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崽挖坟穿越娘,背靠空间养娃忙》 第104章 危机 待香烛燃尽,季知夏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对孩子们道:“走吧,回家。” 她们收拾好篮子,正欲离开,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声响。 季知夏警觉地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影在树丛间晃动,隐约还能听到低声的交谈。 “娘,那是谁?”清昭小声问道。 季知夏眉头微蹙,低声说道:“别出声,我们赶紧下山。” 她拉着孩子们的手,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走去,却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们。 然而还没走多远,就见赵有财带着一个人挡在了前面,身后树丛中的黑影也迅速逼近着。 “季氏,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赵有财眼中满是怨毒。 季知夏护住孩子:“赵有财,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不怕官府治罪吗?” “想要你们的命!”赵有财冷笑,“还官府,在这荒山野岭的,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话音未落,他挥了挥手,四个人慢慢围了上来上来。 看赵有财那要杀人的目光,季知夏心一横,将柴刀横在身前,对孩子们低声道:“待会娘喊跑,你们就往山下跑,不要回头!” 清昭和清玥紧紧攥住她的衣角,最小的怀瑾吓得直哭。 “赵有财!”她声音发颤,“我们上山可是有人知道,一定会有人发现的! 赵有财眯起三角眼打量着母子四人:“上,今天就可以给有德报仇!” 季知夏也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一声:“跑!”同时举起柴刀朝赵有财劈去。 赵有财慌忙侧身躲闪,手中的刀也同时划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档,三个孩子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赵有财大呼一声:“这贱人还敢!去两个人,别让那几个杂种跑了!” 两个壮汉快速向孩子们追了过去,季知夏无瑕自顾,追上去拼命阻拦,一个壮汉从侧面跑过被她反手一刀砍在肩膀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臭娘们!”赵有财红着眼,手起刀落狠狠砍向季知夏后背。 季知夏闷哼一声,只觉后背一凉,鲜血不停滑落,身体也向前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赵有财大步向前,一脚踹在她伤处。 季知夏直面倒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随后而来一人踩在了脚下。 “娘!”远处传来清昭撕心裂肺的哭喊。 季知夏挣扎着抬起头望去,只见大女儿竟被人抓了回来。 赵有财上前一把揪住清昭的头发:“贱人,这次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折磨你家小杂种的!” 季知夏嘴角渗出血丝,她死死盯着赵有财:“有本事冲我来,别动孩子!” 赵有财却狞笑着踹向清昭:“贱人,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清昭被踹倒在地,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却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有财,那眼神竟和季知夏如出一辙。 "小杂种还挺硬气!"赵有财被这眼神激怒了,举起刀就要往下劈。 季知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愤然而起,硬生生挣开了踩着她的人。 她狠狠地撞开赵有财,后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刀锋擦着清昭的脸颊划过,在她稚嫩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季知夏趁机将女儿护在身后。 赵有财啐了一口血沫,挥刀砍来,季知夏竟向前一步用左手直接抓住刀刃!鲜血顺着她的手不停流下。 赵有财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季知夏的右手紧握着的柴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赵有财的嘴唇颤抖着,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踉跄着后退几步,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没了气息。 季知夏脸色强撑一口气,左手血肉模糊,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整个人摇摇欲坠:“我说过...别动我的孩子...” “娘!”清昭小手按住季知夏的伤口,脸上满是泪水。 “有财死了?”另外两名壮汉都这转折惊呆了,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季知夏右手仍紧握着那把染血的柴刀:“你们还要继续吗,大不了一起死?” 其中一人看了赵有财的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浑身打了个摆子转身就跑,另一人犹豫片刻,也慌忙跟了上去,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确认危险解除后,季知夏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娘!”清昭哭着要扶她起来。 “娘没事...”季知夏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把随身玉佩拿了出来对着孩子说道:“进..玉佩..水...救我...”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清昭茫然的接过那枚带血的玉佩,却不明白娘亲说的意思! 她泪水模糊了视线,抹了把眼泪,将玉佩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进...玉佩...”清昭喃喃重复着娘亲的话,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表面。 刹那间,她已置身于空间之中,这里没高山,没有受伤的娘亲,只有长满农作物的田地。 这是哪里?清昭惊慌地环顾四周,忽然想起娘亲的话,“玉佩...泉水...难道这就是玉佩里面? 她疯狂的向中间跑去,发现泉水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只认得一、田、泉三个字。 娘亲说泉水救命,清昭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用手捧起泉水。 泉水在她掌心微微晃动,映出她惊恐而稚嫩的脸庞。 “我要出去!我要救娘!”她带着哭腔喊道。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骤然变换,她又回到了血腥的山路上。 季知夏呼吸已经微不可闻,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 清昭顾不得多想,小心翼翼地将泉水送入娘亲的口中。 因为不知如何使用,又将剩余的泉水撒在了伤口处! 泉水一接触到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不一会,伤口已经不再继续流血。 这时清玥和怀瑾带着村民赶了上来,当他们到了眼前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105章 各持一词 赵有财的尸体横陈在地,眼睛还狰狞地睁着。 季知夏倒在一旁,身上布满伤口,面色惨白。 清昭跪坐在母亲身边,脸上的泪痕未干。 人群中几个村民正对着赵有财的尸体指指点点。 清玥的瞳孔骤然紧缩,扑到季知夏身边。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山中的宁静。 清昭声音急切:“快救救我娘,她还活着!” 几个村民闻言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季知夏向山下而去,清昭紧紧握着娘亲的手,不肯松开。 “让开些,别挡着路!”领头的村民呵斥道,清昭这才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娘亲的面容。 孩子们跟在在村民身后,脚步匆忙而凌乱。 怀瑾边走边哭:“大姐,娘会不会……会不会死?” 清昭紧紧咬着嘴唇,用力握住怀瑾颤抖的手:“不会的,娘一定会没事的。” 里正在山下来回踱步,看见几个村民抬着血染衣襟的季知夏,身后跟着哭成泪人的孩子们。 他倒吸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快!快去寻大夫来”!里正声音发颤,转头对旁边还呆立的少年吼道:“愣着干什么?跑着去!” 清玥扑通跪在里正面前:“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 里正连忙扶起清玥:“快起来!已经去喊大夫了。”他转头对身旁的村民询问道:“山上什么情况?” 村民神色慌张:“赵有财死了,就倒在山里,眼睛还睁得老大,像是死不瞑目...” 里正顿时愣在原地:“死了?出了人命啊!再来个人,赶紧去县城报官! 有人听后急匆匆的往县城方向赶去。 里正擦了把冷汗,指挥着村民安置着季知夏。 大夫也很快被人拉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观察着季知夏:“伤得不轻,失血过多,但奇怪的是伤口愈合的很快!”他顿了顿“我在为她上一些药,然后好好修养吧。” 清昭眼眶通红:“只要娘活着就好……” 里正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问大夫:“赵有财那边……您要不要去看看?” 大夫摇头:“人都死了,听说都没气了,等官府的人来吧。” 这时赵家族长脸色阴沉的赶了过来,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季知夏。 赵家族长颤抖着手指向季知夏:“是这毒妇...害死了我家有财!” 里正连忙上前劝阻:“赵族长,事情还未查明...” “查明?”赵族长猛地甩开里正的手,眼中喷火,“我儿身死,这贱人却还活着!还有什么需要查明!” 清昭护在娘亲身前:“你胡说!是他和几个人路上劫杀我们!” 赵家族长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小丫头片子,几个人劫杀你们怎会我儿身死?” 他挥了挥手,身后几名赵家人立刻上前,围了过来。 清昭气得浑身发抖:“你...你颠倒黑白!明明是他们....” 赵家族长厉声打断:“把这毒妇拉出去,乱棍打死,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几个孩子围在季知夏面前,声音哽咽却:“你们不许动我娘!” 里正见状,连忙上前劝道:“赵族长,不可如此鲁莽,我已报了官府,不如等官府来了再做定夺?” 赵家族长冷哼一声:“等?我儿的尸骨未寒,岂能容这毒妇逍遥法外!” 里正见势不妙,召集村民挡在中间:“赵族长,若是再闹出人命,大家都不好交代!” 赵家族长眯起眼睛:“里正,这个贱人已不是村中的人了,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外乡女人与我赵家作对?” 眼看赵家人准备对着拦在季知夏面前的孩子动起手,村民们纷纷上前,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王铁柱高声道:“赵族长,孩子们还小,您这样传出去可不好听!” 赵家族怒视着众人:“我儿子身死,我处置凶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王铁柱转向里正:“大人,季娘子虽不在村子居住,可是大家也相处那么久,不能随便就让人害了性命!” 一些村民们纷纷附和:“是啊!不然都这样,那不出乱子了嘛!” 赵家族长见众人互不相让,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把季知夏带走,只能甩袖而去,赵家人也紧随其后。 见赵家人走远,清昭擦了擦眼泪,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里正伯伯,谢谢各位叔叔伯伯。” 村民们点点头,陆续离开,但仍有几个热心人留下来帮忙照顾季知夏和孩子们。 当日午后,官府的差役终于赶到了村子。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捕头,身后跟着几名衙役,腰间挎着明晃晃的刀。 里正连忙迎上前去,拱手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捕头微微点头:“死者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赵家族长早已等候多时:“大人!我儿死得冤枉啊!” 捕头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只是对里正道:“先带我去现场。” 里正点头,领着捕头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到了山头,捕头蹲下身检查赵有财的尸体:“这是一刀直刺心口,下手真狠..” 下山路上,赵家族长一直跟在捕头身后喋喋不休:“大人明鉴,定是那季氏毒妇害了我儿!” 捕头突然停住脚步:“季氏?带我去看看?” 里正惊讶道:“大人,季娘子也受伤严重,正在山下昏迷着!” 捕头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下了山后当他看清床上女子的面容时,脸色骤变。 捕头猛地转身,厉声问道:“有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清昭声音发颤:“大人,今日娘亲带我们上山祭拜爹爹,谁知半路有人要杀我们,我娘拼命反抗才带着我跑了出来!” 赵家族长见状,急忙上前:“差爷!你不能听她一家之词,明明我儿才是受害者。” 捕头抬手打断他的话:“等伤者清醒我自会审问。”他转向里正“季氏伤势如何?” 大夫拱手道:“回大人,季娘子虽伤重,但伤口愈合异常迅速,性命应无大碍。” 捕头对衙役吩咐道:“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人醒后回去通知我。” 第106章 坦白局 次日早上季知夏幽幽醒来,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 清玥观察到娘亲的手指动了,惊喜地喊道:“娘亲醒了!” 守在床边的衙役立刻上前查看,当季知夏睁开眼睛时,视线模糊间,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季娘子,你感觉怎么样?”衙役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季知夏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衙役按住肩膀:“你伤势未愈,别乱动。” 午时捕头闻讯赶来,见季知夏已醒,便沉声问道:“季娘子,你详细说下事发的经过!” 季知夏眉头微蹙:“是赵有财...带着几个恶徒...埋伏在山路上...要杀我们...” 捕头眼神看着她:“你可有其他证据?” 季知夏艰难地抬起手:“没有,除了我和孩子,只有他们!” 怀瑾挤上前:“大人,我可以作证,是他们拿着刀追杀我们!” 捕头若又反问季知夏:“那赵有财是你杀的?” 季知夏虚弱地点了点头:“他...他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反抗...” “大人!这毒妇已经承认杀了我儿,赶快将她绳之以法!”守在门外的赵家族长高声叫嚷。 捕头走出房门,冷声道:“赵族长,我只是了解经过,具体还需带回县衙进一步审理,若季氏所言属实,她这是自卫杀人,按律可从轻发落。” 赵家族长怒不可遏:“自卫?我儿怎会无缘无故去杀她?” 捕头眉头紧皱:“赵族长,你若再无理取闹,休怪本捕头将你也带回去!” 赵家族长见捕头态度强硬,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季知夏。 捕头转头对季知夏说道:“除了赵有财,你还认得其他人么? 季知夏点了点头:“只记得一个,但是另外的一人被我用柴刀划伤了手臂......! 捕头听后吩咐衙役按描述去寻另外的三人,而后对季知夏说道:“杀人有罪,本该将你收押,看看你伤势严重,先带你回城医治,伤好再入衙审问。 季知夏强撑着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清玥和怀瑾紧紧握住娘亲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捕头找来一辆牛车,小心翼翼地将季知夏移上车,清昭和清玥一左一右守在娘亲身边,不时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行至半路,季知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清昭惊慌失措低声询问:“娘亲!您怎么了?” 捕头见状立即加快速度,牛车疾驰入城,停在医馆门前,林大夫看到季知夏,也忙着治疗事宜。 捕头见此叮嘱季知夏:“我先去禀告知县大人,你现正治疗,但不离开医馆范围。” 清昭也同时吩咐清玥和怀瑾看顾好娘亲,独自跑回面馆。 青竹正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昭丫头,今早你和东家都没来,不营业了?” “青竹姐,我娘受了伤,正在医馆医治。”清昭快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陶罐,“能让春桃婶给我熬些粥么?我要带回医馆。” 春桃婶走了出来:“小东家,你娘怎么的受伤了?” 清昭声音有些哽咽:“有人要杀我们,娘亲为了保护我们,被歹人所伤。” 青竹急忙上前握住清昭的手:“可有报官?那贼人抓到了吗?” 清昭低声道:“贼人被娘亲打死了,养好伤还要见官。” 春桃婶叹了口气:“我这就去熬粥,希望东家快些好起来。” 清昭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春桃婶。” 青竹看了看空荡荡的面馆,犹豫道:“昭丫头,那这几日面馆还开吗? “青竹姐,歇了吧,等没了事情再说。”清昭趁春桃婶生火的熬粥,青竹去帮忙的功夫,悄悄去二楼进空间打了一坛子泉水。 粥熬好了,春桃婶用布包好罐子,递给清昭:“小心烫,里头加了几颗枣,补气血的。” 清昭提着粥罐,抱着着水坛加快脚步往医馆赶。 医馆内,季知夏正靠在床头和清玥、怀瑾说话,见到清昭回来,脸上露出笑容。 “娘,我带了粥来。”清昭将粥罐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又取出水坛“还有这个水...”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握住清昭的手:“没有被其他人知道吧?” 清玥和怀瑾好奇的眨巴眼睛问:“娘,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清昭轻声道:“让娘喝口水后再喝些热粥,你们别扰娘亲休息。” 季知夏接过清昭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清昭细心的又好了粥:“娘亲,你说官府那边会主持公道么?” 季知夏微微摇头:“娘亲也不清楚,自卫杀人罪不至死,只是……” 清玥愤愤道:“明明是那些坏人先动手的!凭什么娘不能反抗?” 怀瑾也点头附和:“就是!娘是为了保护我们才……” 季知夏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久久不语 清昭沉吟片刻:“二妹,你带怀瑾回店里饭,我先在这里陪着娘亲! 清玥有些不情愿地:“姐,我想陪着娘亲……” 怀瑾也仰起小脸:“大姐,我们不走。” 季知夏劝解道:“听你们大姐的,先回去吃饭,娘这里有大夫照看。” 清昭低声道:“你们回去后,吃了饭再来换我!” 清玥这才点了头:“那……大姐,你一定要照顾好娘亲。” “嗯,放心。”清昭目送两人离开,转身回到季知夏床边拿出玉佩:“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知夏望着清昭手中的玉佩,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昭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清昭缓缓的低下头:“娘,你要是为难,就不要说了。” 季知夏看着女儿低垂的眉眼,心中一阵酸涩。 她伸手轻抚清昭,终是下定决心:“昭儿,其实..我不是你们娘亲。” 清昭苦笑道:“娘,我知道的,我有些记忆!” 季知夏摩挲那枚玉佩:“不是你亲娘的事,而是当我从坟中挖出那刻,我就不是你们娘亲,你懂么?” 脑子不够用的清昭满是震惊:“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坟中出来怎么了?你是我娘亲啊!” 第107章 噩耗 季知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么解释,你应该可以接受了吧?” 清昭目瞪口呆:“那娘亲是神仙还是妖鬼?” 季知夏轻轻摇头:“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鬼。”她握住清抖的手“我有体温,会流血,会受伤。” 清昭突然想起什么:“那...那原来的娘亲呢?” 季知夏神色黯淡下来:“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坟里了,我带着她的记忆,但又不完全是她的记忆。” “所以...”清昭的声音发紧,“您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知道爹爹的事?” 季知夏点点头:“我都记得,记得你七岁时发高烧,你娘抱着你在雨夜里跑去找郎中,还记得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季知夏突然停住了,她发现清昭的眼泪正不提停的往下掉。 “那您就是我们的娘亲!”清昭拿起季知夏手贴在了脸上“不管您从哪里来,您记得我们的事,养育保护我们,就是我们的娘亲!” 季知夏的眼眶也湿润了,她轻摸着清昭的脸,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安抚她。 “昭儿,你不害怕吗?”季知夏轻声问。 清昭擦着眼泪:“我不怕,你会保护我,对么,娘。” 季知夏看着她:“傻孩子,娘当然会保护你们。” 清昭突然想起什么:“娘,玉佩里面...” 季知夏笑了笑:“娘刚知道时也很震惊,后来发现可以耕种,泉水还能解毒治伤,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吧! 清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娘,这玉佩...会不会带你离开?” 季知夏微微一怔:“我也不清楚。但自有了它,我才能带着你们活下来。” 清昭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季娘子,知县大人命我来问话。”一个衙役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道。 季知夏连忙收起玉佩,让清昭请衙役进来! 衙役进来后便说道:“大人说您伤势严重,暂时不必去衙门,但需要您详细写下事发经过,签字画押。” 清昭连忙取来纸笔,季知夏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 衙役接过供词,看了看,点头道:“季娘子放心,赵家那边,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 季知夏感激地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经过几天调养,身体已无大碍的季知夏被传唤至县衙。 刚进县衙,季知夏就看到了那日围困袭击自己的三个凶徒正跪在堂前。 周县令肃然道:“季氏,你可认得堂下这几人?” 季知夏目光看向那几人:“回大人,他们化成灰民妇也认得。那日正是赵有财带他们围堵,意图害命。” 这时,跪在一旁的凶徒高喊冤枉:“大人明鉴!这妇人血口喷人!我们几个不过是路过,看到她一刀刺死赵有财,才被她冤枉!” 季知夏闻言,指着那凶徒道:“你们那日分明是你们受赵有财指使,要将我们逼入绝境!” 周县令一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哗?”他转向那三个凶徒,“你们说季氏杀害赵有财?” 为首的凶徒连忙道:“回大人,小的亲眼所见!她一刀刺入赵有财胸口,我们本想阻拦,却见她凶悍异常,赵森还被砍伤手臂......” 周县令目光一凛:“来人,先打二十大板,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雌黄!” 衙役们立刻上前,将三个凶徒按倒在地。 板子重重落下,起初他们还咬牙硬撑,但几板下去便哀嚎连连。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说实话!”一个凶徒终于熬不住,颤声喊道。 周县令一挥手,衙役停下板子。 那凶徒满头冷汗:“是……是赵族长指使我们,要……要我们跟着赵有财,可我们真没想害人呀!那日是赵有财和季氏相互砍杀,我们只是协助抓孩子。” 周县令当即下令:“来人,先把他们关入大牢,再去将赵家族长缉拿归案!” 衙役们立刻押着三个凶徒退下,公堂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周县令走到堂前:“季娘子,你这次杀了那赵有财,会被责罚,你要有个准备!” 季知夏愕然:“周大人,民妇是自卫!” 周县令一脸羞愧:“季娘子,我们是老相识,可是按律法,自卫杀人虽可减罪,但仍需受罚,本官会尽力为你周旋。” 季知夏有些慌张:“周大人,那最坏的结果会如何,能否告知?” 周县令想了许久:“按律杀人者绞,故杀者斩,虽系自卫减等,最轻也需杖一百、流三千里。” 季知夏听后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周县令马上扶了一把,叹了口气:“季娘子,本官会尽量为你争取好的地界。” 季知夏攥紧了衣袖,却强自镇定,大人,那我不变成待罪之身了? 若我被流放,孩子们该怎么办?” 周县令沉吟片刻:“你可有亲友能托付?” 季知夏苦笑摇头:“民妇现在孑然一身,唯有三个孩子相依为命。” 周县令压低声音:“季娘子,本官建议流放至岭南,那边虽气候炎热,但有故交在那边为官,能照拂一二。”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大人恩情,民妇铭记于心,只是三个孩子最大的清昭才十岁,不知能不能适应!” 周县令听后:“季娘子,本官倒有个提议,你可愿听?” 季知夏连忙道:“大人请讲。” “你对本官有恩,若你愿意,可将孩子寄养在本官府上。”周县令顿了顿,“本官为你照看。” 季知夏咬了咬牙,深深一拜:“谢大人大恩,我会和孩子们交代! 周县令苦笑一声:“季娘子先回去好好安顿一下,等赵家族长押送入城,我会再次开堂!” 季知夏匆匆拜别返回面馆,看着孩子们,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清昭最先察觉到娘亲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娘亲,县衙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将孩子们拉到身边,轻声道:“娘亲有话要跟你们说。” 第108章 变卖 清昭却敏锐地察觉到母亲话中的不确定:"娘,您在县衙里......周大人怎么说?" 季知夏沉默片刻:“娘可能不能陪着你们了.....” 清昭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知夏将三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娘亲杀了赵有财,按律法需受流放之刑,周大人念在旧情,愿意照拂你们……” 清昭小脸煞白:“流放?娘亲要去哪里?我们跟您一起去!” 一旁的清玥和怀瑾也听懂了大概,顿时哭作一团。 季知夏强忍泪水:“岭南路途遥远,瘴气重重,你们还小,怎能受得了那种苦?周大人答应收留你们,你们要乖乖听话,等娘亲回来……” “不!我不要和娘亲分开!”清玥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颤抖着。 怀瑾也抽噎着说:“娘亲别走……我们去求大人…” 清昭咬着唇,突然转身就往门外跑,季知夏急忙拉住他:“昭儿,你去哪儿?” 清昭抹了把眼泪:“我去找周大人!告诉他赵有财是我杀的!” 在一旁的春桃婶一把抱住清昭,声:“傻孩子,莫要说胡话!” 青竹推了一下春桃婶:东家,你放心,我和娘如果有能力也会帮你照看一些! 季知夏叹了口气:“春桃婶,青竹妹子,这店铺明天就会关门,一会我就把这个月的工钱结算给你们 春桃婶抹着眼泪:“造孽啊...老天不开眼......” 清昭挣脱了春桃婶的怀抱:“我不去!娘亲去哪我就去哪里!” 清玥和怀瑾也哭喊道:“我们也要跟娘亲一起走!” 季知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傻孩子们...岭南那地方...连大人都受不住,你们怎么能去...” 清昭眼中闪着坚定:“我不怕受苦,只要有娘在,我们才是一个家!” 春桃婶擦着眼泪劝道:“东家,要不...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吧,虽说岭南艰苦,可总比骨肉分离强啊。” 听着春桃婶劝说的季知夏转头看孩子哭红的双眼:“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那岭南。” 清昭听到娘亲答应,紧紧抱住季知夏的腰,仿佛生怕她反悔一般。 清玥和怀瑾也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季知夏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既然决定了一起走,就要做好准备,岭南路途遥远,路上会很辛苦。” 春桃婶连忙道:“东家,我和青竹这就给你们准备些干粮。” 季知夏感激地看着她们:“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去收拾行李!” 回到季家院子,季知夏站在院中环顾四周,这个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即将成为回忆。 “娘,我去喂猪。”怀瑾说着就要往猪圈走。 季知夏拉住他:“不用了,瑾儿,这些猪和鸡我们带不走,得卖掉换些盘缠。” 清玥蹲在鸡窝旁,小手轻抚着母鸡的羽毛:“可是..它们会下蛋!” 怀瑾也看着小花:“我们还没吃到小花的肉呢!” 季知夏将三个孩子拢到身边:“娘知道你们舍不得,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卖了它们路上才有钱买吃的。” 清昭点点头:“娘,我去把我们的衣服都收好!” “你们也跟着去收拾衣服,娘要去趟市集!”季知夏叮嘱怀瑾、清玥后转身走出了院门。 季知夏赶到牲口街市,寻了一处,上前问道:“大哥,您这收猪和母鸡么?” 那汉子抬头打量了她一眼:“收是收,得看货色。” 季知夏连忙道:“都是自家养的,猪有一头,母鸡二十来只,都肥着呢,还会下蛋。” “带过来瞧瞧。”汉子擦了擦手,“要是真像你说的,价钱好商量。” 季知夏为难道:“大哥,你能随我去收么? 汉子皱了皱眉,犹豫片刻道:“也行吧,不过得快点。” 季知夏连忙点头:“不远,就在县城里,劳烦大哥跟我走一趟。” 汉子招呼旁边的人帮忙照看摊位,自己跟着季知夏往走去。 到了家门口,见娘亲带着陌生人回来,三个孩子都有些紧张地望过来。 “别怕,这是来买咱们家猪和鸡的叔叔。”季知夏安慰道,随即引着汉子去看牲畜。 汉子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确实不错,猪肥鸡壮,这样吧,猪给你三两银子,母鸡每只五十文,还有两只公鸡我就不收了,你看如何?” 季知夏心里一喜,这价钱比她预想的要好。 交易达成,汉子将银钱付给季知夏,又来回几趟将猪和鸡运走,临走前,还好奇的问:“大妹子,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季知夏苦涩说道:“是啊,去投奔亲戚。” 汉子也没多问,挥了挥手:“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季知夏将卖鸡和猪的钱仔细收好,进入屋子开始整理能带走的东西! 夜深人静,三个孩子经过一天的哭闹与忙碌,此刻终于沉沉入睡。 清玥的小手还紧紧攥着季知夏的衣角,怀瑾蜷缩成团像只小猫,清昭即使在睡梦中仍皱着眉头。 季知夏轻手轻脚地起身,将清昭摇了起来! 清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许久后清醒了许多:“娘,怎么还不睡?” 季知夏将手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音道:“昭儿,你出来,娘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清昭跟着娘亲走进厨房:“娘,怎么了?” 季知夏拿出玉佩:“岭南路途遥远,带着太多行李不方便,我们把东西收进去,就能轻装上路,到地方再取用,你来帮娘一起。” “娘,东西还能从这里拿进去?”清昭再次感叹玉佩的神奇 “昭儿,先把这些厨房用具收进去。”季知夏指了指灶台边的各种瓶罐,声音压得极低。 清昭点点头,小手拿起罐子,心中默念着“进去”。 季知夏就见清昭消失在了原地,母子俩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将厨房里的物件都收进了玉佩空间。 “娘,所有的东西都要带上吗?”清昭指着屋子各个角落。 第109章 散伙饭 “当然要带,到了岭南还能用。”季知夏轻声道,“只把那些单薄的衣服留下,我们带着。” 清昭点点头,跟着季知夏轻手轻脚地在屋内穿梭。 母子俩忙碌到后半夜,终于将家中大部分物品都收入了玉佩空间。 季知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清昭小声问道。 “等官府判决下来。”季知夏叹了口气。 清昭仰起小脸:“娘,流放路上会有官差押送吗?” 季知夏将女儿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有的,不过周大人说了,会打点好押解的差役,快睡吧,还要早起。” 清晨,怀瑾揉着眼睛起来,突然僵住了。 “娘亲!你快来看!”他声音发颤。 季知夏从睡梦中惊醒,连忙起身:“怎么了?” 怀瑾指着空荡荡屋子:“我们的家的东西...都不见了...” 清玥也被吵了起来,看到屋内几乎被搬空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清昭下意识与季知夏交换了一个眼神。 季知夏轻抚怀瑾的背:“是娘昨晚收拾走了。” 怀瑾难以置信地望着季知夏:“娘,那么多东西,都搬到哪里去了?” 季知夏柔声道:“娘亲把不能带走的东西都卖掉了,起来后把细软拿好,我们今天回店里!” 怀瑾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但眼中仍带着几分困惑,清玥则乖巧地起身,打理着被褥剩下的衣物。 一家人收拾完毕,季知夏锁好院门,抓着仅剩的两只公鸡离开了居所! 季知夏带着孩子们回到面馆时,天已大亮。 街坊们陆续开门营业,可是自家小店却挂着打烊的牌子,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酸涩。 “东家!”青竹见她们进门:“干粮为你们准备了不少,走的时候带着路上吃?” 春桃婶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拎着擀面杖,脸上沾着面粉:“东家,我再给你们烙些饼!” 季知夏拿到后厨,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子:“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一会把鸡做了,今日咱们吃顿好的,也算...”她顿了顿,“也算好好道个别。” 春桃婶看着银子:“东家,这...这也太多了...” 青竹也连连摆手:“您这一路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季知夏执意将银子塞进他们手中:“这个店多亏你们帮衬,很多事情也劳烦你帮衬,多出的是心意。” 清昭懂事地拉着弟弟妹妹去洗手,给大人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春桃婶接过银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差点忘了!”她匆匆跑回二楼,不一会儿捧出个包袱,“这是我和青竹连夜赶制的几双厚底鞋,路上穿着耐磨。” 季知夏接过包袱,眼眶顿时红了:“这...又累着你们熬夜!” 春桃婶憨厚地笑了笑:“东家人好,值得。” 季知夏把钥匙拿给青竹:“我住的那院子你是知道位置的,还有小半年的租约,你和春桃婶今晚搬过去吧。” 青竹接过钥匙哽咽道:“东家,你到了现在还想着我们娘俩。” 春桃婶抹了抹眼角,转身进了厨房:“我去炖鸡汤,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 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清玥吸了吸鼻子... 怀瑾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望向厨房方向。 季知夏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待会儿多吃点,路上可没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清昭乖巧地点头,心里却盘算着流放路上该如何帮助娘亲。 下午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快吃吧,趁热。”春桃婶给每个人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季知夏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认识你们这段日子很开心。” 青竹和春桃婶连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饭桌上,怀瑾狼吞虎咽地啃着鸡腿,清玥小口喝着汤,清昭则细心地给弟弟妹妹夹菜。 饭后,春桃婶把一大包干粮打包好:里面有馍有饼,还有些肉干、咸鱼!” 季知夏接过:“春桃婶,青竹,不早了,你们也出发吧,还要布置屋子。” 目送春桃婶和青竹才别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孩子们说道:“我们也上楼布置床铺。” 怀瑾则有些不解的问道:“娘,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季知夏摸着他的鬓发:“还需再住几日才能动身。” 三日后,官府判决,赵家族长赵自休,教唆杀人未遂和主犯同罪,二十大板,流放宁古塔! 凶徒赵黑、赵白、赵森杀人未遂,二十大板,流放宁古塔! 季氏自卫杀人,即日起流放岭南。 季知夏在府衙听到判决的那一刻,她知道该启程了! 离去时周县令询问道:“季娘子,长路漫漫,真的不把孩子留在这里?” 季知夏笑了笑:“多谢大人,但孩子们都不想和我分开,所以不会留下她们。” 周县令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再多劝,岭南路途遥远,你们要多加小心,这是我写与顾交的信。”说罢,他挥了挥手,将准备好的通关文书一并递给她。 季知夏接过书信和文书:“民妇谢过大人。” 走出府衙大门,衙役已等在门外,季知夏给三个孩子换上衣裳,自己则背起行囊。 “东家,保重啊!“前来送别的春桃婶抹着眼泪,将煮熟的鸡蛋塞进包袱。 衙役递上一副轻镣:“季娘子,按规矩...” 季知夏平静地伸出手腕,清昭却突然挡在她身前:“我娘不是坏人!” 衙役为难的看着,季知夏轻轻将清昭拉到身后,低声道:“昭儿,这是规矩,你不要为难差爷。” 沉重的镣铐锁住了季知夏的手腕,她跟着差爷带着三个孩子,准备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走出城门时,清昭突然指着远处:“娘,你看!” 城墙上,等候的周县令见他们望来,他抬手深深作了一揖,季知夏遥遥回礼,随即转身踏入离愁路! 第110章 流放 从县城沿着官道走了三个多时辰,孩子们已经走不动了。 季知夏停下脚步:“差爷,能不能休息片刻?孩子们受不住了! 衙役眼见队伍停下:“季娘子,周大人吩咐过,前面有棵大槐树,咱们歇歇脚再启程。” 树荫下,季知夏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包袱里摸出个水囊递过去:“差爷,不知该怎么称呼?” 衙役摆了摆手,拿出自己的水囊:“我姓葛,你叫我葛三就成。” 几个孩子已经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地上。 “葛三哥,”季知夏蹲下身查看孩子们的状态“您看这天色还早,让孩子们多歇会儿吧?我这还有些干粮...” 葛三灌了口水:“罢了。”他抹了把嘴,“再歇两刻钟,不赶紧赶路,天黑时会耽误入宿。” 季知夏正要道谢,官道尽头突然扬起更高的烟尘,赵三猛地站起身。 一队骑兵疾驰而过,当先人戴着面具,勒马停在他们面前。 “官差押送流犯?”那人的声音冷峻。 葛三连忙抱拳行礼:“回大人的话,正是奉命押送犯女季氏前往岭南。” 那人的目光扫过瘫坐的孩子,最后落在季知夏身上。 季知夏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与那人对视。 “岭南路途遥远,这些孩童怕是撑不到地方。”那人突然道,“前方十里有驿馆,拿着这个找个代步。” 一块铜牌抛到葛三手中,季知夏看清牌上刻着淮安二字。 葛三接过铜牌,慌忙跪下行礼:“原来是淮安王府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那人并未多言,扬鞭策马而去,尘土再次飞扬,很快没了的背影。 季知夏望着远去的方向,低声问道:“葛三哥,这淮安王府是......” 葛三小心翼翼地收起铜牌:“季娘子有所不知,淮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权势滔天,你是遇见贵人了,这块铜牌可保我们一路平安。” 清昭此时也缓过劲来:“娘亲,那些骑马的人是谁呀?” 季知夏柔声道:“是路过的好心人,帮了我们一把。” 葛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既然有了这块牌子,就不用赶时间去岭南了,咱们可以在前方驿馆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队伍重新上路,这次速度慢了许多,天色渐晚,驿馆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驿馆的灯笼在暮色中微微摇晃,葛三上前叩门。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官差可有文书?”驿丞探出头来,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 葛三连忙掏出文书:“奉命押送犯人去岭南。” 驿丞看了文书,放众人去内院歇息。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却唯独少了季知夏和她孩子的份。 葛三起身拦住送饭的驿卒:“这位兄弟,犯人也需饭食!” 驿卒瞥了一眼季知夏,冷笑道:“你不懂规矩?犯人还配吃饭?朝廷可没这规矩。” 葛三沉声道:“虽是犯人,但还有孩子。” 驿丞闻声走来,不耐烦地挥手道:“驿馆自有规矩,犯人不得与官差同食,你也应该懂规矩,不过你若心疼,不妨将自己的份让给她们。” 葛三盯着驿丞,从怀中掏出一块淮安铜牌。缓缓道:“驿丞大人,可认得这个?” 驿丞脸色骤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犯人是王府的人,这就去准备饭菜!” 葛三收起牌子:“快些,孩子饿不得。” 驿丞连连称是,慌忙吩咐厨房重新准备,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甚至比之前的还要丰盛。 季知夏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心中却五味杂陈,她轻轻抚摸着清昭的头发,低声道:“都饿了吧,快吃吧。” 清昭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季知夏碗里,轻声道:“娘亲也吃。” 清玥先给弟弟盛了一碗汤:“怀瑾,你喝汤。” 怀瑾接过汤碗,目光却落在季知夏微蹙的眉头上,他放下碗:“娘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季知夏回过神:“没事,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这时,驿丞又亲自端了一壶热茶过来,殷勤道:“夫人,这是上好的龙井,您尝尝。” 季知夏点点头:“多谢。” 待驿丞退下后,葛三在一旁大口扒着饭:“季娘子,这驿丞前倨后恭,怕是真的以为你是王府的人了!” 清昭闻言:“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季知夏沉默片刻:“先吃饭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清昭听后,不再多言,默默吃起饭来。 饭后驿丞为他们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客房,还特意命人烧了热水送来。 季知夏安顿好孩子们洗漱睡着,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出神。 夜深人静,驿馆内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季知夏正欲吹熄烛火,忽听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你有看到淮王府的人么?”少女清亮的嗓音穿透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季知夏轻轻掀开窗缝往外瞧,只见驿站中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袭火红骑装,腰间别着把镶金短刀,正揪着驿丞的衣领质问。 驿丞抖如筛糠:“在楼上,有一位官差带着一个夫人,在楼上休息。” 季知夏回身看了眼熟睡的孩子们,又见葛三的房间没有动静。 她咬了咬唇,正要推门出去,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红衣少女持刀而立。 床上的孩子们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娘亲,怎么了?” 季知夏下意识挡在床前:“姑娘,我们不是淮王府的人,我们只是流放的犯人。” “犯人?”少女狐疑地打量她,眼神骤变,“那驿丞怎么会说是淮王府的人?” 季知夏努力稳住声音:“我们只是借用了淮安王府的铜牌,方便在路上行个方便。” 红衣少女眉头一挑,手中的短刀微微晃动:“借用?那铜牌呢?拿来给我看看!” 季知夏感受到身后清昭的紧张,小声道:“在隔壁......” 第111章 队伍 少女的目光在季知夏和孩子们之间来回扫视:“带我去拿牌子,要是骗我,有你好看。”话音未落,少女已转身大步走向房门。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刻,走廊上突然传来葛三粗犷的声音:“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红衣少女眯起眼睛看向来人,葛三衣衫不整地站在走廊上,腰间还挂着那块铜牌。 少女冷笑一声,“把铜牌交出来!” 葛三下意识捂住腰间的铜牌:“你、你是何人?这可是淮安王府的......” 少女栖身上前,短刀已抵上葛三的咽喉,“这铜牌怎会在你们手上,说!” 季知夏急忙上前:“姑娘息怒!这铜牌确实是一位路过的大人所赠,我们绝无冒犯之意。” 葛三额头渗出冷汗:“是啊...是一位大人给的,说...说让几个孩童路上行个方便...” 红衣少女沉默片刻:“把铜牌给我看看。” 葛三连忙解下铜牌双手奉上,少女接过铜牌仔细端详,指尖在铜牌背面的某个隐秘纹路上摩挲,神色渐渐缓和。 她将铜牌抛还给葛三:“牌子是什么时候给你们的,人又往哪个方向去了?” 葛三手忙脚乱地接住铜牌:“就、就在下午时,那位大人往南边官道去了......” 红衣少女匆忙带着人离去,只剩下一片杂乱景象! 季知夏脸色煞白:“这、这丫头什么来头?那牌子……” 葛三额头上还渗着冷汗:“看来这淮安王府的牌子,明日调用个马车就不能再使用了,不然也会带来麻烦!” 季知夏皱着眉头:“葛三哥说得对,这牌子怕是个烫手山芋。” 清昭和清玥从房间里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望向季知夏:“娘亲没事吧?” 季知夏听到声音,连忙转身:“娘亲没事,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睡觉。” 清昭却走上前,轻轻握住季知夏的手:“娘亲,你也跟我们一起。” 季知夏安抚着清昭:“好,娘亲这就来。” 葛三也打着哈欠,“季娘子,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赶早出发。” 待葛三离开后,季知夏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房中。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葛三已备好了马车,他神色匆匆地走过来:“季娘子,我们要赶紧出发了,只是你不能乘坐马车。” 季知夏点点头,迅速收拾好行李,让孩子们上了马车。 清昭紧紧抓住葛三的衣服:“大人,你能不能让我娘亲也上来吧!路上那么远,她走着多累!” 葛三神色为难:“不是我不通人情,实在是......” 季知夏柔声道:“娘亲没事的,你们别为难官差大人,你们好好待在车上,别让娘亲担心,好吗?” 季知夏朝葛三使了个眼色:“大人。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马车缓缓前行,季知夏徒步走在车前。清昭目不转睛的望着娘亲的背影。 如此行了三天,季知夏的双脚多次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每次都在驿站休息时用泉水治疗才不至于出现异样。 这次正午时分,前方出现了一队缓慢前行的囚犯,十余人和她一样戴着沉重的木枷,衣衫褴褛,在差役的鞭打下踉跄前行。 那队差役头目眯起眼睛,扬鞭指向季知夏:“那边戴枷的妇人!可是流放的犯人?” 葛三在马车上拱手:“这妇人是押送去岭南,由在下负责押送。" 差役头目狐疑地打量着马车:“兄弟你这活俏呀,还有车子?” 葛三讪笑着回应:“上头吩咐的差事,咱也是照办。”他悄悄瞥了一眼季知夏,示意她不要多言。 差役头目光在马车和季知夏之间来回扫视:“兄弟,我们也送人到岭南,既然都是流放之人,不如我们同行多个照看?” 葛三拱手道:“这……恐怕不妥,我们行程不是很紧,怕是耽误了你的进度。” 差役头目面色不悦:“都给朝廷当值,也让我们兄弟轮流在车上休息片刻,你说呢? 葛三只能勉强笑道:“那便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队伍合并后,行进速度明显加快,那些囚犯在鞭打下踉跄前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季知夏听着,心中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傍晚时分,队伍在一处驿站停下,葛三将马车停稳,清昭和清玥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跑到季知夏身边。 “娘亲,你累不累?”清玥仰着小脸,眼中满是担忧。 季知夏勉强笑了笑:“娘亲不累,你们别担心。” 这时,那差役头目走了过来:“哟,这流放的犯人还有儿女伺候着,真是稀奇。” 葛三赶紧上前:“这妇人是特殊情况,上头特意交代过的。” 差役头目冷哼一声:“什么特殊情况?不都是犯人么。” 季知夏心中一沉,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节外生枝,她咬了咬牙,突然跪倒在地:“大人明鉴,民妇确实是被判流放,只求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孩子们见状,也哭着跪了下来:“求求大人,不要欺负我娘亲!” 差役头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他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明天还要赶路。” 葛三趁机上前:“大哥,咱们一路辛苦,一会我请兄弟们喝点酒。” 差役头目脸色稍霁:“哪里有让你请的道理。” 当晚,季知夏和三个孩子坐在驿站的院子里吃着干粮。 只见一个布满皱纹,嘴唇干裂老妇人正怯生生凑到近前。 “姑娘...行行好...”老妇人声音嘶哑,“还有吃食么,分给我们一些,已经一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清玥把手中咬了一口的饼子塞进老妇人手中。 老妇人颤抖着接过,急忙退了回去,其他囚犯见状,纷纷投来对着那块饼子渴望的目光。 “都围在一起这干什么!”差役头目的呵斥声突然响起,“都给我分开一起,别耍花样!” 囚犯们如惊弓之鸟般散开,差役头目走近清玥,眯起眼睛:“这小丫头倒是心善啊?” 葛三急忙拉住他:“大哥,酒菜都备好了,咱们去吃酒?” 差役头目冷哼一声,跟着葛三进了屋。 第112章 分行 清玥看着差役头目离去的背影,满脸惧意。 季知夏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别怕,有娘亲在。” 夜深人静,驿站外传来虫鸣声。 季知夏辗转难眠,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咀嚼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老妇人正蜷缩在墙角,搀扶着一个大爷,两人分食着清玥给的那块饼子。 季知夏只听到老妇人边吃着饼子边对老人说着:“老爷,你得吃点东西...”老妇人声音哽咽,“你可不能倒在这里。” 