。”姜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再开口,语气已经带上三分恼怒: “谢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娶你。” 谢翊脱口而出道。 “你——” 这话来的太突然,姜沅一时怔住了,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而谢翊说完之后,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 “我知道从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对我失望,不想再与我重修旧好我也理解,但我仔细想过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想娶的人都只有你,所以我准备在事情处理完之后,重新求娶你。” 处理? 姜沅蓦然回神,不解地问道: “你要处理什么?” 谢翊弯了弯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会把顾如茵嫁出去,然后将谢凌送入大牢,如果这两件事做完,我还没死,我会好好向你赔罪。 而在这之前,我想请你不要答应任何人的求娶,先等着我,可以吗?” 把谢凌送入大牢? 那岂不是意味着,谢凌勾结北凉人的事将被揭穿。 那么陛下会不会相信谢翊是无辜的呢? 叛国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姜沅心尖一颤,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半晌,方才竭力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那谢凌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谢翊没有瞒她: “如今风声查的紧,谢凌已经许久未有动作,所以暂时拿不到足够的证据。” 如果只是要给谢凌定罪,那事情就很容易,但若是想把谢翊和其它人都摘出去,这件事便非常困难。 姜沅明白谢翊的意思,因而也没有多问。 静默片刻后,谢翊想起自己最近才查到的一件事,接着又道: “另外,关于当初梁州那件事,我也查到了一些事情。”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令姜沅猛地抬起头。 第251章 我亲自来 看着姜沅震惊的神色,谢翊的眸色忽然有些复杂。 原本事情还未有结论,他是不想说的。 但梁州一事,事关姜沅和姜世安的性命,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透露消息。 姜沅紧盯着谢翊的眼睛,问: “你查到了什么?” 谢翊告诉她说: “当日,母亲说她病重,诓你带世安回去见她,入府之后,他们把你软禁,然后日日伪造书信,给我报平安,此事乃谢凌所为,母亲则是帮凶。 那伪造书信之人是谢凌手底下的一位管事之子,此人极为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就连我写给你的,也是他所伪造。 事实上,我从未把你丢在梁州不管不顾过。” 伪造书信? 谢凌手底下竟有如此奇人? 姜沅似是不敢相信,追问道: “那此人你已经找到了?” “是,此刻正在谢府地牢。” 谢翊停顿了瞬息,而后解释道: “谢凌得知我在查梁州一事,乱了手脚,想把此人处理掉,可偏偏被他溜了,恰好落入我手中。” 原来如此。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谢翊又问道: “你可要见他?” 姜沅犹豫了一瞬,轻轻摇头: “不了,我已经知道该向谁报仇了。” 听到这话,谢翊顿时收了声,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亲弟弟和亲生母亲一同谋害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这事说出去,任谁都想不到,可却偏偏发生在他的身上。 许久,谢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此事,我会给你和世安一个交代。” 姜沅听完后却是抬起头,对他说道: “不了,我想自己来。” “你——” 谢翊怔了一瞬,似是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姜沅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 “我知道,谢凌已经有了警觉,你想抓他把柄不容易,所以我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谢翊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做自己做饵?” 姜沅没有否认,点头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以为我死了,如果看到我,必然会吓一大跳。再加上上次他看到我时,我又是以你义子的身份出现的,这样一来,他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谁,自然会出手查我。” “届时,他一定会露出马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用姜沅去做饵,谢翊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此事万万不可,谢凌与北凉人有勾结,实力不可小觑,我不能让你冒一丝风险。” 语气不容置疑。 可姜沅却不认同,坚持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快的办法。你若不肯,我便自己动手。” 话音落下,谢翊顿时无话可说。 姜沅也不着急,只定定地看着他。 许久,谢翊终于没了办法,对她说道: “你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成。” 姜沅很干脆,回道: “你若想好了,便直接来找我。” 反正到时候都要暴露身份,所以谢翊可以堂而皇之地登门。 不过在这之前,需得把端木青藏好。 姜沅暗自打定主意,准备把母亲留下的另一间宅子单独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反正也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待把谢凌处置了,再搬回来便是。 随后,姜沅让孙伯送谢翊出去,约定两日后再见。 …… 翌日清晨,姜沅起了一个大早,先把姜世安送出门,然后陪端木青念了会书。 直到辰时末,才起身和阿珠出门。 今日是酒楼开工的日子,虽说有杜掌柜盯着,但姜沅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眼,顺便叮嘱他们需要注意的地方。 很快,马车就到了酒楼门口。 姜沅下了车,就见到酒楼挂着暂停歇业的牌子,只留了一扇门供人出入。 走进一看,工匠们已经把桌椅板凳通通收到后院,准备开始给大堂进行重新粉刷。 杜掌柜取出姜沅之前留下的图稿,想问问是否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可正聊着,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壮汉。 领头的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忽然沉下脸,厉声喝道: “杜文山,你吃熊心豹子胆了,没有侯府的命令,谁准许你动就这酒楼了?” “来人,把这群人统统赶出去,不许再干。” 说完,身后众人便齐声应是。 随后撩起袖子,一脚踢翻工匠们干活用的木桶。 工匠们先是一惊,而后勃然大怒,想冲上去理论。 杜掌柜见势不对,立马冲到了两帮人马的中间,焦急地说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 说完,他看向那领头之人,态度温和地说道: “田管事,这酒楼是我们东家要求改的,一切事宜都符合规矩,您可不能胡乱闹事啊。” “东家?” 田管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像看个傻子一样,嘲讽道: “你疯了吧?这酒楼是我们平南侯府的,哪儿来的东家?” 杜掌柜立刻反驳道: “你这话就说错了,这酒楼的房契和地契都在我们东家手里,怎么能说是平南侯府的呢?” 田掌柜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于是眉头一皱,板着脸呵斥道: “你少跟我说这些废话,整个燕京谁人不知道这酒楼是我们平南侯府的? 我告诉你,大姑奶奶刚说了要把这酒楼交给姑爷打理,你现在把它弄成这样,我看你怎么和他们交代!” 一听这话,杜掌柜也急了,忍不住抬高声音,辩解道: “你怎么能不讲理呢?这酒楼根本就不是平南侯府的,是我们东家的。” 田掌柜被他这话说得一阵心烦,随手就用力推了他一遍,神色鄙夷道: “东家,东家,你哪来的东家,有本事,你把他找出来给我看!” 杜掌柜是个斯文人,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因而被他这么一推,差点就跌倒在地。 还好姜沅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杜掌柜感激地朝姜沅道了一声谢,但其余的话却不敢说。 因为他怕说出姜沅是酒楼东家之后,会被这群人欺负。 姜沅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让他站到一旁,少安毋躁。 这时候,田管事才注意到酒楼內居然还有一名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 “她是谁?” 田管事好奇地看向杜掌柜。 可杜掌柜却没有回他,只神色犹豫地看着那名女子。 姜沅隔着纱幔,目光淡漠地看着田掌柜,声音冷然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东家。” 语毕,田管事蓦地瞪大了眼睛。 居然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还是个女的! 第252章 谁是东家 田管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姜沅一番。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仅凭那纤细的身段,和清脆的声音,田管事能断定这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姑娘家。 田管事收起惊愕的表情,而后露出一丝傲慢,目光轻视道: “这位姑娘,你可知我是谁的人?” 姜沅淡然反问:“知道,平南侯府,不是吗?” “知道你还敢惹,新来的是吧?” 田管事猛地抬高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凶狠。 “我告诉你,这酒楼就是我们平南侯的产业,已经几十年了。从太夫人交到我们老夫人手里,现在又交给大姑奶奶。 识趣的,立刻叫他们停下,然后给我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姜沅见他理直气壮地把酒楼当做他们侯府的产业,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淡声道: “杜掌柜刚才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这酒楼的房契,地契都在我这儿,哪怕就是闹到官府,我也不是怕的。 反倒是你,如果再在这儿闹事,我也不会客气。” 见姜沅非但不害怕,反而还倒过来威胁他,田管事顿时心头大怒。 虽说平南侯府这些年落魄了,但侯府爵位还在,满燕京谁不给他们面子。 而他身为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外面,旁人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想到这,田管事终于忍不住,一圈砸在旁边的柜子上,怒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把这些人都丢出去!如敢反抗,那就打!打死了算我的。” 有了这句话,身后那几人顿时来了精神,高呼一声后,便朝姜沅他们走来。 杜掌柜见势不对,立马拦在姜沅身前,想替她挡着,嘴里还喊道: “住手!这是我们东家,动不得啊!” “动不得?” 田管事嗤笑一声,讥讽道: “那老子今天就偏要动你看看。” 说完,他亲自上前,准备抓住姜沅把她扔出去。 可他刚推开杜掌柜,还没碰到姜沅时,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他袭来。 接着,田管事便直接被人踹飞,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这巨大的力道让他浑身剧痛,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 田管事疼得说不出话,只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手底下的人见到这情形,纷纷停住了手,全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姜沅神色未变地站在大堂内,然后对墨书瞥了一眼,让他立于一旁。 今儿是出来巡视工匠们干活的,她怕出什么意外,便把墨书也带上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找茬,而且还是那平南侯府。 说实话,她本来就想去探探,看这平南侯府和她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今这人找上门,倒也正合她意。 所以她不在乎和这个田管事闹起来,甚至,她还想闹得更大一些。 最好是能把背后之人逼出来,然后把这事处理了。 想到这,姜沅目光冷然地看向田管事,对他说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酒楼是我姜家的产业,如今我把它拿回来了,以后就不劳你们费心打理了。 除此之外,衣锦坊那些铺子,我也统统收了回来。” “你——” 听到所有铺子都被她收走,田管事脸色骤变,连哀嚎都忘记了。 姜沅也不理他,只吩咐墨书把他丢出去。 墨书抓起田管事的衣襟,轻轻松松就把他扔到了大街上,而后拍了拍手,语气轻蔑道: “行了,回去告诉你们老夫人,我家主子可不是你们能惹的人,识趣的话,就安分些,别再来闹事。 否则,下回就不是丢出去那么简单了。” 墨书目光狠厉地扫了田管事一眼,见他脸色吓得惨白,方才满意地回到酒楼。 田管事咬着牙思虑片刻,而后脸色阴沉地对着手下人说道: “走,回去禀告老夫人。” 说完,一行人扶着田管事,迅速往侯府走去。 酒楼内,杜掌柜一脸愧疚地看着姜沅,向她道歉: “小姐,今儿这事真是对不住,是我没处理好,早知道,我应该先和平南侯府说一声的。” 姜沅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 “不关你的事,即便你提前和他们说了,他们也是不会认的。” 这倒也是。 杜掌柜心里明白,知道姜沅说的没错,因而也没再说什么,只满脸忧愁地看着她问道: “可是小姐,不管怎么说,平南侯府地位尊贵,咱们这样,会不会惹恼了他们。” 姜沅闻言,笑了笑,道: “惹恼便惹恼,总之,这些铺子我是不会还给他们的,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母亲的一番心血。” 听到姜沅提及她母亲,杜掌柜瞬间就没了话说。 听他父亲说,他们一家人的命都是夫人救的,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当牛做马地报答她。 就凭这一点,不管后果会怎么样,他也得帮小姐守住铺子。 想到这,杜掌柜忽然开口说道: “小姐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我便和我爹说一声。这样,万一官府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人证。” 姜沅眉梢轻抬,微微有些意外。 没想到杜掌柜看起来性子温吞,做事居然也有几分果断,这么快就能想明白,还愿意让他老爹出来作证。 见此情形,姜沅的眸色温和了些许,笑着回道: “没事,有需要的我再找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休整酒楼,免得耽误开业。” “是。”杜掌柜立刻点头:“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会盯紧的。” “嗯。” 姜沅点点头,然后吩咐工匠们继续忙活。 直到午时初,姜沅才带着人离开酒楼。 …… 与此同时,平南侯府的薛老夫人已经得知了此事,瞬间大怒: “什么?居然有人敢霸占我的酒楼,还有那些铺子,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的也是这么问她的,可她却说平南侯府算什么,还差点把小的打死。” 田管事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只差没哭出来,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样。 薛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道: “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来路?” 田管事立马回道: “小人不知,只看到他们往宣武街上的一处宅子走去,那门匾上写着姜宅二字。” “姜?” 薛老夫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最讨厌这个姓了,每次听到都让她想起那个讨人厌的女人。 第253章 给自己挖坑 薛老夫人强忍下心中的不悦,神色淡漠地吩咐道: “能在宣武街买宅子,此人怕是有些来头,你再去查查,看看她究竟是谁,又是从哪里的来的? 还有,再看看她背后到底有谁,敢和我们平南侯府作对。” “是,小的这就去。” 田管事立刻领命退下。 他跟在薛老夫人身边多年,知道她越是平静,心里便越是恼怒,所以想也不想就赶紧退出去了。 另一边,姜沅把田管事丢出去之后,便猜到平南侯府会有动作。 所以接下来两日她哪儿也没去,只在家静静等着。 可两日过去了,平南侯府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没出现,反倒是谢翊按照约定又来了她家。 姜沅目光平静地看着谢翊,问道: “你想好了?” 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既已下定决心,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这话一出,姜沅便知道他同意了。 姜沅的神色微微缓和,请他坐了下来,准备详谈对策。 不过在这之前,谢翊忽然对她说道: “昨日我母亲已经挑好了人选,是礼部员外郎,三日后,他们就会互换庚帖,商议迎亲的日子。” 姜沅微微一顿,随后才反应过来谢翊说的是顾如茵的婚事。 没想到他真的要把顾如茵嫁出去。 姜沅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你母亲当真舍得?我记得,她头回出嫁前,你母亲就想让她当你的妾室。” 谢翊轻抬眉梢,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 “这种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额......” 姜沅被噎了一下。 好吧,算她多嘴。 正想说不用提了,谢翊却开口解释道: “母亲不同意也不行,城外积香庵的庵堂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过去剃度。” “你——” 姜沅这回是真的惊到无话可说。 谢翊居然要把顾如茵送去庵堂剃度,这么一来,顾如茵就是再喜欢他,也不得不选择嫁出去。 见姜沅震惊地看着自己,谢翊淡定地回道: “我容她住在府里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 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 顾如茵是谢老夫人的远房侄女,从十六岁起就住在了谢家,一直盼着能嫁给谢翊,结果被自己给截胡了。 后来,谢老夫人给她挑了一位出自书香世家的夫婿,据说年纪轻轻便已经考中进士,可谓是前途无量。 原本这么过下去顾如茵也能算是生活美满,可谁知,成婚不过两年,那人便得病死了。 再后来,顾如茵又回到了谢府,然后一门心思要给谢翊做妾,谢老夫人也时时逼迫。 以谢翊的性子,能容下她确实已经不易。 姜沅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谢翊问起姜沅接下来如何打算。 姜沅抿了抿唇,告诉他说: “既是引蛇出洞,那我必然要先暴露在谢凌面前,而且是以女子的姿态。” 谢翊静默片刻,而后说道: “明日是十五,谢凌会陪孟诗兰去东山寺上香,你与我一同前行,他们必然会看到。” “行。”姜沅赞同道:“既如此,那么明日我们就在东山寺见。” 姜沅想的是两人各自前去东山寺,可谢翊却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 “明日辰时正,我来接你。” 姜沅忽地抬头,似乎想说用不着。 可话未说出口,谢翊已经补了一句: “既是要做戏,那必然要做全套。” 好吧,说的也有道理。 姜沅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和谢翊计较,便随口答应了。 说完之后,姜沅才发现已经午时正了。 她看了谢翊一眼,忍不住问道: “你还不走吗?” 谁料谢翊竟反问她: “都饭点了,不留我用饭吗?” 姜沅顿时怔住了。 这人真的是谢翊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谢翊被姜沅这样盯着,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解释道: “齐神医不在,我的厌食症越来越严重了,这几日都食不下咽,唯有你做的我才能吃上几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以后我日日来你府中用膳,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姜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你若想吃,等我酒楼开业你再过去。” 虽然早已料到姜沅可能不会答应,但真的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谢翊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失落。 见状,姜沅立刻撇过头,不再去看他。 谢翊这厮惯会骗人,决不能再被他骗了。 正想着,只听谢翊又说了一句: “可你我不是要做戏吗?如果不来府中用膳,我用什么理由日日见你?” “额,这......” 姜沅忽然就被问住了。 谢翊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就听见姜沅对下人说: “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多做两个菜。” 谢翊唇角上翘,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趁着等待饭菜的功夫,谢翊想起另一件事,开口问道: “听说前日里,平南侯府的人上酒楼闹事了?” “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姜沅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为了防止北凉人和谢凌对她再次下手,谢翊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和暗卫,所以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 而这一点,也是姜沅迫不及待要帮谢翊铲除谢凌的原因之一。 她实在不想让自己被人监视,尤其是谢翊。 沉默片刻后,姜沅回答道: “是来过,不过被我丢出去了。” 谢翊点点头,继续说道: “下次你可以直接报出我的名字,他们便不敢再来。” 姜沅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用不着,一点小事,我找师兄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谢翊的眸色蓦地沉了下去。 但他并未发作,而是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 “你若找了赵临舟,谢凌还怎么相信你是我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把姜沅问住了。 许久,姜沅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第254章 求子 翌日辰时,谢翊如约而至,来到姜家宅院门口。 姜沅换了一身碧色水烟罗襦裙,挽了堕云髻,斜斜插上一只碧玉流苏兰花簪,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谢翊的眸色瞬间幽深了几许。 姜沅上了马车,冲他露出一丝娇媚的笑容,戏谑道: “怎么样,和从前像不像?” 谢翊眸色微动,忍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说道: “赵临舟说的对,你从未变过,而我却不一样了。” 语气中竟有一股莫名的酸涩。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你......” 姜沅想说什么,可刚一开口,谢翊已经恢复常态,语气淡然地对墨羽吩咐道: “走吧,去东山寺。” 马车缓缓而行,驶离了宣武街。 一路上,谢翊都没再和姜沅说一句话,只靠着车壁,闭目假寐。 姜沅不免觉得奇怪,可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犹豫过后,终是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 这时,车外响起墨羽的声音: “大人,到了。” 谢翊应了一声,而后先行下车,再伸手扶住姜沅,与她一同进了寺庙。 东山寺位于燕京郊外,比不得护国寺和皇觉寺那般香火鼎盛,但在城中已婚妇人中却占据了一席地位。 因为盛传,这儿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多年不孕的妇人只要在这儿潜心祈福,就能得偿所愿。 姜沅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他们都是骗人的,但孟诗兰却十分相信,甚至每月十五都带着谢凌一起来求子。 说起来,谢凌和孟诗兰膝下其实已经育有一子,只不过一直都在外求学,没有在燕京。 不过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其它儿女,日子不免有些空虚,所以孟诗兰一直想再生个孩子,给谢家开枝散叶。 而谢凌一心想在外人面前装好人,装好夫婿,因此也愿意陪着她出来做戏。 姜沅头戴帷帽,跪在他们二人身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看似虔诚地闭目许愿。 或许跪了太久,孟诗兰起身时,身子不小心歪了歪。 “小心。” 姜沅及时开口,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孟诗兰稳住身子,略带感激地冲她点头致谢。 姜沅轻轻颔首,没有接话。 随后,孟诗兰便和谢凌一同走出了大殿。 按照惯例,上完香后孟诗兰会去偏殿求签。 可今日,两人走出大殿后却俱是吓了一大跳。 那负手立于围栏边上的,不是谢翊又是谁? 这可是东山寺啊! 他来做什么? 震惊中,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 “谢郎!” 接着,一道碧色身影如蝶翼般从他们身边闪过,往谢翊处飞奔而去。 谢翊听到声音,转过身,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看向来人,甚至还伸手接住了她,叮嘱道: “当心些,别摔着了。” 刹那间,谢凌和孟诗兰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大脑一片空白。 谢翊居然有女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或许是察觉了旁人的目光,谢翊忽然沉下脸,眸色锐利地扫了过来。 下一瞬,谢翊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意外: “二弟?” 显然,谢翊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被人撞见。 姜沅顺着谢翊的视线望了过去,装作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谢郎,你认识他们吗?” 谢翊回过神,转头看向姜沅,语气温和道: “这是我二弟和他夫人。” “二,二弟?” 姜沅装作受到惊吓,下意识地抓紧谢翊的衣角,而后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见她一副害怕,慌乱的模样,谢翊轻轻揽住她的腰间,低声安慰道: “别怕,我带你见见他们。” 说完,谢翊恢复往日的淡然神色,语气平静道: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遇见你们,还真是巧。” 谢凌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说道: “是,是啊。没想到这么巧,不知道这位是……?” 谢凌对谢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眼前这名女子是谁。 谢翊神色淡然地回道: “这位是阿沅,你们未来的嫂嫂。” 话音落下,谢凌和孟诗兰蓦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谢翊居然如此大方地表明对方身份,可见是对她动了真心。 难不成,他之前想说的准备娶妻,就是要娶她? 谢翊对两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视而不见,只低头看向身边的人儿,目光柔和道: “阿沅,这是我二弟谢凌,还有他的夫人孟诗兰。” 姜沅从善如流地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回道: “见过谢二爷和谢二夫人。” 谢凌低头回了一礼,没有说话。 但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涌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虽说隔着纱幔,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过没等他想起来,身旁的孟诗兰终于回过了神,笑盈盈地对着姜沅说道: “原来是阿沅姑娘,大哥把你藏得这么好,居然今日才见上,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或许是姜沅刚才托了她一把,她对姜沅竟莫名有些好感。 姜沅察觉到她的善意,只笑了笑,并未接话。 孟诗兰只当她是害羞,没往心里去,反而还热情地对他们说道: “这东山寺除了菩萨灵验,斋饭也是一绝,不如等会儿一起吃顿饭,也好再说说话。” 姜沅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谢翊,仿佛想询问他的意见。 谢翊弯了弯唇,语气带上一丝宠溺: “你愿意就好。” 话落,孟诗兰感受到眼前这名女子明显地高兴起来。 也是,能被谢翊这样宠着,谁能不高兴呢。 孟诗兰也不是羡慕,只是觉得这世事实在是太难以预料。 原以为谢翊是真的对亡妻情深似海,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碰女人,没想到忽然就找到了一名心仪的女子,对她百般宠爱,甚至还未过门就带她来东山寺。 想来,谢翊对她应该是极为满意,所以才想着提前过来拜一拜,好让她到时候一举得男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阿沅姑娘身为女子,还未过门就答应这种事,还与谢翊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免有些轻浮,怕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想到这,孟诗兰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知阿沅姑娘是何方人氏,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姜沅弯了弯唇角,撩起纱幔,笑盈盈地望着孟诗兰和谢凌: “我姓姜,来自青州。” 霎时间,谢凌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遇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第255章 朱九 姜沅似乎看到了谢凌的异样,略带惊诧地问道: “谢二爷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诗兰立刻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老爷,你怎么了?” 只见谢凌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嘴唇不停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炎炎夏日,谢凌如坠冰窖,后背沁出层层冷汗。 眼前这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姜沅上前两步,佯装关心地问道: “谢二爷?” 这细微的举动落在谢凌眼底,就像见了鬼似的可怕,凄声喊道: “走开!你别过来!” 话落,在场三人都顿住了。 孟诗兰从未见过谢凌露出如此惊恐的神色,不由得转头看向姜沅。 可姜沅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谢翊听到这话后,冷着脸上前,厉声呵斥: “谢凌,你太无理了!” 说完,他低头拉过姜沅的手,略带歉疚道: “走吧,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姜沅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又看了他们一眼,好似十分委屈。 孟诗兰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谢凌今日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念头划过,更多的还是对谢凌的担心: “老爷,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不要。” 谢凌抓着她的手,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我要去找大师,让他替我驱鬼!” 说完,不顾孟诗兰的震惊,转身就跑进了大殿,发疯似地把东山寺主持找出来,说自己见鬼了。 东山寺的和尚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再加上谢凌又是谢翊的弟弟,他们得罪不起,一时间,搞得整个寺庙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而始作俑者姜沅却心情愉悦地下了山,得意道: “你刚才看到了吧,谢凌他就跟见了鬼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太好笑了。” 谢翊唇角微弯,心情也很不错: “是啊,一下子是我的义子,一下子又是我的未婚妻,你说他怕不怕?” “确实。” 姜沅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谢翊说的居然是未婚妻。 不知怎的,心头忽然跳了一下。 姜沅忽略掉这缕异样的情绪,抬头看他,没好气道: “别胡说,我才不是你未婚妻。” “我倒觉得这个身份才是最合适的。” 谢翊慢条斯理地回道: “阿沅,这几日不如先搬到我府中,趁热打铁,也好让谢凌露出更多马脚,同时也能更好的护住你。” 姜沅怔了一下。 搬过去? 可之前不是这么说呀! 似是看出了姜沅的犹豫,谢翊目光定定地看着姜沅,语气十分平静: “阿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住到谢府会更安全,也更好行事。到时候,谢凌的事处理完了,你再搬回去便是,我绝不拦你。”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姜沅犹豫了一瞬,而后想起一事,问道: “那世安呢?他怎么办?” 谢翊:“国子监有供学子居住的地方,让他暂时住上一段时间也无妨。而且,国子监戒备森严,外人鲜少能进去,他在哪儿也会比在姜宅更安全。” 见谢翊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姜沅一时间也挑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说道: “我先回去和世安商量商量,然后再答复你。” 这是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谢翊心头大喜,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假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而姜沅说完这句话后,却觉心头有些烦闷。 她不想和谢翊有太多牵扯,但现在看来,好像一步步有些身不由己了。 姜沅忍不住掀起车帘,想透透气。 此刻,马车正在下山的路上,依稀还能看见几名僧人从山下上来。 马车越行越近,擦肩而过时,姜沅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 忽然间,姜沅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瞳仁蓦地睁大。 谢翊一直注意着姜沅的神色,见状便立刻坐到姜沅身边往外看去。 可除了几名僧人之外,并无其它异状。 谢翊满眼不解地看向姜沅,正欲问话,却见她猛地甩下车帘,急促地喊了一声:“停车”。 接着,她快速跳下车子,追到那几位僧人身后,出言喊道: “站住!” 话音落下,几位僧人同时停住脚步,好奇地转身望去: “这位施主,您是在叫我们吗?” 姜沅目光冷然地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而后站在其中一位身高体壮的僧人面前,对他说道: “抬起头来。” 这时候,谢翊也从马车上下来了,正站在姜沅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而后声音淡然地说道: “贫僧乃出家之人,与施主从不相识,不知施主找我有何要事?” “你不认识我?” 姜沅的语气似乎有些意外,但下一句,她便略带讥讽地问道: “那你可认识姜芸?” 话音落下,那僧人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手掌也开始微微发抖。 姜沅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 “从青石镇跑到燕京,又做了和尚,你可还真是让人难找呢,朱九。” 最后两个字吐出,朱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可嘴上却还不承认,强作镇定道: “施主认错人了吧,贫僧法号圆真,不是什么朱九。” 姜沅见他死到临头还嘴硬,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对着墨羽吩咐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 话音落下,朱九一把抓过身边的僧人,把他丢向姜沅他们,而后转过身,拔腿就跑。 只可惜,他再快也快不过墨羽。 只一转瞬的时间,朱九便被墨羽按在了地上,脑袋贴着青石板,面目狰狞道: “你凭什么抓我?我犯什么罪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告你们!” “告?” 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姜沅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后讥讽道: “行啊,随便你。但在这之前,你先看看,还认不认得我?” 闻言,墨羽一把拽住朱九的衣襟,逼他看向姜沅。 只见朱九的脸色从愤怒,到茫然,再到震惊,最后是见了鬼似的惶恐: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256章 你是鬼 姜沅歪了歪头,唇角似笑非笑: “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见姜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朱九更是吓到眼珠凸起,惊恐地颤抖道: “不,不可能,那一刀我亲手捅进去的,不会有错。” 姜沅的眼眸蓦地一沉,泛起寒芒: “是你杀了我?” 姜沅用的杀了我,而不是要杀我。 谢翊的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事情不对,立马吩咐墨羽道: “堵上他的嘴,把人带走!” “是。” 墨羽二话不说就把朱九押了下去。 至此,另外一名僧人才缓过神,惊慌地想要拦人: “施主不可,圆真师弟是我们东山寺的人,你们不能说带走就带走。” 谢翊面沉如水,目光森寒: “你刚才没听到他说自己杀人了吗?回去告诉慈文主持,人是我谢翊带走的,想要人,那便来谢府。” 一句话,那僧人顿时不敢再作声。 哪怕是在号称远离俗世的方外之地,也不敢对这些权贵有所反抗。 谢翊很清楚这点,所以抓了人之后,便带着姜沅气定神闲地离去,丝毫不惧会带来的后果。 车厢内,姜沅神色微凝,还在回想朱九刚才的话。 花朝节上,应当就是他给自己捅了一刀,害姜世安做了十年孤儿。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切就都是姜芸布的局。 她杀了自己,害了玉娘,然后夺走她的宅子,捧杀姜世安,故意把他养成败类。 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想到这,姜沅的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冷光。 这辈子如果不把姜芸找出来杀了,那她就不姓姜。 谢翊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从冷到恨,便知道此事不简单。 只不过,姜沅不主动提,他也不好多问。 静默片刻后,谢翊才开口问道: “人要送哪儿?” 他问的是朱九,姜沅知道。 “大理寺。” 谢翊眉稍微挑,有些意外她会直接把人送官,但手上却轻叩了一下车门,吩咐道: “去大理寺。” “是。” 车外传来墨羽的声音。 …… 一个时辰之后,大理寺。 因着谢翊的身份,大理寺单独给了朱九一间牢房,还让他亲自审问。 于是谢翊屏退所有人,只带着姜沅和墨羽走了进去。 朱九被姜沅刚才的话吓得不轻,一直神神叨叨地反复说着: “不可能,她死了,我亲手杀的,不可能。” 谢翊和墨羽对视一眼,都听不明白朱九到底在说什么,只有姜沅听懂了。 她站在牢房外,隔着栅栏盯着朱九,声音冷漠: “你不用装疯卖傻,我只问你,杀我一事是姜芸指使的吗?” 听到姜芸两个字,朱九眼前一亮,立刻扑到牢门前,抓着栅栏惶恐道: “是,没错,都是姜芸让我干的,她让我杀了你,说只有这样才能夺走你的全部家产。” “姜娘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害你之人是姜芸,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你化为鬼之后,要找也该找她,不应该来找我啊!” 这话一出,谢翊的眼神蓦地冷了下去。 墨羽立刻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鬼?” 朱九大声反驳: “这不就是吗?我亲手杀了她,尸体都硬了,才看着她下葬的,不是鬼是什么?而且你看这容貌,十年了,她一点没变,怎么可能是人?” 说到最后,朱九的神色已经有些癫狂,显然已经把姜沅当作复仇的厉鬼了。 墨羽被他问得一滞,下意识地往姜沅那儿看去。 说实话,姜沅的年岁确实有些问题,即便是再会保养的人,也不可能三十好几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谢翊的视线一直落在姜沅身上,眸色晦涩不明。 不过姜沅倒是不在意。 她既然把人抓了,就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姜沅目光冷然地看着朱九,继续问道: “既然知道我是恶鬼,那就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杀了玉娘?” “是,不过也是姜芸那贱人指使的。” 到了这个地步,朱九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只求把事情全招了,能让姜沅放过他。 “姜芸说那是你留下的奶娘,钱财肯定都在她手头上,于是我们就把她绑了,然后逼问其余钱财的下落。 哪知道,她咬死不肯说,最后我一个失手就把她杀了。” “那尸体呢?” “被我丢下悬崖了。” 竟是连具全尸都没有,怪不得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姜沅忍不住闭了闭眼,指尖死死攥进掌心。 忽然间,腰上传来一股暖意。 谢翊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姜沅睁开眼,下意识抬起头,冷不丁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 谢翊没有说话,只转头看向朱九,目光森冷刺骨: “等会儿大理寺的人会来,你把自己做过的所有恶事通通写下,尤其是关于姜芸的,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揽住姜沅的腰,陪她一同走出大理寺,然后去往姜宅。 姜沅因为确认了自己和玉娘的死因,此刻心神激荡,没有注意到和谢翊的亲密举止。 直至回到马车上,姜沅才慢慢开口问他: “你不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毕竟,朱九都说她死了。 谢翊眸光深湛地看着她,语气平静且从容: “我只信你说的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姜沅神色微顿,抬眸望向谢翊,试探道: “如果我说,我是借尸还魂的呢?” 谢翊眸色未变,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真挚: “那我只会感谢这世上真有鬼神一事,让我能够再次见到你。” 姜沅微微一怔,眼底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下一瞬,她撇过脸,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那你还会觉得我是原来的我吗?” 谢翊唇角微弯,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阿沅,难道你以为我喜欢的只是你的躯体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连自己爱的是谁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姜沅只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既酸涩又柔软,让人难以言喻。 静默片刻后,姜沅紧了紧手指,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认真开口道: “既如此,那我便告诉你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57章 真相 姜沅深吸一口气,而后娓娓道来; “十年前的花朝节上,我被人一刀毙命,当场就死了。杀我的,我刚刚才知道是朱九。” 谢翊的呼吸猛地一滞,袖下拳头也不自觉握紧,但面上却依然强自镇定,干涩道: “然后呢?” “然后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只迷迷糊糊看到玉娘没了,五岁的世安成为了孤儿,然后被人上门欺负。 后来,姜芸帮了她,借着是我堂妹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进我的宅子,然后刻意把世安养废,让他成为了地皮流氓。 再后来,世安就走上了歪路,占山为匪,被宋书彦,也就是姜芸的儿子给杀了,万箭穿心,曝尸荒野。” 姜沅语气平静地诉说着,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但眼神里却隐隐含着恨意。 尤其是在说到姜世安被人杀了的时候,姜沅的眼神冷得吓人。 虽然谢翊不想承认,但在姜沅心里,姜世安才是最重要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这其中,最让谢翊难以接受的是,姜沅真的死过一次。 她被人杀了,姜世安也被人给毁了。 而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谢翊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几乎难以喘息。 下一瞬,他忽然拉过姜沅,把紧紧锢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哑声说道: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找到你们,我该死!阿沅,对不起,对不起......” 字字句句,痛彻心扉。 姜沅蓦地就心软了,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听着他痛苦而慌乱地向自己道歉。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姜家大门口,车外响起墨羽恭敬的声音: “大人,到了。” 车厢内的静谧蓦地被打破。 姜沅回过神,一把推开谢翊,重新端坐回去,然后用手理了一下发丝,强自镇定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姜沅提起裙摆就准备下车。 “等等!” 谢翊忽然开口唤住她,提醒道: “早上说的事别忘了,明天我来接你。” 姜沅这才想起谢翊让自己搬过去这件事。 犹豫一瞬后,姜沅随意应了一声,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随后,姜沅便下了马车。 谢翊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看着她迈上台阶走进去后,方才对墨羽说道: “回大理寺。” 嗯? 墨羽怔了一瞬。 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要回去? 谢翊目光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周身戾气翻涌。 墨羽惊得一个哆嗦,立刻回过神,慌乱应是。 很快,马车调转方向,重新去了大理寺。 ...... 姜家宅院。 姜沅一进后花园,就看到端木青正在池子边上喂鱼,张氏则坐在旁边给她打伞,看起来怡然自得。 姜沅不由得弯起唇角,走了过去,唤道: “青儿。” 端木青听到声音转过头,见是姜沅回来了,眼前一亮,立刻跑了过去。 “姜姨,你回来了。” 端木青跑的太快,差点一头撞进姜沅的怀里,惊得张氏在后面喊: “当心,别撞着小姐。” “没事。” 姜沅及时伸手扶住了她,而后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问道: “来燕京有好多天了,还习惯吗?” “习惯。” 端木青想也不想就大声回答,生怕会给姜沅带来麻烦。 张氏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我们在燕京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习惯的。” “习惯就好。” 姜沅点了点头,而后拉着端木青一同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对她说道: “我有一事要跟你们说。” 端木青眨了眨眼,认真说道: “姜姨请讲。” 姜沅微微一笑,语气很是温和: “是这样的,在来燕京之前我已经跟你们说过,有人想暗中对我不利,所以我把另一间宅子收拾了出来,想让你们一起搬过去住上几天,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要不然,我担心他们会注意到你们。” 这事端木青之前并不清楚,因而转头看向了张氏。 张氏也微微一愣,眼神里满是无措。 她一个下人,几十年都没自己做过主,这种时候根本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姜沅见她们不说话,于是又接了一句: “你们放心,那宅子也是我的,里面会有护卫,而且外人都不知情。不像这儿,已经暴露在外人面前。” 听到这话,张氏即便再不懂,也知道姜沅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只是通知他们一声。 于是张氏回道:“但凭小姐做主。” 有了这句话,端木青仰头看向姜沅,好奇问道: “那世安哥哥呢?他怎么办?” 如果没听错,姜姨刚才说她要出门,那家里岂不是只有世安哥哥一个人了。 姜沅听到端木青关心姜世安,心头微微一暖,笑着说道: “没事,世安我也安排好了,先去国子监住一段时日。” 话音落下,端木青和张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点头回了一句: “我们都听您的。” 姜沅笑笑,然后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到了申时正,姜世安也满身是汗地回来了。 比原本的散学时间晚了快一个时辰。 姜沅不免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晚回来。” 姜世安笑了笑,解释道: “同窗让我散学后去踢蹴鞠,便耽搁了。” 国子监和青岚书院不同,这儿的学子都喜欢踢蹴鞠,听说每年皇家还出钱给他们举办蹴鞠大会。 所以听到是这个理由后,姜沅便没有在意,只让他先去洗漱换身衣裳,而后再来用饭。 姜世安笑着应了一声,随后高兴地下去。 看着姜世安愉快的背影,姜沅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但下一瞬,姜沅忽然想起朱九的那些话,瞬间眼神又沉了下来。 姜世安一直把姜芸当做恩人对待,对她信赖有加,如果自己把朱九拉出来,对他说当年的始作俑者就是姜芸,不知道姜世安会不会信? 姜沅眸光微闪,犹豫了几许之后,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等找到姜芸再说。 不过,吃过晚饭后,姜沅还是把姜世安留下,对他说自己要搬去谢翊的府中。 话音落下,姜世安的脸色瞬间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娘,你要为了爹抛弃我?” 姜沅:“......” 第258章 进府 姜沅对姜世安好好解释了一通,他才明白娘亲要去干什么,瞬间紧张起来: “娘,这件事会不会很危险?要不,我也来帮你吧。” 姜沅顿时就笑了:“不用,有谢翊在,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姜世安表示怀疑:“当年他就没护住我们,现在就能有用了?” “额......” 姜沅一时无语,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当年他远在西北,鞭长莫及,也确实有难处,如今我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了,再护不住他也白活了。 还有你,你就放心在国子监,他给你安排了暗卫。” “是那个叫墨什么来着的?”姜世安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姜沅微微有些惊讶。 按理说,暗卫的存在姜世安应该是感受不到的。 见话已经说到这儿,姜世安干脆告诉她: “上回我遇到危险,他出手救了我,然后我发现他和青石镇上那个帮我作证的是同一个人,就逼着他说出了实话。” 所以说,姜世安其实早就知道墨风的存在,只是一直没说? 听到姜沅问了出来,姜世安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 “他是那个谁安排的,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而且他对墨风印象挺好的,要不是他跟着,当初在青石镇自己已经百口莫辩了。 姜沅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你爹也是为你好,我不会不高兴的。” 这话从姜沅口中亲自说出来,姜世安才安了心。 之后,姜沅又叮嘱了姜世安一些事,再帮他把行李收拾一番,才回房歇下。 ...... 翌日,姜沅把端木青和姜世安的事都处理好,才跟着谢翊回府。 松寿堂内,下人匆匆来报,说谢翊领着人从大门进来了,还安置在了离栖雪堂最近的海棠居。 谢老夫人气得当场就砸碎了一个茶碗,怒不可遏道: “他这是故意跟我作对,打我的脸!说什么不是外室,原来,是想娶进家门做妻子!一个出身低贱的厨娘,她也配?” 谢老夫人气得脸色通红,胸膛不住起伏。 孟诗兰和顾如茵一同低着头站在底下,谁也没有说话。 孟诗兰是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如茵则是懒得理会。 她都要被嫁出去了,还是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做继室,谢翊做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那个所谓的厨娘进府了也好,她正愁上次挨的那一巴掌没报仇呢。 顾如茵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谢老夫人自顾自地骂了半天,见没人答话,怒火蹭一下又上来了,怒斥道: “都哑巴了啊?” 孟诗兰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心底叫苦不迭。 母亲真是气疯了,这种事,她能说什么呀? 总不能,让她这个做弟媳妇的,把手伸到大哥房里吧。 谢老夫人见孟诗兰平日里能说会道,这时候却装聋作哑,心底愈发恼火,干脆把气撒到她身上,训斥道: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不但照顾不好自己的夫君,还不能为家里排忧解难,当真是多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谢老夫人指着鼻子骂,孟诗兰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可即便这样,她也无话可说。 因为谢凌自从东山寺回来就跟撞了邪似的,一直喊着有鬼,不但精神恍惚,还发起了高烧。 谢老夫人把这一切都归咎在她头上,说她为了求子,弄了什么歪门邪道害了谢凌。 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都没干过啊! 孟诗兰真是又羞又怒,几乎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这时候,顾如茵总算开口了,声音柔柔: “姨母别气了,小心气坏身体。您也说了,那不过就是个厨娘,登不得台面,等会她来请安的时候,您指点她几句,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毕竟,他们还没成亲不是?” 听到这话,谢老夫人倒是冷静下来了。 顾如茵说的没错,谢翊只说那人是他的未婚妻,这未婚二字,就说明一切尚有变数。 谢老夫人的神色瞬间缓和了不少,看向顾如茵的眼神也变得和蔼起来: “还是如茵懂我的心思,只可惜,你这般贴心,那逆子却跟瞎了似的,全然看不到,还要把你嫁出去受苦......” 谢老夫人越说越伤心,顾如茵的眼眶也开始逐渐泛红,哽咽道: “姨母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我没那个福分留在谢家,往后,您可要多保重身体。” 见顾如茵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也不抱怨,谢老夫人的心头愈发不舍,拉着顾如茵又好好说了一通话。 孟诗兰听着她们俩在那儿依依不舍的哭诉,唇角忍不住向下撇了撇。 那可是礼部员外郎,从五品,还是京官,家中有宅有地的,即便是续弦,也有不少未嫁少女想攀上去。 顾如茵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年纪还这么大,如果不是有谢翊表妹这层身份在,谁看得上她? 还受苦,真不要脸! 别看孟诗兰平日里对顾如茵客客气气的,实则心底对她十分不屑。 又不是自己爹娘都死了,偏偏要赖在谢府吃住这么多年,还上赶着给人做妾。 不过想归想,这话她可不敢说,要不然,谢老夫人那儿没她好果子吃。 孟诗兰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木头人,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半刻钟之后,谢老夫人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谢翊还没把那厨娘领过来?” 见她问起来,底下人才匆匆跑出去看了一眼,而后又匆匆跑回来,低头禀告: “回老夫人的话,大人带着那女子去了海棠居,据说已经让她歇下了,今日不会过来。” 什么? 谢老夫人“腾”的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布满怒意: “该死的!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便亲自去会会她。” 说着,谢老夫人抬脚就往外走。 第259章 见鬼了 海棠居内,姜沅摘下帷帽,笑眯眯地看着谢翊: “你猜,你母亲会不会马上冲过来找我?” 谢翊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顾如茵会拦着她。” 谢翊唇角微弯,语气十分笃定。 姜沅挑了挑眉,没接话。 而事实上,谢老夫人确实被顾如茵拦住了。 “姨母,您冷静点,表哥现在还在那儿呢,你过去,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谢老夫人一听这话,脚步顿时停住了。 孟诗兰也赶紧在一旁劝道: “是啊,母亲,大哥还在呢,要不,咱们还是明日再说吧。明日一早,她怎么也要过来给您请安不是?” 话虽这么说,但谢老夫人这心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哪有人进门之后不是先来拜见她的,这要是传出去,她脸面何存? 谢老夫人气得胸口憋闷,可真让她去见谢翊她又不敢。 正尴尬着,下人忽然冲过来禀告: “老夫人,二爷那边不好了,病情又加重了。” “什么?” 谢老夫人和孟诗兰齐声喊了出来,而后一同走了出去,去找谢凌。 与此同时,谢翊和姜沅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姜沅不免有些好笑,弯起唇角讥讽道: “真没看出来谢凌的胆子这么小,居然被我一吓就病得这么严重,之前还真是高看他了。” 谢翊神色淡淡,不紧不慢道: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怕的。” 那倒也是。 昨天那个朱九听说也有些疯疯癫癫了,说话颠三倒四,以至于姜芸在哪儿一点都没问出来。 姜沅抿了抿唇,而后想起另一件事: “明日,你母亲肯定会要见我,到时候记得找个府医侯在外头,别把她老人家直接送走。” 毕竟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谢翊微微一顿,随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知道了。” 说完,墨羽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您看是摆在哪儿?” “就摆这儿吧,往后我都和阿沅一块用膳。” 谢翊想也未想,脱口便道。 姜沅看了他一眼,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了,谢翊一定会说做戏就要做到底。 姜沅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而后让阿珠把自己的东西都摆到内室,再同谢翊一起用膳。 因着谢凌病重,谢翊和姜沅猜到谢老夫人他们今晚不会再过来,所以用过饭后,谢翊就先起身回去了。 送走谢翊后,姜沅也早早回屋歇下,准备明日再应对谢老夫人。 ...... 海棠居内一片安宁,可谢凌那边却闹得是人仰马翻。 谢老夫人看着谢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谢老夫人听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孟诗兰,厉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从东山寺回来就这样了?” “我不知道。”孟诗兰又惊又慌,不停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你——” 谢老夫人正要发怒,谢凌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喊一声: “有鬼!” 声音太过凄厉,把谢老夫人吓得心头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 不过这一声喊出来后,谢凌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开始睁开眼看周围的一切。 孟诗兰见状喜极而泣,扑上去说道: “老爷,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谢老夫人也回过神,高兴地看着谢凌问道: “是啊,老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谢凌听到两人的声音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似是在回想什么。 孟诗兰不敢打搅他,只得转头看向大夫: “大夫,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回道: “二爷这是突然受了惊吓,一时接受不了,才会病倒发热。不过现在人已经醒了,那就说明没什么大碍。 等会儿我再开两副镇定安神的方子,吃上几天,应当就能痊愈。” 听到老大夫这么说,孟诗兰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谢老夫人听完却愈发奇怪。 谢凌到底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吓成这样?而且还一直喊着有鬼什么的,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吓到了。 正想着,谢凌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谢老夫人和孟诗兰,还有顾如茵都在,不由得皱起眉头,开口道: “夫人和表妹先下去吧,我和母亲有话要说。”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谢凌的脸色已经憔悴到不行,眼底布满血丝,声音也因为发烧变得嘶哑干涩。 孟诗兰放心不下,想说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凌已经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鸷,冰冷。 孟诗兰面色一僵,后背瞬间发寒。 这时候,谢老夫人也回头扫了她们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 “还不快走,都聋了吗?” 话音落下,顾如茵立刻点头告退。 而后,孟诗兰也跟着走了出去,并带走所有下人。 转眼间,内室再无旁人,只余他们母子俩。 谢翊终于撑不住,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的手,眼神慌乱道: “娘,事情不好了,谢翊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怪物,他想要我们的命!” “胡说八道什么?” 谢老夫人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呵斥了一声。 这世上哪儿来的怪物,谢凌莫不是吓傻了吧? 正想着,谢凌的手上愈发用劲儿,捏得她快疼死了。 可还没来得训斥,谢凌的下一句话就把她给惊呆了。 “谢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名女子,长得和那死去的姜沅一模一样,而且还给人取名叫做姜沅。 你说,那不是怪物是什么?难不成,是鬼吗?” 姜,姜沅? 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他们口中十余年,此刻骤然听到,谢老夫人的神色不由得僵住了。 但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开口斥责谢凌: “别胡说!这世上相似之人也是有的,怎么就扯到鬼怪上去了?” “可那不是相似,是真的一模一样。而且,最可怕的事,这样的人还有两个。” 谢凌越说越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只能用鬼神之说来解释。 可谢老夫人却听不懂了: “什么叫做有两个?哪儿来的两个?” 谢凌转过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谢翊的那个义子,长得也和姜沅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谢老夫人的眼睛瞬间瞪大,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谢凌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而后又补上一句: “谢翊新找的未婚妻,还有他的义子,都和姜沅长得一样,你说,是不是见鬼了?” 第260章 请道士 谢凌的语气阴恻恻的,谢老夫人当场寒毛倒竖,后背泛起一股冷汗。 “你,你说真的?” 谢凌没有回答,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谢老夫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又阴又冷,看得谢老夫人心底咯噔一下。 看样子,谢凌说的是真的。 忽然间,谢老夫人像是想到什么,脸色煞白,磕磕巴巴道: “可,可谢翊已经把人领回来了,如今就在海棠居里。” “这么多人瞧着,应当,应当不是鬼......” 话音甫落,谢翊微微一怔。 不是鬼的话,那就是怪物。 可是,谢翊把这么一个怪物带回家来是想做什么? 是疯了,还是别有用心? 如果是前者,那便由着他去好了,可如果是后者...... 谢凌蓦然回神,看向谢老夫人: “娘,大哥和你说了吗,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那是他的未婚妻,准备尽快完婚。” 谢老夫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发紧地又补了一句:“旁的便没有了。” “那您可有见过那怪物?” “没有,没有。” 谢老夫人连连摇头,回道: “你大哥非常看重她,一回来就让她去歇息了,都没让她来拜见我。” 要说谢老夫人之前还觉得谢翊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故意不带人来拜见的。 那现在的她已经彻底转变想法了。 原来,谢翊不是不在意她,而是怕她被那怪物吓坏,才特意这么安排的。 谢老夫人一阵后怕。 可谢凌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开口说道: “娘,明日那怪物必定会上门来请安的,您先托病缓一缓,等我把紫云观的衡阳道长请来,再一探究竟。” 既然东山寺的和尚没有用,那就请道长吧。 他就不信了,这么一个怪物没人压得住。 谢凌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而谢老夫人也微微抿唇,随后点头应道: “如此也好。” 要不然,她还真怕自己被那怪物吃了。 母子俩凑在一块又商议了一会儿,谢老夫人才带着人离开。 他一走,孟诗兰就忙不迭地闯了进来,满脸担忧地问道: “老爷,您好些了吗?还要不要请大夫来?” “不用。”谢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底满是烦躁。 他缺的是大夫吗? 他缺的明明是道长,大师。 不过这话和孟诗兰说了她也听不懂。 毕竟,孟诗兰的娘家只是梁州的一个书香世家,除了有点薄产,其余方面,对他没有半分助益。 要不是因为有谢翊这个对亡妻一片深情的大哥在前,他其实连装贤夫的耐心都没有。 想到谢凌对孟诗兰愈发没了耐心,直接冷着脸说道: “好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孟诗兰感受到他话里的冷淡,但却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因病才如此,放柔了声音说道: “老爷,大夫说您这次病得很重,而且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不如您和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还能帮帮您。” “你?”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谢凌冷嗤一声,语气轻蔑道: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需管好你自己便是。真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求神拜佛,给我再求个儿子来,也免得府中就知衍一人。” 孟诗兰的脸色瞬间煞白,眼底满是羞愧和难堪。 子嗣稀少一直是他们两人最大的遗憾,但不肯纳妾的人一直是他而不是自己,怎么这会儿又要说这种话呢? 外人都说谢家两兄弟俱是深情之人,只对妻子一人好,而且都不纳妾,因而十分羡慕她能嫁入谢家。 但孟诗兰却觉得在谢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谢老夫人脾气不好,略带刻薄,她只能处处赔小心,在她身边说笑逗乐。 而谢凌看似温润,但其实为人冷淡并且苛刻,经常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 尤其是这两年,她总觉得谢凌有事瞒着她,可却又不敢问。 想到这,孟诗兰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委屈,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 谢凌正烦着,见她这样,顿时来了火气,怒斥道: “行了,我还没死呢,别在这儿哭丧,赶紧给我滚出去。”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 孟诗兰脸色涨红,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跑了出去。 另一边,谢老夫人也心神不宁地回到松寿堂,脸色微微泛白。 顾如茵跟随在她身边多年,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出大事了。 思来想去,顾如茵给秦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带人出去,自己则半跪在谢老夫人身边,柔声问道: “姨母这是怎么了?从表哥那儿回来就心神不宁的,若是不介意,不妨和如茵说说,要不然,憋在心里憋出病可怎么办。” 见顾如茵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谢老夫人的眼神瞬间柔软了几许。 但一想到谢凌刚才说的话,眼底又浮上一丝惶恐和不安。 这异样的表现令顾如茵心底咯噔一下,直觉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过她也没追着问,而是耐心等着。 反正谢老夫人身边最受信任的就是她,不管什么事,她总归会知道的。 果然,谢老夫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如茵啊,你还记得姜沅吗?” “姜,姜沅?” 顾如茵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想不到谢老夫人会突然提起十余年前就死掉的人。 见顾如茵震惊到说不出话,谢老夫人也没觉得奇怪,而是继续说道: “刚才老二和我说,你表哥谢翊带回来的那名未婚妻,和姜沅长得一模一样。” 顾如茵如遭雷劈,面色骇然,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软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第261章 谢老夫人见顾如茵吓成这样,忽然觉得好受了一些。 就好像,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倒霉似的。 谢老夫人轻轻舒出一口气,而后把谢凌说的话都告诉了顾如茵。 反正,顾如茵也不是外人,而且也认识姜沅。 听完这番话,顾如茵的脸色不比谢老夫人好看多少,声音微微发颤: “姨母说的可是真的?表哥他,真的找了个一模一样的人?就是那厨娘?” 谢老夫人点点头,回道: “老二是这么说的。” “不,我不相信。” 顾如茵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怪物?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谢老夫人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见谢凌吓成那样,又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想了想,她告诉顾如茵说道: “老二说谢翊认得义子也和姜沅长得一样,所以一开始,他以为那人是死去的团子,被谢翊找到后才假作义子养着。 但现在,又出一个和姜沅长得一模一样的厨娘。 你想想,这世上可能同时存在三个长得一样的人吗?而且年岁性别都不一样。如果不是见了鬼,那必定是有精怪出现,才变化成姜沅的模样。” 谢老夫人越说越觉得谢凌说得有道理。 但一想到府里住着个精怪,就忍不住浑身发寒,胆发颤。 顾如茵也被一番话说得整个人都懵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最后还是谢老夫人开口说道: “罢了,老二说明日要去把衡阳道长请来,在这之前,咱们先避一避那怪物吧。” 事已至此,顾如茵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谢老夫人很快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只不过当天晚上,这一整个谢府,除了谢翊因为心情好睡着了以外,其余人全都辗转难眠。 …… 翌日清晨,姜沅早早醒来。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谢府,虽住的院落不一样,但这心里还是五味杂陈,让人难以入眠。 是以过了子时,她才勉强睡着。 梳洗完毕,门外的婆子就来禀告: “姜姑娘,早膳已经摆好了,大人在那儿等你。” 等我? 姜沅微微一顿,心底忽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股感觉压了下去,神色淡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没多久,姜沅带着阿珠去了偏厅。 看到她,谢翊的眼睛瞬间一亮,唇角也带上一丝笑意: “来了,今日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金丝卷和鱼片粥,你尝尝,味道是不是和过去一样?” 说罢便亲自动手给姜沅盛了一碗。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谢翊会对自己这么体贴。 怀着不解的心情,姜沅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这味道和从前似乎一模一样。 姜沅忍不住有些惊诧: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蒋大娘难道还在府里掌厨?” 如果没记错,她在时候,蒋大娘就已经快五十了。 按照惯例,府中得脸的下人在这个岁数一般应该被荣养了。 果然,谢翊告诉她说: “蒋大娘早已不在厨房主事,但我昨日已经派人告诉她,让她今日一早把这两道早点做好,然后命人去取。” 谢翊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件极小的事。 但姜沅听完之后却是怔了一瞬。 从什么时候起,谢翊居然对自己如此用心,连早膳都刻意替她准备。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却让她不敢再看谢翊。 姜沅低着头,一边喝粥,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挺好的,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有了这句话,谢翊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姜沅安静地把面前的粥喝完,然后神色淡然道: “不过以后不用去麻烦蒋大娘了,她一把年纪,也该安享晚年。” 想当初,她嫁进谢府,旁人都看不上她,唯独蒋大娘因为厨艺的事,对她是打从心眼里敬佩。 这样和善的人,她希望她晚年能过的平静些。 谢翊微微一顿,而后轻轻颔首,说了一句“好”。 接着,又问道: “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娘给你做。” 因着厌食症,谢翊这府里别的不说,厨娘的手艺是绝对没问题的。 姜沅弯了弯唇,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我不挑食。” 这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谢翊的手指紧了紧,但没接话。 