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逆袭:战神将军的宠溺娇妻》 第一百零五章 密会太监套真言 退朝后的宫道上,聂媛的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 李乘风的铠甲在身后发出细碎的轻响,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后颈,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炭。 "夫君。"她停住脚步,转身时袖中露出半卷暗卫营的密报——赵护卫跟了张府马车三日,回报张丞相每日未时必召吴师爷进内院,门闩落得比除夕夜的城门还紧。 李乘风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的薄茧,这是她昨日替他缝合铠甲裂口时磨出的:"你想怎么做?" "苏公公。"聂媛抬眼望向东华门方向,那里飘着半角明黄的宫灯,"前日替太后送安神汤,他说爱喝我调的茉莉雪芽。" 李乘风的眉峰微动,随即松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我让阿福备马车。" 未时三刻,聂媛提着青瓷茶罐穿过永巷。 宫廊下的铜鹤灯投下昏黄光影,照得苏公公的蟒纹皂靴尖儿闪着油光——他正背着手站在偏殿门口,看见她时眼尾先弯了:"聂姑娘这是又来献宝?" "给公公赔罪。"聂媛掀开茶罐,茉莉的甜香混着松针的清苦涌出来,"前日太后说茶里加了茯苓,可公公前日晨起咳了两声,我想着该换点润喉的。" 苏公公的手指在茶罐口悬了悬,突然低笑:"姑娘这心思,比御茶房的筛子还细。"他接过茶罐时,聂媛的指尖轻轻擦过他手腕的珊瑚串珠——那是她上月替他寻回的,被小太监偷去换酒喝了。 "张相近日总往御膳房送辽东的松子。"她垂着眼,声音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雨珠,"说是给陛下补身子,可我听赵护卫说,张府的马车昨儿进了西市的药铺......" 苏公公的瞳孔微微收缩,珊瑚串珠在他腕间磕出轻响。 他望着聂媛面上那层刻意点的青痣,突然明白这姑娘为何总把自己扮得像块粗陶——粗陶里藏着的,原是块会吸人魂魄的玉。 三日后的张府后宅,雕花门虚掩着,沉水香混着酒气飘出来。 张丞相捏着酒盏的手青筋凸起,吴师爷的灰布靴尖在青砖上磨出白印:"大人,苏公公昨儿在御花园夸将军府的茶,奴才总觉得......" "慌什么!"张丞相将酒盏重重一磕,琥珀色的酒液溅在吴师爷的青衫上,"苏全子不过是个会看脸色的奴才,他越和李乘风热络,陛下才越信我忠君。"他扯松领口的朝珠,醉意漫上眼尾,"等陛下寿辰那批西域奇药送进去......"他压低声音,"慢性毒药掺在补药里,三个月后龙体抱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李乘风管着西域商路?" 吴师爷的手指抠进袖中,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想起前日在药铺看见的账册,那批所谓"奇药"的货单上,确实盖着将军府暗卫的火漆印。 是夜,聂媛在将军府的竹影里接过苏公公塞来的纸条。 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李乘风的手掌覆在她发顶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发抖:"他们要借礼部的手,把毒药混进寿礼。" "现在就报陛下!"李乘风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寒光从他眼底劈出来。 聂媛却按住他的手腕,烛火在她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张相要的是'证据',我们便给他个现成的。"她抽出案上的礼部采买清单,指尖停在"西域红景天"那行字上,"您明日便去礼部,说要亲自督办寿礼。" 李乘风的指节抵着下颌,突然笑出声:"阿媛这是要引蛇出洞。" 五日后的礼部偏厅,吴师爷抱着个描金檀木盒,额角的汗把假发根都洇湿了。 他刚掀开盒盖露出红景天的药包,门"砰"地被撞开——赵护卫的佩刀架在他脖子上,身后跟着抱着账册的礼部侍郎:"吴师爷,这药包上的火漆,怎么和张府库房的印子一模一样?" 金銮殿上,张丞相的朝服前襟被扯得乱七八糟。 他指着吴师爷的鼻子骂"反贼",可皇帝的朱笔重重拍在药包上时,他喉间的话突然哽住——那火漆印里的暗纹,分明是张府私库的标记。 聂媛站在殿外的汉白玉栏杆后,看着张丞相被拖下去时摔在台阶上的狼狈。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她望着宫墙那边的晚霞,心里的算盘又拨了一颗珠子。 深夜,将军府的瓦当突然发出细碎的响。 李乘风握着她的手从暖阁出来时,乌云正压得月亮只剩一线白。 院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乱飞,墙角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惊惶。 聂媛的指尖触到腰间的短刃,凉意顺着血脉爬上来。 她望着黑漆大门外翻涌的夜色,听见李乘风在身后低低说:"我去看看。" "等等。"她拉住他的衣袖,目光扫过影影绰绰的廊下——那里有片阴影比别处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 第一百零六章江湖夜雨杀机起 聂媛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按住他肩膀:"您坐着,我去看。"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铁器相击的脆响,混着赵护卫的暴喝:"有刺客!护好将军!" 聂媛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扯过搭在椅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指尖在门框上一叩——那是她前日让小桃在每间屋门暗装的铜铃机关。 铃声顺着廊下的铜丝传到偏房,片刻后便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妈带厨下的人把东角门堵死!"她撩起裙摆冲出门,迎面撞来个端着烛台的小丫鬟,"阿朱,去柴房搬所有桌椅顶在内院门口,记着用麻绳捆死!"转身时瞥见影壁后闪过一道黑影,她抄起廊下的铜灯台砸过去,"砰"地一声闷响,那黑影踉跄着栽进花丛。 李乘风扶着门框站在她身后,月光被乌云遮得只剩一线,照得他眉峰如刀:"我跟你去。" "您书房里有密道!"聂媛攥住他手腕往廊下拖,"张相倒了,但他养的江湖人不会罢休。他们要的是你的人,不是命!"话音未落,前院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门闩被砍断了。 她拽着李乘风拐进抄手游廊,脚下的青砖缝里突然窜出两个蒙面人,刀光直取李乘风咽喉。 聂媛的短刃"唰"地出鞘。 她挡在李乘风身前,刀刃与刺客的刀相击,震得虎口发麻。 余光瞥见左侧刺客的刀要砍向李乘风腰腹,她急中生智抬脚踹向廊边的花盆,陶盆碎裂声里,李乘风旋身抓住刺客手腕一拧,只听"咔"的骨头错位声,那刺客痛呼着栽倒。 "走!"李乘风拽着她冲进书房,反手将门闩插死。 聂媛刚要去拉书案后的暗格,目光突然凝在倒在地上的刺客衣襟——那绣着的飞鹰纹路,鹰嘴衔着半截断剑,正是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飞鹰门"标记。 "飞鹰门向来讲究'活要见人,死要见金'。"