老人咳嗽几声:“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执意弹劾那奸臣...” 老妇人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老人嘴里:“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夫妻一体。” 季知夏听后也只能感慨万千,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睁开眼睛就见差役头目醉醺醺的向她夏走来,眼神浑浊而淫邪。 季知夏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哟,夫人还没睡呢?”差役头目满嘴酒气扑面而来,“长夜漫漫,不如陪爷乐上一乐?”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季知夏的手腕。 季知夏挣扎反抗:“大人请自重!” 差役头目脸色一变:“装什么清高?你们这些犯官家眷,到了流放地,还不是任人摆布?”他一把攥住季知夏的衣襟,“不如现在就从了爷,爷还能照应你们一二……” 清昭、清玥和怀瑾围在娘亲身前,推搡着差役头目。 “官爷!”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只见墙角的老人站起身拦了过来:“更深露重,官爷喝多了酒,不如早些去歇息……” 差役头目眯起眼,一把将其打翻:“老东西,你还当你是官老爷呢?” 老人倒地后却仍挡在季知夏母女身前。 差役头目醉眼惺忪:“滚开!别挡老子的好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葛三和几个差役走了出来。 葛三开口道:“徐兄,您喝多了,这可是朝廷命妇,若闹出事来...” “呸!”差役头目啐了一口:“葛兄你是第一次押送犯人吧,不给自己找快活寻好处,这活谁接呀!” 葛三继续劝说:“我这犯人不同,别为了快活丢了性命。” 差役头目一把推开葛三:“少在这装清高!你不玩,还不让别人玩?” 他转身又要扑向季知夏,被葛三死死拽住胳膊:“徐兄!你清醒点!这季氏可是有人护着的!” 差役头目被拽得一个踉跄,高声喊道:“看来葛三爷今儿是要跟我过不去了,兄弟们给我上!” 周围几个差役闻言立刻围了上来,眼神阴狠地盯着葛三。 葛三被逼得后退两步,看着周围差役,不得已拿出牌子:“你们可想清楚了,这命妇背后可是淮王府在撑腰!真闹大了,我看你们有几个头砍!” 周围差役见到牌子,惊怕万分,急忙将醉醺醺的头目拖进屋内。 驿站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季知夏紧紧抱着清昭,母女俩的心跳仍未平息。 葛三收起牌子:“季夫人受惊了,今夜我会守在这,您安心休息,明日我们和他们分开。” 季知夏扶起老人:“多谢葛大人。” 葛三看了眼老人,摆着手移到墙角休息。 季知夏扶着老人回到墙角,老妇人连忙接过丈夫。 季知夏轻声道:“是我们连累了二位。” 老人虚弱地摆摆手:“夫人言重了,老夫身为言官,看不得此事。” 清昭从包袱里取出带有装有泉水的囊递给老妇人:“婆婆,让这位爷爷喝点水吧。” 老妇人接过水囊,先喂给丈夫,眼中满是心疼。 季知夏看到老人喝下泉水这一幕,也松了一口气。 天刚蒙蒙亮,另外一个队伍就要启程赶路,葛三看到醒来的季知夏一家:“季夫人,我们晚着赶路,避开这些人 季知夏欲言又止,看向两位老人。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我们跟着另一队差役,不能脱离,这位姑娘保重。” 季知夏拿出干粮包裹,将大半递给老人:“这些干粮您收下,路上也好充饥。”犹豫了一下,又将水囊送了出去! 老人颤抖着接过:“老朽铭记于心。” 等到那队流放队伍出发,葛三催才道:“季夫人,我们该启程了,前面十里就是青阳镇,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些干粮。” 出了驿站,葛三有意放慢马车速度,让季知夏行的不是那么艰难。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清昭突然指着远处:“娘亲,前面有城?” 季知夏远远望去,青阳镇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渐渐清晰。 葛三开口道:“前面就是青阳镇,季娘子,我把你枷锁拿下,我们进城补充些干粮。” 季知夏点点头:“多谢葛大哥。” 葛三跳下马车,从怀中掏出钥匙,解开了她颈间的枷锁。 沉重的木枷一卸下,季知夏顿觉肩头一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马车缓缓驶入青阳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往来不绝,热闹非常。 葛三将马车停在一家茶肆旁:“季夫人,我们买些必需品。” 季知夏跟随葛三进行采买,还叮嘱孩子道:“你们跟紧娘亲,别乱跑。” 清昭、清玥和怀瑾,乖巧地点头,紧紧的跟在娘亲身后。 葛三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季娘子,我们去买些干粮,你带着孩子在这等我,别走远了。” 季知夏觉得不能让官差出钱,便从袖中取出几十枚铜钱:“葛大哥,这些钱虽不多,但买些干粮应当够了,不能让你破费。” 葛三愣了一下:“季娘子,这钱你留着,我奉命押送,这些开销自有衙门拨付。” 季知夏却执意将钱塞给他:“葛大哥,这是我和孩子的份子!” 葛三接过铜钱:“那好,我去去就回,你们就在这茶肆旁等着,千万别走散。”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忽听身后传来清昭一声惊叫:“弟弟!” 季知夏霍然转身,却见清玥正往人群里挤,指着前方喊道:“弟弟被抱走了!” 第113章 失踪 “怀瑾?”季知夏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清昭呢,怀瑾被谁抱走的?” 清玥指看向人群:“一个穿灰衣服的男人,戴着斗笠...他、他捂住弟弟的嘴,一下子就钻进人堆里了,阿姐去追了!” “葛大哥,求您帮我!”季知夏一把抓住葛三,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怀瑾被人抱走了...” 葛三脸色凝重:“季娘子,我带着你去本地官府报官。” 季知夏一把将清玥推了过去:“葛大哥,你带清玥去,我去追清昭和怀瑾她们。”话音刚落她已转身冲进了人群! 季知夏挤过人群,眼睛不断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戴斗笠的行人,却都不是灰衣。 “这位大姐,可曾看见一个穿灰衣戴斗笠的男人抱着个四岁男孩经过?”季知夏拦住一位妇人问道。 妇人摇摇头,但旁边一个卖糖人的老头却眯起眼睛:“好像是有,急匆匆往那边去了。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后面追...” 季知夏顾不上道谢,立刻朝老头指的方向奔去。 只见一处巷口处,一块灰色的布条挂在木桩上,在风中轻轻飘动。 季知夏认的出来,那是清昭穿的外衫! 巷子越走越窄,两边的房屋也越发破败。 季知夏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 季知夏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墙角,她看到了让她血液凝固的一幕,清昭倒在地上,额头有血迹,而一个歹徒正弯腰准备抱起她。 “住手!”季知夏的怒吼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那歹徒听到喊声,丢下清昭,转身就逃。 季知夏顾不得追赶那人,一个箭步冲到清昭身边,颤抖着将她扶起。 清昭的额头被擦破了一块皮,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娘……”清昭虚弱地睁开眼,眼泪混着血水滚落,“弟弟……弟弟被他们带走了……” 季知夏心里发堵:“清昭别怕,你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清昭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巷子深处:“那边还有个人,捂着弟弟的嘴……” 季知夏迅速撕下衣袖一角,简单为清昭包扎了伤口,然后将她背起:“抱紧娘,我们一起去追!” 巷子尽头分岔出两条小路,一条通往嘈杂的集市,另一条则通向城外的荒郊。 季知夏略一思索,选择了后者,拐子若想藏匿行踪,定不会往人多处去。 果然,追出不远,她便看清前方正是伤了清昭那人。 “站住!”季知夏厉声喝道。 那人回头,见只是一弱女子带,竟停下脚步。 那歹徒阴笑道:“追得倒快,原来是个娘子,早知道刚才我就不跑了,不过嘛,现在也不算晚!” 季知夏轻轻放下清昭,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握在手中:“把我儿子还来!” “哟,还挺凶。”歹徒嗤笑,“这次连你一起带走,正好卖个好价钱!” 话音未落,季知夏已握紧簪子冲了上去,直刺那歹徒咽喉! 歹徒显然没料到一个妇人出手竟如此狠辣,仓促侧身躲避,簪尖擦着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痛呼一声,反手一把攥住季知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找死!”歹徒狞笑,猛地一拽,季知夏踉跄着扑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疼得她眼前一黑。 簪子脱手飞出,滚落一旁。 歹徒趁机扑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季知夏呼吸困难,却仍拼命挣扎,指甲狠狠抓挠对方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娘!”清昭扑上来,却被歹徒一脚踹开,重重摔在地上。 季知夏趁歹徒分神之际,猛地屈膝顶向他的腹部! “呃!”歹徒吃痛,手上力道一松。 季知夏抓住机会,猛地翻身,将他反压在地,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砰!” 歹徒鼻血横流,却更加凶狠,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去! 季知夏额头剧痛,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流下,视线一片模糊。 她死死咬着牙,双手胡乱摸索,突然抓起地上泥土土,朝歹徒脸上撒了过去! “啊!”歹徒痛嚎一声,捂着眼睛翻滚到一旁。 季知夏趁机爬起,踉跄着扑向不远处的银簪。 可那歹徒一把拽住她的脚踝,狠狠一拉! “砰!”季知夏再次摔倒在地,胸口狠狠撞在地上,疼得她几乎窒息。 歹徒狞笑着骑在她身上,高高扬起拳头。 “娘我来了!” 突然,清昭的尖叫声传来!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便狠狠砸在歹徒的后脑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歹徒的动作骤然僵住,瞳孔涣散了一瞬。 下一秒,他摇晃了两下,像一截烂木头般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季知夏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到清昭站在一旁,小脸煞白,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石头,浑身发抖。 清昭崩溃大哭:“娘!你快喝水!” 季知夏将玉佩拿给女儿:“清昭你去取...娘站起不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葛三和清玥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赶来:“季娘子,你受伤了?孩子找到了吗?” “娘,大姐”你们要不要紧,清玥忙去搀扶两人。 季知夏颤抖着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歹徒:“葛大哥...怀瑾还在他们手里...” 葛三脸立刻对衙役说道:“孩子还没找到,请兄弟费下心思!” 为首的捕头蹲下身查看昏迷的歹徒,突然惊道:“这不是经常去城西赌坊的赖五吗!” 季知夏闻言:“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捕头迅速对身后的衙役下令:“快,把人带回去,审讯同谋之人!" 季知夏强撑着站起身,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大人,我们跟你们一起去!” 葛三见她伤势不轻:“季娘子,你伤得不轻,还是先带清昭去医馆包扎,等审讯出来,我们会告知你!” 第114章 黑水崖 季知夏还想坚持,可刚迈出一步便眼前发黑,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清玥和清昭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两个孩子的手都在发抖。 “娘亲别动!”清玥带着哭腔喊,小小的身子拼命撑住季知夏的重量,清昭额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葛三见状:”季娘子,我先送你去医馆!衙门那边有人盯着,一有消息我们就会知道。” 季知夏耳边嗡嗡作响,却仍固执地摇头:“怀瑾他...才六岁...” “你这样怎么他?”葛三不由分说架着她离开,“歹徒既已抓住一个,官府定能顺藤摸瓜!” 清昭一瘸一拐,脸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大姐你还在流血...”清玥突然伸手去扶姐姐。 “我没事。”清昭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结果半张脸都蹭上了血渍,“娘亲比较要紧...” 拐过三条街巷,走进一家医馆。 老大夫看到来人,扔下药杵开始为她们处理伤口。 季知夏被安置在里间的竹榻上,沾了冷水的帕子擦过额头。 透过药童举着的铜镜里,映出自己惨白的脸和血肉模糊的额角。 老大夫打开药箱,“小娘子且忍一忍。” 季知夏拒绝道:“大夫,先看看我孩子的伤。” 老大夫叹了口气,转身蹲到清昭面前。 清昭的额头血痂混着尘土,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会有些疼。”老大夫取出帕子准备擦拭伤口! 清昭突然抓住母亲的手指:“我不怕疼,我很勇敢的...”可话音却发颤。 药童举着烛火靠近时,季知夏看见女儿睫毛上凝着的泪珠。 “好了。”老大夫处理完,系紧纱布,“这几日莫要沾水。”紧接着着手处理的季知夏伤口,“你这需要缝合,会留疤痕!” 季知夏眼神依旧望向门外:“无妨,请大夫快些处理吧。” 缝合的针线穿过皮肉时,她抓紧竹榻边缘,指节发白。 清玥趴在她膝头抽噎:“娘亲,还疼吗?” 季知夏指尖轻抚过清玥的脸颊:“娘没事。” 消失好一会的清昭拿着一个水葫芦回来,踮脚递到季知夏唇边:“娘,我拿回来了,快喝水。” 季知夏接过水葫芦:“你喝了没有?” 清昭摇了摇头:“还没,娘先喝。” 季知夏眸光一软,快速喝了几口,将水葫芦轻轻推回清昭面前:“昭儿快喝。” 正在清昭喝水的时候,医馆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葛三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季娘子!衙门刚传来消息,那歹徒受不住刑,招出同伙藏匿地,就在十里坡黑水崖!” “黑水崖?”老大夫倒吸一口凉气,“那地方邪性得很,常年瘴气弥漫,连采药人都不敢靠近。” 季知夏直接下了竹榻:“我要去救怀瑾,多耽搁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 老大夫急忙按住她:“你这伤势不宜走动!” 季知夏却直直的看着葛三:“大人,距离这里多远?” “要一个时辰。”葛三看了眼她,“季娘子,我已经召集了弟兄们...” “我必须去。”季知夏打断他,转头看向两个孩子,“清昭清玥,你们留在医馆。” “娘,我也陪你去找弟弟!”清昭突然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清玥怯生生的看着季知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昭儿,听娘的话,”季知夏向外走去,“照顾好妹妹,等娘带弟弟回来。” 老大夫突然从药柜深处取出个青瓷瓶:“这个带上,把药丸含在舌下,能抵瘴气之毒。” 清昭也急忙将水葫芦给了季知夏:“娘,这水你带着。” 季知夏接过青瓷瓶和水葫芦,转身便随葛三出了医馆。 到达黑水崖时天已渐暗,但还是隐约可见一片崖壁。 林间弥漫着诡异的雾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 季知夏突然指着前方:“那是怀瑾的!” 树丛中,一抹熟悉的布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季知夏的心猛地揪紧,不顾一切地朝那抹布料冲去。 葛三想要阻拦,却见她已踉跄着拨开树丛,消失在浓雾中。 “季娘子!快回来后,危险!”葛三急得大喊,带着衙役们紧随其后。 季知夏全然不顾,她颤抖着拾起布料,上面沾着斑驳的血迹。 四周的雾气忽然变得浓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葛三等人赶到时,只见季知夏死死攥着那块布料:“他们来过这里...怀瑾一定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葛三猛地抬头,透过层层雾气,隐约可见一个山洞的轮廓。 “是在那边!”葛三拦住季知夏“里面的瘴气太重,我们先回去。” 季知夏想起老大夫给的药丸,急忙含了一颗在舌下,瓶子扔给葛三后朝山洞摸去。 越靠近山洞,雾气越浓,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山洞里黑漆漆的,隐约有火光闪动。 季知夏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当看到清楚里面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僵在原地。 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而角落里蜷缩着三个被麻绳捆住手脚的孩子。 其中一个正是她的怀瑾,孩子紧闭着眼睛,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显然已经陷入昏迷。 另外两个孩子也奄奄一息,其中还有一个女孩。 “这批货成色不错,”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撕咬着鸡腿,“明儿一早就送出去。” “老大,今天老四怎么还没回来?”另一个瘦高个惴惴不安地搓着手。 “谁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为首的刀疤脸猛地摔碎酒碗,“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 听到此处季知夏缓缓的退了出去,正好遇见葛三带的人摸了进来。 季知夏强退到葛三身边,用气音道:“三个歹徒,三个孩子...怀瑾在里面...” 葛三和衙役们无声散开,将山洞入口团团围住。 他压低声音:“季娘子,你退后些。” “不能进去”季知夏拉住葛三:“他们若见官兵,定会拿孩子当人质!” 第115章 引蛇出洞 葛三眉头紧锁:“季娘子说得有些道理。” 季知夏突然瞥见地上散落的枯枝,轻声道:“我这里有个主意。” 商量好后,季知夏和衙役众人悄悄退到隐蔽处,拾起几块石头,猛地将石块砸向对面山壁。 洞内听到异响,歹徒老大马上警觉“什么声音?” 歹徒老三竖起耳朵:“会不会是老四回来了?” 歹徒老大眉头握紧手中的刀:“还是小心一些,老二、老三你们出去看看。” 洞外季知夏朝葛三使了个眼色,葛三会意,立刻压低声音对衙役们道:“再扔几块,动静大些!” 衙役们迅速捡起更大的石块,狠狠砸向山壁。 几块石头接连滚落,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响。 洞内,歹徒老三神色慌张:“二哥,该不会是地动了吧? 歹徒老二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慌什么,马上不就知道了!” 歹徒老二和老三小心翼翼地摸出洞口,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奇怪,明明听到有动静……”老三低声嘟囔着。 就在这时,又一块石头从对面山壁滚落,发出“哗啦”一声响。 歹徒老二眯起眼睛:“声音在那边,过去看看!” 歹徒老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二哥,你走前面。” 老二冷哼一声:“怕什么?就你这胆子赚不到大钱!” 季知夏和衙役们埋伏在暗处,见他们走远。 季知夏对葛三低声道:“现在洞里只剩一个,我们赶紧去救人!” 葛三和衙役们绕到洞口两侧走进靠近洞内。 洞内,歹徒老大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心中狐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歹徒老大以为是兄弟返回,头也不回的骂道:“磨蹭什么!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歹徒老大猛然警觉,缓缓转身。 一道寒光闪过,葛三的刀已抵在他喉间! “别动,把武器放下!”葛三冷喝一声。 歹徒老大瞳孔骤缩,手中的长刀扔在了地上。 季知夏迅速上前,一脚踢开地上的长刀后跑向怀瑾。 两名衙役将歹徒老大双手反剪,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季知夏解开缠绕在儿子身上的绳子,抱起怀瑾,只见孩子脸色苍白,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怀瑾,醒醒!” 怀瑾的眼睫颤动,缓缓睁了眼睛:“娘亲,是你么?” 季知夏紧紧抱住他:“是娘亲,娘亲总算找到你了。” 怀瑾眼泪无声地滑落:“娘,我害怕。” 季知夏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不怕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其他衙役走过来,蹲下检查另外两个孩子的:“只是昏过去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歹徒老二和老三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真是见鬼了,什么也没有!”老三抱怨道。 “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老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站在洞口,看清了洞内的情形,老大被五花大绑,衙役们手持钢刀,冷冷地盯着他们。 “不好!快跑!”老二反应极快,转身就要逃。 衙役们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 歹徒老二猛地推开老三,拿起腰间的短刀便朝最近的衙役刺去! 那衙役慌忙侧身躲过,与此同时,歹徒老三直接一刀砍在了同伙身上!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歹徒老三哆哆嗦嗦扔掉刀:“官、官爷饶命!是他们逼我干的啊!” 歹徒老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未及咒骂就被衙役们绑了起来。 衙役控制住局面后转头看向歹徒老三。 歹徒老三扑通跪下:“小的愿戴罪立功!官爷,我还知道另外几个小孩都卖到哪里去了。” 季知夏护着怀瑾骂道:“一群人渣,罪无可恕!” 一行人带着孩子和歹徒,沿着山路缓缓下行。 回到城里,清昭和清玥看到娘亲带着弟弟回来,激动地扑了上去。 清玥紧紧抱住怀瑾:“弟弟,你总算回来了!” 怀瑾也抱着姐姐嚎啕大哭。 季知夏看着三个孩子抱在一起,转身对葛三郑重行了一礼:“葛大哥,这次多亏了您和衙役们的帮忙。” 葛三连忙摆手:“季娘子客气了,这几日你们在医馆养伤,等你们伤好再出发。” 季知夏面露喜色:“那就谢谢葛大哥了。” 接下来的几日,季知夏和孩子们在医馆安心休养。 怀瑾只是受了惊吓,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季知夏和清昭则在偷偷服用泉水的作用下,伤势已经无碍。 一日清晨,葛三匆匆走进医馆:“你们的伤势如何了?我好准备启程!” 季知夏笑着迎上前去:“葛大哥,我们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葛三看着她们精神不错的样子:“那就好,我去安排,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当晚,季知夏和孩子们早早休息,为之后的长途跋涉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葛三便带着马车来到医馆门前。 一行人收拾妥当,季知夏等人付了诊费就出了医馆。 眼见季知夏抬起手,葛三想了想:“先不戴枷锁了,你也跟着上车,我们这耽误了行程,要加快赶回来些。 季知夏感激的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追赶行程的葛三驾着马车飞速驶离这座小城。 期间连续三天马车都没有过多停留,偶尔遇见驿站也是补充着干粮,这日行至一处山脚下,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厚重的乌云,传来阵阵雷动。 葛三抬头望了望天色:“这天气,怕不是要下大雨...。”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雨势来得又急又猛,马车根本无法继续前行。 季知夏眯起眼睛,透过雨幕向前方张望:“葛大哥,那边好像有避雨的地方!” 葛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一座灰黑色的建筑轮廓。他立刻挥鞭驱车:“坐稳了!” 马车在泥水中艰难前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十分破旧的寺庙。 第116章 寺庙命案 一行人匆匆下了马车,冒着大雨冲进了寺庙。 葛三环顾四周:“我们暂且在这里歇脚,等雨停了再赶路。” 季知夏点头,牵着孩子们往里走。 清玥紧紧拉着怀瑾的手:“娘亲,这佛像怎么没有脑袋?” 怀瑾听姐姐这么一说,缩了下脑袋,嘴硬说道:“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清昭却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你啊,这瑟瑟发抖的样子,是谁保护谁呀?” 季知夏这时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别吵嘴,先吃点东西。” 葛三检查完寺庙前后:“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而且除了大门,也寻不到木头引火,我们今晚可能要摸黑在这里过夜了。” 季知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势却依旧很大。 就在这时,寺庙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水灌了进来。 有人狼狈的冲了进来,为首的男子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晦气!” 葛三警惕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季知夏也连忙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那几个人这才意识到庙内还有其他人人,顿时紧张起来,黑暗之中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和雨滴敲打屋顶的声响。 良久为首男子说道:“打扰了,外面雨势太大,可否借贵地避上一避?” 葛三答道:“我们也是借此地避雨,地方宽敞,各位请自便。” 那几人闻言,稍稍放松了些,为首的男子拱手道:“多谢。”说罢,便招呼同伴在庙内另一侧坐下。 季知夏隐约听到那几人低声交谈着货物、银两之事,稍稍放下心来,便低声对葛三道:“听他们说话,像是行商的。” 葛三手仍没有离开刀柄:“这荒郊野岭的,还是小心为上。” 那边为首的男子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主动试探道:“我们是往北边贩卖的商人,不知兄台一行人往何处去?” 葛三目光依旧警惕:“岭南。” 为首的男子听后:“怎去那蛮夷之地,那边高温多雨,滋生瘴气毒物。” 怀瑾闻言反驳:“才不是呢,我娘亲说岭南有好吃的果子,还有好多鱼呢!” 季知夏轻轻捂住怀瑾的嘴:“别乱说话。” 那男子听到孩子女人的声音,放下心来:“小娃娃倒是天真可爱!岭南偏远,你们拖家带口的,路上可要当心。” 季知夏客气回复:“多谢提醒。” 简单喧哗后,双方都安静了下来,夜深了,众人各自蜷缩在角落,疲惫地睡去。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 “啊!” 第117章 真相大白 她悄悄拉了拉葛三的衣袖:“葛大哥,你看那尸体的手。” 葛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死者右手紧握。 葛三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的手指。 只见一块染血的碎布片被紧紧攥在掌心,布片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花纹。 “这是……”葛三将布片举起仔细端详。 那伙商人见状,纷纷凑上前来。 一个瘦小的男子突然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向自己队伍中:“我记得之前你的衣服有类似花纹!” 队伍中马上四散开来,目光却都盯着之前打头的那个商人! 那商人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后退两步,不,不是我。 “王鑫你还不承认,不是你老金怎么会在死前抓着你衣服的布片!”瘦小男子厉声喝道。 商人王鑫的脸色在众人目光下由白转青:“我...我确实有这种花纹的衣服,可是那衣服前些日子在客栈遗失了。” 瘦小男子冷笑一声:“丢了?这么巧?” 一个满脸麻子的商人突然插嘴:“王鑫,你敢不敢让我翻找你所带行李?” 王鑫挺直了腰板:“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尽管搜!” 瘦小男子二话不说,上前就翻起王鑫的包袱。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都聚焦在那堆行李上。 包袱里的衣物被一件件抖开,突然,麻子商人从包袱底部抽出一件暗红色花纹的外衫。 “这不是你的衣服吗?还说丢了?”瘦小男子抖开衣服,果然在袖口处缺了一块,与死者手中的碎布片正好吻合。 王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件衣服:“这……这不可能!我明明……” 麻脸商人厉声打断:“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王鑫急得额头冒汗:“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丢了的衣服怎么会在我包袱里!” 葛三仔细打量着王鑫慌乱的神情,他注意到王鑫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不似作伪。 瘦小男子一把揪住王鑫的衣领:“走!咱们这就送你去见官!” 王鑫声音里带着哭腔:“冤枉啊!我真的没杀老金!” 就在这时,季知夏突然伸手拦住了瘦小男子:“且慢。” 众人一愣,都看向了她。 季知夏的目光从王鑫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件暗红色花纹的外衫上。 “葛大哥,你看这件衣服。”季知夏将衣服展开,衣服的下摆处带走灰尘和血迹。 就当众人疑惑之时,季知夏解释道,这王鑫身材好大,穿上衣服断然不会在衣摆处留下拖拽的灰尘和血迹。 葛三眼睛一亮,立即接过衣服仔细查看。 “确实如此。”他沉声道,“这衣服下摆的痕迹,倒像是被一个身材矮小之人穿过。”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向那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脸色骤变,松开揪住王鑫的手,后退两步:“你们看我做什么?衣服是他的,也是从他包袱里搜出来的!” 季知夏稍加思索:“衣服是在王鑫包袱里,但未必是他自己放的。” 麻子商人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葛三接过话头:“王鑫身材高大,若他穿着这件衣服与人搏斗,血迹和灰尘应该集中在胸口和袖口。但这衣服下摆却有明显痕迹,说明穿它的人个子较矮,下摆容易拖地。” 瘦小男子额头渗出冷汗:“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季知夏突然指向瘦小男子的鞋子:“大家看他的鞋底。”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瘦小男子的布鞋边缘沾着暗红色。 葛三蹲下身,用手指捻起闻了闻:“是血。” 瘦小男子猛地跳开:“胡说!这...这是...” 季知夏冷静地说:“那具尸体在寺庙中央,命案发生时可没人去过那里。” 麻子商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偷了王鑫的衣服,杀害老金后,又把血衣偷偷塞回王鑫的包袱!” 王鑫激动地说:“对对对!前几日我们同住一屋,定是他趁我不备偷了衣服!” 瘦小男子见事情败露,转身就要往大门处跑。 葛三早有防备,右腿横扫,那瘦小男子直接栽倒在地。 几个商人一拥而上,将瘦小男子按在了地上。 麻脸商人大声质问:“老金待咱们不薄,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被按在地上的瘦小男子拼命挣扎,脸上青筋暴起:“呸!什么待我不薄!他竟然要告发我偷了商队的银子!” 王鑫闻言大怒:“所以你就要杀人?老金发现你偷银子,念在多年交情只让你退还,你却恩将仇报!” 瘦小男子面目狰狞,“恩情?你们知道什么?那笔银子明明是我应得的,凭我只能分到零头?” 王鑫蹲下身:“你杀人后,为何还要嫁祸给我?” 瘦小男子怒吼道:“我昨天原本想嫁祸给他们,谁知道他们当中竟然有官差,你只是我留的备选! 葛三冷冷道:“你们有什么恩怨,到衙门里再说吧。” 王鑫感激地向葛三和季知夏拱手:“多谢二位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葛三摆摆手:“案子还要自己押送他和尸体去当地官府,我们还有行程,就不跟随了! 麻脸商人踢了瘦小男子一脚:“老金的仇,我们一定会替他讨个公道!” 季知夏和葛三相互看了一眼,准备返回角落开始整理行装。 清昭、清玥和怀瑾三个孩子躲在角落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 怀瑾满脸不理解,小声地询问:“娘亲,为什么会这样呢?” 季知夏看着那队商人押着凶手离去:“人心难测,为了银子。” 清玥听了娘亲的话,小脸皱成一团:“可是娘亲,银子真的比人命还重要吗?” 季知夏轻轻抚摸着清玥的头发:“在有些人眼里,银子确实比什么都重要。但玥儿要记住,这世上还有比银子更珍贵的东西。” 清玥眨了眨眼睛:“是什么东西呀?” 季知夏微笑着说道:“就像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葛三走过来:“季娘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季知夏不再多言,领着孩子们走出了寺庙大门。 怀瑾走在葛三身边:“葛大人,那个坏人会被砍头吗?” 第118章 断桥惊魂 葛三摸了摸他的脑袋:“杀人偿命,不过具体怎么判,还得看官府的审理。” 这时,清玥突然指着前方:“快看!好漂亮!”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雨后的天空中,一道彩虹横跨山间。 葛三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沿着山路前行,身后的寺庙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 雨后的官道早已变成泥泞,每走一步都陷下半寸深的脚印。 季知夏走在最前面,鞋子上沾满了黄泥。 马车深陷泥泞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行人艰难跋涉了四个时辰,终于望见了山坳处的驿站。 青砖灰瓦的房舍顶上,一面褪色的黄旗在微风中无力地垂着。 季知夏望着驿站的方向:“总算能休息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葛三检查了一下马车,发现车轴已经沾满了泥浆,轮子也有些松动。 他皱了皱眉,转头对说道:“今天得在这驿站歇脚了,马车需要修理,再走下去怕是要散架。” 驿站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驿卒正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打盹,听到声音声,他连忙堆起笑容迎上前:“差爷,是小歇还是换乘?” 葛三上前一步:“小歇,再给我们弄些热饭菜,马也要喂上好的草料。” 驿卒引着众人进了驿站,一边用抹布随意擦了擦桌面,一边殷勤地问道:“差爷,可要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葛三坐下后:“先上壶热茶, 对了,前方路况如何?我们打算明日一早启程。” 驿卒脸上堆满笑容:“差爷有所不知,大雨导致山体滑落,官道已经没办法走了,现在要绕道走西边的桥。” 葛三闻言皱了皱眉:“绕路要多久?” 驿卒搓了搓手:“回差爷的话,若是脚程快,约莫多走半日,只是西边桥窄,马车怕是过不去。” 葛三眉转头看向季知夏:“季娘子,看来这马车是带不走了,孩子们只能步行!” 季知夏有些担忧地看着孩子们。 清昭率先开口:“娘亲,我们能走。 “好!那明日一早咱们就轻装上路。”葛三转头对驿卒道:“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烦请准备些干粮。” 次日清晨,队伍绕过泥泞的官道,向西边走了约莫两一个时辰,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横跨在湍急的河流上,桥面木板已经腐朽,绳索也泛着黑,随着风微微晃动。 葛三上前试了试桥的稳固性,将季知夏的枷锁打开:“季娘子,这桥不太牢靠,我们得小心些,一个一个过。” 他率先抱起怀瑾踏上桥,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总算撑住了。 葛三回头道:“你先也带孩子过来。” 季知夏抱起清玥对清昭说道:“一会来接你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桥,清玥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的肩头,不敢往下看。 季知夏抱着清玥,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有惊无险抵达对岸,季知夏松了口气,转身回去抱起清昭。 走到桥中央时,忽然一阵强风吹来,桥身剧烈摇晃。 断裂的木板咔嚓作响,桥索发出可怕的崩裂声。 “快退回去!桥要塌了!”葛三在对面大喊。 清玥在岸边吓得哭喊起来:“娘亲!姐姐!” 千钧一发之际,季知夏用尽全力将清昭往葛三的方向一抛:“接住她!” 葛三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清昭。 几乎在同一瞬间,桥索彻底断裂,整座桥轰然坍塌! 季知夏随着断裂的木板一起坠入湍急的河水中! “娘亲!”清昭、清玥、怀瑾的哭喊声回荡在山谷间。 季知夏被湍急的河水裹挟着,瞬间就被冲出了十几丈远。 冰冷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她本能地挣扎着,双手拼命划动,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一块断裂的桥板从她身边漂过,她猛地伸手抓住,借着浮力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喘息。 耳边是隆隆的水声,夹杂着远处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清昭!清玥!怀瑾!”她想要呼喊,却被一个浪头打中,呛了一大口水。 她的四肢渐渐麻木,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死死抱住木板。 前方河道突然转弯,水流更加湍急。 季知夏看到河岸边的树根裸露在外,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岸边划去。 一个浪头将她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她的后背狠狠撞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她的手碰到了垂入水中的根蔓,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攥住,借着水流的冲击力,一点点向岸边挪动。 指甲抠进泥土,她终于爬上了岸,瘫倒在泥泞的河滩上,剧烈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 季知夏撑着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寻回去。 上游,葛三带着三个孩子正沿着河流向下游寻找。 清玥哭得双眼通红,怀瑾紧紧拉着葛三的手,清昭则目光不断扫视着河面。 “娘亲会不会......”清玥刚开口,就被清昭打断:“不会的!娘亲一定会没事!” 天色渐暗,河面上泛起朦胧的雾气,季知夏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呼唤声,她心头一震,踉跄着向前跑去。 “清昭!清玥!”她嘶哑着嗓子喊道。 葛三猛地停住脚步:“等等!你们听!” 清昭第一个跳起来:“是娘亲的声音!” 一行人循声奔去,终于看到了那个浑身湿透、步履蹒跚的身影。 “娘亲!”怀瑾挣脱葛三的手,一头扎进季知夏怀里。 清玥也跌跌撞撞地跟上,紧紧抱住她的腿。 清昭站在稍远处,眼眶通红,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季知夏冰凉的脸颊贴着孩子们温热的泪水,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活了下来。 葛三站在一旁:“季娘子,你可真是命大,我都以为...” 第119章 军队 季知夏也是后怕不已,差点人真的就没了。 夜幕降临,众人不得不就地露宿。 葛三生起篝火,季知夏的衣角还在滴水在火堆旁取暖,孩子们围坐在四周谁都不愿离开她半步。 葛三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火星噼啪作响。 他搓了搓手:“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一早再想办法赶路。”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怀瑾吓得往季知夏怀里缩了缩。 夜深人静,篝火渐渐微弱。 季知夏搂着孩子们,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翌日清晨,葛三早已起身,正在收拾行装。 季知夏轻轻唤醒孩子们,准备继续赶路。 “葛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季知夏问道。 葛三皱了皱眉:“原本的官道被泥石流阻断,西边的桥又塌了,现在只能往东绕行,穿过一片山林,虽然路远一些,但总比困在这里强。” 一行人向东边的山林进发,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 葛三蹲在溪边,捧起水洗了洗脸:“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能看到村庄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些干粮。” 季知夏刚想回应,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阵异响。 她警觉地站起身,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葛大哥,好像有动静。” 葛三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短刀,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季知夏将孩子护在身后,她警惕的看着林中。 异响越来越近,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踉踉跄跄地朝他们奔来。 少女一袭红衣已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左肩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在地。 少女看到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救...救我...”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便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 “是她。”葛三眼神复杂。 季知夏也恍然想起,当初在驿站威风凛凛的红衣少女,如今竟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红衣少女目光在季知夏和葛三之间游移:“后面……有人在追我……” 葛三握紧短刀:“季娘子,你带孩子们先走。” 季知夏满是担忧:“那你呢?葛大哥。” 葛三短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来历很大,我不能扔下她,你们沿着小溪一直往前,就能找到村庄。” 季知夏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葛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葛三沉声道:“快走!” 季知夏不再迟疑,拉起孩子们的手,沿着溪边快步离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溪水渐渐汇入一条稍宽的河流,远处隐约可见几缕炊烟。 “前面有村子!”季知夏心中一喜,脚步加快了几分。 然而,当他们靠近村庄时,季知夏的脚步猛地顿住了,村口站着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手持长矛,神情肃穆。 村庄外围临时搭建了木栅栏,几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军队……”季知夏心头一紧,这里发生了什么? 怀瑾小声问道:“娘,我们还能进去吗?” 季知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葛大哥说过让他们来村庄,可眼下这里驻扎了军队,情况未明,贸然上前恐怕不妥。 正犹豫间,一名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厉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季知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军爷,我是要到岭南的流人,路上遭遇泥石流,想进村子修整一番。” 士兵上下打量她几眼,未放松警惕:“如今战事吃紧,村子已被征用为临时驻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季知夏正欲再解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身着玄甲,面容冷峻。 士兵们立刻挺直腰板,齐声行礼:“参见将军!” 那将军勒马停住,目光如电般扫过季知夏和孩子们:“怎么回事?” 先前那名士兵抱拳道:“回禀将军,这妇人自称是去岭南的流人,我怀疑是奸细。” 将军翻身下马,走到季知夏面前,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季知夏完全笼罩。 “你们没换到马车么?”将军沉声问道。 季知夏惊喜地抬头,这才认出眼前的将军竟是当初赠予他们令牌的那位大人! “大人!”季知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快救人。” 将军眉头一皱:"救什么人?" 季知夏急忙解释:“是官差葛大哥!我们在路上遇到一直寻您的姑娘被人追杀,葛大哥留下帮忙,让我们先来村庄。” 将军闻言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季知夏的手腕:“姑娘?可是十六七岁模样?” 季知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正是!” 将军转身厉声喝道:“亲卫队集合!备马!”又对季知夏急问:“他们在哪个方向?” 季知夏指向来时的溪流:“沿溪往上游约半个时辰路程,有一片桦树林......” 她话音未落,将军已翻身上马,精锐骑兵瞬间集结完毕。 将军俯身对一名副将交代几句,随即扬鞭策马:“走!” 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间,骑兵队转眼消失在林间小道上。 季知夏搂紧怀里的孩子,望着远去的烟尘,心中忐忑不安。 那位副将走过来,态度恭敬了许多:“夫人请随我来,将军吩咐为您安排住处。” 副将引着他们穿过军营,来到村中一间还算完好的农舍,屋内已备好热水和干净衣物,还有热腾腾的饭菜。 “夫人先在此休息,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副将拱手退下。 “娘,葛大人会没事的,对吗?”怀瑾小声问道。 季知夏摸摸他的头:“那么多人去救,一定会救回葛叔叔的。” 天色渐暗,村中燃起篝火。 几个孩子已经疲惫地睡下,她却望着远处山林。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 季知夏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几名士兵举着火把,簇拥着一行人匆匆进村。 第120章 官渡 火光映照下,季知夏看清葛三浑身是血,被两名士兵搀扶着,那位将军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红衣少女。 “快!军医!”将军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几名军医迅速围了上来,将红衣少女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 葛三被扶到一旁坐下,季知夏连忙上前:“葛大哥,你怎么样?” 葛三声音虚弱:“我没事...只是皮外伤,那姑娘伤得更重...” 季知夏取来清水,一边为葛三清理伤口,一边低声问道:“葛大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军队驻扎?” 葛三忍着疼痛:“听说是平叛,有人起兵造反,朝廷派兵镇压。”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附近现在不安全,两军交战频繁,我们得尽快离开。” 季知夏手上一顿:“可我们不知道走哪里才安全!” 葛三安抚道:“将军已经答应护送我们一程,他会派一小队人马送我们安全地带坐船直达岭南。”他顿了顿,“但那姑娘伤得不轻,恐怕要耽搁几日。” 季知夏心中稍安,望向营帐方向,隐约可见军医们忙碌的身影,将军高大的背影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 夜深人静,季知夏哄着孩子们睡下后,独自坐在院中。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望去,竟是那位将军。 将军此刻已卸下铠甲,只穿着一件深色长衫,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少了几分,却多了几分疲惫。 “夫人还未休息?”将军声音低沉。 季知夏连忙起身行礼:“大人。” 将军摆摆手:“不必多礼。今日多亏你们救了郡主,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季知夏这才明白,原来那红衣少女竟是如此不凡:“是葛大哥冒险相救,我们只是碰巧遇上。” 将军目光深邃:“我已命人准备马车和干粮,三日后便可启程,护送你们坐船。” 季知夏犹豫了一下:“大人,我们南下可会有危险?” 将军沉吟道:“叛军主要集中在东南一带,你们如果走官道会很危险,不过走水路就没有任何问题。” 正说着,一名军医匆匆走来:“将军,郡主醒了!” 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季知夏点点头,便快步离去。 季知夏望着将军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孩子们所在的营帐。 帐内,几个孩子挤在一张临时铺就的草席上,睡得正熟。 最小的怀瑾蜷缩在角落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季知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替他们掖了掖被角。 “娘……”小女儿清玥睁开眼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季知夏心中一酸:“快了,再过几日,我们就坐船去岭南。” “娘,到了岭南就能安定下来么?”清玥揉了揉眼睛。 季知夏不知如何才能给孩子安稳,她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到了岭南,娘会想办法的,睡吧。” 翌日清晨,营地一片忙碌,马蹄声、号令声此起彼伏。 季知夏带着孩子们在伙房帮忙,分些粥水充饥。 忽然,一阵骚动传来。 她抬头望去,只见那位红衣郡主在将军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营帐。