过了片刻,谢翊放下碗筷,而后对姜沅说道: “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先在家中休息,等我回来了再去给母亲请安。” 姜沅没多想,点头应了一声。 之后,谢翊便起身离去。 姜沅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便带着阿珠去后花园转一圈。 可谁知,刚到荷花池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热情的声音。 “姜姑娘!” 姜沅回头望去,只见孟诗兰正朝她这儿走来,脸上还带着笑。 她“死”的那年,孟诗兰尚未进门,所以不认得她。 赵临舟听她问起,顿时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我早就不在兵部了。” 姜沅好奇看他:“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赵临舟笑了笑:“在吏部,当吏部尚书。”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升官了啊,那恭喜你了。” 听到姜沅这句话,赵临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你和老师教导的好。” 想当初,他刚入官场,性格耿直,做事较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还是姜沅和恩师日日教导,才有了他今日。 想到这儿,赵临舟忽然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些年,我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和谢翊一较高下,然后为你报仇,如今我已是吏部尚书,虽还不及谢翊,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报仇?”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对这话感到很意外。 只见赵临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当年你去梁州是因为谢翊,可谁知瘟疫一出,他们一家人就全跑了,把你和团子丢下,这等仇,我决不能不报。” 听完这番话,姜沅才明白过来,赵临舟是把自己被困在瘟疫里的账算到谢翊头上了。 虽说她和谢翊已经没有关系,但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姜沅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他干的,是他娘。” “你......” 赵临舟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脸色骤然一变,问道: “是谢,谢老夫人?” “嗯。” 姜沅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没想到吧?” ,如今我已经到了户部,这会儿来青石镇,至于这儿的赵家,是我族中的大堂兄,没有入仕,因此便搬来了青石镇。” 原来是这样。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这些,赵临舟 他知道姜沅是为自己好,而不是舍不得给自己吃, 毕竟这段时间她每日都给大家做好吃的,而且从没断过鱼肉之类的荤菜。 第262章 挑拨 孟诗兰原本想从姜沅口中套点话,可一圈走下来,非但没问出点什么,反而被姜沅牵着鼻子走。 最后,两人走着走着竟到了芳菲苑。 这是她从前居住的地方,时隔多年再见,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见姜沅看着院子出神,孟诗兰眼珠一转,笑着对姜沅说道: “姜姑娘,这叫芳菲苑,是咱们谢府的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你往后可千万别犯了忌讳。” 禁地? 姜沅微微有些好奇,转头不解地看着她:“为何?” 孟诗兰瞬间流露出一丝为难,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她这般装模作样,姜沅唇角微弯,扬起一个亲昵的笑容。 “哎呀,二夫人,你我这等关系,有什么话不好直说?” 这等关系? 还没入门呢就开始攀关系,不过如此。 孟诗兰在心底轻嗤一声,但面上却笑得十分亲切: “姜姑娘说的是,将来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啊,这芳菲苑是咱们谢府的主院,也是先头那位大嫂住的地方。 可自她去后,大哥就封了院子,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还命专人打扫,让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保持原样,不许有丝毫损坏。” 说完,孟诗兰的眼神忍不住浮上一丝羡慕,语气感慨: “十年过去,大哥从未忘记从前那位,当真是情深似海,令人羡慕。” 这话说得倒是发自肺腑。 毕竟,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和谢翊一样,哪怕就是死了,也对自己念念不忘。 姜沅没有接话,只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如往昔的芳菲苑。 谢翊对她,当真如此深情吗? 孟诗兰感慨完毕,才发现姜沅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在沉思什么。 心念一动,孟诗兰立刻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大哥拥有你,想必很快就能带你搬进这芳菲苑。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我只看到他对你一人温柔体贴,耐心呵护。” 这话说着像是在恭维,但姜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挑拨之意。 说什么芳菲苑是府中禁地,无非就是想告诉她,谢翊对亡妻一直念念不忘。 接着再有意无意地提上一句搬进芳菲苑。 若她当真年纪小,性子骄纵,听到这话后难免会吃醋动怒,然后为这事和谢翊闹不痛快。 孟诗兰这人,害人的本事没看出来,恶心人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姜沅心中讥诮,面上却轻咬下唇,露出一丝不甘。 “多谢二夫人今日告诉我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姜沅眉眼间染上一层恼意,孟诗兰心中高兴,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没事,大嫂走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迎来新人了。” 姜沅这才抿唇一笑,看起来十分愉悦。 落在孟诗兰眼里,只觉姜沅到底年纪小,好拿捏。 这样的人进谢府,对她来说是好事。 随后,孟诗兰又和姜沅继续往前走。 两人都未发觉,身后有一道惊恐的眼神一直在暗处盯着她们。 不对,是盯着姜沅。 顾如茵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抑制住几乎快要冲出口的尖叫。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怪不得谢凌会吓成那样。 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只怕在看见姜沅的一瞬间,也吓得晕了过去。 她双手紧紧扣着雕栏,连指甲被掀翻了,渗出血来也没感受到。 还是身边的侍候的丫鬟低呼一声:“表姑娘,您流血了。”这才回过神。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去管这些,只转过身,心情慌乱地往回走去。 “走,到松寿堂。” 谢老夫人一早装病,吩咐不见任何人,但顾如茵却是个例外。 秦嬷嬷一见到她,便二话不说把人请了进去。 顾如茵绷着脸,快步走进谢老夫人的内室,“扑通”一声跪下,仰着脸,满眼惊恐地回道: “回姨妈,如茵刚刚在后院见到了那位厨娘,当真和姜沅长得一模一样。” “嘭”一声。 谢老夫人的手中的瓷杯重重放到矮桌上,眼睛蓦地瞪大。 “当真?” “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说这话时,顾如茵的身子还在轻轻发颤,显然吓得不轻。 这么说的话,那女子果然是个怪物。 谢老夫人的后背泛起一股寒意,立马叫来秦嬷嬷,焦急地吩咐道: “快,快去找老二,问问他道长到了没有,要快!” “是,老夫人,老奴这就去。” 秦嬷嬷忙不迭点头,而后匆匆离去。 她跟在谢老夫人身边这么久,难保先夫人不会迁怒,把她也一起收拾了。 想到这,秦嬷嬷跑得更快了。 …… 姜沅和孟诗兰逛了一圈之后,和和气气地分开,然后各自回院子。 因这一晚没睡好,午膳过后,一股困意席卷而来。 姜沅和阿珠吩咐了一声,然后便回屋躺下,准备小憩片刻。 可没想到,午时正时,海棠居的大门忽然被人踹开,涌起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阿珠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怒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小姐的院子做什么?” 话音落下,先头那些人忽然靠边站着,让出一个道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位身穿道袍,背绣阴阳,手持桃木剑的道人。 之后才是谢老夫人和顾如茵。 阿珠原是谢府出去的丫鬟,自然认得她们,于是二话不说就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老夫人,还有表姑娘,不知你们亲自前来,有何吩咐?” “滚开!这没你的事。” 谢老夫人没空和一个丫鬟闲扯,直接转头吩咐秦嬷嬷: “去,给我把那怪物抓出来,让道长立马处置了。” 秦嬷嬷应了一声,然后吩咐身边的几位护卫冲进去。 见状,阿珠立马慌了,站起身,伸开双手拦在门前,抬高声音喊道: “老夫人不可,我家姑娘还在睡觉,就这样冲进去,惊扰了她,等会儿大人怪罪起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居然敢拿谢翊威胁我?那可是我儿子!” 谢老夫人勃然大怒,指着阿珠怒喊道: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等会儿和怪物一起处置。” 话音落下,两名护卫一拥而上,冲上去抓住阿珠的胳膊。 就在这时,阿珠身后的大门忽然从内打开,一道冷冽的声音跟着响起: “放开她!” 第263章 驱邪 话音甫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内走了出来。 谢老夫人看着那逐渐清晰的面容,眼睛越瞪越大,双手死死地掐着顾如茵的手腕,仿佛用上了毕生的力气。 是她! 真的是她! “怪物......” 谢老夫人脱口而出,神色惊恐到了极致。 顾如茵被掐得快要疼死了,忍不住抓住谢老夫人的手说道: “姨母,快放开我。” 谢老夫人充耳未闻,反而还抓得更紧,声音发颤道: “果然是怪物,来人,快,快把她给我拿下,然后活活烧死!” 今日带来的这些全都是谢凌院子里的人,只听谢凌的话,所以谢老夫人一吩咐,众人便齐齐应了一声:“是。” 然后就动手往上冲。 可还没到台阶上,这些护卫便被人一脚踹开,摔得四仰八叉的。 谢老夫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姜沅身前的人说道: “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的人!” 墨书没有理她,只神色淡漠地拔出长剑,剑尖指地,气势逼人: “谁敢动大人的人,只有死!” “你——” 谢老夫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但她知道,这是谢翊放在姜沅身边保护她的人,就和那墨羽一样,这种人根本不会听她的吩咐。 正焦急着,眼角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衡阳道长,立马冲他大喊: “道长,快!那怪物出来了,你快把她收了!” “这——” 衡阳道长有一丝犹豫。 原本以为只是收拾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居然是谢翊的人,那要是动手,谢翊还能绕过他? 正想着,姜沅已经让墨书走到一旁,自己则站在最前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听谢老夫人的意思,您口中的怪物指的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 谢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眼神无比厌恶: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用妖法邪术就能蒙蔽谢翊,在府里为所欲为。如今是午时正,衡阳道长可是得道高人,他一定能收了你。” “妖法?” 姜沅冷嗤一声,勾起一抹讥讽: “好啊,那你便让他来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妖物变的。” 说罢,姜沅冷睨了衡阳道长一眼,声音冰冷道: “道长别客气,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听到姜沅轻蔑的语气,衡阳道长脸上也挂不住了,桃木剑指着姜沅,大喝一声: “妖女休要猖狂,今日我便让显出原形!” 说着,衡阳道长便取出一张黄色符纸,双指捏着,闭目念念有词。 下一瞬,那符纸霍然起火,惊得满院子人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有妖? 众人正惊惧着,那衡阳道长已经睁开眼,怒喝一声“妖女,受死!”,提起桃木剑便直冲姜沅身前。 墨书脚步一动,正想踹开这不知所谓的道长,可还没来得及动手,眼角就瞥见一道玄色身影。 是大人! 念头闪过,那衡阳道长便被人从背后一脚踹飞,直直扑倒在姜沅面前,行了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 姜沅先是错愕,随后“噗嗤”笑了出来。 “不是要收我吗,怎么反而跪下来了?” 谢翊踹完人之后便大步上前,站到姜沅身边,紧张地问道: “你没事吧?” 姜沅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 谢翊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对着满院子的人问道: “今日这海棠居当真是热闹,来,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落,谢翊锐利的视线落在谢老夫人身上,惊得她当即一个激灵。 不是说谢翊入宫面圣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不成,消息泄露,谢翊是特意跑回来救这妖女的? 想到这,谢老夫人心头一慌,立刻指着姜沅说道: “谢翊,你别被这个妖女蒙骗了,她就是个怪物,根本不是人,你跟她在一起,会被她害死的!” “你听娘的,赶紧让开,让这位道长受了她!” “胡说八道!” 谢翊面色一沉,冷着脸斥责道: “阿沅是我心爱之人,怎会是妖女?母亲年纪大了,连这等妄言都能说出口,怕不是糊涂了吧。” “我——” 谢老夫人似乎好像再说什么,可谢翊却并不想听,直接吩咐身边的人: “来人,把老夫人给我带下去好好养病,在她病好之前,不得离开松寿堂半步!” 这是要软禁她? 谢老夫人踉跄了一步,要不是有顾如茵用力扶着,怕是已经摔倒在地。 但即便如此,谢老夫人回过神后,还是勃然大怒,指着谢翊的鼻子怒骂: “谢翊你疯了!为了一个妖女居然要软禁生母。你就不怕满朝文武知晓此事,到陛下面上去参你,说你不孝忤逆吗?” 原是想借此吓住谢翊,可谁知他竟浑然不在意,只勾了勾唇,眼底满是轻视: “母亲说笑了,您有病一事阖府上下全都亲眼目睹,所以我不让您出门是为你好,又有谁会说我不孝?” “你——” 一席话把谢老夫人说得哑口无言。 顾如茵见状,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帮一帮谢老夫人: “表哥误会了,其实姨母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您也看到了,这妖……这女子长得和姜沅一模一样,天底下哪有这等事情。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女子身上必定有问题,不如就让衡阳道长验一验。 反正道长声名远扬,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了她。” 不得不说,顾如茵出马才是真的说到点子上,而不是像谢老夫人那样只会胡搅蛮缠。 只不过,这些话对谢翊来说就是耳旁风,一句也听不进去。 反倒是那衡阳道长听完之后,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谢翊恭敬地说道: “是啊,谢大人,此女十分古怪,周身好似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来历。 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只怕整个谢府的运道都要被此女给毁了!” 衡阳道长说得煞有其事,就好像真的一样。 浑然不觉谢翊的眸色越来越深沉,周身还萦绕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第264章 不是妖物 谢翊当然知道姜沅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但这一点却绝不允许别人知道。 他“唰”一下抽出长剑,直指衡阳道长。 霎那间,一股杀气迅速凝聚,叫人蓦然胆寒。 姜沅察觉到谢翊想杀人,心念一动,伸手拉住了他。 谢翊低头望去,只见姜沅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衡阳道长可不是卖身为奴的奴仆,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这般有名望之人,不能乱杀。 回头再看衡阳道长,却见他早已退后几步,眼底满是慌乱和警惕。 显然,大家都看出谢翊的意图了。 姜沅制止之后,抬眸看向衡阳道长,轻轻一笑,道: “道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难不成,说人是妖物就只凭你这一张嘴和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吗?” “你——” “要想拿我,道长得拿出证据来,说出我害了谁,又是什么妖物所变。 否则,休怪我去官府告你,说你在首辅大人府中招摇撞骗,草菅人命。” 姜沅说得轻飘飘的,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冷意和笃定,却让衡阳道长心中打起了鼓。 他虽然名声在外,但实则不过是仗着些戏法糊弄他人,什么捉妖驱邪,也全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他就是利用这个名目帮人铲除异己,达到目的而已。 就像这次,谢家二爷找他,说什么府中有妖物作祟,让他去除妖。 他一听就明白了,其实是谢二爷不想让鳏居多年的谢大人娶妻,所以才让他来把这女子处理掉。 可这种事,怎么能当着谢大人的面做呢,岂不是自己找死。 而且他刚才也试了,不管自己说什么,谢翊都不信,所以这法子是万万行不通的。 衡阳道长心念转动的极快,拼命在想办法挽回局面,让自己全身而退。 可身后的谢老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拉着衡阳道长的道袍,气急败坏道: “道长你别理她,直接给我上,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这……” 衡阳道长拉了拉衣袖,试图从她手里挣脱开。 说实话,这个烂摊子他已经不想掺和了。 衡阳道长偷瞄一眼谢翊,发现他正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更是泛着森森寒意。 “道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 衡阳道长一阵胆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紧张道: “大,大人,小的刚才没看清,您再等一会儿,让小的再看一眼。” 竟是紧张到连贫道的自称都忘了。 谢翊勾唇冷笑,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衡阳道长稳了稳心神,又拿着桃木剑和铃铛在院子里胡乱走了一通,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别说,这模样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姜沅在心中冷嘲,猜到这衡阳道长立马就要改口了。 果然,片刻之后,衡阳道长忽然停下动作,装作惊喜地对谢翊说道: “恭喜大人,府中一切安稳,没有任何异象,也绝没有妖物作祟。” 姜沅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讥讽。 还挺会见风使舵的。 谢老夫人则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当即大怒。 “道长你说什么呢?这么大个妖物你看不见吗?” “老夫人这话可说错了,眼前这位姑娘是实实在在的人,不是什么妖物。” 衡阳道长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而后收起桃木剑,摆出得道高人的姿态,故作高深: “谢大人乃天上文曲星下凡,自有神佛护佑,身边怎会有妖物呢?” “你——” 谢老夫人被衡阳道长这一番话给说懵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 想当年谢翊连中三元,确实被人惊叹说是文曲星下凡。 可这不过是众人的吹捧之词,衡阳道长居然拿来堵她。 一时间,谢老夫人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高人,很有可能是个骗子。 看到谢老夫人的眼神逐渐变得狐疑,衡阳道长眉心一跳,立刻对谢翊说道: “既然大人府中已安然无事,那贫道这就告退了。” 谢翊微微颔首,允了。 衡阳道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管谢老夫人在身后喊什么都不回头。 眼看着唯一能收住姜沅的人走了,谢老夫人心头一颤,直觉想要离开。 可脚步刚一动,身后就传来谢翊冰冷的声音: “母亲,且慢。” 谢老夫人脚步一顿,双手骤然握紧成拳,不敢转身看他,只紧张地问了一声: “何事?” 谢翊也不和她提刚才的事,而是声音淡漠地说道: “原本今日一早,我和阿沅想去松寿堂给您请安,可没想到他们却说您病了。 如今看来,这些都是您身边下人造的谣,既如此,母亲身边的人也该清一清了。” 谢老夫人心头一跳,直觉事情要糟。 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谢翊抬高声音,吩咐道: “来人!把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婆子统统给我押下去,然后送到庄子上,听候发落。”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瞬间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翊。 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齐唰唰跪下,满脸惶恐地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谢翊充耳未闻,继续吩咐道: “还有顾如茵,接下来几日你便安安分分在院子里待嫁,否则就回顾家出嫁,莫要再来谢府。” 回顾家? 那岂不是在和旁人宣布,说她顾如茵与谢家没有瓜葛? 如果这样,那礼部员外郎会怎么看她? 顾如茵不敢想,只觉脊背阵阵发寒,心头一片冰凉。 谢翊当真是冷血冷情,对她没有半点顾念。 既如此,那她也不必再对谢翊心软。 顾如茵垂下眼眸,规规矩矩地对谢翊行了一礼,声音柔顺: “是,一切都听表哥安排。”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听话,姜沅忍不住抬眸望了她一眼。 但因为她低着头,姜沅看不到她的脸色,只是直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谢老夫人身边的人全都被带了下去,顾如茵也跟着离开,只留下谢老夫人一人站在院子中央。 霎那间,谢老夫人的心头涌起一阵慌乱,声音又惊又怒: “谢翊,你想干什么?” 第265章 气疯了的谢凌 谢翊目光淡然地望向谢老夫人,声音平静无波: “没什么,只是想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来的妻子,姜沅。” 这句话,和当年谢翊第一次带姜沅回府时一模一样。 而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也和过去一模一样。 谢老夫人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 竟这般不禁吓! 姜沅微微一怔。 好在谢翊提前备好了大夫,让他们把谢老夫人抬走,而后才转过身看向姜沅: “你没事吧?” 姜沅摇了摇头。 她都还没来得及发挥呢,谢翊就回来了,然后帮她把事情全部解决掉。 就这样,如果她还能有事,那岂不是废物吗? 不过谢翊可不这么想。 他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这辈子都要护住姜沅,所以一听说谢凌把一名道长带回府中,便立刻丢下公事赶了回来。 确认姜沅无事之后,谢翊拉着姜沅的手说道: “阿沅,这院子里的人手太少了,等会我再给你拨几个。” “不用了。” 姜沅拒绝道: “我刚入府,你母亲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最晚明日,她必定会安排人手混进这海棠居。 还有谢翊,他也不会就此罢手。所以我还是在这儿等着,看他们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谢翊一听就明白了。 姜沅是要故意让他们把人安插进来,一方面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另一方面,也可以传递些假消息出去。 可是这样一来,姜沅身边的危险就会翻倍。 想到这,谢翊立刻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姜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立马解释道: “我并非要一直如此,只是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他们不会罢手。与其日日想方设法防备,倒不如随了他们的心愿,先把人收进来,再慢慢收拾。毕竟,只有千日作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得不说,姜沅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她日夜都要处在这提心吊胆的环境里,谢翊就无法说服自己答应。 见谢翊迟迟没有回答,姜沅只好又加了一句: “要不这样,往后我会让墨书不离我左右,有他在,这海棠居内应该翻不了天。” 话是这么说,但谢翊想了想,还是说道: “墨书经验不足,又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照应,不如我找一名女护卫来做你的贴身丫鬟。” 女护卫? 姜沅微微拧眉,而后才回道: “好吧,先把人带来我见见,可以的话再留下。” 毕竟能当护卫的人,不一定愿意干伺候人的活,所以还是得先见见再说。 见姜沅松了口,谢翊立刻让墨羽去安排。 之后,姜沅提出要去街上走走,顺便看看酒楼的进展。 谢翊立马让人准备马车,而后亲自陪着姜沅出门。 与此同时,海棠居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传到谢凌耳朵里,气得他砸碎了一地的瓷器。 刚才衡阳道长那老东西出府之时,他亲自去拦住了他,结果却听到对方说什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如果有,那便是人心作祟。 言下之意,是说他谢凌做贼心虚,心中有鬼。 想到这,谢凌又狠狠砸碎一个花瓶,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骗子!” 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谁。 孟诗兰看着这一地的碎片,以及谢凌那从未有过的狠戾眼神,吓得缩在角落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惹恼了谢凌,会落得和这些瓷器一样的下场。 这个念头虽然有些荒诞,但孟诗兰却觉得谢凌真的能做出来。 孟诗兰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逃离这里。 可谁知,她刚一动,谢凌阴鸷的目光就随之扫视而来,吓得她瞬间脸色煞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 没用! 谢凌在心底轻哼一声,而后对着孟诗兰说道: “母亲刚刚被谢翊收拾了一顿,暂时没了用处,接下来这后宅之中便只能靠你了。” “靠,靠我?” 孟诗兰的语气满是惊慌,好似不知道谢凌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靠你,难不成,还能让那未过门的乡下厨娘做主?” 他刚才已经想过了,既然东山寺的和尚和衡阳道长都不能除掉这个怪物,那只能说明这其中有诈。 说不定,这人就和之前冒充谢翊那人一样,是个易容高手,故意假扮成这样来骗他们的。 想到这,谢凌的神色顿时缓和多了,声音也变得平静: “明日我会找几个丫鬟,小厮,然后由你把人送进海棠居。” 我? 孟诗兰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问道: “为什么要安排人进去?那可是大哥的人。” 谢凌面色一沉,怒斥道: “说你蠢还真是蠢,不安排人进去我怎么动手对付她?”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孟诗兰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凌。 他疯了吗?居然要对付姜姑娘。 孟诗兰实在搞不懂谢凌为什么要和谢翊作对,故意去害他的心上人,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那不过就是一个厨娘,即便嫁进府中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哥都是要娶妻的,娶谁不是娶?” “不管是谁,总之不能是她!” 谢凌怒喝一声,拍案而起。 这话一出,孟诗兰也惊呆了。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正想着,谢凌已经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盯着她: “我告诉你,这个厨娘必须尽早消失,怎么做,你听我的便是。至于其它的,不许多问,也不许乱查。否则,小心你的命!” 孟诗兰呼吸一滞,全身瞬间泛起一层冷意。 ...... 另一边,姜沅和谢翊一同出现在衣锦坊内。 与上次不同,这回店铺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精美服饰,以及华贵面料。 店里的小二也换了人,变成了一位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看起来亲切和善。 进门后,姜沅摘下帷帽,露出自己的面容。 那妇人一见,立马惊喜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 “婉娘见过东家。” 第266章 是你? 姜沅脸上挂着笑,语气和善地说了声:“起来吧。” 婉娘依言起身,而后才看清姜沅身边的人,顿时大惊失色。 这,这不是谢大人吗? 他怎么跟东家在一起? 正想着,姜沅已经开口说道: “今日我来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别的事,你且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听到这话,婉娘立刻应了一声是,而后转身回到柜台。 接着,姜沅便开始巡视铺子,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就在这时,墨书忽然进来和谢翊附耳低语了几句。 谢翊眉峰微拢,目光落在姜沅身上。 不等他开口,姜沅已经主动说话: “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逛完了自会回去。” 谢翊犹豫了一瞬,而后回道: “好,那你自己当心。” 姜沅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 说实话,虽是为了做戏,但谢翊这么守着自己,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所以谢翊这一走,姜沅的心情都松了下来。 婉娘适时地端来一杯茶水,递给姜沅: “东家,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我再把账本拿来给你瞧瞧。” 姜沅笑着冲她点了下头,顺手接过茶盏,浅啜一口。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男一女。 姜沅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顿时露出一丝震惊。 居然是顾景珩! 姜沅下意识地偏过头,用茶盏挡了一下。 倒不是害怕被顾景珩认出来,而是不想在这种关头节外生枝,惹出事端。 下一瞬,姜沅就听到一道娇俏的女子嗓音: “掌柜的,把你们店铺里最贵的几套衣裳拿出来我看看。” “是,齐小姐。” 婉娘热情地应了一声。 看来,这个齐小姐也是有身份之人。 姜沅侧着身子,安安静静地喝茶,尽量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可谁知,顾景珩下一刻便坐到了自己旁边。 姜沅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往旁边又挪了挪。 不过顾景珩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现在心情很烦。 今儿一早,祖母便约了表妹来王府用膳,接着又逼他陪表妹出来逛街。 这其中的意图实在是太明确了,明确到让他无比反感。 所以这会儿他已经决定,只要齐映月买好衣裳,他就立马走人,再也不奉陪了。 正烦躁着,齐映月已经换好一套衣裙,对着他含羞带怯地问道: “表哥,你觉得这套好看吗?” “嗯,还不错。” 虽然已经不耐烦,但顾景珩天生一双含情桃花眼,只浅浅一笑,齐映月的心头便狂跳不已,声音更是娇羞。 “既如此,那我再去换一套,请表哥帮忙参详参详。” 说完,也不等顾景珩回复,便十分雀跃地跑了回去。 顾景珩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拳头却不自觉地紧了紧,告诉自己再忍忍。 正在这时,婉娘忽然从后头捧了一件衣裳出来,对着姜沅说道: “姑娘,这是上次专门为您定做的衣服,岑师傅已经赶出来了,不如等会儿就带回去吧。” “嗯,有劳了。” 话音落下,姜沅立刻察觉到顾景珩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顾景珩好奇地转过脸,想要看看刚才坐在自己身边喝茶的女子究竟是谁。 可就在这时,齐映月刚换好衣裳从里面出来。 见顾景珩目光灼灼地盯着旁边那女子看,齐映月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意,冲上去质问道: “表哥,这女子是谁?为何你一直盯着她看?” 这话说得实在太直接,顾景珩立马瞪了齐映月一眼,斥责道: “别胡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齐映月不信。 刚刚她出来的时候,明明看到顾景珩紧紧盯着那女子看。 想到这,齐映月干脆冲到姜沅面前,一脸倨傲地质问道: “说,你到底是谁?和我表哥又是什么关系?” 顾景珩风流的名声在燕京人尽皆知,红颜知己更是多不胜数,所以齐映月见谁都觉得可疑。 姜沅虽然看起来年岁和齐映月差不多大,但心性却大不相同,因而这会儿看她,只觉得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便也没放在心上。 姜沅淡然一笑,回道: “姑娘误会了,我和你表哥没有半分关系,我只是来买衣裳的。” 听到这话,齐映月才勉强信了两分。 可一回头,顾景珩又直直地盯着人家看,脸上满是惊诧: “是你?姜姑娘。” 话音落下,姜沅便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暗自叹了口气后,姜沅转过身看向顾景珩,假装惊讶地说道: “呀,原来是顾公子,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燕京?” 看到心仪的姑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顾景珩顿时把齐映月给忘了,一脸惊喜地看着姜沅。 姜沅扬起一抹浅笑,声音淡然道: “有一阵子了。” 似是没听出姜沅话语里的疏离,顾景珩继续追问道: “那世安呢,世安来了吗?还有,你们以后是要一直待在燕京吗?” 顾景珩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仿佛遇见多年好友似的,十分欣喜。 姜沅想起姜世安之所以能参加书院大比,顾景珩对他帮助不少,神色逐渐柔和下来,笑着回道: “我们是一起来的,暂时就待在燕京不回去了。” “太好了!” 一听姜沅不回青石镇了,顾景珩眼前一亮,顿时高兴起来: “那我今后岂不是能......” “表哥——” 一声尖锐的叫喊打断了顾景珩的话。 顾景珩这才想起来,齐映月还在自己身边呢。 他皱了皱眉,略带不耐烦地对齐映月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买好衣服自己回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有事? 齐映月简直气笑了,伸手一指姜沅,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说的有事就是陪这个狐狸精吗?别忘了,是老王妃让你出来陪我的。”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语气威胁道: “你想拿祖母来压我?” “我——” 齐映月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景珩,吓得心头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顾景珩冷哼一声,声音蒙上一层寒意: “姜姑娘是我朋友,许久未见,我有话要同她说,所以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姜沅,语气客气地问道: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可以吗?” 姜沅看了齐映月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对着顾景珩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第267章 教训 茶楼內,顾景珩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潇洒,笑着问道: “当日匆匆一别,本以为马上就能赶回去参加书院大比,没想到事出突然,最后没能赶回去。不知道,世安他最终通过考核了没有?” “已经通过了。” 姜沅轻轻一笑,神色柔和而美好: “多亏你当时教了他一些棋艺,要不然,也没那么容易。我以茶代酒,替世安谢过你。” “姜姑娘客气了,我是他夫子,应该的。” 顾景珩不在意地笑笑,语气闲散道: “况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所提升,主要还是世安他自己聪慧过人,和我关系不大。” 姜沅唇角微弯,笑容温婉: “顾公子谦虚了,世安他一直念叨着要亲自向你道谢,不过现在他在国子监,要等到休沐才能回来。” 国子监? 顾景珩微微一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世安他竟然去了国子监?” “嗯。” “那照这么说,书院大比时他表现的很不错。” “算是尚可吧。” 姜沅谦逊地回了一句,但眉宇间却掩不住骄傲。 顾景珩又惊又喜。 惊得是姜世安进步如此之快,短短时间都能进国子监了。 喜的是,能进国子监那就说明姜沅他们要长期留在燕京了。 如此一来,自己便能时时看到他们。 想到这,顾景珩突然记起一事,开口问道: “那你们在燕京做什么?还是开小饭馆吗?” 姜沅摇了摇头,告诉他: “我打算开一家酒楼,等开业了,再告诉你。” 听到开酒楼,顾景珩的眼睛都亮了。 离开青石镇的这段日子,他一直想念姜沅做的饭菜,总觉得比府里好吃多了。 顾景珩二话不说,立刻拍案道: “好,等你酒楼开业,我定要为你好好宣传一番,让它成为燕京第一酒楼!” 姜沅“噗嗤”笑了出来,而后调侃似的说道: “那就多些顾公子了,往后你来,我给你多打着折扣。” 顾景珩也不客气,直接回道:“行啊,那就一言为定。” 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姜沅对顾景珩的看法转变了些许,觉得他也没那么那么纨绔和惹人讨厌。 相反,这人还挺真诚的,而且丝毫没有架子。 既如此,那不妨结交试试。 姜沅和顾景珩聊了半个时辰左右,随后一同走出茶楼,准备回去。 临走前,顾景珩忽然问道: “不知姜姑娘现在住哪儿?不如我送你回去。” 姜沅先是错愕,随后婉拒道: “不必了,我现在住在朋友那儿,不方便。” 顾景珩微微凝眉:“那我今后要如何找你?” 姜沅犹豫了一瞬,而后回道: “去衣锦坊吧,就刚才我们见面的地方,你和婉娘说一说,她会告诉我的。” 顾景珩点了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震惊道: “那也是你的。” 姜沅轻轻一笑,算是应下来了。 之后,姜沅带着阿珠一同转身离去。 顾景珩目送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往另一个方向去。 因这儿离谢府并不远,姜沅决定走着回去,可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 “站住!” 姜沅停住脚步,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抬眸问道: “齐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原以为齐映月已经乖乖回去,没想到竟然一直跟踪他们,还守在这路上堵她。 实在是……够无聊的。 齐映月大步上前,怒气冲冲地之问道: “说,你和我表哥到底什么关系?不说实话,今天就别想走了。” 姜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不都说了吗,是朋友。” “朋友?”齐映月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你当我傻吗?一男一女,做什么朋友?” 姜沅神色未变,平静无波道: “那是你自己想的龌龊,跟我可没关系。” “你——” 齐映月顿时气上心头,用手指着她骂道: “还敢狡辩!果然是下等人,不知羞耻,当街勾搭男人。” 因着姜沅身上的料子只是时下最普通的锦缎,而身边又只有阿珠一位婢女,连辆马车都没有,因此齐映月断定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平头百姓。 这种人,居然也敢和表哥有牵扯,简直不自量力。 齐映月想也不想就怒骂道: “你可知我表哥是什么身份,你这样的人,连给他做妾都不配,往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出现,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齐映月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原本娇俏可爱的脸庞也变得面目扭曲,丑陋不已。 姜沅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不想和个孩子斗嘴,但这话实在听不下去,不给点教训,都不起她自己。 姜沅抬眸望了齐映月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地问道: “是吗?那不知道小姐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齐映月下巴微抬,眼神倨傲: “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工部尚书,是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官。” “原来是个二品官,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 姜沅冷嗤一声,眼底满是轻视。 “你——” 齐映月当场大怒,想要张口骂回去,可姜沅却抢先回怼道: “你什么你!我还问你呢,你和顾公子又是什么关系,要替他来警告我?” “他是我表哥!” “表哥又怎么样?难不成现在燕京的规矩变了,表妹也能把手伸到表哥身边?” 见姜沅步步紧逼,齐映月心头一急,当场喊道: “他还是我未婚夫!” 话音落下,身后的两名丫鬟脸色齐齐一变。 姜沅注意到这一丝异样,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讽: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这燕京的百姓,你工部尚书之女什么时候和宁王定了亲。” 说完,围在身边看热闹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宁王定亲了?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没有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该不会是假的吧?” “......”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齐映月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毫不犹豫地喊了出来: “我才没骗人,我和表哥下个月就要定亲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变得越发嘈杂。 这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位女子在定亲之前就把婚事挂在嘴上到处嚷嚷的,往深了说,就是不知廉耻。 姜沅气定神闲地看着齐映月在众人的鄙夷下,面色越来越难看,身子也被气得直发抖。 第268章 塞人 齐映月终于反应过来,姜沅是故意的。 故意激她,让她当街说出这种话,继而被大家嘲讽。 好好好,算她狠! 齐映月的眼底浮现一丝怨毒,咬牙切齿道: “今日算是我栽在你手里,你且等着,改日若是再见面,我决饶不了你。” 说完,齐映月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生怕晚上一步,就听到更多难听的话。 姜沅见好就收,懒得再跟她纠缠,只侧首看了阿珠一眼,吩咐道: “走,我们回府。” “是。” 阿珠恭顺地应了一声。 ...... 回府之后,姜沅换了身衣服,就听到下人说谢翊回来了,正在偏厅等她。 姜沅没多想,起身走了出去。 偏厅内,两人面对面坐着,还是谢翊先了开口: “我刚才听墨书说,你在街上遇到了宁王,还有工部尚书之女。” 姜沅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是啊。” 谢翊犹豫了一瞬,而后说道: “那顾景珩可有对你说什么?” 这话问的倒是有些奇怪。 姜沅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想知道我和他谈了什么?” 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偏过头,假装不在意地说道: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话虽这么说,但谢翊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这个意思。 姜沅微微抿唇,随后还是解释了两句: “他问起世安的事,我便和他多说了几句,世安一直很感谢他,所以等世安休沐的时候,我打算请他吃个饭,这样世安也高兴。” 听到姜世安喜欢顾景珩,谢翊的心底忽然忍不住浮现一丝不痛快。 这小子对自己都不客气,反倒对顾景珩那么喜欢,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尽爱和他作对。 谢翊眸色微敛,决定找个机会和姜世安好好聊聊,免得一直这样父不父,子不子的。 正想着,门外的阿珠忽然来禀告: “小姐,二夫人来了,正在院子里等您。” 姜沅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翊,四目相对后,姜沅回了一句: “知道了,这就来。” 说完,她留下一句“在这儿等我”,然后便出去了。 女人间的小事,没必要让谢翊替她出头。 孟诗兰此刻正满心不安地站在院子里,身后则站着四个丫鬟还有四个小厮。 都是谢凌安排的人,说是务必要放在海棠居内,要不然,她就别回去了。 孟诗兰觉得有些荒唐,但又不敢反驳谢凌,只能硬着头皮来此。 看到姜沅出现,孟诗兰挤出一丝热情的笑容,语气亲切道: “姜姑娘,您来府中已经有一日了,听说海棠居内还只有几个婆子,这可不合规矩,所以我便给你安排了几个丫鬟和小厮,让他们留在这儿伺候你。” 孟诗兰一边说,一边已经在心中开始想,如果姜沅拒绝了她要用什么借口把人塞塞进来。 可没想到,她还没想出办法呢,就听到姜沅说: “好啊,那就多谢二夫人了。” “额......” 孟诗兰怔愣了一瞬,似是不太确定姜沅说的是真还是假。 姜沅浅浅一笑,云淡风轻道: “阿珠,把人都带下去,等会我再安排。” “是。” 听到这话,孟诗兰才回过神,姜沅是真的收下这些人了。 孟诗兰心头一喜,而后想起来,姜沅不过是小地方来的厨娘,哪里懂后宅的那一套。 这么想着,孟诗兰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既如此,那我就不叨扰姜姑娘了,如今母亲生病,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便直接来找我,我必会为你做主。” 姜沅轻轻颔首,语气温婉:“多谢二夫人。” 孟诗兰笑着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才带着丫鬟离开海棠居。 见她走了,姜沅对着阿珠吩咐了几句,随后便回了屋。 谢翊眉梢轻挑,看着姜沅说道: “如你所料,谢凌果然坐不住了。” 姜沅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只是派人试探而已,还没露后手呢。” “那倒是。” 谢翊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案上。 “这是你之前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是什么呀?” 姜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待看清后,表情忽然顿住了。 这不是谢府管家的令牌吗? 谢翊要交给自己? 姜沅慢慢抬头,眼底满是困惑,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翊也没绕弯子,直接回道: “自从我找到你,我便把令牌收了回来,就等着将来再交给你。你知道的,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你——” 姜沅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一看到谢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剩下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犹豫半晌后,姜沅才好不容易说出一句: “你忘了吗?我们只是做戏给谢凌看的。” 那只是你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有答应。 谢翊在心底回了一句,但面上却反问道: “若是这样,那便更应该由你拿着了,不是吗?” 姜沅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了,只能回道: “好吧,那我先收着。” 有了这句话,谢翊的眼底才闪过一丝笑意。 没多久,下人送来晚膳,两人便移步到了堂屋。 饭毕,墨羽忽然从门外进来,对谢翊禀告道: “大人,大理寺那边来消息,说朱九这几日愈发疯癫,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听到这话,谢翊把目光投向了姜沅,对她说道: “阿沅,我们已经反复审问过了,当年事成之后,姜芸给了他一笔银子,朱九便来到了燕京,自此和姜芸再没有联系,所以不知道姜芸去了哪儿。” 姜沅没有接话,只微微抿起了唇。 看来,想从朱九这儿得到姜芸的消息是行不通了,既如此,只能另想他法了。 姜沅静默片刻,而后问道: “那他杀玉娘的事已经认罪画押了吗?” “是。”谢翊轻轻点头。 姜沅抬眸看他,目光认真地说道: “派人把朱九好好看着,等找到姜芸之后,再和她一一对峙,让世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谢翊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 “放心,这件事,我会安排。” “嗯。” 姜沅应了一声,随后没再说话。 第269章 试探 隔日一早,姜沅用过早膳之后便准备出门。 昨日因为遇到顾景珩,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没来得及去酒楼看看。 可没想到,人还没出院子呢,孟诗兰突然就来了。 “哎呀,姜姑娘,看您这打扮,是要出门吗?” 孟诗兰的目光落在姜沅手中的帷帽上。 姜沅笑了笑,神色从容道: “是啊,打算出去逛逛。” “那可太巧了,我也正想出门呢,不如一起吧。” 这话一出,孟诗兰的心不自觉地紧了起来。 姜沅看似随意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点头道: “好啊,那便一起吧。” 孟诗兰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接着立刻叫人去准备马车。 姜沅唇角噙笑,看着她在旁边不停地忙活。 看来这几个下人还挺有用,才来了一个晚上,孟诗兰就立马能知道她院子里的风吹草动。 只不过,不知道她这次是想干什么。 过一会儿,马车已经备好,姜沅和孟诗兰一同走出谢府。 车厢内,孟诗兰笑盈盈地看着我姜沅问道: “姜姑娘,不知道今日你想去哪里逛逛呢?东武街,还是西华门?” 姜沅笑着回了一句: “我对燕京不熟悉,二夫人你决定就好。” 听她这么说,孟诗兰立马回道: “既如此,那不如去西华门吧。那边都是权贵们最爱去的酒楼,商铺,很是繁华,你在青石镇肯定没见过。” 姜沅笑笑,从善如流回了一句:“好,就听你的。” 孟诗兰心头一喜,立马和车夫吩咐了一声。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看来这姜姑娘也没老爷说的那么可怕。 孟诗兰的心情瞬间松懈下来,显得轻松了许多。 她没注意到,姜沅看她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一股冷意。 很快,西华门到了。 孟诗兰和姜沅一同下车,随后步行往前走。 姜沅装作第一次来的模样,对四处都很是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 孟诗兰从一开始的耐心回应,逐渐变为轻视和嫌弃。 看她这样就知道从未来过燕京,也不知道老爷叫自己试探什么,真是浪费功夫。 孟诗兰越想越觉得无趣,于是在遇到一位相熟的夫人之后,便抛下姜沅和那人走了。 姜沅也不生气,还笑吟吟地目送她出去。 两人的谈话声顺着风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刚才这个土包子是谁呀?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哎呀,别提了,还不是我家那位大哥,突然看上了一位厨娘,还非要把她娶进门。这不,我只能陪着出来转转。” “天呢,是厨娘——” 那夫人不敢置信地回头瞥了姜沅一眼,孟诗兰立马拽住她的手,然后往前走。 说话声听不见了,但姜沅知道接下来,大周首辅谢翊看上一位厨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满燕京。 看来,孟诗兰今天拉她出来的目的,一是试探她有没有来过燕京,二是把这件事捅出去,看谢翊是不是来真的。 姜沅勾唇一笑,而后侧首吩咐阿珠: “走吧,去东武街。” 说罢转身即走。 来到酒楼后,姜沅先巡视了一圈,而后和杜掌柜一同坐下,问道: “最近几日,平南侯府可来闹过事?” 杜掌柜据实回答:“你走后,侯府又派人来了一回,我告诉他们新东家姓姜,他们便没再说什么,也没来过。” 这么说,平南侯府还有人知道她母亲和侯府的约定,只是之前见没人来要铺子,一直装傻罢了。 姜沅想了想,而后对杜掌柜说道: “依着如今的进度,想来十日后酒楼就能重新开业,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你先警个醒,把铺子这些年的账册什么都收拾出来,或许有用。” 杜掌柜一听就明白了,立刻点头应下。 姜沅交代完这件事,便和阿珠一同离开酒楼。 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阿珠忍不住提醒道: “小姐,我们不去西华门等二夫人一道回去吗?” 姜沅笑笑,不在意地说道: “不了,直接谢府。” 孟诗兰本就不是真心要陪她出来的,这会儿已经把她忘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她又何必上赶着回去。 果然,当姜沅回府之后,换了衣裳准备小憩之时,孟诗兰才匆匆赶到府中,在她院子里求见。 姜沅此刻有些乏了,懒得应付她,便让阿珠去和她说自己已经歇下了,把人打发走。 躺到床上之后,姜沅开始思索这两日从铺子里打听到的消息。 那些掌柜都说平南侯派人来铺子里询问过,问东家是不是姓姜,之后便没了动静,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去闹事。 这明显有些不对劲。 据她所知,平南侯府这些年已经落魄,全是在靠吃老本。 而这么多的铺子,虽然说都不怎么挣钱,但一年几千两的盈余还是有的,平南侯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还给她。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平南侯府在谋个大的。 说直白些,就是想等她把铺子做起来,再伸手去抢。 姜沅眉头微蹙,眸色逐渐凝重起来。 倒不是说她害怕,而是在想,平南侯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她母亲的。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更不用和对方客气了。 ...... 孟诗兰那边,因为把姜沅搞丢了,一路心慌意乱地跑回来,谁知姜沅还不见她。 这心底一下就怒了,转身即走。 回到自己院子后,一抬头,就看到谢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办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谢凌总有些心慌。 孟诗兰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接着回道: “我带她去了西华门,那儿的一切她都没见过,我可以肯定,她是第一次来燕京。” 是吗? 谢凌的眸色微微一沉。 这么说,她真的是人? 而这个容貌,也是故意被易容成这样的? 谢凌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后,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既如此,那接下来的计划就得变一变。 谢凌目光一扫,视线落在孟诗兰身上,冷声道: “我记得三日之后,宁王府办赏花宴,你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去做。” 孟诗兰猛地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凌。 第270章 赏花宴 谢凌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没完没了的去找姜沅的麻烦?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仇吗? 孟诗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爷,不过是厨娘,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谢凌眸色一沉,不悦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看着谢翊找个外人回来,压在你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诗兰不知道谢凌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拼命摇头,解释道: “我是说,那厨娘年纪小,又没有根基,就算嫁进来也管不了家,这不比让大哥娶个世家贵女好吗?” “愚蠢!” 谢凌低喝一声,黑着脸说道: “你以为我对付她只是为了内宅这点小事吗?” “那是什么?”孟诗兰满眼不解地看着他。 谢凌顿了一瞬,随后板着脸,声音冷厉地说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说罢甩袖即走。 孟诗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 三日后,宁王府 原本姜沅是不想去的,但孟诗兰提前三天就来约她,还给她准备衣裳首饰,看架势像是非去不可。 姜沅便和谢翊商量了一下,带着阿珠和阿若一同前往宁王府。 而这阿若就是谢翊之前提到的女护卫。 出乎姜沅的意料,阿若竟是一位长相可爱,性子活泼的少女,而且还很听话。 于是姜沅便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不过对外却说,阿若是她从路上救回来的,和谢府无关,这样也免得谢凌多心。 进门之后,不少世家夫人都主动迎了过来,热情地同孟诗兰打招呼,有的还邀请她一同落座。 孟诗兰扬起一抹端庄的笑意,正欲回话,可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忽然问道: “谢二夫人,您身边这个姑娘怎么从前都没见过,是您家亲戚吗?” 话音落下,姜沅感觉到周遭的视线全都聚到了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向孟诗兰,似是想看她会怎么回答。 孟诗兰的唇角僵了一瞬,随后笑着回道: “这位是我家大伯的贵客,从青州来。” 谢翊的贵客? 在场的都是世家夫人,当家主母,谁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什么贵客,分明是娇客! 霎时间,众人看姜沅的眼神就变了。 有好奇的,震惊的,和不敢置信的,也有鄙夷和不屑的。 姜沅对此视而不见,只唇角噙笑,跟着孟诗兰一同落座。 可刚一坐下,旁边就有人迫不及待了: “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姜沅浅浅一笑,简短地回道:“姓姜。” “原来是姜姑娘。”那人点点头,继续追问道:“不知道令尊大人是谁,又官居何位?” 世家之间交往,第一步就是问清楚身份,以免浪费时间。 姜沅轻轻一笑,神色从容道: “我如今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话音落下,众人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还以为有什么来头呢,原来就是个破落户。 这种人,怎么能当谢大人的娇客呢? 莫不是因为长得美? 孟诗兰见状,立马出面打了个圆场: “啊呀,姜姑娘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一手厨艺出神入化,绝非普通人能比。” 闹了半天,还是个厨娘。 这下,众人对姜沅彻底没了兴趣,要不是看在孟诗兰的面上,都已经开口赶她了。 这种身份,即便是娇客又怎么样,顶多是个妾。 和她坐一起,简直降低身份。 姜沅神色从容地扫了众人一圈,而后看向孟诗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多谢二夫人刚才帮我说话。”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双清冷的黑眸,孟诗兰莫名感到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 “应该的,姜姑娘别客气。” 姜沅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有人在说: “快看,老王妃来了。” 姜沅顺着视线望去,目光忽然就定在了老王妃旁边那人身上。 竟是那什么工部尚书之女,齐映月。 正想着,齐映月的视线也朝这边望了过来,看到姜沅坐在这儿,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反应太大,在场的人都跟着看向了姜沅,就连老王妃也不例外。 姜沅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神色从容地站了起来,冲老王妃行了一礼,声音清冷如玉: “姜沅见过老王妃。” 姜沅? 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老王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好奇地问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 姜沅正要回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齐映月已经抢先回道: “外祖母,这人就是我上回和你说的那个厨娘,她和表哥拉拉扯扯的,还对我冷嘲热讽,当众羞辱我。” “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她怎么配进我们王府,肯定是不要脸跟别人混进来了,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不许再进宁王府!” 话音落下,齐映月身边的婆子立刻就要动手,老王妃面色一沉,声音威严道: “映月,来者皆是客,不得无礼。” “可是外祖母......” 齐映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孟诗兰已经走了过来,对着老王妃福了福身,解释道: “这位是我谢家的贵客,并非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不是混进来的,而是我亲自带进来的。” 姜沅是她带进来的,不管出什么目的,她都不能看着姜沅就这样被人赶走, 那丢的不是姜沅的脸面,而是谢家的。 听到孟诗兰的话,齐映月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们。 居然是谢家的人! 老王妃也微微一惊,好奇地看向姜沅。 而就在这时,姜沅缓缓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眸微微弯起,笑意盎然。 霎那间,老王妃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脸上满是震惊。 “你,你是……” 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沅见状,便知道老王妃还记得自己。 不过这个场合下,她可不能胡乱说话,只能浅浅笑着,等老王妃吩咐。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老王妃说话。 片刻过后,老王妃终于收回目光,语气和蔼的说道: “好了,大家坐下吧,别拘着了。” 话落,气氛顿时重新活跃了起来。 第271章 落水 众人坐在花厅内聊了一会儿,又品了品茶,接着老王妃便乏了,提前回去休息。 剩下的人则在齐映月的招待下,一同前往后花园,去欣赏那些奇珍异草。 姜沅身份特殊,在场的人既不屑于同她说话,也不敢对她摆脸色,最后就落的个无人问津的下场,周遭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姜沅乐得自在,也没往心里去。 不一会儿,姜沅在荷花池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打算清净清净,顺便又让阿珠去给她拿一份糕点。 之后,姜沅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子里丟糕点喂鱼,盼着能早点结束这无聊的宴会。 喂着喂着,旁边的阿若忽然神色一敛,低声对姜沅说道: “小姐,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姜沅停下喂鱼的动作,转身看向身后,只见齐映月带着好几个粗使婆子从假山那边走了过来。 和之前一样,齐映月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看就是来挑事的, 小姑娘气性真大,不吃点亏怕是不长记性。 姜沅暗自叹了口气,随后把糕点交给阿珠,姿态散漫地问道: “原来是齐小姐,有事吗?” 齐映月一见到她就想起那日的事,心底恨得直冒火。 当日她在大街上说出自己马上要和顾景珩订亲的话,第二天便被传的到处都是,顾景珩恼得不行,直接上门和她母亲说,让他们管好她的嘴。 另外又单独把她叫出来,警告她不许对姜沅无礼,更不能针对她,要不然,往后就休怪他不给面子。 齐映月又惊又怒,当晚便气病了,连着好几日都没出门。 直到今日赏花宴,才再次来到宁王府。 可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姜沅这个贱人也来了。 什么谢家贵客,他刚才打听过了,就是到谢府给那位谢大人做厨娘。 谢大人因为厌食症对这厨娘多加礼遇,但厨娘到底是厨娘,她若真打杀了,大不了赔谢家一个。 哦,不,赔三个。 齐映月冷笑一声,满脸倨傲地俯视姜沅: “你说呢?那日你让我当众出丑,你以为我能就此放过你。” 姜沅神色未变:“那齐小姐想怎么样?” “自然是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齐映月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大声吩咐道: “你们几个,给我把她丢到荷花池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一个低贱的厨娘,居然还想攀上我表哥,你也配!贱人!” 说完,身后的婆子立刻一拥而上,准备擒拿姜沅。 齐映月一脸得意地看着姜沅,就等着她落水后,衣衫尽湿,丢尽脸面。 可下一瞬,齐映月脸上的那抹得意瞬间僵住了,眼底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接着“咚,咚”几声,几名婆子全都被姜沅身边的丫鬟丢进荷花池里。 那么娇小的一个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不会是看错了吧。 可紧接着,池子里立马响起婆子们的呼救声。 齐映月先是一怔,而后勃然大怒,指着姜沅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连宁王府的下人也敢动手,不想活了是吧?” “呵。”姜沅轻笑一声,眉梢轻抬:“下人算什么,我连她们的主子也敢一起收拾。” “你,你什么意思?” 齐映月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刚才那名丫鬟便大步朝她走来。 齐映月的眼睛瞬间瞪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声音发颤道: “我,我警告你,这是宁王府,你,你别乱来……啊……救命啊……” 只听“扑通”一声,齐映月也被丢进了荷花池。 她吓得双手不停扑腾,撕心裂肺地喊道: “来人呢,快来救我!救命啊!” 姜沅气定神闲地站在荷花池边,看着她不停挣扎,却丝毫不为所动。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话音落下,姜沅便看到一群人往这儿走,其中有刚才走开的那群夫人,还有正巧路过的顾景珩。 齐映月看到顾景珩来了,立马转而向顾景珩求救: “表哥,表哥快救我!我不想死!” 见荷花池中的人是齐映月,顾景珩立马没了好脸色,直接骂了回去: “死什么死,这水才到你腰上,这么容易就淹死吗?” 啊? 齐映月张着嘴巴,呆呆地往身下一看。 这才发现她其实已经站到池底了,而池水也不过在她腰间。 但因为太害怕,她和几个婆子都没发现,所以此刻在众人眼里,她齐映月就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水中央大声呼救。 衣衫尽湿,发髻凌乱,看起来不仅狼狈,而且可笑。 齐映月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顾景珩也觉得十分丢人,侧首对身后的婆子吩咐道: “去,给表小姐拿件披风,再把她扶上来。” “是。” 婆子飞快离去。 顾景珩这才把目光移到旁边那位一直背对自己的女子身上。 刚才他来的时候,除了池子里那几个,周围便只有这主仆三人。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件事和她们三个脱不了干系。 顾景珩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 “这位小姐,不知道刚才这事是否与你有关。” 顾景珩的声音有点冷,还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 虽然说他不喜欢齐映月,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姑母的女儿。 更何况,这还是在宁王府,欺负她,那不就摆明了是在打宁王府的脸吗? 他顾景珩纵然没出息,可也不能就这样任由别人欺压。 想到这,顾景珩的眼睛不禁微眯了起来,周身散发出一丝危险气息。 这时候,齐映月已经被人扶了上来,身上披着外衣,头发还在滴水。 身旁的婆子想让她赶紧下去换衣裳,可谁知,齐映月竟不肯走,而是冲到顾景珩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道: “表哥,你今天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是她!就是她把我扔进池子里想要淹死我。如此歹毒之人,你万万不能放过,一定要为我报仇!” 说着,齐映月用手指向姜沅,眼底满是怨毒。 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丑。 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顾景珩听完齐映月的话,眯起眼睛又仔细打量起了对方。 就在这时,对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过身看向自己。 顾景珩顿时就怔住了,脑袋一片空白。 姜姑娘? 她怎么会在这儿? 第272章 谢翊来了 姜沅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过宁王。” 顾景珩微微一顿,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未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有些尴尬: “抱歉,姜姑娘,之前对你有所隐瞒,还望你能原谅一二。” 姜沅笑得云淡风轻: “宁王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介厨娘,当不得这话。” “可……” 顾景珩还想再说什么,可才说了一个字,齐映月已经冲过去抓住顾景珩的手,气急败坏道: “表哥,你怎么能向她道歉呢,她就一个厨娘,如此低贱,她……” “够了!” 顾景珩低喝一声,忍无可忍道: “来者皆是客,怎能这样羞辱别人?你的教养还有礼仪呢,都被狗吃了?” “我……” 齐映月被骂得哑口无言。 但只是一瞬,齐映月便立刻回过神,指着姜沅大喊道: “可是她都把我推下水了,我为什么还要对她客气?” 话音落下,顾景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是有些迟疑。 齐映月眸光一闪,立马转头看向姜沅,大声质问道: “说,是不是你把我丢进荷花池的?” 姜沅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什么好狡辩和推脱的,因而十分淡然地回了一句: “没错,是我。”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姜沅的身上,顾景珩也一样,眼底满是震惊。 “姜姑娘,你……” 姜沅先是看了齐映月一眼,而后勾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淡笑,神色从容道: “其实很简单,刚才这位齐小姐一上来就说要把我丢进荷花池。 我想着,今日齐小姐一看到我就各种生气发怒,许是火气太旺了,便干脆帮了她一把,把她扔进去,也好去去火。 可现在看来,这法子好像没什么用,齐小姐的火气还是大到让人不敢靠近。” “你胡说八道!” 齐映月气得当场大喊,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下一瞬,她抓着顾景珩的衣袖,气急败坏道: “表哥,我没有,是这个贱人污蔑,你可千万别信她的!” 见她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姜沅,顾景珩心底的火气腾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沉下脸,极为难得的露出冷厉眼神,警告道: “齐映月,你别忘了,这附近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待我审问过后,自有答案。” 说完,他眸色凌厉地扫向那几个衣衫尽湿,浑身狼狈的婆子。 没等开口,那些婆子全都低下头不敢作声。 这情形,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再看齐映月,她的脸上也露出紧张之色,眼神不停躲闪,不敢直视他。 顾景珩捏了捏袖中的拳头,冷着脸对齐映月说道: “既然这件事是你先挑起的,那你便立刻给姜姑娘赔礼道歉。” “凭什么?” 齐映月原本还有些心虚,但一听到要向姜沅道歉,怒意顿时冲散了理智,满脸愤然道: “不过是个厨娘,这种人凭什么让我道歉?她也配!” “你——” 顾景珩被她这死不认错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张口就要训斥,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就凭她是我谢翊的未婚妻!” 话音甫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谢大人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而且他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厨娘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姜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谢翊一身朱红色朝服朝他们信步走来,龙章凤姿、端方冷峻。 赏花宴是女子间的聚会,他怎么会来?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而谢翊却像没看到似的,上前看着她问道: “没事吧?”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姜沅摇摇头,声音淡然: “没事。” 这话一出,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翊说的未婚妻就是这位姓姜的女子。 顾景珩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谢翊,然后又看向姜沅: “姜,姜姑娘,他说的是真的?你们真是......” 未婚夫妻? 后面四个没说完,谢翊已经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姜沅唇角微弯,随后轻轻颔首。 虽然搞不懂谢翊想做什么,但既然说好了要做戏,那姜沅自然不会当众反驳。 更何况,孟诗兰还在这儿呢。 想到她,姜沅抬眸望了对面一眼,看到孟诗兰站在人群后头,满脸紧张和懊悔。 刚刚姜沅被人羞辱,她本着看好戏的原则,在后面不声不响,也不替姜沅辩解。 为的就是让姜沅当众丢个大脸,好让谢翊对她不满。 没想到,谢翊居然会亲自来。 孟诗兰悄悄抬头,正巧碰上谢翊眸色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吓得她身子一僵,后背发寒。 谢翊收回目光,随后目光冷然地看向齐映月,声音冰冷道: “说吧,究竟是我未婚妻先把你丢进池子里的,还是你先动手的?” “我——” 齐映月年纪尚小,哪里见过像谢翊这样气势凌厉,杀伐果断之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翊没有心思和她多扯,直接开口说道: “是已经不记得了吗?那要不要我再让人把你们丢下去,助你们好好回想。” 谢翊的声音冷如寒潭,一听就不是在开玩笑。 齐映月抓着顾景珩的衣袖,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下一瞬,墨羽等人立刻把几个婆子又丢回池子里。 “扑通”几声之后,婆子们熬不住了,立马大喊道: “饶命啊,谢大人,是齐小姐吩咐我们做的,她说要让这厨娘,哦,不是,是姜姑娘,长点教训,以后别再缠着我们家王爷。” 此言一出,齐映月的小脸瞬间惨白如雪。 