她指尖抵着案几,指节发白,"他们昨夜才劫了江南盐商的镖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是赵护卫的声音:"将军!小人挡不住了!" "阿媛。"李乘风按住她手背,"我书房地下有机关,你先——" "不。"聂媛抽出手拉开书橱,第二层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瓷瓶,"他们要的是你,我若躲了,这府里的人都活不成。"她拧开一个瓷瓶,松节油的气味瞬间弥漫,"您记不记得前日我让你把松节油倒在书房地砖缝里?"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书房门被撞开。 为首的男人面蒙黑纱,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肩上绣着金线勾勒的护法纹——正是飞鹰门的叶护法。 他身后跟着三个手持带棱短刀的刺客,刀身上还滴着血,不知是护卫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将军夫人?"叶护法扫过聂媛的丑脸,嗤笑一声,"倒省得老子翻找。"他抬手一挥,三个刺客呈扇形围过来。 聂媛退到书橱边,指尖在第三块砖上一按——早间她让小桃把书橱的机关从"左三右二"改成了"右二左三"。 "咔嗒"一声,书橱轰然翻转。 叶护法的刀擦着聂媛鬓角劈在书橱上,震得木屑四溅。 聂媛趁机摸出藏在袖中的火折子,往地上一扔——松节油遇火即燃,腾起的火墙瞬间将叶护法和刺客隔开。 "臭丫头!"叶护法挥刀劈开火墙,脸上黑纱被烧了个洞,露出半张狰狞的疤,"老子剥了你的皮——" "叶护法好大的火气。"一道清冷女声从窗外传来。 白姑娘提着剑翻进窗,腰间玉牌在火光里泛着青,"上月在沧州,你杀了我师父的关门弟子,这笔账该算了。"她的剑穗是血红色的,随着挥剑划出一道红线,正挑中叶护法持刀的手腕。 聂媛趁机抄起书案上的镇纸砸向离她最近的刺客。 那刺客偏头躲过,却被李乘风从后勒住脖子——他看似残疾的手臂竟有千斤之力,刺客的刀当啷落地,整个人被甩向叶护法。 "走!"叶护法踢开刺客,刀尖虚点白姑娘面门,"将军府的命,我们飞鹰门记下了!"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白姑娘旋身挥剑打落,再抬头时,四人已翻窗消失在夜色里。 李乘风扯下窗帘扑灭火苗,月光重新漫进书房。 聂媛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短刃的柄在掌心压出红印。 白姑娘收剑入鞘,剑脊还滴着血:"我路过京城听说有动静,没想到真赶上了。"她瞥向聂媛,"你这丑女,倒比那些绣花枕头有胆。" 聂媛扯过帕子擦手,目光落在地上未燃尽的飞鹰门腰牌上。 牌面刻着"戊字十七号",背面有个极小的"张"字——果然是张相的余党。 她蹲下身捡起腰牌,指腹摩挲着那个"张"字,心里的算盘又拨了一颗珠子。 "去把赵护卫叫进来。"她对小桃道,"让所有护卫换防,前院加派暗桩,厨房的菜要过银针。"转身时见李乘风正盯着她,目光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灼热,她耳尖一红,"看什么?我总得......" "阿媛。"李乘风打断她,握住她沾着松节油的手,"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团火。" 天刚擦亮,扫院子的老王头就颠着脚冲进正厅:"姑娘!东门外的老驿站昨儿夜里来了帮人,扛着大箱子鬼鬼祟祟的!" 聂媛捏着飞鹰门的腰牌,指尖抵在"戊字十七号"上。 她抬眼望向窗外泛白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飞鹰门要集结? 正好,她这团火,该去烧烧他们的老窝了。 第一百零七章计诱护法破阴谋 天刚擦亮时,聂媛正对着铜镜用炭笔在脸上点麻子——这是她掩饰自己,丑上加丑的惯用手法。 窗外传来老王头急促的脚步声,她指尖微顿,听着那声"东门外老驿站"的通报,镜中倒映的眼睛骤然亮如寒星。 "小桃,去把李公子请来。"她扯下帕子擦手,松节油的气味还残留在指缝里,"就说我...需要他帮个忙。" 李公子来得很快,青衫下摆沾着晨露,推开偏厅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飞鹰门腰牌"咔嗒"翻了面。 他盯着聂媛脸上的麻子,耳尖先红了:"聂...聂姑娘找我?" 聂媛垂眼拨弄茶盏,瓷盖与杯沿相碰发出细碎声响:"听说李公子常去城郊采药?" "是...是。"李公子喉结动了动,"我...我前日还见东门外的野菊开得正好。" "那便有劳公子了。"聂媛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明日辰时,劳烦公子在茶楼说与张记布庄的伙计听——就说聂家丑丫环要独自去东门外采些治将军腿伤的草药。"她指尖轻点桌面,"要装作说漏嘴的样子。" 李公子的青衫袖子被攥得发皱:"这...这是陷阱?" "叶护法昨日被烧了面纱,定恨极了我这'弱女子'。"聂媛捏起腰牌,"他若知道我孤身外出,岂有不抓的道理?" 她忽然笑了,麻子在晨光里显得更丑,"公子可知,飞鹰门的刺客为何总盯着将军府?" 李公子摇头,目光却牢牢锁在她转动腰牌的手上。 "张相倒台后,余党藏在飞鹰门里。"聂媛将腰牌塞进他掌心,"他们要杀将军,断皇帝的左膀右臂。我要抓个活口,顺藤摸瓜。"她放软声音,"公子若不愿..." "我愿!"李公子猛地站起,茶盏被碰得歪斜,"我...我帮你!"他低头时看见自己掌心的腰牌,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你早就算好了,让我当那只报信的雀儿?" 聂媛没有否认,只将一方帕子递过去:"擦了茶渍吧,莫要让人看出破绽。" 李公子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帕角的针脚——是极普通的平针,却让他心跳如擂鼓。 第二日辰时三刻,聂媛提着竹篮出了将军府。 她故意走得慢,让绣着并蒂莲的鞋尖沾了晨露,发间的银簪歪向一边——这是最普通的丫鬟打扮,连腰间的药囊都是旧的,补丁叠着补丁。 转过山弯时,她听见了草叶的沙沙声。 "臭丫头,倒真敢来。"叶护法从树后闪出来,脸上的黑纱补了块粗布,遮住那道狰狞的疤,"你当本护法是傻子?昨日让你逃了,今日..." "叶护法。"聂媛装出害怕的样子,竹篮"哐当"落地,"我...我就是来采药的,将军他腿伤..." "少废话!"叶护法挥刀逼近,刀风卷得她额前碎发乱飞,"把她绑了!" 两个喽啰从两侧扑来,聂媛尖叫着后退,却正好踩中预先埋好的藤条——她踉跄着栽进喽啰怀里,袖口的烟雾弹顺势滚落在地。 "砰!" 浓烟腾起的刹那,聂媛反手扣住喽啰手腕,借力翻出三步远。 她摸出怀里的短刃,刀尖挑开蒙眼的布,就见白姑娘的剑已经刺来,血红色剑穗在烟里像团跳动的火。 "哪里走!"白姑娘的剑挑飞叶护法的刀,"上月沧州的账,今日一并算!" 叶护法踉跄着后退,后背突然撞上一堵"墙"——老道长的拂尘缠住他的脚踝,雪白的胡须在风里扬起:"孽障,敢在老夫眼皮下行凶?" 聂媛退到树后,看着三人缠斗。 叶护法的刀招狠辣,却总被白姑娘的剑穗缠住手腕;老道长的拂尘扫过之处,落叶成刀,割得喽啰们抱头鼠窜。 她摸出怀里的药囊,里面装着李公子连夜送来的迷药——但看来用不上了。 "啊!"叶护法的左肩被白姑娘划开道血口,刀当啷落地。 老道长的拂尘缠上他脖颈,轻轻一拽,便将人按在地上:"服不服?" "呸!"叶护法吐了口血沫,"要杀要剐随你!" 聂媛蹲下来,指尖戳了戳他脸上的粗布:"我不杀你。"她扯下黑纱,露出未施炭粉的真容——虽不算倾国,却眉目端正,"你可知我是谁?" 叶护法的眼睛瞪得滚圆:"你...你不是丑..." "我是聂家嫡女,被张相害成丫鬟的聂媛。"