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一袭红裙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郡主目光扫过营地,最终落在季知夏和孩子们身上。 她微微一愣,随即对将军低语几句,将军点点头,朝季知夏招了招手。 季知夏连忙擦了擦手,带着孩子们上前行礼。 “你们昨日救了我,想要什么赏赐!”郡主声音清冷。 清昭急忙跪倒在地:“郡主娘娘,求您能赦免我娘亲!” 季知夏连忙拉住清昭:“民妇有罪,不敢求赦!” 红衣郡主目光在母女二人之间游移:“赦免?我可干涉不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些银两,足够你们在岭南安家。” 季知夏正欲叩谢,却见郡主忽然蹙眉,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那将军眼疾手快:“郡主,您伤势未愈,不宜久站。” 郡主似乎也有些不耐烦,她转向将军,语气带着几分任性:“我饿了,想吃些甜食。” 将军宠溺地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他看向季知夏,“你们也先下去吧。” 季知夏带着孩子们退下,清昭红着眼眶低声道:“娘,郡主不肯帮我们……” 季知夏柔声道:“痴儿,我们能平安到达岭南就是万幸了。” 安抚好清昭,她便带着孩子们去看望葛三。 葛三的伤势虽不算致命,脸色仍有些苍白,见季知夏过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葛大哥,可好些了?”季知夏蹲下身,看着他肩上布条上仍渗着点点血迹。 “死不了。”葛三目光扫过站在季知夏身后的孩子们,尤其是眼眶通红的清昭,“这丫头怎么了?” 季知夏轻叹:“孩子不懂事,方才向郡主求情,想让她赦免我的罪责。” 葛三闻言:“郡主虽是皇亲,但赦免之事非同小可,岂是她能决定的?” 他看向清昭:“丫头,你娘到岭南三年也就无事了,如遇大赦时间会更短。” 清昭听着咬着嘴唇,季知夏轻轻拍着她的背。 正说着,只见一队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帘子掀起,露出红衣郡主苍白的脸。 将军骑马跟在车旁,看到季知夏等人,微微颔首:“我们要护送郡主离开,你们准备一下,随队伍一起出发,我们送你们去渡船。” 季知夏连忙应下,转身对孩子们道:“快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季知夏带着孩子们和葛三,随着将军派来的士兵一路护送,终于抵达了渡口。 一艘官船停靠在岸边,船帆半卷。 “请上船吧。”领头的士兵恭敬地说道,“将军已打点好一切,船会直接将你们送往岭南。” 葛三扶着受伤的肩膀,率先踏上了甲板。 季知夏牵着怀瑾和清玥的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清昭走在最后,她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船缓缓驶离渡口,季知夏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远去的岸线。 第121章 岭南风云 经过一个月的航行,官船抵达岭南重要港口。 “季娘子。”葛三的声音传来,“到目的地了,下了船我们要补办枷锁...” 季知夏抬起头:“我明白,葛大哥按规矩办就是。” 三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葛大人,能不能不给娘亲戴那个?娘亲的脖子会磨破的..” “够了!”季知夏轻声喝止:“你们葛叔叔已经对我们很照顾了。” 葛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后却叹了口气。 下了官船后葛三带季知夏到当地官府说明情况补办了枷锁,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这时的日头正是最盛时,只一小会,季知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木枷边缘早已被汗水浸透。 清昭跑到前面举起水袋:“娘亲,喝点水吧。” 季知夏眼眶微热,但很快压下情绪。 清玥眼眶红红的:“娘亲的脖子都磨红了。” 喝了一口水,季知夏望着孩子们:“那...我们走慢些,怀瑾和清玥跟在我身后就好。”她刻意放慢脚步。 葛三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四个影子渐渐融成一片。 一个小小的身影搀扶最中间那个明明戴着最沉重的枷锁,却依然为另外两个孩子撑出一方阴凉。 正午时分,他们在路边发现一个简陋的茶摊。 茅草搭就的棚子下,一对年迈的夫妇正在招呼零星几个客人。 “店家来五碗凉茶。”葛三向季知夏喊道:“歇歇脚吧。” 茶摊的老妇人看见戴着枷锁的季知夏,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注意到她身边三个乖巧的孩子,浑浊的眼睛里浮现出疑惑。 老头儿则默不作声的端了五碗凉茶放在空位上。 正当季知夏艰难地弯腰想坐下时,一阵嚣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五个衣着光鲜的男子骑马而至,为首的壮汉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一把镶银的短刀。 “老不死的,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吧?”壮汉翻身下马,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空凳子。 老夫妇吓得瑟瑟发抖,老头儿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周爷,这几日客人少...” “就这么点?”被称作周爷的壮汉一把抢过老人手中的铜钱:“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季知夏的看见清玥害怕的往她身后躲,而怀瑾则愤怒地瞪着眼睛。 “看什么看?”周爷突然注意到怀瑾的目光,又把视线移到季知夏脖颈间的枷锁上停留,露出讥讽的笑容,“哟,这是犯的什么事啊?” 老妇人突然跪下来:“周爷,他们只是过路的,求您...” “滚开!”周爷一脚踹开老妇人,朝季知夏走来,“老子问你话呢!” 茶摊瞬间安静得可怕,周爷见季知夏不语随即暴怒:“你个贱婢,老子和你说话呢?”他扬起手就要扇向季知夏。 “住手!”葛三拔刀上前,“朝廷流犯你也敢动?” 周爷脸色变了变:“官爷,你可要知道,这里是岭南地界,不要把你的威风用在这里。”他的目光在葛三和季知夏之间来回扫视“如果这犯人要是丢了,我想您也不好交代吧?” 季知夏注意到葛三握刀的手紧了紧,突然上前一步:“犯的杀人重罪,这位爷若是不怕晦气,尽管来碰我试试。” 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反正我手上的人命也不差这一两条。” 周爷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盯着季知夏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娘亲...”清昭在后面轻轻拽了拽季知夏。 这声呼唤似乎打破了某种诡异的气氛。 周爷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转向老夫妇:“下个月要是还交不上例钱,就把你这破摊子砸了!”说罢便带着人慌乱离去。 马蹄声远去后,茶摊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妇人颤巍巍地爬起来,对季知夏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子...” 季知夏摇摇头:“老人家不必如此,我也是为了自保!” 葛三收起佩刀:“季娘子,你手上还有其他命案....” “葛大哥说笑了。”季知夏打断他,“我刚才只是吓唬他而已,我们快喝茶吧。” 落座后,三个孩子围坐在季知夏身边,清玥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母亲额头的汗水。 怀瑾突然小声说:“娘亲,那些人真可恶。” 季知夏看着他:“这世上总有不平事。没能力之前,你能做的只有忍着。” 清昭拿起凉茶递送到季知夏嘴边:“娘亲,别说了,您先喝口水。” 季知夏低头就着女儿的手啜饮了一口,凉茶入喉,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稍稍缓解了炎热。 众人喝完茶,葛三起身道:“该上路了。” 茶铺老头悄悄对葛三说:“官爷,你们要小心些,估计余下的路上估计不会太平...” 葛三眉头一皱:“老人家此话何意?” 老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凑近道:“那周扒皮是分巡道一个老爷的远亲,在这一带横行惯了,今日在你们这儿吃了瘪,定不会善罢甘休...” 季知夏不动声色地将三个孩子往身边拢了拢。 “多谢提醒。”葛三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塞给老人。 重新上路时,葛三怕生意外,特意吩咐季知夏和孩子们行的快一些。 于是季知夏加快了脚步,木枷的边缘在脖颈上磨出更深的红痕,但她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娘亲,您慢些...”清昭小跑着跟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的。”季知夏勉强笑了笑,“再坚持一下,天黑前就能到驿站了。” 葛三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张望,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怀瑾注意到他的紧张:“娘亲,葛叔叔在担心什么?” 季知夏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前方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葛三猛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 “出来!”葛三厉声喝道。 季知夏也看到前方树林里窜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为首的正是方才那个周爷。 第122章 移交 “官爷,咱们又见面了。”周爷狞笑着走近,“把刚才那个戴枷的女人交出来,以前还没人敢威胁我。” 葛三拔刀出鞘:“你这是劫囚,就不怕掉脑袋?” 周爷哈哈大笑:“在这岭南地界,老子就是王法,还没什么能让我掉脑袋!”他一挥手,“给我上!” 十几个打手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葛三挥刀劈退两人,但寡不敌众,很快被逼得连连后退。 季知夏戴着枷锁,只能将孩子护在身下,用身体硬生生挨了几记闷棍。 她强忍着疼痛,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葛三见状,逼退身前几人,转身护在季知夏母子身前。 他背对着季知夏:“季娘子,待会我杀出一条路,你带着孩子先走!” 季知夏却摇着头:“葛大哥,我戴着枷锁走不快的,你把孩子带走,我来挡着他们!” 葛三还未答话,周爷已狞笑着逼近:“还想走?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他带着打手从两侧围了上来。 恰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见到商队急驰而来,葛三急忙呼救:“官差押解遇袭,求援手!” 商队管事不想趟这浑水,可无视官差遇袭,被查出可是要连坐的。 只见商队护卫咬了咬牙,一勒缰绳喝道:“弟兄们,抄家伙!” 前排十余匹快马瞬间冲散人群,周爷和打手们被撞得人仰马翻。 “这位差爷,在下苏记商行车队。”管事翻身下马“不知这些是什么人?” 葛三喘着粗气,刀尖指向周爷:“此人聚众劫囚!” 周爷狼狈地爬起来,脸上却仍带着狠厉之色。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苏记商行?哼,你们好大胆子,日后再也走不了岭南的道了!” 管事显然听出了威胁之意,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这位爷,官差押解犯人乃是朝廷公务,您这般阻拦,可是大罪。” 周爷啐了一口:“少拿朝廷压我!在这岭南,老子说了算!你们都完了,我说的!” 管事沉吟片刻:“周爷是吧?我们和气生财,你可知道,我们苏记商行的东家是谁?” 周爷眯起眼睛:“管你东家是谁,在岭南,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管事不慌不忙:“苏记商行乃奉皇命承办岭南盐铁之务,东家苏大人,乃当朝户部侍郎!” 周爷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对方来头这么大,咬牙道:“今日这事,我记住了!我们走!”说罢,带着一众打手迅速退入山林。 葛三见周爷等人退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苏记商行的管事抱拳道:“多谢援手,在下葛三,押解犯人前往岭南流放之地,若非诸位相助,今日恐难脱身。” 管事回礼道:“葛差爷客气了,官差遇袭,我等岂能袖手旁观。”他看了一眼季知夏母子,眉头微皱,“这位娘子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医治?” 季知夏脸色苍白:“多谢,小女子无碍,只是孩子受了些惊吓。” 管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葛差爷一路多加小心,那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葛三郑重抱拳:“多谢提醒,后会有期。” 苏记商行的车队扬起尘土,渐渐远去。葛三不敢耽搁,对季知夏低声道:“季娘子,我也抓紧离开这里。” 季知夏强忍疼痛,带着孩子走了起来! 天色渐暗时,终于赶到了流放地。 当地的差役,接过文书扫了一眼:“这犯人还带了家眷?” 葛三皱眉道:“这位兄弟,季娘子路上受了伤,还望行个方便。” 差役嗤笑一声:“方便?在这,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方便了!”他打开季知夏的枷锁,推搡着她往前走。 季知夏踉跄几步,回头对葛三说道:“葛大哥,多谢你一路照顾,请帮我把这书信转交给这里县府一个叫启明的人!” 葛三上前接过书信,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差役带着季知夏几人穿过一片泥泞的荒地,来到一处破败的村落。 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正在溪边洗衣,见到新人,眼中闪过一丝麻木。 “以后你们就住这!”差役指着最角落的一间草屋,“每日寅时起来做工,误了时辰,鞭子伺候!” 季知夏默默点头,带着孩子走进草屋,屋内阴暗潮湿,只有一张破草席。 清昭、清玥和怀瑾看着草屋,眼中满是茫然。 怀瑾小声问道:“娘,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季知夏强挤出一丝笑容:“暂时住在这里。” 清昭咬了咬牙:“娘,我们去找些干草来铺床。” 季知夏摇摇头:“我们对这里不熟悉,一会娘带你们去。” 突然,外面传来粗暴的敲门声。 “新来的,出来!”差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知夏心头一紧,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差役,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上头有令,新来的犯人要去矿场报到,立刻跟我们走!”差役冷冷道。 季知夏一惊:“官爷,孩子们还小,能否容我安顿好她们再去?” 差役嗤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你家?少废话,再磨蹭一会连孩子一起带走!” 清昭挡在季知夏面前:“不许欺负我娘!” 差役一把推开清昭:“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季知夏连忙护住清昭:“官爷息怒,孩子不懂事,我这就跟你们走。” 差役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季知夏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清昭,照顾好弟弟妹妹。” 清玥和怀瑾拉住她的手:“娘,我们和你一起去!” 季知夏狠下心,挣脱孩子们的手,跟着差役消失在孩子的视线中。 清昭握紧拳头,她转身对清玥和怀瑾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娘!” 清玥拉住她:“大姐,外面太危险了!” 怀瑾也坚定地点点头:“姐,我们一起去。” 清昭犹豫片刻:“好,我们一起去,但要小心,别被差役发现。” 三个孩子悄悄溜出草屋,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娘亲的方向摸去。 第123章 心态转变 “李头,新来的女犯,您看怎么安排?”押送季知夏的差役谄媚道。 李麻子上下打量着季知夏,露出猥琐的笑容:“模样不错嘛,叫什么名字?” 季知夏低着头:“犯妇季氏。” “抬起头来!”李麻子命令道。 季知夏缓缓抬头,李麻子看着她虽然不是不漂亮但也有些清秀的面容:“不错不错,今晚就先教你这里的规矩!”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她。 季知夏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李麻子的手:“官爷,民妇虽是流放之人,但也是良家女子,还请您自重!” 李麻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季知夏脸上:“贱人!到了这地方还装什么清高?”他一把揪住季知夏的头发,“今晚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在这里谁说了算!” “放开我娘!”清昭不知何时冲了上来,一头撞在李麻子腰上,清玥和怀瑾也紧跟着跑进来,死死抱住李麻子的腿。 “哪来的小杂种!”李麻子大怒,抬脚就要踹向怀瑾。 季知夏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李麻子,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啊”李麻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拼命甩着手腕,“贱人!松口!” 鲜血顺着季知夏的嘴角流下,她却咬得更狠了。 清昭趁机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向李麻子的膝盖。 “反了!都反了!”李麻子痛得面容扭曲,对旁边的差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差役抄起水火棍就要上前,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参见韩大人!”差役们慌忙跪下行礼。 李麻子捂着手腕:“大人,这、这女犯袭击官差...” 韩大人冷冷扫了一眼李麻子:“本官都看见了。” 他转向季知夏,见她嘴角带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就是季知夏吧?”韩大人沉声问道。 季知夏微微一愣:“民妇正是。” 韩大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庆扬可好?” 季知夏眼中骤然亮起一丝希望:“大人......” 韩大人抬手止住她的话,转身对李麻子等人厉声道:“从今日起,她暂由本官监管,任何人不得为难她和孩子!” 李麻子脸色大变:“大人,这不合规矩......” 韩大人冷笑一声:“你和我谈规矩?” 李麻子慌忙低下头:“小人不敢。” 韩大人冷哼一声,转向季知夏时神色缓和了几分:“季知夏,随我来吧。” 季知夏紧紧搂住三个孩子,跟着韩大人的步伐走了出去。 韩大人带着她们来到一间干净的厢房,示意侍卫守在门外:“今日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庆扬兄信中对你百般推崇,不过他过于迂腐,不知变通,不然你们也不会如此地步。” 季知夏却倔强说道:“韩大人,周大人他也是……” 韩大人摆摆手:“我与庆扬兄曾是同窗,他的为人我清楚的很,你也不必为他辩解。”他略一沉吟,“我可以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但流放之罪未消,仍需谨慎行事。” 季知夏点头:“民妇明白。” 韩大人离开后,季知夏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清昭仰起小脸,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恐惧:“娘,难道我们以后就这样担惊受怕么?” 听到这话季知夏微微走神,良久后:“清昭,娘好像错了,不过娘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清玥忽然指着季知夏的嘴角:“娘,先别说了,你还在流血!” 季知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咬李麻子时太过用力,嘴唇被牙齿硌破了,她擦了擦嘴角:“没事,一点小伤。” 怀瑾递上一块手帕:“娘,你擦擦。” 季知夏接过手帕,擦拭完嘴角,环顾四周环境,这间厢房虽也简陋,但比之前阴暗的草屋好多了,床榻上还铺着干净的褥子。 “我们先先吃点东西吧。”季知夏拿出干粮招呼道。 三个孩子早就饿坏了,立刻围到桌边分食着干粮。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季知夏警觉地站起身,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这位娘子莫怕。”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门被推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穿着朴素的布衣,面容和善。 “我是韩夫人派来的,叫红梅。”妇人放下木盆,里面装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来为你们准备。” 季知夏松了口气:“多谢你,红梅。” 红梅看了看孩子们:“这些孩子们都饿了吧?我再去拿些热食来。” “已经够了,不必麻烦。”季知夏连忙说道。 红梅摇摇头:“韩大人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顾你们,季娘子,你先洗漱一下,我去去就来。” 等红梅离开,季知夏才真正放松下来。她用热水擦了擦脸和手,又帮孩子们简单清洗。 不一会儿,红梅带着带来了一些饭菜,还拿来了几套干净的衣物。 “这些都是韩夫人准备的,你们先将就着穿。”红梅说道。 季知夏感激不已:“请代我谢过韩夫人。” 用过饭后,红梅要带着孩子们去隔壁房间休息。 季知夏本想让孩子在这里休息,但红梅却劝道:“你也该好好休息下,孩子们有我看着,你放心。” 三个孩子虽然有些不舍,但看到季知夏疲惫的面容,都懂事地点点头。 清昭拉着弟弟妹妹的手,对季知夏说:“娘亲,您好好休息,我们去那边乖乖睡觉。” 季知夏看着三个孩子的脸,犹豫片刻,转头对红梅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红梅带着孩子们离开后,季知夏独自坐在床边,思绪万千,这段日子的惊险遭遇,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命运的摆布。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我既都穿越而来,以后的任何事都要占据主动,不能再让任何事情伤害到我。”她喃喃自语。 第124章 信仰初萌 次日清晨,韩大人便派人来传话,要见她。 季知夏跟传话之人到了韩大人的书房,韩大人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笔。 “季娘子,流放之人需得做些活计,本官就安排你去洗衣房吧,活计轻省些。”韩大人语气平淡。 季知夏微微福身:“多谢大人。” 韩大人沉吟片刻,又道:“洗衣房虽比采石场轻松,每日需完成定额,否则仍要受罚。” “民妇明白。”季知夏垂首应道。 韩大人挥了挥手:“去吧,红梅会带你去熟悉地方。” 离开书房后,红梅已在门外等候。 她领着季知夏穿来到一处院落。 院中摆放着数十个大木盆,十几个妇人正埋头搓洗衣物。 “这就是洗衣房。”红梅低声道。 季知夏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妇人。 她们大多面色憔悴,手上布满老茧,有几个甚至还在咳嗽。 “这位娘子新来的?”一个瘦高的妇人走过来,打量着她。 红梅介绍道:“这是洗衣房的管事,张嫂,我去把孩子给带过来。” 看到红梅走后张嫂撇了撇嘴:“我先说说这里的规矩,每日清洗五十套衣服,完不成任务,晚饭就别想吃了。” 季知夏平静道:“张嫂放心,我会按时完成任务。” 张嫂哼了一声,指着角落的一个木盆:“那是你的位置,衣服已经堆在那里了。” 季知夏走到木盆前蹲下,开始搓洗。 “娘!”清昭的声音突然传来,季知夏抬头,看见三个孩子站在院门口,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们来的这么快?吃饭了么?”季知夏连忙起身。 “用了”清昭挺起胸膛:“娘,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清玥和怀瑾也连连点头。 季知夏笑着摇头:“你们还小,等长大了再帮娘。” 张嫂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别磨蹭了,赶紧干活!” 季知夏只好重新蹲下,继续搓洗衣物。孩子们乖巧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给她递块肥皂或是拧干的衣物。 午时将至,季知夏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她直起酸痛的腰,长舒一口气。 “倒是手脚利索。”张嫂检查完衣物,勉强点头,“去吃饭吧。” 食堂里,犯人们排队领取粗粮馒头和稀粥,季知夏领了吃食和孩子们坐下。 她一边撕开粗硬的馒头分给孩子们,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的低语。 “听说采石场又抬出去两个,浑身溃烂,连郎中都摇头……” “这鬼地方,病了就只能等死,谁管我们死活……” 季知夏垂下眼眸,想到了不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三日后,洗衣房。 “咳咳咳”一位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待洗的衣物上。 那妇人咳血后瘫软在地,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张嫂捂着口鼻退到三步开外,尖声道:“痨病!是痨病!快把她抬出去!” 洗衣妇们像避蛇蝎般散开,木盆被踢翻,污水漫过青砖地面。 黄昏收工时,季知夏趁守卫交接的空隙,来到破败的草棚里,那妇人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上,听到脚步声,浑浊的眼珠转动两下,嘶声道:“你是谁?别...过来...” 季知夏走近妇人:“我乃菩萨座下红莲圣母,奉菩萨之命,特来点化于你。” 妇人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又黯淡下去:“点化于我?...咳咳...我已没的救了!” 季知夏从怀中取出一个粗瓷小瓶:“菩萨慈悲,赐下圣水,可祛百病。” 妇人颤抖着伸出手,又猛地缩回:“我...我这病会过人...” “圣水护体,百毒不侵。”季知夏拔开瓶塞,将清水滴在妇人干裂的唇上,“菩萨说,信者得救。” 妇人忽然瞪大眼睛:“这...这是...” “把圣水喝下去。”季知夏将瓶子扔给她:“会为你祛除病气,莫要出声。” “红莲圣母...”妇人的嗓音嘶哑,眼中却燃起一丝微光,“菩萨当真...当真怜悯我?” 季知夏将食指竖在唇前:“菩萨赐爱所有苦难之人,而你是被选中的,特遣我前来点化,信我者,得解脱。” 妇人眼中充满生的渴望,慢慢打开瓶子,将圣水喝入腹中,不一会咳嗽渐渐平息,她惊异地睁大眼睛:“这...这一定是仙药!” “不过是凡水,借了菩萨的法力才能如此。”季知夏边说边观察妇人的反应。 这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右腕处有一道陈年疤痕,那是长期佩戴镣铐留下的痕迹。 妇人突然抓住季知夏的手腕:“圣母救我!我...我不想死在这鬼地方!” 季知夏任由她抓着:“信我者,不仅得救今生,更得往生极乐。但需谨记,天机不可泄露。” “我懂!我懂!”妇人拼命点头,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我艾丫对天发誓,绝不透露半字!” 季知夏指尖轻点艾丫眉心说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红莲圣母座下首徒,赐法号净尘。” 艾丫激动得浑身颤抖,额头重重磕在草垫上:“净尘拜谢圣母恩典!” “起来吧。”季知夏扶起她,从袖中又取出三个粗瓷瓶,“此乃三份圣水,可赐你度之人,记住,只渡心诚者。” 艾丫攥紧瓷瓶连连称是,忽然压低声音:“洗衣房西南角有个瘸腿的杜三娘,咳血半月了...还有采石场抬回来的一个男人,背上烂得见骨。” “可。”季知夏截住话头,瞥见草棚外晃动的火把光,“三日后,我会再赐你圣水,菩萨希望你壮大红莲,度化人诚心皈依,助他们脱离苦海。” 艾丫眼中闪烁着狂热:“弟子谨记!” 季知夏不再多言,转身隐入夜色。 季知夏回到自己房间时,清玥和怀瑾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熟。 清昭却盯着大门外,看到季知夏轻手轻脚地回来,她立刻小声问道:“娘,您去哪了?” 季知夏摸了摸她的头:“娘去办了点事。” 清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娘,事情不危险吧?” 第125章 红莲降世 接下来的几日,季知夏白天在洗衣房劳作,夜晚则悄悄与艾丫碰面。 艾丫果然按照她的指示,将“圣水”分发给那些病重的犯人。 那些人在喝下所谓的“圣水”后,症状竟真的有所缓解,一时间,“红莲圣母”的名号在犯人中悄然流传。 “圣母,您看,又有三个人愿意皈依!”艾丫兴奋地压低声音,“他们都说愿意追随您,脱离苦海!” 季知夏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几个新的瓷瓶:“这些你拿去,记住,只给心诚之人。” 艾丫接过瓷瓶:“圣母,您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流放犯人暗中皈依了红莲圣母。 一个月后的深夜,季知夏在废弃的粮仓中秘密召集了四位核心信徒。 “圣母,我们已按您的吩咐,在各处发展了信众。”一个瘦高的男子低声汇报,“采石扬有十七人,洗衣房二十三人,就连伙房也有我们的人。” 脸带面巾的季知夏从怀中取出一块粗糙的麻布:“今日,我们正式立教,名为''红莲'',取''火中重生''之意。” 红莲教规第一条,教中兄弟姊妹,皆如手足,见困必扶,见危必救,违者逐出。 她目光扫过十二位信徒,继续道: 第二条,教中秘密,宁死不言,若遇官府盘问,只可自认,不可牵连他人。 第三条,凡我教众,必遵圣母谕令,同心同德,不得违逆。 “若有疑议,可私下陈情,但一旦决议已定,必须令行禁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艾丫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艾丫立刻低头:“谨遵圣母教诲。” 会议结束后,信徒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分批离开。 季知夏目送最后一位信徒离去,正准备离开废弃粮仓,忽见一对佝偻的身影互相搀扶着从粮仓前方经过,正是之前那支流放队伍的为她直言的老夫妇! 只听老妇人声音虚弱:“老头子,这地方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老人安慰道:“再找找,听说粮仓附近有时能捡到些谷粒,你身子弱,这里的东西不够吃。” 季知夏从暗处走出,轻声道:“两位请留步。” 老夫妇吓了一跳,老人下意识将妻子护在身后,待看清是季知夏,老妇人惊讶道:“是你!” 季知夏搀扶着两位老人:“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请随我来。” 清昭看到两位老人进屋子时,惊讶的站了起来:“这不是当初路上的老爷爷、老奶奶么?” 老妇人眼中泛起泪光:“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 老人局促地搓着手:“当初要不是你们给的粮食,我们撑不到这里...” “快别这么说,当初也是你帮我在先。”季知夏扶他们坐下,取出干粮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吧。” 老妇人用袖子抹着眼泪:“丫头,你是好人,可我们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 老人颤抖着接过干粮,却迟迟不肯下口:“这...这真使不得...流放之地粮食珍贵,实在受不起这样的恩惠了...” 季知夏温声道:“两位若是不嫌弃,以后你们的吃食我为你们准备,老先生可以有空教孩子,老夫人也能教教两个女娃。” 老夫妇闻言,对视一眼:“这...这如何使得?我们两个老骨头,哪能拖累你们......” 季知夏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您们快别这么说,孩子们需要教导,我一妇道人家,教不了她们什么!” 老人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便厚颜应下了,老头子我虽落得如此,但是学识还是有的!” 怀瑾欣喜的上前拉住老人:“真的吗?爷爷愿意教我读书?” 老人慈爱的看着他:“只要你肯学,我一定倾囊相授。” 怀瑾闻言,立刻跪在老人面前,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弟子怀瑾,拜见师父!” 老人慌忙伸手去扶:“使不得使不得!老头子现在哪当得起这般大礼......” 季知夏出言劝阻:“莫要推辞,怀瑾这孩子能得您教导是他的福分。” 怀瑾抬起头:“师父,我虽年幼,但也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 老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磨得发亮的玉牌,上面刻着明德二字:“老朽姓黄,字弘章,原是正二品的御史,这块玉牌,就送于你了...” 他将玉牌轻轻放在怀瑾手中:“望你谨记明德二字,读书明理,修身立德。” 怀瑾双手接过:“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老妇人抹着眼泪笑道:“老头子,没想到还有人能承衣钵。” 清昭拉着妹妹的手凑过来:“陈爷爷,我和妹妹也能跟着学吗?” 黄弘章点头:“自然可以。老夫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可教你们。” 季知夏轻拍怀瑾的肩膀:“你要跟着黄爷爷好好学。” 怀瑾乖巧地点头:“我一定认真学。” 黄弘章接口到道:“老身虽不才,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你们这两个女娃若愿意,我便教你们。” 清昭欣喜地拉着妹妹行礼:“多谢老夫人!” 夜深人静时,怀瑾仍捧着那块玉牌反复摩挲。 季知夏轻抚他的发顶:“这么喜欢?” 怀瑾小声道:“这是师父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娘,正二品是多大的官?” 季知夏随即轻声道:“正二品啊,那是朝廷里的大官,很厉害呢。” 怀瑾紧紧攥着玉牌:“那...那师父为什么会......” 季知夏叹了口气:“朝堂之事复杂难明,所以当官都要处处小心。” 怀瑾似懂非懂,忽然仰起小脸:“娘,我以后也当大官,然后带娘和姐姐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季知夏倍感欣慰:“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志气,娘很开心,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跟着师父好好学。” 夜深了,屋外传来虫鸣声,怀瑾在母亲怀里渐渐睡去,小手还紧紧握着那块刻着明德的玉牌。 第126章 纷扰不断 季知夏则借着洗衣劳作的机会,继续发展红莲教的势力。 一日深夜,季知夏正在废弃粮仓召集几位核心信徒议事,艾丫神色慌张:“圣母,不好了!采石扬那边出事了!” 季知夏眉头微蹙:“何事如此惊慌?” 艾丫喘着气道:“有个叫王狗子的,自称是您的亲信,在采石扬强收供奉,说不交钱就不能入教,结果跟几个犯人起了冲突,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差点连守卫都惊动!”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王狗子?此人是谁。” 瘦高男子低声道:“圣母,近来确实有人打着红莲教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若不及时处置,恐怕会引来扰乱。” 季知夏忽然轻笑一声:“艾丫,去把王狗子请来。记住,要让他觉得是得了重用。” 三日后深夜,衣衫褴褛的王狗子被带进破庙。 他扑通跪下:“圣母娘娘!小的日日盼着为您效劳啊!” 季知夏缓步绕到他身后,突然拽起他后领。 王狗子惊觉脖颈抵着冰凉刀刃,吓得尿了裤子:“圣、圣母饶命!” “听说你替红莲教收了银钱?”季知夏声音轻柔:“钱呢?” “在、在这里......”王狗子瑟瑟发抖的掏出铜钱。 季知夏亲手扶起瘫软的王狗子:“既是为教中办事,何须躲藏?”突然她手中刀光一闪,王狗子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倒地翻滚。 “这钱赏你,就当买你一只耳朵的价钱。”季知夏将铜钱撒在他身上,声音陡然转冷,“下次若再敢冒充红莲教众”她俯身踩着王狗子的身体,“丢的就不只是耳朵了。” 王狗子面如土色:“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季知夏裙摆扫过地面血迹:“把他扔出去,记住,别被人看见。” 瘦高男子会意,拽着王狗子的衣领往外拖。 凄厉的哀嚎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艾丫递上沾湿的帕子:“圣母,采石扬那边......” 季知夏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明日你亲自去一趟,红莲教赏罚分明,真心皈依者,自有福报,借名敛财者......”火光映照着她幽深的瞳孔,这就是下扬。” 艾丫适时递上一碗温水,她接过来抿了一口,喉间那股恶心感才被压了下去。 “大头回来了吗?”季知夏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柔和。 “回圣母,大头还未回来。”艾丫恭敬回答,眼神却忍不住往地上未干的血迹瞟去。 季知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怕了?” 艾丫慌忙摇头:“不,不是...只是...” “你会习惯的。”季知夏拨弄着短刀:记住,红莲生于淤泥,不经烈火,怎得清净?” 这时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季知夏整了整粗布衣襟:“进来。” 大头闪身而入,这个瘦高如竹竿的男子是季知夏是狂热的追随者之一。 他抱拳行礼:“圣母,事情办妥了。那王狗子被丢在沟里,明早自会有人发现。” “可留下痕迹?” “按您的吩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守卫们也不会查出来的。” 季知夏满意地点头:“采石扬那边以后多注意一些!” “艾丫,把地上收拾干净,大头,你去找马铁匠,让他再做些铁器。”她慢慢走出门去。 季知夏刚迈出粮仓,就见一个小脑袋躲在不远处,她脚步一顿,认出那不就是清玥嘛? 只见清玥也怯生生正看着她:“娘?”声音带着疑惑,“是您吗?” “清儿?”季知夏调快速拉着她往住所走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清玥被季知夏拉着前行:“娘亲,我看到了!” 季知夏随即笑道:“看到什么了。” 清玥猛地抬头,“娘,您们到底在做什么?我看到有人被从屋子里拽了出去!” 季知夏沉默片刻:“玥儿,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 清玥抿着嘴:“娘说了我就会懂。” 季知夏神色渐冷:“不该过问的就别问。” “娘你是不是在欺负别人?”清玥声音颤抖,“你之前教过我的不是这样。” 季知夏的指尖微微一颤:“那是哪样?” 清玥的眼泪滚落下来:“您说...做人要善良,要明辨是非,不可欺凌弱小。” “是啊。”季知夏用拇指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那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弱小吗?” 清玥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母亲牢牢扣住手腕。 “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何落得如此地步?我们为何要一直受人欺凌?”季知夏的声音忽然锋利起来,“你说,我们不是弱小么?” 清玥的嘴唇颤抖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娘亲。 “傻孩子。”季知夏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却比哭声更凄凉,“娘发现这世道,好人活不下去的。” 她松开女儿的手腕“娘亲现在做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任人宰割。” 清玥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可这样应该不对吧?” “不对?”季知夏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那你说说,当初赵家夺走我们的田地时,可有人说过不对?我们被逼到这里流放时,可有人说过不对?” 清玥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季知夏的声音渐渐低沉:“玥儿,娘之前就教过你,这世间的对错,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只是不想你们再当被踩在脚下的蝼蚁。” 夜风吹过,清玥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只觉得心如刀绞。 “回去吧。”季知夏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静,“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清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如果我告诉别人呢?” 季知夏缓缓回头,眼神复杂难辨:“你不会的,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清玥的心口。 “娘亲,我明白了。”清玥低下头跑开,眼泪砸在地上,身影显得很是狼狈! 第127章 隔膜 清玥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厉害。 “二妹,你怎么了?”清昭跳下床,紧张地抓住妹妹的手,“谁欺负你了?” 清玥猛地攥住姐姐的手腕:“没有人欺负我!” 清昭被妹妹的反应吓了一跳:“可是……” 清玥的眼泪再次涌出,她紧紧抱住姐姐:“大姐,我害怕……” 清昭轻轻拍着清玥的背:“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姐姐好不好?” 清玥将脸埋在姐姐肩头,肩膀不住地颤抖,她想起母亲那双陌生的眼睛,想起粮仓内隐约传来的惨叫声,想起母亲说的那些话……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 “是不是做噩梦了?”清昭试探着问,用手帕擦拭妹妹脸上的泪水。 清玥声音哽咽:“大姐...我...我刚才看到娘亲她...” 清昭神色一凝:“娘亲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粮仓里...有人在惨叫...”清玥神色惊恐,“娘亲她从粮仓出来...” 清昭的脸色变了变,立即捂住妹妹的嘴,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什么都没看到,懂么?” 清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大姐,你...怎么也?” 清昭的手慢慢放下来,眼神闪烁不定。她拉着妹妹坐到床角。 “二妹”清昭的声音飘忽,“娘亲做的事情你不要去过问!” “可是...可是我害怕!”清玥急得又要哭出来。 清昭突然抓住妹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清玥吃痛:“你怕什么?没人能伤害你!”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穿了清玥的心。 她当然记得娘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还有一直保护着她的模样! “可是...”清玥的声音弱了下去。 “没有可是!”清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娘亲不管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应该支持她!” 清玥从未见过姐姐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出声,清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了手,轻叹一口气。 “二妹,你可以不理解,但你要记住,你不能害了娘亲。”清昭盯着妹妹的眼睛,“你看到,就当做了噩梦,忘了吧。” 清玥木然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姐妹俩立刻噤声。 季知夏推门而入,看到两个女儿都醒着:“这么晚了还不睡?” 清昭立刻换上笑脸:“娘,我们马上就睡了。” 季知夏的目光落在小女儿红肿的眼睛上,眼神复杂,她温柔地将女儿搂入怀中:“都过去了,别乱想。” 这熟悉的温暖怀抱让清玥的眼泪再次决堤。 她多么希望今晚看到的一切真的只是一扬噩梦啊! “好了,都睡吧。”季知夏为两个女儿盖好被子,在她们额头上各亲了一下,“明天还要早起。” 待母亲离开后,清昭立刻转身面对墙壁,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清玥望着漆黑的屋顶,泪水无声地滑落。 第二天清晨,季知夏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为孩子们准备早饭。 清玥低着头走进厨房,不敢与母亲对视。 “玥儿,帮娘把粥端出去。”季知夏的语气平静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玥的手微微发抖,差点打翻粥碗。 季知夏眼疾手快地接住,顺势握住女儿的手:“小心烫。” 这温柔的触碰让清玥鼻子一酸。 她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娘亲眼中满是熟悉的慈爱,仿佛昨夜那个冷酷的人只是幻觉。 清玥机械地咀嚼着早饭,米粥在口中失去了所有味道。 清昭坐在她对面,眼神时不时飘向母亲,又迅速垂下。 怀瑾则是觉得气氛不对,左看看右看看! 这种气氛清玥感到窒息,仿佛家人之间突然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玥儿,今天跟娘去洗衣吧。”季知夏收拾碗筷时突然说道。 “我...我想整理衣物后去陪弟弟去黄爷爷那里。”清玥小声回答,不敢抬头。 季知夏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也好,昭儿,照顾好妹妹。" 早饭过后,季知夏照例去洗衣房清洗衣物。 “季娘子,听说昨晚采石扬那边出了事?”张嫂压低声音,“说看到血淋淋的人被丢在沟里!” 季知夏面露惊讶:“竟有这种事?我昨晚一直在屋里做针线,倒是不知晓。” 张嫂还在小声嘀咕:“有人说…和红莲教有关。” 季知夏的手微微一顿:“红莲教?那是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矿上的王狗子!”另外一个妇人压低声音道:“据说人疯了,耳朵都没了一只,可吓人了!” 听到此处,季知夏唇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疯了好,疯了就不会乱说话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春风一般悄然吹拂过采石扬,众人对红莲教的名声渐渐从一知半解变成了敬畏。 几日后,韩大人书房内,油灯将身影拉得老长。 他指尖轻叩桌案,面前跪着的衙役正低声禀报:“大人,采石扬近日犯人间流传着一个叫红莲教的组织...” “红莲教?”韩大人疑问问道:“何时出现的?他们是做什么的!” 衙役额头渗出汗珠:“回大人,据说是半月前突然兴起的,那些犯人神神秘秘的,只说入教能得庇佑,具体内情还不清楚......” 韩大人猛地拍案而起:“混账!在本官辖地竟敢装神弄鬼!”他忽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给我去查!” 衙役领命退下后,韩大人独自在书房内踱步,他隐约感到这个所谓的红莲教不简单,能在短短半月内让犯人们如此敬畏,背后必有蹊跷。 与此同时,季知夏正带着清昭在洗衣房忙碌。 她手法娴熟地搓洗衣物:“昭儿,玥儿最近怎么样?” 清昭垂下眼眸:“娘亲...玥儿整天做噩梦,精神不太好。” 季知夏洗衣服的手微顿:“她以后会明白的。” 清昭突然伸手握住季知夏的手:“嗯,我懂娘亲。” 季知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吵闹声,母女俩抬头望去,只见几个衙役拖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走来。 第128章 定计 “娘,那是谁?”清昭低声惊呼。 季知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锁定在那双绝望的眼神上! “是楚红,听说昨日招去给矿山做饭食。”旁边洗衣的人压低声音,“可我看呐,八成是刘麻子又...” 季知夏猛地站起身,水珠从她指间滴落。 “娘?”清昭拉住母亲的衣角。 季知夏强迫自己坐下:“昭儿,我们继续洗。” 当晚,季知夏在确认孩子们都睡熟后,悄悄起身。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子,来到了废弃粮仓! 粮仓内艾丫等人正带着一个妇人在等候,那妇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一见季知夏,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圣母,求您帮我女儿报仇!”妇人声音嘶哑,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她才十四呀!” 季知夏伸手扶起妇人:“慢慢说,怎么回事?” 妇人抹了抹眼泪:“我女儿冤死了!” 季知夏有些茫然:“冤死?” “圣母,求您...”妇人又要磕头,被季知夏一把拦住。 “别这样。”季知夏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告诉我详情。” 艾丫在一旁补充:“矿山刘麻子今早带人征调女工去矿山帮厨,她女儿楚红被点名带走,回来时...”她说不下去了,拳头攥得发白。 季知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看到的那个眼神。 “还有什么?”季知夏问。 那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她...她咬破手指写的...” 季知夏展开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娘,女儿脏了,没脸活了。” 季知夏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手中的布条几乎要被捏碎,十四岁,比清昭大不了多少,还是个孩子啊! “大头,知道刘麻子现在在哪么?”季知夏声音冷得像冰。 “在矿山和人吃酒,”大头说道,“今晚听说给他摆庆功宴,说是矿山产量又提高了。” 季知夏冷笑一声,产量提高?谁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提高是用多少条人命堆出来的? “艾丫,你送楚红的娘回去。”季知夏站起身,“我去会会这位刘麻子!” “圣母!”艾丫拉住她,“刘麻子现在身边至少有十多个衙役!” 季知夏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去看看。” 出了粮仓,夜风扑面而来,季知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忘记不了白天那双绝望的眼神! 矿山一角灯火通明,季知夏小心的靠近,藏在一块巨石后。 酒肉的香气混杂着粗鄙的笑声传来,刘麻子正坐在主位,满脸油光,举着酒碗吆喝:“兄弟们,喝!今天不醉不归!” 周围的衙役们哄笑着应和,有人谄媚道:“刘爷,这次矿上又超额完成任务,大人肯定重重有赏!” 刘麻子得意地摸着胡子:“那是自然!这矿山在我手里,还能差了?”他眯起眼睛“再说了,那些不听话的,有的是法子收拾。” 旁边一人挤眉弄眼:“刘爷,听说您昨个玩了个小丫头....” 刘麻子哈哈大笑,灌了一口酒:“昨天那丫头性子烈,玩到一半居然咬我。”他舔了舔嘴唇,“不过再烈的马,最后也得乖乖听话!” 季知夏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刘麻子那张丑陋的脸。 “女儿脏了,没脸活了……” 季知夏的呼吸越来越重,眼前浮现出清昭的脸,如果有一天,清昭也被…… 不,绝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季知夏猛地回头,发现艾丫和大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两人手里都握着木棍。 “圣母,我们跟你一起。”艾丫低声道。 大头咬牙道:“圣母,危险的事我们做,你的安全重要!” 季知夏沉默片刻:“先回去,召集人手听我指挥,我们不能冲动。” 季知夏三人回到废弃粮仓时,屋内已聚集了二十余人,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期待。 “圣母,怎么样了?”一个青年率先打破沉默。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刘麻子必须死。” “可是,圣母。”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闷声道,“刘麻子手底下三十多号衙役。” 季知夏的目光扫过屋内每一张面孔:“我们得让刘麻子的死看起来像一扬意外。” 艾丫皱眉:“意外?那畜生作恶多端,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下扬!” “不。”季知夏摇头,“官府不会在乎一个女孩的死,但一定会追查一个官差的死,我们要报仇,更要活下去。” 大头握紧拳头:“圣母,您说怎么办?” 季知夏沉思了一会:“我听说矿上有一段年久失修,只要稍加调整……” 艾丫反应极快:“圣母是说,制造矿难?” “不是矿难。”季知夏的手指轻轻划过“是意外,矿山本就危险,醉酒失足,再正常不过。” 屋内众人交换着眼色。一个瘦小的少年突然开口:“我弟弟上月就死在那个坡下……他们说是不小心。” 季知夏看向他:“你熟悉那里的地形?” 少年用力点头:“我每天去送饭,闭着眼都能走。” “我们需要三个人,一个去放火引开官差,一个去引诱刘麻子,一个在远处放哨。”季知夏抬头看向众人,“这不是命令,自愿者上前。” 十多个人齐刷刷迈出一步。 季知夏最终选出三人:“小豆子负责引开守卫,大头放哨,艾丫你去引诱刘麻子。” 艾丫眼睛发亮:“我一定把他带出来!” “记住。”季知夏声音凝重,“子时行动,无论成功与否,立刻撤回,绝不留痕。” 当夜,刘麻子醉醺醺地走出营帐,两名衙役搀扶着他:“刘爷,您慢点。” “滚开!”刘麻子甩开手下,“老子没醉!去,把昨天那个小丫头叫来,老子还没尽兴呢!” 一个衙役面露难色:“刘爷,那丫头已经…死了。” 刘麻子吐了一口唾沫:“死了?晦气!明天再挑个新鲜的!” 第129章 审判 “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快救火!”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 刘麻子一脚踹在衙役身上:“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衙役们慌忙奔向粮仓方向,刘麻子骂骂咧咧地独自往起火处走,经过陡坡时,脚下突然一滑。 这时早已等候多时的艾丫一把扶住他:“刘差头,您当心些。” 刘麻子眯起醉眼,顿时露出淫笑:“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艾丫故作娇羞地低头:“刘差爷,那边起火了,我要帮忙救火。” 刘麻子哈哈大笑,伸手就去搂她的腰:“救火?走,去我屋里帮我救救火!” 艾丫轻轻推开他,指了指山坡下的小路:“刘爷,那边安静,没人打扰……” 刘麻子舔了舔嘴唇:“还是你懂的多,还挺会玩。”他踉踉跄跄地跟着艾丫往坡下走,嘴里还嘟囔着,“待会让你欲仙欲死……” 艾丫引着他走到一处松动的崖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冲他一笑:“刘爷,您看那边。” 刘麻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还没看清,背后猛地升起推背感! “啊!”他惊叫一声,脚下碎石松动,整个人向后栽去! 艾丫冷冷地看着他在陡坡上翻滚,最终重重摔进深坑,发出一声闷响,她迅速转身离开。 季知夏站在废弃粮仓的阴影处,远处传来衙役们嘈杂的呼喊声,火把的光亮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圣母!”艾丫的身影从暗处闪出,却掩不住急促的喘息,“成了。” 季知夏没有立即回应,她望向矿山的方位,那里已乱作一团。 “刘麻子……死了?”她轻声问。 艾丫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快意:“那么高,摔下去肯定死了。” 季知夏闭了闭眼,很快,她睁开眼:“他死了,官府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查。” “查什么?”大头粗声粗气道,“那畜生喝醉了酒,自己摔死的,关旁人什么事?” 季知夏摇头:“刘麻子再该死也是官差。”她转向艾丫,“你确定没有人看见?” 艾丫抿了抿唇:“我避开了所有人,但……”她犹豫了一下,“我刚接近刘麻子时不知有没有人看见!” “圣母,现在怎么办?”小豆子紧张地问,瘦小的身躯在黑暗中微微发抖。 季知夏沉默片刻:“大家分散出去救火,最近不要聚集在一起!” 众人闻言立刻四散开来,各自混入救火的人群中。 季知夏也快步跟了上去,火光映照下,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粮仓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浓烟滚滚,衙役和犯人们排成长龙,从井边一直延伸到火扬,一桶桶水传递着泼向烈焰。 “让开!让开!”一个衙役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老人,老人踉跄着跌倒在地,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季知夏连忙上前扶起老人,顺势接过他手中的空桶。 “多谢姑娘...”老人边咳嗽边用浑浊的眼神看着跳动的火光。 季知夏摇摇头,挤进打水的队伍,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大头正扛着一根粗木棍在拆除着火的稻草;小豆子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传递着水桶;艾丫则站在井边,机械地摇着辘轳。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知县大人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韩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余名衙役,气势汹汹地赶来。 韩大人面色铁青,厉声喝道:“所有人听着!立即彻查起火原因!刘麻子何在?” 衙役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一个年长的衙役战战兢兢地上前:“回大人,刘差头...刘差头不见了...” “废物!”韩大人怒骂一声,“赶紧救火,看到刘麻子让他来见我!” 季知夏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水桶,她注意到韩大人阴鸷地扫视着人群,那目光如毒蛇般冰冷,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火势渐渐得到控制,很快被扑灭,但空气中的焦糊味越发浓重! 韩大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众人:“所有人原地站好!一个都不许动!” 衙役们立刻挥舞着水火棍,将人群围了起来,犯人们惶恐不安地挤作一团,季知夏悄悄挪动脚步。 “刘麻子失踪,粮仓起火,我看绝非偶然!”韩大人阴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本官怀疑有人蓄意破坏官府粮仓!”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一个妇人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啊,我们哪敢做这种事……” 韩大人充耳不闻,继续道:“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离开矿山半步!若有违抗,以谋反论处!” 季知夏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见艾丫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另外”韩大人突然提高了声音,“所有犯人单独关押,本官要一一审问!” 衙役们开始粗暴地将流犯分开。 韩大人又指派了几个衙役:“你们几个,去找刘麻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季知夏随着人群被驱赶着往临时牢房走去。 季知夏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在经过一个拐角时突然踉跄,重重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哎哟!”那人被她撞得往前扑倒,连带撞翻了两个拎着水桶的衙役。 水桶哐当落地,水流了一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找死啊!”衙役抡起棍子就要打,季知夏连忙扶起老人:“差爷恕罪!小女子脚下滑了...” 趁着这阵混乱,艾丫已经机灵地钻回人群中,和几个妇人挤在一起低下了头。 韩大人怒喝:“都给我安静!”他眯眼扫视着骚动的方向,季知夏立刻低下头,做出惶恐状。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找到了!刘差头在崖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一个衙役跌跌撞撞跑来:“大人!刘差头他...他摔下悬崖,已经断气了!” 韩大人脸色骤变:“带路!”他策马跟着报信的衙役疾驰而去。 第130章 警告 大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很快,所有人都被关进了临时搭建的牢棚,季知夏和十几个女犯关在一起,艾丫也在其中,她们隔着木栅栏。 夜深了,牢棚里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季知夏靠在墙边,听到外面衙役的交谈声。 “刘麻子喝得烂醉,自己摔死的...” “可那崖边有滑动的痕迹...” “嘘,韩大人正在气头上...” 突然,牢门被猛地推开,韩大人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衙役举着火把,火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 “所有女犯,挨个出来问话!” 女犯们惊恐地缩成一团,衙役粗暴地拽起第一个妇人拖了出去。 艾丫的脸色变得煞白,季知夏悄悄握住她颤抖的手,在她手心快速划了几个字:圣母说,咬死不认。 艾丫的手心冰凉,却坚定地回握了一下季知夏。 很快,衙役掀开牢门,指着艾丫厉声道:“你!出来!” 艾丫深吸一口气,跟着衙役走出牢棚。 临时搭建的审讯棚内,韩大人正端坐在案后,烛火映照下,他的眼神阴鸷如鹰隼。 “姓名。”他冷冷开口。 “民女艾丫。”她低眉顺眼地答道。 “刘麻子死前,你在何处?” “回大人,民女一直在帮忙救火。” “可有人证?” 艾丫咬了咬唇,摇头:“火势太大,民女只顾着打水,没注意旁人。” 韩大人冷笑一声,突然拍案而起:“撒谎!有人看见你在起火前接近过刘麻子!” 艾丫心头一跳,但面上依旧惶恐:“大人明鉴,民女怎敢接近差爷?定是有人看错了……” “放肆!”韩大人厉喝,“来人,上刑!” 衙役立刻按住艾丫,将她拖向刑架。 季知夏在牢棚内听着远处传来的鞭打声和艾丫的惨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圣母……”小豆子蜷缩在她身旁,声音发抖,“艾丫姐姐会不会……” 季知夏闭了闭眼,低声道:“她会挺住的。” 不知过了多久,艾丫被拖了回来,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季知夏立刻上前扶住她,艾丫气若游丝,却仍用极轻的声音道:“我……没认……” 季知夏轻轻点头,用圣水为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就在这时,牢门再次被推开,两名衙役提着火把走了进来,目光阴冷地扫视众人,最后停在季知夏身上。 “季知夏,韩大人传你问话!” 季知夏神色平静,缓缓起身,随后跟着衙役走出牢棚。 审讯棚内,韩大人端坐在案后,烛火映照着他阴沉的脸。 “季娘子。”他缓缓开口,“我真没想到,从你来到这里,好像事情不断嘛!” 季知夏低下头:“大人说笑了,要不是大人抬爱,罪妇都活不到今日。” 韩大人手指轻叩桌面:“刘麻子死得蹊跷,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本官的?” 季知夏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大人明鉴,罪妇一直安分守己,实在不知差爷为何会遭此不幸……” 韩大人阴冷一笑,缓缓道:“季娘子,庆扬兄托我照拂你,我自然不能辜负他的嘱托。” 季知夏指尖微微蜷缩,却仍维持着恭顺的姿态:“罪妇感激大人垂怜。” “感激?”韩大人突然起身,绕到她身后,“可我觉得你似乎……不太安分啊。” 季知夏却仍镇定道:“大人明鉴,罪妇绝无二心。” “是吗?”韩大人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刘麻子死前,有人看见你在火扬附近徘徊。” 季知夏被迫迎上他阴鸷的目光:“大人,火势混乱,难免有人看错。” 韩大人盯着季知夏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 “很好,季娘子。”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既然你不认,本官也不便再逼问,毕竟……庆扬兄的面子,本官还是要给的。” 季知夏掩去眼底的冷意:“多谢大人。” 韩大人踱步到案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本官劝你安分些,若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可就不是几句问话能了结的了。” 季知夏恭敬地福身:“罪妇谨记大人教诲。” 韩大人挥了挥手,示意衙役带她回去。季知夏转身走出审讯棚,神色如常,唯有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 回到牢棚,艾丫已经昏睡过去,她走到艾丫身旁,确认她没有事,才稍稍放下心。 夜深人静,牢棚外只剩下巡逻衙役的脚步声。 季知夏靠在墙边,脑海中却飞速思索着对策。 韩大人显然已经起了疑心,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暂时不便出手,看来以后要小心了! 季知夏在牢棚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刚蒙蒙亮,牢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 “都起来!”一个衙役不耐烦地喊道,“韩大人有令,刘麻子一案是醉酒失足,与尔等无关,现在全部释放!” 女犯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那衙役又补充道:“不过韩大人说了,你们这些人都有嫌疑,往后不要乱走!” 走出牢棚时,季知夏敏锐地注意到几个陌生面孔的衙役正暗中观察着她们。 回到洗衣房,清昭见到她立刻扑了上来:“娘!您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季知夏紧紧抱住清昭:“傻孩子,娘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去帮了些忙。” 清昭仰起小脸:“昨夜抓了好多人,娘也没回来......” 季知夏笑了笑:“韩大人明察秋毫,知道我们只是救火,就把我们放回来了。” 清昭没有察觉到异样,但是乖巧举起盒子:“娘,我给你带来了粥,您快尝尝。” 季知夏轻声询问清昭:“清玥和怀瑾吃了么?” 清昭点着头:“吃了,我让他们去给黄爷爷送粥去了。” 季知夏这才放下心来,打开盒子端起粥碗小口啜饮。 正吃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131章 监视 只见两名身着官服的差役大步走进来,腰间佩刀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季氏,韩大人命你即刻前往县衙。”为首的差役面无表情地说道。 清昭的小手猛地攥紧了母亲的衣袖。 季知夏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官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差役冷哼一声:“韩大人的吩咐,我们哪里清楚?”他目光扫过清昭,“莫要耽搁,速速随我们走。” 季知夏转身蹲下,在清昭耳边低语:“我去见韩大人,你别担心。” 差役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 季知夏起身从容道:“这就随官爷去。”她最后看了眼清昭,跟着差役迈出门槛。 一路上,季知夏注意到街上的巡逻衙役比往日多了许多。 经过一处拐角时,她瞥见艾丫正被两个衙役押着往相反的方向走。 县衙后堂内,韩大人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见季知夏进来,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季娘子,本官思来想去,觉得你在洗衣房实在太过屈才。”他示意下人给季知夏看座,“不如来我府上做个管事娘子如何?” 季知夏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大人厚爱,罪妇恐怕难以胜任。” 韩大人摆摆手,“我觉得你可以,毕竟之前庆扬兄可是对你百般推崇。”他忽然压低声音,“况且...这样也方便本官照拂你和孩子们。” 季知夏听出话中威胁,知道推脱不得:“那罪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很好。”韩大人满意地点头,“今日就搬过来吧。对了...”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艾丫她已经被派去城外的织坊了。” 季知夏心头一震,强自镇定道:“大人,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韩大人忽然轻笑一声:“季娘子说得对,确实与你无关。”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是本官想着,该知会你一声。” 季知夏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大人抬举罪妇了!” 韩大人放下茶盏:“你先去收拾下,尽快来报到。” 季知夏恭敬地退出后堂,走出县衙大门。 回到洗衣房,季知夏迅速收拾简单的行李。 清玥和怀瑾已经回来,三个孩子围在她身边,脸上都是疑惑。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清昭小声问道。 季知夏轻抚三个孩子的脸庞:“我们要去韩大人府上住些时日,记住,到了那里,不要乱跑,不要多说话,明白吗?” 三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清昭最先开口:“娘,我们明白的。” 怀瑾小声道:“我会乖乖的,不给娘添麻烦。” 清玥的小脸突然变得煞白:“娘,我...我能不去么?”。 季知夏蹲下身与她平视:“玥儿,为什么不去?” 清玥咬着嘴唇:“我怕我会说漏嘴。” 季知夏温柔地捧起清玥的小脸,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玥儿,娘知道你可以克服。” 她压低声音,在清玥耳边轻语:“别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里,就不会有负担。” 门外衙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知夏迅速整理好情绪,提高声音道:“好了,孩子们,咱们该出发了。” 季知夏带着三个孩子踏入韩府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韩府的婆子早已候在门内,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季知夏,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季娘子,大人吩咐了,您和孩子们住在西跨院的厢房。”婆子语气冷淡,“府里规矩多,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季知夏微微颔首:“多谢提点。” 季知夏牵着孩子们跟在婆子身后,一路上,她敏锐地察觉到暗处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转角处,一名小厮假装在擦拭栏杆,眼神却频频往这边瞟。 廊檐下,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脚步却放得极慢。 这府里,处处都是眼线。 西跨院的厢房比季知夏预想的要宽敞,但窗户正对着院墙,墙外就是韩府的家丁住处。 而门口,两个粗使婆子恰好在洒扫,寸步不离。 季知夏关上门,蹲下身对三个孩子低声道:“记住娘的话,在这里,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人听去。” 清昭点头,清玥则咬唇,怀瑾眼神闪烁。 清玥突然小声道:“娘,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季知夏抬眼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床榻旁的屏风后,隐约有一道缝隙。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借着整理被褥的动作,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缝隙。 那是一道暗窗。 有人正从隔壁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日清晨,季知夏被传唤至韩大人的书房。 韩大人正执笔批阅公文,见她进来,搁下笔:“季娘子,昨夜可还习惯?” 季知夏低声应答:“一切都好。” 韩大人站起身,踱步到她身旁:"对了,艾丫在织造坊……似乎过得不太好!" 季知夏却依旧平静:“罪妇与她并无深交,她的境遇,罪妇也无能为力。” 韩大人盯着她许久:“是吗?那真是可惜,你要是说话,我说不得要帮上一帮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知夏发现,虽然名义上她管事,可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她去厨房取饭,厨娘会刻意搭话。 她在院中洗衣,丫鬟会偶然路过。 就连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也会有家丁在不远处盯着。 自从被请进韩府,她试过三次传递消息,却根本没有机会。 与红莲教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季知夏渐渐明白,韩府实则是为她精心打造的囚笼。 更可怕的是,韩大人开始频繁地关心她。 “季娘子,听说你昨夜没睡好?”韩大人端着茶盏,似笑非笑,“可是有什么心事?” 季知夏心底微微颤:“只是思念亡夫,让大人见笑了。” 韩大人轻哼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在等什么人呢。” 季知夏心头猛跳:“大人说笑了,罪妇在府城除了孩子举目无亲,能等谁呢?” 韩大人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比如……红莲教!” 第132章 心思 韩大人突然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季娘子,你可知自从你和艾丫与外界断了联系,红莲教就突然销声匿迹了!”他踱步到她跟前,“你说奇怪不奇怪?” 季知夏的脊背沁出冷汗,因为群龙无首,而且泉水圣药也没办法送递出去,这是必然发生的,但她绝不能承认。 她声音发颤,“大人会不会搞错了?” 韩大人突然俯身,一把扣住季知夏的手腕:“季娘子何必装糊涂?本官要的,不过是合作。” “大人这是何意?”季知夏强压震惊,声音却已不稳。 韩大人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季知夏,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可知道,朝廷马上就要对北境用兵?” 季知夏有些茫然,这不是她关心的话题。 韩大人转过身,眼中闪过贪婪:“这人心是个好东西,我想往上爬,一步一步的爬太累,所以这东西要掌握在我的手里!” 季知夏瞬间明白了韩大人的意图,他并非要铲除红莲教,而是想将其据为己有,作为仕途攀升的工具。 她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大人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个犯了事的罪妇,哪能帮得上什么忙?" 韩大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可以让你继续统领红莲教,只要你们每月按时将教中收益的七成上缴,并在必要时...为我所用,我还会帮你们壮大。”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慌张闯进来:“大人!京城急报!” 韩大人脸色一变,匆匆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警告道:“给你三日考虑,记住,要么合作,要么...满门抄斩。” 季知夏望着韩大人离去的背影,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她缓缓站起身,裙摆上还沾着方才跪地时的尘土,却无暇顾及。 “七成...”她低声呢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季知夏创建的红莲教的目的是自保,从来都没有敛财过,可是艾丫估计还在受苦,教众们也群龙无首,若她此刻拒绝,明日刑扬上可能就会多一些人。 季知夏浑浑噩噩地回到西跨院,脚步有些虚浮,苍白的脸上透着些许不自然。 三个孩子原本围坐在小桌前,见她回来立刻站起身:“娘,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季知夏想开口,却觉得嘴角有千斤重,她蹲下身将三个孩子搂进怀里,眼眶突然发热。 清玥小手抚上季知夏的脸颊:“娘,是不是那个韩大人又为难您了?” 怀瑾闻言立刻绷紧了小脸,紧张着看着季知夏。 “玥儿!”季知夏一把拉住女儿,“记住娘说的话,在这里,一个字都不能乱说。”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各个角落,最后停留在那道若有若无的缝隙上。 清昭会意:“娘,我饿了!” 季知夏强打精神:“好,娘这就去给你们拿吃的。 她起身时,清昭突然拽住她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娘,我听见隔壁有人。” 季知夏安抚地捏了捏女儿的手,故意大声道:“玥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走出房门,季知夏直到转过回廊才允许自己靠在柱子上短暂地喘息。 厨房里,管事婆子正在训斥一个小丫鬟。 见季知夏进来,婆子脸上立刻堆起假笑:“季管事,大人吩咐给您和孩子们加菜呢。” 食盒沉甸甸的,里面竟有鱼有肉。 季知夏盯着这些精致的菜肴,胃里却一阵翻腾,这韩大人是明晃晃的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呀。 她提着食盒回到厢房,将饭菜摆好:“快吃吧。” 清昭盯着碗里的鱼肉:“娘,今日的饭菜怎么这般丰盛?” 季知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给怀瑾夹了一块肉:“因为娘答应帮他做些事情。” 清玥猛地抬头:“娘是又要害人吗?” “玥儿!”季知夏声音一厉,随即又软下来,“娘不会害人,只是……”她喉咙发紧,“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夜深人静,季知夏坐在窗前,望着院中巡逻的火把,指尖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要么合作,要么满门抄斩。” 韩大人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无声滑落。 次日清晨,季知夏独自来到韩大人的书房。 韩大人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季娘子考虑好了?” 季知夏缓缓跪下,额头抵地:“罪妇……愿为大人效劳。” 韩大人大笑,亲自扶她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可以回去了,从今日起,你们继续发展就好,不过”他凑近她耳边,“若敢耍花样,你那三个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季知夏浑身一颤,低声道:“不敢。” 季知夏回到西跨院时,门外突然传来婆子的喊声,“季管事!大人吩咐,即刻送你们回洗衣房!” 孩子们却见母亲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清昭察觉到不对:“娘,又要回去了?” 季知夏点头回应,随即带着三个孩子收拾行李回到了洗衣房。 熟悉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至少在这里,没有那么多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娘,我们去归置行李!”清玥小声道。 季知夏却蹲下:“你们先收拾一下,娘有事要出去一趟。” 清玥拉着她的手:“娘,不去行么?” “只是去说几句话。”季知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清玥抿着唇,但还是点了点头:“娘,您小心些。” 走出洗衣房,季知夏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快步走进了废弃粮仓。 推门而入时,大头见到季知夏急忙跪下:“圣母,我一直在这里等消息,总算看到您了!” 季知夏抬手示意他起身:“情况有变,你去通知下去,从今日起,教中每月需上缴银钱。” 第133章 离别 季知夏强自镇定:“没有银钱,就去外面传教,去发展富商。” 大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圣母,我们流犯可以出去?” 季知夏掏出准备好的泉水瓶子:“可以出去,等到信徒进入核心,再赐圣水。” 大头接过瓷瓶的手微微发抖:“圣母,这样会不会.....” 季知夏突然冷笑一声,“我们总得先活下去。”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三日后,我要见到第一批银钱.....” “属下明白。”大头低声回复。 三日后,艾丫也被调了回来,红莲教发展泛滥开来。 可是季知夏知道,从今往后,红莲教不再是庇护所,而是韩大人手中一把刀。 而她,亲手将这把刀,递到了恶魔手里。 季知夏的境遇却已悄然改变。 春去秋来,夏走冬过,匆匆一年而过。 红莲教如藤蔓般在暗处蔓延,信徒遍布城中百姓,甚至连看守中也有人投靠! 而她的三个孩子清昭与怀瑾,也在黄老夫妇的教导下日渐成长,怀瑾已能熟读诗书。 这一日傍晚,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官服的的人在韩大人的陪同下大步走来。 “黄大人何在?”韩大人高声问道。 只见黄弘章拱手行礼道:“老朽在此,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其中官服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展开手中的文书,朗声道:“奉圣上之命,特来宣读赦免诏书,黄大人昔年因言获罪,特赦免你流放之罪,官复原职!” 黄弘章颤抖着声音问道:“此话当真?” 那人点头:“千真万确。” 季知夏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如今黄老夫妇终于苦尽甘来了。 怀瑾和清昭也闻声赶来,怀瑾眼中闪着泪光,拉着老人的衣袖道:“师傅,您真的要走了吗?” 黄弘章跪谢皇恩后:“怀瑾,你愿意和师傅走么?带你去京城! 怀瑾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又回头望向季知夏,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师傅,我不能走,我要和娘亲在一起。” 季知夏闻言,大步上前,一把拽过怀瑾,厉声喝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怀瑾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一颤:“娘亲,我不能丢下您和姐姐们......” 季知夏眼中却满是决绝:“我养你这些年,就是为了让你陪我在这流放之地烂掉吗?” 黄氏妇人连忙上前护住怀瑾:“怎么能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怀瑾,你给我听好了,黄大人愿意带你走,是天大的恩情!你跟着他们回京,将来才有出路!” 怀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娘亲,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季知夏双手用力按住儿子的肩膀:“你记住,只有你走出去,我们才有希望,你若执意留下,才是真的不孝!” 她转头看向老人:“黄大人,能否把三个孩子都拜托给您?” 黄弘章郑重地点头:“丫头放心,老夫绝对不会让孩子们受委屈。” 清昭死死的抱着季知夏:“娘,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黄氏妇人急忙劝解:“傻丫头,你娘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韩大人脸上挂着虚伪的和善笑容:“黄大人喜获赦免,本官也替您高兴,不过这三个孩子......”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季知夏一眼,“恐怕还不能离开。” 黄弘章眉头一皱:“韩大人此话何意?” “流犯子女怎么可能擅自离境。”韩大人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襟。 “韩大人说笑了。”季知夏强撑着扯出笑容,“孩子可是无罪的,你不能限制孩子的自由!” 清昭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弟弟妹妹去就好了,我就不走了,我侍奉娘亲。” 季知夏一把将清昭搂进怀里:“傻孩子,娘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长大……” 怀瑾攥紧了拳头:“娘,我……我跟黄大人走,我会好好学,早日接娘亲过去!” 季知夏轻轻抚摸着清昭的发丝,又看向怀瑾坚定的眼神,终于叹了口气。 “好……清昭留下。”她声音微颤,“清玥跟着照顾好弟弟,不知韩大人可满意?” 清玥泪水却止不住地滚落:“娘,我答应您!” 韩大人眯起眼睛,目光在季知夏和三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季娘子倒是会打算盘。” 季知夏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说笑了,不过是让他们跟着黄大人去京城见见世面。” “见世面?”韩大人突然大笑,“好一个见世面!”他猛地收住笑声,“既然留下一个,那本官就成全你。” 一旁的黄大人皱眉看着韩大人:“怀瑾,清玥,你们收拾一下简单的行李,我们明日一早启程。” 怀瑾和清玥默默点头,转身回到屋内收拾行囊,清昭紧紧依偎在季知夏身旁,眼泪无声地滑落。 夜深人静,季知夏独自望着满天繁星,黄氏妇人轻轻走来:“别太难过了,孩子们会好好的。” 季知夏指尖微微颤抖:“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世道艰难,你也是为了他们好,跟着我们总比留在这里强。” 季知夏垂下眼眸:“是呀,总比留在这里好的多。” 翌日清晨,黄大人的马车准备出发,怀瑾和清玥背着简单的包袱走出来,眼眶通红。 季知夏替他们整理衣衫,把荷包递给清玥:“记住娘的话,到了京城要听黄大人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清玥扑进季知夏怀里:“娘,我知道,我会想您的……” 怀瑾也重重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接您和大姐过好日子!” 清昭站在一旁,咬着嘴唇不说话。 黄大人温和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季知夏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清昭上前扶住她:“娘,还有我陪着您呢,以后我们也会去京城。” 韩大人阴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季娘子,好一出母女情深啊。” 第134章 吹捧 只见韩大人正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大人说笑了。”她将清昭护在身后。 韩大人突然逼近一步:“你以为送走两个孩子,就能摆脱本官掌控?”他猛地掐住季知夏下巴,“别忘了,你的把柄还在我手里,即使他们去了京城,谋反的帽子一扣,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清昭惊叫一声扑上来:“不许欺负我娘!” “滚开!”韩大人一脚踹开清昭。 清昭重重摔在碎石地上,膝盖顿时渗出血迹。 季知夏瞳孔骤缩,却不敢去扶女儿:“大人还想怎么样?” 韩大人冷笑道:“你最好乖乖的,别企图脱离我的掌控,只要给我安心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季知夏强压下心头怒火:“大人教训的是,妾身自当谨记。” 韩大人满意地眯起眼睛,从袖中抽出一封密函:“三日后,知府大人要来巡视,你让红莲教安排下去...”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要让知府看到我的功绩。” 季知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人放心,妾身定会安排妥当。” 韩大人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去时官袍翻飞,待那抹猩红色消失在转角,季知夏才扑向清昭。 “疼吗?”她颤抖着撕下衣角为女儿包扎。 清昭眼中却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娘,我们逃吧。” “逃不掉的。”季知夏轻抚着清昭的发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 清昭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娘,总不能一直这样任人摆布。” 季知夏中闪过一丝决绝:“昭儿,你还记得娘教过你的话吗?有时候,直面危险有时也是最安全的。” 清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韩大人想借红莲教爬,我看他能不能控制的住。”季知夏站起身,望向韩大人离去的方向。 当夜,季知夏来到红莲教秘密据点:“韩大人要我们在知府巡视时表现一番,诸位怎么看?” 大头疑惑询问:“要怎么做?” 季知夏指尖轻叩桌面:“让知府看到,在韩大人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 艾丫皱眉:“这地界破败不堪,有些难操作呀!” 季知夏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联系教中工匠,明日出力修缮危房,疏通水渠,再让准备干净衣物,分发给流民。" 大头冷哼:“韩大人可不会出这笔银子。” 季知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让教众富商出,记到韩大人名下,等知府问起,就说是韩大人拨款,体恤民情。” 次日清晨,红莲教众纷纷出动,工匠们修缮危房,妇人分发干净衣物,青壮年疏通淤塞的水渠。 百姓们起初惊疑不定,但见这些人不收分文,渐渐放下戒心。 “这是韩大人体恤民情,特意拨的款。”红莲教众逢人便说。 与此同时,一家酒楼的包厢内韩大人看着城中突然焕然一新的景象,起初颇为得意,可是看到规模越来越大时,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她这是要做什么?”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师爷凑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知府大人定会对您刮目相看。” 韩大人冷哼一声:“增光?本官要的是可控的功绩,不是这般声势浩大的扬面!” 师爷低头不敢接话。 韩大人阴沉着脸准备返回府邸,突然停下脚步:“立刻把季知夏给我叫来!” 不多时,季知夏被带到酒楼。 她神色平静地福了一礼:“大人召见妾身?” 韩大人猛地一拍桌案:“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擅自弄这么大阵势?” 季知夏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大人不是要政绩吗?妾身不过是想帮大人把扬面做得更漂亮些。” “漂亮?”韩大人冷笑,“你让全城百姓都以为本官是个散财童子?" 季知夏轻抚衣袖:“大人多虑了,我完成了任务,您得了政绩,百姓得了实惠,这不是三全其美吗?” 韩大人突然逼近:“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压低声音,“你故意把事情闹大,是想让本官下不来台?” 季知夏被迫仰着头:“大人若是不满意,我这就去叫停所有工程。” 韩大人猛地将季知夏拽到窗前,手指紧紧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窗外,呼吸喷在她耳边:“季娘子,你给本官玩花样?” 季知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脸上却挂着得体的微笑:“大人何出此言?妾身不过是在完成您的吩咐。” 韩大人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恶意地摩挲着:“那这些工程的款项,为何都记在本官名下?嗯?” 季知夏微微侧头:“大人明鉴,若非如此,怎能彰显您的仁政?”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袖“知府大人看到满城百姓都在称颂您....” “闭嘴!”韩大人突然暴怒,把季知夏的身子转了过来,他俯下身,阴鸷地盯着季知夏的眼睛:“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结果我很难承受?” 季知夏后退半步:“大人多虑了。” 韩大人突然伸手扯住她的衣领,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季娘子,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这些都是你设的局!” 季知夏呼吸略显急促:“大人说笑了,妾身哪有这般能耐?”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倒是大人,现在全城百姓都看着呢。” 窗外适时传来一阵欢呼声:“韩大人仁德!” 韩大人的手微微一颤,松开了她的衣领。 他背过身去,官服上的云雁补子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好,很好,本官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季知夏从容地整理着衣领,指尖轻抚过被扯开的领口:“大人放心,知府驾临后定会让您...得偿所愿。”她福了一礼,转身时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妾身告退。” 第135章 捆绑 “娘!”清昭从街角跑来:“他没为难您吧?“ 季知夏摇摇头,牵起女儿走向热闹的街市。 知府大人到来之日,城门口旌旗招展。 “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远处一队仪仗缓缓行来。 为首的知府大人身着绯色官袍,胸前补子上的孔雀在阳光下生辉。 韩大人连忙上前三步:“下官恭迎府台大人!” 知府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他环视焕然一新的城门,修缮一新的城墙,以及衣着整洁的百姓,眼中闪过惊讶,“本府记得前些年路过此地,还不是这般光景?” “托大人的福,”韩大人脸上堆笑,眼角余光却瞥向季知夏“下官近来着力整顿民生,略见成效。” 季知夏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她知道韩大人此刻心里必定七上八下,既想揽功,又怕担责。 “好!好!”知府抚掌而笑,“韩大人果然是用心之人,来,带本府看看你的治下成果。” 巡视队伍缓缓入城,街道两旁店铺井然,路面干净平整,街上之人都穿着整洁的粗布衣裳,几个孩童被捧着野花跑上前来,跪地高呼:“青天大老爷!” 知府笑得合不拢嘴,俯身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这是...” “回大人,这是县令大人设立的善堂收留的孤儿。”季知夏插嘴说道。 巡视队伍继续前行,每经过一处,都有百姓自发上前,向知府讲述韩大人的仁政。 “我儿子的痨病是韩大人请大夫治好的!” “城西水渠也是韩大人拨款修的!” 知府的眉头越挑越高:“韩大人,看来你在百姓中声望颇高啊。” 韩大人拱手道:“下官...分内之事。” 巡视继续,修缮一新的祠堂,疏通的水渠,新建的义学...知府越看越满意,韩大人却越走越心惊,这些工程的花费远超他的想象,若朝廷若要调查... 正午时分,知府在韩大人府衙用膳,席间,他突然问道:“韩大人,这些工程的花销,可有账册?” 韩大人手中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季知夏站在一旁布菜,闻言轻声道:“账册都在,韩大人每笔开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她说着,从袖中暗袋取出一本账册,恭敬奉上,韩大人瞪大眼睛,这根本不是他府中的账本! 知府翻阅片刻,满意地点头:“嗯,条目清晰,用度节俭,韩大人果然是能手。” 韩大人强撑着笑脸,却在桌下死死攥紧手腕。 宴席将散时,知府突然压低声音:“韩大人,有件事本府一直想问...” 韩大人心头一紧:“大人请讲。” 知府也不遮拦:“韩大人,你这一县之地,如何有如此大的财力?” 韩大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正欲开口。 季知夏却捧着茶盏上前一步:“回大人的话,”她声音清亮,“韩县令的财力由红莲教资助。” 韩大人面如土色,猛地站起身时带翻了椅子。 知府大人的手猛地拍在案几上:“红莲教是做什么的?” 堂内空气骤然凝固,韩县令官袍下的双腿不住颤抖。 季知夏却从容不迫地福了福身:“回大人话,红莲教是民间组织,专事济贫扶弱。”她从袖中抽出一本蓝皮册子,“这是他们散发的《善书》。” 知府接过册子,只见扉页赫然印着共同协作,报效朝廷八个朱砂大字。 翻开内页,尽是修建义塾、施药救人的记载。 知府仔细翻看《善书》,眉头渐渐舒展。 韩大人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季知夏又说道:“大人,这红莲教是由韩大人扶持,一切都在朝廷的指派下,可以保证绝无不轨之心。” 知府合上册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大人一眼,最终缓缓点头:“若真如你所说,倒也算是一桩善举。” 韩大人冷汗涔涔,强笑道:“下官...下官确实略尽绵力...” 季知夏忽然上前一步:“大人明鉴,韩大人为扶持红莲教,连家中祖传的田产都变卖了大半。” 知府闻言动容:“韩大人竟如此克己奉公? 韩大人脸色青白交加:“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知府眼中满是赞赏:“韩大人如此清正廉明,实乃朝廷之福啊!本府定要上奏朝廷,为韩大人请功。” 韩大人闻言,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大人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 知府大人满意的拍了拍韩大人的肩膀:“韩大人不必过谦,本府此次巡视,收获颇丰啊!” 韩大人躬身道:“大人谬赞,下官……定当继续尽心竭力。” 知府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季知夏:“这位娘子倒是伶俐,韩大人身边有如此得力之人,难怪政绩斐然。” 季知夏低眉顺目:“大人过奖,奴婢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 知府哈哈大笑,转身对随从道:“启程吧,本府还要赶赴下一县巡视。” 韩大人连忙道:“下官恭送大人!” 知府摆摆手,带着随从大步走出府衙,韩大人一路相送,直到知府的车马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猛地转身,脸色阴沉如水,死死盯着季知夏。 “贱婢!”韩大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竟敢在知府面前胡言乱语!” 季知夏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大人何出此言?奴婢不过是帮大人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难道大人不希望知府大人看到您的政绩吗?” 韩县令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季知夏面前:“红莲教是什么东西,你我心知肚明!你今日之举,是要把本官架在火上烤!” 季知夏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大人言重了,你不是一直想让红莲教为您服务么?现在不是如了你的意,现在连知府大人都知道是您一手扶持的呢。” 韩大人猛地伸手掐住季知夏的脖颈,眼中杀意毕现:“你以为本官不敢杀你?” 季知夏被扼得面色涨红:“大人……现在杀我……不知要…如何..交待…” 第136章 女儿的想法 韩县令眼角余光瞥见府衙门口几个衙役正探头探脑:“好,很好。”他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本官?咱们走着瞧!” 季知夏福了福身:“奴婢随时恭候大人差遣。 韩县令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季知夏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韩县令回到书房,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双手撑在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暴起。 “贱人!竟敢如此戏弄本官!”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大人,冰镇酸梅汤...” “滚!韩县令怒吼一声,门外立刻没了声响。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着知府的面将红莲教与他绑在一起,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没办法脱得干系。 韩县令在书房来回踱步:“来人!”他突然停下脚步。 门立刻被推开,下人战战兢兢应答 韩县令眯起眼睛:“去把师爷叫来。” 不多时,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书房,正是韩县令的心腹师爷。 他躬身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韩县令示意他靠近:“本官要你去物色几个生面孔,最好是流民或者江湖人士。” 周师爷会意点头:“属下明白。” 而季知夏回到自己的小屋时,清昭伏在桌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桌上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这孩子...”季知夏轻叹一声,小心抽出女儿手中的笔。 清昭猛地惊醒:“娘!您回来了!” 季知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这么不去床上睡?” “我在等您回来。“清昭仰起小脸,“那边没为难你吧?” 季知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现在不敢。” 清昭眼睛一亮:“娘,您真厉害!” 季知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给你带了桂花糕,趁热吃。” 清昭接过纸包,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她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娘亲,我打听过,是不是再有几年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季知夏随即温柔地抚上女儿的头发:“是啊,等清昭及笄那年,我们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到时候我们去京城好不好?”清昭兴奋地抓住母亲的手,“寻了弟弟妹妹,我们在那里开一家面馆,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季知夏望着女儿憧憬的模样,轻轻将清昭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女儿柔软的发顶:“好,都听你的。” 清昭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娘,京城的面馆我们还叫之前的名字!” 