顾景珩也察觉到谢翊的面色骤然一沉,显然是动了怒。 他想也未想,立马把齐映月拉到身前,怒斥道: “行了,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都是你无事生非,惹事在先,既如此,还不快给姜姑娘认错!” 若说刚才齐映月还想着再狡辩一番,可现在面对谢翊,她连个反驳的念头都不敢有,直接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咬牙说道: “对不起,姜姑娘,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回。” 第273章 护妻 姜沅弯了弯唇,似笑非笑道: “齐小姐只需要原谅这一回吗?” 齐映月面色一僵,不得不补了一句: “对不起,姜姑娘,上回在街上也是我的不是,请你一并原谅我。” 齐映月说的十分乖顺,但姜沅却注意她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呵,还真够倔的。 看来,不给点教训她是醒悟不了了。 不过眼下人多,此事可以容后再说, 正想着,谢翊已经淡然开口: “齐小姐的道歉我们已经听到了,不过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此等情形,我还是会亲自提醒齐大人,让他别忘了前任吏部侍郎的事。” 此言一出,齐映月的脸上满是茫然,但身后的众人却是瞬间僵住了。 前任吏部侍郎是状元出身,本可以步步高升,一路走向内阁,可谁知,却娶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妻子。 整日里就喜欢说三道四,仗势欺人。 终于有一日,他妻子因为这张嘴得罪了当今贵妃,以至于全家被赶到岭南那儿去做地方官,后来便死在了任上,再也没回来。 这大好前程就因为一张嘴给毁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谢翊此刻说这个话,是有意在提醒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别在外面胡说八道。 要不然,就是下一个吏部侍郎。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景珩不得不出面说几句: “谢大人,今日之事是我表妹不对,还望谢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一二,我保证,绝没有下回。” 不管怎么说,齐映月是他姑母的女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说完,顾景珩目光复杂地抬眸看了姜沅一眼,似是希望她能出面说句话。 姜沅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地回道: “既如此,那这件事便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提。” 就当是看在姜世安的份上,卖顾景珩一个面子。 谢翊眸色微凛,没有继续说话。 下一瞬,姜沅仰面看向谢翊,声音清冽道: “我乏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 谢翊轻轻点头,半点意见也没有就跟着姜沅走了。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冷冷地扫了顾景珩和齐映月一眼,算是警告。 顾景珩眼睁睁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后,才回过神,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 “天呢,不是说是厨娘,怎么会是谢大人的未婚妻?” “是啊,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谢大人居然会娶这样的女子。” “谢二夫人也真是,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清楚,害我们怠慢了她。这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呢!” “就是就是......” 眼看着众人把矛头指向自己,眼底满是埋怨,孟诗兰顿时心头一紧,面色尴尬道: “这件事还尚未有定论,我实在不敢拿出来说,怕到时候闹出误会。” “误会?” 其中一位夫人顿时就恼了,质问道: “谢大人都亲自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可言?” “这......” 孟诗兰被问得哑口无言。 众人见她答不上来,心底的恼怒都愈发加深,冷着声说道: “平日里装得和我们多要好似的,没想到连句真话都不和我们说,当真是看错你了。” “走,我们到那边去。” 说罢,众人齐齐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赏花。 孟诗兰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着排挤和指责,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顾景珩见众人已经走了,立刻一甩衣袖,把齐映月推到了对面,寒声质问道。 “说,你那天在街上对姜姑娘说了什么?” 齐映月被他用力一甩,差点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站稳后,双眼含泪,泫然欲泣道: “表哥,我没说什么,我就是问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呵。” 顾景珩冷嗤一声,讥讽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 齐映月面色一僵,咬着唇,眼泪瞬间滚了下来: “表哥,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慕你啊!” “爱慕我?” 顾景珩气极反笑,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爱慕我就能随意羞辱人家姑娘?还能胡乱造谣说我和你有婚约?” “齐映月,我不找你麻烦那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而不是真的对你另眼相看。如果你不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身份,那以后,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明白吗?” 顾景珩的面色犹如罩了一层寒霜,眸光冰冷锐利,看着格外骇人。 齐映月脸色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摇摇欲坠地望着顾景珩。 下一瞬,顾景珩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儿。 留下齐映月独自站在荷花池边,仿佛被人抛弃了一般。 另一边,姜沅和谢翊一同离开宁王府,便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姜沅看着连朝服也没来得及脱下的谢翊,不禁好奇问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面对姜沅,谢翊立马褪去刚才的凌厉之色,换上一副温和面容: “今日无事,想起你在宁王府赏花,便打算过来接你。” “接我?” 姜沅的眼神愈发惊讶,仿佛都不认识谢翊了。 要知道,他们成婚那么多年,谢翊也鲜少会做这种事。 如今十年过去,难不成突然开窍了? 望着姜沅震惊的眼神,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道: “我知道从前我忙于政事,对你多有忽视,但如今你我重逢,我必会改掉这一切,万事以你为先。” 这话一出,姜沅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微微抿唇,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谢翊本就随口一说,并不是要她回应,因而也不在意,反倒换了个话题: “你今日在宁王府可遇见平南侯府的人?” 听到这话,姜沅的神色立刻认真起来,看着谢翊问道: “她们今天也来了?” “自然。” 谢翊神色淡然地回道: “平南侯府再怎么落魄,只要爵位在,这种场合便少不了他们。” 这倒也是。 不过,今日周围那群夫人没一个瞧的上她,所以根本无人和她搭话,因而她并不知道哪些是平南侯的人。 想到这,姜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问道: “你忽然问我这个是做什么?” 第274章 闹翻了 谢翊黑眸深深地看着她,似是别有深意。 姜沅微微一怔,就听到他用低醇的嗓音说道: “我已经查过了,你母亲和平南侯府的关系非同寻常,绝不是主仆这么简单。” 什么? 姜沅的眼底顿时掠过一丝错愕,随后立刻追问道。 “那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翊停顿了一瞬,慢慢解释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母亲和平南侯府之间的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很多事大家都已经记不清了,所以我查到的消息也很零碎,不能完全理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在平南侯府,你母亲的名字可以说是府中禁忌,几乎没人敢提,而知道这些事的老人,死的死,卖的卖,剩下的都是侯爷和夫人的心腹。” 这么说,事情还真有些奇怪。 姜沅眉头微拧,忍不住陷入沉思。 谢翊安静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 “你手下不是有你母亲留下的老人吗?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情。” 姜沅摇了摇头,解释道: “孙伯他们都是我娘离开侯府后才来的人,对从前的事并不清楚。”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内。 谢翊眉梢轻抬,忽然提议道: “要不然,找个机会和平南侯见上一面,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你觉得怎么样?” 姜沅听完后,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可以,只是平南侯会见我吗?” “当然。” 谢翊唇角微扬,语气笃定道: “过两日,陛下要去行宫避暑,平南侯一定会去,到时候你与我同去,便能见到他。” 这倒是个好主意。 姜沅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好,我与你一道去。” 见姜沅答应下来,谢翊的眉头瞬间舒展开,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 回到谢府之后,姜沅便开始准备去行宫一事。 据谢翊说,此次避暑大概需要半个月,但姜沅作为家眷,可以提前回府,所以她准备在酒楼开业前夕回来。 收拾完到一半的时候,下人来禀,说孟诗兰过来了。 想来应该是为了今日在宁王府的事。 姜沅原本是不太想搭理她的,觉得都是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但转念一想,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若不敲打敲打,任由她这么蹦跶,也挺恶心的。 想到这,姜沅便让阿珠去跟她说,自己正在梳洗,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 孟诗兰听到阿珠的话,也没多想,只当稍等片刻即可。 可谁知,她这一等足足等了两刻钟才等到姜沅出现,而她身上穿的还是早上赏花宴的衣裳,根本没换。 姜沅竟然耍她! 孟诗兰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姜沅是故意把她晾在院子里的。 “你——” 孟诗兰刚要开口指责,可姜沅一记淡漠的视线扫过来,她便立刻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个厨娘,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孟诗兰心头慌乱,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这么急着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姜沅唇角噙笑,眼神却冷如寒霜,没有半点情绪。 孟诗兰强压下心头的那一缕不安,笑着说道: “今日赏花宴上,你与那齐小姐起了冲突,我怕你初来燕京,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姜沅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孟诗兰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 “她是工部尚书之女,母亲出自宁王府,是现任宁王的姑母,而且两家关系很好,似乎是在议亲阶段。” “所以呢?” “额……” 孟诗兰被姜沅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直到看见她面色如常,并无其它意思,才接着说道: “所以今日之事应当只是个误会,她以为你和宁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才会这样针对你。其实寻常时候,她还是很端方知礼的,是京中人人夸赞的名门闺秀。” “哦?那照二夫人的意思,是想说错不在她,让我不要计较,是吗?” 姜沅问得很认真,眸色清亮又带着一丝无辜。 孟诗兰见状,还以为她也认同自己的想法,顿时心头一松,脱口而出道: “就是这个意思,姜姑娘你可真聪明。” 说吧,孟诗兰用不太赞同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语气略带轻视: “说起来,这一切都因为你是个厨娘,在外面抛头露面结识了其他男人,又和他们走得太近,才会引起旁人的误会。” 姜沅歪了歪头,假装好奇地问道: “那二夫人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反正你都是我们谢家的人了,往后还是得注意言行举止,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做什么厨娘,尤其不能随便见外男,更不能轻易和他们说话,这样有损你的名声。” 姜沅终于忍不住了,轻轻一笑,目带讥讽地问道: “是有损我的名声,还是有损谢家的名声?” “你的和谢家的又有什么区别?”孟诗兰眉头一皱,略带不满地说道:“咱们做女子的,最重要就是要守妇德。” 姜沅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见状,孟诗兰的神色愈发不满,张口就想再训斥几句。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沅已经声音闲散地说道: “二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说的这些话,我实在是难以苟同。” 孟诗兰瞬间一怔,似是没料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 姜沅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情绪波澜,声音也冷了下来: “齐小姐和宁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跟我无关,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对我而言,只要是针对我的,我就不会放过,管它是谁。” “你——” 孟诗兰气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不过是个无根无基的乡野村姑,就算大哥他现在宠爱你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谢家是百年世家,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能由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到最后,孟诗兰心底的火气也全都冒了出来。 她嫁进谢府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不敢给谢府惹事,可姜沅倒好,还没进门呢,就打算仗着谢翊的身份作威作福,肆意妄为。 这天地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孟诗兰气得脸色涨红,咬牙说道: “姜姑娘,我奉劝你一句,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太高看了自己。” 话落,她与姜沅四目相对。 第275章 质问 姜沅知道孟诗兰在自己面前装了好多天,终于装不下去了,因而也不动怒,只目光清冷地望着她,不疾不徐道: “二夫人何必这么激动,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若是不信,不妨拭目以待。 只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二夫人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也不要自以为是的来指点我。 说真的,我不需要。而且我真的很忙,没工夫陪你演无聊的戏码。 若你真的很闲,不妨多去几趟东山寺,或者在观音像前抄抄经书,说不定哪天就能老蚌生珠,再得一子。毕竟,少说话也是一种积德。” “你——” 孟诗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沅她竟然敢明着说自己不积德,还嘲讽她一把年纪还想生孩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孟诗兰忍无可忍,所有的怒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怒不可遏道: “姜沅,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无媒无聘就搬进谢家,与男人苟合。如此不知羞耻,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我要是你娘,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我都恨不得去死!” 说到前面的时候,姜沅并不在意,但提到母亲之后,姜沅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眸色一凛,想也不想就挥手甩了孟诗兰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 孟诗兰的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那儿。 姜沅眸色锐利地盯着她,声音冷如寒潭: “就你也配提我母亲!” 孟诗兰缓缓回神,眼底满是震惊: “你敢打我?” 姜沅冷嗤: “打了都打了,你还问。” 话落,孟诗兰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 “我跟你拼了!” 随后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可人还没近身,就被姜沅身边的阿若推了出去,直直地跌倒在地上。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但孟诗兰根本顾不上查看,只觉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血液蹭蹭往脑袋上涌。 姜沅她这么敢?这么敢——? 孟诗兰崩溃到想要放声尖叫,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忽然传来谢凌焦急的声音: “诗兰,诗兰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 孟诗兰身子一僵,还未回头,就感觉到自己被谢凌扶住, 于是她立马反手抓住谢凌的手,哭着哀求道: “老爷,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个女人打死了。” 说罢便把头埋进谢凌怀里,肩膀颤抖的十分厉害,似是被姜沅狠狠欺负了一顿。 谢凌抬头看向姜沅,目光阴冷道: “姜姑娘,你别忘了这是谢府,你一个外人怎么敢对我夫人动手?” 说罢,谢凌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仆从,冷声道: “都是死人吗?没看到夫人受辱,还不快把这女人给我拿下!” 这么多天过去,谢凌是头一回来见姜沅,还是故意趁两人起冲突的时候,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群仆从,打算好好教训姜沅一顿。 反正他已经想通了,不管谢翊是怎么想的的,只要把这女人给处理了就行。 顺便也可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妖物,被打了会有什么后果。 抱着这样的目的,谢凌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道冷光。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姜沅非但半点不惧,反而还出言喝道: “慢着!谢二爷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她吗?” 谢凌冷笑一声,目光鄙夷地看着姜沅: “有什么好问的,你现在说是大哥的未婚妻,但却无媒无聘,也没正式过门。那你对我夫人动手,便是以下犯上,不可饶恕。” 说着,谢凌头也不回地怒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这话是对身后之人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 谢凌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呼吸一滞。 谢,谢翊怎么会在这儿? 正想着,谢翊已经信步上前,站在姜沅身边,看着他们问道: “你刚才说,谁对谁以下犯上?” 谢翊的声音很淡,辨不清情绪,但谢凌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这时候,孟诗兰也回过神了,转头看向谢翊,满脸委屈地说道: “大哥,我真的没说什么,只是来提醒姜姑娘,让她不要和齐小姐他们计较,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得多为谢府着想,结果就被她打了。” 孟诗兰的话也不能说是假话,只是掐头去尾省略了许多东西,听起来倒像是姜沅的不对。 姜沅懒得解释,但阿若却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反驳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羞辱我家小姐的,结果还倒打一耙,你羞不羞。” “你——” 孟诗兰气得快要晕倒,指着阿若大骂道: “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话?谁允许你开口了?来人,快来人……” “二夫人何必这么着急,不如等阿若把话说完了再动手,反正大家都在,谁也逃不了,不是吗?” 姜沅气定神闲地打断了孟诗兰的话,眸色淡然,不见半点情绪。 孟诗兰顿时面色一僵,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袖。 谢翊扫了阿若一眼,示意她开口说话。 阿若和阿珠不同,她是护卫出身,眼里只有谢翊一个主子,对谢凌和孟诗兰全然无惧,因而很快便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言语坦荡,没有半句虚言和遮掩。 谢翊听后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声音冷如寒潭: “所以在弟妇眼中,我的未婚妻可以任人欺辱,甚至还要被你教训?” 一句话,就表明了谢翊的态度。 孟诗兰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谢凌,却见他面色阴沉如水,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 谢翊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们一眼,淡声吩咐道: “来人,二夫人精神不济,胡言乱语,赶紧把她给我带下去,无事不得出来,更不能出现在阿沅面前,惹她不快!” “大哥!” 谢凌神色一变,立马抬高声音质问道: “你软禁了母亲还不够,现在连我的妻子都要软禁,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此独断专横,难道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 话音落下,周遭瞬间一片寂静。 第276章 分家 谢翊双眼微眯,周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冷声道: “你在质疑我?” 谢凌心头一紧,莫名有些发寒。 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说了,那便豁出去算了。 于是他站起身,面色阴沉地看着谢翊,咬着牙说道: “难道我说错了,你为了这名不知来历的女子,把府里搞得一团糟,连母亲都被你软禁了,你这般肆意妄为,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治你一个家宅不宁的罪吗?” 当今陛下最终孝道,他就不信谢翊不在乎。 谢凌的眼底不由得浮现一抹得意,可下一瞬,谢翊的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既然你觉得我处事不公,亏待了你们,那很简单,我们分家便是。” 这下,不只是谢凌变了脸色,姜沅也微微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翊。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 如今谢老夫人还活着,谢翊要分家,那可是大不孝,要被御史口诛笔伐的。 尤其是那些本就与谢翊不和之人,必定会拿此事来做文章,绞尽脑汁地攻讦谢翊。 姜沅越想越觉得觉得不妥,可看谢翊那淡然不迫的神色,这话却不像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最终才决定的。 谢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发现谢翊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当场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但嘴上却还强硬道: “大哥,你休要拿这种话来吓唬我,这种事,族老们不会同意的,陛下也不会。” “是吗?”谢翊语气淡漠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道:“那咱们就走着瞧,看我谢翊说出的话,是否有改变过。” 说罢,他给墨羽递了一个眼神: “把二爷和他夫人统统赶出去,以后没有我和阿沅的允许,谁也不许踏足海棠居,违者重罚。” “是。” 墨羽快速应了一声,随后便动作利落地开始赶人。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人就被清了干净。 谢翊低头看着姜沅,声音放柔了些许: “先进去再说吧。” 姜沅抿起唇,点头“嗯”了一声。 来到里屋,姜沅和谢翊分别落座,随后便立刻问道: “你是来真的吗?” “什么?” “就是分家。” 姜沅目光直直地看着谢翊,神色无比认真: “你是真要分家,还是想吓唬他们?” 谢翊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语气轻松道: “自然是真的。” 这下,姜沅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翊最近的每一步都超出了她的预料,令她猜不到。 看到姜沅眉头微蹙,谢翊也不着急,只目光深沉地看着姜沅说道: “在我心底,我的家人只有你和世安,所以我不会再留这些不相干的人在府里,我要让你们从今往后都过得轻松,安宁。” 话音落下,姜沅的心底又涌上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 不过话说回来,谢凌说的也没错,谢翊这样做的确是大不孝,对他的仕途和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姜沅忍不住开口道: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和世安这样,反正往后,我们也不会住在这里。” 说完,姜沅停顿了一瞬,随后又补了一句: “至少,我不会。” 谢翊眸色瞬间变得幽深,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刚才的云淡风轻,不在意道: “无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只是把我的打算告诉你而已。” 说完,谢翊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转而说道: “两日后,顾如茵就要出嫁,所以明日母亲就会解禁,由她来操持此事,你若不想看到她们,可以待在院子里。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不敢来打扰。” 见谢翊已经有了安排,姜沅便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不在意地回道: “你看着办便是,我没有意见。” 谢翊微微弯唇,答:“好。” 随后两人又谈了几句去行宫的事,谢翊才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临走前,姜沅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要分家,我看谢凌已经被吓得慌了手脚,我怕他接下来会......” 后面的话没说下,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谢翊的眼底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低醇: “放心,我要的就是他自乱阵脚。” 姜沅的瞳仁微微放大,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过谢翊也没解释,只叮嘱她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海棠居。 ...... 隔日一早,整个谢府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下人们在各处悬挂红绸,以及红灯笼,远远望去,喜庆极了。 姜沅不想掺和此事,便带上阿珠她们出去转悠了一圈。 当来到衣锦坊时,婉娘立刻迎了上去,迫不及待道: “东家,宁王今日一早便来了铺子,说要找您,我说您不一定会来他也不信,就坐在楼上一直不肯走。您说,这可怎么办?” 姜沅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露出一丝浅笑: “不要紧,我现在去见他。” 说罢,她还给了婉娘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走进铺子。 顾景珩见到她来,先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两步,似是有话要说,但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站在离她一尺开外的地方,声音温润地唤了一句: “姜姑娘。” 姜沅点点头,回了一声“王爷”。 顾景珩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宁王的?” 昨日见面,他尚未表明身份,可姜沅却一语道破,说明她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顾景珩忍不住又说道: “对不起,姜姑娘,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会对我另眼相待,或是不再搭理我,这才出此下策。” 姜沅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道: “无妨,一点小事,王爷不用放在心上。” 见姜沅说的十分淡然自在,顾景珩的心底不由得感到一丝酸涩和刺痛。 说实话,他宁愿看到姜沅为此跟他生气,也不想看到她如此大度。 因为这就说明,姜沅是真的没把他放在心上。 可他的这番心思,又有谁能懂呢? 第277章 你是为了他? 姜沅见个顾景珩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问道: “王爷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顾景珩回过神,四下看了一眼,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这儿人多眼杂。” 姜沅只停顿了一瞬,答:“好。” 随后两人并肩而出,来到上次那个茶楼。 进了雅室,姜沅摘下帷帽,与顾景珩面对面坐着。 店家进来上了一壶茶水之后,顾景珩吩咐其他人全都退下。 他要和姜沅单独说话。 阿珠和阿若有些犹豫,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姜沅,直到她发了话才敢走。 很快,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姜沅抬眸看向顾景珩,笑容淡然,语气平和: “王爷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顾景珩紧抿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她: “姜姑娘当真是谢大人的未婚妻?” 姜沅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点头:“目前确实是。” 这话说得很巧妙,但若仔细听,便能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只可惜,顾景珩一听到确是两个人,脑袋就“嗡”的一下,再也注意不到别的。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姜沅不免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王爷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顾景珩这才稍稍回神,声音发涩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才短短一个月时间,再见面,你居然已经是谢大人的未婚妻了。” 姜沅没多想,顺口说了一句: “是啊,我也没想到。” 她的本意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谢翊做戏,但听到顾景珩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顾景珩喉头发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借着倒水的动作让自己缓了口气,而后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姜沅说道: “不知道姜姑娘和谢大人是如何认识的呢?据我所知,谢大人从未到过青石镇。” 姜沅眉梢轻抬,似是在思考为什么顾景珩会关心这件事。 但见他一脸坦然,目光澄澈,姜沅又觉得可能只是无心之举,便随口回道: “我们本就是故人。” 这话一出,顾景珩的心情瞬间好受了些。 要不然,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姜沅,也是他先动心的,就这么被谢翊给抢了,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想到这,顾景珩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 “所以,姜姑娘其实是因为谢大人,才拒绝我的吗?” 话落,姜沅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底同时掠过一丝错愕,仿佛没料到顾景珩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但转念一想,这话问的也没错,她确实是因为嫁过谢翊,才会对嫁人这件事没兴趣。 这么想着,姜沅倒也没否认,直接点头道: “算是吧。” 听到这话,顾景珩更受打击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景珩还在难受着,忽然听到姜沅问他: “那你和齐映月又是什么关系?你们真的在议亲吗?” 顾景珩立马摇头,脱口而出道: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表兄妹,仅此而已。” 见姜沅依旧直直地看着自己,似是不太信的样子,顾景珩只好又补了一句: “我外祖母和姑母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真的没有,而且我已经拒绝很多次了。” 听到这,姜沅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给齐映月撑腰呢。” “怎么可能?” 顾景珩立马反驳道: “齐映月那样对你,受到教训也是应该的,我怎么会替她撑腰。 真要说起来,我反而要向你好好道歉。” 道歉? 姜沅似乎有些惊讶。 顾景珩则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道: “你之所以会被齐映月针对都是因为我,是我没处理好这事,才连累了你,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闻言,姜沅的表情忽然顿了一下,而后才轻笑起来,不在意地说道: “王爷严重了,这种事也并非你所愿,所以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是那种会胡乱牵连的人。 只不过…… 姜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只不过王爷最好能和齐小姐说清楚,有些事,你不解释,旁人就会想的太多。” 这是劝他做事要果决吧。 也是,当初姜沅得知他的心思,可是立马就把话给说绝了,连一丝希望也没留给他。 顾景珩心底泛起一丝酸涩,但面上却笑着回道: “我明白,多谢姜姑娘提点。” 姜沅弯唇一笑,没有接话。 顾景珩拎起茶壶替姜沅倒了一杯茶水,重新恢复往日的潇洒姿态,换了个话题问道: “话说回来,那衣锦坊也是姜姑娘开的?” 姜沅先道了一声谢,而后回道: “那是家中祖产,我也是今日才得知的,方才带着世安一道来燕京。” “原来如此。不过,我听说之前一直都是平南侯府的人在打理,难不成,你和平南侯府也有关系?” 话音落下,姜沅的眸色忽然淡了几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疏离。 顾景珩心头一顿,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便赶紧补了一句: “姜姑娘别误会,我是怕这铺子到时候会有麻烦,所以想告诉你,如果平南侯府的人来找你,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 原来是好意。 姜沅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婉拒道: “不必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见姜沅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顾景珩不免有些沮丧,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好吧,如果你有需要再来找我。” 姜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回了一句:“多谢王爷。” 话说到这份上,这个话题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两人坐着继续喝了一会儿茶,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便起身离去了。 走出茶楼后,姜沅又和阿珠阿若一起四下逛了逛,直到傍晚才回府。 可谁知一进门,下人就来报,说谢老夫人在等她。 姜沅本不想搭理,但转念一想,上回见面时有那么多外人在,不方便说话,不如这会儿再去见一面,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姜沅抬脚往松寿堂走去。 第278章 祈福 再次看到姜沅,谢老夫人已经神色平静多了,眼底没有之前的恐惧,只有满满的厌恶。 而她身边下首,一左一右坐着顾如茵和孟诗兰。 顾如茵微微低头,没有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根本没有半点新嫁娘的喜悦和期待。 孟诗兰则不必说,瞪着眼,满是愤恨地盯着她。 姜沅挑了眉,假装惊诧地问道: “二夫人居然也在,不是说要养病吗?” “你住口!” 孟诗兰瞬间大怒,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禁足。如今母亲在这儿,我看你怎么嚣张!” 昨日回去,谢凌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还打了她一巴掌,把她训得跪地求饶。 成亲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挨打。 孟诗兰又惊又怒,但又不敢反抗,只能把一腔怨恨全都怪在姜沅身上。 觉得如果不是她出现,谢凌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对她。 姜沅对她昨晚受到的待遇也有所耳闻,但并不觉得和自己有关,毕竟谢凌这人,从骨子里就是坏的。 因而姜沅没有打理孟诗兰,只神色淡漠地看着谢老夫人,出言问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谢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就来气,原因无他,就是和从前的姜沅太像了,一样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谢老夫人挪开视线,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声音漠然道: “明日是如茵出嫁的日子,按照规矩,今晚要由娘家人陪着在祠堂祈福,你年纪轻,就由你陪着吧。” 话落,姜沅的眼神立刻扫向顾如茵,却见她正起身向自己行了一礼,声音轻柔: “如茵在家中已经没有姐妹,因而只能麻烦姜姑娘了。” 姜沅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陪你祈福倒是没关系,只是,那不是谢家的祠堂吗?怎么表姑娘也能去?而且,我也不姓谢,不是吗?” 像是早就料到姜沅会这么问,谢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回道: “如茵现在已经是谢家人了,记在我的名下,这祠堂自然能去。至于你,既是谢翊的未婚妻,那便是一家人,我想祖宗们是不会怪罪的。” 话是这么说,但姜沅却从中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见姜沅迟迟没有应声,谢老夫人忍不住了,出言讥讽: “怎么,难不成你还会怕进谢家的祠堂?” 这是想激她答应下来。 姜沅弯了弯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欣然应下: “老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看重我,既如此,那今晚便由我陪着吧。” 话音落下,姜沅没有错过谢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和狠厉。 下一瞬,谢老夫人开口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那如茵你现在便和她一起去祠堂吧,等祈福结束再出来。” “是。” 顾如茵声色柔柔地回道。 姜沅挑了挑眉,没说话,但身边的阿若却忍不住了,不由得小声提醒: “小姐,您晚膳都还没吃呢,要不先吃点再过去?” 屋子不大,阿若的声音被谢老夫人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发怒道: “向祖宗祈福本就该斋戒沐浴,如今时间紧迫,来不及做这些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惦记着用饭,你们眼底到底还有没有谢家的列祖列宗?”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阿若顿时被堵的无话可说。 姜沅冲她浅浅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无妨,我很快就回来的。” 听到这话,孟诗兰的眼底瞬间浮现出一丝鄙夷。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根本不知道这个祈福要持续到子夜,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 谢老夫人似乎是怕她反悔,或是做什么准备,甚至连让她回屋换身衣裳都不肯,便直接带着去了祠堂。 临进门前,顾如茵和谢老夫人行了一礼,说了几句感激的话,随后便率先走了进去。 姜沅跟在她身后,刚一踏入,身后就传来阿若愠怒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 回头一看,谢老夫人带来的人把阿若和阿珠都拦在了祠堂外面,不许她们进去。 姜沅抬眸看向谢老夫人,似是想要个解释。 可还没等谢老夫人开口,顾如茵忽然拦着她的手,笑意柔婉地说道: “姜姑娘别担心,这是祠堂,外人不能进,所以丫鬟们得在外面等。你看,我也是孤身一人进来的。” 孟诗兰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是啊,姜姑娘,这自家祠堂有什么好怕的,又没做亏心事,不是吗?” 姜沅眉梢轻挑,像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没什么好怕。既如此,阿珠和阿若便在门外等着吧。” 说完,姜沅转头看向顾如茵,弯唇一笑: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这一笑,像极了从前说姜沅,惊得顾如茵差点松开手。 好在她忍了下来,挤出一丝笑容,答:“好。” 话音甫落,身后的大门便被谢老夫人命人关上了。 祠堂内,只留下姜沅和顾如茵两人,以及一堆祖宗牌位。 顾如茵松开姜沅的手,上前点了一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看似虔诚地拜了起来。 上完香后,顾如茵注意到姜沅只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看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问道: “姜姑娘为何不给祖宗们上香?” 姜沅笑了笑,眼底染上一丝讥诮: “已经没有外人在了,你跟我装什么装?” “你——” 似是没料到姜沅说话如此直接,顾如茵瞬间瞪大眼,满脸怒容地看着姜沅。 姜沅并不在意,只四下打量了一圈祠堂,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说吧,费尽心思把我拉进祠堂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不会只是想看我下跪吧?” 顾如茵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没撕破脸,只声音淡淡地回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不想陪我,那现在出去便是了,我不强求。” 说得好听,但如果没猜错,祠堂的大门早就被谢老夫人派人守着,不到点绝不会打开。 姜沅对顾如茵这番装模作样的姿态很是厌烦,干脆直接对她说: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讨厌我,憎恨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下,顾如茵身子一晃,瞬间跪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姜沅,声音发颤道: “你,你在说什么……” 姜沅微微弯腰,俯身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还不明白吗?我是姜沅呀,那个被你们合谋害死的姜沅。” 第279章 中了药 顾如茵的眼睛瞪得几乎快要突出眼眶,呼吸滞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姜沅,像是吓呆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顾如茵终于动了。 她摇着头,声音颤抖的几不成句:“不,不可能,你,骗我。” 姜沅已经站直身子,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说道: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反正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语气不疾不徐,就像老熟人之间的口吻。 顾如茵心头一颤,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掐住掌心,咬牙问道: “姜沅早在十年前就死在梁州了,你休要骗我。” 姜沅轻笑了起来,声音带上一丝讥嘲: “我当然是死后重生,化为厉鬼来找你们,要不然我怎么能长成这样?” 听到姜沅亲口承认自己是鬼,顾如茵的心反倒松懈下来,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这世上不可能有鬼,眼前这个姜沅就是在骗她! 顾如茵抬头看向姜沅,声音恢复之前的冷静: “你不必吓我,我不是三岁小孩。” 说罢,便重新跪在蒲团上,不再搭理姜沅。 而姜沅也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祠堂内很安静,也没有外人,只有偶尔几缕风拂过,带来些许檀香。 不知不觉中,姜沅竟渐渐有些困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额角,结果身子不经意间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柱子。 顾如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看似关切地问道: “姜姑娘,你怎么了?头晕吗?” 姜沅用力甩了甩头,眼神迷蒙地看向顾如茵,声音虚弱道: “有点晕,我这是怎么了?” 顾如茵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晕就对了,你等着,今晚有你好受!” 说罢,她用力拍了拍手,发出两声清脆。 紧接着,一道男人的身影不知道从何而来,蓦然出现在祠堂内。 姜沅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慌乱道: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虽是质问的语气,但声音却极为虚弱,没有半点震慑力。 见状,顾如茵终于放下心,不再伪装成柔弱的模样,抬起下巴,轻蔑道: “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男人,怎么样,还满意吗?” 姜沅像是才反应过来,蓦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你,你们我下药,想害我?” 顾如茵没有否认,只得意地看着她说道: “你先慢慢享受享受,等到了子时我我再把人叫进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谢翊的未婚妻是如何在谢家祠堂与人苟且的。 到时候,谢家宗族的人也都会在,哪怕谢翊自己忍了,族里也不会同意的。” 说罢,她便朝后面挥了挥手,示意让人过来。 “慢着!” 姜沅低喝一声,浑身无力地靠在柱子上,看着顾如茵问道: “你就不怕谢翊知道后会把你碎尸万段吗?” 听到姜沅拿谢翊威胁自己,顾如茵脸色一变,伸手捏住姜沅的下巴,眼神狠戾地盯着她: “少拿他来威胁我!今日一过,我便是员外郎的人,他能拿我怎么样? 再说了,办这件事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我就不信,谢翊能连他母亲一起杀了。” 姜沅没有回话,只仰面看着顾如茵问道: “我自问从未下手害过你,难道只是因为谢翊不肯娶你,你便怀恨在心,非要取我性命?” “对,没错!” 顾如茵毫不犹豫地回道,眼神逐渐疯狂, “如果不是你出现,谢翊一定会让我进门的,哪怕就是做个妾,也好过现在这样嫁个破落户。 什么员外郎,那样低贱的人家怎么配得上我?” 礼部员外郎,从五品的京官,在顾如茵眼里竟然是低贱的人家。 也不知道她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误解。 姜沅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状,顾如茵顿时愈发恼怒,恶狠狠地骂道: “你笑什么?” 姜沅目光轻视地看着她: “笑你不自量力。” “你——” 顾如茵气得想再下重手,可姜沅却眼神一凛,出手如电般掐住了她的脖子。 接着一个转身,把她死死压在柱子上。 顾如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自己便不能动弹了。 等反应过来后,顾如茵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你,你怎么能动了?” 而且还眼神清明,神色如常,一点儿也不像中了药的人。 姜沅不在意地弯起眉眼,语气轻松道: “当然是没中药啊。” “什么?” 顾如茵的瞳仁骤然放大,下一瞬,她立刻出言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拿下。” 这话是对着刚才一直没动作的男人说的。 可说完之后,那人却还是纹丝未动。 顾如茵的眼睛越瞪越大,心底也越来越慌。 不对,这事不对! 姜沅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别急,你仔细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过来吧。” 话音落下,那人身影一闪,已经掠到顾如茵的对面。 “是,是你?” 姜沅身边的那个护卫。 他在这儿的话,那自己安排的人呢?去哪儿了? 顾如茵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想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人。 姜沅明白她的意图,轻描淡写道: “别找了,你的人已经被收拾了。” 听到这话,顾如茵便知道大势已去,事情早就败露了。 可是……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顾如茵眼神愤恨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问道。 姜沅摇了摇头,直言道: “几个天天在背后骂你,恨不得你死的人,突然对你和颜悦色,换你,你信吗?” 顾如茵顿时无话可说。 原来,姜沅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他们,只是将计就计,故意令她们放松警惕。 顾如茵咬了咬牙,一脸不甘地盯着她,愤恨道: “行,算你狠!这回我认栽,下回你一定不会有这么好运的。” “下回?” 姜沅忽然笑了起来,眼神满是轻蔑和可笑: “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有下回。我告诉你,今儿晚上我会把你给我准备的东西统统还给你,让你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顾如茵心头一惊,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你,你想干什么?” 姜沅笑了笑,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凉。 “你不是想留在谢府吗?那我就成全你!” 话落,姜沅一个手刀,劈晕了顾如茵。 第280章 闹剧 顾如茵软软地瘫倒在地。 姜沅收回手,站直身子,对着墨书吩咐道: “我让你找的人,准备好了吗?” “是。” “那便带进来吧。” 听到这话,墨书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扛着一个人从暗门处走了出来。 随后,那人把肩上的人丢在了地上,让他和顾如茵躺在一起。 为了确认身份,墨书上前把那男子的发丝拨开,露出他的容颜。 竟然是谢凌! 姜沅微微有些意外,抬眸看向把人带进来的暗卫。 只听他说:“这是大人的吩咐。” 听到是谢翊的决定,姜沅便不再多说,只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墨书立刻上前: “主子,剩下的交给我们,你先走吧。” 毕竟待会儿的事不太好看。 姜沅轻轻点头,随后便从暗门处离开。 …… 一个时辰之后,谢老夫人和孟诗兰再次出现在祠堂门口。 算算时间,这个点姜沅应该已经中药了,所以她们要把顾如茵先接出去,免得到时候被人怀疑。 可敲了好一会儿之后,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 谢老夫人和孟诗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不对劲。 下一瞬,谢老夫人开口下命令: “来人,把门给我打开。” 一声令下,祠堂大门立刻被打开。 谢老夫人和孟诗兰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很快便看到两道纠缠的身影。 而旁边,是散落在地的衣衫。 事成了! 谢老夫人和孟诗兰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一道惊喜,觉得姜沅这回肯定完了。 可下一瞬,那两人翻了个身,露出半张脸。 孟诗兰笑容一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人,怎么有些像顾如茵? 孟诗兰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顾如茵的人影。 心蓦地一跳。 孟诗兰抓住谢老夫人的手,紧张地问道: “母亲,如茵表妹怎么不在?” 谢老夫人闻言,也四下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如茵人呢?躲哪儿去了?” 正纳闷着,眼前这两人忽然停了下来,发出一道娇媚的声音:“表哥……” 孟诗兰顿时瞪大眼睛如遭雷劈,不敢相信地看向地上那两人。 就在这时,那男人也开口有了回应: “如茵……” 这下,谢老夫人也僵住了。 孟诗兰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的,直接上前用力拉起那女人。 顷刻间,顾如茵那张娇媚,布满红晕的脸立刻出现在孟诗兰眼前。 低下头再看,眼前这个一脸迷蒙和享受的男人,不是谢凌,又是谁? 顾如茵,和谢凌…… 孟诗兰忍无可忍,突然发出一道冲破天际的尖叫。 “啊——!” 声音太过尖锐,瞬间便让祠堂内的人惊醒了过来。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快,快,祠堂出事了!” 谢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变,疾声道: “快,赶紧把衣服穿上,躲起来!” 说罢又立刻对着外面大喊: “站住,谁都不许进来!” 可话还没说完,一群人已经涌了进来。 竟然是族中的人! 不是说要晚点才把人喊来吗,怎么这会儿就已经到了? 谢老夫人瞪大眼,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而谢凌和顾如茵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分别露出惊恐的神色,抓着衣服不知所措。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新婚前一晚,与人在祠堂苟合,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谢家的列祖列宗?” “没错!如此不知廉耻,私德败坏,绝不能轻饶!” 族中几位长辈气得脸都黑了,恨不能当场把谢凌和顾如茵拉出来痛打一顿。 这可是祠堂啊! 做这种事,惹来祖宗怪罪怎么办,谁担当得起? 还有,顾如茵明日就要嫁人,满燕京都知道,事情闹出去,他们还这么见人?怎么和新郎那边交代? 想到这,众人眼底的厌恶愈发明显,当场讨论起如何处置这对狗男女。 顾如茵心跳的厉害,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低着头胡乱往身上套衣服,想遮住外露的春光。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各位都在这儿做什么?” 顾如茵穿衣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谢老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谢翊今晚有事留在衙署,所以才敢动手,怎么这会儿…… 谢老夫人想不明白,可谢凌却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被设计了! 谢翊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是却不动声色,反过来给了他们一击。 所以这会儿,他们才成了那个被捉奸的人。 想到这,谢凌的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恐惧。 谢翊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明明,他们今儿早上才做出决定。 正想着,一直没说话的孟诗兰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一把拉过顾如茵,朝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贱人!居然敢勾引我家老爷,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顾如茵瞬间被打懵了。 但下一瞬,她尖叫一声,也扑上去给了孟诗兰一耳刮子: “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 话音落下,两个女人就立刻厮打在了一起。 顾如茵想着自己反正衣衫不整,颜面尽失了,干脆也不让孟诗兰好过,一个劲儿地下黑手,把她衣衫也撕了。 顷刻间,场面变得一团混乱。 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夫人应有的体面,简直连乡下泼妇都不如! 谢凌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女人当众出丑,忍无可忍吼了一声:“够了,都给我住手!” 说罢便伸手硬是将两人分开。 孟诗兰脸上被挠出好几道血丝,发髻凌乱,眼眶猩红地盯着顾如茵,仿佛想把她给生吞活咽了。 顾如茵也不比她好多少,左右脸上都肿的老高,唇角还带着血丝,胸膛剧烈起伏。 谢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声音冷如寒潭: “穿上衣服,都给我出来!” 第281章 暗度陈仓 祠堂外的院子里,下人们搬来椅子,让谢翊和族中长辈坐下。 谢凌,顾如茵还有孟诗兰则跪在地上等着被发落。 夜凉有风,三人被这么一吹,瞬间都清醒了过来,意识到眼下的处境。 顾如茵明日就要成亲,花轿,喜帖已全部准好,容不得半点差错。 可如今,顾如茵做出婚前苟且之事,还被这么多人看到,必然是瞒不过去的。 如果硬要装作无事发生,借着谢翊的权势逼对方妥协,到时候事情败露,被有心人捅到陛下那儿,那谢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族中长辈不是傻子,必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一刻,顾如茵意识到留给自己只有两条路。 要嘛死,要嘛嫁给谢凌为妾。 果然,其中一位族老满脸嫌恶地扫了他们一眼后,看向谢翊问道: “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谢翊转过头,声音寡淡地反问道: “您是长辈,您怎么看?” 见谢翊把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族老顿时心生满意,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知道,这里面一个是你亲弟弟,一个是你表妹,这事你很难做。 既如此,那我便来做这个恶人吧。你才是家主,这事圈圈有你” 说罢,族老转头看向谢凌他们,眼神厌恶地说道: “顾如茵身为女子,恬不知耻,在祠堂勾引谢凌,此等行径实在是不可饶恕。 依我看,等会儿你就去礼部员外郎那儿把婚退了,就说顾如茵突然暴毙,婚事就此作罢。” 暴毙两个字一出来,顾如茵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孟诗兰则舒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敢抢她的男人,就该死! 而谢凌和谢老夫人则俱是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可!” 话落,孟诗兰立刻不敢置信地瞪着谢凌,声音发颤道: “老爷,你什么意思?” 谢凌没空搭理她,只急急忙忙地和族老解释: “此事并非你们看到的这样,我是被人打晕之后带进来的,他们给我下了药。这是诬陷!有人想害我和表妹!” “害你?”族老眉头微皱,迟疑道:“你倒是说说,是谁要害你。” “是……” 谢凌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就不敢说了,只把目光移向谢翊。 族老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是谢翊后,顿时惊了一瞬。 不过谢翊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气定神闲地看着谢凌,开口问道: “二弟的意思是我要害你们?” 谢凌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谢翊弯了弯唇,勾起一抹冷讽: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哪一点地方值得我费这么大心思去害你?” 这话一出,谢凌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拳头也无意识地攥紧。 不过族老们倒是回过神了。 是啊,好端端的,谢翊去害他干嘛? 看着族老们不信的眼神,谢凌只觉百口莫辩。 而顾如茵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往前爬了两步,一脸慌乱地说道: “族老,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是姜沅。 姜沅她打晕了我,还给我下了药,她想害死我。 族老,您相信我,我求求您!”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跟着附和: “是啊,明明是姜沅陪着如茵一起祈福的,为什么如茵出了事而她却不见了?这其实必定有问题。” 说罢高呼一声: “来人,去把姜沅给我找出来!” 话音落下,顾如茵的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只要咬死了是姜沅在害她,那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只是没想到,谢老夫人吩咐下去后,周围的下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全都低着头站在后面,假装没有听见。 谢老夫人怔了一瞬,顿时勃然大怒: “狗奴才,你们……” “母亲稍安勿躁,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 谢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并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许轻举妄动。 而族老们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姜沅又是谁? 怎么名字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正想着,谢翊已经声音寡淡地说道: “阿沅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回来了,如今正在海棠居内,她一介弱女子,怎能把你打晕? 更何况,今日难道不是你们请她去祠堂祈福的吗?那她又如何能预先安排这一切呢?” 短短两句话,谢老夫人他们便立刻哑口无言。 谢翊也不着急,只吩咐墨羽去把姜沅找来。 不一会儿,姜沅在阿珠阿若的陪同下,带着面纱款款而来。 “这位是……?”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 谢翊也没隐瞒,直言道: “这位就是阿沅,是我即将迎娶的未婚妻。” 族老们齐齐一怔,眼底满是震惊。 谢翊说要娶妻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过这么快就把人找好了,还带进了谢府。 这么说,这回他是来真的了! 想到这,族老们瞬间高兴了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不管怎么样,肯娶妻生子就好。 姜沅走进之后,朝族老们福了福身,而后在谢翊身旁落座。 顾如茵见她稳坐上首,而自己只能跪着,心里恨到不行,咬牙切齿道: “姜沅,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 姜沅眉梢轻挑,假装不解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谢老夫人立刻接过话,怒声质问道: “你别装了,说,刚刚明明是你们两个在里面,为什么你突然不见了,还换成了谢凌?” “二爷?” 姜沅眼睛睁大,愈发好奇地问道: “二爷今晚也在吗?这事我不知道呀。” 见姜沅一个劲地装无辜,顾如茵气到简直快要吐血。 刚才没人的时候下手那么狠,现在却装成这样,真是无耻,卑鄙! 这时候,谢翊开口说话了: “阿沅,他们两个人刚才在祠堂内苟且,被族老们撞见了,现在他们说是被你陷害的,所以我便请你过来,和族老们解释解释。” “苟且?” 姜沅蓦地瞪大眼,装作不敢置信地模样,抬高声音道: “原来,表姑娘把我支开,说是要见一个人,见的居然是二爷?难不成,你们居然早就暗渡陈仓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变得极为诡异。 第282章 定罪 下一秒,顾如茵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大喊大叫: “贱人,你又污蔑我,我杀了你!” 谢凌阴沉如水盯着姜沅,声音狠戾: “大哥,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当众胡言乱语,辱骂我和表妹吗?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弟弟,她不过就是个外人!” 谢翊眉梢微抬,目光森寒地看向谢凌,语气冷然: “是真是假我自会甄别,倒是你们,我有话想问。” “下人们说,看守祠堂的都是你谢凌院子的人,如果是阿沅害你,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族老们的脸色顿时一变,纷纷附和道: “是啊,这不摆明了就是提前让自己人来守门,好方便他们行苟且之事吗?证据确凿,怎么还有脸说冤枉!” 听到这话,谢凌脸色也骤然一变。 他怎么忘了,为了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他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派出来看守,免得姜沅逃走。 可谁知,姜沅最后还是溜了,而他派来的人却成了他私会顾如茵的证据。 谢凌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觉得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转过头,不由自觉地看向顾如茵,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可惜了。 顾如茵和他私下勾结了许久,不但识情识趣,而且还能帮他对付姜沅和谢翊,此刻一死,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只是族老们都在,他们发了话,自己也无力回天。 要怪,就怪谢翊吧! 是他和姜沅做的局,想要害死他们。 想到这,谢凌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扭头不再看她。 顾如茵原本还期冀着谢凌能开口反驳,帮她解困,可眼下一看,谢凌似乎是打算默认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他们通奸一事? 那她可就必死无疑了啊! 思及此,顾如茵如坠冰窖,浑身发寒。 而这时候,族老们再度发话: “既然谢凌无话可说,那此事就这么定了,顾如茵暴毙,婚事取消。” 话落,顾如茵蓦地瞪大眼,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冲上去抓着谢老夫人的手哀求道: “姨母,姨母救我!我不想死啊,姨母,你想想我为你做了多少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吗?” “还有表哥,我跟你……” 眼看着顾如茵慌不择路,想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来,谢凌神色一变立马打断道: “够了,这次的事摆明是你设计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 见谢凌翻脸不认人,把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顾如茵顿时脸色大变,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谢翊先是和姜沅对视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既如此,那这件事便按照族老所说的去办,来人,把表姑娘拉下去,对外说暴毙。” “是。” 身后两名婆子立刻站了出来。 顾如茵惊恐地瞪大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不,不可以,我是顾家的人,你们没资格动我,走来,都给我走开!” 姜沅弯了弯唇,语气闲散地说道: “表姑娘忘了吗,如今你已经记到老夫人名下,那便是谢家的人!兄妹乱伦,你说族老有没有资格处理你?”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族老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喊道: “快,快把人带下去,立刻处置,绝不轻饶!” 要不是姜沅提醒,他们都差点忘了。 顾如茵如今是谢家人,和谢凌算是兄妹,这兄妹乱伦,可比婚前通奸严重多了,必须尽快处置。 话音落下,早有准备的婆子一人扭住顾如茵的手,一人掏出帕子堵她的嘴,动作麻利地把人带了下去。 紧接着,族老们又装模作样地对着院子里的人说了几句敲打的话,然后便起身离开。 他们一走,谢凌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双眸恶狠狠地瞪着姜沅。 妖女! 迟早有一天,他要再次杀了她! 姜沅察觉到他的视线,但并不在意,可谢翊却目光森寒地看着谢凌,声音冷厉: “怎么,二弟是觉得此事罚的太轻,还不够让你悔改是吗?既如此,那便加一倍吧。” 谢凌的脸色骤然一变,惊得额头都冒出汗来。 按照族老的意思,等会儿他就要受一顿家法,也就是五十鞭子。 之后便是在祠堂跪上两个时辰,连跪十日。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勉强受得住,但若是再加一倍,他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住。 谢翊是想让他死! 谢凌正想说话,谢翊却已经冷声吩咐: “墨羽,去把鞭子拿来。” 谢凌身子一僵,随后立刻抬头看向谢老夫人:“母亲,救我……” 可谢老夫人却像吓呆了一样,竟然丝毫没有回应。 直到墨羽拿出鞭子,狠狠甩了谢凌一鞭后,才被谢凌的惨叫声惊醒,蓦然回过神,惊怒交加地看着谢翊: “你怎么能怎么狠心,他可是你亲弟弟,你想要他的命吗?” “母亲不必着急,一百鞭子而已,不会死人的。” 谢翊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倒是顾如茵那边,还要劳烦母亲去和大家解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暴毙了。” 话落,谢老夫人仿佛被人扼住脖子一般,顿时张着嘴说不说话。 谢凌不过是挨一百鞭子,顾如茵可是直接没命了。 这么想着,谢老夫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 谢翊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们,顾如茵的死就是一种震慑。 谢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一声又一声,凄厉地让人毛骨悚然。 墨羽最懂如何抽鞭子才能让人痛极,却又不当场致死,而是上级内服 谢老夫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慌乱着,突然听到谢翊再次开口: “来人,老夫人惊吓过度,需要好生休养,不见外人。所以即日起,未经我的允许,旁人不得进入松寿堂。” “是。” 谢翊身后忽然站出两名婆子,上前走到谢老夫人身边行礼,而后说道: “老夫人,您身体不好,这血腥的画面就别看了,我们扶您回去吧。”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谢老夫人就往外走。 谢老夫人又惊又怒,一边挣扎一边骂道: “放肆,你们这些贱婢想带我去哪儿?我可是老夫人,顺允许你们碰我的?快放开,听见没有?” 说完,见两人都不理他,谢老夫人扭头冲着谢翊怒吼:“谢翊!你这个畜生,你忤逆不孝,要遭天打雷劈——”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戛然而止。 姜沅收回目光,而后抬头望了谢翊一眼,似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因此伤心。 可谁知,谢翊却目光柔和地回望着她: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会统统做到的。” 姜沅的双眸微微睁大,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第283章 饶你一命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继续说话,直到墨羽停下鞭子,抱拳回复: “大人,一百鞭已经打完了。” 姜沅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去。 只见谢凌浑身都是鞭痕,鲜血淋漓,皮肉翻卷,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 要不是还能看出在喘气,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孟诗兰在旁边目睹了一切,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连去扶一把的勇气都没了。 谢翊冷眼扫了他们身后几人,淡漠道: “把你们的主子带回去,没事不准再出来。” 下人们如蒙大赦,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谢凌。 因为太过惊慌,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避开伤口,谢凌疼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孟诗兰也如行尸走肉般,浑身僵硬地被人推着走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就没了外人。 姜沅抬起头,看向谢翊:“顾如茵呢?你真要让她死?” 谢翊弯唇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 “你跟我来。” ...... 片刻之后,谢翊带着姜沅来到府中一间密室,只见顾如茵手脚被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一看到姜沅,顾如茵的脸色就变了,非但忘记了害怕,还对她怒斥: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等我死后,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贱人!” 面对这一连串的咒骂,姜沅除了觉得有点吵,倒也没别的感觉。 毕竟是将死之人,没必要跟她置气。 