她从怀里掏出飞鹰门腰牌,"张相余党藏在飞鹰门,慕容帮主勾结黑风寨,对吗?" 叶护法的喉结动了动。 聂媛又道:"你若说了,我保你一条命;若不说..."她瞥向白姑娘滴血的剑,"白姑娘的剑,最爱挑人手筋脚筋。" "我说!"叶护法突然崩溃,"总部在北境黑风寨!慕容帮主和黑风寨寨主早勾搭上了,要在秋猎时刺杀皇帝!"他喘着粗气,"求你...求你饶我..." 聂媛将话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抬头对老道长道:"麻烦道长押他回将军府。"又转向白姑娘,"劳烦姑娘去通知李将军,就说飞鹰门的狐狸尾巴,总算抓住了。" 白姑娘收剑入鞘,剑脊上的血珠滴在叶护法脸上:"算你识相。"她冲聂媛挑眉,"看不出啊,你这丑女,肚子里全是算计。" 老道长松开拂尘,伸手拍了拍聂媛肩膀:"姑娘虽无武艺,却有大智。"他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书册,"这是老夫的《护体要诀》,你每日按上面的法子运气,虽不能伤人,自保足够。" 聂媛接过书册,指尖触到封皮的纹路,心头一热:"多谢道长。" 暮色漫上山头时,聂媛站在将军府的望楼顶上。 北境的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怀里的《护体要诀》被攥得发皱。 飞鹰门总部、黑风寨、秋猎刺杀...这些词在她脑子里转成一张网,她需要更接近真相。 "夫人。"李乘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哑,"在想什么?" 聂媛转身,看见他手里提着盏灯笼,火光映得他剑眉柔和:"在想...北境的黑风寨,该是什么样子。" 李乘风走到她身边,灯笼的光将两人影子叠在一起:"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聂媛摇头,目光扫过他微瘸的腿,"我有更好的办法。"她摸出那日在书房捡到的飞鹰门腰牌,"白姑娘说,黑风寨常收江湖散修。或许...我可以乔装成走投无路的侠女,混进去。" 李乘风的手突然收紧,灯笼里的火苗晃了晃:"太危险。" "不危险怎么抓狐狸?"聂媛笑了,麻子已经洗去,露出清俊的眉眼,"你且等我消息。"她转身下楼,裙角扫过青砖,"明日...我和白姑娘先去踩踩点。"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里面藏着的短刃。 北境的星子已经亮了,一颗,两颗,像极了她心里的算盘珠子——这一次,她要连窝端了飞鹰门。 第一百零八章侠影孤身探贼窝 北境的晨雾还未散尽时,聂媛已蹲在将军府柴房的矮凳上。 白姑娘的剑尖挑开她鬓边的粗布头巾,碎发落下来扫过她新点的麻子——这是用锅底灰混着蜂蜜搓的,比从前的更丑三分。"你这张脸,倒真像被灶王爷亲了满嘴灰。"白姑娘嗤笑一声,将随身的短刀塞到她腰间,"等下进寨门,我扮你表姐,你装被仇家追杀的哑巴。" 聂媛摸着腰间硬物,指腹蹭过刀鞘上的刻痕——这是李乘风昨夜悄悄塞给她的,刀身淬了防血毒的药。"表姐。"她故意哑着嗓子唤了声,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擦过陶瓮,"我怕。" 白姑娘的眉峰陡然立起,反手拍了下她后背:"怕什么?黑风寨收的就是走投无路的散修,你越缩着,越像真的。"话音未落,她突然攥紧聂媛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左边——" 聂媛顺着她目光望去,柴房窗棂外的银杏叶簌簌晃动,露出半片玄色衣角。 是李乘风的亲兵。 她心里一松,又迅速绷起,指尖在白姑娘掌心画了个"安"字。 黑风寨的寨门比想象中高。 聂媛仰头望着那两扇包铁木门,门楣上"黑风"二字被血锈染得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守寨的喽啰倚着长枪,刀尖挑着块半干的肉干:"哪来的?" 白姑娘往前踏半步,腰间铁铃"叮"地一响——那是她特意从飞鹰门弟子身上扒来的信物。"南边来的,被青竹帮追杀,听说黑风寨护短。"她拍了拍聂媛的背,"我表妹哑了,功夫也废了,求寨主赏口饭吃。" 喽啰的目光在聂媛脸上停了三息,突然用枪杆挑起她的下巴:"这丑样,倒真不像能惹事的。"他又转向白姑娘,"交十两银子入门费。" 白姑娘的手按在钱袋上,指节泛白:"我们只剩五两......" "五两?"喽啰的枪尖往下压,聂媛的后颈抵在粗糙的木门上,"要么加钱,要么脱了衣服滚。" "阿巴......阿巴........"聂媛突然拽住白姑娘手腕,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五枚碎银,递给白姑娘,而后指了指喽啰"阿巴......阿巴........"她垂着头,麻子在晨光里泛着暗灰,"阿巴......阿巴......." 喽啰捏着碎银咬了口,这才踹开脚边的草绳:"滚进去,找三当家登记。" 寨子里的气味比聂媛想象中更复杂。 腥膻的马粪混着酒气,还有若有若无的药味——是金疮药。 她跟着白姑娘穿过演武场,眼角余光扫过二十七个喽啰:三个左腰别弯刀,七个袖口有飞鹰暗纹,剩下的...她数到第十五个时,被白姑娘扯了下袖子。 三当家的竹楼在寨中央。 竹帘掀起时,聂媛闻到浓重的脂粉味。 那是个穿猩红肚兜的女人,鬓边插着根银簪,簪头雕着半只鹰。"登记。"她甩来本破册子,"名字,来路,会什么。" 白姑娘提笔写"白霜",又推了推聂媛。 聂媛蘸着墨,一笔一画写"阿丑"。 "阿丑?"三当家的指甲掐进她手背,"好名字。"她突然凑近聂媛的脸,胭脂蹭到麻子上,"会做饭吗?" 聂媛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行,去后厨。"三当家甩了块木牌,"月钱五文,敢偷东西就剁手。" 木牌砸在地上时,聂媛瞥见背面刻着"戊字十九号"——和她在飞鹰门密卷里见过的编号格式一样。 她弯腰捡牌,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入夜后,后厨的灶火熄了。 聂媛蹲在柴堆里,借着月光摸出怀里的薄纸。 白天记的人名、飞鹰纹位置、演武场兵器架数目,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摸出李乘风给的细笔,在纸角画了个小圈——那是关押可疑人的地窖位置。 "阿丑!" 脚步声从灶房外传来,聂媛手一抖,薄纸掉进柴堆。 她刚要去捡,白姑娘的声音先响起来:"三当家让你送醒酒汤去前院。"她蹲下来,指甲在聂媛手背上划了道——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聂媛跟着白姑娘穿过走廊,前院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见正厅里的人影。 寨主坐在虎皮椅上,对面是个穿墨绿锦袍的男人,腰间玉佩刻着飞鹰振翅。 "慕容帮主亲自来,可是有好事?"寨主灌了口酒,"上次那批货,可够我买三十车粮食。" 慕容帮主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秋猎的日子近了。"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李乘风的将军府,得先去了。" 聂媛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端着汤碗的手发颤,醒酒汤泼出来溅在脚面,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白姑娘在她身后轻轻撞了下,她这才想起要低头,麻子几乎贴在汤碗沿。 "将军府的暗桩都安排好了?"寨主搓着胡子笑,"那瘸子要是死在自己府里,倒真有意思。" 