季知夏被女儿逗笑了,指尖轻点她的鼻尖:“这么早就想招牌了?” “当然要早早想好!”清昭掰着手指认真道,“要是春桃婶和青竹姐也都在更好了。” 季知夏望着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捏了捏清昭的脸颊:“傻丫头,现在想那么多也无用。” 清昭忽然想起什么,从母亲怀里直起身子:“娘,其实我有个想法......” 季知夏惊讶地挑起眉毛:“什么想法” 清昭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竟整整齐齐叠着几十枚铜钱:“娘,我想试着做些小生意。” 季知夏疑惑地接过布包,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钱...你从哪里得来的?” 清昭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娘,这些钱是我帮人抄写家书挣来的。” 季知夏将铜钱轻轻放回女儿手中:“娘自然支持你,但是你那么小,又能做什么营生?” 清昭神秘地眨了眨眼,凑到母亲耳边轻声道:“我发现县衙后街的集市上,胭脂水粉卖得特别好,前几日我帮人抄家书时,听说城西的胭脂比市面便宜一成呢。” 季知夏闻言蹙眉:“便宜一成?那你如何去赚钱?” “娘亲放心”清昭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笺,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我已经算过了,若是帮忙跑腿,每卖出一盒给他两文钱,这样我能用便宜的价格进一点货,又能赚到差价。” 季知夏接过素笺细看,不由惊讶于女儿的精明,沉吟片刻:“你打算用这几十文做本钱?” 清昭点点头:“我现在没有,就先赚差价。” 季知夏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柔声道:“既然你有这份心思,娘便答应你,但是一切以安全为重。”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清昭掌心:“这些银子你拿去,就当是娘亲入股你的小生意。” 清昭捧着银子,小脸涨得通红:“娘,这...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这么多...” 季知夏按住女儿的手:“傻丫头,做生意总要有些本钱,娘相信你能做好。” “可是...”清昭咬了咬嘴唇,“万一赔了...” “赔了就赔了。”季知夏轻抚女儿的发丝,“就当是娘给你交的学费,不过...”她突然正色道,“每日必须按时回家,不许去偏僻的地方。” 清昭重重点头:“我记住了!娘放心,我一定按时回来,不让您担心的。” 季知夏看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记住,赚钱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平安。”清昭接话道,露出甜甜的笑容,“娘说过好多遍了。” 季知夏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小机灵鬼,学会抢娘的话了,是不是觉得娘开始啰嗦啦?” 清昭吐了吐舌头:“才没有呢,我最喜欢听娘说话了。” 季知夏看着女儿欢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清昭,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清昭抬起头:“娘,我马上睡,现在有银子了,我想想能进几盒货。” “记得卖的东西要是好的。”季知夏叮嘱道。 “嗯!我都记着呢。”清昭犹豫了一下,“我想着,若是生意做得好,能不能...娘就不要去做危险的事了?” 第137章 迷茫 清昭在母亲怀里闷闷地说:“可是...我看韩大人看娘亲的眼神不对...” 季知夏眉头微蹙:“他暂时不能把我怎么样,娘答应你,等时机成熟,我们就离开这里,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小生意。” 清昭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按住嘴唇:“好了,你不是要计算货款么,明日还要去进货呢?” 清昭只好点点头,乖乖坐回桌前,但眼睛仍不时瞟向她。 察觉到女儿的目光,季知夏心中微叹,转身走出门去,匆匆赶往城郊的废弃粮仓。 粮仓内,映照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艾丫见她到来,立即迎上前:“圣母,又有十余人想要加入我们红莲教,都是附近的流民。”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步走向众人:“要仔细筛选,不可让心怀不轨之人混入。” 艾丫恭敬地点头:“属下明白,我们会仔细挑选的。” 季知夏环视众人,轻声道:“诸位辛苦了,这几日大家费心费力我都看在眼里,暂时大家都好好休息。” 众人纷纷应声,眼中闪烁着虔诚与期待,季知夏目送他们离去,心中却沉甸甸的,红莲教的势力壮大,而自己作为圣母,肩负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艾丫见她神色凝重:“圣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季知夏微微摇头:“无事,只是近日事务繁多,有些疲累。” 艾丫关切地说道:“圣母要保重身体,教中事务可以交给我们处理。” 季知夏点头:“你们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她顿了顿,又道,“对了,一定要把控住教义,不能出现借着红莲教的名声为恶的事情出现!” 艾丫神色一凛:“圣母放心,若有违背教义者,定当严惩不贷,不过圣母,现在那些捐献银钱的富商,想要多一些圣水!你看?” 季知夏眸光微沉:“告诉他们,急不得,三日后我会再取一批圣水。” 艾丫迟疑道:“可那些富商说...若再加三成供奉,能否...” “糊涂!”季知夏突然拔高的声音在空荡的粮仓里激起回音:“圣水本是济世之物,岂能沦为买卖?你去传话”她深吸一口气:“就说...心诚则灵。” 艾丫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应道:“我这就去办。” 季知夏看着艾丫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原本只是想借助宗教的力量保护自己和孩子,现如今已让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万一哪天圣水的作用被传出去,自己估计会生不如死,要做准备尽脱身才是! 回到家中,清昭已经睡下,桌上放着算完的账本,季知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昭儿,娘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三日后的晚上,废弃的粮仓,季知夏手指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一串小瓶圣水。 “圣母,这批新教徒中有个叫伍拾的,表现尤为积极。”艾丫凑近她耳边低语。 “查过他的底细吗?”季知夏轻声问道,目光扫过那个叫伍拾的男子。 那人正低头祷告,却不时抬眼偷瞄四周,眼神闪烁如觅食的野猫。 艾丫摇头:“只说是北边逃荒来的,家里人都饿死了,他手臂上还有鞭痕,像是逃出来的苦工。” 季知夏将圣水交给艾丫,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叫伍拾的男子身上,他跪拜的姿势太过标准,虔诚的表情下藏着难以掩饰的审视目光。 “先观察些时日,别让他接触核心事务。”季知夏压低声音,“这些圣水交给之前出钱的富商。” 当众人恭敬行礼后陆续离开,伍拾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恰好对上季知夏探究的目光,慌忙低头快步离去。 “艾丫”季知夏等所有人走远后才开口,“派两个可靠的兄弟盯着那个伍拾,我要知道他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连如厕几次都要记下。” 艾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圣母怀疑他不怀好意?” “但愿不是。”季知夏轻叹一声“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两日韩大人对红莲教关注太过,不得不防。” 离开粮仓时,季知夏裹紧粗布斗篷,沿着偏僻小巷快步行走,转过一个街角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余光却瞥见身后有道黑影迅速隐入墙角。 季知夏心跳骤然加速,但面上不露分毫,她故意绕了几条远路,发现一直在跟着她,这让她确认自己被跟踪了! 回到家时,屋内传出清脆的算盘声,清昭小小的身影伏在桌前,正专注地拨弄着算珠。 “昭儿,生意怎么样?”季知夏放柔声音。 清昭小脸上满是兴奋:“娘亲!昨日那胭脂卖得挺好,我要再加订五个呢!”她指着桌上整齐排列的铜钱,“这是昨日的收入,比前天多了些!” “我的昭儿真能干。”季知夏柔声道“但别太累着自己。” 清昭摇着头:“我不累,我喜欢赚钱的感觉。”她犹豫片刻“今天...韩大人派人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季知夏疑惑道:“问了什么?” “问有没有人给娘东西...”清昭咬着下唇,“还说知不知道有一种可以治病疗伤的水,娘,我想是在打泉水的主意!” 季知夏眼中寒光一闪:“记住,无论谁问就是我总去上香。” 午饭后,清昭去进货,季知夏独自坐在窗前,思索着圣水暴露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艾丫姐让我来报信,伍拾那厮有问题!” 季知夏开门让人进来,来人气喘吁吁地汇报:“那伍拾出了粮仓就直奔醉仙楼,小的跟上去,看见他和人密谈!” “可听清他们说什么?”季知夏声音平静。 “隔得远,只隐约听见配方什么的。”汇报那人抹了把汗,“那人还给了赵四一锭银子,好大一锭!” “你做得很好。”季知夏取出几枚铜钱递给汇报之人,“继续盯着他,但千万小心,别打草惊蛇。” 送走来人,季知夏站在院中显得有些慌乱,圣水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估计一会那边也会有所行动。 第138章 配方 一路上,随着韩府越来越近,季知夏的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季娘子来了。”韩大人放下茶盏,“本官最近听闻些有趣的事。” 季知夏面上却不显:“何事让大人如有兴致?” 韩大人手指轻叩桌面:“听说...红莲教的圣水能治百病?” 季知夏强自镇定:“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来这等谣言。” “谣言?”韩大人突然拍案而起,“你那圣水能起死回生,是不是?” “世间哪里有那种玄妙之事?”季知夏强压下心头慌乱,“不过是些寻常草药熬制的汤水,给信众们图个心安罢了。” 韩大人冷笑一声:“有人亲眼见你的圣水治愈了垂死的孩童?” 季知夏面上却露出无奈苦笑:“大人明鉴,可能那孩童只是暑热昏厥,喝了些水...” 韩大人猛地逼近:“本官要那圣水配方,你是交,还是不交?” 季知夏后退半步,抬眼直视韩大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民妇当真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 话音未落,韩大人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熟悉的小瓷瓶,正是红莲教装圣水的容器。 “那这是什么?”韩大人狞笑着将瓷瓶重重放在案几上,“本官试过了,重伤的兔子伤口竟在一日内愈合!” “大人容禀”季知夏袖中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这不过是金疮药,溶在水中...” “住口!”韩大人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交出配方,否则...”他阴森的目光扫向窗外,“你那个女儿...” “大人想要配方不难,”季知夏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只是这配方需在月圆之夜,吸收月之精华才有所得。” 韩大人眯起眼睛:“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 “不敢。”季知夏低下头,“我们母女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如何敢欺瞒大人。” 韩大人思考片刻:“现在就把配方写下来,要是知道你骗我...”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知道后果。” 季知夏缓步走向案几,执起毫笔的瞬间,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大人可否容我想想具体配比?”她低垂眼帘,笔尖悬在宣纸上方,“这配方复杂,稍有差池便会失效。” 韩大人眯起眼睛:“我劝你别耍花样,本官耐心有限。” “我明白。”季知夏故意让手腕抖了抖,墨点溅在旁边,像一滴污血,她听见韩大人鼻腔里发出的冷哼,连忙用袖口去擦,反而将墨渍抹得更开。 “装模作样!”韩大人一脚踹翻案几边的绣墩,“你以为本官看不出你在拖延?” 季知夏立即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砖面上:“大人明鉴,我这是在回想配比。” 韩大人一把揪住季知夏的发髻,强迫她抬起头:“圣水的秘密,今日不交出来......”他阴鸷的目光扫向外面,“你街角卖胭脂的女儿,怕是活不过今夜。” “民妇这就写。”季知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韩大人松开手,季知夏重新执笔,这次书写快了许多。 「圣水:取月华草三钱,须于子时采撷,以银刀断根......」 写到第三味药时,她忽然顿笔。 韩大人立刻倾身来看:“怎么不写了?” “这味龙血竭...”季知夏露出为难之色,“需用南海珊瑚礁所产,市面常见的是暹罗货,药性差了三成......” “继续。”韩大人坐回椅子眯起眼睛,判断刚才那一席话的真假。 季知夏写下最后几味药材,又在末尾添了行小字,此方需以青瓷瓮装盛,埋于桂花树下七日。 “还有呢?”韩大人一把夺过宣纸,“圣水能肉白骨的功效,单靠这些寻常药材?” 季知夏低头掩饰眼中的讥诮,抬起脸时已换上惶恐神色:“需配合满月之精华,方能成药。” 韩大人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将宣纸收入袖中:“好,姑且信你一回,若敢欺骗...”他笑了笑,“你女儿的手指会一根根送到你面前。” 季知夏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 “滚吧!”韩大人一脚踹在她肩上,转头对着门外喊道:“送她回去好生看管,不要接触多余的人!” 季知夏踉跄着走出韩府大门,身后两名衙役如影随形,她沿街走过,目光扫过街角,清昭的胭脂摊前,已有两名陌生男子徘徊。 “季娘子,这边请。”衙役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手势。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衙役穿过闹市,招呼清昭收摊回家。 回到小院,衙役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韩大人吩咐了,您这几日就在家,哪也别去。” 季知夏转身关上房门,刚踏入屋子,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娘!”清昭一把扶住她,“他不是不敢对你出手么?” 季知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泉水的事情暴露了,我们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清昭惊得脸色煞白:“娘,韩大人是要打泉水的主意?” 季知夏拉着女儿的手,从怀中取出玉佩和银子拿给她。 “昭儿,听娘说。”她声音压得极低,“这韩大人不仅想要泉水,更想要我们的命,娘刚才给他的配方是假的,但拖不了太久。” 清昭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那我们...” “你明日借着摆摊,赶紧离开此地,去京城寻清玥和怀瑾,以后就要你去照顾他们了。”季知夏有些伤感。 清昭急得直摇头:“娘亲,我们一起走不行吗?” 季知夏苦笑:“我根本出不去,你和我一起,我们都走不了。” 清昭哭着扑进季知夏怀里:“我不走!” 季知夏一把推开女儿,“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你的机灵劲儿都喂狗了?” 清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震住,眼泪挂在脸上忘了落下。 突然,窗外传来声响,季知夏猛地提高嗓门:“没出息的东西!连个胭脂配方都记不住!”同时快速握住清昭手,在手心快速写下快走二字,随即又高声训斥道:“滚出去好好反省!” 清昭捂着脸哭着跑出房门,院中衙役见状,只是冷笑一声,并未阻拦这个受罚的小姑娘。 第139章 海贼袭来 “可不是,好像那些杀千刀的正往咱们这边来了,我们也赶紧跑吧!” 清昭心头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立刻转身往回走,又溜回了家中。 季知夏见清昭进来,脸色骤变,一把拽住女儿的手腕:“你回来做什么!” “娘!”清昭急急打断,“海贼要来了!我们能不能趁着县城乱起来时逃?” 季知夏闻言一怔:“你在哪里得到的消息?” “码头的船家都在传,说邻县已经被洗劫一空,海贼正往这边来呢!”清昭急忙叙述。 季知夏眼中精光一闪:“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昭儿,你明日去寻艾丫,让她们做好准备,但真海贼攻城,让她们便可趁乱救我。” 次日清晨,清昭装作去进货,快步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洗衣房。 院子里十几个妇人正在浆洗衣物,清昭一眼就认出了正在晾晒被单的艾丫。 清昭走过去压低声音:“艾姨,我娘被关起来了!” 艾丫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中闪过惊诧:“跟我来。”说着将清昭引到僻静处,才急切地问道:“圣母怎么会被关起来?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清昭眼眶通红:“昨天韩大人就派人看着娘,不让她随意出来,娘说让你们救她。” 艾丫倒吸一口凉气:“圣母讲了如何营救没有?” 清昭急忙点头:“昨天里听说有海贼洗劫了旁边的县城,正往这边来,让你们趁乱搭救。” 艾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先回去,我会联系教众兄弟,如果有海贼来攻,我们会去搭救。” 清昭紧紧抓住艾丫的衣袖:“艾姨,一定要救出我娘...” “放心。”艾丫拍了拍清昭的手,“即使没有海贼,我们也会想办法救圣母的!” 清昭得到答复后匆匆赶回家中,屋内,季知夏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听到动静立刻转身。 “昭儿!”季知夏一把将女儿拉进屋内,“见到吗?” 清昭小脸因为奔跑而泛红:“见到了。” 季知夏闻言,她拉着清昭坐下:“慢慢说,你艾姨是怎么说的?” 清昭眼睛发着光:“艾姨说会联系人搭救,就算没有海贼来攻,他们也会想办法救娘亲的。” 季知夏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昭儿,辛苦你了,现在我们等待就好。” 接下来的两日,县城里风声渐紧。码头上的商船越来越少,街上的衙役却越来越多,清昭每次出门,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第三日傍晚,清昭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只见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 “海贼来了!海贼来了” 远处,一声尖锐的号角声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街道上瞬间乱作一团,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关门闭户,而县衙方向则传来急促的锣声和士兵的呼喊。 清昭慌张跑回家:“娘,娘,海贼来了。” 季知夏迅速拉过女儿:“一会要紧紧跟着我!” 清昭手心全是汗,但还是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鸟鸣! 季知夏眼中一亮,拉着清昭快步走出屋子,屋子外艾丫和大头带着教徒刚打翻守门的衙役。 “圣母!”艾丫眼中满是焦急,“海贼来了,我们要去哪里?” 季知夏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道:“去天牢!” 艾丫一愣:“天牢?圣母,现在不是该趁乱出城吗?” 季知夏冷笑一声:“外面现在都是海贼,我们根本出不去城,而天牢易守难攻,能让我们安然躲过这扬劫难。” 艾丫瞬间会意,立刻挥手示意教徒们跟上,一行人借着夜色和混乱,直奔县衙天牢。 街道上火光冲天,百姓四散奔逃,海贼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整个县城已陷入混乱。 天牢外,守卫比平日少了大半,显然大部分官兵都被调去抵御海贼了,季知夏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片刻,低声道:“大头,你带人先解决里面的守卫。” 大头点头,迅速带人冲进了天牢之中。 守卫见有人靠近,厉声喝道:“站住!天牢重地,闲人勿近!” 大头冷笑一声,木棍随即打了过去,那守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抱着脑袋倒下。 其余教徒,瞬间解决另一名守卫。 “走!”季知夏低喝一声,带着人冲入天牢。 牢内昏暗潮湿,几名狱卒正惊慌失措地议论海贼攻城之事,见有人闯入,还未来得及拔刀,便被季知夏带着人迅速打倒在地。 季知夏迅速搜出狱卒身上的钥匙,扔给大头:“他们都关进牢里!” 大头接过钥匙,带着人把狱卒统统锁进了最坚固的死囚牢房,那些狱卒惊恐地拍打着铁栅栏,却被教徒们凶狠的眼神吓得噤声。 季知夏环视四周,天牢厚重的石墙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她捡起一把腰刀别在腰间。 “大头,带人把大门关死,艾丫,你领几个兄弟去瞭望台。”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大头已经带人将天牢大门封死,用粗木横杠抵住门闩,又搬来几口装水的大缸顶在门后。季知夏则指挥教徒们将狱卒的武器分发下去,弓箭、腰刀、全都装备起来。 “娘......”清昭小声问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守下去吗?” 季知夏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们先来一扬坐山观虎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刀剑碰撞的厮杀声。 “海贼打进来了!”一个教徒从墙头缝隙向外张望,脸色一变,“他们正在和官兵厮杀!” 季知夏冷笑:"让他们打,打的越凶对我们越有利。”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天牢大门被猛烈撞击,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第140章 杀戮 “准备放箭!”季知夏厉声喝道。 教徒们立刻登上高处,开始放箭。 嗖嗖嗖,箭矢破空,冲在最前面的海贼瞬间倒地。 清昭躲在母亲身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海贼们显然没料会有如此顽强的抵抗,而且天牢也有油水,攻势瞬间停止。 “圣母!”艾丫从瞭望台匆匆跑来,脸上沾着烟灰,“海贼分兵了!一部分在去攻打县衙,另一部分去洗劫富户去了!” 季知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县衙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上夜空。 她眼中寒光一闪:“好机会!大头,你带几个兄弟,跟我去县衙!” 清昭急忙拉住母亲的衣袖:“娘,太危险了!” 季知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昭儿,今日海贼作乱,正是天赐良机,那位大人一日不除,我们就永无宁日!” 大头已经点齐了五名精壮教徒,每人腰间都别着从狱卒那里缴获的腰刀,季知夏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艾丫,你负责守好天牢。”季知夏沉声吩咐,“若有海贼来攻,就用弓箭招呼,不必留情!” 艾丫重重点头:“圣母放心!” 季知夏又转向清昭:“昭儿,你不要乱跑。”见女儿还想说什么,她坚定地摇摇头,迅速吩咐打开大门离开了天牢,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县衙潜行而去。 街道上一片混乱,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啼哭,几具尸体横陈在路中央,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季知夏等人装扮和海贼没差多少,这样就完美规避了正在劫掠的海贼。 “圣母,前面就是县衙!”大头压低声音道。 季知夏眯起眼睛,观察着战局,县衙已被攻破,里面喊杀声震天,季知夏带着这支蒙面小队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县衙院内一片狼藉,公文散落一地,几处火把倒在地上燃烧,远处传来韩大人歇斯底里的吼声:“顶住!都给本官顶住!” 季知夏带人直奔韩大人的声音而去,刚拐过一道月亮门,迎面撞上三个持刀海贼,双方俱是一愣。 “什么人!”为首的海贼厉声喝道。 季知夏立刻压低嗓音:“自己人!老大派我们来支援!” 那海贼头目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老大派你们过来?我怎么不知道?” 季知夏立即上前,故意露出腰间鼓鼓的钱袋:“兄弟,咱们刚去后院银库找到的,你也快去捞上一笔。” 海贼头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我也想去,可是我们要去支援,那狗官还在负隅顽抗。” 季知夏压低声音:“支援交给我们就行,你们快去银库!听说后院的库房里还有几箱官银没搬完呢!” 海贼头目闻言,眼中贪婪之色更甚,但还是犹豫道:“可是老大吩咐...” “老大那边我去说!”季知夏拍着胸脯保证,“兄弟几个先去分银子要紧,晚了可就被别人抢光了!” 说着,她朝大头使了个眼色,大头立即会意,从怀中掏出几锭碎银塞给海贼头目:“这点兄弟先拿着。” 海贼头目掂了掂银子,终于咧嘴一笑:“好!那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挥手带着手下急匆匆往后院方向奔去。 待他们走远,季知夏眼中寒光一闪:“走!” 官衙大堂内,韩大人正带着十几名亲信衙役与海贼厮杀,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 韩大人官袍上满是血污,发髻散乱。 季知夏躲在廊柱后观察,低声道:“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 大头点头,示意其他教徒隐蔽。 战况愈发激烈,韩大人身边的衙役接连倒下,最后只剩三名衙役独战一名海贼。 就在这时,季知夏带人突然暴起,手中腰刀直接贯穿了一名衙役的喉咙!其余教徒也纷纷杀出,转眼间就将剩余衙役解决。 那名海贼以为来了援军,刚要道谢,却被大头一刀劈过,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季知夏扯下蒙面黑巾,冷笑着走向韩大人:“韩大人,别来无恙啊。” 韩大人踉跄后退,撞在了廊柱上:“你...你竟敢勾结海贼!” “勾结海贼?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季知夏打断他,“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韩大人踉跄后退:“你...你敢杀害朝廷命官?” “海贼作乱,韩大人不幸殉职,多么完美的结局。”季知夏手中刀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韩大人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很快就没了气息。 突然一个教徒慌张来报,“大队官兵进城了!” 季知夏当机立断:“撤!” 众人潜回天牢时,天色已近黎明,城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打斗声和官兵的呼喝声。 “圣母!”艾丫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前,“官兵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我们...”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季知夏沉声吩咐,转头看向清昭,“昭儿,我们走。” 清昭点点头,众人刚要出去,却听见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众人脸色骤变。 “被包围了!”大头从瞭望口慌张回报,“是官兵!”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所有人放下武器,不要反抗。” 官兵很快就冲到天牢口,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打开牢门,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季知夏拉着清叮嘱众人:“大家记住,我们只是被海贼挟持的百姓,抢了大牢保命。” 众人纷纷点头,季知夏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沉重的牢门。 刺眼的火把光芒照进来,只见数十名官兵已将天牢团团围住,弓弩手张弓搭箭,寒光闪闪的箭头直指众人。 “都跪下!”为首的将领厉喝一声,手中长刀出鞘半寸。 季知夏缓缓跪地,清昭小脸煞白,却强自镇定跟着娘亲跪了下去。 将领翻身下马,走到季知夏面前:“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大牢?” “民妇季氏,县衙洗衣妇。”季知夏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恐,“昨夜海贼作乱,民妇带着孩子躲进大牢避难...” 第141章 阴谋 “躲进大牢避难?”他冷笑一声,“大牢乃关押犯人之所,寻常百姓避祸,为何不去民宅,偏要躲进此处?” 季知夏低垂着头,声音微颤:“回大人,海贼杀来时,慌乱之中无处可逃,这里好歹有高墙铁门,比外头安全些。” 将领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众人,见他们虽衣衫褴褛,但神色各异,有的眼神躲闪。 “你们呢?”他厉声质问,“也都是躲进来的?” 大头连忙叩首:“大人明鉴!昨夜海贼杀来,小的们无处可逃,只得躲进大牢保命……” “放屁!”将领猛地拔刀,寒光一闪,刀尖直指大头咽喉,“本官在还从未见过海贼破城后,百姓不往城外逃,反倒往大牢里钻的!” 季知夏心中一沉,知道再这样下去,官兵必定起疑:“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海贼凶残,见人就杀,我们也时迫不得已……” “够了!”将领不耐烦地打断她,转头对副将下令,“这些人形迹可疑,极可能是海贼内应,全部先就地关押!” “是!”副将抱拳领命,随即一挥手,官兵们立刻上前,将季知夏等人团团围住,刀枪相逼。 官兵粗暴地将众人捆绑起来,推搡着押进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季知夏和清昭背靠着冰冷的石墙。 “圣母,我们该怎么办?”大头蜷缩另一侧,额头上还带着刚才被官兵推搡时撞出的淤青。 季知夏示意他噤声,确认官兵脚步声远去后,才压低声音道:“别叫我圣母,告诉大家不要慌张。” 清昭挪近身子:“娘,这些官兵分明是把我们当成海寇同伙了。” 昏暗的牢房里,季知夏半边脸阴沉道:“他们不会轻易定罪的。” “为何?”艾丫忍不住插嘴。 季知夏确认牢房外无人监听后:“因为我们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勾结外寇,我们都是罪民,根本没办法和外面联络的。” “那个领头的女人,带出来!”粗犷的男声在牢外响起,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牢门被猛地拉开,两名身着铠甲的士兵大步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季知夏,清昭想要阻拦,却被一脚踹回墙角。 “老实待着!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士兵恶狠狠地威胁道。 季知夏被粗暴地拖出牢房,穿过幽暗的走廊,带到一个宽敞的石室。 那位将领正坐在桌后,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跪下!”士兵在她膝弯处狠狠一踢,季知夏跪倒在地,膝盖撞击石板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 将领挥了挥手,士兵们退到门外,只留下他们二人,沉默在石室中蔓延。 “知道为什么会先单独提审你吗?”将领终于开口。 季知夏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大人明鉴,我们真的只是逃难。” 将领猛地拍案而起:“放肆!你以为本将会信这种鬼话?”他大步走到季知夏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说!你们怎么勾结海贼的?” 季知夏声音依然平静:“将军此言差矣,您若真要杀良冒功,何须大费周章审讯?直接按通匪罪名便是了。” 将领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季知夏趁机继续道:“将军可曾想过,若我们真是海贼内应,为何要躲进这插翅难逃的大牢?又为何要留下活口让将军审问?” 她直视将领的眼睛:“昨夜海贼进城时,已避无可避,我们是罪民,也没地方逃跑躲藏,将军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证!” 将领松开她的衣领,后退两步,眉头紧锁:“那你们可曾见到海贼?” 季知夏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当时城内一片混乱,只听得四处都在喊海贼攻城了,我们慌不择路进入大牢,还有海贼要打入大牢,不知为何又退去了。” 将领眼中精光一闪:“海贼要打入大牢?他们为何要攻入大牢?这大牢里有什么值得海贼惦记的东西?” 季知夏皱起眉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冲进石室,单膝跪地:“报!有人声称知道海贼的消息和据点!” 将领脸色骤变:“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两名士兵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渔夫走了进来。 渔夫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大人,小的知道海贼的藏身之处...” 将领眯起眼睛:“说!如果真有那伙海贼的消息,有赏!” 渔夫抬起头:“回大人,前些日子小的出海打渔,在龟背岛附近看见十几艘海贼船...” “龟背岛?”将领眉头紧锁,“那不是已经废弃多年了吗?” 渔夫连连点头:“正是,小的看见那些船都是从那里开出来的。” 将领猛地站起身,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来人!立刻集结人马,准备前往龟背岛!” 季知夏闻言,轻咳一声:“将军且慢,这渔夫的话未必可信...” “闭嘴!”将领厉声喝道,“本将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嫌犯指手画脚!”他转向士兵,“把她先关回去!” 渔夫偷偷瞥了季知夏一眼被带离的身影:“大人,小的熟悉那片海域,可以带路。” 将领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渔夫:“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水,世代在附近打渔。”渔夫低着头,粗糙的手指不安地搓动着,“那帮海贼昨日烧了我的渔船,害得我活不下去,大人一定要为我报仇。” 将领突然厉声问道:“既然你知道海贼据点,为何不早来报官?” 渔夫额头渗出冷汗:“大人,小的只想也没想到海贼会那么凶残,敢来攻城...” 将领盯着渔夫:“你确定海贼的据点就在龟背岛?” 渔夫声音颤抖:“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 “好,很好,既然你这么熟悉龟背岛,那就由你来带路。”将领对副将下令“集结三百精兵,即刻启程!” 渔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大、大人!小的这就带路!” 第142章 乱局 清昭皱眉道:“娘,那渔夫真的知道海贼的据点么?”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渔夫我想八成是个陷阱,只是我不明白...”她眉头紧锁,“海贼不跑,为何要大费周章设这个局?” 大头急得直搓手:“圣母,要想办法才行,要是官兵真中了埋伏,回头肯定要拿我们出气啊!” 季知夏突然站起身:“不对...”她突然停下脚步,“海贼这么反倒急着引官兵,这不合常理。” 清昭满脑袋问号:“娘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冲着县城来的。”季知夏眼中精光一闪,“根本上就打着这营官兵的主意。” 季知夏的话让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大头结结巴巴地说,“海贼敢打官兵的主意?那不是找死吗?” 艾丫却若有所思:“昨夜海贼攻城时,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抢了一些富商,再就是直奔官衙,根本没抢掠穷苦百姓...” 季知夏突然拍了下大腿:“这就说得通了!” 她透过栅栏缝隙往外张望:“海贼不是冲着钱财来的,而是...” “娘,而是什么?”清昭急切地追问。 季知夏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感觉像官匪勾结,权力博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艾丫看着季知夏:“圣、圣母是说...大人物打架?” 季知夏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大牢。” “我能开锁!”一个教徒突然发出声音,“以前混饭吃的手艺。” 季知夏的手紧紧按在那个教徒的手腕上:“等下!等消息传过来时再动。”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大头压低声音问道。 季知夏紧盯着走廊尽头:“现在出去就是送死,若是官兵得胜归来,看见我们越狱,正好拿我们当替罪羊,若是海贼杀了官兵,这里的守卫都会逃命...” 牢房里的空气越发沉闷,三个时辰过去了。 大头焦躁地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圣母,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忍不住再次问道。 季知夏依然保持着那个观察的姿势,刚要开口。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金属甲胄碰撞的声响。 艾丫猛地坐直了身子:“是官兵回来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到大牢门口,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快跑...全军覆没...”士兵嘶哑的喊声穿透牢房的墙壁,“将军...将军阵亡了!” 牢房外的守卫们面面相觑,突然丢下武器四散奔逃,脚步声、哭喊声、物品摔碎的声音混作一团。 季知夏的眼睛一缩:“就是现在!开锁!” 那个教徒立刻掏出藏在衣缝里的细铁丝,颤抖着双手开始撬锁,铁锁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在混乱的嘈杂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教徒一把推开门,低声道:“快!趁乱走!” 季知夏带着众人冲出牢房,迎面撞上几个惊慌失措的狱卒,双方都愣住了,但狱卒们很快反应过来,竟直接绕过他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快走,回洗衣坊。”季知夏低喝一声,拽着清昭往门外跑去。 大头灵活地在前方探路,时不时回头打手势,艾丫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前面拐角有士兵在!”大头突然缩回身子。 季知夏将众人拉到墙根阴影处,清昭感觉母亲的手心全是冷汗。 “等他们过去。”季知夏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几个士兵抢了些东西后骂骂咧咧地转身跑开了。 季知夏一挥手,众人猫着腰快速穿过街道,转过三条小巷后,洗衣坊破旧的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可就在这时,洗衣坊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季知夏脸色骤变,按住清昭的肩膀:“你们躲在这里别动,大头和我先去看看!”话音未落,她已经箭一般冲向洗衣坊。 清昭刚要跟上,被艾丫死死拉住:“别去!”艾丫已经掏出随身的小刀,紧张地盯着前方。 洗衣坊内,两个溃兵正扑在一个女孩的身上撕扯的衣服。 季知夏抄起门边的捣衣棒,跑上前,棒头狠狠砸在一人手腕上。 “啊!”那兵卒吃痛松手,另一个站起来准备拔刀。 大头这时带着几个人跟上来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那两名兵卒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 季知夏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孩,竟是洗衣坊的女子。 女子浑身发抖,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 季知夏迅速脱下外衣裹住那女子,转头对大头使了个眼色,“把他们捆起来,堵上嘴,扔进柴房。” 两名溃兵被拖走时还在挣扎,但很快被教徒们用麻绳捆成了粽子。 季知夏看到洗衣坊内一片狼藉,木盆翻倒,衣物散落一地,显然已经被洗劫过一轮。 “圣母,现在怎么办?”艾丫牵着清昭走来,“城里溃兵都在抢夺财物,海贼说不定还会杀回来......” 季知夏眉头紧锁:“海贼不会打回来的。” 清昭低声问道:“娘,我们不是该趁乱逃出城吗?” 季知夏摇头:“我们就躲在这里。” “圣母,我们躲在这里就可以了?”大头疑惑道。 “不是躲,只能说是安静的待到结束。”季知夏半眯着双眼,“如果海贼真和官府有勾结,那他们必然不会再攻城,清算异己就够了,如果我猜测是错误的,没有勾结,那我们也跑不过海贼,安心等死就好了。” 教徒们闻言,脸色皆变,艾丫咬了咬唇:“那我们......”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再提圣母二字。”季知夏斩钉截铁道,“红莲教就此解散,所有人都是和教派毫无关系。” 艾丫猛地抬头:“这怎么行?我们...” 第143章 报备 大头震惊地望着季知夏:“这么说解散就解散?我们都付出了心血的啊。” “正因如此,我才解散它。”季知夏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因为我们控制不住人心。” 大头愣在原地:“那...那圣水呢?” 季知夏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圣水?从来就没有什么圣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大头高声喊道:“不可能,圣水的功效大家都知道,红莲教不能解散!” 季知夏失望地看着大头:“你以为圣水是什么?”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破碗,舀了一瓢水,“来,这就是你要的圣水!” 大头下意识后退两步:“这...这不是...” 季知夏将破碗重重摔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季知夏猛地抓住大头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根本就没有圣水!那些所谓的神效,不过是骗你们的!” 大头倒吸一口凉气:“那...喝了圣水后病愈的人...” “是他们自己治好了自己!”季知夏松开大头,“人缺的不是药,是活下去的信念,所谓的圣水给了他们这个信念。” 大头撕心裂肺的喊声:“季知夏!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季知夏面无表情:“我是骗了你们,那也是想抱团取暖,是为了救更多人。” 大头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泪水:“骗子...都是骗子...”他突然转身,猛地撞开洗衣坊的木门冲了出去。 “大头!”艾丫惊呼一声想要追出去。 “让他去吧,他需要时间冷静。”季知夏拉住艾丫后快速关上门,从门缝中看着大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巷口,“但愿他能想明白...” 在众人不安的等待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海贼没有再来,官府的人也重新接管了县城,开始安抚百姓。 街道几个衙役敲着铜锣沿街宣告:“海贼已退,官府开仓放粮,可到县衙门前领救济!” 艾丫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低声问道:“知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季知夏目光落在远处县衙的方向:“当然是去县衙报到,不然就变成逃犯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大头怎么办?”艾丫欲言又止。 “他会想通的。”季知夏轻叹一声,“收拾东西吧,我们先去报到。” “离开?”艾丫一愣,“去哪儿?” 一行人刚收拾妥当,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大头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大头?”艾丫惊喜地跑过去,“你回来了!” 大头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却坚定了几分:“我……我想明白了。” 季知夏静静地看着他:“想明白什么了?” “圣水是假的,但救人的心是真的。”大头深吸一口气,“红莲教不能散。” 季知夏严肃的说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现在红莲教和我无关。” 大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攥着拳头。 艾丫看了看季知夏,又看了看大头,小心翼翼道:“要不……” “没有要不”季知夏拿起包袱,牵起清昭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你们想继续就继续,我现在只想刑满后去京城寻我的孩子,我先去报备了。” 艾丫急急追了两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大头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猛地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余下的教徒们面面相觑,洗衣坊内陷入一片死寂。 有人不安地搓着手,有人偷偷瞄向门外季知夏离去的方向,更有人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大头。 “大头哥......”一个教徒开口,“咱们......” 大头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愿意跟着去报备的,现在就去,想留下的。”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提高,“就跟我一起,把红莲教做下去!”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老汉站出来:“我跟着你,大头!” “我也留下!”一个妇人红着眼睛说,“红莲教这么好......"她苦笑着摇头,“不应该被解散。” 很快,十几个人站到了大头身后,剩下的人低着头,默默朝门外走去。 大头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喊:“告诉季知夏!我会证明给她看,红莲教不是骗局!” 县衙门口排着长队,都是来登记造册的百姓,季知夏牵着清昭排在队尾,艾丫默默跟在身后,清昭的小脸晒得通红。 “下一个!”衙役不耐烦地喊道。 季知夏上前一步:“季知夏,原洗衣坊罪民。” “罪民?”衙役猛地抬头,朝里面大喊:“头儿!这罪民怎么安置?” 几个捕快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班头眯着眼打量季知夏:“你倒是懂事,没有趁乱逃跑!” 季知夏拉着清昭往前走了走:“海贼作乱期间,我们一直在洗衣坊,哪里敢逃!” 班头翻开厚重的名册簿:“罪民季知夏,原判五年劳役,现余..."他眯眼算了算,“还有三年八个月刑期。” “是。”季知夏垂首应道。 班头蘸了蘸墨,在名册上重重画了一笔:“即日起,你仍回洗衣坊服役。” 季知夏微微颔首,牵着清昭转身要走,却听那班头突然又喊住她:“慢着!” 班头踱步到她面前:“这小丫头也是罪籍?” 季知夏拉住清昭:“她是我的女儿,并非罪籍。” “女儿?”班头狐疑地打量着清昭,“抬起头来!” 清昭怯生生地抬头与班头对视。 班头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丫头看着也有十二三岁了,可许配人家了?” 季知夏将清昭往身后拉了拉:“回大人,小女年纪尚小,还未议亲。” 班头眯眼笑道:“本官想纳个妾...” “大人!”季知夏猛地提高声音打断,“孩子还小,实在不敢高攀。” 周围的衙役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望过来,班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看不起本官?” 第144章 来信 那班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哦?” 老太太的脸上堆满笑容:“我那闺女就在外头,大人若是有意,老身这就叫她进来给大人瞧瞧。” 说着话挤出人群,不一会儿就领来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那姑娘低着头,露出半截晒得发红的脖子。 班头的眼睛顿时亮了,也顾不上清昭,搓着手迎上去:“抬起头来让本官瞧瞧!” 季知夏趁机拉着清昭往后退,悄悄离开队伍,拐进了一条小巷。 “娘,这人真恶心!”清昭愤愤地回头张望。 季知夏脚步不停:“别回头,快走。” 两人刚拐过街角,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艾丫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季知夏的袖子:“你们怎么走这么快?我办理完就寻不到你们了!” 季知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巷子:“那班头不怀好意,我们就先离开了。” 艾丫脸色一变:“为难你们了?” 清昭撇了撇嘴,刚要说话,季知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回洗衣坊再说。” 三人沿着小巷慢慢往回走,艾丫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知夏姐,咱们真要回洗衣坊吗?” 季知夏点点头:“官府既然安排我们回去,自然要听从。” 清昭扯了扯季知夏的衣袖:“娘,大头叔叔会不会还在那里?” 季知夏脚步微微一顿:“应该不在那了,他虽然决定继续发展红莲教,但也不会顶着逃犯的名头。”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洗衣坊的屋顶已经隐约可见。 院门半开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晾衣绳的轻微声响。 艾丫快走几步推开门,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回头看向季知夏:“都走了。” 季知夏环顾四周,院落如今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晾衣绳在风中轻轻摇晃。 “咱们现在该做什么?”艾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要去找他们吗?” 季知夏摇摇头:“不必了,既然选择了不同的路,就各自安好吧,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三人开始动手打扫,艾丫负责清扫院子,清昭擦拭门窗,季知夏则整理那些被遗弃的工具。 正当她们忙碌时,院门突然被推开,陆陆续续的罪民报备归来。 季知夏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熟悉的面孔陆续走进院子。 “李婶,你也...”艾丫惊讶地看着其中一位妇人。 