不过谢翊却眸色冷厉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 “放心,我能让你死后连化鬼的机会没有。” 顾如茵蓦地一滞,随后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沅略带怜悯地摇了摇头,声线淡然: “真是可惜,活到这把岁数,都看不清自己该恨的人是谁。这么蠢,也难怪谢凌要抛弃你。” 顾如茵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攥紧掌心,声音沙哑道: “你什么意思?” 姜沅随意找了条椅子坐下,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今日之事,谢凌,谢老夫人,还有孟诗兰都参与了,可唯独你丢了一条命,其它人却全身而退,你说这是为什么?” 顾如茵的手指猛地一攥,眼底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下了药,把我打晕,还把谢凌扔进来,让我身败名裂。如果不是你,明日我就已经出嫁了,怎么会死在这儿?” 顾如茵越说越恨,哪怕手脚被绑,也挪着身子试图往上冲。 姜沅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挣扎,声音淡漠道: “害死你的明明是谢凌和谢老夫人,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事情败露就让你来顶罪。是你自己轻信了他们,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除此之外,害死你的还是你自己!我都说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曾主动害过你,可你却想要我的命。你这般歹毒,我又怎么能放过你呢?” 顾如茵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震惊地看向姜沅: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安排的?” 姜沅勾了勾唇,语气略带轻蔑: “看守祠堂的护卫,你们准备好的男人,还有用来捉奸的族老们,这其中有哪一样,是你一个外人能做到的?” “那你们为什么只杀我一个人,不去找谢凌他们?” 顾如茵瞬间崩溃。 不过姜沅却面不改色地回道: “都说了杀你的不是我们,但凡谢凌对你有几分真心,他也能和族老们说把你纳为妾室,保你一命。 至于族谱,能写上自然也能划去,反正外人又不知情,不是吗? 说到底,还是谢凌和谢老夫人急着拿你顶罪,不肯救你。” 姜沅声音不大,可字字句句却好比惊雷一般,炸的顾如茵大脑一片空白。 是啊,谢凌和姨母明明可以救她的,可偏偏却见死不救。 骗子,都是骗子! 顾如茵忽然大笑了起来,泪水从眼角溢出,笑声满是癫狂,就像疯了似的。 姜沅和谢翊静静地看着她发疯,直到她精疲力尽,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之后,方才慢慢开口: “现在事情真相已经清楚,你告诉我,你还想活吗?” 顾如茵手指微动,但却没有说话。 姜沅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活,那我便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这下,顾如茵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什么机会?” 姜沅目光定定地看着顾如茵,声音清冷且沉静: “把你知道的,有关谢凌的事全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如果有用,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把你送离燕京,从此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也不知道是提及谢凌,还是提及离开燕京,顾如茵就像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一块浮板,猛地来了精神,双眼放出亮光: “此话当真?” “自然。” 姜沅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谢翊。 谢翊心领神会,淡声回道: “阿沅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只要你能将功补过,我们便可以饶你一命。” 这话一出,顾如茵彻底信了。 谢翊这人冷血无情,做事狠厉,但说出口的话从未变过,就凭这一点,顾如茵决定赌一把。 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好,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全部告诉你们。” 话落,谢翊和姜沅对视了一眼,而后由谢翊开口问道: “那就从十一年前开始说。” 顾如茵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谢翊会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说出来能救命不就行了。 于是顾如茵抛开顾虑,开始仔细回想从前发生的一切。 十一年前,那会儿他们都还在梁州老宅。 虽然当时谢翊已经成亲,但她不舍得丢下谢家的权势,还是时不时去谢府小住,所以有些事,她还真能说出来一些。 顾如茵慢慢开口,姜沅和谢翊则静静听着。 第284章 平南侯 另一边,谢凌被打的浑身重伤,回到院子后便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等清醒过来后,已经是第二日。 府里的红绸灯笼全都被撤下,喜气荡然无存。 而那礼部员外郎家也没有来迎亲,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谢凌恍惚了一会儿,随后叫来贴身小厮,这才知道,昨夜府里送出去一具女尸,就丢在乱葬岗。 而顾如茵的家人也在一早被谢翊叫到书房。 也不知道谢翊和他们说了什么,反正顾家人最后是灰溜溜走的,谁也没闹。 而谢老夫人的松寿堂也大门紧闭,只有大夫可以进出。 所以这一场,他败了! 谢凌恨极地攥紧拳头,决定拿出自己最后一步棋。 ...... 两日后,谢翊和姜沅跟随陛下一同前往行宫避暑。 一路行来,谢翊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对姜沅十分呵护,处处体贴。 众人看在眼里,对此心照不宣。 虽说是厨娘出身,但只要得了谢翊的宠爱,就不能小瞧她。 于是抵达行宫之后,不少人便借着由头来姜沅的住所,想见她一面。 一是为了讨好她,而是想看看,这厨娘到底长得有多美,才能把谢大人迷成那样,一路上都不让她见外人。 不过这些人最后还是失望了。 姜沅用路途颠簸,身体抱恙为借口,婉拒了他们。 倒不是姜沅有意摆谱,而是她一直以来都不爱这些应酬。 从前谢翊还不是首辅,她作为谢翊的夫人,出身又低,在宴会上总是受到旁人的奚落和排挤。 虽说最后都被她打脸回去了,但回头想想,她还是觉得挺没劲的,后来便不怎么参加了。 所以这燕京城中,与她交好的只有沈清梨一人,旁人怕是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姜沅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把这些人抛在了脑后。 毕竟,她来这儿还有别的目的。 姜沅唤来阿珠,替自己换了身衣裳,随后出门去往紫宸殿。 听谢翊说,平南侯修道多年,很少与外人来往,所以要见他的话,就只有在他参拜完陛下回去的路上。 姜沅在亭子里等了一会儿,直到远远望见一位身着道袍的年长者朝这儿走来,才起身走了出去。 这满朝文武之中,会穿道袍的只有平南侯一人,所以绝不会认错。 姜沅站在路边,直到平南侯朝自己走近后,方才出言唤了一声:“侯爷留步。” 平南侯蓦地停住脚步,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一年轻女子正在朝自己行礼。 “你是何人?” 平南侯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解 姜沅缓缓抬头,声音清冷: “民女姓姜,有一事想要询问平南侯。” 听到姓姜,平南侯不自觉地低头扫了姜沅一眼。 原以为又是个想攀关系的小丫头,可谁知,在看清姜沅的长相时,平南侯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骤然一变,身子也往后跌了两步。 要不是有小道童扶着,怕是直接就摔地上了。 反应如此之大,倒是让姜沅愣了一下: “侯爷,您没事吧?” 平南侯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你是谁?” 姜沅眉心微蹙。 不是刚说过吗,怎么又问? 这平南侯莫不是修道把脑子给修坏了? 正疑惑着,平南侯已经等不及,又问了一句: “你可认识一位,叫做姜晚的人?” 姜晚? 姜沅摇了摇头:“不认识。” 平南侯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意外,紧接着又追问道: “那你母亲是谁,叫什么名字?” 姜沅见他如此紧张,不禁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回道: “我母亲叫姜意晚。” 听到这个答案,平南侯忽然就愣住了。 随后他才发现,姜沅虽然和他记忆中那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年岁却对不上。 如果是她的孩子,应该比眼前之人更年长些。 难不成,是他搞错了? 看着平南侯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出神的样子,姜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来她猜的没错,母亲和平南侯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要不然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正想着,平南侯像是已经回了神,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道: “姜姑娘,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说眼前之人不可能会是她的孩子,但看这长相,还有姓氏,至少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就凭这点,他也愿意听一听这姑娘想说什么。 姜沅见他已经恢复平静,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我母亲告诉我,家中长辈在燕京留下不少商铺,还和平南侯府签了协议,说是十年内赚取到的银子都归平南侯府所有,直到十年后才能由姜家人重新接手。至此,这些商铺与平南侯府再无瓜葛,不知侯爷是否知晓此事?” 说完,姜沅特意抬眸看了平南侯一眼,似是想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可谁知,她却看到平南侯 神色一顿,眼底流露出一丝意 不由问道:“侯爷可认识我母亲?” 平南侯似乎还在出神,但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我认识她的喜不喜欢喜欢幻想幻想幻想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幻想喜欢喜欢幻想幻想都好喜欢喜欢幻想幻想时候,她叫姜晚。” 姜沅有些好奇:“侯爷怎知她们是同一个人,而不是弄错了?” 平南侯笑了笑,原本凌厉的线条瞬间变得缓和许多。 “我只要看到你,自然就不会认错。”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是了,大家都说她和母亲年轻时长得很像。 所以一看到她,平南侯就能认出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正想着,平南侯忽然又问道: “那你为何会” 赵临舟听她问起,顿时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我早就不在兵部了。” 姜沅好奇看他:“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赵临舟笑了笑:“在吏部,当吏部尚书。”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升官了啊,那恭喜你了。” 听到姜沅这句话,赵临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你和老师教导的好。” 想当初,他刚入官场,性格耿直,做事较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还是姜沅和恩师日日教导,才有了他今日。 想到这儿,赵临舟忽然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些年,我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和谢翊一较高下,然后为你报仇,如今我已是吏部尚书,虽还不及谢翊,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报仇?” 第285章 夫妻? 不久之后,姜沅回到住所,谢翊已经回来,正在里屋等她。 “刚刚去哪儿了?” “去找了平南侯,问了下铺子的事。” 姜沅边走边说,而后在桌边坐下。 谢翊听到平南侯三个字,眉梢轻抬: “他说了什么?” 姜沅没怎么在意,顺口就说了出来: “他说他不知道侯府和我娘之间的约定,但只要是我娘的铺子,他就会全都归还给我。” “平南侯竟然如此好说话?” 谢翊的语气有些意外。 “是啊。” 姜沅其实也想不通,干脆便和谢翊说了起来: “之前侯府上门要酒楼的时候,态度十分嚣张,所以我原以为平南侯会为难我,可没想到,他一听到我娘的事,整个人都特别好说话。而且,他还叫我娘叫的很亲昵,就像......” 姜沅停顿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才好。 谢翊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一句:“像夫妻一般?” 话一出口,两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说实话,谢翊刚才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细想。 但姜沅知道,越是这样不经意间出现的猜测,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翊先开口: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母亲曾在平南侯府为婢。” 姜沅点点头。 “而我也记得,平南侯之前曾娶过一门妻子,是他身边的婢女。” 姜沅再次点了点头。 话说这份上,她若还猜不出事情真相,那她就是傻子。 只不过,母亲如果真的是平南侯之前的那位妻子,那她父亲又是谁? 平南侯吗? 还是说母亲离开侯府之后,又再嫁了一个,才生下的她? 姜沅忽然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母亲和寻常妇人不太一样,经常说女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遇到不合适的男人,和离了便是,反正还可以再嫁。 至于父亲,母亲也从未提过,只说当初在一起的还算开心,便有了她。 后来两人在一起不开心了,便带着她走了。 所以姜沅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不过就目前来看,平南侯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姜沅抿了抿唇,眉心微微蹙起。 谢翊见状,没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姜沅终于叹了口气,对谢翊说道: “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替我送封信回青石镇,交给老师。” 母亲和老师交好多年,不但是知己,还是家人。 所以这种事,应该只有老师最清楚。 “好。” 谢翊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应下。 随后姜沅便提笔写了一封信,而后交给谢翊。 办完这件事,谢翊又提起一事。 “谢凌已经有所行动了,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你看看。” 姜沅伸手接过谢翊递来的信笺,打开一看,没一会儿便笑了。 只不过笑容很冷,且满是嘲讽: “谢凌还真是不怕死,居然又去找了北凉人。” “无妨。” 谢翊神色淡漠地回道: “如今我们都不在燕京,正好让他行动,到时候便一网打尽。” 姜沅点点头,附和道: “届时你也能因此将功赎罪,从此事中摘出去。” 谢翊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而另一边,平南侯匆匆离开行宫,骑马飞奔燕京,直往侯府冲去。 平南侯夫人年纪大了,不便跟他去行宫。 而他们侯府落败,子弟中没有一个入仕的,所以整个侯府只有他一个人在行宫。 见他突然回来,管家惊得脸色都变了: “侯,侯爷,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平南侯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杜氏呢?她在哪儿,叫她来见我。” 如今的平南侯夫人姓杜,但平南侯却从不称呼她为夫人,只称杜氏。 所以这话一出,管家便立刻应下,去把侯夫人找来。 因为平南侯是突然从行宫赶回来的,杜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地就来了。 “侯爷,这么急着叫我来,是出了什么事?” 平南侯沉着脸,目光锐利地盯着杜氏,语气强硬道: “你跟我说实话,当初阿晚走的时候,是不是和府里定下来了什么协议,把她的那些铺子都让给我们经营了?” 杜氏的脸色骤然一变,眼底满是震惊和慌乱: “侯,侯爷,你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平南侯不想错过她的眼神变化,紧紧盯着她问道: “你只告诉我,有没有这件事?” “没,没有。” 话虽这么说,但杜氏的眼睛却慌乱地瞥向一旁,不敢去看平南侯。 见此情形,平南侯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继续问道: “那你来告诉我,东武街上那些铺子到底是谁的?” “当然是我们的呀!” 杜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平南侯冷笑一声,反问道: “是吗,那你告诉我,这些铺子的房契和地契在哪儿,把它们拿出来给我瞧瞧。” “这——” 杜氏蓦地怔住,没料到平南侯居然会步步紧逼,硬是把话说到这份上。 平南侯目光冷然地看着她,见她迟迟不回话,忽然低喝一声: “说话!哑巴了?” 或许是平南侯的态度太过强硬,杜氏原本还有些心慌,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委屈和愤怒,反问道: “侯爷这急匆匆地从行宫赶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些?” 见她这样,平南侯脸上的怒意忽然消失了,换成浓浓地讥讽: “你说对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了问铺子的事,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再踏进这个家门吗?” “你——” 杜氏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气得脸色一青,差点就要被过气去。 多少年了,每次提起和姜晚那贱人有关的事,平南侯就跟疯了一样,对自己冷言冷语,怒声斥骂。 哪怕自己替他生了一儿一女,也照样得不好一丝好脸色。 甚至还在孩子成人之后,干脆住进了道观里,再也不管他们。 想到这,杜氏就恨得直咬牙。 “姜晚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那铺子不是我们的又会是谁的?难不成,她还在外面留了野种,要来收我们的铺子吗?”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突然响起。 平南侯面色阴沉,声音冷厉,警告道: “你若再敢羞辱阿晚一句,我便休了你。” 话音落下,杜氏的脸上露出了死寂般的神情。 第286章 争吵 她没想到,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姜晚还是平南侯心中不能碰触的逆鳞。 还说什么要休了自己,夫妻这么多年,当真是无情。 杜氏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然地回道: “这事是母亲操办的,也是她告诉我的,所以各中细节我并不清楚,侯爷若想知道,只能问母亲了。” “你——” 平南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杜氏口中的母亲指的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早在十多年前就过世了,说这话,无非就是推卸责任并且故意膈应他。 平南侯面色一沉,冷冰冰地吩咐道: “既然你不知情,那这件事就别管了,所有铺子都还给他们,不许再碰。” 杜氏蓦地攥紧手指,但面上却没有半点情绪,平静道: “是,都听侯爷的。” 平南侯最后扫了她一眼,而后甩袖离去。 看着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院子里,杜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抄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 随之而起的是杜氏充满怒意的咒骂: “好一个姜晚,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让我不痛快,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身后的贴身嬷嬷立刻上前替她顺气,并安抚道: “夫人您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杜氏喘着粗气,胸膛不住起伏: “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十几年不回家,就住在那个破道观里,万事不管。好不容易回来一回,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什么姜家后人,不就是姜晚和别人生的种吗?就这样他也要护着,真是失心疯了!” 这些话嬷嬷可不敢接,只能一个劲儿地替杜氏顺气,耐心劝解着。 过了好一会儿,杜氏终于冷静了一些,气也不再那么喘了。 嬷嬷见状立刻奉茶一杯,宽慰道: “夫人别想太多,那人都已经死了,咱们和死人置什么气,不值当。” 话是这么说,杜氏却咽不下这口气。 “你打听过了吗,那个来收宅子的女人到底是谁?在燕京有什么背景?” 嬷嬷回道:“打听过了,说是从青州一个小镇来的,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也没见有什么大人物上门,就连偶尔去酒楼巡视,也只带了一名丫鬟,看起来普通极了。” “是吗?” 杜氏微微皱眉,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找到侯爷,并到他面前去说这事?” 平南侯自从修道之后,身边只剩下一名道童打理日常琐事,基本上不见外客。 若没有点本事,根本就见不到他。 想到这,杜氏忽然问道: “你去打听打听,侯爷刚才是从哪儿回来的?” “是。” 嬷嬷领命退下,片刻后,又匆匆赶回来复命: “夫人,老奴问过了,侯爷是从行宫来的。” 行宫? 杜氏默念一遍,才记起来,陛下前几日出发去行宫避暑了,按照惯例,平南侯也在随行名单内。 只不过平南侯一心修道,只会在头两天留在行宫,替陛下祈福,之后便回道观。 难不成,那人竟能闯进行宫见到侯爷? 杜氏一惊,不自觉将话问了出来。 嬷嬷也是愣了会儿,方才回道: “应该不会吧,厨娘而已,怎么能到行宫呢?说不定就是路上或是哪儿碰见的。”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杜氏稍稍安了心,但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再去查一查吧,查仔细点,若是真有靠山,那咱们就等等再看。若是没有,就等她把铺子都做起来,咱们再去收账。” 毕竟是十几间铺子呢,再怎么经营不善,一年加起来也有个一两千两的,不能轻易放弃。 尤其是那酒楼,都答应芙儿了,说要给她做私房,若是到不了手,那芙儿在夫家可就没立足之地了。 杜氏在心头不断地盘算着,平南侯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那名姓姜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在行宫找到他? 看那装束,不像宫女也不像丫鬟,倒像是某位大臣的家眷。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府上的。 平南侯的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懊悔。 怪自己当时太过震惊,忘记追问这些,这下好了,该去哪里找人呢? 如果找不到,他还怎么打听阿晚离开之后的生活呢? 平南侯沉吟片刻,随后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找来,吩咐他去查一查姜沅的身份以及住址。 这些年,他虽不再管事,但这点人手还是有的。 ...... 另一边,姜沅办完平南侯的事,决定先行离开回到谢府。 一来,她在这儿无事可干,待着也是浪费时间。 二来,她独自回去,更能让谢凌安心,并且抓紧时间动手。 毕竟,谢翊不在府中的机率是千载难逢的,谢凌不可能舍得错失。 谢翊知道自己拦不住姜沅,只能把大部分护卫都留给了她,明里暗里也都安排好,才让她回去。 回到谢府后,王管家第一时间来到海棠居,把这几日的事情禀告给她。 松寿堂内,谢老夫人一直抱病不出,身边还有不少嬷嬷和护卫看守,谢凌和孟诗兰没有找到机会进去。 另外,谢凌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能在府中行走。 这些事都在姜沅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让王管家好好盯着府中下人,如果有举止异常的,先按兵不动,向她来汇报。 王管家领命退下。 随后,姜沅回到内室,阿珠却忽然来报: “小姐,不出所料,您的柜子被人动过了。” 姜沅微微挑眉,问道: “可丢了什么东西?” 阿珠摇摇头: “暂未发现。” 姜沅抿唇未语,过了片刻后,才说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由着他们去,等到最后才处置。” “是。” 阿珠听话的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姜沅赶了一天的路,身子有些乏,便让阿珠他们退下,先行休息。 可谁知,当天晚上,姜沅就察觉到有窗外有一丝动静。 好像有一双冰冷的眼睛,透过窗户在盯着她。 姜沅按兵不动,装作没有察觉,依然还在沉睡中。 反正谢翊给她派了不少暗卫,只要此人一动手,暗卫就会出现,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姜沅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盘算。 可不知道为什么,片刻之后,那股阴冷的视线忽然消失不见了。 第287章 什么关系? 姜沅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候,阿若正好从外间走进来。 见她醒着,神色微微一惊。 姜沅拧着眉,沉声问道: “刚才窗外是不是有人?” 阿若没想到姜沅竟然如此敏锐,顿了一下,方才回道: “确实是有。但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打草惊蛇,只装作不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竟然自己走了,什么也没干。” 这么奇怪吗?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抹沉思,片刻后,对阿若说道: “或许是来试探的吧,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已经准备动手了,咱们警醒着些。” “是,婢子明白。” 阿若应了一声,随后退了出去。 经此一事,姜沅当晚睡得比较迟,隔日辰时末方才起身。 又因为有谢凌在暗中盯着,她不便回姜宅,更不便去找姜世安和端木青,所以只能到街上走走。 可谁知走着走着,竟然在衣锦坊门口碰见了平南侯。 见到姜沅,平南侯的眼睛顿时一亮,语气十分惊喜: “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行宫吗?” 姜沅冲他行了一礼,回道: “家中有事,便提前回来了。” 她说的简单,甚至有些敷衍,可平南侯并不在意,只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让他们能这么快就再次相遇。 平南侯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语气温和道: “那日走的太过匆忙,还没问过你的身份,不知道你现在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姜沅不想提及自己和谢翊的事,因而只简单地说一句: “侯爷误会了,我尚未成亲,爹娘也只是普通人,不值一提。” 平南侯的表情怔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普通人怎么能到行宫呢? 姜沅知道他不信,但并不想解释,所以换了个话题,问道: “不知侯爷来衣锦坊有何要事?” 总不会是来买衣裳的吧。 果然,平南侯回道: “那日你告诉我侯府与你家长辈有过约定之后,我便赶回府中去问,但很可惜,当初那件事是我母亲做下的。 她老人家早已仙去,因而我找不到当初定下的契约,只得来衣锦坊问问,看是否有另一份存档在此。” 看平南侯一脸愧疚的样子,像是真不知情。 姜沅微微抿唇,而后对平南侯回道: “抱歉,家长长辈并未留下什么契约,只有房契和地契。不过我手底下有几名老掌柜知晓此事,如果侯爷有需要,将来我可以让他们来做人证。” 听到这话,平南侯立刻明白姜沅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赶紧解释道: “姜姑娘误会了,我并非不相信你,我只想看看当初他们到底约定了什么。因为……” 话音戛然而止。 平南侯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不再往下说了。 姜沅眉梢轻挑,却没追问。 静默片刻后,平南侯缓过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眸色认真道: “姜姑娘,我与你家中长辈有故交,不知道能否换个地方一叙,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说这话时,平南侯的眼神微微颤动,似是期待又好似有些紧张。 姜沅犹豫了一瞬,欣然同意: “好,那我们便去附近茶楼吧。” 平南侯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连连点头:“好,都行。” 片刻后,姜沅和平南侯一同进了茶楼。 就是之前和顾景珩谈话的地方。 听他说,这茶楼是他们宁王府的产业,往后她若有需要,直接过来便是。 进门后,掌柜的认出姜沅,立刻二话不说带她上了楼: “姜姑娘放心,我家主子早就交代过了,只要您来,这最好的雅室就是您的,而且保证清静,绝对没有人打扰。” 意思是在这间雅室可以放心说话,不用担心秘密泄露。 姜沅心领神会,对掌柜温和一笑: “多谢掌柜的。” “您客气了。” 掌柜弯腰点头,把他们二位请进去,接着店小二又送上茶水和糕点。 之后,店小二退出茶室,把门带上,姜沅才缓缓开口: “不知侯爷想问的是什么?” 她神色平静,但说话却十分干脆,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平南侯十分满意,脸上流露出一丝对她的欣赏,直言道: “我想问问,你口中一直说的那位长辈可是叫做姜晚?” 因为姜沅的年岁对不上,所以在平南侯看来,姜晚是姜沅的长辈,姜意晚则是姜沅的母亲,她们是两个人。 姜沅明白这点,但并不想解释,所以默认了这种说法。 “侯爷说的是,家中长辈的确姓姜名晚。” 得到证实之后,平南侯的神色瞬间激动起来,脱口而出道: “那她现在人呢?可还活着?” 虽然母亲口口声声说她死了,但没有见到尸体,他怎么也不肯相信。 看着平南侯希冀的眼神,姜沅抿起嘴唇,轻轻摇头: “抱歉,她老人家十多年就过世了。” 平南侯犹如被五雷击顶,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这反应倒是让姜沅受了一惊。 就算她母亲真是平南侯前面那位夫人,按照坊间传闻,应该是不得他心的吧。 怎么这会儿看平南侯的样子,竟像是万念俱灰,痛不欲生一般。 难不成,坊间的传闻有误? 可以不对啊,平南侯确实很快又娶了一门妻室,还剩下一对龙凤胎。 若是真喜欢母亲,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姜沅想不通,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正想着,平南侯忽然开口问道: “你知道她的……坟,在哪里吗?” 那一个“坟”字,说得极轻,仿佛不敢碰触一般。 姜沅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告诉他说: “她老人家说不喜欢被困在地下,与黑暗长眠,因此特意叮嘱我们,让我们把她的遗体给烧了,然后撒进河里,顺水而流。” 竟是连座坟茔也没留下。 不过,这也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平南侯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竭力压抑心中的哀痛,颤声道: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什么遗言?有没有……”提到过我? 后面几个字平南侯实在说不出口。 但姜沅却已经猜出来了。 她眸色复杂地看着已经哀痛至极的平南侯,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侯爷,她老人家和您是什么关系?” 第288章 我来收拾她 平南侯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悠远,迟迟没有说话。 像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姜沅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平南侯终于缓过神,抬眸看向姜沅,声线微哑: “她,是我一位故人。” 只是故人? 姜沅微微拧眉,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平南侯还不肯承认母亲是他原配,当真是薄情寡义。 亏她还以为平南侯对母亲还有几分挂念,说不定过去的事也是误会,毕竟母亲并不如坊间所言的那样,早已病逝。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平南侯确实没什么担当,也不够坦率,这样的人最好别是她父亲。 想到这,姜沅收敛神色,声音也冷了几分: “既然只是朋友关系,那关于她老人家的事我也不便再多说。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侯爷您自便。” 平南侯也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怎么,没察觉到姜沅态度有变,只轻轻点了点头,同意让她先走。 姜沅也不耽搁,起身便离开了雅室。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走后,有一道身影忽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平南侯府内,杜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什么?那个贱人居然又去找侯爷了?” 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反倒是坐在她身边的叶芙惊住了,瞪着眼问道: “娘,您在说什么?” 杜氏挥了挥手,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贴身嬷嬷和自己唯一的女儿。 稳了稳心神,杜氏开口说道:“没什么,一个贱人罢了。” 叶芙拧着眉头,继续问道: “什么贱人能和爹有关系?娘,我是您女儿,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听到叶芙这么问,杜氏心头一酸,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 “咱们之前说好的,东武街上那家酒楼要交给你打理,可现在怕是不行了。” “什么?” 叶芙瞬间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 “您不是说酒楼正在修葺,等重新开业后再交给我吗?怎么这会儿又说不行了?” 杜氏叹了口气,幽幽吐出一句: “因为那铺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叶芙愈发听不懂了。 “什么主人?那铺子不就是咱们侯府的吗?除了您和爹,还有谁能做主?” 杜氏知道这件事难以解释,干脆朝她招了招手,让她来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慢慢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初你祖母过世的时候,把这些铺子交给我打理,说她与旁人有约定,这些铺子只给侯府经营十年,他日若是有人拿着房契地契上门,就得把铺子还给他们。 可这一等就是三十多年,始终没人找过来,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所以答应把铺子给你。没想到,就在不久之前,那人居然找过来了,还把铺子要了回去,所以就......” “所以你就还回去了?” 叶芙的声音都抬高了八度,语气满是恨铁不成钢: “娘,你也太傻了吧!都过去三十多年了,满燕京谁不知道这些铺子是咱们平南侯府的,就算她拿着房契地契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敢去告我们?” 他们家可是侯府,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也不是一个平民能挑衅的。 更何况,她如今的夫家可是武安将军府,正受陛下倚重。 杜氏明白叶芙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并非是我自己想还回去,而是你爹他逼着我还。” 我爹? 叶芙顿了一下,随即觉得愈发可笑: “他已经十几年不管家里的事了,如今是吃错什么药了吗,竟管起家里的铺子。” 语气里满是讥讽,听不到半点该有的尊重。 不过这也难怪。 自她出生后,平南侯便她就不冷不热,甚至连婚事都不插手。 待她嫁人之后,又直接住进了道观,再也不搭理杜氏。 因着这些事,叶芙对平南侯一直心怀怨恨,父女两的关系也降至冰点。 杜氏早已习惯叶芙对平南侯的态度,因而也不在意,只讥讽地说了一句: “谁让那是他心爱女人的后代呢,咱们怎么能比?” 一听这话,叶芙心底的怒意腾一下涌了出来: “既是这样,那我们就更不能给了,我就不信,她敢跟我武安将军府作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叶芙冷笑一声,回答道: “娘,这事你就别管了,你把那贱人的信息告诉我,我会处理的。” “这......” 杜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没拗过叶芙,便答应了她。 另一边,姜沅回到谢府后,便问了墨书: “青石镇那边还没消息吗?” “还没有。” 话落,姜沅的眉头不觉地拧了起来。 她在行宫之时,便让谢翊帮自己送信给陆衡,照理说今日应该有回信了,怎么会还没有动静。 墨书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十分自觉地补了一句: “那要不要,再去一封信?” “不了。” 姜沅轻轻摇头: “也不是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再多等几日好了。” 墨书点了点头,随后奉上另一封信: “这是大人给您的。” 谢翊? 姜沅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快速扫了一眼。 信上说,平南侯在行宫打听一位姓姜的女子,许是在找她。 信是昨日写的,看来平南侯不仅到衣锦坊找她,还在行宫又找了一圈。 姜沅接着往下看。 谢翊又说,这几日有一伙流匪从云州逃窜,一路北上,应该很快就会到燕京附近,让她近日多加小心,莫要出城。 流匪? 姜沅先是顿了一下,而后看着墨书问道: “既有流匪,为何我在京中都没有听说?” “这个……” 墨书忽然有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回道: “这种与流匪有关的事,如果说出来,搞不好会弄的民心大乱,所以在事情闹大之前,都是不对外宣扬的。” 原来如此。 可若是这样,如果有不知情的百姓在城外乱走,遇到了流匪那又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自认倒霉吗? 姜沅眸色认真地看着墨书,忍不住问了出来。 墨书的脸色更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 姜沅抿了抿唇,决定还是放过他: “算了,我亲自写信去问谢翊吧。” 听到这话,墨书总算松了口气。 “那主子您赶紧写,我好趁早送出去。” “嗯。” 姜沅点了点头,然后让阿珠来替自己磨墨。 第289章 孟诗兰投诚 隔日一早,姜沅没有出门,而是在花园里转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是,等她回到海棠居后,孟诗兰居然也来了。 姜沅原本不想见她,命阿珠前去把她打发走。 可谁知过了一会儿,阿珠回来说: “小姐,二夫人说有重要的事向您禀告,如果您不见她,她就一直在那儿不走了。” 居然耍起了无赖。 姜沅觉得有些可笑,回道: “既如此,那便让她站着吧,不管她。” “是,奴婢明白。” 阿珠一点儿也不意外姜沅会这么说。 毕竟孟诗兰那日在海棠居羞辱姜沅的话,他们全都听见了。 不过阿珠也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小姐,奴婢有些不明白,您说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她怎么还好意思再来海棠居找您?” 姜沅笑笑,不太在意:“随她去,说不定待会儿就走了。” 这倒也是。 阿珠没再说话,陪着姜沅进屋歇息。 一觉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原以为孟诗兰早走了,可谁知阿珠却说: “小姐,二夫人还在门外站着呢。” 姜沅刚刚睡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能在日头底下站一个时辰,看来孟诗兰是铁了心要见她。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想了想,姜沅让阿珠伺候自己更衣梳洗,然后才让孟诗兰进来。 这一来二去,孟诗兰在门外站了快两个时辰,腿都麻了,差点没迈过门槛。 阿珠见了,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二夫人,若是您走不动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找我家小姐。” 孟诗兰神色微变,咬紧牙,硬是撑着走了进去。 姜沅见她一瘸一拐走进来,神色极淡地问了一句: “二夫人这般辛苦想要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孟诗兰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加快脚步直直朝姜沅冲过去。 阿若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姜沅面前,冷声喝道: “二夫人想做什么?” 孟诗兰置若未闻,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姜姑娘高抬贵手,救我一命。” 这举动着实让姜沅有些意外。 她挥手让阿若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诗兰,出言问道: “二夫人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孟诗兰这才抬起头,露出青紫、肿胀的嘴角。 这是……被打了? 不等姜沅开口,孟诗兰的眼眶就泛起了水雾,眼尾渐渐发红: “姜姑娘,之前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以为是你故意针对我,所以才冲撞了你。 但我真的没有动手害过你,祠堂的事也都是谢凌,和顾如茵他们安排的,我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 “是吗?” 姜沅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就由着孟诗兰自己猜。 孟诗兰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事发之后,我先是以为顾如茵故意勾引谢凌,后又以为是你陷害的。 可没想到,谢凌和顾如茵其实早就有私情,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拿我当傻子。” 孟诗兰越说越恨,双拳不自觉地攥紧。 可姜沅却兴致缺缺地回道: “二夫人,这是你和二爷之间的私事,说与我听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想让我为你主持公道?” 这话光是说说都觉得可笑。 姜沅可还没过门呢,而且就算过门了,身为嫂子也管不到小叔子房里。 这点道理孟诗兰不会不明白。 所以姜沅是在提醒她,有话直说,别一个劲儿地说废话。 孟诗兰心思灵敏,瞬间反应过来,加快语速道: “姜姑娘别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且听我说完。” 姜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孟诗兰咽了下口水,接着又道: “我得知真相后和谢凌大吵一架,他却埋怨我在众人面前和顾如茵厮打,不仅害死了顾如茵,还害他丢脸。 我们越吵越凶,最后他便打了我,还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出去。 我原以为我们夫妻从此就再这样了,可谁知,前两天他突然又对我很好,说让我想办法再和你重修关系,然后找个机会把你骗到东山寺去。” 话说到这,阿珠和阿若的脸上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姜沅也沉下眼眸,露出几分凝重: “他让你带我到东山寺做什么?” “我……” 孟诗兰刚想说话,却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四下扫了一眼。 姜沅明白过来,淡声道: “放心吧,这屋子里没有外人,只有阿珠和阿若,你直说便是。” 孟诗兰应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谢凌要做什么,但昨日夜里,我发现他在书房召见了一名外人,而那人虽是小厮打扮,可我却从未在府中见过他。 另外,我当时还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东山寺什么的,想来谢凌是打算在东山寺对付你,所以才叫我来骗你出去。” 姜沅微微抿唇,似是陷入沉思,但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瞥了阿若一眼。 阿若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而后开口质问道: “既然二爷想要对付我家小姐,你身为他夫人,为何要提前来告诉我家小姐,难道你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二爷不会放过你?” 孟诗兰手指猛地攥紧,立刻回道: “我当然怕,可我也不想再帮她害你了。 说实话,他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十几年的夫妻,就因为一个顾如茵把我打成这样,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 如此糟践我,我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愿意帮他?” 说这话时,孟诗兰的眼底流露出浓烈的恨意,双拳紧握,骨节泛白。 阿若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姜沅开口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话一出,孟诗兰明显顿了一下,似是被问住了。 可姜沅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等着。 没办法,孟诗兰犹豫再三,只好咬牙说道: “我想让你跟我去东山寺,反正你已经提前知道了谢凌的计划,只要安排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而且到时候你还能借机把他除掉,这样一来,我也就安全了。” 自从孟诗兰进来后,姜沅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直到这会儿,她才露出一丝惊讶: “你要我杀了谢凌?” 第290章 假的 孟诗兰的面色僵了一瞬,眼底满是慌乱,可却迟迟没有反驳姜沅的话。 显然,姜沅猜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沅忽然轻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问道: “十几年的夫妻,二夫人当真狠得下心?” 孟诗兰终于有了反应,咬牙道: “他对我不义,我又何必还顾念着他? 更何况,他一个劲地跟你作对,迟早有一天会害死自己,到时候还会牵连我和知衍。 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知衍考虑。” 见孟诗兰提到自己的独子,姜沅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语气也温和几分: “行吧,那就姑且信你一回。” 孟诗兰心头一喜,双眼发亮地看着姜沅: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姜沅轻“嗯”了一声,神色平静道: “回去之后,好好盯着谢凌,如果还有什么异动,马上过来和我禀告。” “是,我知道了。” 孟诗兰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一脸认真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谢凌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姜沅点了点头,而后让阿珠送她出去。 人走后,阿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姐,您说,二夫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姜沅低头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除了挨打,其它的,全是假的。” 阿若顿时愣住了。 她原以为二夫人的话里多少掺了点假话,没想到全都是假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 阿若惊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我看二夫人说得有头有尾,而且情真意切的,一点也不似作伪。” 姜沅淡淡一笑,把杯子放回桌上: “谢凌是什么人,那是她夫君,他们成婚十几载,谢凌一直都是好夫君,好父亲,孟诗兰又不是傻了,为一个顾如茵就和他彻底闹崩。” “可二爷不是打她了吗?” 见阿若想不明白,姜沅笑着反问了一句:“就不能是做戏给我看的吗?” 啊! 阿若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姜沅心情不错,耐着性子往下说: “因为顾如茵的事,他们夫妻俩确实有过争执,但孟诗兰出自书香门第,最重规矩,一直把谢凌视作自己的天,她那样的人,不到死是不会想到背叛夫君的。” “而最重要的是,你也听到了,什么昨夜见到谢凌私见外人。她孟诗兰又不是暗卫出身,怎么可能在事后全身而退,不被谢凌发现。” 这倒也是。 阿若渐渐回过味了,但又觉得奇怪: “那她为什么要跑来和您说这些呢?奇奇怪怪的,又是哭又是求,我都看晕了。” 阿若是暗卫出身,做事只听从主子安排,很少遇到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所以想不通也正常。 姜沅浅浅弯唇,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应该是谢凌教的,通过祠堂一事,他便知道我不信任他们,如果想把我骗出去,寻常示好必定行不通。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孟诗兰来和我投诚。 我若是蠢一些,信了孟诗兰的话,之后便会对孟诗兰没有防备,这样一来,谢凌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原来是这样! 阿若瞪大眼,终于想明白了。 谢凌和孟诗兰是说好的,故意用苦肉计来向姜沅投诚,其实最终的目的还是想骗姜沅,并且害她。 这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装。 阿若一脸愤然地捏了捏拳头,看着姜沅问道: “小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姜沅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吐出四个字: “静观其变。” ...... 与此同时,孟诗兰离开海棠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坐下不久,下人就报谢凌过来了。 孟诗兰惊得立马站了起来,谢凌正好走进来。 “老,老爷......” 谢凌抬起手,示意她不用说话,自己则开口问道: “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孟诗兰的声音很低,显得有些紧张。 谢凌并不在意,又淡淡地问了一句: “那她信了吗?” “应,应该信了。” 孟诗兰双手绞成一团,语气不太确定。 见她这样,谢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眼底露出一抹嫌弃。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吓成这样,真是上不得台面。 别说比不上姜沅了,就连顾如茵都不如。 要怪就怪他爹偏心,从小就给他定下这么一门亲事,退都退不掉。 谢凌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但很快就消失不见,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 “姜沅那人不好糊弄,你这两天主动和她再接近接近,确保她信了之后,你再按我说的做。” “知道了。” 对于谢凌的吩咐,孟诗兰虽然不懂,但也听话地照做。 而在谢凌眼中,这也是她唯一的优点。 谢凌转过头,忽然朝她伸出手。 孟诗兰心头一跳,本能地闭上眼往旁边一躲,可预料中的巴掌却没有下来。 “躲什么?” 谢凌的声音极淡,辨不清情绪。 孟诗兰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却看到谢凌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手指还抚上了自己的嘴角。 “很疼吧,委屈你了,晚点我让下人给你送药。” “老,老爷......” 孟诗兰的眼眶蓦地发红,鼻尖酸胀。 谢凌放轻了力道,声音也变得极为温柔: “放心,等这件事办完,咱们一家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孟诗兰怔怔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谢凌走后,整个人才蓦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不知为什么,虽然谢凌最后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但听在耳朵里,却莫名地感到心慌和害怕。 谢凌和从前不一样了。 也不对,应该说,她从未看清过谢凌。 这个念头令孟诗兰眼睛发酸,喉头发苦。 可事已至此,他们是夫妻,除了听他的,自己还能怎么办。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至于姜沅,是她自己要来谢府的,也是她自己惹了谢凌,所以要怪就怪她自己,怨不得别人。 孟诗兰捏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第291章 谁定的头面? 接下来两日,孟诗兰就和谢凌说的那样,每日过来给姜沅“通风报信”,试图让姜沅彻底相信自己。 姜沅知道她的意图,便装着信了,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和善。 孟诗兰终于放下心,重提了东山寺一事,说谢凌让她务必把姜沅带出去,否则就要打死她。 姜沅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 “行,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答应了。” 孟诗兰又惊又喜,立马离开了海棠居。 见她这样,阿若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么沉不住气还想来骗您,真是不自量力。” 姜沅不在意地笑笑: “也难为她了,为了谢凌做到这种地步,天天都带着新伤。” 话可以是假的,但伤却一定是真的。 谢凌还真是下得去手。 阿若听完后却更加鄙夷了: “二夫人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存了要害你的心思。” 姜沅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片刻后,墨书进来了。 姜沅开口问道: “我吩咐的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墨书说起这件事很是兴奋,眼里都放着光: “主子放心,明日咱们就有热闹看了。” “嗯,那就好。” 姜沅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若和阿珠却有些听不明白,互相对视一眼后,好奇问道: “小姐,是什么热闹呀?” “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姜沅站起身,吩咐道: “去和二夫人说一声,就说明日早晨我想出府一趟,请她跟我一块儿去。” 孟诗兰这几日急着讨好她,所以只要她提,孟诗兰必定会答应。 果然,没多久阿珠就回来禀告,说孟诗兰答应了。 隔日一早,姜沅收拾妥当,和孟诗兰一起上了马车,往西边走去。 孟诗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试探着问道: “姜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姜沅脸上挂着浅笑,语气随和: “就到街上走走,买几件首饰。” 原来如此。 孟诗兰这才安下心来。 昨夜她和谢凌说了,姜沅已经同意去东山寺,谢凌说最迟两日就会动手,所以这两日千万不能出差错。 正想着,马车已经在一家铺子停下。 “到了。” 下车后,孟诗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匾上写着“琳琅阁”三个字。 这家铺子她知道,在燕京小有名气,但不能和珍宝斋比,所以她从未来过。 孟诗兰侧首望向姜沅,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京中的高门贵妇都是去珍宝斋的,如果来琳琅阁买,会被旁人笑话。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姜沅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孟诗兰稍作犹豫,随后放弃念头,跟了上去。 算了,姜沅丢不丢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两人已经进到铺子。 姜沅的打扮惯来朴素,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但孟诗兰却一身华服,贵气逼人。 掌柜一见,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前招待。 姜沅客气地冲他笑笑,然后让他拿出店里最好的首饰给自己挑,孟诗兰则对这些没兴趣,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喝茶。 说话声断断续续从那边传来。 “掌柜的,您这些货看起来都太普通了些,有没有更好的呢?” “哎呀,这位小姐,您可真是懂行的人呢。不瞒您说,我这儿还有一套用上好蓝田玉做的首饰,您等着,我去给您取。” 说着,掌柜便立刻去了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间柜门。 孟诗兰忍不住轻嗤一声。 一套蓝田玉就这么宝贝,这店果然不怎么样。 姜沅却跟着走到柜台前。 只见掌柜先取出一套别的首饰,放在柜面上,然后又转身去取的别的。 可还没等他拿出来,姜沅却已经开口了: “不用取了,我看这一套用东珠做的头面就不错,就它好了。” 东珠? 孟诗兰动作一顿,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诧。 这琳琅阁居然有东珠做的头面,而且还是一整套,那可不是一般人买的起的呀。 就连她,也只有一支镶嵌了东珠的簪子,平时都舍不得戴。 想到这,孟诗兰忍不住想要上前一看。 可就在这时,掌柜已经开口说话: “使不得啊,姑娘,这套头面已经有人定了。” “定了?”姜沅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我出双倍价钱,让原主转让给我。” 双倍? 掌柜和孟诗兰同时瞪大眼睛。 她知道这套东珠头面要多少银子吗,居然敢说双倍。 姜沅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神色,伸手就想拿起其中一件。 掌柜心头一惊,立刻劝阻道: “姑娘,不可,这不是银子的问题,他们不差钱,而且我们也得罪不起。” “哦?还有我得罪不起的,你说来听听,对方到底是谁?” 姜沅微一挑眉,声音也冷了几分。 “这......” 掌柜有些犹豫,可姜沅却没什么耐心,直接冷着脸说道: “你若不肯说,今儿这头面我就非取走不可了。” 语气里满是威胁,显然不是说笑的。 听到这话,掌柜也没辙了,只能告诉她说: “不瞒您说,这头面是谢府定的。” “谢府?哪个谢府?”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首辅大人家。” 掌柜一副“你连谢首辅都不知道”的惊诧表情。 姜沅倒是起了一丝好奇,弯起唇角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这是谢大人定的?” 孟诗兰听到这,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没想到谢翊对姜沅这么好,居然给她定如此昂贵的头面。 正想着,掌柜回话了: “姑娘错了,这是谢二爷定的。” 话音落下,孟诗兰顿时怔住了。 姜沅一脸意外地转头看向孟诗兰,显然也是没料到。 孟诗兰震惊过后,心头突然一阵狂喜,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下来了。 居然是谢凌定的,那这么说,这些东西就是她的了? 正高兴着,姜沅忽然转过头重新问掌柜: “这是谢二爷给他夫人定的?” 掌柜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但下一瞬,屋外忽然走进来一位容貌娇艳,身材婀娜的年轻妇人。 “掌柜的,我定下的头面都做好了吗?” 一见到她,掌柜犹如见到财神爷似的,立马扬起笑脸,点头哈腰道: “好了,好了,就等着夫人您来取呢。” 说着,掌柜就把那盒东珠头面递给了这位夫人。 霎那间,孟诗兰的表情彻底僵住,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第292章 求你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 谢凌不是买给她的吗? 还是说,他们认错人了? 孟诗兰用力握紧椅子扶手,胸口憋得几乎快要炸开。 而就在这时,姜沅忽然开口了: “这位夫人,刚才掌柜的说,这是谢二爷买给您的,请问,您就是谢二爷的夫人吗?” 姜沅人长得美,说话也和气,那夫人见了顿时心生好感,笑着回了一句: “算是吧。” 说完,那夫人也不多言语,让掌柜的替她把东西包起来,随后便拿着东西走了。 姜沅隐隐有些好奇: “掌柜的,她就这么走了,都不用付银子吗?” 掌柜忍不住笑了,摇头道: “姑娘,那可是谢二爷,能赖账吗?过几日自然会有人来结。” “掌柜的对他可真放心。” “那可不,他们都是我的老主顾了,这么多年,谢二爷从未赖过账。” 掌柜说得很是轻松,随后拿起蓝田玉首饰给姜沅,想让她挑挑。 可谁知,姜沅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回了后头,看着阿若说道: “放开她吧。” 话落,孟诗兰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不可遏道: “姜沅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压着我不让我说话,难道你跟那贱人是一伙的?” 这时候,孟诗兰已经顾不上和她做戏,只双眸愤恨地盯着她,恨不能把她给吃了。 姜沅觉得有些可笑,忍不住讥讽道: “你有这功夫跟我斗嘴,不如赶紧去瞧一瞧,那女子到底是谁吧。” 一句话,就彻底堵住了孟诗兰的嘴。 …… 姜沅带着孟诗兰绕过几个胡同,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宅子前。 这宅子距离谢府不远,步行约半刻钟,所以谢凌是把人藏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孟诗兰更恨了,捏紧拳头就要往前冲,可阿若却一把拉住她,并蒙住她的嘴,把她带进隔壁宅子。 接着,姜沅也跟了过去。 阿若压着孟诗兰在墙头偷看,不许她发出半点声响。 很快,一位七八岁的男孩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娘,你快看,这是我刚做的竹蜻蜓,等会儿爹爹回来了,我就送给他,你说他会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刚才那位美妇人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发顶,然后让他去净手准备用饭。 紧接着,又有一位奶娘抱着一名三岁的女童从里屋出来: “夫人,二爷说过等会儿要来用膳,我看您还是先去梳洗一番,戴上他给您买的头面,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美妇人扬唇一笑,艳色如花: “你说的对,谢郎近日看起来心情不好,我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说完,她抬手轻轻捏了下女童的脸,笑容愉悦地说道: “还有我们的小珠儿,等会看到爹爹,记得要让他开心哦。” “知道了,娘亲。” 奶声奶气的话语,逗乐了院子里的人,却让孟诗兰气红了眼。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凌在外面置了外室,还生了一双儿女。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才会不在意。 至于不纳妾,陪着她去求子,更是演给她看,骗她的。 孟诗兰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蠢透了,居然能被谢凌骗这么多年。 下一瞬,孟诗兰剧烈地挣扎起来,似乎想冲下去找那女人算账。 可阿若却死死压着她,令她不能动弹。 姜沅看到这一幕,稍稍靠近孟诗兰,压低声音道: “别急,咱们继续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二爷。” 听到这话,孟诗兰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没多久,院子突然响起敲门声,一名看门的老头立刻打开院门,把人迎了进来。 “二爷来了!” “嗯。” 虽然只发出一个音,但孟诗兰的身子却瞬间绷得紧绷得。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声音越过门槛,彻底出现在院子里。 孟诗兰的脸色顿时煞白,全身血液也变得冰凉,双手更是止不住地发抖。 若不是有阿若压着,只怕人已经跌下去了。 不一会儿,从屋内冲出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他的腿喊“爹爹”。 接着,那美妇人换了一身新装,戴上东珠头面,身姿婀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声音娇媚: “夫君——” 谢凌笑着朝她伸出手,然后把人搂进怀里。 那是孟诗兰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 而他,就这么给了一位外人! 孟诗兰想要放声嘶吼,结果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直到阿若把她带下去。 这时候,孟诗兰的眼底猩红一片,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姜沅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便没让阿若替她解开穴道,只淡淡地说着: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二爷居然会干这种事。 之前你说二爷常打你,逼着你来害我,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这事倒是真的。” 说到这,姜沅幽幽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道: “若是能害了我,往后谢翊为我复仇时他便拿你来抵罪,既能逃脱罪责,又能给他心爱之人腾地方,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孟诗兰原本已经气到失去理智,可听到这时,眼神却蓦地一变,仿佛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见状,姜沅才让阿若把她的哑穴解了。 孟诗兰张了张嘴,半晌,方才声音嘶哑地说道。 “姜姑娘,我是真的想让谢凌死,绝没有骗你。” “嗯,我相信。” 姜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不过你得小心点,千万别让二爷知道你已经发现他的秘密,要不然,我怕他不会再相信你。 你也知道,我住在海棠居,你们那个院子我插不进去手,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是想救你也来不及。” 这话一出,孟诗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啊,谢凌养着这女人,还对外说是夫人,这不就摆明了总有一天他会除掉自己,迎她入府吗? 既如此,那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孟诗兰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姜沅磕了一个头: “姜姑娘,求你救我!” 第293章 不对劲 姜沅不动声色地看了孟诗兰许久,久到孟诗兰的心快从胸膛跳出来时,才听到姜沅声音极淡地回了一句“好”。 过了片刻,姜沅带着孟诗兰出门上了一辆马车,随后扬长而去。 当晚,姜沅手底下的人便被孟诗兰带进了他们院子。 而在这之前,谢凌将自己院子管的非常紧,旁人根本插不进手。 “看样子,二夫人这回是真的绝对要帮您了。” 阿若将糕点放在桌子上,顺口说了一句。 “或许吧。” 姜沅弯唇浅笑,语气轻松: “她一向把谢凌视作自己的天,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谢二夫人这个身份上,若是没了这个身份,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还有谢知衍在,她或许能不在意自己,但却绝不能不在意自己的亲儿子。尤其是在谢凌还有别的儿子的情况下。” 阿若虽未成婚,也没有儿子,但这番话却也能听懂。 这高门大院里的夫人,最在意的往往是自己的地位和儿子,而不是所谓的夫妻之情。 所以孟诗兰一旦察觉到自己和儿子会有危险,那么夫君也会变成仇人。 听到阿若的喃喃自语,姜沅赞同地笑了笑: “是这么个理。”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谢凌养外室的事给捅出来。 事实上,这件事谢翊早就发觉了,只是一直按兵不动,准备找个最好的机会再曝光。 而孟诗兰最近天天来做戏,姜沅想了想,觉得没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时机了。 于是她让人一直盯着那位外室的动静,然后借着首饰一事闹出来。 若孟诗兰蠢,直接冲过去和谢凌撕扯,她就帮着孟诗兰把事情闹大,让谢凌身败名裂。 反过来,若是孟诗兰聪明,选择和她合作并帮她对付谢凌,那么事成之后,她也不介意让孟诗兰继续活着。 而事实上,孟诗兰也没有让她失望。 当然,暗卫通过孟诗兰的帮忙,已经顺利潜入谢凌的书房,拿到了姜沅想要的东西。 不过一看之下,姜沅却是神色大惊,立刻派人给谢翊送信。 她没想到,谢凌居然和燕京城外的流匪有勾结。 也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和谢凌有勾结的北凉人眼下正藏匿到在这伙流匪之中。 这样的大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主的。 更何况,如今朝中大员都去了行宫,那里的守备远不如燕京。 姜沅心跳加快,越想越觉得不安。 原以为谢凌的目光是除掉她,所以他们只在自己身边做了布局,万万没想到,谢凌的心居然这么大。 照这么说,谢凌这段时间做的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如果不是孟诗兰突然反水,让自己找到机会潜入他院中,恐怕自己还要被继续蒙蔽下去,到时候,事情就更棘手了。 想到这,姜沅心中一阵后怕。 在屋内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姜沅忽然又想起一事,匆忙喊来墨书: “快,你快去谢凌养外室的地方,看住他们,如果有异动,先抓了再说,尤其是他那个儿子。” 就白日所见,若说谢凌有什么在意的人,那必然是他养在外面的娇妻幼子。 至于孟诗兰和谢知衍,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墨书领命退下,姜沅却还是不能安心。 她想把谢凌直接拿下,可没有正当理由,落在外人眼里会给谢翊带来很大的麻烦。 思来想去,只能等收到谢翊的回信再说。 当晚,姜沅辗转难眠,直到天亮后才勉强休息了一会儿。 醒来后,姜沅还是不太放心,让墨书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叮嘱姜世安这些日子一定得好好待在里面,千万不要出来。 还有端木青那儿,姜沅让阿若拿着信把她们带到赵临舟府里。 思来想去,让端木青和张氏两人待在外面还是不够安全,毕竟只是个座私宅。 但赵临舟那儿不一样,二品大员的府邸,谁敢乱闯。 办完这些事,谢翊的书信也跟着传到。 不过与姜沅想的不同,信上只有寥寥几字,除了说知道了,便是让她多加小心,莫要轻举妄动。 这般行事作风,却是有些不像谢翊。 姜沅的心底打了个疑问,但手中字条上的字迹却又的确是谢翊所写,做不得假。 犹豫半晌之后,姜沅还是没忍住,叫人唤来墨书,急切问道: “谢翊在行宫一切可还好?” 墨书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问得怔了一瞬,不解地看着姜沅: “主子为何这么问,难不成大人在信中说了什么?” 这话一出,姜沅便知道墨书也不知情,不由得拧起眉头。 墨书见姜沅好似有些忧心,不由得补了一句: “主子放心,墨羽在大人身边,如果出事了,他必会传消息给我们的,现在一切安稳,就说明大人他安然无恙。” 话是这么说,可姜沅却觉得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按照她对谢翊的了解,得知此事后,谢翊应该会对她有所安排,如今什么也不说,要不就是不想她参与,要不就是存心想瞒她什么。 不管是哪个,都不对劲。 姜沅无法和墨书解释这种感觉,只能先让他退下。 ...... “噗——” 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谢翊整个人虚弱到了极致,全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 墨羽惊骇欲绝,声音都变调了。 “孙大夫,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了?” 无人应答。 孙大夫一脸凝重地替谢翊把脉,然后仔细查看刚刚呕出的那口血,半晌方才回道: “大人的毒快压不住了。” “你说什么?” 墨羽惊得脸色都变了。 昨日宫中设宴,回来后大人便说头有些晕。 原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服了一碗解酒汤便歇息了,可谁知半夜竟开始呕血。 这可吓坏了墨羽,连夜便把孙大夫找来。 可谁知,孙大夫治了快一天一夜也没有好转,这要是再昏迷下去,事情可就糟了。 正想着,孙大夫已经忍不住问道: “我师傅去了这么久,难道还没音讯吗?” 第294章 出门 听孙大夫问起齐神医,墨羽这才记起,自上次他们说采到药往回赶时,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这么长的时间,难不成中间出事了? 见墨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孙大夫忍不住摇了摇头,回道: “我最多再保大人半个月性命,若是师傅再不回来,我也无能为力了。” 半个月吗? 墨羽的拳头骤然一紧,发狠道: “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找他们,务必在半个月内把人带回来。” 孙大夫点点头,但又补了一句: "不过这次解毒和从前不一样,大人会先失去内力,而后慢慢失去五感,所以说,一定要快。" 什么?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墨羽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站不稳。 半晌,才语不成句地问道: “怎么,怎会如此?” 孙大夫一脸凝重,摇着头回道: “师傅的药本就只能保他三个月无忧,可他之前不但中了蛇毒,还中了灵姑的毒,几次下来,怕是毒性有了变化,所以才突然发作。” “好在三个月马上就要到了,师傅他们应该已经在这附近,你马上派人去找,说不定还来得及。” 墨羽不懂医术,但一听说只有齐神医才能救命,便立刻下去安排人手。 至于姜沅那儿,谢翊吩咐不让知道,他也不敢多这个嘴。 ...... 姜沅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转悠,直到天色渐黑,墨书又来了,而且神色匆匆: “主子,您猜的没错,二爷那外室今儿晚上突然携一双儿女准备出门,还带了不少行李,看样子短时间内不打算回来。” 姜沅微微一惊,追问道: “那你们把人拦下来了吗?” “嗯。” 墨书点了点头,回道: “我们等他们出城之后,悄悄把人劫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倒是个好消息。 姜沅的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点头道:“那就好。” 如今城外有流匪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入燕京,若不是万不得已,夜晚已经无人出城。 谢凌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仗着那伙流匪与他有勾结。 既如此,她偏偏要把人给劫了,让他们狗咬狗。 想到这,姜沅又让墨书靠近些,对他附耳低语几句。 接着又让人连夜往行宫送了一封信。 隔日一早,回信到了。 姜沅拆开书信快速扫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信是赵临舟写的,他说谢翊在行宫感染了风寒,已经一天未出院子。 可这七月暑天,好端端的怎么能感染风寒? 姜沅不信,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谢翊难道是受伤了?抑或是,中毒? 念头闪过,姜沅忽然想起一事。 齐神医他们离开也快三个月了吧,怎么至今还没消息。 而谢翊这突然病倒,会不会和身上的毒有关? 想到这,姜沅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正在她准备让人收拾东西,重新去一趟行宫之时,门外孟诗兰来了。 姜沅的动作瞬间停下。 她差点忘了,今儿是去东山寺的日子。 而谢凌会在路上设下埋伏,假称流匪所为。 如是就这么走了,一定让打草惊蛇,让谢凌起疑,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姜沅犹豫了片刻,最终放下行李,按照原计划和孟诗兰一起出门。 去的路上,孟诗兰显得心神不宁,频频扭头望窗外看去。 