慕容帮主从袖中抽出封信,火漆印是只展翅的鹰:"这是张丞相的手谕,让你配合。"他突然转头望向门口,"谁在那?" 聂媛的呼吸几乎停滞。 白姑娘先一步跨进去,汤碗"当啷"落地:"对不住帮主,这丫头手笨。"她弯腰捡碗,发间银饰晃过慕容帮主的眼睛,"我这就带她下去。" 慕容帮主的目光在聂媛脸上扫过,突然笑了:"丑成这样,倒不会引人注意。"他收回视线,"说正事。" 聂媛跟着白姑娘退出去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薄纸——刚才弯腰时,她把纸团塞进了慕容帮主脚边的砖缝里。 子时三刻,寨墙的更鼓敲过第三声。 聂媛和白姑娘缩在马厩的草堆里。 白姑娘的剑已经出鞘,剑身映着她紧绷的脸:"密室在寨主卧室地下,入口在床脚的青砖。"她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守卫每半个时辰换班,现在还有七刻。" 聂媛解下腰间的短刀,刀身淬的药味钻进鼻子——是李乘风特意调的,能麻痹筋骨半个时辰。"我先进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他们不会防一个丑丫鬟。" 寨主卧室的烛火还亮着。 聂媛端着茶盘推门时,寨主正脱了外袍,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滚。"他挥了挥手,"没叫你别来烦。" 聂媛低头退到门口,手指在门框上敲了三下——这是让白姑娘动手的信号。 下一刻,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寨主猛地站起来,刚要掀帘,聂媛已扑过去撞在他腿上。"滚!"他抬腿要踹,聂媛反手将短刀扎进他脚踝,淬药的刀尖立刻让他踉跄着栽倒。 白姑娘从窗口跃进来时,寨主还在骂骂咧咧。 她的剑抵住他咽喉:"密室在哪?" "你...你们敢动老子——" 聂媛抄起桌上的烛台,火油浇在他胡子上:"说。" "你.......你不是哑..........啊,我说......我说........床...床脚第三块砖!"寨主疼得直抽抽,"往左搬三指!" 密室里的霉味差点让聂媛窒息。 白姑娘举着火折子,照见墙上挂着的密信,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正是飞鹰门的鹰徽。 聂媛抓过信笺扫了眼,手开始发抖——"八月十五夜,联合青竹帮、铁衣阁,血洗将军府",末尾的署名是"慕容"。 "走!"白姑娘拽她的胳膊,"守卫换班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密室的石门"轰"地被撞开,副寨主举着火把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喽啰。"好啊,敢偷老子的东西!"他的刀指向聂媛,"把那丑八怪的皮扒了!" 聂媛反手摸出袖中瓷瓶,迷香粉撒向人群。 喽啰们咳嗽着后退,白姑娘的剑已经挑断了副寨主的刀。"往马厩跑!"她大喝一声,转身冲进人群,"我引开他们!" 聂媛攥着密信往马厩狂奔。 身后传来刀剑碰撞声,白姑娘的骂声混着喽啰的惨叫。 她钻进一辆运粮车底,干草刺得她脸生疼,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时,她听见副寨主的怒吼:"搜!连马粪都给老子翻一遍!" 运粮车突然被踢得晃了晃,聂媛的头撞在车板上,眼前发黑。 她摸出李乘风给的短刀,刀刃在掌心刻出血痕——不能晕,不能死,李乘风还在等她。 "别搜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白霜那娘们跑后山了!" 脚步声渐远时,聂媛才敢喘气。 她从车底爬出来,密信被汗浸透,却还好好揣在怀里。 天刚蒙蒙亮时,将军府的号角响了。 李乘风的玄甲军像片黑云压向黑风寨,马蹄声震得寨墙簌簌落灰。 聂媛站在高处,望着他勒马的身影,瘸腿的旧伤在甲胄下若隐若现。 她摸了摸脸上的麻子——该洗了。 寨门被撞开的瞬间,聂媛跟着冲进去。 寨主被按在地上,脸上还沾着昨夜的火油。"张丞相给了我十万两!"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让我藏刺客,藏火药——" "还有慕容帮主的信。"聂媛将密信拍在李乘风面前,"他们要血洗将军府。" 周围的官兵倒吸冷气。 李乘风低头看信,指节捏得发白,突然抬头望向她:"你瘦了。" 聂媛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草屑,脸上的麻子被蹭掉一半,露出下面清俊的眉眼。 她扯了扯脏裙子:"将军该关心的是,张丞相的手,伸到江湖了。" 李乘风翻身下马,玄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解下披风裹住她,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不仅是个丫鬟。" 聂媛望着他眼里的火光,突然笑了:"我是要帮你活着的人。"她摸出怀里的《护体要诀》,书角被揉得发皱,"等报仇那天,我要站在你身边,亲手给那些害我的人,定罪。" 暮色漫上将军府的望楼时,李乘风摊开聂媛画的黑风寨地图。 烛火映着他剑眉,将影子投在密信上:"张丞相、慕容帮主、黑风寨...这张网,该收了。" 聂媛望着窗外渐起的风,新晾的军旗猎猎作响。 她摸了摸脸上残留的麻子印——有些东西,该彻底揭下来了。 "阿媛。"李乘风突然握住她的手,"明日,和我去见陛下。" 聂媛望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了十年刀的痕迹。 她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旧疤:"好。"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聂媛知道,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很快就要见到光了。 第一百零九章暗夜伏兵断后路 李乘风将密信往案上一按,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冷焰。 案角的茶盏早凉透了,聂媛盯着他手背凸起的骨节——那道箭伤的疤还泛着淡红,是三日前替她挡刺客时留下的。 "飞鹰门残部往北。"聂媛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墨线,"他们要赶在月中前和慕容帮会合。"她袖中攥着半块碎玉,是方才从黑风寨地牢墙缝里抠出来的——那是飞鹰门暗桩常用的联络信物,"这条山道最窄,两边都是峭壁,他们急着逃,必定选近路。" 李乘风的拇指摩挲过她指腹的薄茧,那是昨夜挖地道时蹭的:"你想设伏。" "赵护卫带玄甲军正面追,他们必定慌不择路。"聂媛抬眼,窗外的月光漏进窗棂,在她脸上割出半道清俊的轮廓——麻子妆被汗水浸开了些,露出下边细白的皮肤,"我带三十个暗卫,埋伏在山道拐角。白姑娘说那里有块滚石,能当现成的路障。" 李乘风突然倾身,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颊上残留的褐色粉渍:"妆要花了。" 聂媛一怔,耳尖发烫。 她想起昨夜在黑风寨柴房里,李乘风举着火把替她补妆的样子——他明明连药粉比例都弄错了,偏要固执地替她点麻子,说"这样才像被打怕的丫鬟"。 "将军..."她别开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正经事。" "正经。"李乘风低笑一声,从腰间解下玄铁虎符拍在她掌心,"暗卫营听你调遣。"他的掌心还带着甲胄的余温,"若有闪失——" "我带白姑娘一起。"聂媛快速截断他的话,"她的软剑能破飞鹰门的锁子甲。" 