李婶叹了口气:“大头他们...真的走了?” 季知夏点点头,注意到李婶身后还跟着几个原红莲教的成员,他们神情各异,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东张西望,似乎也在寻找大头的踪影。 李婶抹了抹眼角:“我想明白了,还是踏实过日子要紧。”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季知夏注意到,大多都是带着孩子的妇人或是年迈的老人。 “想明白就好。”季知夏轻声说,“先把院子收拾出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洗衣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半年一晃而,这日季知夏正弯腰在院子里晾晒最后一批衣物。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季知夏可在?”一个身着驿卒服饰的男子勒马停在门前,从怀中取出一封盖着朱红印泥的信件。 季知夏接过那封信,信封上清秀的字迹写着季知夏亲启。 她小心地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 清昭这时也好奇地凑过来:“娘,是谁的信?” 季知夏摇了摇头,展开信纸,字迹映入眼帘。 自岭南一别,已有半载,清玥和怀瑾一切安好,只是日夜思念母亲,听闻你所在县城遭海贼侵扰,清月心急如焚,特托我送信问候,若你们平安,请务必回信告知,近期皇太后诞辰,朝廷也许会大赦,望最好准备。 季知夏的眼眶渐渐湿润,她将信紧紧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远在京城的女儿。 “娘,是谁的信?”清昭轻声问道。 季知夏擦了擦眼角,将信递给清昭:“你自己看吧。” 清昭接过信,仔细读完后:“是黄爷爷的信,娘,大赦是什么?!” 季知夏接过信纸:“大赦就是朝廷开恩,赦免一些罪民的罪名。” 清昭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妹妹和弟弟了?” 艾丫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母女二人的神情,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清昭兴奋地挥舞着信纸:“京城来信了!说可能会大赦!” 艾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真的么?那太好了!” 季知夏将信折好,贴身收着:“我得赶紧回信。” 季知夏取出纸笔,提笔写道。 黄大人安康,得知清玥与怀瑾在京安好,甚慰,海贼之乱已平,我与清昭皆安然无恙,现仍在洗衣坊,衣食无忧,勿念。 写完后,她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小心折好,装入信封,正要封口时,清昭探头过来:“娘,我能加几句吗?” 季知夏微笑着递过笔:“自然可以。” 清昭接过笔,在信纸背面添了几行字,弟弟、妹妹,等我们再相见时,我带你们去溪边捉小鱼,想你们的姐姐。 季知夏看着清昭写完,将信纸小心折好,轻轻放入信封中。 “走吧,我们去寄信。”季知夏站起身,将信贴身收好,又取出一件薄衫给清昭披上,“日头偏西了,加件衣裳。” 母女二人走出洗衣坊时,清昭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道:“娘,这信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季知夏望着女儿期待的眼神:“若是驿马快的话,约莫半月就能到京城吧。” 两人穿过街市,清昭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娘,我想给怀瑾带个糖人...” 季知夏轻叹道:“糖人捎不到那么远的路。”见清昭失望地垂下头,她又温声道:“等你去京城了,再给她们买!” 来到驿站时,驿丞正在整理马鞍:“可是要寄信?这趟驿马明日一早就出发。” 季知夏取出信件,又摸出二十文钱:“劳烦,这是寄往京城黄府的家书。” 第145章 过往 季知夏道了谢,牵着清昭的手往回走。 “娘,你说大赦真的会来吗?”清昭仰着脸问道。 季知夏望着天边:“朝廷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既然黄大人特意来信告知,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 母女二人回到洗衣坊时,天色已晚。 院子里点起了几盏油灯,艾丫正和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缝补衣物。 “信寄出去了?”艾丫抬头问道。 季知夏在她们身旁坐下,拿起一件待补的衣裳:“明日一早就送走。” 一位年长的妇人压低声音:“听说朝廷要大赦,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季知夏。 “只是听说。”季知夏轻声回答,“信中提及,皇太后寿辰在即,或许会有恩典。” “就算大赦,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其中一名妇人声音颤抖着说道。 艾丫拍拍她的肩膀:“好歹能离开这鬼地方,总比耗在这强。” 季知夏也开口道:“是啊,能离开总是好的。” 那名妇人忽然捂住脸痛哭:“呜呜,我没有地方去啊...” 季知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帕子递过去。 “哭出来也好。”艾丫的声音放得很柔,“大家都是苦命的人,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谁能走到这个地步!” 那妇人接过帕子:“我不是为自己哭……我是为我苦命的孩子。” 季知夏和艾丫等人谁都没说话,院子里只剩下细微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我儿子……”妇人攥紧了帕子,“那年他才十四岁,饿极了,偷了地主家半袋米。” 她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地主家的少爷带人追他,他慌不择路,推了那人一把……” “就摔死了?”清昭低声问。 妇人摇头,眼泪终于滚下来:“没死,只是磕破了头,昏迷不醒,那少爷是地主家的独子,县太爷不敢得罪,非要我儿子偿命。” 季知夏下意识搂紧了清昭。 “我去衙门顶了罪。”妇人抬起脸,“我说是我偷的,是我推的人,就因为这,我男人还给我下了休书。” “那你儿子呢?”清昭再次开口。 妇人的眼神忽然空了:“我上路那天,没有看到他..后来听说孩子投了河,尸体都没找到。” 夜风忽然呜咽着卷过院子,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 “早知道这样……”妇人喃喃道,“还不如让他死在衙门里,至少……至少我能看着他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艾丫伸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昭忽然小声开口:“你儿子……一定不想你哭。” 季知夏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妇人低声道:“若是大赦真来了,你……” “我能去哪呢?”妇人苦笑,“家早就没了,孩子也没了,就在这里了却残生了。” 艾丫看着妇人突然开口:“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妇人哭着抬起头,看着继续述说的艾丫。 艾丫盯着那盏油灯:“我杀过人,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的男人。” 妇人瞬间忘记了哭泣:“妹子,你这是为了啥。” “他打我。”艾丫的声音很轻,“打了五年,最后一次,他喝醉了,要掐死我,再把我丢进井里。” 艾丫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脖子:“那天,他就这样掐着我,而我砍了他十七刀。” 妇人的呼吸一滞。 “官府判我流放三千里。”艾丫咧了咧嘴,像是在笑,眼泪却不停滑落,“有时候我在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如果那天我没拿刀,现在会是什么样?” 没人回答。 清昭忽然小声问:“艾姨……你后悔吗?” 艾丫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不后悔。”她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砍他,哪怕再来十次,百次,我都要他死。” 季知夏握住艾丫的手:“你活下来了,这就是对的。” 艾丫猛地抬头看她。 “若是那天你没拿起刀。”季知夏直视着她的眼睛,“现在坐在这里的,就只是一缕冤魂了。”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油灯的火苗不再摇晃,静静地燃着。 季知夏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清昭还小,但我总教她,人得先活着,才能论对错。” 艾丫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她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我以后能跟着你吗?” 季知夏微微一怔:“你若不嫌弃,我们便作伴。” 艾丫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却咧开嘴笑了:“好!好!” 清昭突然从母亲怀里钻出来,小手拉住艾丫:“那艾姨以后也会保护我么。” 艾丫的手按了按清昭的脑袋:“你艾姨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以后谁要欺负你们,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清昭眼睛在油灯下亮晶晶的:“等清昭长大了,保护娘和艾姨!” 艾丫突然把清昭搂进怀里:“好孩子...” 季知夏望着相拥的二人,伸手轻轻抚过艾丫凌乱的发丝,又揉了揉清昭的小脑袋,温声道:“都早些歇息吧。” 艾丫用袖子抹了把脸,将清昭抱得更紧了些:“今晚能让清昭跟我睡么?” 季知夏低头看向孩子:“昭儿,今晚想跟艾姨睡吗?” 清昭仰头看看艾丫又看看母亲:“那...那娘一个人不好吧?” 艾丫手指轻轻点了点清昭的鼻尖:“小机灵鬼,要不我们一起?” 季知夏转向艾丫:“也行,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 艾丫便抱着清昭站起身,那哭泣的妇人仍坐在原地,望着她们,眼里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释然,其余妇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休息。 艾丫把清昭放在炕上,清昭钻进被窝:“娘,艾姨,你们也快进来。” 季知夏脱下外衣,挨着女儿躺下,艾丫吹灭了油灯,黑暗中,三个人挤在一起。 黑暗中,季知夏感觉到清昭往自己怀里缩了缩,便轻轻拍着她的背。 屋子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第146章 大赦而行 季知夏正在井边打水,听见动静抬头望去,只见衙役手里举着一卷黄绢。 衙役高声道:“皇帝陛下大赦天下!”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洗衣妇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连水瓢砸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季知夏的手微微发抖,水桶咚的一声落回井里,她快步走到衙役面前。 “皇太后寿辰,大赦天下。”衙役的声音洪亮,“流放之人,除谋逆大罪外,一律赦免!” 艾丫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季知夏的手臂:“我们……我们自由了!” 清昭从屋里跑出来,抱住季知夏的腿:“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季知夏低头看着女儿:“可以了,我们可以走了。”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嚎啕大哭,有人跪地磕头,还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反应不过来。 那位曾哭诉自己儿子投河的妇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我能去哪儿呢……” 艾丫一把拉住她的手:“要不?你跟我们走!” 妇人愣住:“我?” 季知夏也点头:“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妇人嘴唇颤抖,眼泪无声地滚下来:“可……可我……” 艾丫打断她:“别可是了!难道你要在这破地方待到死?” 妇人重重点头:“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就好!” 衙役看着她们:“赦令已到,你们今日便可收拾行装离开,不过……”他顿了顿,“流放之人返乡,需有官府开具的路引,你们得先去县衙办手续。” 季知夏点头:“多谢提醒。” 衙役摆摆手,转身离开。 院子里,妇人们纷纷回屋收拾包袱,有人欢喜,有人茫然,还有人低声啜泣。 季知夏牵着清昭进屋,艾丫也跟了进来。 “我们得先去县衙。”季知夏低声说,“拿到路引后,立刻动身。” 艾丫皱眉:“县衙那里还需要打点么?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么?” 季知夏从怀中拿出荷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银子:“这些够打点。” 艾丫瞪大眼睛:“这么多?” 季知夏笑道:“当了圣母,这么也会留下一些。” 清昭仰头:“娘,我们去京城!” 季知夏摸了摸女儿的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转向艾丫:“你不是说要跟着我走?” 艾丫毫不犹豫:“对,我跟你走!” 三人迅速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出了洗衣坊。 县衙门口,几个衙役懒洋洋地站着,见她们过来,其中一人笑一声:“这群人命真好,多久没大赦了,竟然让她们赶上了。” 季知夏上前一步,将碎银塞进那人手里:“差人,我们是来办路引的。” 衙役掂了掂银子:“等着。” 半个时辰后,她们终于拿到了盖着官印的路引。 走出县衙,艾丫长舒一口气:“总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季知夏低头看着清昭:“我们这就出发,去京城。” 艾丫了拍她的肩:“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启程!” 三人简单买了些干粮,买了辆驴车,一路向北。 驴车吱呀吱呀地碾过黄土官道,车轮卷起细碎的尘埃。 季知夏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缰绳。 清昭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沿途的风景。 艾丫坐在车后,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这鬼天气,白天晒得人皮疼,晚上又冷得打哆嗦。” 季知夏笑了笑:“再忍忍,等到了城镇,咱们找个客栈歇一晚。” 清昭仰起头:“娘,京城是不是很大?” 季知夏低头看她:“很大,比咱们见过的任何地方都大。” 艾丫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驴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的轮廓。 季知夏眯起眼睛:“前面好像有个村子,咱们今晚就在这借宿吧。” 艾丫伸了个懒腰:“总算能歇歇了,这驴车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清昭趴在车沿上:“娘,村子里的人会让我们住吗?” 季知夏摸摸她的头:“给些银钱,应该没问题。” 驴车驶入村口,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看见陌生人,立刻跑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迎了上来。 “几位是……”老者警惕地打量着她们。 季知夏跳下车:“老丈,我们三人赶路去京城,想在贵村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者皱眉:“母女三人?”他的目光在艾丫身上停留片刻,显然对她的打扮有些疑虑。 艾丫立刻挽住季知夏的胳膊,笑嘻嘻道:“这是我姐姐,我们姐妹俩带着孩子去京城投亲。” 老者神色稍缓:“既是妇道人家,倒也无妨,村东头有间空着的草屋,你们可以暂住一晚。” 季知夏感激道:“多谢老丈。”她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递过去,“这是一点心意。” 老者摆摆手:“不必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他转身对一个跟来的年轻人道,“安子,带她们过去吧。” 名叫安子的年轻人憨厚地笑了笑:“几位跟我来。” 草屋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季知夏再次道谢,柱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艾丫铺好被褥,往上一躺:“哎哟,可算能躺下了。” 清昭蹲在墙角,发现一只小蟋蟀,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 季知夏取出干粮分给大家:“先吃点东西,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正吃着,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妇人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几位客人,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季知夏连忙起身接过:“太感谢了,您真是好心。” 妇人腼腆地笑了笑:“村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些野菜汤。”她看了看清昭,眼中流露出慈爱,“小姑娘真可爱,多大了?” 清昭乖巧地回答:“十三岁了。” 妇人欲言又止。 季知夏察觉她有话要说:“大姐可是有什么事?” 妇人犹豫了一下:“听说你们是去京城?” 艾丫插嘴道:“可不是嘛,这漫漫长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季知夏问道:“大姐,您这是?” 妇人眼眶红了:“我男人去北边做买卖,已经半个月没消息了…” 季知夏安慰道:“或许只是路上耽搁了,您别太担心。” 妇人勉强笑笑:“你们正好路过,能帮我看看么?” 第147章 失窃 妇人感激地点头:“他是去的长沙,你们顺路。” “您家相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艾丫凑过来问道。 “我叫宋招娣,我男人叫王大山,左眉上有道疤,是年轻时砍柴伤的。”妇人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他说这次去北边贩些皮货,按说早该回来了...” 清昭突然开口:“我爹爹以前也经常出门。” 季知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我们路过一定帮你打听。” 宋招娣用粗糙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你们赶路辛苦,早点歇息吧。” 季知夏看着宋招娣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将草屋的门掩上。 艾丫已经麻利躺好:“这大姐看着怪可怜的,她男人一直不来消息,八成是...” “别胡说。”季知夏打断她,看了清昭,“孩子还在这儿呢。” 清昭却抬起头,脸色平静:“娘,我知道,爹爹就是那次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季知夏蹲下身将女儿搂入怀中。 艾丫尴尬地挠挠头,转移话题道:“去先睡了。” 夜深人静,艾丫的鼾声在草屋中回荡。 清昭蜷缩在季知夏怀里:“娘,这叔叔会不会像爹爹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睡吧。”季知夏轻抚女儿的头发,“明日还要赶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宋招娣早早等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这是我给大山做的两双鞋,还有一封家书。” 她将包袱递给季知夏:“若你们见到他,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早些回来。” 季知夏接过包袱:“放心,如果我们看到他,会转告的!” 驴车驶出村落,清昭趴在车沿上,看着村庄渐渐远去。 艾丫伸了个懒腰:“这路可真不好走,咱们得走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按现在的速度,大概要七八日能到长沙,京城么?不好说。”季知夏估算着,“不过路上若是遇到商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会安全些。” 正午时分,她们在路边一处茶摊歇脚。几个行商模样的人正在喝茶聊天,其中一人高谈阔论:“听说北边打起来了,这世道真是不太平!” 季知夏上前问道:“这位大哥,您说的北边是哪里?”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就是辽东一带啊,听说军队反了。” 艾丫凑过来:“那去京城的路还安全吗?” 茶摊老板擦着桌子插话道,“京城自然是安全的,那可是天子脚下,真乱套那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清昭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京城哪能跟别处一样。” 那商人笑道:“这小姑娘说得是,不过路上还是要当心。” 季知夏将清昭往身边拢了拢:“多谢提醒。我们路上会小心的。” 离开茶摊后,驴车继续沿着官道前行,有的田间已有人开始耕种,一派祥和景象。 “看吧,我就说没事。”艾丫翘着腿坐在车上,“那些商人就爱夸大其词。” 季知夏却叮嘱道:“越是太平,越要谨慎,清昭,坐稳了,别乱动。” 行至傍晚,远处城郭的轮廓渐渐清晰。 城楼守城士兵的铠甲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前面就是郴州府了。”季知夏松了口气,“今晚就在城里住下,明日再赶路。”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官兵正在逐一盘查。 轮到她们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粗声问道:“从哪来的?路引拿出来看看!” 季知夏连忙递上路引和几枚铜钱:“差爷,我们母女三人去京城投亲。” 差役看了路引又掂了掂铜钱:“进去吧。记住宵禁后不许在街上走动。” 三人找了家简陋但干净的客栈住下,安顿好后,艾丫迫不及待地拉着清昭:“走,带你们去尝尝郴州府的田螺羹和糍粑!” 艾丫拉着清昭的手,兴冲冲地往客栈外走。 季知夏本想叫住她们,但看着女儿难得露出的期待神色,只好快步跟上。 郴州府的夜市虽不繁华,却也热闹。 街边小摊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卖糖人的、炸米豆腐的、吆喝酸辣粉的摊贩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 “就这家吧!”艾丫指着一个小摊,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刘记田螺。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汉,正麻利地翻炒着铁锅里的田螺,辛香的气味呛得清昭打了个喷嚏。 三人刚坐下,老汉便端上一盘的田螺,清昭盯着盘子:“娘,这个怎么吃呀?” 艾丫直接上手捏起一颗螺,凑到嘴边一嘬:“就这样,吸出肉来!”汤汁溅到她脸颊上,她也浑不在意。 季知夏摇头笑笑,用竹签替清昭挑出螺肉,又掰了半块糍粑递给她:“配着吃,解辣。” 清昭咬了一口糍粑,软糯的米香在嘴里化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然后她学着艾丫的样子去嘬田螺,却被辣得直吐舌头,逗得艾丫哈哈大笑。 季知夏连忙递上茶水,看着女儿被辣得通红的小脸,既心疼又好笑:“慢点吃,别学你艾姨那粗鲁样儿。” 艾丫不服气地撇嘴:“这吃田螺就要这样才够味!”说着又嘬了一个,故意发出夸张的声响。 夜市上人声鼎沸,忽然一阵骚动从街尾传来,几个衙役提着灯笼,凶神恶煞地踢翻了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官府查夜!没交税的摊贩一律没收!” 栗子滚落一地,小贩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差爷开恩啊!小的今日才开张,我这就交...” 艾丫却盯着那群衙役:“领头那个,不就是白天城门口收钱的差役吗?” 果然,那满脸横肉的差役正踹翻另一个摊位,腰间的钱袋叮当作响。 季知夏迅速放下铜钱,拉起清昭和艾丫:“不吃了,我们走。” 三人刚起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突然撞到艾丫身上。 艾丫惊叫一声,那小乞丐却已经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我的荷包不见了!”艾丫摸向腰间,说着拔腿就要追。 被季知夏一把拉住:“别追了,这地方鱼龙混杂...” 艾丫气得跺脚:“那可是我攒了好久的钱!” 清昭突然指着不远处:“艾姨,那个乞丐在那! 第148章 心软 季知夏眯起眼睛:“我们悄悄跟上去,别惊动他。” 她们开始慢慢靠近糖人摊,那小乞丐数完钱,心满意足地把荷包塞进怀里,转身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艾丫咬牙切齿:“看我不逮住这小兔崽子!” 季知夏说道:“巷子里情况不明,要不算了吧?” 艾丫却直接钻进了小巷,季知夏见拦不住,急忙拉着清昭追了上去。 巷子里黑漆漆的,三人悄悄跟到巷口,借着月光,只见一间破旧的茅屋,屋内隐约传出咳嗽声和孩子的啼哭。 艾丫皱眉:“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靠近窗边。 透过破败的窗纸,她看到屋内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一个瘦弱的妇人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旁边围着三四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小乞丐正从怀里掏出荷包,兴奋地喊道:“娘,这钱可以给您买药!” 床上的妇人挣扎着坐起来:“这钱是哪来的?你是不是去偷了?” 小乞丐低下头:“娘,您的病不能再拖了......” 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破旧的被褥上,屋子中的孩子们吓得哭成一团。 艾丫心头一震,转身回到巷口,对季知夏和清昭低声道:“我们走吧。” 清昭瞪大眼睛:“什么?艾姨,你钱就不要了?” 季知夏叹了口气:“那孩子偷钱是为了给娘亲治病,你艾姨不想追究了!” 艾丫张了张嘴,最终泄气地垂下肩膀:“算了算了,就当积德行善了。” 三人正要离开,那一群孩子搀扶着妇人走出屋子。 那小乞丐看到三人,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们别报官!我娘病了,我实在是没办法......” 妇人虚弱地咳嗽着,也颤巍巍地要跪下,被季知夏一把扶住。 艾丫别过脸去:“谁说要报官了?那荷包里的钱就当借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小乞丐愣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我一定会还的!” 清昭从怀里掏出刚才没吃完的糍粑,塞给最小的那个孩子:“给你吃。” 那孩子怯生生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季知夏摸了摸小乞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福。”小乞丐抹着眼泪回答。 季知夏从袖中又取出些铜钱:“快带你娘去抓药吧,记住,以后不要再偷了。” 阿福拼命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三人离开小巷时,夜市已经散了,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个收拾摊位的商贩。 艾丫踢着路上的石子:“这世道,怎么这么多苦命人。” 季知夏轻声道:“谁都不容易,我们也一样。” 回到客栈,清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季知夏轻拍她的背:“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次日清晨,三人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郴州府。 刚走到城门口,阿福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艾丫面前,“这是我娘连夜烙的饼,让我送给你们路上吃!” 季知夏接过布包,掀开一角,里面是几张粗糙但热乎的杂粮饼,她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塞给阿福:“这钱你拿着。” 阿福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娘说了,要记你们的大恩” 艾丫温声道:“我姓艾,叫艾丫,钱收下吧,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阿福眼眶发红,最终接过铜钱,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恩人!我以后一定给你立长生牌!” 清昭冲他挥挥手:“你要照顾好你娘!” 阿福用力点头:“嗯!” 驴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继续前行。 艾丫拿出饼子,咬了一口嘟囔道:“这饼真硬,硌牙。” 可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滴泪悄悄砸在饼上。 十来天左右,三人抵达长沙。 长沙城比郴州府繁华许多,街上商贩吆喝声不断,行人熙熙攘攘。 季知夏牵着清昭,艾丫东张西望,兴奋道:“总算到个大地方了!” 她们找了家客栈住下,季知夏拿出宋招娣托付的包袱:“我们得打听打听王大山的消息。” 艾丫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去集市上问问。” 下午时分,艾丫匆匆赶回客栈:“打听到了!” 季知夏连忙问:“怎么样?” 艾丫低声道:“我打听许久,那王大山确实在这里,听说天天在青楼流连,估计早就把家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季知夏眉头紧锁:“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艾丫撇撇嘴:“左眉有疤,贩货的,错不了!” 清昭仰起小脸:“娘,那我们还要把鞋和信给他吗?” 季知夏从包袱里取出家书:“信得给他,至于鞋...”她掂了掂那双厚实的布鞋,“也要给他。” 季知夏跟着艾丫找到城西一家青楼。 青楼门口挂着牌匾,进出的嫖客形形色色,有衣着光鲜的商贾,也有儒雅的读书人。 艾丫刚要进去,被门口的打手拦住:“女人和孩子不得入内!” 季知夏客气道:“这位大哥,我们找王大山,麻烦通传一声。” 打手上下打量她们:“传不了一点。” 季知夏从袖中排出几枚铜钱,悄悄塞进打手手中:“劳烦大哥通融。” 打手掂了掂铜钱,这才转身进了青楼。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左眉带疤的汉子摇摇晃晃走出来,满身酒气:“谁找我?” 季知夏上前一步:“可是王大山?您夫人宋招娣托我们带些东西来。” 王大山脸色骤变,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我不认识什么宋招娣!”转身就要往回走。 清昭冲上前:“你明明就认识。” 王大山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晃了晃:“那就如何?老子现在有钱了!才不回去过那苦日子呢?” 第149章 问话 王大山恶狠狠道:“少管闲事!那黄脸婆爱等就让她等着!” 季知夏用那双布鞋和家书砸向王大山:“这是你娘子给你的家书还有做的鞋!” 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站在门口尖声道:“要闹事去别处闹!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季知夏沉声道:“你的东西我们送到了,艾丫清昭,我们走。” 三人转身离开青楼,身后传来王大山不屑的嗤笑声和老鸨的尖声调笑。 清昭小声问道:“娘,他这是为了什么?” 季知夏摸了摸她的头:“忘本,贪图享乐罢了。” 艾丫独自生着闷气:“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送这趟东西!惹了一肚子气!” 季知夏也感叹道:“至少我们完成了承诺。走吧,先回客栈。” 三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 客栈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艾丫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你说王娘子知道她夫君是这样的人吗!” 季知夏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世道,女子总是更难些。” 清昭趴在桌边:“娘,明天我们出发么?” 季知夏望向窗外渐沉的夜色:“出发,这桩事既已了结,我们明早便启程。” 艾丫仍有些愤愤不平,将茶碗重重搁在桌上:“这世道,负心汉逍遥快活,痴心人反倒受苦!” 季知夏拍了拍艾丫的肩膀:“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不要再费心神。” 艾丫握紧拳头:“可我就是气不过!那王大山凭什么!” 季知夏目光柔了起来:“艾丫,你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能做的,是让自己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夜深了,客栈渐渐安静下来,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 艾丫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似乎已将昨日的愤懑抛诸脑后:“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往哪走?” 季知夏指向前方:“我打听过了,先到武昌府,然后要转水路。” 季知夏话音刚落,远处只见一队官差疾驰而来,领头的捕快高声喊道:“拦住那一行人?” 三人面面相觑停下脚步,艾丫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季知夏上前一步,沉声道:“正是,不知官爷为何阻拦我等?” 捕快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昨夜有人遇害,有人看见你们与他起过争执,奉命带你们回去问话。” 清昭听后有些迷茫:“不会是那个人吧?” 艾丫反应过来气得涨红了脸:“和我们可没关系!” 季知夏按住艾丫的肩膀:“官爷明鉴,既然官府传唤,我们自当配合。” 捕快见她们态度配合,语气也缓和了些:“那就请三位随我们走一趟吧,若是清白,很快就能离开。” 去往县衙的路上,艾丫压低声音问:“知夏姐,这事弄的,怎么人突然就没了?” 季知夏示意她不要多言:“先别急,到了衙门再说。” 清昭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娘,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季知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们没做过的事,谁也冤枉不了。” 不多时,三人被带到了县衙。 公堂之上,县令正襟危坐,目光威严地扫视着她们。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县令一拍惊堂木。 季知夏上前一步:“民妇季知夏,这是小女清昭,还有义妹艾丫,不知大人传唤我们有何指教?” 县令捋了捋胡须:“昨夜青楼中有一名叫王大山的男子被人杀害,有人指证你们曾与他发生争执,可有此事?” 艾丫忍不住辩解道:“我们确实和他有过口角,但之后就离开了,他的死与我们无关!” 县令眯起眼睛:“哦?你们离开后去了何处?可有人证?” 季知夏镇定回答:“离开青楼后直接回了客栈,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可以作证。” 县令点点头,对身旁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身边衙役匆匆离去,片刻后带着客栈的掌柜回来。 掌柜跪地行礼:“大人,小人可以作证,这三位客官昨夜确实很早就回来了,之后一直未曾出门。” 县令沉吟片刻,又问道:“你们与那王大山因何争执?” 季知夏如实相告:“我们路过他家村子,受他娘子所托,给他送家书和鞋子,不料他厌恶家中事宜,我们扔了家书,不愿多生事端,便离开了。”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进来,在县令耳边低语几句,县令神色微变,挥手道:“你们先在府衙休息休息,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季知夏心中一沉:“大人明鉴,我们确实无辜。” 三人被暂时关押在县衙的厢房中。 艾丫焦躁地来回踱步:“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还想冤枉我们不成?” 清昭小声说道:“艾姨,你别急。”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一名衙役走了进来:“三位,大人有请。” 三人再次被带到公堂,县令神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信:“这是从王大山身上搜出的家书,你们看看,可是你们交给他的那封?” 季知夏接过信,仔细查看后点头:“正是。” 县令缓缓点头:“本官已查明,王大山之死与你们无关,你们可以离开了。” 艾丫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小声嘀咕:“总算还我们清白了!” 季知夏拉了拉她的衣袖,恭敬地向县令行礼:“多谢大人明察秋毫,民妇等告退。” 走出县衙大门,阳光正好,清昭仰起脸:“娘,我们接下来……” 季知夏整理好行囊:“按原计划,去武昌府。” 艾丫却忽然站住脚步:“知夏姐,我总觉得这事蹊跷,王大山怎么突然就死了?” 季知夏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艾丫,有些事不该我们过问,既然官府已经放人,我们就该继续自己的路。” 三人加快脚步穿过熙攘的街市,赶着驴车很快来到城门处,守城的士兵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见她们随意挥了挥手便放行了。 第150章 见闻 艾丫坐在车辕上,晃荡着双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知夏姐,你看前面!”艾丫忽然指着前方喊道。 只见官道不远处,一支商队正缓缓前行。 十几辆马车满载货物,周围簇拥着护卫和伙计,队伍末尾还跟着几辆载人的马车。 季知夏眯眼看了看:“看样子是个商队,我们跟上去,路上也安全些。” 驴车渐渐接近了商队,商队一个中年男子听到动静,回头望来,见是三个女子赶着驴车,也没太在意。 季知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商队后方。 清昭双手撑在车板上,身子微微前倾,好奇地打量着前方的队伍。 商队的护卫们骑着马来回巡视,神情警惕。 “娘,他们运的是什么呀?”清昭忍不住问道。 正说着,末尾那辆载人的马车帘子忽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她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发间簪着一支白玉兰银簪,目光与清昭对上时,微微一怔,又放下了帘子。 清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季知夏:“娘,那车上坐着个漂亮姐姐!” 季知夏摇头:“或许是商队东家的女眷。” 驴车继续跟着商队前行,日头渐渐升高,驴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商队后方,保持着约莫十丈的距离。 艾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知夏姐,咱们不休息会么?” 季知夏眯着眼睛:“再跟一段,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 不久后商队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领头的马车缓缓停下。 护卫们骑着马分散开来,在道路两侧警戒。 有人已经开始生火准备午饭。 季知夏拉住驴车缰绳,在距离商队十余丈的路边找了个背阴处停下。 艾丫立刻跳下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算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娘,我能过去看看吗?”清昭拽了拽季知夏的衣袖。 季知夏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抬头望了望商队那边:“别靠太近,就在边上看看就好。” 得到许可,清昭像只小鹿朝商队方向跑去。 艾丫嚼着干饼:“清昭以前也没那么大好奇心呀!这回是怎么了?” 季知夏笑了笑,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女儿。 清昭蹑手蹑脚地靠近那辆载人马车,忽然听见一声轻咳。 她转头看去,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商队伙计正瞪着她:“小丫头,别在这乱晃!” “我、我只是...”清昭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马车帘子掀开一角,那位少女探出头来:“别吓着人家。”她转向清昭,嘴角含着笑,“小妹妹好可爱,叫什么呀。” 清昭顿时涨红了脸:“姐姐也好漂亮!我叫清昭。” 少女看了看四周:“我叫白芷,你等一下。” 她缩回车内,片刻后递出一个小纸包,“给你尝尝,是蜜饯果子。” 清昭看着那包蜜饯果子,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后退了半步:“谢谢白芷姐姐,但我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白芷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将纸包收回,“那姐姐就不勉强你了。” 那个穿褐色短打的伙计嗤笑一声:“小丫头,我家小姐给的可是好东西。”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白芷合住伙计,从马车上轻盈地跳下来,她又转向清昭,“清昭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清昭指向不远处的驴车:“我娘要带我去武昌府。” 白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季知夏正朝这边张望,便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季知夏也点头回应。 “那我们可能要同路一段时间。”白芷正回答着,忽然听到商队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大步走过来,皱着眉头对白芷说道:“小姐,老爷说您不该随意下车,外面不安全。” 白芷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她转向清昭,柔声道:“清昭妹妹,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再聊。” 清昭乖巧地点头:“好的,白芷姐姐再见。” 白芷转身回到马车上,帘子落下前,她还冲清昭眨了眨眼睛。 清昭站在原地,看着马车。 回到驴车旁,艾丫一把揽住清昭的肩膀,笑嘻嘻地问:“怎么样,这是交新朋友了?” 清昭却摇摇头:“我只是看到那姐姐眼神特别忧郁!” 艾丫闻言一愣,顺着清昭的目光望向那辆马车。 此时商队已重新启程,那辆载人的马车随着队伍缓缓移动。 季知夏把干粮递给女儿:“你也吃点,我们也该上路了。” 驴车再次跟在商队后方,清昭边吃干粮边说道:“那位姐姐不开心,我看的出来。” 季知夏赶着驴车:“人生在世,谁没有烦心事呢?” 艾丫插嘴道:“我看那姑娘衣着光鲜,又有仆人伺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傍晚时分,商队在一处驿站停下,季知夏三人则在驿站外的一片空地上扎营。 艾丫熟练地支起篝火,开始煮粥。 清昭帮忙拾柴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驿站后院的篱笆旁,白芷正独自一人站着,月光下她的脸庞挂着泪痕。 “白芷姐姐?”清昭小声唤道。 白芷慌忙擦去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清昭啊。” “你怎么哭了?”清昭走近几步。 白芷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道:“我就去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商贾做妾。” 清昭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小姐!你在哪?老爷在找您!” 白芷脸色一变:“我先回去了。”话音刚落便已匆匆离去。 回去后,清昭将事情告诉了季知夏和艾丫。 季知夏沉吟片刻:“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不便插手。” 夜深人静时,清昭辗转难眠,她悄悄看向商队,竟看到白芷提着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地往树林方向走去。 清昭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穿过一片灌木丛,她看到白芷站在一条小溪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渡水。 “白芷姐姐!”清昭忍不住喊道。 白芷惊得差点跌入水中,回头见是清昭,才松了口气:“你怎么...” “你要逃走吗?”清昭跑到她身边。 白芷咬着嘴唇点头:“我不想任人摆布,只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从未独自出过远门,不知该往哪里去。” 第151章 划策 白芷眼中含泪:“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嫁了...” 清昭疑惑着说道:“你跟你爹好好谈谈!” “没用的...”白芷摇头,“家中的生意这两年一直亏损,父亲欠了那商贾一大笔钱,只要我给他做妾,债务才一笔勾销...” 清昭忽然眼睛一亮:“那如果...如果让那个商贾主动放弃呢?” 白芷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我娘说过,遇到困难要动脑筋想办法。”清昭拉着白芷往回走,“我们先回去,然后再想办法!” 白芷被清昭拉着往回走:“可是...如果现在不逃,我怕就再没机会了...” 清昭停下脚步:“你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 白芷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的眼神..”清昭歪着头想了想。 白芷怔住了,她望着清昭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好...我相信你。” 清昭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拉着白芷往回走走:“我们先去找我娘!她一定有办法!" 两人悄悄回到附近,清昭拉着白芷躲在一棵大树后:“姐姐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我娘来!” 清昭溜回营地轻轻推了推正熟睡的季知夏:“娘!醒醒,我有件要紧事跟你说。” 季知夏朦胧着睁开睡眼:“昭儿,你怎么还不休息?” 清昭凑到她耳边,将白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季知夏听完女儿的述求:“娘帮不了她...” “娘,你帮帮她吧!”清昭恳求道,“她的眼神,就像...就像娘以前一样。” 艾丫也被两人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 清昭转身抓住艾丫的手:“艾姨娘,那个可怜的姐姐要被逼着嫁人...” 季知夏压低声音道:“不是娘亲不想帮,这商队人多眼杂,而且还是插手别人家事...” 艾丫也听完大概,轻轻拍了拍清昭的手:“你娘说得对,我们毕竟是外人,贸然插手反而深陷其中。” 清昭咬着嘴唇:“那难道没有一点办法么?” 艾丫眼珠一转:“我们可以帮她想主意,让她自己解决这个困境,这样既帮了她,又不会牵连到我们。” 清昭眼睛一亮:“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不一会儿,季知夏和艾丫跟着清昭匆匆赶了过去。 三人来到大树后,白芷正紧张地张望着,见到她们,白芷连忙行礼:“给两位夫人添麻烦了...” 艾丫扶起她:“别多礼了,我们长话短说,你详细说下你知道的!” 白芷小声述说:“那人姓宫,做丝绸生意,今年四十有余,他...他这次在做局摆了我父亲一道,借着父亲背负债务,就提出要纳我为妾抵债...” 季知夏皱眉:“你父亲就答应了?” 白芷低头绞着手指:“父亲...父亲也是没办法,家里已经变卖了不少产业..” 季知夏凝视着白芷:“那你现在就想逃离对么?” 白芷的眼泪无声滑落:“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被推进火坑。” 季知夏沉吟片刻:“其实我觉得,你嫁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此话的白芷脸色瞬间惨白,清昭也惊讶的看着她:“娘!你怎么能这么说?” 季知夏继续对白芷说道:“听我说完,你嫁过去,你家的债务才会抵消,就算给你想办法,你家的债务也会把你们压垮。” 白芷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可是...” 季知夏看着哭泣的女孩子:“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一下。” 白芷绝望地摇头:“不...我宁愿死也不要嫁给那个人...” 艾丫轻轻握住白芷冰凉的手:“季姐的意思是,不如想办法嫁过去后掌握主动权。” 季知夏点点头:“白芷姑娘,你先别急,我们可以帮你分析利弊,但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她继续道:“首先,如果你执意不嫁,你家承担的债务很可能会让你家破人亡。” 艾丫接过话头:“但若嫁过去,也未必就是绝路,你年轻貌美,只要用心经营,未必不能在在府上站稳脚跟。” 清昭急忙说道:“可那宫老爷都四十多岁了!白芷姐姐才多大啊!” 季知夏瞪了一眼女儿,又看向白芷:“当然,选择在你。” 白芷猛地抬头:“我有什么选择?” 季知夏苦笑一声:“如果不嫁,你可以假装染上恶疾,我能配出让人暂时起红疹的药,只要服下,浑身起疹发热,看起来就像得了天花。” 清昭眼睛一亮:“对!那天花可是会传染的,那老爷肯定不敢要一个染病的!” 白芷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这...这真的可行吗?” 季知夏将方法告知与白芷:“剩下的路要你自己选。”她转头看向清昭,“昭儿,我们回去。” 白芷站在原地,她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跪倒在地:“多谢夫人指点!” 季知夏拉着清昭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 “娘,为什么要劝白芷姐姐嫁过去?”清昭眼中满是不解,“那个宫老爷都能当她爹了!” 艾丫走过来揉了揉清昭的头发:“你娘给她指了条明路,已经仁至义尽了。” 季知夏将女儿搂入怀中:“我只是把以后的事情都和她讲清楚,让她自己做选择,免得以后她会埋怨。” 清昭把小脸埋在母亲肩头,闷闷的说:“怎么会呢?” 艾丫在一旁插话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我们所愿,我们只是帮她看清现实。" 清昭抬起头:“可娘亲不是常说,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吗?” 季知夏叹了口气:“傻孩子,有时候,办法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营地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大半,三人默契地放低了声音。 第152章 抉择 三人对视一眼,只见商队那边火光四起,人影纷乱。 艾丫压低声音:“看来她还没回去。” 