姜沅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 “二夫人为何如此紧张,难不成是怕谢凌借此机会把你也一并除了,好让那外室进门吗?” 此言一出,孟诗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双手用力绞在一起,几乎要把帕子给拧碎。 这两日,因着姜沅答应出门,谢凌没有再打她,但却对她极为冷淡。 她越想越不甘心,干脆前去试探,提起子嗣的事,说要帮他纳妾。 可谁知,谢凌却一口回绝,只说自己早有安排,不用她操心。 过后,孟诗兰又提及儿子多年未归家,若是此番事了,能不能让儿子回国子监念书? 这话谢凌倒是没拒绝,只说会考虑。 孟诗兰闻言,便知晓谢凌根本没把他们母子放心上。 毕竟当日在外面,她已经亲耳听到谢凌在为那野种安排铺路。 他对一个野种如此用心,对谢知衍却全是敷衍,这种差别待遇,放在哪个做母亲的身上能不怨恨。 再加上姜沅说的话,她现在对谢凌,恨意是一日比一日深。 孟诗兰猛地攥紧帕子,勉强挤出一丝弧度: “姜姑娘说笑了,有你在我有什么可怕的?” 姜沅不在意地笑笑,没有继续问话,而是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 “刀剑无眼,等会儿若是打起来,二夫人千万记得自行找地方躲一躲,要不然,我也不一定好顾得上你。” 孟诗兰呼吸一滞,半晌方才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刚落,马车外忽然响起箭矢破空的锐声。 “有刺客——” 一声高喊,孟诗兰吓得抱头尖叫,整个人立刻滑跪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这马车是做了特殊构造,又用了最坚固的材料,就算箭矢插满车厢,里面的人也能安然无恙。 姜沅神色极淡地扫了一眼孟诗兰,随后安稳地坐在马车内,心底却极为鄙夷。 之前和谢翊一同遇险,他们用的就是箭阵,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北凉人居然还是只会这一招。 如此蠢笨,怪不得次次都被他们大周打出去。 正想着,第一轮箭阵已经停下。 外面的动静小了许多,接着便是人群走动的声音,像是从两旁树林里走出来的。 下一瞬,墨书的声音在外面大声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谢府的马车居然也敢劫?” “什么谢府不谢府的,我们只知道,这马车上有两头肥羊,必须要当场宰了带回去。”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的,但话音一落,周遭人全都哄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兴奋和得意。 孟诗兰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两头肥羊? 所以,谢凌是真的要连她一起除了? 孟诗兰咬紧下唇,死死攥着掌心,不敢发出一个字。 姜沅却冷嗤一声,拿出一支骨笛,神色淡漠地吹了起来。 第295章 对峙 笛声悠远,霎那间,周遭便出现许多人影。 姜沅从马车上下来,墨书等人便立刻围了上去,把她团团护住。 四下扫了一眼,一共是三层包围圈。 第一层便是跟车的护卫,此刻已经全都围在了自己身边。 第二层则一群流匪模样的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至于第三层,便是刚刚被姜沅唤出来的人手,他们在最外面围住了那群黑衣人。 凭目前的形势,若是打起来,流匪必然不是对手,但谢凌还有没有后招她不确定。 因而下车之后,姜沅便抬高声音,对着他们喊道: “谢凌呢?他既然想对我动手,没必要自己藏头露尾的,不敢出现吧。” 流匪们没有动。 姜沅也不着急,继续喊道: “告诉谢凌,他的家人在我手中,若是想要我的命,就大大方方站出来,拼个你死我活。” 或许是觉得这话有些可笑,谢凌终于忍不住,出现在了百米开外的地方,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家人?你以为我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子吗?” 姜沅顺着声音往谢凌的方向望去,神色平静地反问道: “所以二爷今日是一定要取我性命是吗?” “是又如何?” 谢凌站得远远的,身边都是护卫守着,眼神十分得意: “你再怎么得宠,身边也不过二十来名护卫,可我不一样,我这有上百号人。” “上百号人?” 姜沅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冷笑,讥讽道: “二爷当我是傻的吗?你身边哪有那么多人?况且,这么多人出城,你当五城兵马司是瞎的吗?” “呵!” 谢凌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女人就是女人,见识浅薄,难道你看不出来眼前站着的都是什么人吗?” 这话一出,姜沅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这群人,随之一惊: “都说今日城外有流匪,难不成你和流匪有勾结?” 谢凌这才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满是轻视和鄙夷: “脑子还不错,可惜太迟了,所以你再怎么提前防备也是没有用的,要怪就怪就你之前太自负,非要出这个城。” 说罢,谢凌举起手,似乎准备下命令。 “且慢!” 姜沅忽然大喊了一声。 谢凌的手停在半空中,像看一个死人似的看着她: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沅没有回答,反而突然笑了起来,语气轻松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日我得到消息,说有一女子携一双儿女半夜出城,想去梁州,可不知怎么的,到了城外忽然被流匪给劫持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看到这三人了吗?” 她的话音还未落,谢凌的表情已骤然一变,眼底满是骇然。 昨日,三个人? 难不成说的是他们? 谢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抓住身边人的衣领问道: “我问你,夫人呢?还有少爷和小姐,他们都出城了吗?” “出,出了......” 回话之人说得磕磕绊绊,显然也不确定。 不过姜沅并不在意,只取出一块玉佩拎到半空中,冲他晃了两下。 这玉佩上雕的图案卡不清楚,但那根红绳却极为显眼,一看就是给小孩子戴的。 谢凌顿时目眦欲裂: “贱人!你把他们怎么了?” 姜沅收回玉佩,微微挑眉,反问道: “二爷怎么这么着急,难不成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都是你的?” “你明知故问!” 谢凌几乎快要气疯了,厉声喝道: “我警告你,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我今天就将你碎尸万段!” “是吗?”姜沅冷冷一笑:“那你信不信,在我死之前,他们三个人会比我死的更惨!” “你——” 谢凌胸口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姜沅见他被自己拿捏住,这才开始真正的交锋: “把你今日带来的所有人都叫出来,不许埋伏,要不然,你就别想再见到他们。” “你敢!”谢凌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这是我和你的事,你怎么能祸及他人?未免也太无耻了!” 姜沅不由好笑,反问道: “那你和谢翊有仇,为何又祸及到我身上呢?” 一句话,顿时又把谢凌给问住了。 不过姜沅并不指望他回答,只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 “把人都叫出来吧,别再磨磨蹭蹭了。我耐心有限,惹急了,谁也别想好过。” 听到这句话,谢凌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照她说的做。 顷刻间,从树林里头又窜出许多黑衣人。 不过这帮人的打扮就不太像流匪了,而且动作一致,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看来所谓的流匪也是有猫腻的。 姜沅四下扫了一圈,发现确有几十余人在场。 照此情形,谢凌应该再没有埋伏了。 正想着,谢凌忽然开口说道: “姓姜的,你然后掳走我妻儿,但你也被我包围了。识趣的话,就把他们交出来,然后我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姜沅不等他说完,就一脸嘲讽地反问道: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见谢凌不说话,姜沅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 “我是无所谓,可你那个宝贝儿子现在才七岁吧,你舍得?” 谢凌猛地攥紧拳头,咬牙问道: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姜沅轻笑一声,语气极淡: “不怎么样,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问完了,我自然会放人。” 谢凌咬了咬牙,犹豫再三后,方才黑着脸回道: “行,你问。” 姜沅这才收敛神色,凝声问道: “你为了对付我和谢翊,不顾兄弟情分,也不顾朝廷律法,公然勾结流匪,意图置我于死地,这事,你认识不认?” “我——” “认不认?” 姜沅突然抬高声音,厉声一喝,谢凌受了惊,脱口而出道:“认。” “好,那我再问你,这群人中是不是有北凉人?” 话音一落,谢凌的耳边犹如惊雷炸响,脸色登时煞白。 而一直躲在马车内闷不做声的孟诗兰也瞬间瞪大眼,屏住呼吸。 和北凉人有染,那就不是简单的杀人犯法,而是株连全族啊! 谢凌他疯了? 第296章 后招 姜沅却不管这么多,只目光冷厉地盯着谢凌,大声质问道: “回答我!要不然,你那宝贝妻儿的命就没了。” 谢凌回过神,眼底却依然有着惊骇。 姜沅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难不成是谢翊告诉她的? 可如果谢翊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提前派人把他抓起来,反而让事情进展到这一步? 难不成真如情报所言,谢翊这几日病了,顾不上他们? 想到这,谢凌四下看了一眼,似乎在盘算什么。 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眉宇间满是戾气: “确实有北凉人,可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敢捅出去?” “我为什么不敢?”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谢府的人,若事情败露,所有人都逃不开,包括你。” “可你做这件事,只是为了除掉谢翊,事实上他并不知情,不是吗?” “是又如何?只要我咬定了他参与,你说陛下信他还是信我?” 说这话时,谢凌的眼底满是狠戾。 姜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脱口问道: “你要污蔑他?” “对!” 谢凌毫不犹豫地回道: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你,我确实和北凉人勾结,准备杀了他。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杀了你!” “你——” 姜沅似乎受到惊吓,往后退了一步。 谢凌的脸色已经和刚才不同,阴沉如水,满是戾气: “原本我还算放你一条生路,把他们三个换回来,但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最大的秘密,那就绝不能走了。” 反正姜沅今日带来的人并不多,只要狠下心来不受要挟,把他们全杀了也并非难事。 想到这,谢凌握紧拳头,准备下令杀人。 可就在这时,姜沅忽然笑了起来,仿佛遇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谢凌眉头微蹙,正欲说话,却听见姜沅忽然开口说道: “刘大人,不知谢凌刚才的话您可听清楚了?” 话落,谢凌的瞳孔骤然一缩。 什么刘大人? 难道这儿还有外人? 正想着,姜沅身边一名做护卫打扮的男子突然转过身,回了一句:“听到了。” 说完,他抬眸看向谢凌,五官有些面熟,但声音却极为冷厉: “谢二爷,你勾结北凉人,意图谋害朝廷重臣,此罪等同于叛国。如今,我以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身份缉拿你,还不束手就擒。” 锦衣卫? 谢凌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面熟,原来他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副指挥使,半个月前还在燕京见过。 想起锦衣卫的那些手段,谢凌不觉全身发寒,如坠冰窟。 他没想到,姜沅真正的底牌既不是她身边的护卫,也不是那母子三人,而是锦衣卫。 她故意把人藏在护卫中,让他亲耳听到自己和北凉人勾结,还把谢翊从中摘出来。 这一环扣一环,应当是筹谋已久了。 正想着,刘副指挥使忽然放出一支信号弹,接着无数锦衣卫从天而降。 不等谢凌吩咐,手底下藏着的北凉人瞬间暴起,冲上去和他们厮杀。 顷刻间,双方打斗在了一起。 但锦衣卫有备而来,个个都是高手,再加上姜沅的人手,局面很快就控制了。 包含谢凌在内,有十余人被活捉,剩下的全都死了。 而这时候,孟诗兰终于忍不住,从马车内爬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颤道: “姜姑娘饶命,谢凌干的事我不知情,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害怕被叛国罪牵连。 姜沅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声音不急不缓: “锦衣卫在这儿,我做不了主。”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你我之间一笔勾销,不会再找我麻烦的。” 孟诗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在看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姜沅却说: “我的确不会再找你麻烦,但谢凌这件事是叛国,不要说我,就是谢翊也做不了主,所以你真的问错人了。” 孟诗兰的脸色瞬间煞白,眼底的光芒也全都暗了下去,只剩一片死寂。 完了,全完了! 原以为谢凌只是养外室,死了以后就一干二净了,没想到他居然通敌叛国! 这是要全家人的命啊! 想到儿子谢知衍才十岁,孟诗兰眼底猛地射出怨毒眼神,发疯似得朝谢凌冲过去。 “谢凌!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可她尚未靠近,旁边的锦衣卫便立刻把她拿下,双手反扭在背后。 刘副指挥使扫了她一眼:“这位就是谢凌的夫人孟诗兰吧。” 他问的是姜沅。 “回大人的话,她的确是二夫人孟诗兰。” 姜沅声色清冷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道: “除此之外,被我扣下的那母子三人是谢凌的外室和子女,我会一并交由你。” 这种案子,要抓就抓一家,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离。 刘副指挥使满意地点了点头,素来狠厉的脸上也缓和了不少: “今日之事,多谢姜姑娘。” “大人不必客气,身为大周子民,这都是应当的。” 姜沅客气地回了一句,随后提出先行回府。 看在谢翊的面上,再加上她刚给自己提供了这么大一个立功升职的机会,刘副指挥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 半个时辰之后,姜沅重新回到谢府,而谢凌和孟诗兰则被锦衣卫带走,不知去向。 姜沅重新梳洗了一番,并换了身衣裳,随后把王管家唤来,问他是否有书信到府。 王管家不敢隐瞒,当即又把赵临舟送来的信件交给了她。 拆开后,姜沅快速地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信上说,谢翊已经苏醒,除了脸色难看些,其余的和寻常无二,像是已经病好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住所里每日还有大量药材送进去,也不知道是给谁用的。 还能是谁?必定是谢翊啊。 姜沅心中越发不安。 她昨日才知道,齐神医他们已经失联半个月了。 所以谢翊这回很可能是再次毒发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收到消息后只安排了刘副指挥使过来,自己却待在行宫。 思来想去,姜沅命阿珠继续收拾行李,准备立刻出发前往行宫。 第297章 收留 与此同时,谢翊这边也得到了最新消息。 一切顺利,谢凌被锦衣卫抓了。 强撑着一口气瞬间松懈下来,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好不容易压下去后,谢翊让墨羽取来笔墨,准备给姜沅去信。 墨羽听命行事,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大人,您昨日才好不容易醒来,又是安排刘副指挥使,又是派人保护姜姑娘,如此耗费心神,对您身体不利。 不如歇歇,晚点时候再给姜姑娘写信,反正二爷,哦,不,谢凌的事已经定下,不急于一时。” 谢翊摇了摇头,神色平静: “阿沅心思聪慧,我这几日精神不济,做事不够周全,她或许已从信中发现端倪,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好叫她安心。” 话音刚落,大门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恐怕你现在写已经来不及了。” 谢翊动作一顿,抬眸往前望去,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但谢翊瞬间便认了出来。 “阿沅?你怎么来了?” 姜沅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露出明艳逼人的容色,眼神却微微有些不悦。 “我若不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谢翊顿了一下,随即把视线移到孙大夫身上。 孙大夫心头一跳,立马紧张地解释道: “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你是瞒着的,不小心就都告诉她了。” 言下之意,毒发一事姜沅已经知道了。 谢翊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懊恼。 姜沅见状便知道他的心思,心底愈发不悦,神色也淡了许多: “怎么?我不能知道此事吗?也是,谢凌被抓了,咱们的约定也结束了,往后就没什么关系了。” 姜沅的声音波澜不惊,但听在谢翊耳里却让他神色大震,立马解释道: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话说到一半,姜沅忽然看了墨羽等人一眼,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 “是。” 众人一个字也没敢多说,全都麻利地退了出去。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姜沅和谢翊两人。 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是四五天的光景,谢翊的气色却判若两人,仿佛大病初愈,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姜沅的心头微微发紧,但面上却依然保持淡然: “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齐神医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怎么还不见人影?” 谢翊微微抿唇,似是犹豫了一瞬,方才慢慢回道: “此事有蹊跷,我已经派人去查,但暂时还没有消息。” 姜沅沉默不语,半晌,才略带艰难地回了一句: “可是孙大夫说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如果找不到人,他也无能为力。” 谢翊早已猜到她会这么说,不由笑了一下,安慰道: “无妨,半个月时间,找个人没问题。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何安与暗卫在,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谢翊说的轻松,可姜沅听完后却心却直直往下沉。 有何安和暗卫在,齐神医都失去了联络,那这事必然没那么简单。 短短半个月,转瞬即过,难道就这么等着吗? 姜沅的心沉到谷底,有一种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 正想着,谢翊已经拉住她的双手,换了话题道: “别想这个了,先来处理谢凌的事吧。” “谢凌?” 姜沅抬眸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他不是已经被抓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谢翊眸色微凛,语气冷然道: “刘成那边已经有消息,此次抓捕的不过是些小喽啰,并非谢凌书信中所联络的那人,所以此事尚未结束。” 姜沅的神色微微一变。 怎么会这样,最重要的北凉探子没有抓住,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谢翊看出姜沅的意思,接着又道: “不过你放心,谢凌现在被锦衣卫抓了,那这件事就捅到陛下那儿了,接下来他们忙着逃命都来不及,不会有时间再来对付你和世安,所以你们暂时安全了。” “那你呢?” 姜沅漆黑的眼眸盯着谢翊,认真问道: “陛下可有因此怪罪你?” 毕竟是亲兄弟,哪怕谢凌亲口说此事与谢翊无关,全是他一人所为,陛下应该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谢翊。 谢翊目光直直地回视她,唇角忽然弯了起来: “”如果我以后当不了首辅,只能回乡种田,你可会看不起我?” 什么? 姜沅的眼底流露出震惊之色,不敢置信道: “你被罢官了?” 谢翊没有正面回答,只挂着一丝浅笑,十分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你可会嫌弃我?” 姜沅的心蓦地一跳。 只见谢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底有着期盼,也有隐隐地不安。 这模样,姜沅从未见过。 但转念一想,从首辅直接贬为平民,这中间的落差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姜沅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回道: “胡说什么呢?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就是个普通人吗,若是嫌弃,又怎会嫁你?” 话音落下,谢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仿佛有星光在里面闪。 “那我被罢官之后,你收留我好不好?我给你......额,做账房先生怎么样?” 姜沅“噗嗤”笑了出来,脱口而出道: “行了,你要是给我做账房先生,我怕我那些铺子什么时候被你掏空了,我都不知道。” 玩笑似的话一出,谢翊不由笑得弧度更深,继续说道: “那我给你做护卫,我的身手比墨书他们都好。” 越说越没个正型了。 姜沅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行,只要你能解毒,恢复从前的身体,我就收留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谢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一言为定。” 姜沅这才注意到谢翊的眼神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再去多想。 于是姜沅点了点头,不在意地回道: “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姜沅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而就在这时,孙大夫又在门外轻轻敲门: “大人,今日的治疗时间到了,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姜沅蓦地抬头看向谢翊。 差点就忘了,他还中着毒呢。 第298章 我在 谢翊也似乎才想起来,轻咳一声,然后回道: “直到了,这就来。” 说罢,他低头看向姜沅,淡笑着说道: “你忙了一日,又是抓谢凌,又是赶路,这会儿肯定累了,先回屋休息吧,等我好了再去找你。” 谢翊的语气很轻松,仿佛一会儿就回来,姜沅便也没多想,点头应了一声: “行,那你先去忙吧,有事晚点再说。” 话落,谢翊便让人进来送姜沅回去,自己则跟着孙大夫往另一处走。 姜沅眉头微蹙,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解毒吗,为何要换个地方?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事要瞒着她? 姜沅心中疑惑,想着等会儿谢翊回来定要好好再问一问,若是他不肯说,那便问墨羽和孙大夫。 正想着,姜沅已经走到之前住的屋子。 简单收拾一番后,姜沅终于躺到了床上,一股浓烈的倦意向她席卷而来。 不管了,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要不然自己也扛不住了。 念头闪过,姜沅便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姜沅察觉好像有人在外面说话。 “姜姑娘醒了吗?” “还没有。” “这可怎么办,大人突然昏迷了,眼下府里没有人主事。” 昏迷? 谁啊? 姜沅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不知道,大人昏迷中,一直在断断续续喊姜姑娘的名字,要不,咱们还是把她叫起来,让她看看大人去?” 昏迷中还要喊别人的名字,那不去确实有些不太好。 只不过,他们说的这个姜姑娘是谁啊? 还有那个大人.....等等,大人? 姜沅似乎想到什么,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阿若忽然推门进来。 见她醒来,整个人顿时惊喜不已: “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墨羽正要找您呢。” 墨羽? 那这么说,她刚才听见的不是梦话,而是真的。 姜沅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 “他找我做什么?是谢翊出事了?” 阿若神色微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据说大人又昏迷了。” 话落,姜沅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准备出去。 阿若微微一惊,随后立刻说道: “小姐您别着急,孙大夫还在呢,咱们换了衣服再过去也来得及。” 姜沅被她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衣衫凌乱,见不了人。 于是立马停住脚步,让阿珠阿若帮忙梳洗。 等收拾妥当后,姜沅疾步离开屋子,和墨羽一同前往谢翊的住处。 路上,姜沅忍不住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在解毒吗?为什么又会昏迷?” 墨羽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沅见了,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恼火,沉声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瞒着我还有意义?” 或许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墨羽咬了咬牙,决定不顾谢翊的吩咐,把实情告诉她: “大人是因为上次的蛇毒和灵姑的毒,导致毒性变化,病情加重。这几日,孙大夫已经尽力在给大人压制毒性,让他泡药浴,并给他施针,但是这药效十分霸道,大人每每都疼得昏厥过去,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比起昨日,大人今日似乎更严重了些,昏迷中还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所以属下才斗胆前来找您。” 居然不是第一次了。 姜沅的心蓦地一紧,下意识加快脚步,继续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遮遮掩掩也没意思了,墨羽把心一横,接着又道: “孙大夫说,大人的内力会一点点消散,就连五感也会跟着渐渐丧失。” 姜沅的脚步猛然一顿,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墨羽,似是想辨别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墨羽吓了一跳,正欲说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沅忽然拔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冲进谢翊房中。 孙大夫刚替谢翊拔完最后一根银针,转头对姜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人刚刚安定下来,先不要吵他。” 孙大夫的声音很轻,姜沅不自觉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谢翊床头。 只见谢翊虽然脸色苍白,但眉目平和,并没有痛苦之色,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松了下来,坐到了谢翊床前的榻上。 孙大夫看了姜沅一眼,随后又看向跟进来的墨羽,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顿时就明白了。 这家伙因为太过担心,跑去把姜沅喊了过来。 思及此,孙大夫轻声开口,安慰道: “姜姑娘莫要担心,这药性太过霸道,昏厥过去也是正常,待会儿醒来便没事了。” 姜沅沉默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道: “怎么会没事呢,不是说五感都会消散吗?” 额...... 孙大夫顿了一下,转头又看了墨羽一眼,仿佛在说: “怎么连这事都告诉姜姑娘,你不怕大人找你算账?” 墨羽皱着眉,给他回了一个眼神,意思是:“顾不得了,这府里必须有人主事。” 这一来一回,两人都没再说话。 而姜沅一直低头凝视地着谢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空气十分寂静,直到谢翊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梦呓: “阿沅......” 姜沅蓦地一惊,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 声音是她自己都没想到过的温柔。 同时,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孙大夫和墨羽对视一眼,随即轻声对姜沅说道: “大人约莫一刻钟后便会醒,劳烦姜姑娘在这儿守着,我和墨羽下去给大人准备些吃的。” 说着,两人便打算退下。 可谁知,脚步还未动,姜沅便回道: “不用了,还是我去给他做吧,你们在这儿看着。” 孙大夫神色微顿,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姜沅没有在意,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是厨娘,我来做。你是大夫,你守着。” 这下,孙大夫算是明白了。 姜沅是不放心让他离开谢翊,于是便也不强求,点头道: “行,那我在这儿守着。” 姜沅轻“嗯”了一声,随后问了几句谢翊适合吃什么,然后便走了出去。 第299章 拖累 生病之人,脾胃虚弱,孙大夫说最好先用些粥,不要沾荤腥。 姜沅想了想,决定替谢翊熬一锅粟米山药粥,再蒸几个南瓜米糕。 小厨房在后院,姜沅洗净双手,取出一只小砂锅,接着,淘米,加水,先炖煮一会儿。 趁着空档,再把山药去皮切成小丁,红枣去核切碎,随后一同放入锅中熬煮,直至米粥粘稠,粒粒开花。 至于南瓜米糕,则是用蒸熟的南瓜捣成泥状,然后拌入米粉和少许醪糟,上锅蒸熟。 醪糟是用大米发酵而成,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而且既养胃又有营养。 姜沅问过孙大夫,确定能用之后,便让人寻了一些回来。 这些东西做法简单,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算算时间,谢翊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姜沅稳了稳心神,让阿若和阿珠把食盒拿上,随后一同走回谢翊屋里。 如孙大夫所说的那样,谢翊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上,似是在听墨羽禀告什么。 见她进来,谢翊忽地转头,眼睛不自觉亮了一下。 “阿沅。” “嗯。” 姜沅应了一声,随后让阿若和阿珠把食盒放在桌上,对谢翊说道: “这是我刚做好的,趁热吃,对脾胃好。” 谢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而后看向墨羽: “你们先出去,暂时不用进来。” 这是有话要对她说? 姜沅微微抿唇,也同样扫了阿若和阿珠一眼,让她们退下。 顷刻间,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刚才的事,吓到你了吧。” 谢翊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双眸却一直看着姜沅。 姜沅摇了摇头,语气很轻: “没事。” 说完,她扫了一眼食盒,神色自若地问道: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翊凝目看着姜沅,半晌,回了一个字: “好。” 听到这话,姜沅抬手打开食盒,替他舀了一碗粥,送到他面前。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翊只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并没有接手。 姜沅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笑容无奈地说道: “我端不了。” 啊? 姜沅怔了一瞬,随后才想起谢翊刚刚苏醒,这会儿应该全身无力,只能让人喂。 那要不要把墨羽找来? 正想着,就听到谢翊声音极低地问道: “你喂我,行吗?” 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略显卑微的祈求,姜沅的心蓦地一软,情不自禁说道: “好。” 霎那间,谢翊的眉宇间染上一抹喜色。 姜沅微微恍神。 只是喂个粥而已,就这么开心了吗? 姜沅垂眸,轻轻搅动勺子,然后舀了一勺粥,送到谢翊唇边,看着他张口咽下。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喝完一小碗粥。 随后姜沅又拿了一块米糕递给谢翊。 一口咬下,口感松软,浓郁的南瓜香气和醪糟的特殊甜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香甜可口。 这个味道,谢翊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尝过了,忽然间,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情不自禁说道: “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在受伤落水,高烧不退,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 几息过后,没有听到姜沅的回答,谢翊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提了一个姜沅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谢翊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姜沅,试图解释: “抱歉,我不是......” 话未说完,姜沅已经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没事,我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听她这么说,谢翊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静默片刻后,还是姜沅先开了口: “孙大夫说你的内力和五感都会随着毒性发作渐渐消散,所以我决定把之前你给我的暗卫都还给你,我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人,只留墨书和阿若即可。” “这怎么行?我......” 谢翊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可姜沅却语气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厨娘,身边没有什么危险,留墨书和阿若已经足够。 但你不一样,你马上就要被罢官,而且身中剧毒,若是有人想寻仇,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马虎不得。” 说完,姜沅不容置疑地宣布最终结果。 “听我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谢翊停顿了一瞬,似是陷入某种沉思,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 “阿沅,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姜沅的眼神微微一变,但因为是背对着谢翊,所以没被看到,只声音平静地回了一句: “你是世安的父亲,我自然担心你的安危。” 言下之意,都是看在姜世安的面子上。 谢翊不自觉地握紧掌心,面上却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 “好,那我听你的。” 姜沅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心神,听到这话后又是一紧。 随后,谢翊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 “如果我没猜错,谢凌今日被抓,明日我便会被陛下禁足,要不了几日,罢官的圣旨也会跟着下来。 所以明日一早,你便赶紧离开行宫,也不要再回谢府,直接回你自己的宅院即可,免得拖累你。” “你——” 姜沅微微一惊,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改了口: “胡说什么呢,你都带我来行宫了,他们谁不知道我是你未婚妻,现在撇清关系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也不想得一个逢高踩低,薄情寡义的名声。” “可是......” 谢翊还想再劝,但姜沅却装作没听到,继续打断他的话: “你别说了,谢凌是我抓的,到时候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陛下,恐怕都会来找我,所以躲是没有用的。 这两日还是让我陪着你,等陛下的处置结果出来,我们再另做打算。” 姜沅说得轻松,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谢翊此刻精神不济,身子乏力,因而一时间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只能暂且同意。 两人说完这件事后,姜沅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外面暮色已深,不由说道: “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你让墨羽去找我便是。” “好。” 谢翊应了一声,随后弯唇露出一丝浅笑。 姜沅垂眸起身,把墨羽唤了进来,而后离开了屋子。 第300章 守着 姜沅回到屋子,简单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屏退旁人,独自躺到了床上。 她下午睡了一觉,其实这会儿也不困,只是心神烦乱,想一个人静静。 说实话,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今日有些不一样。 若是放在三个月前,谢翊是死是活,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可现在,得知他毒发后自己便急匆匆地跑来行宫。 如此行径,骗得了谢翊却骗不了她自己。 姜沅望着帐顶的纱幔,幽幽叹了口气。 ...... 隔日一早,姜沅堪堪起身,就听到谢翊被陛下叫走的消息。 姜沅心中一紧,立刻找到孙大夫: “谢翊身上的毒没事吗?出去这一趟能不能撑住?” 孙大夫告诉她:“姜姑娘别慌,大人经过一夜的休息,今日已能正常行走,只要未时前能回来就行。” 姜沅的心微微一动,但下一瞬,又立刻提了起来。 未时是每日药浴和针灸的时辰,绝不可拖延,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可谢翊是被陛下叫走的,能不能按时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倘若...... 姜沅不敢再想下去,干脆带上阿若去行宫门外候着。 若是为了午时还不见谢翊的人影,那她就要想办法把人带出来。 行宫门前,来往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会忍不住多看姜沅两眼。 在他们看来,谢翊不过是风寒未愈,身子虚了些,可姜沅这位未婚妻却匆匆从燕京赶来照顾他,还时时刻刻守着,当真是用情至深。 感慨的同时,不由还有些羡慕。 当然,这其中赵临舟除外。 他听闻谢翊被陛下叫去训斥,心中正高兴着呢,就听到姜沅守在行宫门口,生怕谢翊出事,当场便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难道阿沅又被谢翊那厮给迷惑住了? 赵临舟想也未想,起身便冲了出去。 “阿沅!” 姜沅正为谢翊担心着,听到动静后,微微吃了一惊: “师兄,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赵临舟也在行宫,但两人之前一直在外面装不认识,所以这会儿看到他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不免有些奇怪。 赵临舟见她目光澄澈地看着自己,心头的怒意瞬间消了许多,声音闷闷地说道: “我听人说你在这儿等谢翊,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的本意是希望姜沅否认,可谁知,姜沅竟毫不犹豫地回道: “没错,我确实在等谢翊。” “你——” 赵临舟顿时被气到了,忍不住说道: “有什么可等的,他不过就是风寒未愈,你这么担心,难不成是要与他假戏真做?” 姜沅假扮成谢翊未婚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虽然不赞成,但姜沅坚持,他也没办法。 可现在,谢凌已经被抓了,姜沅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面对赵临舟的质问,姜沅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略带含糊地说道: “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和你说。” 毕竟行宫门口,许多事不好开口。 可谁知,赵临舟见姜沅没有否认,顿时更着急了。 “不行,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和谢翊和好?” 见他坚持不肯走,姜沅没了办法,只好对他说道: “谢翊病得很重,未时之前必须回去吃药,我怕他出不来,所以才在这儿等着。师兄,我知道你讨厌他,可是有些事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你想想,他始终是世安的父亲,世安刚见到他不久,肯定不希望他出事,对不对?所以就算看在世安的面子上,我也要保谢翊平安,明白吗?” 听到姜沅说是因为姜世安才如此关心谢翊,赵临舟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谢翊这厮对姜沅无情无义,他作为师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姜沅再一次行差踏错,跳进火坑,所以时时刻刻拦着。 但姜世安不一样,他们是亲生父子,怎么换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想到这,赵临舟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既如此,那我陪你在这儿等着吧。” “别!”姜沅立刻婉拒道:“你和谢翊向来不和,如果此刻和我一起等,那落在陛下眼里,岂不是说明从前都是假的?” 此言一出,赵临舟的脸色骤然一变。 姜沅知他听进去了,于是又道: “你先回去,等会儿午时结束,若是谢翊还未出来,你帮我想个办法,把人带出来。” 望着姜沅恳切的眼神,赵临舟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随后,赵临舟利落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儿。 姜沅则继续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沅抬头看了眼日头,忍不住问道: “什么时辰了?” 阿若在一旁,恭声回道: “回小姐的话,还有两刻钟便到午时初。” 姜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准备让阿若去找赵临舟帮忙。 正想着,阿若忽然发出一声低呼: “小姐你看,大人出来了。” 姜沅蓦地一惊,立刻顺着阿若的视线往前面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身朱红朝服的男人信步朝她走过来,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气势不减,依然端方冷峻。 姜沅顾不得其它,抬脚就朝谢翊走去: “你没事吧,陛下可有惩罚你?” 谢翊冷峻的面容,在看到姜沅之后,瞬间缓和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没事,只不过罚跪了一会儿。” 比起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谢凌,这点不算什么。 姜沅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谢翊身上没有外伤后,方才回道: “好吧,那我们赶紧回去,免得赶不上用药。” “嗯。” 谢翊轻轻颔首,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情。 刚才在大殿门口,陛下原本是要让他跪上一天的,但因为听到宫人来报,说姜沅一直守在行宫门口,担心事情传出去,惹来非议,便把他给放了。 思及此,谢翊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虽然阿沅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世安才关心自己,但现在看来,好像不仅仅是如此。 或许,他该再努力一把。 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往住所走去。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到,当天下午,整个行宫的人都知道了一则消息。 谢大人和未婚妻恩爱有加,形影不离,好事马上就要近了。 第301章 解毒 回到住所时,下人们已经将午膳摆好。 姜沅和谢翊一同用了膳,而后才问起今日早上之事。 “陛下那儿现在是什么意思?可会将你一同问罪?” 谢翊神色如常,不急不缓道: “放心吧,有谢凌的供词,陛下不会将我当做同党,但一个失察之罪却是免不了,所以明日我便会离开行宫,然后在府中禁足思过。” “那罢官呢?” 姜沅忍不住又问。 谢翊微微弯起唇角,不在意地说道: “犯了这么大的错,没有丢掉性命已经是陛下开恩,罢官自然是免不了的。” 虽然谢翊说的轻松,但姜沅知道他心底定然是难以接受的。 人人都道谢翊天生聪慧,惊才绝艳,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唯有姜沅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多大的努力。 如今一朝尽毁,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姜沅抿唇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才好。 谢翊看出她的心思,正想开口说自己真的不介意,门外忽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大人,刘副指挥使那边来消息了。” 话落,谢翊停住话题,让墨羽进来回话。 向姜沅和谢翊行礼之后,墨羽开门见山地说道: “刘副指挥使说,谢凌要见您,还有姜姑娘,否则就不肯开口。” 闻言,谢翊不怒反笑: “刘成可真是出息了,连个嘴都撬不开,还要让我和阿沅亲自前去。你去告诉他,他若不行,那便趁早换个人来,莫要耽误时间。” 墨羽微微一顿,却不敢接话。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被关押的可是谢凌,若是不小心处理,很可能会牵连到谢翊身上。 想到这,墨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姜沅。 姜沅眉心微蹙,随即舒展开来,语气平和道: “不管怎么说,谢凌都是谢家人,所以此事我们脱不了干系,不如就走一趟,左右也不过是问几句话而已。若是推辞,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虽然姜沅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谢翊还是摇了摇头: “北镇抚司那地方,不适合女子前去,若真有必要,我一人足矣。” 这是怕她到了里面会受到惊吓? 姜沅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娇弱的人吗?更何况,谢凌指明了让我去,必然是被我设计了之后心中愤恨不平,若见不到我,他肯定不会松口的。” 说完,她也不等谢翊回答,直接对着墨羽说道: “你去回禀刘副指挥使,就说明日我们将返回燕京,届时必会过去。” 墨羽心头一松,立刻回道: “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转身即走。 谢翊微微蹙眉,还想再劝,可姜沅已然换了个话题: “谢凌和孟诗兰一同被关押在昭狱,还有他的外室和孩子也在,那谢知衍呢?听说他在外求学,尚不在燕京。” 谢翊解释道:“不在燕京也无妨,锦衣卫自有一套联络方式,昨日抓的谢凌,只怕夜里就已经把谢知衍拿下。” 原来如此,不过...... 姜沅忽然想起一人,开口问道: “那你母亲呢,她会不会被锦衣卫抓走询问?” 昨日出来的太急,府中之事全然未曾留意,直到此刻才想起,谢老夫人和谢凌一向母子情深,不知此事一出,她是否会受到牵连。 谢翊转头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 “母亲年事已高,看在我的份上,陛下不会把她入狱,只会和我一样,被禁足在府。不过经此一事,我已经想好,等谢凌定罪之后,我便将她送回梁州,从此不再回燕京。” 这样也好,她正巧有话要问谢老夫人,若是都到了昭狱,说话反而不方便了。 谈完这些事,孙大夫过来敲门,姜沅才发现已经到了未时。 谢翊让姜沅先回屋休息,然后起身准备去做药浴。 姜沅点点头,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可刚进门,姜沅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据孙大夫所言,谢翊泡的这个药浴,比受刑还要痛苦,寻常人难以忍受。 谢翊一连泡了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回,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受得住。 姜沅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干脆离开屋子去找谢翊。 门外,墨羽双手绞成一团,焦灼不已地来回踱步。 不经意抬头,看到姜沅正往这儿走来,不由微微一愣。 “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姜沅心中不安,直接开门见山道: “谢翊一个人在里面吗?” “是啊,还有孙大夫。” 墨羽简单回了一句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 “大人不愿让人看到他解毒的样子。” 姜沅微微一顿,正想问“为何”,屋内忽然响起孙大夫焦急的声音: “墨羽,快来帮忙。” 姜沅神色微变,想也未想就先闯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 竟比墨羽还快。 孙大夫吃了一惊,随即也顾不上多说,立马招呼他们: “都过来,大人又晕过去了,别让他沉到水底。” 姜沅目光一扫,只见谢翊正闭着眼睛,浑身软绵地靠在浴桶上。 若不是孙大夫扶着,只怕人已经滑下去了。 姜沅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扶住谢翊的手臂,焦急地喊了一声:“谢翊?” 没人回应。 墨羽在来到另一边帮忙扶住谢翊,而孙大夫则松开手对他们说道: “你们把人扶稳了,我现在替他施针。” 姜沅没有应话,只目光担忧地望着谢翊的侧脸。 随着银针扎入各处大穴,原本已经昏迷的谢翊蓦地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谢翊的额角立刻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看起来痛苦不已。 姜沅不自觉握紧谢翊的手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但显然只是徒劳。 谢翊的脸色比刚才进来时还要难看,双眸紧紧闭着,即便失去意识,也本能地想要挣扎。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扎入百汇穴,谢翊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后一缕暗红色的血丝从唇角溢出。 姜沅心头一惊,忍不住问道: “他吐血了,有没有事?” 孙大夫立刻低头看了一眼,同时搭手把脉,而后才说道: “没事,吐出来的是毒血,等会儿拔了针,休息一会儿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姜沅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分毫。 齐神医还未找到,难不成,接下来的日子谢翊都要这样过吗? 第302章 别走 一刻钟过后,孙大夫替谢翊拔了针。 碍于两人此刻还不是夫妻,擦身换洗一事姜沅便交给了墨羽他们,自己则去了厨房做点点心。 原以为半个时辰过去,谢翊会和之前一样苏醒,谁承想,姜沅回来之后,谢翊还睡着。 孙大夫见姜沅眉头微蹙,一脸的不放心,立刻解释道: “姜姑娘别担心,这些都是必然的,再过几日,大人昏睡的时间会更长,然后......”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孙大夫立刻闭上了嘴,显得有些懊恼。 姜沅倒是没有恼怒,依然神色如常,只是问了一句: “除了这个办法,目前可还有别的法子?” 孙大夫摇了摇头,面色略带羞愧: “在下才疏学浅,不及师傅的能耐,只能想到这些法子。” 姜沅轻轻摇头: “孙大夫不必过谦,能帮谢翊稳到这个时候,已经十分不易。我随口一问,您不必放在心上。” 关心则乱嘛,孙大夫懂,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未了,甚至还安慰了一句: “姜姑娘也莫要太过担心,只要我师傅回来了,一切就来得及。” 姜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孙大夫见姜沅坐在床榻边看着谢翊出神,干脆起身离开了屋子。 姜沅没有注意到,一颗心全在齐神医去哪儿了这件事上。 按理说,有何安和暗卫在,再加上齐神医医毒双绝,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人能害了他们。 更何况,暗卫之间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就算真出事了,也不至于连求救信也没有吧。 难不成,他们这几人是自己主动断了联络? 姜沅眸色一怔,直觉这种可能性最大。 但是,这又是为何呢? 正想着,姜沅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低头一看,眼前蓦地一亮。 “你醒了?” 谢翊睁着眼,双眸幽深地看着她,声音低哑: “你一直守着我吗?” “我......” 姜沅正想说话,谢翊忽然又补了一句: “刚才施针时,我感觉你好像在我身边。” 这下,姜沅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点头道: “嗯,我进来帮了会忙。” 说完,像是怕谢翊会继续提这个话题,赶紧改口问道: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做了双皮奶,是牛乳做的,孙大夫说对你的身体有益处。” 听到是姜沅做的,谢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好,我尝尝。” 说完,便撑着手肘打算起来。 姜沅扶了他一把,还细心地替他放了几个软垫,而后才从食盒中取出双皮奶。 食盒可以保温,所以双皮奶还是温热的,此时吃正好。 姜沅十分自然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谢翊看着她一套动作行水流水般做下来,不由得怔了一下,总觉得姜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了?” 姜沅见他迟迟未动,只盯着瓷碗看,不由皱眉问了一声。 谢翊顿时回过神,弯起唇角回道。 “没事,只是好久没吃过了,突然想起从前。” 说罢谢翊凑过去尝了一口。 入口的瞬间,谢翊神色微微一顿,似是怔住了。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解,忍不住问道: “不好吃吗?” “不是。”谢翊不经意地笑笑:“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味道和从前一样,还是这么香甜。” 甜? 姜沅顿了一下,随后目光直直地盯着瓷碗,手指微微收紧。 见状,谢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莫名提了起来。 姜沅低着头,声音轻缓地说道: “孙大夫说你不能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放糖。” 话落,谢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姜沅抬起头,目光认真地凝视着他: “谢翊,你骗我,你开始失去味觉了。” 霎那间,屋内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总算回过神来,扬起一丝轻松的弧度,不在意地说道: “还真是瞒不过你,不过没关系,这双皮奶的香味我还能闻到,吃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姜沅没有接话,只紧了紧手指,而后稳住心神,继续一勺一勺地慢慢喂给他吃。 谢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看起来心情不佳,似有心事。 于是吃完点心之后,谢翊忽然拉住姜沅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 “你怎么了,在为我担心吗?” 姜沅静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谢翊以为她不会回答之时,才缓缓开口: “是,我是在担心你。” 这话姜沅昨日说过,不过那时候她说的是因为姜世安才会担心他。 所以谢翊这会儿也没放在心上,不在意地笑笑,宽慰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还有十来天呢,而且世安那小子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就算真的有万一,他也不会伤心太久的,你放心好了。” 这话也不知道触动到了姜沅哪一根神经,令她瞬间爆发,气冲冲喊了一句: “你说的对,你死了也没人伤心,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姜沅也不管谢翊有多震惊,直接甩开他的手,把碗重重一搁,便想离开这里。 可就在推门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好似重物落地。 “阿沅……” 声音极为虚弱,似乎还有竭力压抑着什么。 姜沅动作一顿,立刻回头望去。 只见谢翊忽然从床上摔了下来,正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谢翊!” 姜沅心头一惊,转身就跑了回去,抱着他的肩膀问道: “你有没有事,摔疼了吗?还是摔伤了?” 说罢她便想替谢翊查看一番。 可下一瞬,手掌忽然被人握住,而且握的十分紧,仿佛生怕她会跑掉。 姜沅低下头,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隐忍克制的爱意。 “阿沅,不要走!” 霎那间,姜沅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 她听到自己在说: “我不走,从今天起,我哪儿也不会去,就这么陪着你。” 这话来的太过突然,谢翊先是一怔,而后蓦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姜沅,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头愈发柔软,情不自禁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好好的。” 第303章 和好 谢翊重新躺回床榻之上,眉宇间依然有些恍惚之色,拉着姜沅的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阿沅,你刚刚......是认真的吗?” 姜沅说不上是好笑还是好气,横了他一眼: “你若再问,我就不保证我是认真的了。” 谢翊立刻闭上了嘴,但眼底的笑意确实怎么也藏不住,双手更是紧紧握着姜沅。 这温情脉脉的样子,哪有半点往日的杀伐决断。 姜沅任由他看着自己,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 “等你罢了官,谢家那宅子应该也不能住了,你就搬到我那儿,世安也在,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 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从前对你不大客气,但心里其实还是念着你的。” “好,我都听你的。” 谢翊毫不犹豫地应下。 事实上,他根本没在意姜世安对他怎么样。 因为在他看来,姜世安虽然是他儿子,但远没有姜沅来的重要。 不过这话他自己知道就行,若说来,姜沅少不得要跟他置气。 正想着,又听到姜沅对自己说: “这两日你身子不好,孙大夫说不宜操劳,找齐神医的事就交给我吧。” 提到齐神医,谢翊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而后装作无事般应了一声: “好,反正令牌还在你那儿,他们都会听你的。” 姜沅这才想起,上次走的匆忙,令牌都还未还回去。 不过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姜沅微微颔首,回了一句:“好。” 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若是齐神医找不回来应该怎么办。 在谢翊看来,能因祸得福,和姜沅重修于好,这样的日子便胜过一切。 而且他也相信姜沅,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找。 所以与其担忧未知的事情,不如过好当下。 ...... 隔日清晨,谢翊和姜沅上了马车,一同离开了行宫。 因为谢凌的事情尚未定案,陛下下令不准透漏风声,因而行宫内的官员们都以为谢翊病情加重,无法起身,方才提前回京。 唯有赵临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昨日谢凌才挨陛下训斥,今日回京那必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惹了陛下厌弃。 若是以往,他会觉得十分痛快,可如今姜沅和他形影不离,还弄了个未婚夫妻的名头,若是陛下降罪,搞不好会牵连到姜沅,还有姜世安。 不行不行,他必须去信,让姜沅趁早离开谢府,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赵临舟心中焦急,转身便去研墨写信。 另一边,姜沅和谢翊到达燕京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先去了北镇抚司。 刘成和谢翊有几分私交,要不然抓捕谢凌一事不会交由他来做。 因为这事,刘成很有可能被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因而他很承谢翊这份情,对他们二人很是客气。 姜沅对北镇抚司里的昭狱早有耳闻,原以为会见到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谁知刘成竟早早将谢凌隔了出来,单独关押在一室。 没有见到传说中那可怕的景象,姜沅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不过等到了牢房门口,姜沅还是被谢凌的惨状给吓了一跳。 短短两日工夫,谢凌已经没了个人形,像一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地,破烂的衣服上布满血污,身上多处破肉溃烂,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姜沅不自觉地掩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手掌被一股温热包围。 姜沅侧过头,撞进谢翊漆黑的眸子里,这才感到好受些。 刘成站在他们身侧,语气一如往昔冷厉阴沉: “起来,谢凌,你要见的人到了!” 也不知是伤的太重还是怎么,谢凌竟然没有反应。 刘成眸色一沉,正欲动怒,谢翊忽然开口说道: “刘副指挥使,这里交给我就行,劳烦你先离开。” 面对谢翊,刘成的神色收敛了一些,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儿。 谢翊重新看向牢房内的谢翊,声音淡漠道: “起来吧,别装死了,我知道你醒着。” 话落,一直没动静的谢凌忽然有了动作,抬起头朝门外望了过来。 隔着凌乱的发丝,姜沅看到一双充满狠戾的猩红眼睛。 “你们果然来了。” 受过刑后,谢凌的声音嘶哑粗噶,十分难听,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润模样。 谢翊其实没什么话想对他说,只眸光冷然地看着他问了一句: “梁州一事,阿沅母子被困在疫城是你做的吗?” 谢凌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想到你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谢翊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声音淡漠道: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但你动了阿沅他们,我就绝不能放过你。” 这话也不知道触动了谢凌哪一根神弦,令他陡然爆发: “你知道我最厌恶你哪一点吗?就是这种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和你同母所生,都是谢家嫡子,为何只有你能做家主,而我只能当个闲散富家翁?我不甘心!我比你差在哪儿了,凭什么?” 谢凌疯狂地咆哮着,双手捶打地面。 谢翊神色不变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外人似的,丝毫不为之所动。 倒是姜沅见谢凌这般疯魔地咒骂谢翊,忍不住出言呵斥: “够了,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怎么能怪谢翊?” “不怪他怪谁?如果没有他,谢家就是我的!父亲偏心,都是儿子,可他却只在乎谢翊!” 谢凌双目通红地瞪着姜沅,眼底满是愤恨。 姜沅气极反笑,当场反驳道: “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如果你非得要找个人来怪,那就该怪你母亲。她因为谢翊从小不在身边长大,于是便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肯让你和谢翊一样被你父亲教养长大。 她对你百般溺爱,处处维护,舍不得你受一丁点儿苦,你父亲见状便想着干脆做个富家翁也罢,有谢翊在,你总能安稳一生,不用吃苦受累。 可他万万没想到,你母亲把你人养废了,心却养大了。居然还想抢谢家家主的位置。你扪心自问,你有哪一点比得上谢翊?” 一通毫不留情地斥责过后,谢凌从最初的愤怒,逐渐变为了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心思?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沅冷嗤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 “你看看,你到现在连我是谁都还不知道,你怎么和谢翊比?” 说罢,姜沅往前又走了一步,目光冷冽地盯着谢翊,一字一句: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就是那个差点被你害死在梁州的姜沅!” 第304章 真相 谢凌瞬间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样往后躲了一下,嘴里还念叨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得了疫症的人,最后都是被化成了灰,连具尸首也没有,你是怎么回来的?” 姜沅见他如此惊惶,不免觉得可笑,反问道: “你就没想过我没得疫症吗?” “这更不可能,当初你和那小子用的器具全都是疫病之人用过的,怎么可能会......” “嘭——!” 话没说完,谢翊已经狠狠一拳砸在了牢门上,眼底布满无法遏制的怒火,死死瞪着谢凌,一字一顿道: “谢凌,你怎么敢!” 那可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居然在自己的祖宅里,被所谓的家人亲手暗害。 这就是谢家对他的回报吗? 若不是此刻隔着牢房他进不去,他恨不能当场活剐了谢凌。 谢翊的手紧紧抓着栏杆,指节泛白,眼里一片森寒。 姜沅见状,立刻伸手覆上谢翊的手背,出言劝道: “别动怒,身子要紧,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当。” 谢翊身上还有毒,孙大夫交代过,不宜情绪波动太大。 姜沅的嗓音轻柔且温和,瞬间拂去谢翊不少怒火,令他平静了许多。 随后,姜沅抬眸望向谢凌,语气平缓道: “我早就知道我的疫症是你害得,可你不知道,当年的疫城里还有一位大夫。我替他试药,助他找到治病的方子,所以我们大家都得救了。而你所以为的那两具尸体,不过是我有意为之,用了旁人的来替代。” “怎么会这样?” 谢凌如遭雷劈,眼底满是震惊,似是不敢相信姜沅会这么幸运,连瘟疫都能逃过。 下一瞬,他忽然想起什么,满眼困惑地问道: “那你为何还是如今这副模样?十一年了,你甚至比过去还要年轻。” 姜沅冷然一笑,语气带上几分讥讽: “那也要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得瘟疫,更不会替大夫试药。如果不试药,我也不会因祸得福,不但痊愈还变得更年轻了。怎么样,羡慕吗?” 这明晃晃的嘲讽和炫耀,令谢凌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要害死姜沅,结果人家非但没事,反而还重返岁月。 “这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 谢凌的心神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已经快要崩溃,连眼神都开始恍惚了。 谢翊恨极了他,声音像从冰渣里滚出来,森寒入骨: “谢凌,你谋害我妻儿性命,又勾结北凉人,引外贼入朝,此等行径罪不容诛。即日起,你不再是我谢家之人,我会将你逐出族谱,待你死后,挫骨扬灰!” 取代谢翊成为谢家家主是谢凌一生的夙愿,他把谢家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此刻听到要被逐出去,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都不能接受。 “不,不可以!谢翊,你无权这么对我,你要这么做的,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吉勒他人在哪儿的。” 吉勒就是从前 谢凌声音发颤地大声吼道,可谢翊却半点不为所动,冷笑着回道: “随你,反正你死定了!还有你的孩子,和你那心爱的妾室,我也会把他们一同送下去陪你。” “你——” 谢凌似乎被谢翊的狠辣给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谢翊伸手拉过姜沅,对她说了一声:“我们走。” 随后便要转身离去。 可还未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谢凌一道大喊: “谢翊,你以为你还能活吗?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姜沅脚步一顿,本能地想往后看,可谢翊却搂住她的腰,把她往前带: “别管他,不过是些疯话而已。” 听到这话,姜沅收回了目光,和谢翊一同离开了牢房,任由身后之人在原地嘶吼。 牢房外,刘成也听到了谢凌的动静,不由得皱起眉头: “谢翊可曾交待什么?” 谢翊摇了摇头,面色阴沉如水: “此人死性不改,罪大恶极,刘副指挥使尽管严刑拷打,不必再对他抱以期待。” 虽然谢凌一身的伤看起来极为可怖,但谢翊知道,刘成其实对他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此刻便只能剩下出的气,哪有力气在那儿叫嚣。 刘成先是顿了一下,随后便反应过来。 有这么一个差点害死全家人的弟弟,巴不得他早点死也是正常。 刘成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行,我知道了。” 之前确实有看在谢翊面子上的缘故,下手轻了些,对他那相好还有妻子都没动手,现在看来,没必要客气了。 刘成送走谢翊和姜沅,转身再次进入昭狱。 踏上马车后,谢翊再也支撑不住,喉咙一阵发紧,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姜沅蓦地瞪大眼,扶住谢翊,焦急道: “谢翊,谢翊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谢翊微微摇头,想说自己不要紧,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甚至还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姜沅焦急地捧着他的脸,却见他突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谢翊——” 一声惊呼,吓得孙大夫立马从外面跑进马车。 姜沅半抱着谢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神色紧张地对孙大夫说道: “刚刚在昭狱,他动了大怒,会不会......?” 孙大夫神色一惊,立刻替谢翊把脉。 姜沅目光直直地盯着孙大夫,不敢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直到孙大夫回道:“还好,只是急怒攻心,吐出一口淤血,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这话,姜沅才稍稍放下心来,对着外面的墨羽吩咐道: “赶紧启程回府,不要耽搁。” “是。” 墨羽立刻领命,随后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回到了谢府。 此刻已近未时,王管家得了吩咐,早早命人准备好药浴所用的汤药。 于是一回到栖雪堂之后,姜沅便命人守住院门,然后同孙大夫一起替谢翊解毒。 可谁承想,药浴刚泡到一半,院门外就传来谢老夫人声嘶力竭地大喊: “谢翊,你这个逆子,畜生!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第305章 怒斥谢老夫人 姜沅眸色一沉,对墨羽扫了一眼: “你去门外拦着,别让她闯进来。” 在外人眼里,谢老夫人再怎么样也是谢翊的母亲,若真要硬闯,旁人或许会有些害怕。 可墨羽不同。 他只认谢翊,所以唯有他能顶住。 墨羽明白姜沅的意思,二话不说便起身出了内室。 姜沅扶着谢翊,配合孙大夫给他施针,并把他扶上床休息。 而这么长时间下来,谢老夫人依然精力十足,在院门外不停痛骂。 姜沅听的烦了,又怕吵到谢翊,干脆亲自出去见见她。 门外,墨羽面无表情地站在谢老夫人眼前,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动一下。 气得谢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扇他一耳刮子。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眼角忽然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姜沅?” 谢老夫人顿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一手指着姜沅,对墨羽骂道: “你不是说谢翊正在休息不见外人吗?那凭什么这个女人能进去,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行?” 墨羽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只神色冰冷地回道: “她是夫人,不是外人。” 昨日谢翊与姜沅和好之后,便把他叫过去,说姜沅是他此生唯一的夫人,如果他有什么意外,那谢家这批人手就要交到姜沅手里。 而他就要像护着谢翊一样,拼尽全力去护住姜沅和姜世安。 有了这番话,墨羽若是再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他就是傻子。 正说着,姜沅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神色冷然地看着谢老夫人说道: “谢翊身子不适在屋内休息,你身为母亲,不为他考虑,还大喊大叫打扰他休息,如此自私凉薄,我拦你难道还拦错了吗?” “你——” 谢老夫人被她怼的几步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黑着脸,怒气冲冲道: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还真当自己是谢家主母了?” “我告诉你,就算他说你是他未婚妻,但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允许谢翊娶你,所以你什么都不是,顶多就是个妾!” 谢老夫人骂得刻薄,可姜沅并不在意,依旧面色清冷地回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他未婚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谢老夫人顿了一下: “你,你什么意思?” 姜沅唇角微弯,勾起一抹讥嘲: “老夫人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当初在梁州时,我还为你侍疾呢。” 谢老夫人猛然后退一步,双目惊惧地看着她,声音发颤: “你,你......” 因为太过惊骇,谢老夫人“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 姜沅倒是不在意,只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嘲讽: “当初你和谢凌一起把得了疫症病人的器具给我和团子用,让我们染上瘟疫之时,应当没想过我们还能活下来吧。” 谢老夫人眼底的惊惧更甚,脸色也变得一片煞白。 半晌,才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 “你怎么会知道?” 姜沅冷笑一声: “自然是谢凌告诉我的。你没看到,谢凌如今已经不成人样了,他通敌叛国,全家人都逃不掉。” 通敌叛国几个字一出来,谢老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突然大喊道: “你胡说!谢凌才不是这样的人,是你诬陷他。” “诬陷?”姜沅差点笑出来,上前一步,反问道:“若是诬陷,他和孟诗兰怎么会被抓到昭狱里?还有锦衣卫,他们又怎么会上门抄了他的院子?” 谢老夫人身子一晃,忍不住往后跌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下一瞬,谢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进院子: “谢翊呢,谢翊在哪儿?他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袖手旁观?你让他出来,赶紧去救谢凌。” 