山道的夜露沾湿了聂媛的鞋尖。 她蹲在灌木丛后,望着白姑娘踩着树杈往上爬——那姑娘束着利落的马尾,腰间的青锋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发梢还沾着方才布置绊索时蹭的草屑。 "阿媛!"白姑娘压低声音,手里攥着根拇指粗的麻绳,"这棵老松的树杈能挂网,等他们走到拐角,一拉绳子就能把绊索绷直。"她晃了晃腰间的铜铃,"你数到第三声梆子,我就放滚石。" 聂媛摸了摸怀里的短刀——是李乘风亲手锻的,刀柄刻着个"聂"字。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暗卫:"伪装成流寇的,往东南方向跑,边跑边喊'玄甲军追来啦'。记住,跑慢半拍的,回来我罚他扫三个月马厩。" 暗卫们憋着笑应下,脚步声轻得像猫。 聂媛望着他们消失在林子里,又抬头看白姑娘——对方正冲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山道上传来马蹄声时,聂媛的心跳快得要撞破喉咙。 她数着,第一匹青骓马踏过碎石,第二辆载着箱笼的马车碾过绊索的位置,第三声—— "放!" 白姑娘的铜铃先响,紧接着是山石滚落的轰鸣。 聂媛看见最前面的马突然人立而起,骑手被甩进路边的荆棘丛。 绊索网"铮"地绷直,第二辆马车的车轮被死死缠住,车轴断裂的脆响混着车夫的惨叫,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有埋伏!"飞鹰门的小头目拔刀大喊,刀光在夜色里划出乱弧。 聂媛反手抽出短刀,往空中一抛——那是约定的信号。 暗卫们从两侧的岩石后跃出,弩箭破空声密得像雨,几个试图突围的人刚冲两步,就被射成了刺猬。 叶护法的玄色披风在混战中翻卷。 他的九环刀劈断三根弩箭,刀锋擦着聂媛的耳际掠过,在她鬓角划开道血口。"区区丫鬟也敢设局?"他狞笑着逼近,刀身上沾着暗卫的血,"等我砍了你的头——" 一道青影闪过。 白姑娘的软剑缠住九环刀,借力翻上叶护法肩头,剑尖直取他后颈:"阿媛是你能骂的?" 叶护法反手扣住她手腕,却见她眼尾一挑,软剑突然松开刀环,绕着他脖子缠了两圈。"飞鹰门的人,最该学的是——"白姑娘手腕一翻,剑锋割开他喉管,"别小瞧女人。" 血溅在聂媛脸上时,她摸出帕子擦了擦。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赵护卫的玄甲军到了。 她望着满地狼藉,突然弯腰拾起叶护法腰间的令牌——正面刻着"慕容",背面是个血字"杀"。 慕容帮主的营地笼罩在火光里。 他捏着探马来报的密信,指节发白。 案上的茶盏被他甩在地上,瓷片扎进脚面,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信末"叶护法战死"几个字。 "废物!"他踹翻身边的烛台,火舌舔着帐幔,"一个涂了满脸麻子的丫鬟,也能坏我大事?"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地图上的将军府位置划了道深痕,"传我命令,所有分舵今夜集结,三日后——"他刀尖点在"将军府"三个字上,"踏平这里。" 山巅的风卷着硝烟往南吹。 聂媛站在李乘风身侧,望着慕容帮营地的火光像一串跳动的红果。 她摸了摸脸上彻底剥落的麻子粉,指尖沾了些残留的褐色,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她轻声说,山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底下藏着的软甲——是李乘风让人连夜赶制的,"但我们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李乘风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明日见过陛下,我便请旨调三千边军。"他的声音裹着风,却暖得像团火,"阿媛,你说要站在我身边定罪——" "我记得。"聂媛抬头,看见他眼里有星子在闪,"所以今夜,我要重新画张图。"她指了指山脚下的将军府,"那些墙该加固了,护城河的闸门需要更结实的机关,还有——"她突然笑了,"厨房的地窖,也该多挖两个。" 李乘风挑眉:"挖地窖做什么?" "藏些东西。"聂媛望着将军府的方向,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等他们来的时候,让他们知道...这院子里的每块砖,都是陷阱。" 第一百一十章旧友重逢布奇阵 山巅的月光刚褪成鱼肚白,聂媛就着晨露擦净脸上最后一点麻子粉。 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虽算不得倾国,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清锐——这副模样,该是能让老道长看得真切些。 "夫人。"李乘风倚在门框上,玄色大氅还沾着夜露,"我派十个暗卫随你去。"他指节叩了叩腰间的虎符,"那老东西住的鹰嘴崖,十年前我剿匪时去过,山道有三处断崖,两处蛇窟。" 聂媛将软甲束紧,抬头时眼里闪着促狭:"夫君是担心我被蛇咬,还是担心老道长不肯见我?"她提起竹篮晃了晃,里面装着从御膳房顺来的桂花糕——前日听白姑娘说,老道长最念旧京福来楼的甜点心。 李乘风被她逗得眉梢一动,却还是将自己的玄铁匕首塞进她掌心:"日头落前若没回来,我带玄甲军踏平鹰嘴崖。" 聂媛的笑意在山风里散成碎光。 她知道,李乘风嘴上说的是威胁,可这匕首的刀鞘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分明是怕她受半分伤。 鹰嘴崖的雾比想象中浓。 聂媛攀到第三处断崖时,鞋帮已浸满泥浆。 竹篮里的桂花糕被捂得温热,甜香混着青苔味往鼻子里钻。 她正扶着棵老松树喘气,头顶忽然传来鹤唳。 抬头望去,雾里浮出座竹屋,檐角挂着串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 竹屋前的石凳上,坐着个灰袍老者,正用枯枝在地上画些歪扭的纹路。 "姑娘来得早。"老道长头也不抬,枯枝在石缝里戳出火星,"上月十五送的茯苓膏,前日初三送的醒酒汤,昨日又托白丫头带了本《齐民要术》——"他突然转头,浑浊的眼仁里像淬了把刀,"你求我这把老骨头,到底图什么?" 聂媛放下竹篮,桂花糕的甜香"嗡"地漫开。 她单膝跪在泥里,脊背挺得笔直:"慕容帮三日后要踏平将军府。我要机关阵,要让他们每走一步都踩进陷阱,要让李乘风......"她喉结动了动,"要让他不必再为我涉险。" 老道长的枯枝"啪"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聂媛膝头的泥印看了半盏茶时辰,突然弯腰抓起块碎石,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图:"这是九宫锁魂阵的阵眼。"他指尖顺着纹路游走,"用五色石埋进地下三尺,青属木,赤属火,黄属土......" 聂媛认真听着老道士的讲解,逐渐上头。 她等这一刻等了七日——七日前她第一次来鹰嘴崖,老道长只抛给她一句"机关术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五日前她冒雨送来醒酒汤,老道长在她伞上扎了七个窟窿;昨日白姑娘说老道长翻书时总摸书页边角,她便寻了本带批注的《齐民要术》。 "这是《九宫八卦图》。"老道长从竹屋里摸出本泛黄的书,封皮上的墨迹已经斑驳,"阵图在第三页,机关解法在第七章。"他将书塞进聂媛怀里,又拍了拍她手背,"那小将军的腿伤,该用雪山的熊胆敷。" 聂媛攥紧书册,喉咙发涩。 原来老道长早看出她的心思——李乘风的旧伤每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她前日翻医书时被老道长瞧了去。 