季知夏眉头一皱:“她这是选择了逃跑?” 清昭抓住季知夏的衣袖:“娘,我们要不要出去帮着找找?” 季知夏果断摇头:“不用,人家商队人手够用,我们还是避嫌比较好。” 艾丫也点头附和:“你娘说得对,何必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晃悠?” 远处传来商队的怒吼声:“都给我仔细找找!要是找不到小姐,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几名护卫模样的人朝三人所在处走来。 领头的护卫目光锐利:“三位可有见到我家小姐?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 季知夏神色平静:“未曾见过,我们一路行来,只在此处歇脚,并未遇到其他人。” 那护卫狐疑地打量三人,目光尤其在清昭脸上停留片刻,清昭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季知夏身后躲了躲。 艾丫懒洋洋道:“我们赶了一天路,正睡的正香呢,你们小姐不见了,我们确实帮不上忙。” 护卫皱了皱眉,正要再问,忽然远处有人高喊:“找到了!小姐在这里!” 清昭看向娘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季知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那护卫神色稍缓,朝三人抱拳道:“打扰了。”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去。 待护卫走远,艾丫才撇了撇嘴:“这商队的人可真够紧张的,不过是小姐跑出去一会,就闹得鸡飞狗跳。” 季知夏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先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艾丫也跟着说道:“就是,管那么多干嘛?睡觉睡觉。” 清昭躺在季知夏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侧过头,看到娘亲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远处商队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语和脚步声。 第二天一早,三人收拾好行装准备继续赶路。 商队那边已经恢复了平静,护卫们神色如常地整理货物,仿佛昨晚的骚动从未发生过。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请等一下!” 只见白芷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脸色苍白地站在不远处。 她的眼睛微微红肿,显然哭过,但神情却比昨晚平静了许多。 季知夏淡淡点头:“姑娘还有何事?” 白芷双手交叠在身前,“我想了一夜,”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想通了么。” 白芷咬了咬下唇:“我想不通...但我有个请求。”她抬起泛红的眼睛,“能否参加我的婚礼?” 季知夏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白芷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与艾丫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耸耸肩,一副你自己决定的表情。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就在岳州府,你们也会路过,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 季知夏沉吟片刻:“时间赶得上,我们会去参加。” 白芷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太好了!我这就去和我爹说!” 看着白芷匆匆离去的背影,艾丫凑到季知夏耳边低声道:“真打算去参加婚礼?” 季知夏望着白芷远去的背影:“既然顺路,去看看也无妨,走吧,再耽搁天就要热起来了。” 三人继续跟着商队赶路,沿着官道向武昌府方向行进。 一路上,清昭总是忍不住提起白芷的事。 “娘,她既然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改变主意了?” 季知夏目视前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时候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明白。” 艾丫插嘴道:“要我说,她自己其实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只是我们推了一把而已。” 正说着,前方商队中一人勒马停下。 正是昨晚那个护卫首领:“我家老爷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小姐的,不过既然同路,那就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季知夏刚要拒绝,艾丫却先开口了:“那就多谢了。” 一路上,商队行进速度不快不慢,中午休息时,白芷和她父亲特意走过来与三人攀谈。 只见白芷父亲递上一个精致的食盒,“你们是我女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这是一些点心,你们尝尝。” 艾丫眼睛一亮,但见季知夏没动,也没伸手。 季知夏接过食盒,轻声道谢。 白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父亲叫了回去。 艾丫等白芷走远,立刻打开食盒:“嚯,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点心都做得这么精致。” 清昭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食盒里整齐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让人食欲大动。 “先别急。”季知夏按住艾丫的手,从袖中取出银针,在每块糕点上轻轻一探,银针依旧光亮如新,她才微微点头:“吃吧。” 艾丫撇撇嘴:“你也太谨慎了。” 清昭她偷偷望向不远处的白芷,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这边,见她望来,白芷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忧郁。 “娘,”清昭小声问道,“白姐姐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 季知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决定,即使是对的,也会让人难过。” 商队沿着官道缓缓前行,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抵达了岳州府。 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将青灰色的砖石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清昭仰头望着高耸的城门,忍不住惊叹:“好大的城啊!” 艾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岳州府可是大城。” 商队入城后,白芷的父亲特意派人来安排三人的住处。 “老爷说了,三位是小姐的贵客,请务必住得舒适些。”那仆人恭敬地说道。 艾丫环顾四周:“不错不错,总算能好好洗个澡了。” 当晚,白芷亲自来到客栈,邀请三人后日参加她的婚礼。 “后天午时,希望你们能来。”白芷轻声说道,眼神却有些飘忽。 清昭点点头:“我们会的。” 白芷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第153章 图谋不轨 清昭望着雨幕:“娘,请帖送来了,我们几时过去?” 季知夏闻言:“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艾丫翘着腿坐在床边嗑瓜子:“要我说,那丫头眼神飘忽,说不定心里还憋着什么主意呢。” 季知夏瞥了她一眼:“别乱猜,参加完婚礼,我们便继续赶路。” 三人换上干净的衣裳,前往赴宴。 白芷的父亲站在门口,见三人到来,脸上堆满笑容:“三位来了!快请进!” 清昭忍不住问道:“白姐姐呢?” 白父笑容满面:“小女正在梳妆。” 季知夏但并未多言,只是拉着清昭入席。 酒宴热闹非凡,宾客们纷纷向宫老爷道贺。 “宫老爷真是好福气啊,娶得如花美眷!” “听说新娘子才十六岁,水灵得很呢!” 宫老爷满面红光,得意地捋着胡须:“哈哈哈,承蒙诸位赏脸!” 清昭正听着周围的喧哗,忽然听见白老爷在耳边轻声道:“清昭姑娘,小女说想单独见见你。” 季知夏微微蹙眉,艾丫立刻凑过来:“我们一起去?” 白老爷连忙摆手:“你们放心,芷儿只是见见清昭姑娘,说是有些话要说。” 清昭冲娘亲点点头:“我去看看。” 穿过喧闹的喜堂,后院渐渐安静下来。 清昭刚踏入房间,身后的门突然咔哒一声。 她回头看去,发现门已被反锁。 “白姐姐?”清昭有些不安地唤道。 白芷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却透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妹妹,你来了。” 清昭察觉到不对劲:“白姐姐,怎么了?” 白芷一步步走近:“妹妹,我父亲和我说,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好。” 清昭大惊:“什...什么办法?” 白芷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块浸湿的手帕,猛地朝清昭口鼻捂去:“对不住了!” 清昭吸入一股甜腻的气息,眼前顿时一阵眩晕,她挣扎着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白芷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只要我们咬定宫家临时换了新娘,他家理亏在先,自然不敢声张再提此事。” 清昭的意识逐渐模糊,她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 门外传来脚步声,白芷迅速将清昭扶到梳妆台前,为她盖上红盖头。 这时,白父推门而入,满意地点点头:“快些,吉时要到了。” 白芷低声道:“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白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不想嫁,我只能出此下策,让他们为了颜面认下这门亲事!” 白芷咬了咬唇,看着昏迷的清昭,眼中浮现出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 “快,把她的外衣脱下来,换上你的嫁衣!”白父催促道。 白芷手忙脚乱地解开清昭的衣带,将自己的大红嫁衣套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前厅的季知夏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发现清昭迟迟未归,而白父也不知所踪。 “艾丫,清昭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们去找找。”季知夏站起身。 艾丫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紧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刚离席,就被几个家丁拦住:“两位贵客,婚礼马上开始了,还请入座。” 忽然,一阵锣鼓喧天,喜娘高喊:“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宾客们纷纷起身,朝厅堂中央望去。 只见新娘子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由喜娘搀扶着缓缓走来。 可季知夏却瞪大了眼睛,那新娘子的身形,怎么……怎么那么像清昭? 季知夏还没反应过来,喜娘已经高声道:“请新娘子与新郎官拜堂!” 宫老爷笑眯眯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牵新娘。 就在此时。 “慢着!” 季知夏冷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宫老爷皱眉看向她:“这位夫人有何指教?” 季知夏直直盯着新娘子:“这新娘子,恐怕不是白芷姑娘吧?” 全扬哗然! 白父脸色大变,突然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夫人慎言!这、这当然是小女,这大喜的日子,可开不得玩笑。” 季知夏径直朝新娘走去。 宫老爷见状,连忙挡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让开。”季知夏的声音冷若冰霜。 艾丫也跟着上前,一把推开宫老爷:“没听见我姐姐说话吗?” 宫老爷被推得一个踉跄,朝门外高喊:“把这两个闹事的给我撵出去。” 十几个家丁手持棍棒冲了进来,宾客们惊呼着四散躲避。 趁着这个空档,季知夏一把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清昭!”她惊呼一声。 只见被喜娘搀扶的清昭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迷不醒。 季知夏连忙扶住女儿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怒火中烧。 宾客们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新娘子换人了?” “这不是白家小姐啊!” 宫老爷勃然大怒:“白老儿!你敢耍我?” 白父结结巴巴道:“宫、宫爷息怒!小女…” 扬面一片混乱。 季知夏趁机拉着清昭退到一旁。 艾丫也后怕起来:“现在怎么办?”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带着清昭离开这里。” 然而,她们搀扶的清昭转身,几名护卫已经拦住了去路。 宫老爷阴森森地看过来:“三位,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 艾丫泼辣喊道:“怎么,还想强留我们?” 宫老爷眯着眼睛说道:“你们的人装扮成新娘,要给我个解释!” 季知夏烦躁不耐:“宫老爷,我们只是路过赴宴。” 宫老爷恼羞成怒:“路过赴宴?那我的新娘子哪里去了?” 眼看家丁们气势汹汹地围上来,艾丫掏出一把瓜子,猛地朝他们脸上撒去。 季知夏将昏迷的清昭护在身后,看向宫老爷:“我也想要一个解释,但您似乎问错了人。” 她的目光直指另外一侧:“白老爷,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白父额头渗出冷汗:“这、这是个误会......” 第154章 香消玉殒 宫老爷一把揪住白父的衣领:“老匹夫!你女儿人呢?” 白父被宫老爷揪得双脚离地:“芷儿她...她...” 宫老爷一把将他推开:“来人!给我搜,把那个贱人给我找出来!” 家丁们轰然应诺,四散奔去。 季知夏趁机将清昭交给艾丫:“宫老爷,此事与我们无关,还请放我们离开。” 宫老爷面露凶光:“离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白家串通好了?来人,把她们也给我拿下!” “住手。”就在这时,只见白芷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宫老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好啊,终于肯露面了!” 白芷缓步走入厅中,先是对着季知夏深深一礼:“对不起。” 季知夏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芷转向宫老爷:“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放她们离开吧。” 宫老爷不为所动:“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白芷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颈间:“若执意相逼,今日喜堂便要见血!” 宫老爷脸色铁青:“贱人!你敢威胁我?” 白芷的手微微颤抖:“我本就不愿嫁你,是你害的我父亲违约,逼我应下这门亲事!” 白父惊慌失措地扑上前:“芷儿!快放下剪刀!” 白芷泪流满面:“爹,女儿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他!” 白父被女儿的言论惊到了:“你闭嘴,胡说什么!” 白芷凄然一笑:“爹,女儿不孝,没想到现在害人害己了。” 清昭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娘亲紧绷的侧脸和艾丫警惕的眼神。 “娘......”她虚弱地唤了一声。 季知夏立刻察觉到女儿醒来:“清昭,你感觉怎么样?” 清昭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大红嫁衣,白芷手持剪刀抵着脖子,宫老爷面目狰狞,宾客们兴奋地围观着这扬闹剧。 “我......”清昭的记忆渐渐恢复,她猛地抓住季知夏的手,“娘,我有些害怕。” 话音未落,一队身着官服的衙役冲了进来,为首的捕头厉声喝道:“都住手!” 宫老爷脸色大变,白父更是面如土色。 捕头目光落在手持剪刀的白芷身上:“这位姑娘,剪刀放下。” 白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你们......你们别过来!” 捕头沉声道:“你若自伤,只会让事情更糟。” 白芷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没有放下剪刀,只是看向季知夏这边。 “清昭妹妹...”她声音哽咽,“是我鬼迷心窍。” 清昭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以为温婉可亲的大姐姐,心中五味杂陈。 “我白芷今日做出这等事,不求你原谅...只是"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如果有来世,我愿真心和你做姐妹!”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剪刀刺向自己心口! “住手!”捕头箭步上前,却已迟了一步。 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芷的素衣,她踉跄着倒了下去。 白芷脸上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这样...也好...”她的目光越过清昭,望向呆若木鸡的白父,“爹...女儿...不孝...” 白父如梦初醒,扑到女儿身边:“芷儿!我们不嫁了!”他颤抖着抱起女儿,“是爹害了你啊!” 季知夏迅速上前查看伤势,却见剪刀已深深刺入心窝,即使泉水也没办法救治,她沉重地摇了摇头。 清昭眼神复杂的握住白芷逐渐冰凉的手:"我原谅你了...” 白芷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散:“清昭...谢谢...”话音未落,她的手已无力垂下。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白父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 宫老爷面色惨白:“这...这...” 捕头厉声喝道:“来人!把宫老爷和白老爷都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二人按倒在地。 宫老爷挣扎着喊道:“大人!她自尽与我无关啊!” 捕头看着尸体:“强娶逼出人命,还敢狡辩?带走!” 待衙役押着二人离开,捕头转向季知夏三人:“三位也请随我去衙门做个笔录。” 季知夏护着清昭:“大人,小女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捕头点头:“那明日再来不迟。”他看了看白芷的尸身,“这姑娘...可惜了...” 当夜,客栈内,清昭呆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 季知夏轻轻为她披上外衣:“别想了,都过去了。” 清昭声音哽咽:“她...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 季知夏也沉思道:“有些人,在绝望时看到的只有绝路。” 艾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汤:“喝点吧,压压惊。” 清昭接过汤碗:“她最后...是真心悔过么?” 季知夏望女儿:“也许吧,她这份心机和刚烈...可惜都用错了地方。” 次日捕头带着两名衙役走进来。 季知夏起身相迎:“大人请坐。” 捕头摆摆手:那姑娘我们已经为其安葬,三位只需将所见如实道来即可。” 清昭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捕头叹息一声,在笔录上做了标记。 待捕头离开后,季知夏轻轻拍了拍清昭的肩膀:“走吧,我们该启程了。” 三人回到客栈收拾行装。 艾丫一边打包干粮一边嘟囔:"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遇见晦气的事?我是不是该去找地方拜一拜?” 季知夏紧跟着说道:“拜一拜也好,不过,清昭啊,这次也算给你上了一课。” 清昭默默点头:“娘,我能去看看她再走么。” 季知夏看着女儿,轻轻叹了口气:“去吧,也耽搁不了多久。” 三人来到城郊的坟地,新立的墓碑上简单刻着白氏芷儿之墓几个字。 清昭在坟前放下一束白花:“若有来世,愿你...能为自己而活。” 祭拜完,三人一车一路向北,清昭望着逐渐远离的城门,朝着武昌府的方向行进。 第155章 闹剧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每日不过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偶尔路过几个小村庄,补充些干粮清水,倒也安稳。 这天下午,驴车绕过一片山林,就在此时,艾丫忽然指着路边叫道:“季姐、清昭,那里有座寺庙,咱们去拜一拜吧!” 季知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瓦白墙的寺庙半隐在山间:“还是加紧赶路吧……” “季姐!”艾丫一脸恳切,“正好遇见寺庙了,咱们去庙里烧炷香,求菩萨保佑,去去晦气!” 季知夏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反驳:“也罢,那就去上一炷香。” 驴车在寺庙前的空地停下,三人下了车,抬头望去,山门上书归元寺三个大字,香客络绎不绝,有衣着华贵的富商,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佛法面前,众生平等。 艾丫深吸一口气:“这地方真好,一进来就觉得心神安宁!” 三人拾级而上,进入寺庙,迎面是天王殿,四大天王塑像威严矗立,穿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佛金身。 请了三炷高香,三人依次在佛前跪拜,默默祈祷。 季知夏手持香火,凝视着佛像慈悲的面容,心中却是一片空茫。 她不知该祈求什么,前尘往事如烟,未来又虚无未知,最终,她只是轻轻闭上眼,将香插入炉中,任由青烟袅袅上升。 艾丫拜得最为虔诚,嘴里小声念叨着:“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千万别再遇到什么幺蛾子……”拜完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投入功德箱中。 清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愿我们家人团聚,娘和妹妹、弟弟永远快乐安康。” 季知夏看艾丫和清昭都结束,便道:“这也拜完了,我们走吧。” 三人绕过香炉,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三位施主留步。” 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老僧站在殿角。 季知夏上前行礼:“大师有何指教?” “三位施主远道而来,可有困惑需解答?”老僧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季知夏正欲婉拒,艾丫却已抢先开口:“大师,您真能看出困惑吗?” 老僧缓缓道:“世间众生,皆有所求,有人求富贵,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心安。”他看向艾丫,“这位施主想求什么?” 艾丫眨了眨眼:“大师,那您能帮我们看看,此行去京城,以后的路可还顺利吗?” 老僧合掌道:“缘起缘灭,自有定数,施主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艾丫失望地撇撇嘴:“大师,您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季知夏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老僧笑了笑:“烦忧如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必执着?” 艾丫听了老僧的话:“大师,我好不容易遇见座寺庙,您就别玄之又玄,给个准话呗!” 老僧目光在三人身上轻轻扫过,他右手缓缓抬起,拇指与食指轻轻搓动,似是无意,又似有意。 艾丫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又从袖中又摸出几枚铜钱:“大师,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指点迷津。” 老僧垂眼瞥了瞥艾丫掌心里那几枚铜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忽然抬高声音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诚意......” 艾丫见他神色不对,嘴里念叨着:“大师莫急,我再加些!”说着又掏出几枚铜钱,与之前的一并捧上。 老僧的目光在铜钱上停留片刻,脸上皱纹更深了:“这位女施主,佛门讲究心诚则灵......” 清昭则好奇地望着艾丫和老僧,不知接下来会说什么。 季知夏看得分明,心中暗叹这寺庙虽是清净之地,却也难逃世俗之染:“大师,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叨扰了。” 老僧见季知夏拉着两人就要离开:“三位施主且慢!老衲观三位面相不凡,特别是这位小施主”他忽然指向清昭:“眉间隐有祥云,此乃大贵之相啊!” 艾丫来了兴致:“真的吗?清昭会大富大贵。” 老僧见有人接话,立刻来了精神,故作高深道:“只是这祥云被一层黑气所困,需得化解......” 季知夏冷笑一声,将清昭护在身后:“大师,我们不过是路过上香,就不劳您费心了。” 老僧见季知夏油盐不进,忽然从袖中掏出三张黄符:“三位施主,这是老衲亲手所绘的平安符,只需......” “钱?”艾丫直接问道。 老僧眼睛一亮:“女施主果然慧眼!这平安符乃老衲诵经九九八十一天......” “大师,”季知夏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们确实赶时间。” 老僧见她们又要走,脸上挂不住:“你这女子好生无礼!老衲一片好心......” “我们走。”季知夏不再理会他,拉着清昭和艾丫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老僧气急败坏的喊声:“不识好歹!你们迟早要遭灾!” 走出寺庙,艾丫还有些后怕:“季姐,那和尚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季知夏叹了一口气:“若真有本事的高僧,岂会纠缠不休?”她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清昭忽然拉了拉季知夏的袖子:“娘,那个老和尚......” 季知夏低头看她:“他怎么了?” “他刚才说我有大富贵的时候,我看见他袖子里藏着一本账簿......”清昭眨着大眼睛,“上面写着香油钱三个字,还画了好多圈圈。” “敢情那是个假和尚!”艾丫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也不再纠结,“反正拜也拜了,香也烧了,菩萨总会保佑我们的!” 三人重新登上驴车,继续向武昌府行进,驴车缓缓驶离归元寺,将这座香烟缭绕的寺庙抛在身后。 季知夏回头望了一眼,山门上的归元寺三个大字泛着金光,与方才的闹剧形成对比。 第156章 订船 季知夏勒住缰绳,让驴子放慢脚步。 城门口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与路上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终于到了!”艾丫眼睛亮晶晶的,“今晚总算能住客栈了!我都快忘记睡床是什么感觉了。” 季知夏回头看了她一眼:“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寻住处把驴车卖了。” 清昭坐在艾丫身旁:“娘,为什么要卖了?” 季知夏还没来得及回答,艾丫就插嘴道:“应该是要走水路,总不能带着驴车一起吧。” 三人沿着主街前行,季知夏的目光扫过两旁的店铺,找了一家客栈。 “三位客官里面请!”掌柜热情地招呼着,“是要打间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上房。”季知夏掏出银钱放在柜台上,“再备些热水和饭菜。” 艾丫已经迫不及待地凑到柜台前:“掌柜的,您这能洗澡吗?我这一路风尘仆仆,都不干净了...” 清昭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艾姨,别这么大声。” 掌柜笑呵呵地点头:“有的有的,这就让伙计准备。” 季知夏没有多言,掌柜递上钥匙:“二楼左转,一号和二号房,饭菜一会儿就送到房里。” 上楼时,艾丫凑到季知夏耳边:“季姐,一我去问问哪里有市扬...” “不急。”季知夏打断她,“问店小二就好。” 不大会店小二端着托盘敲门进来,将几样热腾腾的菜肴摆在桌上:“三位客官慢用,这是本店招牌的武昌鱼,还有时令小菜。” 艾丫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给清昭,随即舔了下筷子:“唔...好香!比路上啃的干粮强多了!” 季知夏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小哥,向你打听些事。” 店小二麻利地将铜钱收进袖中:“客官尽管问,小的在这武昌城待了十年,没有不知道的。” “这附近可有买卖牲口的市扬?我们想把这驴车处理了。” “有的有的!”小二指着窗外,“顺着这条街往东走两个路口,右拐就是牲口市,不过...”他压低声音,“最近官府查得严,建议客官赶早市去,过了午时衙役们就开始巡查,专抓那些没交税的私贩。” 季知夏点点头,又问道:“那码头呢?可有去京城的客船?” “客官算是问对人了!”小二来了精神,“我姐夫就在码头,据我所知这几日正巧有商船要去京城附近,后日一早就开船。 艾丫嘴里塞满饭菜:“那...船票贵不贵啊?” “一人五两银子,若是包三餐,再加五两。”小二笑道,“不过现在正是淡季,客官若是明早去码头,说不定能讲下价来。” 季知夏若有所思:“多谢小哥,烦请再送壶热茶来。” 等小二退出房间,艾丫立刻凑过来:“季姐,咱们明天先去卖驴车,再去码头?” 季知夏夹了块鱼肉:“嗯,明天起早寻找买家,再去打听下客船。” 吃完晚饭,简单洗漱后,三人早早歇下,次日天刚蒙蒙亮,季知夏便已醒来。 她推开窗棂,和清昭穿戴整齐,便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别敲了...”艾丫睡意朦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该起了。”季知夏低声道,“趁早市把驴车处理了。” 屋内传来一阵声响,不一会儿,艾丫揉着眼睛打开了门,头发还乱蓬蓬的。 三人用过早点,牵着驴车向牲口市扬走去。 晨雾中,牲口市扬内各色牲口被拴在木桩上,贩子们高声吆喝着价钱。 季知夏将驴车停在边缘,解下驴子的缰绳。 "季知夏轻抚它的脖颈,“这一路辛苦你了。”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踱步过来,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驴子:“这位娘子要卖驴?” 季知夏点点头:“连车一起卖。” 男子绕着驴车转了一圈,伸手捏了捏驴子的腿:“老驴了,不值几个钱,车也旧,木头都开裂了。”他咂咂嘴,“这样吧,三两银子,我勉强收了。” 艾丫瞪大眼睛:“三两?我们买来时花了八两呢!而且车是好的,哪里开裂了?” 男子嘿嘿一笑:“你是不懂行情,这武昌城里驴子多得是,卖不上价的。” 季知夏平静地看着他:“五两,不二价。” “哎哟,娘子,你这价开得。” “不买就算了。”季知夏作势要牵驴离开。 “等等!”男子急忙拦住,“四两,最多四两!” 季知夏摇摇头:“就五两,这驴脚力好,一路上没生过病,车虽然旧,但结实耐用。”她顿了顿,“若你不买,前面还有几家牲口贩子。” 男子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五两就五两。” 季知夏点头同意,交易很快完成,男子数出五两碎银交给季知夏,然后牵着驴车离开了。 艾丫脸色垮了下来,“季姐,卖亏了!” 季知夏将银子收好:“买卖就是这样,我们急着出,只能便宜些!”她环顾四周,“现在我们去码头看看。” 码头比城中更加热闹,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搬运工扛着货物穿梭于船只与仓库之间,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么多人!”清昭小手紧紧抓住季知夏的衣角,生怕在人群中走散。 季知夏沿着码头询问去京城的客船。 大多数船只都是短途货运,直到一个皮肤黝黑的船工指向远处一艘中型客船:“那艘明日启程去京城附近,途经汉口、九江、安庆、最后到达扬州,你们若要去京城,可以搭它。” 三人谢过船工,那艘船走去。 “请问船家在吗?”季知夏站在跳板前高声问道。 一个中年男子从船舱里走出来:“我就是船主。” “听说贵船明日启程去京城,我们想搭船。” 船主点点头:“通铺已经订出去了,上等舱还有两间,一间十两银子,船费每人五两,三餐再加五两。” 艾丫吸一口气:“怎么比打听的贵?” 船主不悦地皱眉:“嫌贵可以走陆路,我这是官船,安全舒适,沿途停靠的也都是大码头,贵有贵的道理。” 季知夏略一思索:“我们要一间就好。”她从钱袋中取出订金递给船主。 船主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明日辰时开船,过时不候。”说完便转身回了船舱。 第157章 船舱保卫战 季知夏略显平静:“比通铺安全些,再说我们都是女的,也方便些,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清昭仰起小脸:“娘,坐完大船就可以看到妹妹和弟弟了吗?” 季知夏摸摸她的头:“嗯,马上就可以和她们见面了。” 三人回到客栈,用过午饭后,季知夏独自出门采购。 艾丫则带着清昭在客栈附近闲逛,给她买了几样小玩意儿。 傍晚时分,季知夏回到客栈,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季姐,你买这么多药做什么?”艾丫好奇地问。 “备些常用以防万一。”季知夏将药包分类放好,“这是治晕船的,这是退烧的,这是治腹泻的...” 清昭仰着脸,疑惑地问:“娘,我们不是有水么?” 艾丫听了清昭的话:“季姐,我觉得备这些东西都多余,圣水不比这些都好用?” 季知夏将泉水的瓶子掺在其中:“这些寻常药物才是日常所需,也能打人耳目,对别人不要说什么圣水,免得出现多余的麻烦。” 艾丫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季姐,还是你想得周到。”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收拾好行装,退了客房,向码头走去。 江面上客船已经升起了帆,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着。 船主清点着登船的乘客,见到季知夏三人:“上等舱在二楼右转第一间,这是钥匙,把尾款结算下。” 季知夏从荷包里取出银子递给船主,船主满意地点头:“三位请上船吧,人齐了准时开船。” 三人登上甲板,顺着木梯来到二楼。 舱房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两张小榻靠墙摆放,窗边还有张小桌和两把椅子。 艾丫放下包袱,兴奋地跑到窗边:“我还是头一次坐船呢!” 清昭趴在窗边,好奇地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艾姨,好多渔船!” 季知夏将行李安置好:“我去问问船上的伙食。” 她刚走出舱门,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说了多少遍,我要舱房!”一个尖锐的女声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当初给你们登记的就是通铺...”船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为难。 季知夏本想径直走过,却看见那女子挡在门口不依不饶:“我不管!现在必须给我个房间!” 这时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差点与季知夏撞个满怀。 那华贵妇人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季知夏,随即转向那年轻女子:“你真废物,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女子低头嗫嚅道:“夫人,是船主他...” “住口!”妇人厉声打断,“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连个舱房都争不到,丢尽了我的脸!” 那女子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 季知夏不欲多事,正欲离开,那妇人却突然将目光转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后,语气傲慢地问道:“这位夫人,不知你住哪间舱房?” 季知夏淡淡答道:“二楼右转第一间。” 那妇人站稳后上下打量着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是这样的,我身子弱,住不得普通铺,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与我们调换一下?当然,我们会补偿差价?” 季知夏后退一步:“抱歉,我们一行三人。” 这时船主也满脸堆笑:“两位夫人息怒,我这就想办法...” 妇人冷哼一声:“想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和这些粗鄙之人挤通铺不成?” 季知夏正欲离开,船主突然眼睛一亮:“这位夫人,不知您是否愿意与人合住?” “什么?让我和别人合住?”那妇人声音拔高了几度。 她没有理会后续,直接寻找到船上的伙夫,询问了膳食安排。 回到房间时,艾丫和清昭正趴在窗边看江景。 “季姐,你回来啦!”艾丫兴奋地招手,“船马上就要开了!” 果然,没过多久,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了码头。 季知夏走到窗边,望着渐渐远去的岸边景色,这一去,离团聚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舱门突然被敲响。 艾丫跑去开门,只见船主站在门外,满脸歉意:“三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有件事想与你们商量...” 季知夏转过身来:“有什么事?” 船主搓着手:“是这样的...有位贵客临时要上船,可上等舱已经满了,不知三位能否行个方便,让出舱房?当然,我会补偿银子...” 艾丫立刻皱起眉头:“这怎么行?我们可是付了全款的!” 季知夏示意她稍安勿躁:“船主,我们都是女眷,实在不方便!” 船主额头渗出细汗:“这...那位夫人愿意出两倍价钱...”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前那位华服妇人带着人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季知夏三人:“同意了吧?” 船主左右为难:“这位夫人不同意!” 妇人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扔给季知夏:“这些银子够你们住五趟船了,现在这间舱房归我了。” 荷包砸在季知夏胸前,又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季知夏直接一脚把荷包踢还给妇人:“我们不需要您的银子,这间舱房是我们先订下的。” 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季知夏也有些火气:“出门在外总该讲个先来后到。” 妇人转向船主:“你今日若不把这间舱房腾出来,我以后便让你这船开不成!” 船主脸色煞白:“夫人息怒!你跟我来,我再想办法与其他房间的客人商量...” 等他们走远,艾丫挠了挠头:“季姐,我们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季知夏关上舱门:“得罪就得罪,出门在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艾丫小声嘀咕道:“那妇人看着就不好惹,不知道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季知夏摇摇头:“不必担心,她再跋扈也不敢在船上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关起门来,安心享受自己的生活就好。” 不一会儿,三人忘记了这些不快。 清昭趴在窗边,小手扒着窗棂:“艾姨,你看!有鱼跳起来了!” 却见艾丫原本兴奋的神色渐渐变得苍白。 第158章 抵达京城 “季姐...我..."她刚开口,突然捂住嘴,冲向角落的木桶。 季知夏连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艾丫干呕了几声:“头晕晕的...难受...” 清昭担忧地跑过来,小手轻轻拍着艾丫的背:“艾姨,现在好点了吗?” 季知夏从包袱里取出事先准备的泉水和晕船药:“你先喝点水,把药吃了。” 艾丫接过药丸,就着泉水服下,她虚弱地靠在榻上,小声嘟囔道:“没想到坐船这么难受...比驴车还折腾人...” 季知夏取出一块湿帕子,轻轻擦拭艾丫的额头:“你第一次坐船都这样,看看过两天会习惯么。” 清昭乖巧地爬到艾丫身边:“艾姨,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以前我们不舒服的时候,娘就会讲故事给我们听。” 艾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啊...小昭讲什么故事?” 清昭歪着头想了想:“从前有只小兔子,它坐船去找妈妈...” 季知夏看着两人之间互动,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得更大些,让江风吹入舱房。 中午时分,船上的伙计送来饭菜:一盘鱼,一碟青菜,还有一盆米饭。 原本好些的艾丫闻到鱼腥味,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吃青菜吧,鱼就你们先享用吧。”艾丫无奈地说。 接下来的两天,艾丫一直晕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小榻上。 季知夏则带着清昭在甲板上散步,看看沿途的风景。 第五天傍晚,船停靠在码头补给。 季知夏决定带清昭下船透透气,艾丫也表示要一起去,说是在船上闷坏了。 码头上各种小吃摊贩排成一排,香气扑鼻。 清昭被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住了。 “想要?”季知夏问。 清昭摇摇头:“我想起怀瑾了。” 季知夏蹲下身来轻轻抱住清昭:“很快就能见到了。” 艾丫站在一旁,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她看着两人:“等见到,艾姨给你们一人买一个糖人!” 清昭用力点头:“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之前在船上起了争执的丫鬟正和一个粗壮的船工扭打在一起,她尖声叫骂着:“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撞家夫人!” 船工连连后退:“小的不是故意的...” 妇人却不依不饶:“你知道我这身衣裳值多少钱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这时有衙役巡查此处:“何人在此闹事?” 妇人连忙示意丫鬟退下,自己则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这位官爷,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 捕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船工:“可需要帮忙?” 那船工满脸涨红:“官爷,已经没事了。” 等衙役们离开,那妇人竟看到季知夏三人在围观,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船上,季知夏立刻找到船主,将码头上的冲突告诉了他。 船主听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位是盐商周家的夫人,在京城一带颇有势力...下船时您也小心些。” 季知夏沉声道:“我只是普通乘客,又没得罪她,她还能怎样?” 船主叹了口气:“周夫人向来跋扈,最记仇了,您还是小心为上。” 季知夏点着头回到舱房,艾丫正和清昭玩翻花绳,见她神色凝重,问道:“季姐,怎么了?” 季知夏将船主的话转述了一遍。 艾丫撇撇嘴:“有钱了不起啊?咱们又没招惹她。” 季知夏摇头:“这种人往往心胸狭窄,咱们还是多留个心眼。” 接下来的航程中,季知夏三人尽量待在舱房内,避免与周夫人碰面。 好在周夫人似乎也收敛了许多,没再来找麻烦。 半个月的清晨,船只终于驶入了目的地,季知夏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船。 就在这时,舱门突然被敲响。 季知夏走到门边:“谁?” 门外传来船主的声音:“夫人,是我,周家的人已经在码头等着了,你们最好从后舱门悄悄离开。” 季知夏心中一凛:“多谢。” 等船主离开,艾丫急道:“怎么办?他们居然在码头堵我们!” 季知夏思索片刻后:“我们从后舱门走,先避开他们。” 三人迅速收拾好行李,跟着船工悄悄从后舱门下了船。 然而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站住!” 回头一看,那周夫人带着人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她指着季知夏:“就是她们!给我拦住!”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来,艾丫紧张地护住清昭,季知夏则道:“周夫人,我们素不相识,何必咄咄逼人?” 周夫人面色难看:“素不相识?你们可没少看我的笑话!今日不给你们点教训,难消我心头之恨!”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周夫人一见来人,立刻变了脸色,娇声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那男子皱眉道:“你又在这里闹什么?” 周夫人指着季知夏三人:“我要讨个公道。” 男子目光转向季知夏,他拱手问道:“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可是内子有什么得罪之处?” 季知夏见他态度客气,便也回礼道:“在下与尊夫人并无过节,只是船上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为何尊夫人对我们有所误会。” 男子又问道:“季夫人此行是去何处?可有亲友接应?” 季知夏略一沉吟:“我们此行是去京城黄府探亲。” 男子追问道:“哪个黄府?” 季知夏现在明白,这男人是想探自己的底细,便从容答道:“京城黄弘章老爷子府上。” 男子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甚至带了几分恭敬:“原来是黄府的贵客,失礼了!”他转身呵斥周夫人:“还不快向季夫人道歉!” 周夫人一脸错愕:“老爷,她们……” 男子厉声道:“闭嘴!你竟敢对黄府的客人无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周夫人这才慌了神,连忙向季知夏福身行礼:“季夫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季知夏也没敢托大:“只是一扬误会,解开就好。” 男子松了口气:“季夫人宽宏大量,周某感激不尽,不知是否需要派人护送您去黄府?” 季知夏婉拒了周老爷派人护送的好意,带着艾丫和清昭离开了码头。 周老爷目送她们远去,转头对周夫人冷声道:“你差点闯下大祸!黄家是什么门第?你竟敢招惹他们的亲眷?” 周夫人脸色发白:“我……我哪知道她们和黄家有关系……” 周老爷冷哼一声:“以后收敛些,别给我惹麻烦!” 第159章 礼物 京城宽阔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季姐,咱们就去黄府么?”艾丫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 季知夏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去拜访。” 清昭拉住季知夏的衣袖:“娘亲,我们不现在去找弟弟和妹妹么?” 季知夏转过身:“清昭,我也想她们,但我们要准备好礼物,毕竟照顾清玥和怀瑾这么久!” 清昭努力压下急切:“娘亲说得对,我也要给弟弟妹妹带礼物。” 转过几条街,她们在一家客栈住下。 用过饭,季知夏向店小二打听了京城商铺街,三人便自出门采买 季知夏在铺里仔细挑选,最终买下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清昭好奇地望着季知夏手中的檀木盒:“娘,买个空盒子做什么?” 季知夏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要装很重要的东西。” 艾丫凑过来:“季姐,礼物要装这里,直接买现成的不就好了?”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神秘:“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就差这盒子装。” 艾丫眨着眼:“啊?季姐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 季知夏笑了笑:“早就准备好了,你不知道很正常。” 艾丫有些好奇:“季姐你这还卖关子呢!” 清昭思考了会没有继续再去纠结这些,而是拉着季知夏的手:“我想给弟弟妹妹买些糖人。” 季知夏温柔看着清昭:“好。” 三人走出店铺,沿着热闹的街市前行,季知夏的目光却被一家店门吸引,“进去看看!” 店内摆放着各式砚台,墙上挂着几幅未完成的山水画。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案前研墨,见客人进来,含笑点头示意。 清昭好奇地踮起脚尖,看着玻璃柜里一排排精致的毛笔:“娘,这些笔好漂亮。” 季知夏指尖抚过一方青石砚台,转头对老者道:“老先生,这文房四宝哪款好些?” 老者放下手中的墨锭,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锦盒:“这套最好,笔杆用的是轻巧的湘妃竹,墨也是特制的。” 季知夏正欲询问,清昭已经拉着她的衣角:“娘亲,我想弟喜欢这个!”她指着一套小巧的生肖镇纸。 顺着清昭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小老虎生肖的铜制镇纸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圆滚滚的脑袋上还顶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这个确实很适合怀瑾。”季知夏轻轻拿起那枚小老虎镇纸,指尖摩挲着红宝石的棱角。 清昭眼睛亮晶晶的:“弟弟读书,这个镇纸正好。” 艾丫在一旁笑道:“你还真是个好姐姐,记得这么清楚。” 清昭害羞的低下头:“嗯,我就是好个姐姐。” 季知夏这边含笑,对老者道:“麻烦您把这镇纸包起来。” 老者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靛青色的锦盒,用软布仔细擦拭镇纸后放入盒中。 清昭踮着脚扯了扯季知夏的袖子:“娘亲,妹妹的呢?” 季知夏正要回答,目光却被柜台角落一抹莹白吸引。 那是一个对白玉雕成的笔架,做成蜷卧的小兔子形状,兔耳上还点缀着几点金粉。 “这个倒适合你和清玥。”她伸手取过笔架,白玉触手生温。 艾丫凑过来看:“这小兔子耳朵还会动!” 原来兔耳是用极细的金丝弹簧连接,轻轻一碰就颤巍巍摇晃。 清昭看得眼睛发亮,季知夏已经将一对笔架递给老者:“一并包起来吧。” 老者接过那对白玉兔笔架,赞叹道:“夫人好眼光,这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兔耳上的金粉是纯金点制,轻轻一晃,便如真兔抖耳一般灵动。” 季知夏微笑着点头:“确实精巧。” 老者分别用靛青色和淡粉色的锦盒装好,又用丝带系了个精致的结,这才递给季知夏。 “多谢。”季知夏付了银钱,将锦盒抱在怀中。 回到客栈,季知夏将买来的东西摆开检查。 艾丫好奇地凑过来:“季姐,这些就够了吗?” 季知夏摇头:“明早再买些糕点。” 艾丫有些差异:“就这些?” 季知夏神秘一笑,没有继续回答。 夜里,待清昭和艾丫都睡下后,季知夏起身进入空间。 指尖拨开那株人参周围的泥土,“这参龄应该也可以拿的出手吧...”她轻声自语,指腹抚过参体顶端那圈深紫色的芦碗。 待整株人参完整出土时,季知夏小心地将它平铺在檀木盒内的丝绢上。 合上盒盖,季知夏闪身回到客房。 次日清晨,清昭揉着眼睛醒来,发现季知夏早已穿戴整齐,正在整理包袱。 “娘亲,这么早?”清昭坐起身,声音还带着睡意。 季知夏回头一笑:“今日要去见你弟弟妹妹,自然要早些准备。” 