原以为谢凌只是犯了点小事被抓走了,没想到竟然是通敌叛国。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老夫人想也未想就打算逼谢翊去救人,可刚往前走了两步,阿若就上前拦住了她,令她完全不能动弹。 谢老夫人急火攻心,怒斥道:“贱婢,你给我滚开!” 阿若置若罔闻,丝毫不退让。 姜沅则目光冷然地望着她说道: “你找谢翊有什么用?因为谢凌作死,他现在已经被陛下训斥禁足,很快就要罢官了。到时候,你们谢家便一无所有,还拿什么去救人?” “罢官?” 谢老夫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般,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沅。 姜沅勾起一抹讥嘲,声音冷冽如冰: “怎么,你以为谢凌干出这种事谢翊能逃得了罪?我告诉你,若不是谢翊这些年颇得圣心,加之此事确实与他无关,你以为此刻进昭狱会只有谢凌一家?” “我告诉你,谢凌是自作自受,谢翊是绝不可能去救她的,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要再在这儿打扰他。” “当然,若是你放心不下,非想着要去救你的宝贝儿子,我们也不会拦你。昭狱就在北边,你大可以自己去,或者直接进去陪他也行。” “总而言之,栖雪堂不欢迎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罢,她看了阿若一眼,吩咐道: “把她带回去,若是再吵闹,就堵上她的嘴。” “是。” 阿若恭声应下,同时手上用劲,把谢老夫人推了出去: “老夫人,请吧。” 姜沅最后扫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了院子,并命人关上大门。 回屋后,孙大夫还在床榻前照料谢翊。 看到她来,孙大夫起身让出位置,站在一旁对她说道: “大人昨日心情舒畅,原本瞧着气色都好了一些,但今日动了大怒,昏迷的时辰又长了些。 若是可以,夫人这些日子尽量让大人心情愉悦,这样一来,或许还能撑得更久些。” 昨日两人和好之后,谢翊便立刻吩咐身边之人改口,所以今日他们都唤姜沅为夫人。 不过姜沅也并不在意这些。 虚名而已,哪有人重要。 姜沅目光深深地望着谢翊,伸手替他拂去额间的散发,淡声道:“知道了。” 第306章 做梦 谢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姜沅和姜世安两人被关在一间破庙中,浑身无力地靠在墙角。 姜世安只有四岁,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姜沅的怀里,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声音虚脱无力: “娘,团子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 姜沅轻斥一声,手里却将姜世安搂的更紧,脸颊贴着他的头顶,安慰道: “听说城里来了大夫,你放心,咱们都会好的。” 说这话时,姜沅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显然也发着热。 可姜世安看不到,所以听到这话之后很高兴,声音也活跃了几分。 “那太好了,等我们病好了,我们就去找爹爹吧,祖母太凶了,我不想待在这儿。” 姜沅的手搂得愈发紧,声音却柔得能化开冰: “好,都听你的。” 听到这话后,姜世安的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而后轻轻闭上眼睛: “娘,我困了,先睡一会儿。” 这话一出,姜沅吓得脸色大变,立马低头看他,慌乱地喊道: “团子,团子!” 看着她如此惊惧无措,谢翊心中一痛,下意识地想要扑上去抱住她安慰。 可还没碰触到她,画面忽然一转,来到了一间瓦屋里。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握着一张药方,兴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惊喜道: “太好了,姜夫人,我终于找到能解疫症的方子,有了它,大家就有救了。” “真的吗?那团子……” “团子自然也有救!” 没等姜沅问完,老大夫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 但下一瞬,老大夫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突然流露出怜悯之色。 “眼下疫症得解,全靠你为我试药,可你这一身的毒我却无能为力,真是,对不住你……” 姜沅脸上带着面纱,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声音却有些嘶哑: “您言重了,我来试药就是为了能救团子,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更何况,就算我不来试药其实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您并没有对不住我。” 话虽这么说,老大夫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显得无比沮丧和惋惜。 随后,他才重新抬眸看向姜沅,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这是九莲丹,全天下只有我和我师弟会做,虽不能完全解掉你身上的毒,却能延缓毒发,让你多活几年。” 姜沅感激地收下,而后目送老大夫离去。 正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面纱被撩起一角,露出半张容颜。 霎那间,谢翊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 姜沅那原本光洁如玉的脸上,此刻布满大小不一的红斑,看起来触目惊心。 阿沅竟是毁容了! 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谢翊忘了这只是个梦,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想要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双手碰到她肩膀的时候,谢翊发现自己竟然从她身体中穿透了过去。 心中一惊,忍不住大喊道: “阿沅——” 接着双眼猛地睁开,惊魂未定地看着头顶。 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是阿沅! 谢翊心头一跳,立刻转头看向伏在床榻前的人儿。 和梦里不一样,此刻的姜沅肤色光洁,细腻如玉,没有半分瑕疵,美得让人挪不开目。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迟迟没有说话,姜沅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握住他的手问道: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要不要找孙大夫?” 谢翊轻轻摇头,没有答话。 随后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当初毁容的时候,心里难过吗?” 声音低哑,还有些沉闷,仿佛在竭力压抑什么。 姜沅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意外,而后才反应过来,轻笑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所以我都不愿照镜子,后来时间久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毕竟和死比起来,毁容其实不算什么。 姜沅说得轻松,可谢翊却知道她当初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打击,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一切。 想到这,谢翊只觉心脏像被人用一把钝刀反复切割,每一次呼吸都疼到难以忍受。 姜沅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谢翊竭力压下涌上喉间的腥甜,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没什么,就是突然做了个梦,梦到一些过去的事。” 原来是做梦了。 姜沅的心稍稍放下,淡笑着回道: “梦都是假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嗯。” 谢翊轻点了一下头,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 姜沅转头望向窗外,而后对谢翊说道: “今日你昏迷的时间有点长,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我炖了汤,这会儿让他们拿进来吧。” “好。” 谢翊听话地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姜沅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但只看到一双愈发温柔的眼睛。 “阿沅,以后做饭的事就让厨娘去做吧,我不想你太累。” 姜沅微微一怔,而后下意识说道: “可你不是有厌食症吗?这种时候,能多吃些总是好的。” 谢翊摇了摇头,唇角微扬: “有你陪着我,不管吃什么我都可以。” 他的声线向来冰冷淡漠,可此刻说起来却不急不缓,温柔至极。 姜沅的心口莫名一震,正欲说话,门外却忽然响起墨羽的声音。 “大人,晚膳送来了。” 谢翊的神色顿时恢复如常,淡声道:“进来。” 话落,墨羽和小厮便拎着食盒进来摆饭。 被这么一打岔,姜沅也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 只是心中还有些许奇怪。 谢翊从前很少会说这种好听的话,怎么如今年岁大了,反倒会说甜言蜜语了。 难不成,开窍了? 姜沅狐疑地望了谢翊一眼,而后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些。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齐神医找到再说。 ...... 与此同时,姜世安正焦灼不安地在国子监的寝居内来回踱步。 娘亲走之前,说好半个月就来接他的,如今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姜世安越想越着急,终于忍不住,准备溜出国子监,偷偷回去看一眼。 可人还没走出去,墨风便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少爷,夫人交代过,没有她的允许,您暂时不能离开国子监。” “哎呀,我知道,我就偷偷看一眼,如果没事我就回来。” 姜世安心头烦忧,想也不想就准备推开墨风,强闯出去。 “可是......” 墨风还想再劝,可眼角忽然瞥见一抹蓝色衣袍,于是便立刻闪身离开。 就在这时,姜世安听见一道讨厌的声音。 “姜世安,这么晚了你到二门处做什么,想偷溜出去吗?” 第307章 认爹 听到这话,姜世安也不急着走了,而是整理了下情绪,转身看向来人,语气冷漠道: “关你什么事?吃多了闲的吗?” 来人叫李昀,是他现在的同窗,家世算不得好,也不是燕京人,因而一直住在国子监内。 此人学识不错,来国子监读书已有两年,但为人清高且处事偏执。 总说什么像他们这种家世差的平民学子就该凝聚在一起,互相帮衬,绝不能同那些权贵之子交好,否则便是攀附权贵的小人。 姜世安性子直爽,不爱搞这些拉帮结派的事,加之又与他们不熟,所以向来独来独往,不参与其中。 可就是这样,反而引起了李昀的不满,几次三番出言挑衅,还给他使绊子,挑唆旁人针对他。 姜世安从小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在青岚书院里更是无人敢惹的小霸王,怎么可能对他认输。 几次交锋下来,李昀非但没能打压姜世安,反而还因此坏了自己的名声,被人指责欺压新人。 因而两人结的怨就更大了。 当然,这仅仅是针对李昀而言。 对姜世安来说,李昀算什么,他根本不想搭理。 就像现在,看到李昀来了,姜世安直接转身即走,半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面对这明晃晃的无视,李昀气得脸都青了。 不过是个从青州乡下来的穷小子,得意什么? 走着瞧,有他好看的! 姜世安被李昀这么一打岔,出门的心思也歇下了,转身回了寝居,准备次日和夫子告假,再回去探个究竟。 谁料隔日一早,他刚准备开口,夫子便告诉他说,家中有人来找他,让他收拾东西回去一趟。 姜世安心中一喜,以为姜沅来接他回去,可到了门口一看,却是墨羽。 “怎么是你?我小姑呢?” 姜世安一边说一边四下扫视,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墨羽低头行了一礼,回道: “夫人有事在身,让我来接您回去。”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恭敬。 尤其是那句夫人,姜世安听了只觉十分别扭,忍不住说道: “别乱喊,我小姑什么时候成你们夫人了。” 墨羽倒是不在意,只回了一句: “您回去之后便知道了。” 这话越听越奇怪,姜世安一脸狐疑地上了马车,准备亲自问问姜沅。 墨羽亲自驾车,很快就到了谢府。 姜世安下车一看,瞬间怔住了:“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小姑还没回去吗?” 之前说好了,只是搬过去暂住半个月,怎么这会儿还没回去。 姜世安一头雾水地看着墨羽,只见他上去敲了敲门,随后大门打开,出来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厮。 还来不及问这些人是谁,那人便领着众人立马跪在他面前,一脸激动地说道: “小人见过少爷,恭迎少爷回府。” 这画面来的太突然,姜世安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墨羽,似是在问这是这么回事。 墨羽弯唇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少爷别担心,等您见到夫人就知道了。” 姜世安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随即抿唇不语,跟着墨羽一同进了内院。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绕过后花园,再穿过一道月洞门,就到了海棠居。 看到他,阿珠立马上前禀道: “少爷,夫人在屋里等您。” 又是夫人! 怎么连阿珠也这么说? 姜世安眉心微蹙,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屋内,姜沅正坐在窗前的雕花木椅上,旁边站着阿若,仿佛在讨论什么。 自从姜沅回来,母子俩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姜世安心头激动,忍不住喊了一声: “娘,我回来了。” 姜沅听到动静,立刻抬头望了过来,惊喜道: “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快过来。” 说罢,她冲姜世安招了招手。 姜世安一个箭步,站到姜沅面前,神色激动地望着她: “娘,你最近还好吗?” 姜沅笑着应了一声:“挺好的。” 而后看向阿若,示意她先出去。 姜世安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不由怔了一下: “娘,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当着外人面,不应该喊娘的。 姜世安的眼底划过一丝担心,姜沅却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我打算恢复身份,以后你是我儿子这件事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你也能正大光明地喊我娘亲,不用担心说错话。” 话音未落,姜世安已经彻底愣住了。 他不会听错吧,娘说要恢复身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姜世安怔愣的表情,姜沅知道这事可能来的太突然,所以他一时不好理解。 于是姜沅把他拉到身边坐下,语气平和地对他说道: “这事呢,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解释。” 说完,姜沅便把谢凌的供词告诉了姜世安,并说明从前之事只是误会而已,谢翊并没有对不起他们。 听完这番话,姜世安呆愣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问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与他和好?以后,你们就住一块儿了?” 姜世安的语气虽然震惊,但却并没有像姜沅猜测的那样激烈反对。 因而姜沅松了口气,心平气和道: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 她没有把话说满,因为齐神医还没有找到,所以谁也不知道谢翊还能撑多久。 姜沅不想让姜世安提前感受这种提心吊胆的心情,所以隐瞒了中毒一事,只说他病了,让姜世安过去看看他。 姜世安原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娘亲把自己接回来,然后郑重宣布这件事,应该是把谢翊看得很重。 既如此,他也没必要让娘亲为难。 于是姜世安点了点头,和姜沅一起去了栖雪堂。 谢翊这两日被禁足在府里,但该做的公务还是一样不少,因此一大早便到了书房。 直到墨羽说姜世安和姜沅过来了,这才放下公务,出门去见他们。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姜世安怎么也没想到谢翊居然消瘦成了这样。 心头一惊,关心的话顿时脱口而出: “爹,你怎么病的如此严重?” 话音甫落,姜沅和谢翊齐齐怔了一下。 第308章 母子谈话 尤其是谢翊,原本还想着姜世安或许会对他有所不满,不肯认他这个爹。 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呢,姜世安就叫了他。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谢翊的眸色瞬间柔和了许多,隐隐还有一丝笑意: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他和姜沅一样,都不想让姜世安为这件事担心。 姜世安见谢翊说得如此轻松,便也没再多问,只拧着手站在一旁,神色略带不自然。 毕竟十多年没见过了,而且四岁之前的事,很多他都记不起来,所以面对这个刚认回来的亲爹,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翊也是一样。 虽然姜世安小的时候,他也抱过哄过,陪他玩过,可一转眼,孩子这么大了,多少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如何与之相处。 姜沅见他们父子两面对面站着,看起来都有些尴尬,不觉感到好笑: “行了,都别站着了,今日世安请了假,能在家中待一日,咱们先四处逛逛,然后再好好吃一顿。” 说完,她转头看向姜世安: “在国子监住了这么多天,现在回来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提到吃,姜世安顿时来劲了,捣蒜似的点头: “有有有,我要吃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炸藕盒.....还有双皮奶。” 姜世安一口气报了好多个菜,看的出来最近忍好久了。 姜沅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揶揄了几句,便应了下来。 谢翊看着他们母子两相视而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只觉无比满足。 有妻有子,人生何求? ...... 姜沅吩咐下人把等会儿要用的食材采买回来,随后让谢翊去忙公务,自己则带着姜世安一同在谢府转悠。 姜世安没有多少过去的记忆,全靠姜沅指给他看。 “那个荷花池,你小时候趴在那儿哭,非要把里面的红鲤鱼捞起来,说这样抱在手上才像那年画中的童子。” 姜世安:“......” 娘,其实这些你可以不用说的。 姜沅指了一路,姜世安便听了一路自己的糗事,到最后只觉颜面扫地,忍不住胡乱指了个地方,迫不及待问道: “娘,那个院子又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姜沅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怔住了,半晌才慢慢回道: “那是谢家的主院。” “主院?”姜世安好奇地望了过去,问道:“那是给谁住的?家中还有长辈吗?” 听到这话,姜沅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想了想,姜沅干脆拉着姜世安坐到了花园中的石凳上,对他说道: “你可能想不起来了,在这个家里,除了你爹以外,还有一位祖母和一位叔叔。” 姜世安眨了眨眼,确实想不起来还有这些人存在。 而后,姜沅接着说道: “不过这两个人呢,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谢府,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若说刚才只是意外,那听到这话之后,姜世安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了震惊。 “什么叫做以后不会出现?” 他们不是亲人吗? 见姜世安一脸想不通的看着自己,姜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说。 姜世安都十五了,有些事没必要瞒着他,而且也没什么好处。 看着姜沅面色凝重起来,姜世安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正襟危坐,准备好好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沅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来: “你那个叔叔,从小就嫉妒你爹,想抢你爹的家主之位。但是他又没什么本事,所以只能来暗的。 之前我们得了瘟疫就是被他害的,他把得病而死之人的物件给了我们用,然后把我们丢到城中,让我们等死。 除此之外,他为了把你爹害死,还和北凉人勾结,试图暗杀你爹,夺走谢家。可没想到,事情败落,被锦衣卫抓了。 此刻,他们一家人正在昭狱里,想来要不了多久,就都活不成了。” 姜沅说得简单,可姜世安却听得心头一阵狂跳,不敢置信道: “这,这......” 姜世安“这”了半晌,方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他们是亲兄弟吗?” “同父同母,自然是亲的。” “可如果是亲的,他怎么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姜世安实在不能理解。 不就一个家主之位吗,何至于此? 姜沅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解释道: “你还小,可能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的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做出各种可怕的事。 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人是你的血亲。你要相信的,是你自己的判断和你自己的眼睛。” 这番话姜沅还是第一次说,姜世安听完之后顿时怔住了,似是不太明白。 姜沅莞尔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以后你知道了。” 说完,姜沅又想起一事,告诉他说: “你叔叔犯的是通敌叛国的罪,你爹也被牵连了,所以他很快就会被罢官,到时候这座宅子也会被收回去。” 姜世安刚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听到这话倒也不显得意外了,点头“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反正这座宅子他也没印象,所以不会有什么不舍。 至于他爹当不当官,对他来说就更所谓了,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靠娘亲生活的。 见姜世安并没有对谢翊获罪一事有反应,姜沅的目光不由得愈发温和。 她就知道,姜世安心思单纯,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正想着,姜世安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问道: “那你说的祖母呢?难道她也参与此事了?” 姜沅目光一顿,而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 “她一把年纪,参与不了通敌叛国的事,但当初瘟疫之事,却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讨厌我,因而连你也不想要,希望我们都死了,好给你爹重新娶一房妻室,再生几个子嗣。” “什么?”姜世安瞬间跳了起来,一脸愤然地说道:“她凭什么讨厌你?” 姜沅解释:“自然是我身份低微,家世落魄的缘故。” “岂有此理!” 姜世安气得脸色发红,拳头都捏了起来: “那老太婆现在在哪儿?我要找她算账去。” 居然敢嫌弃他娘亲,简直是太过分了,他绝对饶不了她。 第309章 中风 姜沅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怔了一瞬,而后扬起一抹浅笑,不在意地说道: “别在意,她现在已经被关在松寿堂里出不来了,而且很快就被送回老宅,往后我们不会再见面的。” 话是这么说,但姜世安没能亲自找她算账,心底还是愤懑不平。 松寿堂是吗,等会儿他就找个机会溜过去看看。 正想着,姜沅见时间不早了,便让姜世安自己回海棠居,然后径直去了厨房。 因是在家中,墨风便没有隐在暗处,而是站在姜世安身边当他的侍从。 姜世安往回走了两步,见姜沅已经不见了,转头看向墨风。 “你带我去松寿堂,我想看看那老太婆。” “……是。” 墨风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应下。 很快,两人便一并来到松寿堂。 墨风上前一步,告诉守门的人: “这位是府里的少爷,他要进去见老夫人。” 今日一早王管家就对众人吩咐,说大人的亲儿子回来了,往后便是府里唯一的少爷,谁也不许怠慢。 所以这会儿,两人一看到姜世安那张脸,就立刻打开院门,而后各退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姜世安没多想,抬脚便走了进去。 只见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寥寥几名婆子在扫地干活,看起来有些冷清。 不过一想到谢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姜世安又觉得她活该。 那个谢凌是他叔叔,因为嫉恨父亲,并且想要夺权所以才害他和娘亲,这还能说得过去。 但这位可是祖母啊,居然也帮着叔叔害他们一家。 同样都是亲生的,她怎么能这么偏心,一点儿也不像个做母亲的。 正想着,院子里的仆妇发觉有外人进来,不由怔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风轻咳一声,上前解释道: “这位是咱们府上的少爷,特意来见老夫人,还请通传一声。” 听到是少爷,众人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跪地行了一礼,而后其中一人才匆匆跑进屋子去禀报。 姜世安四下扫视一眼,觉得这院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尤其是那花架下的石桌,一看到它,额角就隐隐有些痛。 姜世安忍不住上前,用手摸了摸那冷硬的石桌。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老夫人,老夫人您等等!” 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 姜世安转头望去,正巧看到谢老夫人跌跌撞撞地从屋内走出来。 四目相对之时,姜世安清楚地从谢老夫人眼中看到一抹强烈的惊恐。 她慌了! 念头闪过,谢老夫人已经捂着嘴不敢置信地往后跌了一步。 眼前这位少年和谢翊年轻时长得有七八分像,外人或许不能确定,但作为谢家人,她一眼就能断定,此人必定是谢翊的亲生儿子。 难道说那贱人没撒谎,她真的是姜沅,他们母子都没有死? 巨大的震惊让谢老夫人面色苍白,久久回不了神。 姜世安见状,不由皱起眉头,语气不悦且疏离: “你就是谢老夫人,我爹的亲娘?” 谢老夫人被他这态度怔了一下,而后怒上心头,斥责道: “放肆,我是你祖母,你怎能如此不敬?” 姜世安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你不是不认我吗?还说什么祖母。” “你——” 谢老夫人气得愈发狠了,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姜世安才不管她,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来这儿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肯嫁给我爹,那是我爹前世修来的福气,所以你要是再敢对我娘不好,或是想害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姜世安目光凌厉地放着狠话,丝毫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长辈。 在他心底,姜沅永远是排第一位的,就连谢翊都不能比,更不要提这位毫无印象的祖母。 谢老夫人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姜世安,迟迟回不了神。 她这一辈子,除了谢翊娶妻那几年过的不大舒心,其余时候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提有多得意。 没想到老了以后,不但最喜爱的儿子和孙子没了,她最讨厌的两个人反而又出现了。 而且这两人还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很是不客气。 难不成,自己这后半辈子就要在他们手底下忍气吞声? 一想到这,谢老夫人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忍不住大口喘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这模样看着有些不大对。 姜世安原本还在气头上,见状突然愣住了,转头看向墨风,不解地问道: “她,她这是什么了?” 墨风对此也无不甚懂,只觉得谢老夫人像是犯病了。 倒是一旁的仆妇,看到这情形立马喊了出来: “不好了,老夫人犯病了,需要请大夫。” 听到真的犯病了,姜世安瞬间瞪大眼睛,飞快地盘算着。 虽然这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人,但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在面前,娘亲知道了是会骂他的。 于是姜世安立刻退开几步,让他们去请大夫。 没一会儿,大夫请来了,姜沅和谢翊也跟着来了。 姜世安略带心虚地窥了他们一眼,而后低下头不敢说话。 片刻后,大夫确认谢老夫人是怒急攻心,中风了。 谢翊目光一顿,而后看向姜沅,示意她把姜世安带出去。 见状,姜世安的心里越发忐忑,一走出院子就忍不住问道: “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姜沅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回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想给我出气,但是她一把年纪了,若是有个好歹,你会背上气死长辈的恶名,往后不论是在书院还是在仕途上,都对你极为不利。 所以我不是在生你的气,说你闯祸,而是想告诉你,做事情之前先好好想想,别冲动。 尤其像刚才那种情况,那么多人看到你去找谢老夫人,然后她又中风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将你定罪了。” 姜沅说了一大通,姜世安总算听明白了,立刻低头认错: “对不起,娘,是我冲动了,下次我一定会做的更周全。” 见他认错认的如此诚恳,姜沅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不过想了想,姜沅还是又补了一句: “名声这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强大到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但你不一样,你还小,所以该思虑的时候还是要多思虑一番。” 姜世安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10章 留下 见姜世安看起来有些沮丧,姜沅话题一转,又安慰了他几句。 一番谈话下来,姜世安已然被收的服服帖帖。 这时候,谢翊也处理完事情,来到两人面前。 姜世安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略带尴尬地喊了他一声“爹”之后,便低头不语了。 谢翊应声后,转而望向姜沅,对她说道: “大夫那儿我已经打点好了,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 姜沅早已猜到谢翊会这么做,因而并不意外,点头回道: “既如此,那你带着他回去吧,我还得回厨房继续做饭。” “好,你先忙。” 谢翊语气温和地应了一声,而后看向姜世安: “走吧,到栖雪堂坐坐。” “哦......” 姜世安耷拉着脑袋,跟着谢翊回到栖雪堂。 又过了半个时辰,午饭都做好了,姜沅便脱下围裙,回屋换了身衣裳。 等到了花厅之后,谢翊和姜世安已经坐在桌前等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沅忽然觉得他们父子两之间的气氛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变得.....亲近了些。 没等她多想,姜世安突然十分热情地上前迎她,还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姜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无事献殷勤,你想做什么?” 姜世安顿了一下,而后一脸无奈地说道: “娘,您说的什么话,我就是看您辛苦了,特意来服侍您的。” “服侍我?” 姜沅越发听不懂了,转头看向谢翊,似乎在问“他究竟想搞什么鬼?” 谢翊但笑不语,只伸手拿起碗勺,准备替她盛汤。 姜世安眼尖,立刻走过来拦道: “放着我来,您别动。” 说罢,他便伸手接过谢翊手里的碗勺,亲自替姜沅盛汤,摆到她面前。 而后又拿起一个新的,替谢翊也盛了一碗,最后才是给自己盛。 一连串动作下来,姜沅已经从刚开始的好奇变成了有趣和坦然,由着他忙前忙后给两人布菜。 直到饭毕,姜沅才放下手里的碗筷,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好了,你可以说说接下来你有什么要求了。” 话音刚落,姜世安先是一怔,而后堆起笑脸,笑嘻嘻地对着姜沅说道: “还是瞒不过娘亲。” 姜沅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示意赶紧说。 于是姜世安也不耽搁,立马回道: “我想搬回来住,不要再住在国子监。” 姜沅挑了挑眉:“就这?” “嗯。” 姜世安点了点头,巴巴地看着她。 姜沅忍忽觉有些好笑,与谢翊对视一眼后,回道: “行,明日我们会和祭酒大人说及此事,散学后你便能回来。” “太好了。” 姜世安欢呼一声,瞬间高兴起来。 姜沅见状,心底忽然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为何这么想回来?是在国子监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人和事了吗?” “没有的事。” 姜世安不在意地摆摆手,回道: “我就是不喜欢那里的饭菜,想着回来住才好。” 见姜世安说得十分轻松,姜沅便没有多想,转而换了个话题,又聊了一会儿才让他先回去。 随后,姜沅陪谢翊在花园里转了转,一方面当作消食,一方面正好可以聊聊天。 走累了,两人便在亭子里坐下。 姜沅整理了下衣摆,继续问道: “你刚才是说要给世安找个师傅,继续学武,对吗?” “嗯。” 谢翊应了一声,看着姜沅说道: “虽然你之前请了郑师傅叫他武艺,但那都是外家功夫,若是想对付几个毛贼,或是上阵杀敌都没问题,但若是对付刺客,便不够用了。 所以我想着,当务之急是另请一位名师,从最基础的内力开始学,等练成之后方能有自保之力。”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姜沅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武,此事你看着办就好。” 说完,姜沅忽然想起什么,问身边的阿若:“几时了?” “还有一刻钟便到未时。” “这么快?”姜沅微微有些出神,而后抬眸看向谢翊。 孙大夫的药虽然能暂时抑制毒性,但确实太痛苦了,她只是看着都有些不忍,更无法想象谢翊是怎么熬下来的。 或许是看到了姜沅眼里的心疼,谢翊忽然笑了笑,语气平和道: “今日世安在府里,你去陪陪他,等我醒了你再来找我,怎么样?” “可是……” 姜沅神色一顿,似是想说什么,可谢翊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听我的,我不想让世安知道这件事,所以你陪着他我能安心点。” 都这么说了,姜沅只好收回还未说出口的话,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谢翊便起身先行回去。 姜沅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而后才转身去了海棠居。 原以为谢翊今日又要昏睡到方能醒来,没想到刚到,墨羽便来请她了, 赵临舟听她问起,顿时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说道:“我早就不在兵部了。” 姜沅好奇看他:“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赵临舟笑了笑:“在吏部,当吏部尚书。”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升官了啊,那恭喜你了。” 听到姜沅这句话,赵临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你和老师教导的好。” 想当初,他刚入官场,性格耿直,做事较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还是姜沅和恩师日日教导,才有了他今日。 想到这儿,赵临舟忽然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些年,我努力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和谢翊一较高下,然后为你报仇,如今我已是吏部尚书,虽还不及谢翊,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报仇?” 姜沅顿了一下,似是对这话感到很意外。 只见赵临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当年你去梁州是因为谢翊,可谁知瘟疫一出,他们一家人就全跑了,把你和团子丢下,这等仇,我决不能不报。” 听完这番话,姜沅才明白过来,赵临舟是把自己被困在瘟疫里的账算到谢翊头上了。 虽说她和谢翊已经没有关系,但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姜沅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他干的,是他娘。” “你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11章 线索 一刻钟后,姜沅把墨羽叫到书房。 墨羽进来的时候神色凝重,身上带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看来他也知道谢翊愈发不好了。 姜沅定了定神,目光沉稳地看着墨羽: “谢翊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当务之急是把齐神医找回来,所以我打算把他们从前传来的信件重看一遍,你也同我一起,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姜沅的声音平稳有力,墨羽不自觉打起精神,回了一声“是”。 没一会儿,两人把面前的信件反复看了两回,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霎那间,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自齐神医他们走后,每隔三日便会传递一次消息,其中有一次例外,那就是在南疆时曾断过大约七日。 因而这次刚开始失去联络时谁也没有在意,只当临时有事,谁料,这一断竟然就是半个月。 一想到这,墨羽便后悔不已。 想着要是当初多在意一些,或是提醒大人去接他们,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形了。 姜沅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忍不住伸手扶额,可就在抬手的瞬间,忽然闻到一缕奇怪的味道。 姜沅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眼底闪过一抹古怪: “墨羽,你手上可有沾染到什么气味?” “手?”墨书眉头微皱,照着姜沅的动作也嗅了一下,不解道:“没有啊,什么都没闻到。” 难不成,是自己弄错了? 姜沅忍不住又嗅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一丝酸味。 她是厨娘,一直以来嗅觉和味觉都比旁人灵敏,应当不会出错才是。 想了想,姜沅忽然拿起那一叠信件,一封封放在鼻尖试过去。 终于,姜沅在其中一封信上找到了同样的气味。 那味道很淡,如果不仔细闻完全发现不了。 姜沅心头一震,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对墨羽说道: “去拿烛火来,快!” “嗯,好!” 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墨羽还是立刻去点了一支蜡烛。 姜沅拿着信件放在烛火上方,小心翼翼地烘烤着。 墨羽也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沅手里的信件, 生怕错过了什么。 忽然,姜沅的瞳仁猛地一缩,耳边响起墨羽的惊呼: “变色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足以证明她想的是对的。 姜沅稳住心神,轻轻移动着信件,慢慢的,上面显露出几个字。 “八月初五,平阳?” 墨羽瞪着眼睛,一脸震惊地问道: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姜沅摇摇头,直言道: “我只知道,云州有个县城叫做平阳县。” 墨羽把唇抿得紧紧的,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焦急地问道: “这会不会是他们留给我们的信息,让我们去接他?” 毕竟这封信发出来的时候,他们才到衮州。 姜沅被他一提醒,瞬间也想到了这点,惊喜道: “你说的对,应该是这个意思,你们马上派人去平阳县找他们。” “好。” 墨羽激动应声,随后立马转身。 “等等!”姜沅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记住,一定要悄悄行动,不许惊动任何人。” 事关谢翊的性命,马虎不得。 墨羽自然明白,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即刻冲了而去。 姜沅低头又看了一眼信件,只见那几个字迹已经淡去大半,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静默片刻后,姜沅拿起这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直到看着它化为灰烬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屋内,下人们正在收拾谢翊用过的晚膳。 姜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随后来到谢翊床榻边,语气轻柔道: “怎么吃这么少?不舒服吗?” 谢翊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只能看到一张略显模糊的轮廓。 他定了定神,微微弯起唇角,开玩笑似地说道: “药太苦了,没什么胃口。” 胡说,他现在根本就尝不出来味道。 姜沅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但下一瞬又想到,自己这个表情他应该也看不到。 失去味觉,眼睛又看不清楚,就连内力也散了大半,这不管换到谁身上,都会心情不好,不想吃饭吧。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谢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借着朦胧的轮廓,握住了姜沅的手,语气温和道: “不用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 姜沅反手握住谢翊,声音轻柔道: “我不担心,因为我已经找到线索了。” 谢翊蓦然一怔,不敢置信地望向姜沅。 “你是说齐神医他们......?” 姜沅点了点头,随后又怕他看不见,改为用说的: “嗯,就是他们。” 说完,姜沅把自己找出来的线索告诉谢翊,并且说道: “我已经让墨羽带人去找了,并且避开所有人,所以你不要担心,我相信很快就能把他们找到的。” 谢翊听完之后,说不上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震惊更多,声音喃喃道: “我竟然没发现那封信上的秘密。” 姜沅笑着握紧他的手,语气里满是轻松。 “没事,现在发现也不迟,今天才八月初三,应该来得及。” 听闻这话,谢翊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微微一笑,道: “你又救我一命,看来,我欠你的是越来越多了。” 姜沅弯起唇角,开玩笑地似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谁知谢翊听完之后忽然坐直身子,而后凑到她面前,低声问道: “以身相许,如何?” 姜沅怔了一瞬,随即霍然一笑,反问道: “谢大人是想入赘我姜家?” “有何不可?”谢翊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反正儿子都跟你姓了。” 这话一出,姜沅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就不怕谢家那群老古董在你面前上吊?” “放心,在我被罢官之后,他们只会恨不得将我逐出族谱,免得连累他们,才不会舍不得我。” 这倒是实话。 姜沅挑起眼角笑了笑,假装惋惜地说道: “照这么说,那你也蛮可怜的呢!” 谢翊看着她,唇角也溢出笑意,: “是啊,要不,你就可怜可怜我,把我给收了?” 姜沅笑眯眯地看着谢翊:“怎么收?” “像这样。” 话音刚落,一股温热忽然覆上了她的唇。 姜沅怔了一瞬,而后闭上眼睛,伸手搂住谢翊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他。 第312章 准备开业 有了姜沅的回应,谢翊的吻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逐渐加深,呼吸也变得愈加粗重。 等到姜沅反应过来时,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谢翊怀里,而他的手也则扶在自己腰间,轻轻摩挲。 姜沅身子一颤,立刻推开谢翊,紧张道: “你疯了,不要命了。” 说罢,她便想从谢翊怀里离开。 可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谢翊忽然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阿沅,我想你已经想的,快要疯了……” 话落,姜沅原本还想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任由他抱着自己。 谢翊仿佛在竭力压抑什么,身子微微颤抖着,声音低哑: “这十一年来,我无数次梦到你,梦到我们的过去,可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 我多么害怕,现在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你又不见了。 若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至少,我能死在你怀里。” 一股无形的滞涩钝痛,从姜沅的胸口一直梗到喉咙。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 “谢,谢翊……” 话音未落,谢翊搂着她的双臂愈发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姜沅吃痛,低呼了一声。 谢翊像是被这一声突然惊醒,双手不自觉地松开。 姜沅见状,顺势抓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那些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是真实的,你也一样,我们都好好的,以后不会再分开。” 谢翊似乎还没有完全回神,怔然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姜沅毫不犹豫地应道:“我向你保证。” 听到这话,谢翊的神色终于缓了过来,一股无法抑制的惊喜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沅,认真问道: “今夜,留下陪我好不好?” “你——” 姜沅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谢翊还是不放心。 正欲开口,谢翊像是猜到了什么,立马解释道: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似是怕姜沅不相信自己,谢翊又略带无奈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说道: “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能力,不是吗?” 这话一出,姜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翊的额角瞬间抽了几下,脸色也黑了下来。 不过没等他说话,姜沅已经及时回道: “好,我今晚就在这陪你,哪儿也不去。” 话落,谢翊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喜色,伸手搂住姜沅,将头埋在她肩上: “阿沅……” 姜沅伸出手臂,回搂住谢翊的腰间,闭上眼,声音低柔道: “我在。” …… 隔日一早,姜沅送姜世安出门,临走前,姜世安心底还有些别扭: “娘,你不会以后都要住在栖雪堂了吧?” 昨晚他在海棠居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忍住,想冲过去把娘亲拉过来。 虽说那人是他亲爹,但这么快就在一起,还是有一种娘亲被人抢走的感觉。 看着姜世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姜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等过几天就好了。” “……好吧。” 娘亲都这么说了,他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还是算了。 姜世安叹了口气,然后垮着脸,幽怨地上了马车。 姜沅看着有些好笑,掀开车帘对他说道: “别想太多,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知道了,您去忙吧。” 姜世安总算扯出一抹笑意,冲姜沅挥了挥手。 姜沅目送姜世安离去,转身之际,墨书忽然从府里走了出来。 “主子,赵大人又给您来信了。” 这已经是第二封了,想来还是劝她和谢翊分开的吧。 姜沅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撕开蜡封,取出信件快速扫了一眼。 不出所料,赵临舟果然让她离谢翊远一些,不过理由不仅仅是谢翊不可靠,而是谢家很快就要出事,让她早点离开,以免被牵连。 看来,谢凌的事已经走漏风声,而谢翊被罢官的消息也跟着被传了出来。 姜沅眸色微沉,随后收起信件,准备晚点再给赵临舟回信。 眼下,她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 前几日因为谢翊的病情,她没敢离开府里,但现在,经过半个多月的修葺,如今酒楼开张在即,她必须过去主持大局。 进门后,杜掌柜看到姜沅,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迎上前说道: “东家,你可算回来了。” “嗯。” 姜沅笑了笑,语气诚恳道: “近来家中有事,没顾得上酒楼,多亏有你在这,才没误了事,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杜掌柜呵呵笑着,然后请姜沅到堂中坐下,把这几日与酒楼有关的事都详细说与她听。 转眼,半刻钟过去了。 姜沅也听得差不多了,点头说道: “既如此,那酒楼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你看怎么样?” “成,没问题。” 杜掌柜二话不说就应下。 姜沅又问:“对了,那李大厨和春子这几日可有好好练习?” “有,有。”杜掌柜连连点头:“前两日,李大厨还来找我,说您教他的几道菜他都学得差不多了,问我您什么时候回来,他露一手给你看看。还有那春子,近来刀工也见长,到时候帮厨绝对没问题。” “是吗,那我还真要好好看看,明日厨房都整理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 “好,那你让李大厨和春子他们明日到酒楼来一趟,让我看看他们如今的手艺。” 姜沅脸上挂着笑,语气温和地吩咐着。 杜掌柜毫不犹豫应下:“是。” 说完,姜沅又把酒楼从里到外都看了一遍,有几个细微处再让他们改进改进,接着便是吩咐一定要把酒楼打扫干净。 杜掌柜边听边点头,然后亲自送姜沅出门。 临走前,姜沅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又问了一句: “对了,平南侯府的人最近可有来过酒楼,或是寻过你们?” 第313章 族老上门 “平南侯?” 杜掌柜怔了一瞬,摇头道: “没有,近来这段时日,酒楼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来过。” “是吗?” 姜沅状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了一句,随后对杜掌柜说道: “凡事还是小心些微妙,尤其是烛火之类的事情,开业在即,我不想出任何纰漏。” “明白。” 杜掌柜用力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 姜沅这才稍稍安心,转身离开了酒楼。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街边的斜对角,里面有人正掀起帘子,注视着姜沅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方才松开帘子,坐正身体。 “什么故人的后辈,不过就是名十几岁的丫头,除了长得好,有哪一点地方值得我们担心?” 叶芙冷哼一声,眼底满是对姜沅的鄙夷和不悦: “父亲还心心念念要把这些铺子还给她,我看啊,他老人家说不定就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才这般昏聩无能。” 话音未落,身旁的丫鬟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恨不能把头埋进胸口,装作听不见。 不过叶芙却不在意。 她讨厌自己父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或者说,那不叫讨厌,而叫怨恨。 所以只要是在没人的地方,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当然了,不管她说什么,丫鬟们都不敢接话。 没一会儿,叶芙就觉得没劲了,声音懒懒地说道: “算了,先回府再说吧。” 见叶芙不再说下去,丫鬟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回侯府还是回将军府?” 今日叶芙出门,用的理由是回娘家,但出来之后,却是守着酒楼一直没走,所以丫鬟也拿不准她的意思。 叶芙微微皱眉:“回侯府吧。” “是。” 丫鬟点头应下,而后和车夫说了一声。 车夫一抖缰绳,驾着马车缓缓驶离。 与此同时,阿若凑近姜沅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夫人,他们已经走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是谁。” “嗯。” 姜沅轻轻点头,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会盯着酒楼的人也就那几个。 只不过,刚听完杜掌柜说一切风平浪静,随后就看到有人在窥视他们,这多少让她有些不悦。 所以得查清楚那人是谁,然后再行打算。 办完酒楼的事,姜沅又去了一趟衣锦坊和其它铺子,见一切安好方才回到谢府。 进门之后,姜沅忽然发觉府中的下人变少了,就连王管家也没迎上来。 姜沅心中起疑,径直往栖雪堂走去。 谁料进去一看,谢翊居然也不在。 姜沅随手找了名护院问道:“谢翊去哪儿了?” “回夫人的话,大人正在前厅议事。” “议事?”姜沅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和谁议事?” “是族中的长辈。” 是他们? 姜沅不自觉地抿起唇角,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过去。 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抬脚去了前厅。 族老们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为了谢凌那件事,只是不知道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谢翊如今病重,若是被气着了,会对身子不利,所以还是过去看着点好。 想到这,姜沅忍不住加快脚步。 没一会儿,前厅就出现在了眼前。 与此同时,王管家和一些下人也正候在门外等着里面人的吩咐。 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人,原来都在这儿。 姜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而后上前叫了王管家一声。 见到是她过来,王管家微微一惊,随即惊诧道: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姜沅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直接问道:“谢翊在里面吗?” 王管家应道:“是,还有族老们也在。” 姜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脚步一抬,推门走了进去。 她这一动,屋子里的谈话声瞬间被打断,所有人都转头望了过去。 谢翊看不大清楚,但依着轮廓辨依然认出此人是姜沅。 正欲开口,其中一位族老忽然沉下脸,语气冷硬地呵斥道: “混账东西,族里在议事,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进来,还不快滚出去。” 语气嚣张到仿佛自己是这儿的主人。 谢翊眸色微凛,正欲开口,姜沅却抢先开了口,语气散漫道: “这青天白日的,三伯怎么又喝多了,昏了头,把这儿都当做自己家了,也不怕惹人笑话。” 话落,被姜沅称为三伯的三老太爷先是一怔,而后勃然大怒道: “放肆!你是哪儿来的丫鬟,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完,他转头看向谢翊,怒不可遏地骂道: “你看看!为什么你们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就因为你治家不严,所以府里上到谢凌,下到丫鬟,就没一个有规矩的,才会酿出这天大的祸事来! 要我说,这家主之位你也别当了,赶紧把印信交出来,然后自己滚回梁州吧!”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显然已经没把谢翊放在眼中。 也是,今儿一早陛下的圣旨就来了府里,说谢翊治家不严,犯下大错,着其闭门思过,听候发落。 消息一出,几位族老立刻来了府里打听消息,想探探虚实。 谁料谢翊竟直接把谢凌所做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而后还说他即将被革职。 听到这话,族老们惊得几乎站不稳,差点昏倒在地。 但没一会儿,这位三老太爷立刻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以趁机把谢翊手中的权力抢过来,以后整个谢家不就听他的了吗。 再往远了想,等他老了,这谢家还能继续传给他儿子,孙子。到时候,他们这一脉就取代谢翊成为谢家嫡支了。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他激动不已。 姜沅见三老太爷虽然板着脸,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但眼睛里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不由冷笑一声,讥讽道: “三伯好打算,这么快就把事情给安排好了,莫不是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 “你——” 三老太爷见姜沅还敢和自己顶罪,立马扭过头,满脸怒意地瞪着她。 这时候,姜沅也从门外来到了他们面前,站定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三老太爷。 霎那间,前厅内忽然不约而同地响起几道抽气声。 尤其是三老太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你,你是谁?” 第314章 分宗 姜沅扬唇一笑,假装关切地问道: “三伯说的又是什么话,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难不成,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 姜沅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娇俏明媚,可落在三老太爷和其他人眼里,却像是见了鬼似的,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翊见状,忍不住弯起唇角,对姜沅说道: “阿沅,过来。” 听到这称呼,在场的几位族老纷纷瞪大眼睛,看着姜沅姿态从容地走到谢翊身边。 随后,谢翊扫了众人一眼,神色淡然地对大家说道: “族老们许是贵人多忘事,连我夫人都记不起来了,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再宣布一回,这位是我夫人姜沅,也是我谢家当家主母,所以谢家的事她都有权过问,无需征得你们同意。” 这话是回应三老太爷之前说的那句,同时也是宣告姜沅的身份,警告他们不得对姜沅无礼。 话音落下,三老太爷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 “怎么可能,你夫人不是早就死了吗?还有你儿子也是。都死了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又会冒出来,而且长得还这么......” 年轻两个字没来得及,谢翊已经一记冷眼扫了过去,令三老太爷顿时浑身发寒,噤若寒蝉。 姜沅悄悄伸手拉了下谢翊的衣角,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说道: “三伯有所不知,说我已经死了的人正是谢凌,他狼子野心,想让谢翊绝后,所以才故意暗害我们母子,然后散播谣言。 但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死,而是被一位神医救了。只不过,这些年我失去了记忆,一时没想起来,所以才没回来。 不过幸好谢翊终于找到了我,也让我恢复了记忆,所以我们母子如今已回到谢家。” 三老太爷听完之后,依然不敢置信地望着姜沅,磕磕巴巴道: “你,你是说,你们的儿子,也活着?” “当然。” 姜沅轻轻一笑,语气从容地回道: “他现在正在国子监念书,若是族老们想见,等会儿就能见到。” 竟然还入了国子监!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尤其是三老太爷,震惊过后,脸上忽然露出极为懊恼的神色。 要早知道谢翊的儿子没死,他就应该早点逼着谢翊过继他家孙子。 这样一来,不管谢翊儿子死没死,多少都能分到一份谢翊的财产。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三老太爷捏了捏拳头,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谢家家主之位夺回来,不能两头都落了空。 想到这,三老太爷不再去管谢翊的妻儿到底死了没,只板着脸说道: “既然你儿子没死,那此事就揭过不提,但刚才我们说的,交出家主印信一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虽是问话,但语气却不容反驳。 姜沅轻嗤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照三伯的意思,是已经有了接替的人选了?” 似是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么一问,三老太爷神色淡定地回道: “此事我们族里自会再次商议,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听闻这话,姜沅又扫了其它几位族老一眼,发现他们不是置身事外地低头不语,便是看向三老太爷,等着他吩咐。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三老太爷在族中的人脉被经营得不错。 姜沅转头和谢翊对视了一眼,随即心领神会,不再开口,把事情交还给谢翊处理。 下一瞬,谢翊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这家主的印信,百余年来,一直都在我们这脉,如今换个人来掌管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三老太爷听到谢翊说愿意交出来,心头一阵激动,迫不及待道: “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答应你。” “很好。”谢翊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此事不难,只是想分宗而已。” 分,分宗? 不说在场的族老,就是姜沅也愣了一下。 大周朝对宗族看得很重,尤其是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从前朝开始便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若不是朝代更迭,谢家在战乱中人才凋零,逐渐衰败,此刻的谢家只怕没有几个家族能与之匹敌。 不过即便如此,谢家人还是以宗族为根基,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旁支也都拼命想办法,要和谢家维持宗亲关系。 所以,谢翊这分宗的说法,实在是惊呆了众人。 不知过了几许,三老太爷终于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翊问道: “你是说真的?你真的分宗?” “自然是真的。”谢翊轻描淡写地回道:“只要分宗一事办完,我便立刻把印信奉上,从此不再过问你们族里的事。” 这下,众人总算反应过来,谢翊是来真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 好在谢翊也不着急,只神色淡然地说道: “我知道此事一时难以抉择,所以你们可以回去慢慢考虑,等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纷纷起身离去。 谢翊说的不错,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他们谁也不敢立马就下决定。 看着族老们全都走了,姜沅也忍不住了,一脸惊诧地问道: “你真要分宗?” 谢翊不免有些好笑,反问道: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姜沅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片刻后方才意识到,谢翊是认真的。 姜沅实在不解,继续问道: “为什么?你明知道他们这次来夺你的权,只不过是想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失去圣心,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谢翊弯唇笑了笑,不在意地回道: “我知道他们要印信的目的,但是我已经想过了,谢家这么多年下来,看似家族庞大,人丁兴旺,但实则内里早就腐朽不堪。 我曾有心整治,但最后发现竟无从下手,所以我决定,趁这机会脱离谢家,以免再次出现谢翊这样的事。” 原来,是因为谢凌的事他才有此决定。 虽说分宗之后,他们这一脉只有寥寥几人,显得有些落魄,但事实上却更加安全了,而且还不会被人连累。 正想着,谢翊忽然握着姜沅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再孤家寡人,所以我得为你和世安着想,必须把那些不确定的危险统统铲除,要不然,我如何面对你们。” 望着谢翊那双坚定的黑眸,姜沅的心跳骤然快了一拍。 而后,她听到自己说: “好,那我们就分宗!” 第315章 族产 原以为这件事族老们会考虑许久,没想到隔日一早,几位族老便再次上门,同意了分宗的事。 谢翊也不拖沓,当天就和他们办完了分宗的事。 文书到手的时候,三老太爷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家主印信,高兴地几乎合不拢嘴,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谢翊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各位族老,从今往后,你们谢家的事就与我谢翊再无瓜葛,还望各位保重。” 说完,谢翊开口让王管家送客。 “且慢!” 三老太爷忽然呵斥一声,而后满脸倨傲地看着谢翊,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上前一步,满脸傲然地看着谢翊,命令道: “除了家主印信之外,族中的产业也都必须一并交给我们。” “产业?” 谢翊停顿了一瞬,随后不经意地笑了起来,语气散漫道: “你打开木匣,印信下面便是族中产业的单子。” 话音未落,三老太爷已然打开了匣子,取出一本旧册。 这时候,身旁另几位族老也忍不住凑了过来,想要看看谢家究竟有多少产业。 可一看之下,众人纷纷愣住了,三老太爷更是怒不可遏,甩手就把册子扔到了谢翊脚边,吼道: “你在耍我?谢家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东西?” 谢翊神色未变,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漫不经心道: “族中不是也有一份单子吗?你们可以自己核对,看我是不是瞒下了什么。” 话落,三老太爷顿时一怔,而后才想起来,族中产业的单子都守在七叔公手里。 他是族中辈分最大的人,但因着年纪大已经不太管事,所以他们几人的决定全都瞒着他,没让他知晓。 若是去问,那此事就瞒不住了,说不定还会挨一顿训。 想到这,三老太爷心头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咬着牙说道: “我不管什么单子不单子,我只问你,城郊那二百亩良田难道不是我们谢家的吗?要不然,为何每年他们都会把收成交到族里?” 谢翊眉梢微抬,目光轻视地看着三老太爷: “那些良田是我祖父留下,田契上写得明明白白,和祖里没有半点关系,你若不信,可去官府查看,也可问七叔公。” “那别的呢,燕京城里这么多铺子,为何册子上只有两间?还是在最偏的城西那儿。” “铺子是我祖母的嫁妆,官府有记档,怎么到你嘴里却成了族中产业?” 谢翊目光冷然地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漠。 三老太爷终于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对,气得声音都发颤了: “行,那旁的先不说,这间宅子总是谢家的吧,你如今分了出去,这宅子就必须物归原主!” 谢翊的眸色骤然一寒,浑身瞬间散发出骇然的气势,惊得三老太爷面色发白,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一想到族中的产业只有那么点,三老太爷又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满脸愤然地盯着他。 谢翊目光森寒地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冰冷道: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出头说话,都等着旁人来开这个口。 三老太爷见了,不禁又急又怒,迫不及待道: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这宅子在燕京都几十年了,谁不知道是我们族里的产业?”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静默片刻后,其中一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族老慢悠悠开口: “三哥说得没错,这宅子的确是族中产业,如今你已分宗,是应该交出来。” 有了这人出头,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是啊,说得没错。” 见此情形,三老太爷终于挺直腰杆,露出得意之色: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翊收回目光,低笑了一声,回道:“好,我还给你们。” 三老太爷的眼底瞬间露出惊喜之色。 没想到谢翊如今这么好说话,看来他被罢官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才不敢惹他们。 正想着,谢翊忽然抬眸望向三老太爷,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瞒你说,本朝初建之时,这宅子不过两进大小,族里没钱修葺,是我祖母拿出银子把隔壁几间一并买下,然后打通变成如今的谢府。 当时我祖母本想把这几间宅子都送给族里,想着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可那时的族老们却百般推脱,说谢家还不至于看上妇人的嫁妆,因而这些宅子都落在我祖母名下,如今也一并归了我。” 话音落下,几位族老的脸色骤然一变,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翊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说实话,三叔说的也没错,咱们既然分了宗,那这宅子自然也是要分的。所以地契上原有的那几间都归你们,至于当时修葺用的银子我就不问你们要了,权当赠礼便是。” 话说到这儿,三老太爷总算反应过来了,说是分宗,实则什么东西都是谢翊的,他们族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产业。 他一直想的,得到家主之位后,便能随意支配族中产业,让他家这一脉兴旺发达起来,其实根本就是个笑话。 想明白这点后,三老太爷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拳头也被捏得死死的。 谢翊虽然看不清楚他,但仅凭猜测也能知道,三老太爷必然已被刚才那番话气到半死不活。 谢翊弯了弯唇,轻描淡写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各位族老请回吧,明日我会让人在宅子里另起一堵墙,把两家的地界隔开,并且宣告我已分宗一事。” 话音刚落,族老们脸色微变,忍不住说道:“这么快?” 谢翊挑起眉梢,不在意地回道:“既已分宗,自是要对外宣告的。” 众人听完,顿时抿唇不语。 谢翊说的没错,分宗这种事的确要对外宣告,但未免也太快了些。 毕竟,谢翊此时虽被陛下斥责禁足,但尚未被罢官,这时候若是传出分宗的消息,旁人只会觉得他们族里落井下石,想将谢翊赶出去。 如此一来,会有损他们的名声。 犹豫几许之后,有人试图开口,劝谢翊晚几天再说,可话才说到一半,谢翊便说自己乏了,需要好生修养。 没办法,众人只好起身离去。 不过临走前,三老太爷还是狠狠瞪了谢翊一眼,大有不肯罢休之意。 第316章 绝食? 待他们走后,谢翊回到栖雪堂,正好瞧见姜沅将一份书信交给阿若,命她送出去。 谢翊好奇问了一句:“给谁的?” 姜沅顺口回道:“师兄。” 一听是赵临舟,谢翊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别以为他最近不管事就不知道,赵临舟那家伙连着给阿沅写了两封信,每一封都是让阿沅离开他。 要不是怕阿沅夹在中间难做,他早就动手收拾那家伙了。 谢翊越想越生气,大手一伸,把姜沅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问道: “你跟他说了什么?” 虽然谢翊想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姜沅还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酸味。 不觉有些好笑:“还能是什么,就随便聊天。” “是吗?”谢翊的语气明显不信,凝着她说道:“可我听说,他近来一直撺掇你跟我分开呢。” 好吧,果然是为了这事。 姜沅忍不住摇了摇头,好笑道:“他对你有误会,所以才会如此,所以我与他解释了一番,想来以后便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这样啊,不过...... “我们之间的事,与他解释什么?不过是个外人。” 谢翊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看样子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看来要让这两人对彼此改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姜沅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干脆换了个话题,问道: “分宗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谢翊应了一声,而后松开怀抱,改为牵着姜沅的手,与她一同坐到石凳上,再把刚才的事和盘而出。 听到谢翊要把宅子分成两部分,姜沅不免有些好奇: “那他们的地界是哪一部分?” 这儿的宅子这么多,可别把栖雪堂这些划给他们。 正想着,谢翊告诉她说: “就是松寿堂和谢凌的宅子那一块儿。” “是那儿!” 姜沅语气有些惊诧,而后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 “这样也好,本来看到那些宅子就有些膈应。” 谁说不是呢。 谢翊弯了弯唇,显然心情不错。 姜沅双手抵着下巴,继续问道: “那墨羽这些暗卫呢,可要一并还给族里?” 这话一出,谢翊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稍稍一想,又反应过来,解释道: “前朝颠覆之时,族中原有的死士和暗卫基本上都伤亡殆尽,只有一小部分跟随我曾祖父。 后来,是我祖父和我祖母一起重新召集人手,训练他们,用的全是我祖母的嫁妆和人脉,所以这一部分早已不是族中的势力,而是我谢家私有的。” 听到又是谢翊祖母的功劳,姜沅忍不住说道: “早就听闻你祖母是大周首富之女,没想到竟真的有此能力,当真是让人佩服。” 谢翊扬唇浅笑,继续道: “她老人家虽然身子弱,但手段和魄力却与我祖父并肩,可以说后来的谢家是他们两人一道撑起来的。我祖父对我祖母情深入骨,哪怕只生了我父亲一子,他也从未纳妾。” 说后半句话时,谢翊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沅,仿佛意有所指。 姜沅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嘀咕道:“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翊弯了弯唇,眼底溢出笑意; “自然是想告诉你,我和我祖父一样,终此一生只会娶一位妻子,绝不会纳妾。所以千万别抛弃我,要不然,我就得孤独终老了。” 望着谢翊故意装可怜的模样,姜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下一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 分宗一事就这么结束了,待姜世安回来后,姜沅和他提了一句。 姜世安也没多想,只“哦”了一声,便回房换衣裳了。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啊。 姜沅隐隐有些好奇,但一想到姜世安来年都十六了,又觉得不必事事都替他操心过去,于是便放在心里,没有多问。 晚饭后,谢翊尚未恢复精力,仍躺在屋里休息。 