回到将军府时,日头正挂在西墙。 白姑娘扛着块青石板从角门冲进来,发梢还滴着汗:"阿媛!李公子把城南石场的五色石全买空了,现在后巷堆得像座小山!" 李公子跟在她身后,玉冠歪了半边,腰间的玉佩撞在石板上叮当作响:"我让人挑了最沉的,保证能埋进三尺地。"他见聂媛怀里的书,眼睛一亮,"这就是老道长的秘籍? 我昨日翻了半宿《营造法式》,正好能——" "先搬青石板去东墙。"聂媛翻开书,第三页的阵图在夕阳下泛着金光,"青属木,要埋在生门位置。白姐姐,你带两个人去调机关弩台,箭簇要换成三棱的,破甲快。"她指尖划过图上的红点,"李公子,黄石头埋在正中央,记得用铜钉钉三个十字。" 李乘风倚在廊下,玄甲未卸,手里转着颗棋子。 他看聂媛踩在梯子上指挥,看白姑娘举着弩机比画,看李公子挥着铲子挖坑,忽然轻笑一声:"你这是要把将军府变成个大玩具?" 聂媛从梯子上跳下来,鞋跟沾着泥点,却精准地踩在他脚边的青砖上:"将军不妨试试。"她打了个呼哨,院角的灰兔"嗖"地窜进刚布好的阵区。 灰兔刚碰到第一块青石板,脚下的地面突然翻转。 它慌不择路往南跑,却撞在面看不见的"墙"上——那是用丝线绷起的机关网,沾着朱砂的丝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兔子又往西跳,结果踩中块会滚的黄石,"咕噜噜"滚进提前挖好的浅坑里,直蹬后腿。 李乘风的玄甲"当啷"响了声。 他大步走进阵区,靴底刚碰到青石板,脚边的青砖突然弹出根木刺。 他迅速后退半步,却见身侧的朱漆柱子"咔"地裂开条缝,三支短箭"咻咻"擦着他耳际飞过。 "好个五行迷踪阵。"他转身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青石板翻转让人失衡,丝线网阻路,滚石引向陷阱,柱子里的弩箭......"他伸手接住支短箭,箭头还刻着小小的"聂"字,"连箭上都做了标记。" 聂媛仰头看他,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指了指还在坑里扑腾的灰兔,"等慕容帮的人来,他们面对的可不止是石头和箭。" 入夜后,演武场的火把烧得噼啪响。 老道长站在石墩上,手里舞着根青竹:"步法要像游鱼,重心在胯骨——"他竹梢点向最前排的护卫,"你,出左脚时肩要沉!" 聂媛混在护卫堆里,跟着学起基础身法。 她没有深厚武功,却看得极仔细:老道长抬肘时手腕微转,这是要卸力;踢腿时脚尖先点地,这是为了稳重心。 她捡了根断竹,比画着改良了招"转身踢"——把原本的直踢改成斜踢,更适合个子矮的护卫。 "不错。"老道长突然停了动作,竹梢点向聂媛,"你这改的招,能让攻击范围扩大三寸。"他转头对护卫们笑,"都跟她学,死记硬背的功夫,不如活人脑子转得快。" 月上中天时,老道长收拾了竹杖要走。 他往聂媛手里塞了枚青铜符,符面刻着七星,摸起来还带着体温:"这符能引雷。"他指了指符底的小凹痕,"按这里,三息内跑开十丈。" 聂媛捏紧符,望着老道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风卷着演武场的尘土扑在脸上,她望着将军府的围墙,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东墙的机关弩该再加十张,西角的地窖要连通演武场,还有李乘风的玄甲...... "阿媛。"李乘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探马来报。"他展开手里的密信,火光映得字迹发红,"慕容帮的临时营地,设在城南三十里的乱葬岗。" 聂媛的指尖轻轻抚过七星符的纹路。 她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嘴角勾起抹冷意——来得正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夜探敌营觅破绽 月过中天时,聂媛蹲在将军府柴房的草堆里,手指反复摩挲着老道长给的青铜符。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的一声惊得她肩头微颤。 李乘风方才递来的密信还揣在怀里,纸张边缘被她捏出了褶皱——慕容帮的临时营地设在城南三十里乱葬岗,今夜子时三刻将与其他江湖势力会合,总攻的战鼓就悬在刀尖上。 "阿媛。" 柴房木门被推开条缝,月光漏进来,照见白姑娘腰间的柳叶刀鞘。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发间别了朵野菊,倒真像个走村串户的卖酒娘子:"我偷了城南酒坊的车,马厩里的青骢也喂了草料。" 聂媛站起身,草屑从她粗麻裙上簌簌落下。 这副被苛待多年的身子骨还带着股弱气,可眼底的光却烧得灼人:"你本不必涉险。" "那日在破庙,要不是你替我挡了慕容帮的毒针——"白姑娘把个酒坛塞进她怀里,酒液晃出些,沾在指尖是辛辣的高粱香,"再说了,你这脑子转得比我刀快,我给你打个下手,总不算拖后腿。" 聂媛低头看酒坛上的泥封,封纸边缘还沾着酒坊的朱印。 她伸手抹了把脸,粗劣的香粉混着夜露往下淌,露出半张青肿的脸——这是她特意用草木灰和朱砂调的伪装,比寻常易容更难洗净。 "走。" 月上三竿时,白姑娘的马车"吱呀"停在乱葬岗外。 岗子上飘着几面褪色的杏黄幡,风一卷就"哗啦"作响。 聂媛掀开车帘,远远望见营地外立着三排拒马桩,桩子间缠着碗口粗的铁链,几个巡夜的帮众提着灯笼来回晃,灯笼上的"慕容"二字被火光映得发红。 "咱们扮成送酒的。"白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我打听过,慕容帮的人最爱喝烧刀子,每日戌时都有酒贩子来送。" 聂媛摸了摸腰间的炭笔——这是她用松枝烧了半夜磨成的,藏在发髻里,沾了唾沫就能在粗糙的布帛上留痕。 她深吸口气,腥甜的土味涌进鼻腔,倒比将军府的沉水香更让她清醒:"记着,我若开口,你便往东边引;我若摸耳坠,你就说酒钱要现银。" 白姑娘应了声,甩着缰绳往前赶。 近了营门,守桩的帮众把刀一横:"哪来的?" "城南醉仙楼的。"白姑娘跳下车,拍了拍酒坛,"王头目昨儿个差人说要二十坛,这不紧赶慢赶送来了。"她从怀里摸出块碎银,"您老辛苦,买盏茶喝。" 守桩的眯眼瞧了瞧银锭,又伸头往车里望。 聂媛缩在阴影里,故意让半张肿脸沾了月光——帮众们都听过将军府有个丑丫鬟,而这位姑娘这副尊容倒比任何路引都可信。 "进去吧。"守桩的踢了踢车轮,"酒坛过秤,少半两就拿人顶。" 营地比聂媛想象中更开阔。 中间搭着十几顶牛皮帐篷,帐篷外堆着成捆的火把,几个帮众正往箭头上抹油——这是要火攻的架势。 她捧着酒坛往东边走,眼角余光扫过:最外围是带刺的藤条,中间埋着绊马索,最里层帐篷前立着六面铜锣——分明是三道防线,铜锣一响,整营都能听见。 "大姐,这酒劲儿足不?" 个络腮胡的帮众凑过来,酒气喷在聂媛脸上。 她捏着酒坛的手紧了紧,故意用破锣似的嗓子道:"劲儿足得很,上回张屠户喝了三碗,直接把自家猪棚点了。" 络腮胡哈哈笑着拍她后背,这一拍倒让聂媛看清了帐篷间的旗语——左边青旗晃三下,右边黄旗摆两下,中间的红旗就垂下半截。 她假装踉跄,手在腰间的布帛上快速划拉,炭笔在布帛上留下歪扭的痕迹:青三黄二红半,换防? "刘哥,头头让你去前营!" 远处有人喊,络腮胡骂骂咧咧走了。 聂媛刚要松口气,眼角却瞥见西边帐篷下站着个穿黑衫的——是慕容帮的二当家,她在将军府的密报里见过画像。 他正跟个灰衣人说话,声音压得低,可"子时换岗""西营空虚"几个字还是漏了出来。 聂媛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她假装整理头巾,手指轻轻碰了碰耳坠——这是给白姑娘的暗号。 白姑娘立刻提着酒坛凑过来,大声道:"妹子,头回跑这趟吧?我跟你说,这营里的规矩......"