姜世安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忍不住找到姜沅,略带不安地问道: “娘,爹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一连数日都基本上在卧床,而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见姜世安终于起疑,姜沅也不再瞒他: “他得的不是病,是毒,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找神医了,最快明日便会有消息。” 话虽如此,姜世安一听说谢翊是中毒,还是急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难不成是有人害他?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吗,还是谁?” 姜沅看着姜世安焦急的神色,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感慨: 到底是亲生的,血脉相连,十几年不见都这么关心他。 把想法抛到脑后,姜沅心平气和地告诉他说: “你爹是在战场上中的毒,一直未曾好好医治,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过你放心,有齐神医在,一切都会好的。” 听到这话,姜世安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姜沅顺势又宽慰了他几句,然后亲自送他回了海棠居。 转身之际,姜沅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南方。 明日就是八月初五了,希望自己没有搞错,要不然...... 姜沅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后,稳住心神往栖雪堂走去。 隔日一早,姜沅见谢翊恢复了些许精神,便准备收拾东西去一趟酒楼。 昨日她已经检查了李大厨和春子的手艺,发现两人进步颇大,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下足了功夫,所以今日她要再教他们两道菜,以便明日开业时,能更好的应对。 收拾稳妥后,姜沅来到内室,准备和谢翊打声招呼再走,谁料还没走出房门,阿若忽然来报。 “大人,夫人,松寿堂那边来消息,说是老夫人绝食了。” 绝食? 两人微微一怔,而后互相对视一眼,不解地问道: “好端端,怎么突然就绝食了?” 阿若低着头,据实相告: “听说,是因为分宗的事情。” 姜沅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悦: “松寿堂内不是不许见外人吗?她是怎么知道的?” 阿若回道:“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她们在嚼舌根,被老夫人听到了。” 这下,姜沅有些听明白了。 分宗这事谢翊没有刻意瞒着,所以府里的下人们都已经知道了。而那婆子应该是怕分出去后,自己无处着落,便忍不住私下嚼舌根。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被谢老夫人听到,若说她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难以解释。 想到这,姜沅把目光投向谢翊,意思是他怎么看。 第317章 谢凌的交代 谢翊神色自若,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声音淡然: “无妨,你跟她说,她若不吃就随她去,正好可以去陪陪谢凌。” 这是不打算管了。 阿若心下明白,立刻点头道:“是。” 而后退下。 姜沅好奇地看着谢翊:“你真不管了?” 谢翊微微弯唇:“放心,她没那个胆子,不过是想吓唬我而已。” 这倒也是。 当初谢翊娶她过门,谢老夫人也是这样绝食相抗,不过最后发现都是假的。 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我先走了,午时回来。” 说罢便转身离去。 可下一瞬,谢翊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姜沅没有防备,睁着眼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谢翊已经松开她,声音低柔道: “早点回来。” 姜沅对谢翊这般温柔的模样毫无抵抗力,只觉心头又软又暖,忍不住露出柔美的笑容,应了一声:“嗯。” …… 一刻钟后,姜沅来到酒楼。 开业在即,酒楼内的所有摆设都已布置妥当,里里外外也全都焕然一新。 姜沅满意地扫了一眼,而后去了后厨。 李大厨和春子早已等在里头,见姜沅进来,立刻迎上去,喊了声:“东家。” 原是要喊师傅的,但昨日姜沅却说,她教他们的厨艺是为酒楼着想,算是分内之事,没必要拜师,因而两人只需唤她“东家”即可。 不过话虽这么说,李大厨的心里还是将她当作师傅来对待的,对她十分恭敬。 姜沅今日要教的两道大菜,东坡肉和蟹粉狮子头,这是淮扬菜系,在燕京这儿并不太多见,但姜沅要做的就是与旁人不同。 这燕京城里,大大小小酒楼饭馆无数,她若想在这儿立足,没点特色是行不通的,所以这招牌菜是一定要立起来的。 姜沅教的很仔细,李大厨和春子也学得很用心,一个时辰后,姜沅便放手让他们自己在后厨练习。 也不求做的有多好,只要明后日能帮她备菜就够了。 接着,姜沅来到大堂,把酒楼里的人手全都聚到一块儿,开口说道: “明日便是辰时便是酒楼开业的日子,该怎么做杜掌柜应该已经交代过了,所以我也不再说第二遍。我只告诉大家,开业这三日若是你们做得好,工钱三倍。” 话音甫落,众人便发出了一阵低呼。 三倍啊,也就是说干一天抵三天,这东家也忒大方了。 众人的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姜沅目光扫视了一圈,而后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在我们酒楼干活,工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干得好的,我们会酌情加薪。另外,逢年过节,该有的节礼也会给到大家。”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引起一股骚动,大家忍不住互相对视,并窃窃私语: “东家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 “是啊,我可没听说过,还有给伙计发节礼的。” “说的没错。” “......” 姜沅把这些议论全都收入耳朵里,但并未出声,只扫了杜掌柜一眼。 杜掌柜立马领会,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而后说道: “大家放心,我们这酒楼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从前就有过这样的规矩,只是后来换了管事才逐渐取消。如今东家回来了,这规矩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见杜掌柜也出来说话,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众人便立刻信了,脸上露出喜色。 这时候,姜沅又继续说了一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偷懒耍滑,私拿物件,损了店里的名声,那我也不会客气。轻则罚工钱,重则赶出酒楼,永不录用。” 姜沅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话语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令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下一瞬,其中有人忽然振臂高呼: “放心吧,东家,只要您发话,我们一定好好干,绝不偷奸耍滑。” “没错,我们都听东家的。” 听到众人一脸坚定地向自己保证,姜沅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姜沅让众人散了,又和杜掌柜谈了几句,方才离开酒楼。 来到门外,姜沅又四下扫视了一圈,想看看是否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日墨书回来禀告,说盯着她的人是平南侯的女儿叶芙,夫君是武宁将军的二儿子。 这么一说,姜沅忽然想起来,那日平南侯府的管事来闹事,说得就是这酒楼已经归他家大姑奶奶所有。 如今自己把酒楼收回来,就等同于从叶芙手里夺走一大块肉,她自然是不会甘心的。 于是姜沅便把这事记在心上,暗中提防着她。 回到谢府后,姜沅直奔栖雪堂,想打听墨羽是否有消息传来。 谢翊笑了笑:“哪有这么快,今日才初五,云州离这儿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即便找到他们,最快也要今晚才会有消息。” 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越是这种时刻,这心里便越着急,无法安定下来。 谢翊不想让姜沅为自己担心,干脆换了个话题,对她说道: “刘成那边来消息了,说谢凌扛不住刑,已经把与他联络的人抖落了出来。” 一听这话,姜沅立马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问道: “真的?那那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谢翊回道: “据谢凌交代,此人是在梁州出现瘟疫时现身的,当时他将你和世安染上瘟疫后丢进疫城,结果第二天便被人找上门。 威胁说若不听他的话,便要将事情告知于我。谢凌心中害怕,便答应了此事。 后来,我病重之际,那个易容成我的模样,想要取代我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若非当时我及时醒过来,只怕早已被他李代桃僵,却不被人所知。” 听闻这话,姜沅的脸上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谢翊当时虽不是首辅,但却在雍州领兵,手里握有兵权,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取代,尤其是北凉奸细之类的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姜沅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还好谢翊福大命大,没被他们害了去,要不然,谢凌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抵罪。 第318章 进展 接着,谢翊又告诉她说: “不过自那之后,那人便消失了一阵,直到三年前方才重新出现。” 三年前? 那一年正巧也是端木毅出事的时候。 姜沅微微蹙眉,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只听谢翊继续说道: “谢凌与那人之间,几乎都是由对方掌控,包括联络也是,如果对方不主动找他,他便只能等。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半年前,那人给了他第一个地址,让他有急事时可以传递消息过去。” “是哪儿?” “清墨轩。” 此言一出,姜沅怔愣了一瞬。 那不是燕京有名的笔墨斋吗?都开了快三十年了,她在燕京时还曾去过。 这样的老字号居然会有北凉人扯上关系,简直骇人听闻。 谢翊看出姜沅的震惊,静默片刻后,又道: “笔墨斋和旁的铺子不一样,他们还回收旧书,废纸等物件,若是有心,就连废弃的公文也能拿到。如此一来,他们便能从中得到很多消息。” 这点姜沅也反应过来了。 她抬眸看向谢翊,神色认真地问道: “那陛下知道了吗?” “嗯。”谢翊轻轻点头:“此事是刘成上奏陛下之后,方才告诉我的。如今锦衣卫已经把清墨轩彻底查抄,但很可惜,没有发现那细作的踪影,就连铺子掌柜也一并消失不见,只有铺子里的伙计,全都被抓进了昭狱。” 这也太惨了,对那些伙计而言,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姜沅心中一紧,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那谢凌呢,他现在怎么样?陛下可要治他的罪?” 谢翊轻轻摇头: “就目前而言,和那人有过直接联系的只有谢凌一人,旁的都还没揪出来,所以陛下准备先留他一段时间,好让他到时候出来指正认人。至于他的家眷,也一并另行关押。” 如此一来,谢凌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一阵,算是便宜他了。 姜沅虽有些不平,但陛下考虑的也有道理,她便不再多提了。 正说着,墨书忽然从外面进来,拱手向谢翊和姜沅禀告: “大人,主子,这是从青州发来的书信,指明交给主子。” “给我?”姜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拆开书信后方才惊喜道:“是老师写的,他说他要来燕京了,还带着赵启鸣,要把他也送到国子监念书。” 谢翊闻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倒不是不喜欢陆衡,而是他和姜沅刚和好,除了赵临舟天天挑拨以外,再来一个陆衡反对,他是真的有些发慌。 不过想归想,面上却还是露出高兴的笑容: “是吗?那等老师来了,我们要请他过府一叙,跟他好好聊聊。” 姜沅没有注意到他那点小心思,只当他是真心高兴,点头道: “你说的对,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师。” 说到这,姜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神色紧张道: “坏了,我差点忘记老师的寿辰。” 话音落下,谢翊也想起来了。 陆衡的生辰是在八月初九,往年何安都会替他办妥,送寿礼过去,如今何安不在,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以至于他也忘记了此事。 说起来,今年还是陆衡的整寿。 思及此,谢翊不由收敛神色,正色道: “既然老师已经来了燕京,不如此次寿宴就由我们操办吧。” 姜沅微微抿唇,而后点头道: “你说的对,老师在燕京没有其它亲人,只有我和师兄最亲,到时候我和师兄说一声,就由我们来操办,想必他们会同意的。” 听到和赵临舟又有牵扯,谢翊的额角忍不住跳了一下,但还是强忍住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 “老师可有说过何日入京?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接?” 姜沅摇了摇头:“没有,只说前日就出发了,想来应该就在这几日吧。” 谢翊闻言提议:“既如此,那我便派人每日守在码头,这样一来,就绝不会错过了。” 这倒是个办法。 姜沅眼前一亮,立刻点头应下:“行,就这么办。” 说完,姜沅把书信收起来,起身准备离去。 谢翊微怔:“你去哪儿?” 姜沅:“我去一趟老师的宅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要打扫收拾的,很快就回来。” “可是......” 谢翊还想再说什么,可姜沅却已经抬脚迈出了门槛。 好吧,姜沅心里,姜世安排第一,陆衡排第二,至于他,应该能排个第三吧......? ...... 姜沅这一去,连午膳都没回来吃,只赶在未时前回到府里,然后陪着谢翊泡药浴和施针。 半月之期已经过半,谢翊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差点连施针都没挺过去。 孙大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谢翊,斟酌着和姜沅开口: “夫人,大人的身子越来越虚了,我师傅他们还没消息吗?” 墨羽出去找齐神医的事是府中机密,因而孙大夫还不知道此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姜沅抿着唇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 “已经有线索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明两天应该会有进展。” “当真?” 孙大夫脸上掩不住的惊喜。 不光是为了谢翊,更是为了他自己。 毕竟齐神医是他师傅,失踪之后,最担心的人就是他。 见姜沅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孙大夫愈发激动,双手互握着,来回走动: “太好了,如此一来,大人必然有救。” 但愿如此。 姜沅低头望向谢翊,黑眸深不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终于缓缓醒来。 而这时候,墨书也在门外急切地敲门: “主子,墨羽来消息了。” 姜沅闻言,瞳仁骤然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已经到了门外: “信在哪儿?” 墨书立刻奉上一支小竹筒。 姜沅立刻从里面掏出一张字条,然后快速扫了一眼。 信上说,他们只找到身受重伤的何安与夜阑,齐神医却不在此,说是为了避人耳目,已经单独前往燕京。 看到这,姜沅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地将纸条捏成一团。 齐神医居然不在,而且何安和夜阑都受了重伤,难不成,这一路走来,当真有人对他们不利? 第319章 开业了 谢翊躺在屋内,没有看到字条上的内容,但见姜沅久久没有说话,便知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比起姜沅,谢翊的心情还算平静,低声唤道:“阿沅。” 姜沅这才回过神,收起字条,对墨书说道: “继续派人去增援,务必把齐神医找回来。” “是。” 墨书领命,即刻退下。 姜沅抿着唇回到屋内,还没想好怎么和谢翊说,他便已经开口先问了:“是神医没有下落吗?” 姜沅犹豫了一瞬,然后把字条上的内容告诉谢翊。 听完之后,谢翊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 “何安和夜阑在暗卫中属于顶尖的,他们居然全都受伤了。” 听到谢翊这么说,姜沅的心不由沉了沉。 静默片刻后,谢翊拉着姜沅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而后温言道: “你也别太担心,齐神医办事一向稳妥,而且他老人家几十年来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既然选择独自离开,那一定是经过慎重考量方才决定的,说不定,明日他就回来了。” 这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姜沅知道,谢翊主要还是为了安慰她。 想到这,姜沅稳了稳心神,扯出一丝笑意,回道: “你说的对,再等两天看看,至少何安与夜阑是找回来了。” “嗯。” 谢翊神色从容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命人端来晚膳。 …… 当晚,姜沅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全在想齐神医会去哪儿。 临近天亮,姜沅勉强睡了两个时辰,而后去往酒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的原因,即便只睡了这么一会儿,姜沅竟然也不觉得困。 来到酒楼后,喜事队已经在门外候着,而酒楼的里里外外也都挂上了红绸,尤其牌匾上,被一大块红绸遮着,谁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姜沅不想暴露自己东家的身份,便把今日开业一事全权交由杜掌柜负责,因而在外人眼里,她就是酒楼内的一位厨娘。 很快,大师算好的时辰到了。 喜乐队开始奏乐敲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便引来许多百姓驻足围观。 杜掌柜见人越来越多,于是举手示意奏乐暂停,而后揭开牌匾上的红绸,大声宣布道: “各位客官,今日是我们广和楼的开业之日。东家有命,即日起,三日内酒楼里的所有菜品统统让利两成。而且每桌赠送一份卤菜和酸梅汁。还望大家相互转告,莫要错过此等良机。”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让利两成,也就是说,原本五两银子才能吃到的饭菜,现在只需四两就够了。 这可省了不少钱。 再加上还有卤菜和酸梅汁送,若不尝一尝,岂不是亏了。 有这等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因而没一会儿工夫,就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跑堂的伙计因着三倍工钱,干得格外卖力,笑容也特别亲切。 加上店内摆设全都焕然一新,客人们进来之后只觉浑身舒畅,是个能静下心来好好吃饭的地儿。 大堂内,伙计们热情地给客人上茶,并推荐菜色,忙得脚不沾地。 而后厨里,除了姜沅和李大厨师徒俩之外,还雇了两名洗菜,洗碗的帮工,一共五个人,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不过好在,虽然客人多,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开酒楼,所以都顺利地撑了过来。 这第一天,酒楼一直开到当晚酉时末方才打烊歇业。 众人累得不轻,但脸上却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他们大部分都是酒楼内的原有伙计,干了这么多年,对酒楼多少都有些感情。 如今看到开业第一日,酒楼就能迎来这么多客人,而且基本上每位在临走之前,都对店里的菜色赞不绝口。 如此一来,他们这家酒楼必然能在燕京立足,而他们这些做伙计的,也能跟着沾点光。 与此同时,姜沅对大家今日的表现也甚是满意,夸赞了几句之后,方才先行离去。 回到府里时,天色早已黑透。 姜沅第一时间去看了谢翊,见他好端端坐着,这才回屋梳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免得把油烟味带进屋内。 忙碌了一天,姜沅有些累,但精神却还不错,坐在谢翊身旁,与他说起开业的事情。 得知一切顺利,而且座无虚席,谢翊不禁扬起一抹浅笑: “我早就说过了,凭你的手艺,不管开在哪儿,都绝对没有问题。” 见谢翊如此夸赞自己,姜沅不由笑了起来: “开业第一日嘛,总归想尝个鲜。只是可惜了,这两日不能陪着你。” 声音里有一丝小小的歉疚。 谢翊听出来了,心头微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语气低柔: “没关系,你有你要做的事,不必因为我而整日困在这院子里。” 这话让姜沅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候,她对谢翊说,她不想回到谢家,因为她不想再被日复一日的困在后宅,她想要自由,不被束缚。 如今看来,谢翊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还牢牢记在心里。 思及此,姜沅放软身体,轻轻依靠在他胸膛,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谢翊。” 话落,谢翊的眸色愈发柔和,手臂也不自觉搂得更紧。 不管怎么说,能再次把姜沅拥入怀里,像这般温柔细语,就算齐神医真的找不回来,他也死而无憾了。 …… 翌日,姜沅睁开眼后便发现天光大亮,不由得心头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 是谢翊的声音。 姜沅立刻扫了一眼四周,而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谢翊床上。 没等她开口,便听见继续说道: “昨夜你太困了,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 姜沅渐渐回想起来了,而后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正。” “这么晚了?”姜沅微微一惊。 酒楼开业,每日事情都很多,她这个点去,怕是要耽搁了。 想到这,姜沅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边走边对谢翊说道: “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出门,你在家好好歇着,若是有墨羽的消息,便立刻查人来告诉我。” 说罢便急匆匆冲了出去,完全不给谢翊回应的时间。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谢翊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来,我连第三都要排不上了。” 第320章 意外之喜 开业第二日,酒楼的生意比头一天还要热闹,其中有一半是昨日尝过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回头客。 而且姜沅这酒楼菜品多,即便连吃三日,也可以不重样。 忙活到未时,酒楼里的客人终于散干净了,姜沅也准备坐下歇歇。 可谁知,半刻钟不到,阿若就匆匆来报。 “夫人,大人刚刚传话,说陆山长已经到了码头,问您要不要过去接他。” 姜沅先是一怔,而后惊喜道:“去,当然去!” 刚好这会儿有空,让李大厨看着点后厨就行。 姜沅简单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接着便和阿若一同去了码头。 路上,阿若告诉姜沅: “这几日一直有小厮蹲在码头,见到陆山长下船后便立马迎了上去,然后派人去了府里报信。这会儿,陆山长他们都还在码头等着呢。” 原来是这样。 姜沅心下了然,随后让车夫加快速度,免得让陆衡等急了。 码头上,大部分都散了,因而姜沅一眼便瞧见陆衡站在岸边。 “老师——” 姜沅远远地喊了一声,而后小跑上前,神色激动地看着陆衡。 久别重逢,陆衡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喜色:“听说今日是你酒楼开业的日子,没想到你居然还亲自来接我。” 姜沅笑嘻嘻地回应:“瞧您说的,酒楼哪有您老人家重要。” 陆衡“哈哈”一笑,摇头道:“你还是这么会哄我开心。” 姜沅笑眯眯看着陆衡,对他说道: “您在燕京的宅子我前几日已经帮您整理过了,不知您现在是要回宅子,还是去哪儿?” “不急。”陆衡摇了摇头,忽然说道:“我要先去一趟谢府。” 谢府? 姜沅怔愣了一瞬。 她还没告诉陆衡她现在和谢翊住一块儿,也没说两人和好的事,怎么陆衡却要去谢府? 陆衡看出姜沅的惊讶之色,但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说道: “我有要事要找谢翊,你若不方便,我自己去就行。” 听到这话,姜沅立刻回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陪您去一趟便是。” 说完,姜沅便叫车夫把马车赶过来,然后请陆衡先上车。 这时候,陆衡忽然对身后一老仆说道: “你也一同上来吧。” “是。” 老仆低着头应了一声,跟在陆衡后头上了马车。 姜沅这才注意到,这老仆不是陆伯,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姜沅眉头微蹙,带着疑虑上了马车。 车厢内,陆衡坐在正中间,那老仆则坐在身侧。 和刚才在路边时不同,此刻的老仆没有低头躬腰,而是挺直脊背,一脸淡然地坐在那儿。 这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个下人,真是越看越觉得古怪。 姜沅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忍不住问道: “老师,这位是您新找来的仆人吗?陆伯呢,他怎么不在?” 此言一出,陆衡立刻与那人对视了一眼,似是在寻求意见。 那人轻点了一下头,陆衡才回头和姜沅说道: “阿沅啊,这位是我一老友,他是谢翊身边的大夫,路上遇见了,便跟着我一道入京,我现在,正是要把他送过去。” 谢翊的大夫? 念头闪过,姜沅忽然想到了什么,屏住呼吸问道:“你,你是齐神医?” 话音落下,陆衡也是一惊,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知道?” 姜沅的眼里瞬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竭力抑制什么,声音发颤道: “齐神医,我们找您好久了,没想到您居然在这儿。” 齐神医听闻此言,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意外,惊诧道: “你是......?” 姜沅这才想起来齐神医还不认识自己,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姜沅紧紧盯着齐神医,声音急切地回道: “我是谁不知道,重要的是谢翊的病情非常严重,他已经内力尽失,五感消退了。” “什么?”齐神医闻言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留下方子让他每日服药,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啊。” 姜沅紧了紧手指,用最简单的话把谢翊这段时间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齐神医,好让他提前了解这一切。 听完这些,齐神医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没想到离开三个月,谢翊居然出了这么多意外。 不过回头想想,他自己这一路也不太顺利,可见世事无常。 想明白之后,齐神医的神色又恢复镇定,语气平静道: “姑娘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救谢大人的。” 听到这话,姜沅的心才稍稍放下, 而这时候,一旁的陆衡却是面带疑惑地望着姜沅,总觉得她和谢翊之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要不然,谢翊的事她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想到这,陆衡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阿沅,你和谢翊是怎么了?” 难不成,和好了? 后面的话陆衡没问出来,但姜沅却猜到了。 她抿了抿唇,而后回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空下来和您慢慢说。” 言下之意,他们俩之间确实有所进展了。 陆衡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想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点头回道: “你做事向来沉稳,我相信你。” 这般信任的话语,令姜沅心头一暖,忍不住说道:“谢谢您,老师。” 话说到这,马车也恰好到了谢府,随后,一行人快步走进府里。 姜沅走在最前头,远远望见王管家站在前厅门外来回踱步,心中顿时一沉。 前厅是用来议事的,谢翊这几日闭门谢客,怎么前厅还会有人呢。 正想着,王管家也看到了她,顿时眼前一亮,飞快地跑了过来,语气焦急道: “夫人,不好了,族里的长辈们又过来了,这次连七叔公都来了,眼瞅着都未时正了,大人他还脱不开身,这可怎么办呢?” 姜沅的眸色蓦然一沉,下意识就想冲进去。 当脚步抬起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齐神医和陆衡说道: “麻烦两位先去栖雪堂坐等片刻,我这就把谢翊带来。” 齐神医和陆衡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而后往栖雪堂走去。 接着,姜沅神色冷然地走进前厅,去看看他们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 第321章 分定了 原以为进门之后,会看到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谁知里面竟出乎意料的安静。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听到谢翊问她:“阿沅,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点不是应该在酒楼吗,难不成,是有人背着自己去请她了? 念头闪过,谢翊的眸色沉了下来。 这时候,姜沅四下扫视了一眼,发现不仅有上次来的几位族老,还有那传说中的七叔公,以及.....本该被禁足的谢老夫人。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逼迫谢翊吗? 姜沅按捺住心中的不悦,边走边说: “我带了客人过来,想请你去见见。” “客人?” 是指陆衡吗? 谢翊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照理说,陆衡应该不想见到他才对。 可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正想着,姜沅已经点头应道:“嗯,是贵客,非常重要,你最好现在就过去见他。” 居然还是贵客。 谢翊更加好奇了。 正欲说话,谢老夫人却忍不住了,抢先训斥道: “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人,怎么敢到这儿来!” 姜沅听乐了,转头看她: “原来,老夫人你居然不是女的,这么多年,还真是没看出来呢。”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因为太过生气,嘴巴也跟着歪了。 看来,她这中风根本就没好,是硬撑着过来的。 能让她如此拼命,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瞬,谢老夫人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们是在这儿谈论分宗一事,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说,还有几分气势,如今她歪着嘴,声音有气无力,而且还含糊不清,听起来反倒有几分可笑。 而这时候,三老太爷也跟着开口了,神色不悦道: “大嫂说得没错,我们这么多长辈在这儿,哪儿轮的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识趣的就赶紧走,别耽误了事情,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语气极为不耐,可以说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算是谢翊的夫人又怎么样,有七叔公在,就算是谢翊,也只能乖乖听话。 三老太爷轻蔑地扫了姜沅一眼,以为她会乖乖出去,可没想到,谢翊却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道: “三叔是想对谁不客气?是我夫人吗?” “我——” 三老太爷正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完,谢翊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冷若冰霜: “我称呼你一声三叔,那是看在我父亲的情分上,但事实上,我们已经分宗,那便是两家人,所以你没有资格在这儿对我夫人指手划脚。 若是再敢对她不敬,那就休怪我不给你脸面。往后,上门一次,我便打出去一次,听明白了吗,嗯?” 最后这个尾音微微上扬,透着浓烈的危险,三老太爷后背一寒,顿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谢老夫人见谢翊如此维护姜沅,心中十分不满,想仗着有族老们在,对他训斥一二。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翊已经一记冷眼扫了过来,声音冰冷道: “母亲中风未愈,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卧床休养吧。” 这是要继续软禁她? 谢老夫人蓦然回神,吓得浑身一抖,不仅嘴巴歪得更厉害,就连说话也听不清了。 “我......你......不行......” 看似说了一大通,但其实谁也没听清楚。 谢老夫人急得手也开始发抖。 见状,谢翊干脆叫来婆子,把谢老夫人硬架下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开口。 而三老太爷虽然想为谢老夫人说话,但一撞上谢翊那双森寒的眼睛,便喉头一紧,又把话咽了回去。 没办法,他只能把视线投向一直半闭着眼,安静坐着的七叔公身上,期待他能出来说句话。 可直到谢老夫人被架了出去,七叔公还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这时候,姜沅忽然靠近谢翊,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谢翊的瞳孔骤然一缩,显然十分意外。 “你说真的?” “嗯。” 姜沅重重点头,眉宇间满是喜色。 见状,谢翊立刻转头看向众人,声音冷冽道: “诸位族老,今日你们过来,意思我都已经明白,但分宗一事不是儿戏,既已定下,就绝没有收回的道理,所以各位请回吧。” 姜沅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位族老再次上门是想取消分宗一事。 正想着,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七叔公终于开口了: “你也知道分宗不是儿戏,那你怎么能如此草率就做出这等决定?难道你就不怕你父亲,还有你祖父他们知道了,在底下都过得不安稳吗?” 这老头开口则以,一开口便是拿谢翊的父亲和祖辈来压他,当真是不是个善茬。 姜沅心中不悦,想替谢翊说几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翊便冲她摇了摇头。 随后,就听到谢翊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道: “七叔公此言差矣,这分宗一事,是在座几位族老一同定下的,怎么能说是我草率呢?” “你——” 被谢翊这么一顶撞,七叔公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是动了怒。 不过谢翊并不在意,神色也一如既往的淡漠: “不瞒您说,分宗一事,不仅官府那儿已经存了档,就是陛下那儿我也上奏禀告过了,若是这会儿说分宗是假,那便是欺君之罪。所以各位族老,你们是想让谢家满门抄斩吗?”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骤变。 尤其是七叔公,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当真禀告陛下了?” “当然。” 谢翊毫不犹豫回道。 话音落下,七叔公只觉当头一棒,浑身无力地跌靠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谢翊站起身,目光冷然地扫视了一圈,神色坚定道: “我最后再说一次,分宗一事已成定局,绝无更改的可能,所以各位族老请回吧。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两家人,若要上门,就必须先递拜帖,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 说罢,谢翊也不管众人会怎么想,抬脚便走出了前厅。 姜沅也跟在后头一并离去。 第322章 有救 屋内,三老太爷看着谢翊扬长而去的背影,铁青着脸说道: “七叔,谢翊那混账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非要留他呢?” “蠢货!” 七叔公猛敲拐杖,指着三老太爷的鼻子怒骂道: “你以为谢家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离了谢翊,这谢家还是谢家吗?” 三老太爷年近六旬,被七叔公当众训斥,不由面上无光,咬牙回道: “咱们谢家是百年世家,家大业大,难不成还离不了一个谢翊吗?这么多年走过来了,” 见三老太爷还在嘴硬,七叔公怒极反笑,反问道: “行,那你说说,现在让什么人来当这个家主好?你吗,还是你家那位任礼部侍郎的儿子?” 三老太爷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抹喜色,假装谦逊道: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当什么家主。” 话里没有提及他儿子,可见确实是这么想的。 七叔公顿时笑了起来,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满满的嘲讽和鄙夷。 “一个四品官员,就凭他也配和谢翊比?” 话音落下,三老太爷的面色瞬间一僵,只觉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七叔公目光冰冷地盯着他,语气满是厌恶: “你这人不仅目光短浅,心思愚蠢,而且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家比谢翊能耐。 我告诉你,没有谢翊,你儿子的礼部侍郎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这话一出,三老太爷立刻不服了,反驳道: “我儿能有今日靠的是他的学识和陛下对他的赏识,七叔又何必为了捧高谢翊而贬低我儿呢?” “况且,就算谢翊再有能耐又能怎么样,如今他被陛下斥责,而且很快就会被罢官,这样的他,怎么能继续做谢家家主?” “要我说,他主动点分宗也好,要不然,罢官一事出来,我还要将他除族呢!” 七叔公闻言,只觉胸口一滞,气得差点喘不上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冥顽不灵。 蠢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七叔公气怒攻心,捂着胸口直摇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身旁的人立刻围了过去,又是替他顺气,又是给他倒茶,生怕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倒在这里。 唯有三老太爷还一脸不服气地站在那儿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七叔公总算缓过气来,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声音虚弱道: “你既觉得自己比谢翊强多了,那这个家主就让你儿子来当。” 闻言,三老太爷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而后狂喜,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七叔公见他这般沉不住气,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讥讽道: “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咱们族里上上下下有好几百口人,再加上仆人,每年的花销至少三万两银子,这钱绝不能少。” 三万两? 三老太爷刚才的激动顿时散了大半。 既已当上家主,那整个谢家就被他视为囊中之物,所以这三万两,就相当于是从他兜里掏出去的,不免有些心疼。 可转念想想,这偌大的谢家一年肯定能挣不少,抛去这笔银子之后,剩余的就全都是自己家的了。 这么算的话,也不吃亏。 于是三老太爷立刻打着保票说道: “您放心,从前谢翊是如何做的,以后我们还是一样做,绝不让大家受苦。” 七叔公见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闭了闭眼,神色淡漠道: “既如此,回去之后我便将族中产业统统交给你。” 说罢,七叔公看也不看他一眼,拄着拐杖,起身往门外走去。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家的门匾,心头一片苦涩。 他今日前来,原是想豁出这张老脸和谢翊好好说说,让他取消分宗一事,毕竟这事才过去两天,应当还来得及。 可没想到,谢翊竟如此决绝,早就禀报给了陛下。 这下,分宗一事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那帮蠢货以为,这些年他们谢家能有如此风光的日子,全是依靠祖宗留下的基业。 殊不知,这几十年里,撑着谢家的其实是谢翊一家。 没有他从自己的产业中拿银子贴补,族人们哪有这么好的生活。 如今,这几个蠢货把他分了出去,这谢家怕是要完了。 七叔公越想越心痛,最后两眼一黑,晕倒在了谢府门口。 与此同时,谢翊和姜沅早已回到栖雪堂,见到了终于赶回来的齐神医。 饶是早有准备,齐神医还是被他的现状吓了一跳。 这脉象实在太乱,若自己没及时赶到,怕是真活不过几日了。 齐神医一阵后怕,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便立刻让谢翊躺到床上替他施针,而后开了个方子叫人去熬药。 忙完之后,谢翊已经昏睡了过去,姜沅忍不住问道: “齐神医,谢翊身上这毒到底怎么样,还能不能解?” “能。” 齐神医毫不犹豫地回了声,而后看向姜沅,语气认真道: “我从南疆采来的药,专治他身上所中之毒,只不过,如今他身子衰败的厉害,不能立刻下重要解毒,需缓缓图之,一边解毒一边慢慢进补。这个过程耗费时日比较长,急不得。” 听到谢翊有救,姜沅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时日长短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不过…… “旁的先不说,他现在味觉基本消散,眼睛也看不大清楚,这些大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姜沅的语气十分迫切,恨不能立马让谢翊恢复。 齐神医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思忖后,回道: “三日吧,三日内已经能恢复五感,至于内力我不敢确定。” 听闻此言,姜沅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翊身边有护卫,所以内力不是什么大事,但五感就不一样了。 普通人只要失去其一,便会痛苦难挨,可谢翊却同时失去了两种。这其中的苦楚,旁人怕是难以体会。 姜沅低头看了一眼谢翊,而后向齐神医道谢。 接着,姜沅终于想起之前的事,开口问道: “您之前不是与何安和夜阑一起吗?还写着八月初五,平阳,为何又会独自入京,而且还和老师在一起?” 话音落下,齐神医的脸上忽然露出震惊之色,惊诧道: “你们解开我送的密信了?” 第323章 陆衡的帮忙 这难道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姜沅心下不解,但面上却不显,只点头应道: “我闻到一股特殊的酸味,想起从前听人说过,用醋写字,干了之后不会显露,必须用火烤之,方能显出来,于是便是试了试。” 齐神医的神色已经从震惊转为了赞叹: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大人有你真是他的福气。” 刚才他已经听孙大夫说了,此女是谢翊的夫人。 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走了三个月,谢翊就娶妻了,但孙大夫这么说的,那肯定没错。 齐神医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而后解释道: “此信确实是我写的。不瞒你说,我与何安他们从南疆出来,就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好似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 后来到了衮州,这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用了这法子传消息,想让你们派人接应。 可还没到云州,那群杀手便按捺不住开始动手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到平阳,躲进我的老宅里。可这时候,何安与夜阑都已身受重伤,若是再跑,很可能就撑不住了。 于是我便决定让他们二人留在宅子里,自己一个人改头换面,从密道溜走,单独入京。反正有他们在,那群杀手就以为我也在平阳,不会想到我已经走了。 而离开云州的时候,我又在船上遇见了陆衡,他得知我被追杀,便将我留在身边,装成他的老仆,这样一来,那些杀手就更加不会留意到我了。” 虽然齐神医说得简单,但姜沅还是感受到了回程这一路的艰辛和危险。 她目光诚挚地望着齐神医,认真说道: “这一路行来,实在是辛苦您老人家了,您的恩情,我和谢翊会铭记于心,他日并将涌泉相报,在所不辞。” 说罢,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齐神医立刻低头回礼:“夫人严重了,大人对我有恩,此番所为不过是为报恩,您无需如此。” 话虽这么说,姜沅还是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上。 随后,姜沅让王管家替齐神医安排住所,并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则和陆衡一道走出房门,在外间说话。 刚才听到王管家唤她夫人时,陆衡便大为震惊,只是碍于事有轻重缓急,便强忍着没有问她。 此刻事情已告一段落,陆衡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出言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们又在一起了?” 姜沅闻言,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尴尬。 来燕京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和陆衡说,她此去是陪姜世安读书,并且接管母亲遗留下来的产业,不会和谢翊和好。 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她便改主意了。 这不管换了谁,确实都有些难以理解。 想到这,姜沅略带心虚地看着陆衡说道: “老师您别急,听我慢慢说。最近,谢家出了许多大事,首当其冲便是谢凌勾结北凉人,被锦衣卫抓走这一件。” “什么?北凉人!” 饶是陆衡早有准备,听到这话还是惊得脸色都变了。 姜沅伸手请陆衡坐下,而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包括谢凌承认,当初故意害她和姜世安染上瘟疫,以及找人假扮成谢翊的模样,做出与旁人定亲种种事情。 陆衡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确定地问了一句: “如此说来,谢翊竟是无辜的?” 姜沅忽然笑了笑:“倒也不全是,至少他识人不明,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算计我们,只一心扑在公务上。” 这话听着像是在怪谢翊,但姜沅的表情看起来却像并不在意。 陆衡不由问道:“那么,你是当真要原谅他吗?对过去一点都不在意了?” 姜沅莞尔一笑,心平气和道: “怎么说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不是完美的。况且这些年来,他也过得不好。 而最重要的是,自重逢以来,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眼里只有谢家和公务,懂的关心我和世安。 既然这样,那我和世安都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陆衡见姜沅神色平静,眉宇间还带着一股从前没有的安宁,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姜沅自己是愿意的。 思及此,陆衡便也不再多言,只说道:“你这么想也好,到底是一家人。不过,你如今这副容貌,他们谢家可会承认你和世安的身份?” 这是担心谢家人把她当做继室,甚至不肯恢复姜世安嫡子的身份。 到时候,他们母子俩在谢家就会身份尴尬。 想明白这点,姜沅心中微暖,笑着对陆衡解释道: “放心吧,老师,谢翊已经和谢家分宗,从今往后,谢翊这一脉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不需要征得旁人同意。” “分宗?” 陆衡先是一惊,随即突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道: “今日那些族老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是。” 姜沅点头应道,而后细细解释: “谢翊此次被陛下申饬,还传出会被罢官的消息,族中那些人就想让谢翊交出家主之位,于是谢翊便趁机提出分宗。 一来,族里人太多,万一再有谢凌那样的事,防不胜防。二来,谢翊也不想再迁就他们,听他们指手划脚。” 陆衡是当世大儒,向来最重品行和孝道,谢翊分宗一事,若是按他平日的想法来看,属于大逆不道,忘祖背宗。 可姜沅这么一说,陆衡便知晓了其中隐情。 只不过...... 陆衡犹豫片刻,终是说道: “谢翊此等行径,虽是另有隐情,可外人却是不知,若被有心人利用,弹劾他数典忘祖,那对他的名声和仕途都是极为不利的。” 这点姜沅也清楚。 可这是谢翊的决定,她不好过多干涉,更何况,她觉得这样也没错,毕竟是他们先决定要抛弃谢翊的。 姜沅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衡听完之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陷入沉思。 片刻后,陆衡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对姜沅说道: “这样吧,等谢翊身子好些,我过来与他详谈一番,届时再决定接下来应该这么做。” 话音落下,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才反应过来。 陆衡的意思是,如果谢翊这么做真的是无奈之举,那他到时候就会以大儒的身份,出面替谢翊说话或是澄清。 想明白这点,姜沅顿时喜上眉梢,连声对他道谢。 陆衡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起身准备回自家宅院。 姜沅亲自送他出门,之后匆匆赶回酒楼。 第324章 主厨 原以为只是去接个人,没想到竟等来了齐神医,随后又遇到族老来府中闹事。 把各种事处理完,姜沅回到酒楼时已经过了申时正,因而一踏进后厨,姜沅便和李大厨道歉: “抱歉,家中临时有事,回来迟了。” 李大厨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我已经把菜备好了,该熬的汤也熬上了,不会耽误做晚膳的。” 说完,李大厨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过,刚才有位客人点了东坡肉,我见您一直未归,怕客人等急了便先给做了,现在正炖着呢,要不您瞧瞧,看能不能行。” “你做了?”姜沅微微有些惊讶。 见状,李大厨忽然紧张了起来,双手无措地捏紧手里的盘子。 糟了,他怎么忘了,做厨子的最忌讳旁人抢自己的活,尤其是招牌菜,那是想取而代之的意思。 东家她,不会因此生气吧? 正担忧着,姜沅已经揭开锅盖仔细检查了色泽和香味,而后又尝了尝汤汁的味道,这才对李大厨说道: “不错,你做的很好,完全当得起店里的招牌菜,以后,这道菜就交给你来做。” 这,这是真的? 李大厨忽然怔住,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回过神后,李大厨用力摇头,满脸紧张地推辞道: “不行,您才是主厨。” 姜沅莞尔一笑,不在意地说道: “这有什么,谁规定了一家酒楼只能有一个主厨?” “可......” 李大厨似乎还想说什么,姜沅打断了他: “放心吧,你也是酒楼的主厨,我说行,你就行。” 说罢,姜沅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李大厨无奈地闭上了嘴,但心里却止不住的高兴,甚至还有一股感动。 东家为人真的太好了,不但教他手艺,给他发工钱,还不要他拜师,让他继续当主厨。 有这样好的东家,真是他的福气。 想到这,李大厨立刻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要在酒楼好好干活,报答姜沅对他的恩情。 ...... 和昨日一样,酒楼晚间的生意也十分热闹,等忙完之后,又过了酉时。 姜沅担心谢翊的病情,见酒楼内已经准备打烊,便提前先走了。 临走前,她交代李大厨把后厨收拾好,然后亲自锁门。 这后厨是存放食材的,算是酒楼的重地,如果看管不当被有心人混进去,在食材上动手脚,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姜沅特意把后厨钥匙交给李大厨保管,以免杜掌柜因为事情太多,出现什么纰漏。 办完这些,姜沅终于上了马车,回到谢府。 往常这时候,谢翊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身子过于虚弱,只能躺在屋内休息,直到次日方能下床。 可今日,姜沅才走进栖雪堂,便看见谢翊坐在院中的玉兰树下,与齐神医正在对弈。 谢翊竟然能下床了? 姜沅微微一惊,正在这时,谢翊听到动静,忽然转头望了过去。 见到是姜沅之后,原本冷冽无波的黑眸瞬间柔和下来,蔓延出温柔的笑意: “你回来了。” 姜沅这才回过神,往前几步,边走边说: “你已经好多了吗?都能下床了?” “嗯。” 谢翊轻应了一声,而后拉过姜沅,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对她说道: “刚才用了齐神医的药,又睡了一觉,醒来后便觉得好些了,于是出来透透风,顺便等你回来。” 谢翊说得很是轻松,但姜沅还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想确定是不是真的。 齐神医见状,忍不住开口替自己说话: “姑娘放心,我说了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绝不会诓人的。”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姜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神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话未说完,谢翊忽然出言打断了她,轻描淡写道: “好了,你不用跟他过多解释,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小肚鸡肠,习惯就好。” “哎,你这人......” 齐神医胡子一吹,差点就要顶回去,但目光触及到他们俩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意有所指道: “说到年纪大,你不如想想你自己,一把年纪了,还续娶一位娇妻,也不怕被人笑话。” “噗嗤——” 姜沅忍不住笑了出来。 霎那间,两道视线同时聚集在她身上。 尤其是谢翊,那眼神看起来既无奈又哀怨。 额...... 姜沅唇角微僵,而后轻咳一声,摆出正儿八经的模样,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仿佛在说: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谢翊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收回目光,冷若寒霜地盯着齐神医,一字一句道: “我再说一次,阿沅她不是续弦,而是我明媒正娶的原配,我们还有个儿子,已经十五了。” 这话在姜世安回来的时候,谢翊已经和齐神医说了一次。 所以齐神医刚才只是为了气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会儿见谢翊急了,齐神医便也见好就收,不再调侃他。 不过...... 齐神医仔细地打量着姜沅的脸庞,心中满是困惑: “我听谢翊说,你为了试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吃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方子,以至于身体出了问题,变得如此年轻,是这样吗?” 这是姜沅和谢翊一同商量好的说辞,因而姜沅并未多想,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 话音落下,齐神医的神色变得越发古怪,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不对呀,我行医这么多年,阅读过无数医书和杂记,可却从未听说过会有此等事情发生。” 此言一出,姜沅还没说什么,谢翊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声音凛然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况且你所读的不过是前人流传下来的,这浩瀚长河,一些奇闻轶事早已失传也说不定,实在用不着如此大惊小怪。”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空泛,但齐神医听后却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不再纠结这点,而是看着姜沅问道: “我想替你把把脉,看你身上是否还有那些残留的余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姜沅微微一怔,而后看向谢翊,却见他也有些意外。 想了想,姜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也想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真的完好如初。 第325章 再娶一次 姜沅伸出手,而后让齐神医替自己把脉。 谢翊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双唇紧抿着,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 齐神医搭完右手,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而后又让姜沅伸出左手。 来回折腾了两次之后,齐神医还是没有说话,只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极为凝重。 姜沅见他这样,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忽然提了起来,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齐神医终于收回手,一边捋须,一边喃喃自语: “奇怪,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谢翊仅有的耐心顿时烟消云散,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到底在奇怪什么?难道阿沅身上也有余毒?” “这倒不是。”齐神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就是太奇怪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谢翊差点动怒,好在姜沅及时拉了他一把,让他冷静下来,而后看向齐神医问道: “齐神医,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不必顾忌什么。” 听到姜沅也这么说,齐神医忽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 “从脉象上看,你这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别说是余毒了,就连气虚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十八九岁人的身体,强健有力。” 闻言,姜沅和谢翊齐齐怔了一瞬,忍不住问道: “那你刚才在奇怪什么?” 齐神医抬头看着他们俩,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难道这还不奇怪,都相当于返老还童了,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谢翊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 “神医慎言,这世上哪有什么返老还童之说,不过是话本子里的无稽之谈,用来蒙骗世人的故事罢了。” 见谢翊突然疾言厉色地否认刚才的话,齐神医也回过神了。 是啊,返老还童这几个字哪里是能胡说的呢。 齐神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不由面露尴尬,歉然地对姜沅说道: “抱歉,刚才是我随口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姜沅立刻摇头:“神医言重了,戏言而已,不要紧。” 短短两句话就把刚才的事定为戏言。 接着,三人十分默契地换了话题。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齐神医用“天色不早”为由,起身离开了栖雪堂。 待他走后,谢翊的神色依然有些凝重,似是还忘不了刚才的话。 姜沅伸手覆上谢翊的手背,声音低柔道: “行了,别想了,难道你还信不过齐神医吗?” 谢翊轻轻摇头:“他是自己人,我信他不会胡言,但我担心,除了他以外,还会有别人这么说。到时候......” 话说到这儿,谢翊忽然停住了。 因为后面的话他既不敢说,也不敢想,总怕会有个万一。 不过姜沅却是听明白了。 谢翊是在为她担心,怕有人觉得她能返老还童,因而对她不利。 想到这,姜沅弯了弯唇,漾出一丝笑意: “放心吧,世人没有那么蠢,听风就是雨,什么返老还童,不会有人信的。” 话虽这么说,但谢翊还是无法就此安心。 看着谢翊略显凝重的神色,姜沅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 “好了,先别想这么多。如今谢凌被抓,齐神医也回来了,接下的日子你就好好在家歇着,把毒解了,然后再考虑别的。” 说着,姜沅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 “对了,何安和夜阑呢?墨羽带他们回来了吗?” 齐神医都到一下午了,按理说,他们也应该到了吧。 谢翊回道: “午时收到的消息,墨羽已经让人护送何安和夜阑回来,自己则带其余人继续寻找齐神医。 不过下午的时候,我便让墨书亲自去一趟,告诉墨羽齐神医已经回来了,不用再找。想来,这会儿应该在回程路上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 姜沅又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地问道:“查到是谁在追杀他们吗?还有,齐神医回来的消息如果被透露,那那群杀手会不会直接到府里来对你下手?” 这些才是这件事中最重要的部分。 谢翊微微抿唇,声音平静道: “无妨,我已经问过齐神医,这群人其实是想抢他们从南疆带回来的药材,才一路紧追不舍。 如今他已回府,那药材显然已经被我用了,所以他们就算来了也得不到什么,自然会放弃。” 竟然是为了药材。 姜沅微微有些惊讶:“难不成,还有人和你中同一种毒?” “这不好说,不过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敢动我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 谢翊眸色冷然,声音蒙上一层隐怒。 如果不是他们,齐神医早就到了,谢翊也不用吃那些苦头。 更何况,何安和夜阑还受了重伤,就此放过的话,别人还当他们好欺负呢。 思及此,姜沅点了点头,附和道: “你说的对,这仇我们必须得报。” 听到姜沅十分自然地说出“我们”两个字,谢翊的心底忽然泛起一股暖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姜沅。 姜沅见状,不由摸了摸脸颊,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翊忽然笑了起来,眸里倒映着细碎的星光,声音温柔道: “阿沅,等过段时日,一切安定下来,我重新娶你一回好不好?” 姜沅瞬间怔住了,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娶,娶我?” 谢翊“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们第一次大婚时,只在梁州祖宅简单操办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简陋了。 所以,我想重新再办一次,向天下人宣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还有世安,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这是要替他们正名,恢复他们的身份? 姜沅眸色微动,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什么,只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渐渐变暖。 下一瞬,姜沅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声音温柔道: “对我和世安来说,旁人怎么看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心中有我们。” 谢翊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笑着回道: “可在我眼里,你们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我不希望旁人对你们指指点点。 我要让你们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我身边,让所有人都不敢质疑你们的身份。” 这是他身为丈夫和父亲应尽的责任。 看着谢翊那双深邃坚定的眸子,姜沅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唇角溢出笑意,点头道: “好!” 第326章 李大厨被打了 因为齐神医的到来,当天晚上,姜沅终于能卸下一直以来的压力,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姜沅精神饱满地来到花厅,正好瞧见谢翊和姜世安一同坐着用膳。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气氛还不错。 姜沅心中愉悦,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早啊!” “早,娘亲。” 姜世安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又主动替她盛了一碗粥。 姜沅道了声谢谢,而后坐在一旁。 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吃早饭,心情都很不错。 尤其是姜世安,看起来神采飞扬的,一边吃还一边问道: “昨日我见到的那人就是神医是吗?那有他在,您的身子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他问的是谢翊。 只听谢翊回道:“齐神医医术高明,只过了一夜,我的身体已经好些了。想来,很快就能痊愈。” 姜沅闻言,不禁好奇问道: “那你的味觉和眼睛,可好些了?” 谢翊侧首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今日已经能尝出些许味道。” 这药效竟如此快! 姜沅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果然,神医就是神医,旁人眼中束手无策的病症,到他手里简直易如反掌,当真令人惊叹。” 谢翊微微扬唇,神色从容道: “所以你们就放心吧,以后不用再担心我了。” 有了这句话,姜沅的心总算放下来,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姜世安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有妻儿陪伴在身边,即便只有少许的味觉,谢翊也觉得眼前的饭菜是从未有过的美味。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吃完饭后,姜世安出门上学,姜沅则一道出去,准备回酒楼。 可谁知,刚送走姜世安,一道身影就忽然从旁边蹿了出来。 阿若反应快,没看清来人就准备一脚踢出去。 好在这个时候,那人喊了一声:“东家” 会这么叫的,一般都是姜沅手底下的人。 阿若心头一惊,硬生生把已经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这时,姜沅也反应过来了,惊诧道: “春子,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春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姜沅面前,哭丧着脸说道: “东家,大事不好了,我师傅的手被人打折了,杜掌柜让我来找您过去。” 什么? 姜沅的脸色骤然一变,脱口而出道: “他现在在哪儿?” “在酒楼呢。”春子回道。 “走,咱们赶紧过去。” 姜沅眸色一沉,立刻吩咐下去。 随后,她转身上了马车,顺便把春子也叫了上来,打算再仔细问问。 “你把刚才的事再说一遍,你师傅的手是谁打折的?什么时候的事?” 春子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战战兢兢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今儿一早,师傅带着伤冲到酒楼,对杜掌柜说有人想对酒楼不利,让人赶紧去叫你。” 这么说,自己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只是,他们怎么会对李大厨动手? 这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姜沅眸色微沉,眉宇间满是凝重。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酒楼。 姜沅率先下车,而后直奔内堂。 杜掌柜早早守在门口,看到她来,立刻迎了上去: “东家,你可算来了,这李大厨受了伤,什么都干不了,后厨就等着您来安排呢。” 这可是开业的第三天,客人非常多,少了李大厨,后厨怕是要忙不过来。 可姜沅却道:“不急,先看看李大厨再说。” 说罢,她四下扫了一圈,问道:“李大厨人呢?” 杜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回道:“在后院呢,伤得挺重的,我让他躺着别动。” “嗯。” 姜沅应了一声,而后抬脚往后院走去。 杜掌柜微微一怔,接着也跟了上去。 虽说早有准备,但看到李大厨被得鼻青脸肿,手臂也用布条胡乱缠着的时候,姜沅的心底还是涌上一股愤怒,声音冰冷地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李大厨见姜沅动了怒,心头一紧,立刻下跪道: “东家,都是我不好,被人打成这样耽误了酒楼的生意,您罚我吧!” 言下之意,竟是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姜沅着实被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一脸无奈地说道: “酒楼的生意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想问问,究竟是谁打你?还有,春子告诉我,你说有人相对酒楼不利,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李大厨的心才慢慢落回原地,开始诉说这件事的原委。 “昨夜我收拾好后厨回去,到家之后才想起来落了一样东西,于是折返来拿,这一来一回,快到家时已经深夜。 而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声音凶狠地问我,是不是广和楼的主厨。 我当时有些害怕,就说是,谁知这话一出,那人忽然说道:既然是广和楼的人,那就怪不了我了。 说罢便将我狠狠打了一顿,最后还打断了我的右手,说这是对我的警告,除非我不在广和楼干,否则,下回就要取走我的命。” 说到这儿,李大厨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人阴狠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 姜沅微微蹙眉,而后转头看向杜掌柜:“今日酒楼内的伙计全都到齐了吗?” 杜掌柜立刻点头:“到齐了。” 酒楼上工早,人齐没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查过了。 姜沅轻应了一声,思绪飞快地转着。 这么说来,那人是故意针对李大厨的。 因为他以为李大厨是酒楼的主厨,只要让他不能动弹,这酒楼自然就不能营业了。 这招釜底抽薪,确实省时有效,但未免太损阴德了。 毕竟,对厨子而言最终的就是这双手。没有它,厨子还怎么干活,怎么挣钱养家? 姜沅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声音冷咧地问道: “那你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李大厨摇了摇头:“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只知道身高约七尺,身材威武。” 说到这,李大厨忽然停顿了一瞬,而后惊呼道: “对了,那人的口音有些奇怪,不像燕京人,倒像是来自北地。” 第327章 故意的 北地? 姜沅微微皱眉,在想自己可有得罪什么从北地来的人。 但想了片刻后,什么也没想起来,干脆便按下先不提了。 只对李大厨说道: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把那人揪出来,给你报仇的。” 报仇? 李大厨一听话这两个字,立马用力摇头: “不用不用,我身份卑贱,一点小伤不碍事的,用不着替我报仇。 只不过,那人之所以打我,就是因为我是酒楼的人,这样的话,我担心他以后还会对酒楼不利,所以东家您要早做防范。” 见李大厨一点没把自己的伤势看在眼里,只想着酒楼的生意和安危,姜沅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好还是高兴好。 整个人僵了一瞬后,方才无奈说道: “放心吧,酒楼的事交给我,至于你,接下来只需要安心养伤即可,不用操心别的。” 一听说让自己回家养伤,李大厨立刻急了:“别啊,东家,我虽然右手断了,但左手还好着呢,我可以帮忙干点别的。 真的,求您别赶我走,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指着我过日子呢。” 说到最后,李大厨吓得都要给姜沅跪下磕头了。 姜沅实在忍不住了,低喝一声,让他闭嘴,而后解释道: “我只是让你回家休养一阵子,没说把你赶走。” 这…… 李大厨怔了一瞬,似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又回头看了杜掌柜一眼,眼底满是茫然。 姜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你是因为酒楼的事才被人打成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不管的。 你放心,治伤用的药钱全部由酒楼负责,还有工钱,也会一分不落的发给你。 所以接下来,你只需在家安心养伤即可,等伤好了,再来酒楼干活。” 话音落下,李大厨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姜沅。 他没听错吧,东家居然让他养伤,还给他药钱和工钱。 这……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啊! 想当初,他之所以从第二家饭馆离开,就是因为当时在店里不小心摔断了腿,影响后面干活,那东家便二话不说把他赶走了。 别说药钱了,就连最后几天的工钱都没给。 说什么他受了伤,动作慢,所以耽误了饭馆的活,如今只让他走人,不让他赔银子就已经是好心待他了。 当时他虽然觉得有些憋闷,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毕竟旁人店里也都是这样的。 可如今,姜沅却如此心善,不但没有赶走他,反而还替他安排好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此等恩情,他要如何才能报答! 思及此,李大厨突然跪在地上,对姜沅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哽咽道: “多谢东家,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牢记在心,这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姜沅最见不得人家对自己感恩戴德,忙安慰了两句,然后让春子把他扶起来,说后厨还有事,就先过去了。 杜掌柜见状,也宽慰了李大厨几句,然后跟着来到后厨,对姜沅问道: “东家,您说,这打伤李大厨的人会是谁?” 姜沅摇了摇头,直言道: “此事我也暂无头绪,但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动手,摆明了是想让酒楼关门歇业。 如今,由我来顶替李大厨,酒楼便能正常开门,这样一来,幕后之人或许会再次动手,届时我便能抓到他们。” 东家是想引蛇出洞? 杜掌柜微微一惊,随即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您身份贵重,万不能以身犯险。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 报官? 姜沅动作一顿,忽然想到什么,而后点头道: “你说的对,先带李大厨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有人趁夜行凶,意图谋财害命。” 啊? 杜掌柜怔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 姜沅又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法子甚好,便催促道: “照我说的做,此刻酒楼还未开门,事不宜迟,你陪着李大厨赶紧去报官。” 虽然不知道姜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见她神色肃然,杜掌柜也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之后,便回头去找李大厨了。 接着春子回来了,姜沅便把一些事情交代给他,然后忙活起来。 既然李大厨没事,那么不管怎么样,酒楼都必须正常营业,这样才能让幕后之人算盘落空。 不过,没了李大厨的帮忙,一日下来,姜沅确实忙得够呛,脸上的疲惫更是显而易见。 杜掌柜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 “东家,这李大厨的伤至少得一个月,酒楼这么大,就您一个厨子怎么行,要不,咱们再找个帮厨,替您打下手?” 