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一重。 聂媛转头,正撞进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巡逻头目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指扣着她的腕骨,"酒坛太轻。" 她心里"咯噔"一声。 方才为了装得像,故意少装了半坛酒,可慕容帮的人竟连重量都记这么清? "官爷......"她扯着嗓子装怕,腕骨却被捏得生疼。 余光里,白姑娘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刀,可此刻动手,两人都得折在这里。 聂媛突然松开酒坛。"砰"的一声,酒液溅了满地,浓烈的酒精味瞬间漫开。 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噗"地吹亮,往地上一扔—— "轰!" 火焰腾地窜起三尺高,映得众人瞳孔发红。 聂媛趁乱撞开巡逻头目,往营外狂奔。 白姑娘的刀光在身后闪过,砍断了两根绊马索:"往东边跑!我引开他们!" 风声灌进耳朵,聂媛能听见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她抄起根藤条抽向拒马桩,粗麻裙被划开道口子,可桩子也跟着歪了。 就在她要翻出营墙的刹那,后腰突然被人拽住—— "想跑?"巡逻头目掐着她后颈,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聂媛反手摸出发髻里的青铜符,拇指重重按在凹痕上。 三息后,"咔嚓"道惊雷劈在营门的旗杆上,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追兵们下意识抬头,她趁机挣脱束缚,纵身跃出了营地。 将军府的角楼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聂媛跌进影里,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她摸出怀里的布帛,上面的炭痕被汗水晕开些,却还能辨认:三道防线,旗语暗号,子时换岗。 "阿媛!" 李乘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没穿玄甲,只着件青布衫,可步伐依旧稳得像座山。 聂媛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焦灼——这是她头回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情报在这。"她把布帛递过去,手指还在抖,"子时换岗时,西营只有三十个守卫。咱们分三路包抄,一路从东边放火,二路从南边断他们退路,三路......" 李乘风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却暖得惊人:"你先喝口茶。" 聂媛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冒烟。 她接过茶盏,看他借着月光看布帛,剑眉渐渐舒展:"三道防线,旗语传讯......你这脑子,当真是......"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胜过许多将领。" 夜风卷起她额前的乱发。 聂媛望着院外的梧桐树,树影在地上投出斑驳的痕,像极了慕容帮营地的防线图。 她摸了摸腰间的青铜符,符面还带着体温——老道长说能引雷,倒真派上了用场。 "明日午后该热了。"她突然轻声道,"我房里晒了薄荷,明早熬些凉茶......" 李乘风抬头看她。 月光下,她脸上的伪装褪了大半,露出点未被岁月磨平的轮廓。 他没接话,可嘴角却悄悄翘了些——这个总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小丫鬟,连替他准备凉茶的心思,都算在了复仇的棋里。 聂媛转身往自己屋子走。 路过偏厅时,她听见更夫敲了第二遍梆子。 窗纸上的月光淡了些,可她手里的布帛还带着体温。 明天,慕容帮的总攻,该是他们的死期了。 她摸了摸袖中剩下的炭笔,又摸了摸装着薄荷叶的小布袋。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腿上被藤条划的血痕——疼,但痛快。 复仇的棋,终于要落最后一子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毒茶风波陷丑女 三日后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将军府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连廊下的铜铃都蔫蔫地垂着,没了往日的清脆。 聂媛蹲在廊下的陶瓮前,看着深绿的薄荷在沸水里打着旋儿,鼻尖萦绕着清冽的香气——这是她天没亮就去后园摘的,挑的都是最嫩的尖儿,晒了半上午才熬出这一壶。 "阿媛姐,将军该用茶了。"孙丫鬟抱着个白瓷壶站在廊边,袖口沾了点水痕,"我帮你端去吧?" 聂媛擦了擦手,将陶瓮里的茶滤进白瓷壶。 壶身还带着余温,她对着光看了看,茶汤清透得能照见自己脸上的丑疤:"小心烫,走慢些。"指尖轻轻叩了叩壶盖,又补了句,"到书房门口先敲三声,将军这会子该批完军报了。" 孙丫鬟应了,抱着壶往正院走。 聂媛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昨儿夜里李乘风说"明日该热了",她就记在心里。 这凉茶里除了薄荷,还偷偷加了点甘草,甜丝丝的,正好压一压他总喝的苦药味。 可她没料到,转过月洞门的柳丫鬟正倚着朱漆柱,眯眼盯着孙丫鬟怀里的壶。 那丫鬟腕子上的银镯晃了晃,她摸了摸袖中冰凉的瓷瓶,脚尖碾过地上的落花,等孙丫鬟的身影刚消失在书房拐角,便猫着腰闪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书房里,李乘风正对着案上的地图皱眉。 窗棂漏进的光落在他微抿的嘴角,听见三声轻叩,头也不抬便道:"进来。" 孙丫鬟捧着壶上前,揭开壶盖时腾起一缕白雾。 李乘风抬眼,鼻尖先撞上那股熟悉的清凉,喉间的燥意顿时消了大半。 他接过茶盏,刚饮一口,喉间突然泛起股辛辣的苦,像吞了把碎瓷片。 "咳!"茶盏"当啷"掉在案上,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点血丝。 "将军!"孙丫鬟吓得跌坐在地,壶盖骨碌碌滚到脚边。 "有人下毒!"柳丫鬟的尖嗓子从门口炸响,她不知何时挤了进来,手指抖得像筛糠,"方才我亲眼见聂媛往茶里掺东西,这壶茶肯定是她下的毒!" 话音未落,钱婆子举着个青瓷小瓶从人群里挤出来,瓶里装着些暗褐色粉末:"老奴在聂媛房里搜出来的,她房里的柜底还藏着半袋!" "毒妇!" "难怪将军总夸她,原是想暗害主子!" 仆人们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 聂媛站在人群外,看着钱婆子手里的瓶子——那是她前儿用来装治蚊虫叮咬的药粉的,瓶口的红绳还是孙丫鬟帮她系的。 她指尖抵着下巴,眼底划过一道冷光,突然提高声音:"慢着。这茶是我熬的不错,但从陶瓮到白瓷壶,只有孙丫鬟碰过。若说下毒,该查查谁动过这壶。" "放肆!"钱婆子脸涨得通红,"老奴在将军府当差二十年,难道会冤枉你?" "钱嬷嬷别急。"黄嬷嬷从人群后头走出来,手里攥着串佛珠,"老身今早去厨房取蜜饯,看见柳丫鬟在后门跟个穿灰衣的男人说话。那男人手里提着个布包,柳丫鬟还往他手里塞了银钱。"她眯眼盯着柳丫鬟,"莫不是在交接什么东西?" 柳丫鬟的脸"刷"地白了。 李乘风撑着案几站起身,玄色广袖垂下来,遮住了他微颤的指尖。 