姜沅知道他是好意,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今日是因为开业让利的缘故,客人比较多。但明日开始,酒楼恢复正常价,客人肯定会少一些,到时候,就没有这么累了。更何况,还有春子在呢。” 提及春子,杜掌柜不由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道: “可他还是个学徒,什么也不会,只会切菜,备菜而已,帮不了什么大忙。” 姜沅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他还挺勤快的,脑子也活络,多调教几日,也能抵半个厨子。” 说罢,姜沅扭头望了一眼,正好瞧见春子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之时,春子的神色明显紧张了起来。 姜沅扬唇浅笑,而后收回目光,对杜掌柜说道: “李大厨已经回家了,银子方面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另外,咱们这酒楼除了他之外,你也是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这段时间记得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 听到姜沅如此慎重地叮嘱自己,杜掌柜的心底顿时涌上一阵暖意,感动道: “多谢东家的关心,我会注意的,你放心便是。” “嗯。” 姜沅应了一声,随即起身离去。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 姜沅对车夫说道:“先不回家,我要去一趟姜宅。” “是。” 车夫应下,而后一抖缰绳,驾车往宣武街走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姜沅坐在车内,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到了,夫人。” 听到车夫的声音,姜沅这才睁开眼,起身下了马车。 第328章 习武 自从搬到谢府之后,姜沅每隔三日才会回去一趟,和孙伯了解府里的事情。 而这一次,姜沅是回去看望端木青的。 谢凌被抓,清墨轩被查封,那北凉细作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虽尚未抓到,但锦衣卫出手,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姜沅和谢翊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端木青和张氏接回姜宅。 一来离自己近些,方便照看。 二来,分宗之后,谢翊收回一些放在族中的人手,将他们安排在这座宅子里做护卫,如此一来,这宅子便比外面更安全。 进门之后,孙伯得到消息匆匆而来:“小姐,您回来了。” “嗯,青儿呢?” “在后头园子里。” 听到这话,姜沅脚步一抬,便往里头走去。 穿过月亮门后,姜沅看到端木青正在院子里舞剑,不由顿了一下,随后才走了过去。 看到姜沅,端木青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激动地喊了一声:“姜姨。” 说罢便要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柄木剑,顿时闪过一丝惊慌,把木剑藏在背后。 姜沅有些好笑,打趣道:“现在才藏是不是太晚了些?” 端木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手紧紧握着剑柄。 姜沅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她往亭子里走,边走边问: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舞剑的?怎么从前都没看到过。” 端木青微微低头,轻声回道: “我小的时候,我爹就教我了,他说我虽然是女孩,但也能学端木家的剑法,继承他的衣钵。” 端木毅竟然有如此心胸和眼界? 姜沅微微有些惊讶,不由转头看向张氏。 或许是想起从前的事情,张氏目光柔软地看着端木青,声音柔和道: “青儿说得不错,老爷在时,总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因而会教她舞剑,可夫人却说,女孩家就应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能如此放纵。 为此,夫人与老爷闹了两回脾气,可老爷面上认错,背地里还是带着青儿骑马舞剑。久而久之,夫人见青儿自己也喜欢,便干脆不管了,由着老爷去。” “竟有这种事?” 姜沅笑着说道,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张氏也抿唇笑了笑,回道: “是啊,老爷还说,青儿根骨柔软,是个习武的苗子,要把端木家的剑法统统传给她,只可惜......” 说话声戛然而止。 张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惊慌。 不过姜沅并不太在意,而是看了端木青一眼,发现她虽然紧抿着唇,但神色却很平静。 看来,她比自己想得要坚强。 姜沅弯了弯唇,笑眯眯地说道: “既然我们家青儿有习武的天赋,那这件事必须安排起来,这样吧,你世安哥哥也要开始习武了,不如你跟着他一块儿,这样两人也有伴。” 端木青闻言,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真的吗?我真的能学?” 姜沅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逗趣道:“当然了,你姜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罢,姜沅忽然想起来,略带遗憾道: “说起来,要早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当初在青石镇我就该让你和世安他们一起学的,哪怕练练基本功也行。” 见姜沅有些自责的样子,端木青立刻抬头,一脸焦急地摇头说道: “没事的,姜姨,我什么时候学都行,不碍事的。反正我爹教给我的剑谱我早就记在脑子里了,不差这么一会儿。” 什么?都记下了......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而后不敢置信地说道: “既如此,那你展示给我看一回。” 端木青没多想,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随即便兴冲冲去了院中的空地上。 端木家这套剑法并不复杂,一共有十八式,端木青全都舞了一遍。 虽然因为年纪小,手上力道不够,像个花架子似的,但每一招每一式,端木青都极为认真,丝毫也不敷衍。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学。 姜沅心下了然,而后掏出帕子替端木青擦汗,笑容温婉道: “你做的很好,等世安的师傅选定了以后,你便跟着一起学。另外,我再给你找间学堂,你开始去上学吧。” 学堂? 端木青的眼前顿时一亮,但下一瞬,他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刻摇头道: “不用了,我在家学也挺好的,如果去学堂,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段日子,她们藏在姜沅的另一处宅子里,张氏总是会不断提醒她千万别出门,要不然会有危险,而且还会害了姜沅。 她把这话牢牢记在心底里,即便闷在家中十分难受,也强忍着不敢出去,还要挤出笑容说没关系。 这一切,姜沅都看在眼里。 之前她不说,那是因为事情没办完,不能让她涉险,如今一切都安定下来,那么端木青也该好好安排了。 思及此,姜沅唇角微弯,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安慰道: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学堂而已,你扮成男孩进去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可是......” 端木青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姜沅却打断她的话: “没什么可是的,你听我说,世安最近可能不会回这儿,所以宅子里只有你一个孩子,长期下去,你会闷坏的,所以必须出去走走,见见其他人。”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帮端木青一起推辞的张氏突然怔了一下。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才十岁的孩子,天天闷在家中,那岂不是要闷出病来。 正想着,端木青忽然又说道: “那我不在家待着,我去酒楼帮您干活不就行了吗,反正都是出门。” “那怎么能一样?” 姜沅又好气又好笑,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继续说道: “从前是为了掩盖身份,又无处可去,才不得已让你在铺子里帮忙。 如今到了燕京,有谢翊在,咱们凡事就不必那么小心了,上个学堂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 再说了,酒楼里多的是伙计,真的不用你来帮忙。所以你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顺便好好学习,那就已经足够了。” 言下之意,她不需要端木青为自己做任何事。 望着姜沅温柔的眼神,端木青忽然鼻尖一酸,扑进姜沅怀里,哭着说道: “谢谢你,姜姨,我一定会听你话的。” 姜沅伸手搂住端木青,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心中默默发誓。 阿梨你放心,我和你是过命的交情,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活着,我都会好好照顾她,让她长成和你一样美好的女孩。 相信我,阿梨! 第329章 不想我吗? 暮色渐浓,一轮弯月悄然爬上树梢。 姜沅将事情安排好,然后让张氏带着端木青回屋休息,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谢府后,姜沅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打水,然后沐浴更衣。 在后厨干了一天活,身上早已沾满油烟气息,若是再不洗,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不过,这一天忙碌下来,累是真的累。 姜沅靠在浴桶上,由着阿珠替自己沐发,然后轻轻闭眼,准备假寐一会儿。 可谁知,等阿珠替她擦干头发后,才发现姜沅早已睡了过去。 “夫人,夫人?” 阿珠轻轻唤了两声,却不见姜沅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不由急了。 这浴桶的水等会儿就要凉了,得赶紧把夫人抱出来先再说。 想到这,阿珠立刻走出内室,准备去找阿若帮忙。 可刚走到外面,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眼前。 阿珠微微一惊,而后立刻低头行礼:“大人。” 谢翊轻“嗯”了一声,声音清冷道:“夫人呢?可在里面?” “是,刚刚沐浴完……” 话未说完,阿珠只觉一阵风从眼前闪过。 等反应过来时,就听见“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阿珠大惊,立刻追上去说道: “大人,夫人她在浴桶里睡着了,还未更衣。” 话音落下的同时,谢翊也发现了屋内的不对劲。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伸手从架子上取下袍子,然后快速扶起姜沅,将袍子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走回床上。 阿珠手足无措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直到听见谢翊说: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衣服拿来!” “哦,是。” 阿珠这才回过神,捧着衣服走了过来。 她原以为谢翊会亲自替姜沅换上,毕竟他们是夫妻嘛。 可谁知,谢翊在她过来之后却立刻背过身去,吩咐道: “快替夫人换上,别让她着凉。” “是,奴婢明白。” 阿珠应了一声,随即手脚麻利地替姜沅换上干净的寝衣。 “大人,已经换好了,夫人还睡着呢。” 听到阿珠这么说,谢翊才转过身,抬眸扫了她一眼: “把这儿打扫干净,没我的吩咐,不许再进来。” “是。” 阿珠恭敬应声。 这时候,阿若也正好替姜沅取燕窝粥回来。 听到谢翊的吩咐,她立刻放下瓷盅,和阿珠一同收拾。 有她在,没一会儿功夫两人便清理干净,然后退了出去。 屋内只余谢翊和姜沅两人。 望着姜沅熟睡的面容,谢翊忍不住摇了摇头。 都这样了还不醒,可见今日是有多累。 想到这,谢翊又觉得有些心疼,下意识往前几步,坐在了床榻边。 姜沅睡得很香,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显得平静且柔和。 再往下看,琼鼻小巧而挺直,唇瓣犹如初绽的玫瑰,红润而饱满,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谢翊的眸色忽然变得幽深,视线也一直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谢翊俯身低头,极为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原本只想轻轻触碰一下,缓解内心无法抑制的躁动。 可谁知,一触及到那片柔软,谢翊便像着了魔似的,立刻深陷进去。 非但不想离开,反而还想要的更多。 从一开始的轻吻,到唇齿纠缠,谢翊逐渐开始失控。 而此时的姜沅正迷迷糊糊做着梦,梦里,她和谢翊新婚燕尔,正是感情最浓的时候。 谢翊平日里冷静自持,总是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但一到床榻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缠着她,搂着她,仿佛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正想着,忽然肩头一凉,接着一股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锁骨,引起一阵颤栗。 姜沅不自觉地发出嘤咛。 声音一出,姜沅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不是在做梦吗?怎么这么真实。 姜沅心头一颤,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真的躺在床榻上,而谢翊正低着头细细轻吻她的脖颈。 “谢,谢翊……” 声音微哑,还带着些许颤抖。 谢翊呼吸一滞,突然停下了动作,但脸依然埋着在她颈间,气息不稳道: “你醒了。” “……啊?嗯。” 姜沅的声音还有些无措,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这个场面。 毕竟两人分别太久,忽然这么亲密好似有些……措手不及。 正想着,谢翊已经替她拉好衣领,随后坐直身体,恢复以往的平静神色。 姜沅四下扫了一眼,只觉脑袋还有些懵: “我不是在沐浴吗?怎么就……” 谢翊神色淡然,不紧不慢道: “你刚刚在浴桶就睡着了,我抱你上来,让阿珠替你换了衣裳。” “是阿珠换的?” 话一出口,姜沅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怎么搞的,这语气听起来竟像是有些遗憾。 果然,谢翊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问道: “怎么?你是让我替你换?” 姜沅的脸色瞬间涨红,轻斥道:“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呢!”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谢翊低低地笑了起来,姜沅不由更尴尬了,只好撇过头不去看他。 谢翊见状,伸手替她撩开散发,眼角含笑道: “好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吧,要不然饿到明天早上,身子会不舒服的。” 听到这话,姜沅才转过脸,用手撑着打算坐起来。 谢翊扶了她一把,随后到桌上取来燕窝粥。 “还温着,正好可以喝。” “哦……” 姜沅伸手接过,然后搅动勺子,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谢翊也不说什么,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吃。 若是以往,姜沅不会在意,可两人刚刚才那样,这会儿被他盯着,只觉浑身不自在。 为了缓解尴尬,姜沅低眉垂眸,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着。 没一会儿,小小一碗燕窝粥便喝完了。 看着姜沅递过来的空碗,谢翊微微有些惊讶,不由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姜沅唇角微僵,但还是尽力保持住面上的平静,声音淡然道: “不用了,我吃饱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别耽误了休息。” 话音落下,谢翊随手将瓷碗搁置在床头,而后目光深沉地望着姜沅,声线又低又磁: “阿沅,一日未见,你都不想我吗?” 尾音被刻意拖长,且微微上扬,带着些许暧昧和缱绻,撩得姜沅耳尖发麻发烫。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第330章 求婚 谢翊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唇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 下一瞬,他忽然伸手搂住姜沅,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怅然道: “你今日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时辰,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身影,差点就要去酒楼找你。” 谢翊声线低醇,温柔中又带着一丝缱绻,姜沅心头一暖,不自觉地放软身躯,依偎在他的胸口,语气轻柔道: “我去看青儿了,所以回来晚了,下回我会记得跟你说一声。” “端木青?”谢翊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不禁问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姜沅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看这段日子,朝堂上下都忙着抓那北凉细作,无暇顾及其它,便想着替青儿找间普通学堂,让她能出门上学。” “你知道的,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整日关在宅子里,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出门见见其他人,交几个朋友,否则会憋出病来。” 这倒也是。 谢翊赞同地应了一声,而后问道:“那你可有想好去哪家学堂?” 姜沅轻轻摇头:“燕京我不太熟悉,但老师和师兄都在,他们应该清楚。” 听到赵临舟的名字,谢翊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说道: “不必找他们了,这事我来办就好。” “你?” 姜沅有些意外,松开谢翊的怀抱,仰面说道: “我要找的是燕京的普通学堂,只要夫子学问好,品行佳即可,不求是否有名望。” “这我知道。” 谢翊低头看她,眉眼含笑道: “你是怕端木青到有名望的学堂,会遇到从前见过的人,所以想把她藏在普通学堂,不惹人注意。你放心,这事我能办妥,不用麻烦老师和别人。” 谢翊刻意加重别人两个字,指的就是赵临舟。 姜沅反应过来后,顿觉哭笑不得,忍不住摇头道: “你啊,这种事也值得和师兄争。” 谢翊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她戳破,干脆大方承认: “没办法,谁让他时时刻刻都想拐走你,这夺妻之恨,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年谢翊对赵临舟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早就把他赶出朝堂了。 姜沅心中了然,知道谢翊只是嘴上说说,不由笑了起来,而后重新靠在他胸口,声音低柔道: “其实师兄人很好,一直以来都挺照顾我的,而且他品行端正,一心为民,是个好官。所以你让着他点,别老是跟他计较。” 虽然姜沅主动靠近自己,让谢翊觉得心情愉悦,但听到让自己让着赵临舟,还是忍不住反问道: “为什么要让我让着他,而不是让他让着我?” 一连串的让来让去,听得姜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好解释道: “自然因为你是我夫君啊,按照辈分,你也得唤他一声师兄不是?既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听到姜沅亲口说自己是她夫君,谢翊的唇角无法抑制地往上扬着,但语气却还假装不太满意,故意问道: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要我让着他,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点什么给我? 毕竟,他从前对我可没客气过,要不是我比他能耐,都不知道栽多少跟头了,就这样放过他,我好像有些亏呢。” 姜沅听他这么一说,顿觉也有几分道理。 总不能都让谢翊一人受委屈吧。 想了想,姜沅欣然应下: “行,那你要什么补偿?” 左右钱财什么的,她现在也不缺。 正想着,谢翊忽然松开姜沅,低下头,眸光发亮地看着她问:“什么都行?” 姜沅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略带警惕地回望着他,不敢把话说死:“你先说说看。” 谢翊唇角微微上翘,目光似有深意流动: “闭上眼睛。” 姜沅蓦地瞪大眼睛: “谢翊?” 声音陡然抬高,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谢翊轻笑一声,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信我,闭上眼睛。” 听到这话,姜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闭上眼睛,浑身警惕地往后靠了靠。 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谢翊唇角的弧度不由变得更深。 片刻后,姜沅正在心底猜测谢翊要做什么,忽然听到他说:“好了,睁开眼。” 嗯?就这样? 姜沅心头一怔,满脸狐疑地睁开眼睛。 只见谢翊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 “这是什么?”姜沅有些好奇。 谢翊将匣子递了过去,语气温和道: “打开看看。” 姜沅微抿着唇,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却是微微一惊: “发簪?” 谢翊“嗯”了一声,笑着问道: “喜欢吗?” 姜沅拿起簪子,细细看了一番。 簪身是由上等蓝田玉所制,质地细腻,触手升温,而且通身没有半点瑕疵,显然价值不菲。 可奇怪的是,这上头雕刻的海棠花却略显粗糙,不像出自大家之手,倒像是学徒练手之作。 正疑惑着,谢翊突然继续说道: “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发簪,原是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带着它一起下去找你。 可没想到老天爷待我不薄,竟又将你还给了我。所以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接受它,与我重新开始。 阿沅,我爱你,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对你的心都从未变过。 我知道,从前种种,是我不好,才让你和世安受了这么多苦。但是你信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除非我死!” 这不是谢翊第一次说这番话,但这次不一样,在大周朝,男子给女子送发簪,是有求娶之意。 而且这簪子还是谢翊亲手所作,意义非凡。 姜沅垂眸看着簪子,始终没有回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似是在耐心等待,可衣袖下那攥紧的手指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翊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但面上却还挂着一丝笑意,假装平静道: “虽然我刚才说要你补偿,但你不必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所以,你接不接受都可以,反正......我有耐心,可以继续等下去。” 话虽这么说,但谢翊语气里的失落还是显而易见的。 姜沅蓦地攥紧手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认真道: “这发簪,我收下了。” 话落,谢翊的眼睛倏地一亮,蔓延出无尽的温柔和缱绻。 第331章 做生意 隔日清晨,下人们已经摆好早膳,姜世安坐在桌前等着姜沅和谢翊到来。 不多时,就见两人并肩而行,一道从门外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世安总觉得今日两人之间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眉目流转间,仿佛有一股温情在四周流动。 姜世安微微一怔,而后唤了一声:“爹,娘。” 话音落下,姜沅抬眸望了过去,微微一笑道:“早啊,世安。” 谢翊也同他打了声招呼。 随后三人落座,谢翊十分自然地替姜沅盛了一碗汤羹,放到她面前,还不忘提醒道:“小心烫。” 姜沅冲他抿唇一笑,而后接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亲昵看得姜世安张大嘴巴,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觉醒来,爹和娘变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像他们。 姜世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因为太明显,姜沅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啊?没,没什么。” 姜世安摇了摇头,随即低头开始用饭。 姜沅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只叮嘱道: “今日国子监休沐,你等会就直接去陆宅,赵启鸣也会和他三叔一同过去,你们许久未见,可以好好聊一聊,等用了晚饭再回来也没关系。” “真的?”姜世安眼前一亮,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早就听娘亲说山长爷爷和赵启鸣都来了燕京,可他一直忙着上学,根本没机会去见他们。 原想着等休沐的时候再和娘亲说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安排好了。 姜世安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对姜沅说道: “谢谢你,娘!” 见他如此兴奋,姜沅也跟着扬起唇角,语气温和道: “到时候让墨风和你一起去,礼品我也备好了。” “嗯,知道了。” 姜世安用力点了点头,眉宇间满是激动。 终于能见到赵启鸣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听说也要来国子监念书。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 另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自己已经有爹了。如今他父母俱在,再也不是没人疼爱的孤儿。 想到这,姜世安忽然转头看向姜沅:“娘,只有我一个人去吗?” 怎么会一个人呢,不是还有墨风吗? 姜沅刚想这么回答,却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好奇问道: “你是让我陪你去,还是想让你爹......?” 说这话说,姜沅往谢翊方向扫了一眼。 谢翊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姜世安。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姜世安忽然有种被人戳穿心思的小尴尬,低头含糊地说道: “也不是,就是想问问......” 姜沅没怎么看懂他的心思,但也解释了几句: “你爹现在被禁足在府,不能见其它同僚,所以他去不了。” 对哦,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姜世安立刻回道:“没事的,那我就自己去好了。” 随后话锋一转,不再提这件事。 不过谢翊的目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不一会儿,三人吃完早饭。 谢翊送姜沅和姜世安出府,等马车走后,王管家忽然从身后走来,对他禀告道: “大人,松寿堂那边又闹起来了,还是不肯搬,您看......” 谢翊眸色微沉,一扫刚才的温和模样,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冷意。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话落,谢翊转身即走。 …… 另一边,姜沅早早来到酒楼,检查了后厨采买的食材,然后安排人净菜,切菜…… 忙完之后,马上就到了午时初。 如姜沅预料的那样,过了开业这三日,酒楼里的生意立马少了两三成。 不过姜沅早有准备,她让杜掌柜写了张公告,贴在墙外的木板上,并对大家介绍: “广和楼的开业让利已经结束了,但是大家别急,我们还有另一项让利活动,那就是每日推出一道特价菜,而且日日不重样,大家有兴趣地都可以过来看看!” 说罢,杜掌柜便指着公告,当众宣布了今日的特价菜。 糖醋排骨,原价八十文,今日却只需要五十文。 足足少了三十文,这东家可真大方!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显然都被提起了兴趣。 杜掌柜四下看了一眼,见消息已经传到,便满意地回了大堂。 身侧,一名伙计凑近问道: “掌柜的,这法子真有用吗?便宜三十文呢,酒楼还能挣钱?” 语气里满是困惑。 杜掌柜侧首瞥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地回道: “你懂什么,你见过几个来酒楼只吃一道菜的?” 这话说得不太直白,但伙计一听就明白了。 一道菜而已,就算不挣钱,还有旁的菜品能挣,怎么都亏不了。 想到这,伙计忍不住对杜掌柜竖起拇指:“您老人家可真是高!” 杜掌柜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是咱们东家,这法子可是想出来的。” “什么,东家?” 伙计愣了一瞬,而后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东家看起来还没他大,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法子? 伙计不小心把心底话问了出来。 杜掌柜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慨之色: “是啊,咱们东家可真了不起,看起来年纪小,可无论心思和手段都比我这老掌柜还要有经验,而且又做得一手好菜,满燕京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看来,我们这酒楼往后是有盼头了!” 见杜掌柜的脸上露出对姜沅的敬佩之意,伙计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得没错,今后这酒楼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所以他得努力干活,争取在这儿干一辈子。 正想着,门外已经有客人走了进来: “掌柜的,给我上一份糖醋排骨,再来一份凉拌鸡丝,龙井虾仁,还有素炒三丝,要快!” “欸,来了!” 能一连串报出菜名的,必定是回头客。 杜掌柜心中一喜,亲自迎了上去,把他带到靠窗位置坐下,并吩咐伙计上茶。 他们这广和楼里,茶水是免费的,还附赠一小碟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食。 如此一来,客人坐等上菜时,便不会闲着无聊。 而且,这瓜子花生都是姜沅自己卤制的,味道和外边卖的不一样,以至于不少客人都想买些带回去。 不过姜沅却坚持不卖,只说喜欢的话,可以免费再续上一碟。 为此,广和楼在众人心中得了一个既大方又周到的好口碑,而姜沅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没多久,因着糖醋排骨的特价,大堂内又变得座无虚席。 而与此同时,斜对面的聚福楼内,掌柜的和伙计们便没有那么高兴了。 第332章 行还是不行? 说实话,他们聚福楼在这儿开了也有十多年了。 在这期间,广和楼一直不争气,就那么半死不活地吊着,所以他们从未将它看在眼里。 哪怕前几日明知道他们要重新修葺再度开业,也没当回事。 毕竟,十多年都没好过,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了。 而且据打听,他们广和楼也没请新厨子,还是原来那个野路子出身的李大厨。 就这,拿什么和他们比。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拿广和楼重新开业一事当笑话看,甚至暗地里猜测他们这回能开多久,会不会第一天过后就又冷冷清清。 可谁知,一连三日,对门的生意都十分火爆。 而且从中走出来的人,看起来都吃得十分满意,几乎没有拉着脸出来的。 如此一来,他们这酒楼内就少了不少客人,几乎只有往日的一半还不到。 三日过后,不说东家,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坐不住了,聚在一块儿议论。 “掌柜的,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糖醋排骨卖五十文,这不得亏本吗?难道说,他们不想干了?” 其中一名伙计忍不住发出疑问。 钱掌柜听了,顿时瞪了他一眼,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你见过谁不想干了还要把铺子重新修整一番的?是钱多烧的,还是脑子坏了?” 伙计被骂的有些委屈:“那您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钱掌柜当即一噎,而后不耐烦地说道: “这我哪知道,反正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得,原来这老东西也不知道,只是会骂人而已。 伙计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顺便咒骂他两句,但面上却依然挂着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 “那掌柜的,咱们要不要去探一探,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钱掌柜半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回道: “也行,这广和楼反正是平南侯府的产业,平南侯这几十年愈发不顶事,咱们探一探也没什么关系。 哦对了,听说他们新来了个女厨子,手艺比李大厨好多了,顺便也探探她的底细。” 伙计一听,立马应了下来:“得了,小的这就去。” 看着伙计匆匆而去的背影,钱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不管他们想耍什么花招,总之胆敢抢聚福楼生意的,来一个他就收拾一个。 毕竟,他们聚福楼的东家也不是好惹的。 ...... 姜沅在酒楼忙了一天,虽然也有些累,但比开业时要好一些。 至少,回到谢府的时候,她还没有累得倒头就睡。 换完衣裳之后,姜沅收拾妥当,和谢翊坐在玉兰树下品茗赏月。 有了齐神医的解药,谢翊恢复的很快,精神也越来越好,姜沅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事,顺口问道: “最近怎么不见墨羽?不是说他已经带着何安他们回来了?” 谢翊也不瞒她,直言道: “何安和夜阑伤的很重,谢府近来又被锦衣卫盯着,不是个养伤的好去处,我便让墨羽将他们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由他和孙大夫照看,等他们好些了再回来。” 原来如此,可是锦衣卫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谢翊已经洗清嫌疑了吗? 想到这,姜沅忍不住问道: “可是细作的事又有了变故?陛下他疑你?” 谢翊唇角微翘,似笑非笑道:“陛下有不疑的人吗?” 那倒也是。 姜沅微微抿唇,只听谢翊继续说道: “放心吧,谢凌是我弟弟,这是逃不开的,等过段时日把人抓着就好了。” “更何况,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至少,陛下准我出门了。” 姜沅倏地瞪大眼睛,惊喜道: “真的?那岂不是自由了!” 谢翊弯唇浅笑,轻轻颔首: “所以我可以陪你出去了。” 姜沅眼前一亮,正欲说话,可下一瞬,她忽然想起什么,惊诧道: “该不会是你被罢官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吧?” 话音落下,就看到谢翊眼底掠过一丝意外,而后略带无奈地牵起唇角: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 姜沅微微睁大眼,眼底满是关切。 “今儿早上,陛下的旨意就到了谢府,想来,这会儿朝堂内外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谢翊脸上挂着一丝浅笑,语气也是轻描淡写,显然并不在意。 也是,毕竟他们早就有准备了。 姜沅抿了抿唇,片刻后对谢翊说道: “罢官就罢官吧,反正家里也不差你那点俸禄,趁这功夫,你好好养养身体。 齐神医说了,虽然你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但内力透支的厉害,若想多活几年,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着。” 言下之意,这官不做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翊唇角微扬,眼底溢出一抹笑意: “真的吗?那以后你养我,我给你做护卫。” 见谢翊重提两人之前的戏言,姜沅也忍不住弯起唇角,戏谑道: “也不是不行,但我对护卫要求很高,至少得身强力壮,经验丰富,你觉得你行吗?” 说罢,姜沅微微抬起下巴,做出倨傲的表情。 谢翊哑然失笑。 随后,他忽然往前凑近了一些,目光幽深地望着姜沅说: “要不,今晚你先来验一验,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话音落下,姜沅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十分不妥,急忙解释道: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翊却并不在意,反而还抓起她的手,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许久未见了,但我想,我应该还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翊——!” 姜沅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脸颊却不争气地发红发烫。 这家伙说得是什么话,怎么年岁长了,脸皮也跟着厚了! 姜沅四下扫了一眼,见一个个都使尽低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不由愈发恼怒,瞪着他说道: “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客气了。” 见姜沅眉目带嗔,似乎真有些恼了,谢翊立马哄道:“好好好,先不说了,等回房了再说。” 话音甫落,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发出一道“噗嗤”笑声。 而且声音还不小。 姜沅微微一怔,随后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齐神医正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下看着他们笑。 第333章 有消息了 虽然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但刚才那一幕应当是全被看到了。 姜沅的脸颊瞬间一红,尴尬得不知道该看哪儿。 不过谢翊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依旧神色镇定地问道: “你老人家这么晚了不睡觉,跑这儿偷听壁角,也不觉累得慌?” “欸,你这话可就错了。” 齐神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 “首先,我可不是听壁角,我那是堂堂正正的听。其次,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但我身体比你好,你都不累,我就更不会累了。” 话落,齐神医又哈哈大笑起来。 姜沅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瞪了谢翊一眼。 可那眼神哪里有半点威慑力,反倒像是只被惹急了小猫似的,挠得谢翊心中一阵酥麻。 谢翊忍不住握紧姜沅的手,好声好气地低哄着: “好了,是我的错,没注意到有外人在,下次我一定注意,被生气了,好不好?” 当着大家的面,谢翊毫不顾忌地哄着姜沅,一点也不在乎颜面,瞬间把姜沅哄得没脾气了。 倒是齐神医头一回见谢翊这般放低姿态,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虽然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但刚才那一幕应当是全被看到了。 姜沅的脸颊瞬间一红,尴尬得不知道该看哪儿。 不过谢翊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依旧神色镇定地问道: “你老人家这么晚了不睡觉,跑这儿偷听壁角,也不觉累得慌?” “欸,你这话可就错了。” 齐神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 “首先,我可不是听壁角,我那是堂堂正正的听。其次,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但我身体比你好,你都不累,我就更不会累了。” 话落,齐神医又哈哈大笑起来。 姜沅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瞪了谢翊一眼。 可那眼神哪里有半点威慑力,反倒像是只被惹急了小猫似的,挠得谢翊心中一阵酥麻。 谢翊忍不住握紧姜沅的手,好声好气地低哄着: “好了,是我的错,没注意到有外人在,下次我一定注意,被生气了,好不好?” 当着大家的面,谢翊毫不顾忌地哄着姜沅,一点也不在乎颜面,瞬间把姜沅哄得没脾气了。 倒是齐神医头一回见谢翊这般放低姿态,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你,你真是谢翊?还是说,又中毒了?”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成功把姜沅给逗笑了。 谢翊悄悄松了口气,而后眼神冷然地瞥了齐神医一眼: “既然都认不出来人了,还是早点回屋歇着吧,毕竟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这家伙,可真是寸步不让! 齐神医气得直吹胡子,瞪着眼喊道: “你这没良心的,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这过河拆桥也没拆这么快的吧。” 姜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出来打圆场: “好了,齐神医,他这人就这样,您别跟他计较。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喝杯茶,赏赏月吧。” 说罢,姜沅又伸手取了只茶杯,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到空位前。 齐神医见状,这才重新扬起下巴,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还是姜姑娘懂得尊老敬贤,不像某些人,白长了那么大岁数。” 说罢又故意朝谢翊瞥了一眼,别提有多得意。 姜沅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齐神医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像个小孩似的,总是故意和谢翊斗嘴,想看他被惹急了的模样。 即便从来都没得逞过,也依然乐此不疲。 谢翊知道他这性子,因而从不与他较真,只自顾自地喝着茶,听姜沅与他闲聊。 不过,眼看着夜色越来越黑,齐神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翊忍不住放下茶杯,想要提醒几句。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若忽然来报: “夫人,少爷找您,现在就在院门外。” “世安?” 这么晚了,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姜沅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诧,而后回道: “你去请他进来。” “是。” 话音落下,齐神医忽然站起身,对姜沅说道:“时辰不早了,老夫就先回屋歇息了,你们慢聊。” 这是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三口说话。 姜沅心下了然,冲他微微一笑:“您老慢走,路上小心些。” “嗯。” 齐神医随口应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 姜沅目送他离去,等收回目光后,姜世安已经到了院子里。 “娘。”姜世安先是唤了她一声,随后才看向谢翊:“爹。” 姜沅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说吧,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我......” 姜世安刚说了一个字,又立马停住,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谢翊那儿瞥。 这是不想让谢翊知道? 姜沅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随即看向谢翊。 两人视线交换,谢翊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还有点事处理,先回书房了,你们聊。” 说完便起身离去,顺带还让下人们一同退下。 见此情形,姜世安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愧疚。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谢翊离开。 这模样实在是太寻常了。 姜沅眸色微沉,认真地看着姜世安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姜世安闻言,抿唇犹豫了一瞬,而后才慢慢说道: “娘,我好像看到宋书彦了。” 什么? “宋书彦?”饶是姜沅早有准备,还是被这话惊得脸色一变,迫不及待问道:“你在哪儿看见的?” 姜世安回想了一下,仔细说道: “今儿下午,我和赵启鸣一同去街上逛逛,走着走着,我们俩就到了一间书斋。刚好这时候迎面走出来一个人。 不过当时我没在意,所以没看清他的长相,但随后书斋里的伙计突然喊着”宋公子”追了出去。 这时候,我才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他居然和宋书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当时惊呆了,等反应过来之后,那人已经走了。于是我就抓住那个伙计问他,那人是不是叫做宋书彦。 可伙计说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知道他是武宁将军府里的少爷。” 说到这儿,姜世安忽然停住了,眼底满是困惑: “娘,我真的看清他的长相了,和宋书彦一模一样,可他不是在云岚书院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成了什么武宁将军府的人。 您说,到底是我认错人了,还是这其中有问题?” 面对姜世安一脸不解的神色,姜沅不自觉地抿紧双唇。 姜世安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宋书彦,是因为他不知道宋书彦后来的境遇。 可这一切,姜沅却是知道的,宋书彦早就被一位京官看中,然后收为义子带离书院。 所以姜世安看到的这个人,一定就是宋书彦。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武宁将军府,怪不得墨书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消息。 正想着,耳边又响起了姜世安的催促声: “娘,您说话呀,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件事。” 语气里满是焦灼。 姜沅拧眉犹豫了片刻,随后才又抬眸看向姜世安,语气郑重道: “你看到这个人,他就是宋书彦,因为在几个月之前,他早就被一位京中大官收为义子,然后就离开了云岚书院,不知去向。” 什么? 他们早就离开了云岚书院? 姜世安蓦然一惊,随后又想到一事,焦急地问道:“那芸姨呢?她在哪儿,也在燕京吗?” 听到姜世安第一反应就是问姜芸在哪儿,姜沅的心蓦地一沉。 这么久没听姜世安提起姜芸,她还以为是感情淡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一直把人放在心里,而且头一件事就是关心她的去处。 简直是......欠抽! 第334章 上门 姜沅紧了紧手指,竭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告诉他说: “姜芸是和宋书彦一道离开的,既然宋书彦都来了,那姜芸应该也在这儿。” 听到这话,姜世安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高兴道: “太好了,那我明天去找她!” 姜沅额角一跳,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手,想对着他的脑门拍过去。 姜沅深吸一口气,咬牙挤出一丝微笑,看似平和地问道: “你准备去哪儿找她?” 姜世安想也不想:“武宁将军府呀!” 除了那儿,还能是哪儿。 姜沅听后却是摇了摇头:“将军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需要提前拜帖,征得同意方能进门。” 对哦,高门大户规矩多,可不像从前想见就见。 姜世安想了想,立马又道:“那我现在就去写拜帖,明儿一早就送到将军府的门房。” “嗯,是这个理。” 姜沅轻轻颔首,随后又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 “不过,我和你爹现在都不方便出门,这拜帖写你自己的名字就行。” “好,没问题。”姜世安答得很快。 姜沅又道:“另外,你也先别和他们说你现在在国子监念书,毕竟,此番见面是为叙旧,不要让旁人觉得你是去炫耀的。”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就宋书彦那小气的性子,说了之后肯定会不高兴,到时候连累芸姨心里难受,就不太好了。 姜世安边想边点头:“您说的对,我都听您的。” 有了这句话,姜沅的心才悄悄放下。 姜世安见事情已经谈完,便起身和姜沅道别,然后回屋歇息了。 姜沅目送他离去,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方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谢翊的声音:“怎么了?事情很棘手?” 姜沅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的说道:“你说,世安这性子到底像了谁?怎么这时候还这么天真?” 谢翊坐到姜沅身侧,目光平和地望着她:“他说什么了?” 姜沅抬起头:“他说他看见宋书彦了。” 宋书彦? 谢翊只停了一瞬,便想起这是姜沅一直在找的那人,而他母亲姜芸则是姜沅的堂妹,同时也是杀她的凶手。 谢翊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冷然地问道:“他在哪儿?” 姜沅告诉他:“说是在武宁将军府,但具体的还不清楚,得派人再去查查。” 贺家? 谢翊眉头微蹙,似是有些意外。 这两年武宁将军很得圣心,在军中颇有一番地位,寻常人若是想对付他是十分不容易的。 当然了,这寻常人里不包括谢翊。 他眸色微凛,当即说道:“这事交给我,明日我就让墨羽去查。” 姜沅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姜世安的话,告诉他说: “世安得知那人是宋书彦,便想着姜芸应该也来了,迫不及待就想去见她。好在被我劝住了,决定先递上拜帖再去。” 说到这儿,姜沅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无奈道: “我是真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直记挂着姜芸,就跟中了姜芸的毒一样,完全被她拿捏住了。” 看着姜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谢翊总算明白缘由了。 不过...... 谢翊放缓语气,好言安慰道: “你也别太生气,世安从小没有被人好好教导过,能长成这般纯善已是十分难得。 更何况,姜芸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他信任姜芸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姜沅还是气得直摇头: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把姜芸的真面目撕开,让世安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又知道,就现在这种情况,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说着,姜沅又重重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真担心他和姜芸见面之后,又被她几句话给骗了。世安他,真的太单纯了。” 语气里满是对姜世安的无奈和担忧,显然这件事已经压在她心上很久了。 谢翊的心底顿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他们母子俩的愧疚,又有对他们的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太大意,他们根本就不会受这种苦。 思及此,谢翊忽然握住姜沅的手,目色深沉地看着她说道: “阿沅,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向你保证,世安他只是单纯,并不是蠢,所以只要我们好好筹划,他会明白过来,看清这一切的。” 听到谢翊这么说,姜沅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她轻扯了一下唇角,而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管怎么说,谢翊是他亲爹,这种事,他确实应该负责。 ...... 隔日清晨,姜世安拿着写好的拜帖兴冲冲地去了武宁将军府。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普通,又空着双手,顿时起了轻视之色: “你说你是哪家的公子来着?” 因是上门求见,姜世安耐着性子好言回道:“我姓姜,是宋书彦的旧识,你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见姜世安一副笃定的样子,门房思忖了片刻,忽然问道: “听口音,你不像燕京人,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姜世安没多想,顺口就回道:“哦,我来自青州,是宋书彦的同乡。” 原来也是从乡下来的。 门房眼底露出一丝了然,点头道:“行吧,宋公子一早就出去了,等他回来我会把拜帖交给他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说罢,门房收下拜帖,顺势就要关门。 “欸,等一下!” 姜世安赶紧拦了一把,追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眉头一皱,不耐烦道:“这我哪知道。” 姜世安又问:“那他母亲是跟着他一用住这儿吗?” 门房见他没完没了地在问,彻底恼了,狠狠瞪着他骂道: “你这人是不是没完了,我都说了会给你禀报结果还问。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菜市口吗? 我告诉你,这儿可是武宁将军府,要再多嘴,看我不给你打出去!” 说罢,门房用力一推,把姜世安狠狠推了出去,而后“砰”一下关上了门。 姜世安没料到区区一个门房也会对他如此不客气,等反应过来后,角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顿时就恼了,想要冲上去拍门,但一想到姜芸很可能借住在里头,又怕自己给她贴麻烦。 思来想去,姜世安决定还是先忍了这口气,等见到宋书彦和姜芸再说。 于是姜世安便转身离去。 第335章 不认识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宋书彦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将军府。 进门后,门房顺势就将刚才的事禀告给他: “宋少爷,刚才有一位少年过来找您,说是你的旧识,也是从青州来的。” 宋书彦脚步一顿,轻描淡写地问道:“哦?是吗,他叫什么?” “说是姓姜。” 姜? 不会是姜世安吧? 念头刚一闪过,宋书彦就觉得无比可笑。 就姜世安那个废物,现在应该已经被赶出书院,成了地痞无赖才对,怎么可能会来燕京。 想来,应该是他在云岚书院时认识的人。 正想着,门房忽然递上拜帖,对他说道:“这是那人留下的,说想见您一面,有事要和您谈。” 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外封,宋书彦忍不住皱了皱眉,略带嫌弃地说道: “不用了,我不认识这人,下次他来你直接回绝掉便是。” 说罢转身即走,连看也不看那帖子一眼。 门房目送宋书彦离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拜帖,最后用力一揉,丢到了地上,张口就骂。 “臭小子,居然骗我说认识,真是浪费我时间。下次再来,我定要让你好看!” 说完,他还踩上一脚,用力碾了几下方才走开。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离开不久,一道身影忽然窜出来把拜帖给捡走了。 另一边,宋书彦刚办完事回到自己的院落,迎面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廊下等他。 宋书彦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耐,随即恢复平静,唤了一声:“娘。” 姜芸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刚听说你出门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都办完了?” 宋书彦轻点了下头:“办完了。” “这就好。” 姜芸露出满意的神色,而后不忘叮嘱道: “你记住,你义父交代你办事,那是看重你,所以一定得办好,让他满意。 要不然,这将军府里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知道吗?” 这话姜芸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宋书彦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却又不得不回应: “我知道,娘,您放心便是,有我在,这将军府您就安心住着,不用想太多。” 话语里隐隐有一丝不耐烦,可姜芸并没有听出来,反而对他愈发满意。 “真不愧是娘的好儿子,就像那位道长说的一样,你生来就是人中龙凤,只要时机一到便能一飞冲天,谁也不能埋没你。” 言语中,有着无尽的骄傲和得意。 宋书彦却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嫌恶。 现在说这话了,以前不还天天将他往死里打,说他是扫把星,克死了亲爹,害得他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 宋书彦越想越觉得没劲,懒得再和她敷衍,直接开口问道: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屋念书了。” 听到这话,姜芸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赶忙回道: “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何,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便想着明日去一趟玄清观,不知你是否有空,陪我一道去?” 自打十年前开始,姜芸就特别信道观,三五不时就去拜一拜,宋书彦都习惯了。 只是从前他还能耐着性子陪姜芸一起去,如今他却是没这个耐心了。 思及此,宋书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明日义父说要带我去拜见一位名师,不出意外的话,之后我便去国子监念书,所以……”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姜芸已经迫不及待回道:“没事,没事,你念书的事要紧,道观我自己去就行,不碍事的。” 听这语气,实在是像极了那十分疼爱儿子的好母亲。 宋书彦在心中冷嗤一声,面上却不露,只神色平静地冲她行了一礼。 “既如此,那儿子就先回屋了。” “嗯,去吧。” 姜芸挥了挥手,看着宋书彦回屋,而后才收回目光,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真不愧是她儿子,不仅聪明有才学,而且知礼,懂进退。 哪像姜沅的儿子,一个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又蠢又呆,连宋书彦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要不是有陆衡那老头在暗处盯着,自己早就弄死他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不过话说回来,她已经断了和姜世安的联系,也不给他寄银子,想来这会儿他应该已经被扫地出门,在街上流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想到这,姜芸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死了才好,道长说了,他和姜沅两人就是自己和宋书彦的克星,只要他们在一日,他们母子俩就永远不能出头。 所以别怪她心狠,要怪,就怪他们挡了自己的路。 …… 姜世安送完拜帖,满心以为第二天便能见到人。 可谁知,第二天上门的时候,那门房一见是他,便立刻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居然还敢过来,什么旧相识,同乡,宋少爷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个骗子,还不快滚!” “不认识?怎么可能!”姜世安一脸不可置信,继续说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他清楚我是谁?还有那拜帖,他看了吗?是看完了说不认识我?” 因为着急,姜世安忍不住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惹得门房愈加恼怒,指着他鼻子就骂: “你小子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质问你爷爷我,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没完了。” 说着,门房便喊了两人过来,而后撸起袖子准备揍他一顿。 见此情形,姜世安也恼了,上前两步准备干架。 眼看着两边就要打起来,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干什么呢,一大早闹哄哄的,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姜世安动作一顿,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蓝衣少年正从里边走出来,满脸怒气地看着他们。 门房见到他来了之后,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低头哈腰道: “四少爷,您来了。” 那人没搭理门房,只盯着姜世安问道: “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我......” 姜世安正准备回话,门房却抢先开口: “他是个骗子,说来找宋少爷,可宋少爷根本不认识他。” 姜世安心头大怒,刚想说自己不是骗子,那四少爷就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 “原来是找宋书彦,既如此,这儿交给我吧,你退下。” 话音落下,门房和姜世安齐齐怔了一下,谁都没想到他会插手。 第336章 找人 贺景辰见门房看着自己不动,眉头一皱,抬高声音骂道:“还不快滚!” 门房吓了一跳,立刻慌慌张张地退了回去。 贺景辰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姜世安:“走吧,咱们找个地儿慢慢说。”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可没走两步却发现姜世安还站在原地未动,不禁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问道: “愣着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姜世安不与他计较,只是声音冷淡地回道: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去?” 呦,还挺有脾气。 贺景辰气乐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世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贺家四少爷,不是吗?” “知道你还敢这么和我说话,胆子可真够大的!” 语气里满是轻蔑。 姜世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武宁将军府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怎么从上到下全都这么自以为是,还喜欢狗眼看人低? 和他们说话,真是浪费精力。 思及此,姜世安也懒得再回他,只说了一句: “我是来找宋书彦的,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说罢转身即走。 贺景辰顿时急了,出言喊着: “等等,你要是走了,可就再也见不到宋书彦了,知道吗?” 姜世安闻言脚步一顿,似是有些犹豫。 见状,贺景辰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慢条斯理道: “怎么样,咱们来做个交易,你把宋书彦以前的事告诉我,我就带你去找他,怎么样?” 这要求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姜世安微微拧眉,略带警惕地问道:“你打听他的过去是想做什么?” 贺景辰不耐烦地挥挥手:“这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他越这样说,姜世安便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断然拒绝了他:“不行,你说不清楚我就不能告诉你。” 虽说自己不喜欢宋书彦,但也没想过要对他不利,所以这种事不能随便答应。 贺景辰见姜世安油盐不进,什么都不肯答应,最终没办法,只能告诉他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他,和他做朋友。你也知道,他这人不太爱说话,我不好亲自问他。” 原来是这样,那事情就简单了。 姜世安心思单纯,没往深处想,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宋书彦的母亲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你是说姜夫人?”贺景辰微微皱眉,点头道:“没错,他们母子俩都在。” 姜世安听完顿时眼前一亮,追问道: “那她现在在哪儿?我能见她吗?” 贺景辰想了想,回道:“听说去玄清观上香了,一早就去了,还没回来。” 玄清观。 姜世安默念了一遍,随后拔腿就走,准备去找她。 贺景辰见状立马急了,伸手拉住他说道: “别走,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到呢。” 哦,对,还有宋书彦的事。 姜世安赶紧回道:“那你快问,问完了我还有事。” 贺景辰倒也干脆,飞快地问了几个问题。 姜世安一心只想去找姜芸,对贺景辰的问题也没有深究,总之问什么就答什么。 几个来回之后,姜世安没了耐心,对他说道: “好了,就这样吧,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贺景辰回应,姜世安转身就跑。 可还没跑出去多远,一直隐身在暗处的墨风忽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爷,今儿还要上学,您这样跑了不好吧?” 若是往常姜世安必定会犹豫一下,可现在好不容易才得到姜芸的消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她了。 “没事,一日不去国子监不要紧,你帮我和夫子说一声,就说我病了就行了。” 说着他便推开墨风,准备继续往前走。 玄清观他听说过,就在城北的方向,离这儿不远,现在赶过去必定能遇见芸姨。 姜世安一脸兴奋地盘算着,眼底满是期待。 而墨风见姜世安为了这事居然敢撒谎不去国子监,不由怔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追上去说道: “少爷,您这样做夫人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 娘? 姜世安脚步倏地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墨风说的没错,如果让娘知道,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那武宁将军府如此狗眼看人低,如果错过今日,只怕一时半会儿很难见到芸姨。 思来想去,姜世安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不管了,先去玄清观,等晚上回家,我再和娘请罪。” 说完这句,姜世安便毅然决然地往玄清观所在的方向走去。 墨风怔在原地片刻,最后无奈地跟了上去。 两刻钟后,姜世安到了玄清观。 虽说知道姜芸在这儿,可这道观太大了,到处都是前来参拜的香客,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人。 姜世安里里外外找了两圈,也没瞧见人,心头不免有些焦急。 一不留神,和刚点完香的人撞了一下。 燃着的香火飞到了他衣服上,吓得他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乱拍,试图把火星扑灭。 一旁的道童像是早已见惯了这等事情,顺手就从缸里舀起一勺水,对着他扑了过去。 “哗啦”一声。 火星子是灭了,可人也湿透了,就连外衣也烧出了几个洞,看起来狼狈不已。 姜世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道童却是一脸淡定地对他行了一礼:“观里人多,香火旺,道友可要当心才行。” 这时,那位不小心把香甩到他身上的人也回过神来,一脸慌张地同他赔罪: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要不,我陪你一件衣裳?” 姜世安见对方态度极好,心头的憋闷瞬间散了不少,摆摆手道: “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也怨不得你,就这样吧。” 说着,也不管对方继续说什么,径直往观外走去。 这一趟,人没找着,倒是差点把自己烧死,也真是够倒霉的。 姜世安暗自摇头,脸上满是无奈。 而就在他准备跨出大门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嫌恶的声音: “哪来的臭乞丐,这玄清观也是你这样人能进来的,也不怕脏了这儿的地!” 乞丐?是在说他吗? 姜世安微微一怔,不禁扭头看了过去。 而这一看,他当场愣住了。 那位站在婆子身旁,一脸平静温和的妇人,不是芸姨又是谁? 第337章 找到了 “芸姨!” 姜世安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朝姜芸冲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姜芸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而她身侧的婆子则立刻上前,一把推开姜世安,怒骂道: “滚开,臭乞丐!冲撞了我们夫人,我要你的命!” 语气十分不客气。 不过姜世安没空与她计较,只兴奋地盯着姜芸喊道: “芸姨,是我,世安,姜世安!” 话音落下,姜芸只觉耳边“嗡”的一下,大脑瞬间空白。 姜世安? 怎么会是姜世安? 她连问了自己两遍,而后抬眸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狼狈得像乞丐一样的人,这才发现,还真的是姜世安! 姜芸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伸手指着他,声音发颤地问道: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姜世安见她认出自己,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我当然是来找您的呀?” “找,找我?” 姜芸的眼底满是震惊。 姜世安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婆子,上前两步,笑容灿烂地看着姜芸说道: “是啊,我给您去了那么多信您都没回,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没想到是来燕京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姜芸瞠目结舌地看着姜世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跑到燕京了,还能被这个扫把星找到。 怪不得刚才道长说她近来印堂发黑,许会有灾祸,原来说的是他啊! 姜芸心下一沉,立刻做出决定,带着姜世安到观外说话。 四下无人,姜芸一脸严肃地看着姜世安问道: “你是怎么来燕京的?什么时候来的?” 姜世安依然沉浸在重逢的兴奋里,没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还笑嘻嘻地回道: “我和家人一起来的,就这一两个月。” 姜芸顿时皱起眉头:“家人?你还有家人?是谁?” “是......”姜世安刚要说是我娘,但一想到当初姜沅的丧事都是她办的,这要说出来,岂不是要把姜芸吓死。 于是改口道:“是我爹。” “你爹?” 姜芸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说道: “你爹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 姜世安脑子转得快,当下已经把理由想好了: “我爹说,当初他和我娘走散了,所以我娘以为他死了,但其实没有。” 原来是这样,这臭小子还真是有福气,亲爹居然没死,不过...... 姜芸上下打量了姜世安一番,见他衣着普通,上面还有被烧坏的破洞,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像刚去要饭被人赶出来一样。 看这样子,他亲爹应该也不怎么样,多半是个低贱的平民。 思及此,姜芸开口问了一句: “你爹是燕京人吗?他是做什么的?” 姜世安犹豫了一瞬,回道: “他现在身子不好,整日就待在家里,没做什么。” 居然还是个病秧子。 姜芸的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鄙夷。 有亲爹又怎么样,还不是过得如此落魄。 看来,她是没必要在姜世安身上浪费时间了。 毕竟她儿子已经收为将军府义子,而她在府里也被人尊称一声“姜夫人”,就凭这一点,姜世安连给他们母子俩提鞋都不配。 正想着,姜世安却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芸姨,我听说宋书彦现在是武宁将军的义子,你和他都住在将军府里,怎么样,你们在那儿过得开心吗?” 这话一出,姜芸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死小子不会是也想跟过来吧。 想到这,姜芸立马回道: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我和书彦能住进将军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他们给我一口饭吃我就很满意了,旁的也不敢多求。” 说罢还幽幽叹了口气,装出日子不太好过的样子。 这话若是换成旁人必定不信,因为姜芸此刻已经和过去那个村妇判若两人,身上穿的和戴的不是金就是玉,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十足。 说她在将军府受苦,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姜世安显然不被包括在这个正常人的范围内。 他听着姜芸这样说话,心头瞬间闷闷的,觉得姜芸受苦了。 毕竟是寄人篱下,哪有什么好日子过,更何况,将军府的人又那般狗眼看人低。 姜世安越想越觉得姜芸辛苦,忍不住说道: “芸姨,那将军府毕竟是别人的家,你们要是过得不开心的话,不如搬出来住,这样,我去找你们也方便。” “搬出来?” 姜芸陡然抬高声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反问道: “你知道在燕京买一座宅子要多少银子吗?” 姜世安摇头:“不知道。” 姜芸又问:“那你知道租一间宅子又要多少银子吗?” 姜世安还是摇头,但心里却觉得应该不贵吧,要不然他爹和他娘怎么能有那么多宅子呢。 正想着,姜芸脸上已经露出一抹讥讽: “我告诉你,在燕京城内,一座普通的二进宅子就要千两以上,即便是租,一年也不下于二百两,这么多银子,你给我吗?” 姜世安顿时被问住了,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姜芸见状,不由冷笑一声,十分嫌弃地说道: “姜世安,以后说话麻烦动动脑子,别尽惹笑话。还有,没什么事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我是你表姨,又不是你亲娘,管不了你那么多。” “芸姨?”姜世安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芸:“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我就是想见见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到姜世安的解释,姜芸愈发觉得可笑,忍不住嘲讽道: “你以为你是谁,我过得好不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真当自己是我儿子了?” “我......” 这话说得实在太刺耳了,姜世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姜芸和他聊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知道他对自己再无用处,所以这会儿说话也没了顾忌,直言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书彦现在是将军府的人,跟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你识趣的话,就应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到我们面前碍眼,知道吗?” 话音落下,姜世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过去总是对他温言细语的姜芸,现在居然会对他说这么刻薄的话! 而且,她的眼神是那般嫌恶,仿佛自己是什么垃圾一样,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怎么会这样? 姜世安想不明白,只能怔怔地看着姜芸离去,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