他盯着柳丫鬟,声音像浸了冰:"带下去,杖刑二十。" "将军饶命!"柳丫鬟扑通跪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林侧妃让我做的!她说聂媛得您看重,要我......要我坏她名声!那瓶子是钱嬷嬷塞给我的,说往聂媛房里一放,谁都查不出来!" "啪!"李乘风的手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 他转头看向跟在李夫人身后的林侧妃,后者正攥着帕子发抖:"林氏,你好本事。你这不是一两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聂媛,你到底按的什么心,是见不得我对聂媛好,还是我给你的好不够,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要你何用?" 林侧妃扑通跪在地,妆都哭花了:"将军,我也是被人撺掇......" "闭嘴。"李乘风打断她,"去偏院住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李夫人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冷意渐渐散了些。 她转头看向聂媛,后者正蹲在地上帮孙丫鬟捡壶盖,发间的木簪歪了,倒显得更安分:"媛丫头,你不怪我?" "夫人明察秋毫,是媛的福气。"聂媛抬头,脸上的丑疤在光下泛着淡红,"再说了,清者自清。" 李夫人望着她,突然笑了:"去我房里,挑两匹好料子做衣裳。" 夜色渐深时,聂媛沿着回廊往自己屋子走。 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银箔。 她走到窗下时,眼角突然瞥见东墙根有团黑影——是个人,缩在墙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脚步未顿,推开门对跟进来的孙丫鬟道:"明儿早去药铺问问,那暗褐色的粉是什么。再查查钱嬷嬷这月的月钱,可有着落。" 孙丫鬟应了,帮她吹亮灯。 聂媛坐在床沿,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那黑影已经走了,可她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阿媛姐,睡吧?"孙丫鬟打了个哈欠。 聂媛嗯了声,躺下时摸了摸枕头下的青铜符。 符面还带着体温,像在提醒她什么。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门房的声音跟着飘进来:"将军,杨公子求见,说是要讨教兵法。" 第一百一十三章公子来访惹醋意 “让他进来吧” 东厅里,李乘风正借着烛火看军报。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直到杨昭作揖的声音响起:"晚来叨扰,实在是《六韬》里有处排兵之法......" "坐。"李乘风抬手指了指下首,目光扫过杨昭腰间玉牌时顿了顿。 他余光瞥见廊下影子晃动,片刻后,聂媛端着茶盘进来,粗布袖口沾着点药渍——白日里她替孙丫鬟煎药,被药汁溅到了。 杨昭的目光跟着聂媛转。 她垂着头奉茶,茶盏落在他手边时,他突然开口:"聂姑娘这双手,倒不似寻常丫鬟。" 聂媛指尖微颤,茶盏险些落地。 她抬头时丑疤在烛火下泛着淡红,声音却平稳:"公子说笑了,丫鬟的手,不过是端茶递水的。" "我观姑娘昨日替孙丫鬟解围时,条理分明如行军布阵。"杨昭往前倾了倾身子,"前日在醉仙楼听人说,将军府有位貌不惊人的奇女子,原还不信......" 李乘风的指节抵在案上,骨节泛着青白。 他盯着杨昭落在聂媛脸上的目光,喉间滚出一声冷笑:"杨公子今日来,是讨教兵法,还是看丫鬟?" 杨昭一怔,这才想起正事。 他慌忙从袖中取出卷兵书,刚要说话,却见聂媛退到了门边,素白的手腕在烛火下晃了晃——那是她惯常要走的暗号。 "将军若不嫌弃,改日想请聂姑娘一同探讨机关阵法。"杨昭鬼使神差补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 李乘风的目光骤然冷下来,像淬了冰的刀尖,他后颈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辰不早了。"李乘风将军报重重合上,"老张头,送杨公子出去。" 杨昭被请出府时,月已西斜。 他摸着被冷汗浸透的后背,突然想起聂媛垂眸时眼底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讥诮——原来这丑丫鬟,早把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第二日辰时三刻,杨昭又到了将军府。 这次他怀里抱着个檀木匣,匣中是本《天机阵图》,封皮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一看就是常翻的旧物。 "昨日唐突了,这书送与聂姑娘赔罪。"杨昭将匣子推到李乘风面前,"此图记录了二十种机关要术,姑娘若有兴趣......" 李乘风翻开书的手顿住了。 书页间夹着半片青铜残片,与他枕下那枚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抬眼时目光如刃:"杨公子可知,这书在江湖上是禁物?" 杨昭脸色刷地白了。 他昨日在旧书摊淘到这书,只当是本普通的机关图谱,哪里知道有禁书的说法?"将军明鉴,在下真不知情......" "够了。"李乘风将书重重合上,"往后莫要再踏足将军府。" 聂媛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 她捏了捏袖中那枚青铜符,突然上前两步,将檀木匣推回杨昭怀里:"将军宅心仁厚,不愿生事。杨公子若真为友而来,往后莫要再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杨昭接过匣子时,触到聂媛指尖的凉意。 他抬头看她,见她丑疤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把未出鞘的剑。"在下明白。"他低声说完,转身就走,连随从都忘了带。 暮色漫进将军府时,聂媛被传唤到李乘风的书房。 案上的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李乘风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突然开口:"你真的不喜欢他?" 聂媛一怔。 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想起白日里他替她挡下杨昭时的模样,心里软成了一汪春水。"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人。"她轻声说。 李乘风的呼吸顿住了。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阿媛,你记着......"他喉结滚动,"以后谁敢动你主意,我都不会放过。" 聂媛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窗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黄嬷嬷,中秋夜宴的请帖可都发下去了?林侧妃屋里的郑少爷方才来问......" 李乘风的身体微微一僵。 聂媛抬眼,正见他望着窗外的方向,眸底翻涌着暗潮。 她摸了摸袖中那枚青铜符,突然想起白日里杨昭书中的残片——这将军府的中秋,怕是要比往年热闹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