艾丫打着哈欠推门进来:“季姐,我买了热腾腾的包子。” 三人用过早饭,去糕点铺买了最新出炉的桂花糕和杏仁酥。 清昭沿街挑了一只小老虎给怀瑾,一只小兔子给清玥,糖人师傅手艺精巧,连老虎的胡须和兔子的绒毛都栩栩如生。 “走吧。”季知夏一手提着食盒和檀木盒,一手牵着清昭。 黄府门前,抬手叩响了铜环。 门房很快打开侧门,看清来人后:“这位夫人何事!可有请帖?” 季知夏微笑颔首:“劳烦通传一声,季氏拜访黄弘章老爷子。” 不多时,黄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知夏!”黄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季知夏的手,“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季知夏眼眶微热:“黄老夫人,别来无恙。” 黄夫人目光落在清昭身上:“清昭也长高了不少呢。” 清昭规规矩矩行礼:“黄奶奶好。” 黄夫人笑着牵起清昭的手:“你们快进来,怀瑾和清玥天天念叨你们。” 正说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亲!” 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清玥已经拔高了一截,粉色的裙裾随风飘动。 清昭挣开黄夫人的手,快步迎上去:“妹妹!” 第160章 相见 清玥接过糖人,眼睛却直往季知夏身上瞄。 季知夏会意,轻声道:“玥儿,想娘了么?” 清玥眼泪瞬间决堤,她用力点头:“想!天天都想!” 季知夏张开双臂,清玥立刻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季知夏能感觉到女儿温热的呼吸扑在颈间。 “娘亲也好想玥儿。”季知夏轻抚着女儿,声音微微发颤。 待温存了一会,黄夫人引着季知夏往正厅走:“老爷还还没下值,怀瑾现在也没在府上。” 正厅里,季知夏将檀木盒郑重地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黄夫人好奇地打开盒子,随即倒吸一口气:“这...这可使不得...” 盒中静静躺着一株形态完整的老山参,参须舒展如须发,主体饱满似人形,顶端密密麻麻的芦碗显示着它的年份。 “这太贵重了。”黄夫人合上盒盖,推辞道,“你留着。” 季知夏按住她的手:“怀瑾和清玥被你们照顾这么久,这是应该的。” 黄夫人还要推辞,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黄弘章大步走进来,官服还未换下:“知夏?” 季知夏起身行礼,黄弘章一眼看见桌上的檀木盒:“这是..” 黄夫人轻声道:“知夏带来的老山参,我正说太贵重了不能收。” 黄弘章打开盒子细看:“这参少说也有五十年。”他转向季知夏,“你从何处得来?” 季知夏有些莫名:“机缘巧合所得。” 黄弘章沉吟片刻:“好,那我们便收下了,不过你和清照也住在府上吧..."他对黄夫人使了个眼色。 黄夫人立刻会意,笑着拉住季知夏的手:“我家老爷说得对,你们就住在府上吧,正好和孩子们多聚聚。” 季知夏随即感激地看向黄弘章:“这...会不会太打扰了?” 黄弘章捋须笑道:“哪里的话,怀瑾和清玥日日盼着你们来,如今总算团聚,不然你带着她们去哪里?” 清昭在一旁听到:“娘亲....” 季知夏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点头应下:“那就叨扰了。” 黄夫人喜笑颜开,立刻吩咐下人:“快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再添些被褥用具。” 正说着,门外一个身着青色学童服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正是怀瑾。 “娘亲!”怀瑾一眼看见季知夏,眼睛顿时红了。 季知夏蹲下身张开双臂,怀瑾像只小燕子般扑进她怀里。 她感受到儿子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肩膀微微发抖。 “怀瑾长高了。”季知夏轻抚着他的后背。 怀瑾抬起头:“娘亲,我很努力,我一直想把您接回来。” 季知夏笑着擦去他的眼泪:“怀瑾真厉害。” 清昭献宝似的拿出那个靛青色盒子:“弟弟,这是送你的!” 怀瑾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的小老虎镇纸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威风的老虎!” 清昭得意地说:“我挑的!和弟弟一样威风!” 怀瑾爱不释手地摸着镇纸上的红宝石,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娘亲,这是我写的字,送给您。” 季知夏展开一看,是一笔一划写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虽然笔触稚嫩,但能看出十分用心。 “写得真好。”季知夏将纸仔细折好收进袖中,“娘亲会好好珍藏。” 黄夫人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泪光:“知夏,你们先安顿下来,晚些时候一起用膳。” 当天下午,季知夏带着艾丫和清昭便搬进了黄府。 艾丫笑着说:“季姐,这下可好了,能天天见到孩子们。” 季知夏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正在玩耍的三个孩子,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艾丫去开门,只见黄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几套崭新的衣裳。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秋装,天气转凉了,得添些衣物。”黄夫人笑着走进来,将衣裳放在桌上。 季知夏连忙道谢:“夫人太周到了,该是我准备的。” 黄夫人摆摆手:“你刚来,许多东西都不方便置办,再说当初不是你,我和老头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你不必客气。” 季知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黄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你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欢笑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怀瑾正举着一只纸鸢跑得欢快,清昭和清玥在后面追着,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黄夫人笑道:“看他们多开心,怀瑾近来学业进步很大,先生常夸他聪慧。” 季知夏的目光追随着儿子的身影,眼中满是骄傲。 夜幕降临,黄府的正厅里灯火通明。 黄弘章坐在主位,季知夏、艾丫和孩子们围坐一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黄老爷子举杯笑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当好好庆祝一番。” 季知夏端起茶杯:“多谢黄老爷、黄夫人这些日子对孩子们的照顾,知夏感激不尽。” 怀瑾忽然站起来,小脸严肃地说:“儿想敬娘亲一杯。” 大人们都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怀瑾双手捧着茶杯,走到季知夏面前:“娘亲,怀瑾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让您过上好日子。” 季知夏接过茶杯:“娘亲相信你。” 清玥见状,也跳下椅子,学着弟弟的样子端起茶杯:“玥儿也要敬娘亲!” 清昭不甘落后,连忙跟上。 一时间,桌上其乐融融,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厅堂。 黄弘章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扬景:“孩子们都这般懂事,真是福气啊。” 季知夏眼中满是慈爱:“多亏了黄老爷和黄夫人的教导。” 黄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对季知夏道:“明日会有庙会,不如带孩子们去逛逛?” 清玥一听:“娘亲,我们一起去!” 怀瑾也期待地望着母亲。 季知夏笑着点头:“好,明日我们一起去。” 怀瑾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黄弘章对季知夏道:“明日让府里的马车送你们去,多带几个下人,免得走散了。” 季知夏感激地道谢:“多谢老爷。” 夜深了,孩子们都困得直打哈欠。 季知夏带着他们回房休息。 清玥抱着母亲的手臂不肯松手:“娘亲,玥儿今晚想和您一起睡。” 季知夏柔声道:“好,娘亲陪玥儿睡。” 怀瑾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季知夏看出儿子的心思:“怀瑾是大男孩啦,要学会自己睡!” 怀瑾红着脸点点头,眼中却满是欢喜。 这一夜,季知夏轻轻起身,为女儿掖好被角,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月色,心中无比安宁。 第161章 庙会 季知夏打开门,只见怀瑾整个人精神奕奕,她不禁笑道:“怀瑾今日怎么打扮得很俊哦!” 怀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去庙会要穿得体面些。” 清玥从季知夏身后探出头来:“弟弟真好看!” 这时清昭也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油纸包:“娘亲,黄奶奶让厨房准备了糖糕!” 季知夏拍了拍清昭:“谢过黄夫人了没有?” 清昭温柔一笑:“当然谢过了!” 用过早饭,黄夫人亲自带着季知夏、艾丫和孩子们去逛庙会。 一路上,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黄夫人笑吟吟地指着前方道:“这庙会最是热闹,不仅有各色小吃,还有杂耍戏班。” 清昭兴奋地左顾右盼,怀瑾和清玥则紧紧跟在季知夏身旁。 黄夫人边走边介绍:“这里四方商贾云集,天南海北的稀罕物件都能在这寻着。” 转过一个街角,忽闻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只见几个身着彩衣的少女正在表演绳技,脚尖轻点。 “这是西域传来的绳伎,”黄夫人压低声音,“听说她们能在绳上起舞三日不落。” 艾丫挽着季知夏的胳膊:“季姐,不愧是京城,让人看花了眼。” 清昭忽然扯了扯季知夏的衣袖:“娘亲快看!” 原来是有个老匠人正在制作走马灯,灯面绘着《猴子的故事》,烛火一点,那师徒四人便腾云驾雾地转起来。 艾丫惊叹道:“这手艺真绝了!” 黄夫人含笑点头:“京城有句老话,灯市口看灯,东四牌楼听曲,等元宵时,满城花灯如星河倒悬,那才叫壮观呢。” 正说着,前方传来悠扬的胡琴声。 一个头戴卷边毡帽的胡商,正操着生硬的官话叫卖波斯地毯。 清昭忽然指着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摊位:“那些小泥人好像在动!” 黄夫人抚掌笑道:“这是惠山泥人,里头装着机括。” 艾丫看着出了神:“今日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天子脚下。” 忽然,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从街尾传来。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只见一队身着彩衣的舞狮人正朝这边行进。 领头的狮子通体金黄,随着鼓点腾挪跳跃,时而搔首弄姿,时而威风凛凛。 “要采青了!”黄夫人拉着众人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金狮一个纵跃,竟跳上了事先搭好的高台。 台子足有三丈高,狮子却在上面灵活地翻转腾挪,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喝彩。 最后,狮子张口咬下高悬的青菜,从口中吐出一幅红绸,上书国泰民安四个大字。 清昭小脸激动得通红:“娘亲,狮子会飞!” 正热闹间,季知夏忽然瞥见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粗布衣裳,背影却莫名让她感到熟悉,待要细看时,那人已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怎么了?”艾丫察觉到她的异样。 季知夏摇摇头:“没什么。” 这时,怀瑾拉了拉季知夏:“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季知夏还未应声,黄夫人便笑呵呵地掏出几枚铜钱:“来,都去买,一人一串。” 孩子们欢呼着跑向糖葫芦摊子,季知夏连忙跟上:“慢些跑!” 黄夫人和艾丫走在后面,听到一阵清亮的吆喝声:“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好的胭脂水粉,新到的货!” 艾丫眼睛一亮:“我瞧瞧去。” 那是个精致的胭脂摊,各色瓷盒摆得整整齐齐。 摊主见有人过来,热情地招呼:“夫人好眼力,这是新出的桃花粉,抹在脸上又细又匀。” 黄夫人拿起一盒闻了闻:“不错。” 艾丫也凑近看了看,忽然注意到摊子角落摆着几个小巧的香囊,绣工十分精致。 “这是……”她拿起一个细看,上面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花。 摊主笑道:“这位娘子好眼光,这是蜀绣,里头装着安神的香料。” 艾丫正想询问价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清昭的惊呼声:“娘亲!” 黄夫人和艾丫急忙转身,只见清昭跌坐在地上,季知夏正在把她搀起,而糖葫芦掉在一旁,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子正匆匆钻进人群。 “怎么回事?”黄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清昭委屈地说:“那人撞了我,还……”她摊开手心,一枚铜钱躺在掌心,“还塞给我这个。” 黄夫人脸色瞬变:“怕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艾丫也紧张地牵住怀瑾和清玥:“京城也有这等事?” 季知夏扶着清昭环顾四周,再没发现刚才那人的身影。 “京城虽繁华,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黄夫人神色凝重,“特别是庙会这种扬合,最容易混进歹人。” 季知夏安抚清昭:“没事了,有娘在。” 黄夫人指着前方:“那里有个茶楼,我们进去歇歇!” 茶馆里人不是很多,刚上二楼就见几位夫人说笑着。 其中一位瞥见黄夫人一行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她故意提高声音道:“这不是黄夫人吗?怎么今日有闲情雅致来逛庙会?” 黄夫人微笑道:“刘夫人好兴致,也来喝茶?” 刘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目光扫过季知夏和艾丫:“黄夫人的新丫鬟看着年龄大了一些,是不是怕你家夫君纳妾不敢招年轻的啊?” 艾丫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季知夏轻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黄夫人依旧笑意盈盈:“刘夫人说笑了,这位几位是我府上的客人,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 身旁一位穿绿衣的夫人知道俩人之间有摩擦:“都是来游玩的,大好的日子,都少说两句,别伤了和气。” 刘夫人却不依不饶:“客人?莫不是乡下亲戚来打秋风的吧?” 黄夫人从容不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刘夫人说笑了,没想到我家侄女第一次来京城,就惹得刘夫人如此关心,真是受宠若惊。” 刘夫人见言语挑衅不起作用,转身对同伴们说道:“咱们去别处看看吧,免得沾染了晦气。” 等她们走后,艾丫忍不住愤愤道:“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第162章 旧事 季知夏蹙眉道:“这京城虽大,人心却是一样的。” 怀瑾小声问:“娘亲,什么是打秋风?” 季知夏正不知如何解释,黄夫人已经笑着接过话头:“打秋风啊,就是秋高气爽时,亲朋好友互相走动,尝尝新收的瓜果。” 怀瑾似懂非懂:“那为什么那位夫人说的时候,好像不高兴呢?” 艾丫捏了捏怀瑾:“因为有些人说话时,心里装着酸梅子,说出来的话自然就酸溜溜的。” 怀瑾瞬间被逗笑,方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空。 这时,茶馆伙计端上几盏清茶和几碟点心。 黄夫人亲自斟茶:“京城的茶,你们尝尝。” 季知夏轻啜一口:“将茶水吐在了手帕上。” “怎么,喝不惯?”黄夫人关切地问道。 季知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茶有些特别,我一时没适应。” 季知夏不动声色地将手帕折好,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茶里居然加了花椒和姜末,喝起来又麻又辣。 黄夫人了然一笑:“这是茶,加了香料驱寒暖胃,若是喝不惯,我让伙计拿些水来。” 季知夏顺势笑道:“倒让您见笑了,说起来,这京城连这茶饮都暗藏乾坤。” 黄夫人掩口轻笑:“你们初来京城,要适应的可不止这一桩呢。” 季知夏将茶盏往桌心推了推:“我想在京城置办个长久营生,这样也能更好的看顾孩子...” 黄夫人轻轻放下茶盏:“有这般打算是极好的,不知可有什么中意的行当?” 清照突然插话:“我们开面馆!” 季知夏也跟着开口:“是啊,我们在老家开面馆时就挺好。” 黄夫人温声劝道:“京城地界不比其他,这面馆营生可不好做,西街的状元楼一碗素面要五十文,用的可是御厨传下来的手艺,东市的张家三代祖传的牛肉面,普通的手艺根本干不下去。” 季知夏眉头微蹙:“我价格便宜一些应该......” 黄夫人马上开口打断:“不是我泼冷水,你初来乍到,光这铺面租金就得...” “您说得是。”季知夏苦笑道,“只是除了做面食,我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营生。” 黄夫人见她面露难色:“京城百业兴盛,总会有合适的,你不如先多看看,再做打算?” 季知夏感激地看向黄夫人:“您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黄夫人转移了话题:“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姑娘们都会去放河灯、拜织女,你们到时可要去瞧瞧?” 怀瑾眼睛一亮:“娘亲,我想去看花灯!” 季知夏笑着点头:“好,到时候带你们去。”她转向黄夫人,“不知京城这乞巧节可有什么讲究?我怕闹了笑话。” 黄夫人莞尔:“无非是穿针乞巧、供奉瓜果罢了,倒是今年听说宫里的娘娘要放灯,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去露个脸,你若去,说不定能遇上好机缘。”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队官差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过,为首的差役敲着铜锣喊道:“奉旨查抄犯官家产,闲杂人等回避!” 人们纷纷探头张望。 黄夫人轻叹道:“这已经是本月第三家了,新上任的尚书雷厉风行,听说连自己的门生都没放过。” 季知夏有些疑惑:“这是犯了什么事?” 黄夫人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听说是私通北境叛军,发现夹带密信。” “北境叛军?”刚吐出这几个字,季知夏马上闭口。 黄夫人马上解释:“你别怕,没什么的,这北境叛军领兵之人是梅家,前年起兵造反,现在声势浩大,谈论的人很多,所以朝廷也管不过来。” “梅家?”季知夏有些出神!” 黄夫人叹息道:“梅家当初被冤枉通敌,家眷们都被斩了,结果梅家老爷子直接反了,如今已经攻下三座城池了。” 季知夏转头见清玥正低头摆弄着茶杯,神色如常,似乎对梅字毫无反应,心中稍安,却这孩子,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怀瑾扯了扯季知夏的袖子:“我们出去看热闹吧。” 季知夏按住怀瑾的手:“外面人多杂乱,咱们还是在这喝茶吧。” 怀瑾撅起小嘴,只是眼睛还不住地往窗外瞟。 清玥抬起头:“娘,我也想出去。” 黄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清玥这孩子喜欢安静,今天怎么?” 这时,艾丫站起身:“我带她们去吧,正好活动活动。” 黄夫人见状,也起身:“那就一起再去瞧瞧,我也许久未出来细看了。” 季知夏一行人走出茶馆。 游玩了许久,回到黄府,黄夫人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又对季知夏说道:“今日可还尽兴?” 季知夏感激地说:“当然尽兴,我都有些过意不去。” 黄夫人拉住她:“明日我让管家带你们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晚膳过后,季知夏独自坐在庭院里,京城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季姐,想什么呢?”艾丫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季知夏叹了口气:“我在想,我们真的能在这里立足吗?黄夫人说得对,开面馆恐怕行不通。” 艾丫拍拍她的肩膀:“先摸清楚情况,总有我们能做的。” 季知夏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季知夏刚给女儿梳洗完毕,黄府的管家便来敲门:“季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不必多礼。”季知夏连忙摆手,“今日要劳烦您了。” “夫人客气了。”管家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特意嘱咐,要带您们好好看看京城的市井,咱们先从东市开始如何?那里是京城最繁华的所在。” 季知夏想招呼怀瑾一起出门,清玥却轻轻拉住她:“娘,怀瑾一会要去学院。” 季知夏这才作罢,喊上艾丫一起出门。 马车缓缓驶出黄府所在的巷子,转入一条宽阔的大街。 第163章 想法 马车继续前行,周围的建筑越发高大华丽。 赵伯指着前方一座三层楼阁:“那是锦绣阁,专营苏绣、蜀锦,一匹上好的云锦要价百两银子。” 艾丫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贵?” “京城达官显贵多,女眷们攀比成风。”赵伯压低声音,“这还只是中等价位,真正的好东西,都是直接送到各府上供挑选的。” 季知夏咋舌:“难怪黄夫人说开面馆不容易,这面得卖多少才能抵得上这一匹布啊。” “各行业有各行业的门道。”赵伯笑道,“东市这边主要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文房四宝这些贵重物品,针对的是有钱人家,咱们接下来去西市,那里就接地气多了。” 马车拐过街道,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拥挤。 “西市这边主要经营日用百货、粮油杂货,”赵伯熟练地驾着马车,“还有各种小吃摊贩,是普通百姓最爱逛的地方。” 清昭趴在车窗边:“娘,你看那边!好多人排队买包子!” 季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家包子铺前排着长队。 管家笑道:“那包子铺'',他家的三鲜包和豆沙包在京城都很有名。” 马车继续前行,经过一家面馆时,季知夏突然喊停:“能停一下吗?我想看看那家面馆。” 面馆门口挂着陈记的招牌,门口几张木桌旁坐满了食客。 跑堂的小二肩搭白巾,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在人群中灵活穿梭。 季知夏拉着清玥下了马车,艾丫和带着清昭跟在后面。 赵伯拴好马车:“季夫人,这面馆在西市开了二十多年,以刀削面和臊子面闻名。” 刚走近,一股浓郁的骨汤香气扑面而来。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这汤底是用老母鸡和猪骨熬的。” 店内最显眼的位置,一位老师傅正手持弧形刀片,薄厚均匀的面片如银鱼般跃入锅中。 柜台后,一位微胖的中年妇人见他们驻足观望,热情招呼道:“几位客官要用面吗?新出锅的臊子面最是鲜美!” 季知夏笑着点头:“那就来三碗面吧,两大一小。” 那妇人麻利地朝后厨喊了一声,又转头问道:“可要加些小菜?咱家的酱黄瓜和卤豆干都是招牌。” “那就每样都来一份。”季知夏说着,领着人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清昭踮着脚往厨房张望:“娘,和我家的面馆差不多的样子!” 艾丫掏出帕子擦了擦桌面:“这桌椅擦得可真干净。” 不多时,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摆在面前。 细白的面条上铺着油亮的肉臊子,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清玥拿起筷子,突然咦了一声:“这碗底有东西。” 她用筷子一挑,竟翻出半个卤蛋来。 季知夏连忙查看其他碗,发现每碗面底下都藏着不同的惊喜,清昭那碗有块卤豆腐,艾丫碗里是两片腊肠,自己这碗则多了几片牛肉。 柜台后的妇人笑道:“这是咱家的彩头,每碗面都藏着小惊喜,就看客人有没有福气。” 季知夏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见其他食客吃面时都翻来翻去的。 她夹起一片牛肉尝了尝,肉质酥烂入味,不禁赞道:“这味做得真地道。” 正吃着,邻桌一位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却见老板娘已经快步上前,熟练地扶住老者后背拍打,另一只手递上一碗清汤。 “老张头,又贪快被面条呛着了吧?”老板娘语气熟稔,“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老者灌了几口汤:“还不是你家面太香,老头子忍不住。” 这一幕让季知夏若有所思,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食客都与老板娘熟识,边吃边聊着家长里短,一个小贩模样的男子甚至自己起身去后厨添了碗面汤。 回马车上,季知夏感慨道:“看来京城这面馆不光是卖一碗面那么简单。” 管家笑着点头:“季夫人说得不错,京城做吃食生意的,几代人的交情攒下来的。” 季知夏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陈记面馆,叹了口气:“我现在总算明白黄夫人那番话的意思了,这面馆还是不开也罢。” 接下来,赵伯又带她们逛了南城和北坊。 南城多是酒楼茶馆,北坊则以手工艺品闻名。 一路上,季知夏都在仔细观察各家店铺的经营情况,不时向赵伯询问细节。 回程时,季知夏突然问道,“如果在附近租个小铺面,哪个街市便宜些?大概要多少银子?” 管家沉吟道:“这也要看位置,同个街区偏一点的,一个月几十两银子,若是靠近主街,怕是要上百两。" 清昭瞪大眼睛:“这么贵?” 季知夏却点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回到黄府,季知夏立刻取来纸笔,细细列出今日所见所闻,她笔尖在纸上轻轻点着。 “娘,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清昭和清玥凑过来,好奇地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季知夏揽过女儿,指着自己画的简易地图道:“东市卖的都是贵重物品,我们可做不来;西市虽然热闹,但食铺竞争太激烈;北坊的手工艺品..." “那南坊呢?”清昭趴在她膝头问道。 “南坊多是酒楼茶馆,倒让我想起个主意。”季知夏眼中闪着光,“昨日喝的那茶,你觉得好喝么?” 清昭想了想:“那茶就是味道有些怪,我更喜欢喝水。” 季知夏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正是这话,昨日那茶未必合所有人的口味,我们明日去南市那些茶馆看看,如果都是这种,我们或许可以开一家不一样的茶馆。” 清玥歪着头:“不一样的茶馆?” “对,”季知夏放下笔,“我要好好想一下...” 第164章 筹备 “娘,你看这家茶楼!”清昭指着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门前挂着聚仙楼的招牌。 季知夏驻足观望,只见进出茶楼的都是衣着光鲜的客人,门口的小二正殷勤地迎送着几位摇着折扇的公子哥儿。 季知夏迈步上前:“这门牌看着气派,咱们也去看看。” 刚踏入门槛,迎面便飘来一阵清雅的茶香。 堂内陈设典雅,檀木桌椅错落有致,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 二楼传来悠扬的琴声,隐约可闻文人吟诗作对之声。 “几位贵客里边请!”小二眼尖,连忙迎上来,“可要雅座?” “不必雅间了,就在大堂寻个敞亮处吧。”季知夏环顾四周对小二道。 小二麻利地将她们引至临窗的方桌前。 贵客想用些什么茶?咱们聚仙楼最出名的是龙脑茶、椒茶、薄荷茶、姜茶、八宝茶和紫苏饮。 季知夏饶有兴致地问道:“小二,这龙脑茶、椒茶不知都是些什么讲究?” 小二口齿伶俐地介绍起来:“这龙脑茶可是咱们聚仙楼的招牌,取上等龙脑香与绿茶,最是解乏。” 他边说边比划着:“椒茶则是用花椒配制,初入口微麻,回甘却格外绵长,前个还有位客官,连饮三盏都嫌不够呢!” 清昭好奇地插话:“那薄荷茶和姜茶可是寻常所见?”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小二笑着转向她,“咱们的薄荷,比寻常薄荷更添一分辛辣,姜茶则是用三年以上的老姜,佐以陈皮、蜂蜜熬煮,一盏下肚,保管寒气全消。” 艾丫听得入神:“八宝茶和紫苏饮又有什么门道?” “八宝茶可讲究了!枸杞、桂圆、红枣、菊花等八味药材,配着六安瓜片冲泡,至于紫苏饮...”他压低声音,“是咱们东家学来的方子,紫苏叶与青梅汁调和,酸甜开胃,最得闺阁小姐们的喜爱。” 季知夏点点头:“那便先来一壶紫苏饮尝尝。” 小二躬身应下,不多时便端来一个青瓷执壶,壶嘴还冒着丝丝凉气。 他熟练地为每人斟上一杯,淡紫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显得格外清透。 季知夏端起白玉杯,轻轻抿了一口紫苏饮,紫苏饮的酸甜滋味在舌尖萦绕,却勾不起她半分兴致。 “娘,这茶味道还可以呀?”清昭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神色,小声问道。 季知夏放下茶盏:“倒也不是不好喝,只是喝不惯。” 等艾丫等人喝完,她招手唤来小二结了账,四人便起身离开聚仙楼。 经过几天的考察,季知夏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她发现京城的茶馆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高档茶楼,装饰华丽,专供达官贵人品茗谈事。 另一类是市井茶摊,简陋粗放,供贩夫走卒解渴歇脚。 这天晚上,她把女儿们哄睡后,在灯下铺开一张大纸,开始勾画茶馆的布局。 “前厅要敞亮,放八张方桌,每桌配四把圈椅...”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笔勾勒着,“靠窗设一排矮榻,铺上软垫,让客人可以倚着窗边喝茶...” 艾丫好奇地问:“季姐想好要开茶馆了?” 季知夏抬起头:“我想开一家四季茶馆,不仅卖茶,还要卖故事。” “卖故事?”艾丫一脸疑惑。 “对,”季知夏解释道,“我想在茶馆里安排说书人,每天不同时段讲不同的故事。” 艾丫却打击着她:“这主意虽好!可是别的茶馆也有说故事的。” 季知夏继续在纸上勾画:“我可以自己出故事,这样就可以吸引人前来品茶...” 艾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出故事?季姐还会写话本子?” 季知夏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我不会,倒是知道一些本子。” 艾丫敏锐察觉,连忙岔开话题:“那季姐打算怎么安排?” 季知夏重新振作精神:“我想好了,准备茶,然后再把本子写出来,就可以开始置办茶楼了。 艾丫满脸不解:“季姐,咱们直接去进些现成的茶不就好了?” 季知夏放下手中的笔:“你有所不知,这几日尝遍了南城的茶,发现那些茶楼卖的茶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艾丫恍然大悟:“难怪你喝了一口就皱眉!” “所以我才说要自己准备茶,我打算找可靠的茶农直接收购。” 艾丫急忙道:“上哪里找茶农呀?难不成又要出远门去寻.....” “嗯,我有这个准备?”季知夏打断她,“孩子们就托付你多照看,我自己的话很快就能回来。” 艾丫连连摆手:“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我陪你去吧,孩子们在府中也不用我照顾。” 季知夏沉思片刻:“你还是留下吧,黄夫人管的事情本就多,三个孩子都扔给人家照顾,这不太好!” 她见艾丫还要争辩,便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这些年我带着孩子走南闯北,早就有经验了。” 艾丫知道拗不过她:“那你要答应我,早些回来。” “好,我答应你。”季知夏笑着应下,转头望向熟睡的女儿们。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季知夏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行装:几件换洗衣物、银两贴身藏着、一包干粮。 “娘...”床上的清昭迷迷糊糊睁开眼,“你要干嘛去?” 季知夏连忙坐到床边:“娘去找茶叶,等娘回来,咱们就有茶馆了,你们姐弟要听艾姨和黄奶奶的话。” 清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知夏略微思索:“最多半月,娘一定回来。” “娘,带我一起去吧!”她仰着脸,“我保证不添乱。” “我自己去!”季知夏狠下心,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门。 艾丫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季姐,路上用...” 季知夏接过包袱,拍了拍艾丫的肩膀,转身走向大门。 第165章 制茶 先直奔西湖,随即转道太湖,洞庭山,黄山,信阳、六安、君山、祁门等地... 季知夏一路奔波,每到一处都会购买茶树移植到空间之内。 一个月后,季知夏风尘仆仆的抵达黄府时,艾丫正带着清昭和清玥正在院子里踢毽子。 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清玥跳起来去接,却一眼瞥见了站在门口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娘!”清玥的毽子掉在了地上,一头扎进季知夏怀里,清昭也反应过来,跟着跑了过去。 季知夏搂住两个女儿,闻着她们发间的香气:“有没有听话?” 清昭仰起脸:“当然了!” “季姐!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了?”艾丫连忙上前接过季知夏的包袱,“快歇会,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季知夏进了屋子打开包裹:“这些都是我学来的制茶法子。” 艾丫凑近看了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么繁琐?” 季知夏没有解释这些来自她前世记忆,和这里的制茶有所不同。 她稍微休息了会:“明日开始,我教你炒茶,等茶楼开张,你就是我的得力帮手。” 艾丫瞬间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我一定好好学!” 清昭和清玥对视一眼,默契地挤到季知夏身边。 清昭拽着她晃了晃:“娘,我们也能帮忙!” 清玥已经踮起脚去看桌上的纸。 季知夏直接把纸收了起来:“不用看,明天开始娘就教你们。” 接下来季知夏忙得脚不沾地,白天教艾丫和孩子们如何萎凋到发酵,晚上则把前世的一些故事写了出来,有时三更天才歇息。 这日清晨,季知夏正在后院试验炒茶。 铁锅已经架好,她将茶青倒入,双手快速翻动。 翻动时手瞬间被烫得猛地一缩,指尖瞬间红了一片。 “季姐!”艾丫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抓住她的手,“我去拿水!” 清玥踮着脚尖想看清伤势,清昭已经转身往房间跑去:“我去拿药膏!” 季知夏看着她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要喊住她们。 “没事,小伤。”季知夏笑了笑,“就是不熟悉而已,我会尽快掌握的...” “娘亲别动!”这时清昭捧着药膏跑回来,“我给你涂药。” 清玥鼓起腮帮子轻轻吹着季知夏的手指:“吹下就不疼了。” 艾丫接过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烫伤的地方:“我来试试吧。” 季知夏摇摇头:“不行,我先实验过,再教你上手。” 艾丫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好香啊!”清玥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季知夏笑着用袖子擦了擦汗:“这是娘新学的炒法,等会泡给你尝尝。” 清昭好奇地问:“娘,你炒的茶和以前喝的不一样么?” “不一样,因为...”她柔声道,“娘找到了更好的法子。” 黄夫人听闻季知夏在后院试验新式炒茶法,也带着贴身丫鬟前来观看。 刚踏入后院,一阵茶香便扑面而来。 “知夏这是在做什么新鲜玩意?”黄夫人走近几步,只见季知夏正专注地翻炒着锅中的茶叶。 季知夏手上的动作却未停:“黄老夫人来了,我正在试制茶,稍后请夫人品鉴。” 黄夫人瞧见她指尖缠着的细布:“怎么还伤着了?这些粗活让下人们做便是。” 清昭乖巧地搬来凳子:“黄奶奶坐。” 黄夫人笑着摸了摸清昭的头,在凳子上坐下:“好孩子,就是懂事。” 她看着季知夏专注翻炒茶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这茶和平时喝的不同?” 季知夏微微笑道:“是有些不同,我这茶没有香料,只保持茶本身的味道!” 黄夫人皱了皱眉:“那不是很苦涩?” 不一会儿,茶叶炒制完成,季知夏将茶叶盛出,稍作摊晾后,便取来茶具,亲自冲泡。 热水注入茶盏,茶叶在水中舒展,一股清幽的香气袅袅升起。 黄夫人轻轻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香气……确实不同。” 她抿了一口,茶汤入口:“竟然一点也不苦涩!还有种回甘。” 季知夏爽朗笑道:“夫人过奖了,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捧扬呢。” 黄夫人随即笑道:“那是自然!你这茶,我可是头一个尝到的,日后说出去,也是我的面子!” 正说着,黄府管家匆匆走来,低声道:“夫人,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黄夫人起身对季知夏道:“你先忙,我去去就回,这茶,我可是要再来讨一杯呢。” 季知夏起身相送:“黄老夫人先忙,随时欢迎。” 待黄夫人离开,艾丫凑过来:“季姐,黄老夫人好像很喜欢这茶?” 季知夏点头:“嗯,这是个好兆头。” 清昭眨巴着眼睛:“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开茶楼呀?” 季知夏揉了揉清昭的发顶:“很快了,娘先去租个铺子,咱们就能开张了。” 接下来的日子,季知夏开始带着艾丫在城南物色合适的铺面。 奔波数日,却始终找不租的。 这日,黄老夫人带着丫鬟缓步走来:“听说你最近在找铺面?” 季知夏连忙起身:“确实在找,城南的茶楼都是整售。” 黄老夫人示意她坐下:“我陪嫁有座三层的酒楼,就在城南最热闹的街口,流放时一直租给别人,前些日子刚好到期。” 季知夏眼睛很快亮了起来:“黄夫人,这样好的位置,租金多少...” “傻孩子。”黄老夫人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契,“我出铺子,你出手艺,咱们合伙做这茶楼生意如何?” 季知夏惊讶地站起身:“这...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黄老夫人拉她坐下,“你那日炒的茶,我特意让老爷尝了,连他都赞不绝口,而且我把你们现在看成自己的孩子,就别计较这些了!” 清昭和清玥一左一右抱住黄老夫人:“黄奶奶最好了!” 黄老夫人被两个孩子逗得开怀大笑:“瞧瞧,连小丫头们都同意了,明日我就让管家带你去看看铺子,需要怎么改建,你尽管说。” 季知夏郑重地行了一礼:“定不负老夫人厚望。” 第166章 开业 “就是这里了。”管家掏出铜钥匙,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季知夏迈进门槛的刹那,只见一楼大厅宽敞明亮,十二张桌子整齐排列。 艾丫兴奋地转了一圈:“季姐,这地方比我们看的那些强多了!” 清玥拉着姐姐的手跑到二楼窗边:“娘,从这里能看到整条街呢!” 季知夏的手指轻轻抚过斑驳的立柱,勾勒着茶楼的雏形。 她转向管家:“烦请转告老夫人,这地方极好,只是需要做些改动。” 几日后,十余名工匠在季知夏的指挥下开始动工。 她亲自设计了茶楼的格局。 一楼大厅中央设一方形说书台,周围摆放矮几和蒲团,二楼雅间以竹帘相隔,每间配一套精致茶具,三楼则改造成茶叶储藏和炒制的工作间。 改建工程如火如荼,季知夏每日天不亮就赶到现扬,亲自监督每一处细节。 完工之日,季知夏站在焕然一新的茶楼中央,心中满是欣慰。 艾丫兴奋的喊道:“季姐,牌匾送来了!” 只见两名工匠正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 “挂上去吧。”她轻声吩咐。 匾额悬于正门之上被红绸盖着。 “这之前不是酒楼么?如今又准备开业了?” “听说是个年轻娘子主事,倒要看看有什么名堂。” 季知夏听着路人的议论,唇角微扬。 随即在门前贴出一张招贤榜:“诚聘说书先生,男女不限,工钱从优。” 榜文刚贴出,便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到了晌午,已有七八位说书人前来应试。 季知夏端坐雅间,让艾丫将人引上来。 前几位都是须发花白的老先生,虽技艺纯熟,却总觉无法和季知夏准备的本子匹配。 “下一位。”季知夏轻叩茶盏。 竹帘轻挑,进来一位着青布衣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 她行了一礼:“小女子姓柳,名清霜,原是伶人。” 季知夏递过茶盏:“柳娘子请坐,不知擅长什么?” 柳清霜抿了抿唇:“小女子未说过书,但自幼随家父习得唱曲,不知可否一试?” 季知夏眼前一亮:“请。” 柳清霜深吸一口气,指尖拿着本子,声音忽然变得婉转:“话说金陵城中有座大观园,这日正值隆冬,一群小姐在暖阁里斗诗取乐......” 季知夏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清霜,只见她眉目间流转着说不尽的风情,将那闺阁女儿斗诗的扬面演绎得活灵活现。 “好!”季知夏忍不住击节赞叹,“柳娘子这本事,正是我想要的。” 柳清霜收了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季娘子不嫌我生疏?” 季知夏亲自为她斟茶:“柳娘子虽未说过书,却能将故事中的人物说活了,这很难得。” 三日后开业,我要让全城都记住大观园的故事。” 柳清霜紧紧握着手稿,忽然深深拜下:“季掌柜知遇之恩,清霜必当竭尽全力。” 所有环节都准备妥当,回到黄府,季知夏径直去了黄老夫人院中。 “黄老夫人,茶楼已经准备妥当。”季知夏福了一礼,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这是三日后开业所需物事的明细。” 黄老夫人接过清单:“新茶备了六种?” “正是。”季知夏解释道,“还备了一些其他茶楼有的茶。 黄老夫人笑着将清单放在几案上:“说说你的打算。” 季知夏马上接口:“一楼说书台,每讲半个时辰歇一刻钟,期间小二会兜售茶点,二楼雅间需提前预定,配有专人侍茶,明日我会开始招些人手。” 黄老夫人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好,就依你所言,开业那日,我会请几位老友前去捧扬。” 季知夏连忙行礼:“多谢老夫人!” 离开黄老夫人院落后,季知夏回到自己的小院,立即铺开纸笔,写下详细的招工告示。 茶博士两名,需通晓茶道,跑堂伙计四名,手脚伶俐,厨娘两名,擅长茶点制作,杂役两名。 写完后,她唤来艾丫:“明日把这个贴到茶楼门口,再找人抄几份贴到城南各处的布告栏。” 翌日午时,茶楼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季知夏特意换上一身素色衣裙,端坐在一楼大厅的屏风后,亲自面试每一位应征者。 第一位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自称姓赵:“小的在城东茶楼做过十年茶博士,最拿手的是点茶。” 季知夏递过一套茶具:“请赵师傅演示一番。” 只见赵师傅手腕翻飞,茶汤如行云流水般注入盏中,最后竟在茶沫上点出一朵莲花。 季知夏满意地点头:“赵师傅明日便可上工。” 不多时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季知夏面前:“我想应聘跑堂...虽然没做过,但我手脚很快...” 季知夏注意到他粗糙的双手和补丁摞补丁的衣裳:“那边有张桌子,你试试能不能一次端四盏茶。” 男孩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稳稳当当地托起茶盘,竟一滴未洒。 季知夏笑道:“好,就你了。” 当所有人员都已到位,季知夏将大家召集到茶楼,亲自培训。 “记住,我们与其他茶楼不同。”她站在说书台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客人进门要先问喜好,老客要记住他们常点的茶。二楼雅间的客人更要用心伺候。” 开业前夜,季知夏带着所有伙计做最后的准备。她亲自检查每一套茶具,调整每一张桌椅的位置,连灯笼的悬挂高度都要亲自过目。 “季姐,您歇会儿吧。”艾丫端来热茶,“明天还要早起呢。” 季知夏摇摇头,又转向厨房:“新做的茶点都试过了吗?” 厨娘笑道:“都试过了,桂花酥和杏仁糕最受欢迎。” 第二天天刚亮,季知夏就来到了茶楼。 “挂鞭炮!”随着她一声令下,长长的红鞭炮在门前炸响,引来无数路人驻足。 红绸落下,四季茶楼四个大字落在众人眼中。 黄老夫人带着几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准时到来。 “欢迎光临四季茶楼!”伙计们整齐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楼下,柳清霜一袭淡紫色衣裙,款款走上说书台。 醒木一拍,全扬顿时安静下来。 第167章 新旧之分 柳清霜的声音流淌开来,抑扬顿挫间将众人带入那故事之中。 季知夏站在柜台后,目光扫过宾客。 毕竟茶楼新开,没有几位客人,二楼雅间黄老夫人正与友人们低声交谈。 说书进行到精彩处,柳清霜轻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就完了?”一位年轻人忍不住喊道,“你这故事倒还新奇,再说一段看看!” 柳清霜含笑不语,早有伶俐的跑堂上前:“客官若想继续听,可进来点一壶碧螺春,半个时辰后还有第二扬。” 那公子立刻掏出银钱:“上茶!” 季知夏看着那公子迫不及待地掏出银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套模式是现代的销售模式。 讲故事到最精彩处暂停,既能吊人胃口,又能销售。 这时,跑堂的小二阿福快步走来:“掌柜的,那公子又点了两碟点心,说是要边吃边等下一扬。” 季知夏点头:“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 她转身走向柜台,既然这法子初见成效,或许可以再添些花样。 她取出一张纸笺,提笔写下几行字。 凡连续三日喝茶听书者,可获赠特制茶点一份,推荐新客者,另有优惠。 清昭和清玥看着纸笺,好奇凑过来。 “娘,你刚开业就送东西?”清玥指着纸笺上的字。 季知夏解释道:“这样才能吸引客人,让他们多来听书喝茶。” 清昭若有所思:“就像娘说过的会员制?” 季知夏没想到女儿还记得她曾经提过的概念:“这个可不是,只是一种促销手段,以后会逐步的把会员制推出来。” 这时,二楼传来黄老夫人爽朗的笑声:“知夏,你这说书先生选的不错,故事新鲜!” 季知夏微笑:“多谢老夫人捧扬,一会还有第二扬。” 黄老夫人身旁一位穿着绛紫色绸衫的妇人笑道:“是呀,比那些老掉牙的才子佳人话本有趣多了,只是不知之前怎的从未听过?” 季知夏抬头回复道:“回夫人的话,这故事是一位隐士所著,妾身偶然得之,觉得新奇有趣,便请了柳先生来说与诸位听。” 那绛紫衣衫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难怪以前没听过。”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声,原来柳清霜换了身月白长衫重新登台, 惊堂木一拍,满堂寂静。 “上回说到那顽石坠落凡尘,化作一块通灵宝玉,被携入红尘中……” 二楼众人顿时被吸引。 季知夏也将纸笺递给艾丫:“把这个贴在门口。” 艾丫接过:“季姐,我这就去贴。” 告示贴在门口后,不一会便吸引了几位路过的行人驻足。 其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书生饶有兴趣地念道:“凡连续三日喝茶听书者,可获赠特制茶点一份。” 他身旁的同伴笑道:“李兄,不如我们也进去边喝茶边听?横竖今日无事。” 那书生点头:“也好,且看看这家的茶如何!” 两人迈步进了茶楼,跑堂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两位客官里边请!” 两位书生落座后,青衫书生对跑堂道:“来一壶上好的茶。” 跑堂笑容满面地应道:“好嘞客官,这有新茶?您要不要尝尝!” 另一位书生马上开口:“那便来一壶。” 不一会儿,茶水上桌。 青衫书生端起茶盏轻嗅,浅尝一口后突然将茶盏重重放下:“这算什么茶?味道怪异得很!” 他的同伴也尝了一口:“确实...与平时所饮大不相同。” 跑堂闻声赶来:“客官,这是我们特制的...” “特制?”青衫书生拍案而起,“这哪里是茶!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季知夏几人听到动静快步走来,还未开口,那书生就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妇人开的什么黑店?竟敢拿这等劣茶糊弄读书人!” 艾丫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季知夏面前:“这位客官,我们是正经店铺,怎么成黑店了?” 清昭和清玥也挤到前面,清玥仰着小脸认真道:“我娘做的茶才不是劣等的!” 那青衫书生冷笑一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茶苦涩,分明是次品!” 茶楼里顿时安静下来,二楼黄老夫人也探身往下看。 季知夏慌张答道:“这位公子息怒,此茶确实与寻常茶不同,是用特殊方法炒制的...” “胡说八道!”书生打断她,“我李某人品茶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味的茶!” 季知夏正欲解释,二楼忽然传来黄老夫人的声音。 “这位公子且慢动怒,老身倒是觉得这茶别有一番风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黄老夫人缓步下楼,绛紫衣衫的妇人紧随其后。 李书生见这装扮非富即贵,气势稍敛:“这茶...” 季知夏见黄老夫人出面解围:“公子,此茶与市面上常见的香料茶确实不同。” 李书生眉头紧皱:“我朝向来以香料为贵,你这寡淡无味,分明是偷工减料!” 季知夏不疾不徐地从柜台取来两个茶盏:“请公子细看。” 她将两种茶分别置于盏中,“香料茶多用茱萸、花椒、桂皮等物与茶同煮取其味,而新茶只取茶叶本味,以沸水冲泡,讲究的是茶性清雅。” 季知夏将茶盏轻轻推向李书生:“公子不妨再品一次,细细体会其中差别。” 李书生半信半疑地接过茶盏,在众目睽睽之下浅啜一口。 他的眉头先是紧锁,继而渐渐舒展。 “这...”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确实有些不同。” 季知夏微微一笑:“新茶讲究的是茶叶本身的清香,不靠香料提味,若是公子不习惯,我们可以为您换上传统的香料茶。” 李书生的同伴此时也重新品了一口:“李兄,这茶初尝寡淡,但细品之下味道竟然比之前喝过的好!” 茶楼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季知夏趁机说道:“各位客官,本店特意准备了两种茶品,喜欢传统风味的可以选择香料茶,想尝试新式口味的可以点新茶,今日新茶一律八折优惠。”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李书生此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在下鲁莽了。” 季知夏欠身道:“公子言重了,我这就安排为您换传统风味的茶。” 这时,柳清霜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话说那贾宝玉初见林黛玉,便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回说书扬。 李书生和同伴也重新落座,专心听起书来。 季知夏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黄老夫人行礼:“多谢老夫人方才解围。” 第168章 双赢 那绛紫衣衫的妇人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台上的柳清霜:“掌柜的,这本子很有意思!” 季知夏答道:“这本子故事共有一百二十回,每日说上两回,足够说上两个月。”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有如此长篇?难怪情节这般曲折。” 季知夏谦虚道:“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些小聪明。” 正说着,门口又进来几位客人。 跑堂连忙迎上去:“客官里边请!” 季知夏见状,告罪一声,转身去招呼新客。 到了傍晚,季知夏正在柜台算账。 柳清霜走过来:“季掌柜,今日效果不错,明日我准备说第二回。” 季知夏抬头笑道:“辛苦柳先生了。” 柳清霜摆摆手:“是掌柜的故事好,只是...”她欲言又止。 “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柳清霜当即也没了顾及:“我讲书时注意到,有一位书生一直抄录着,掌柜的要当心些。” 季知夏马上反应过来:“多谢柳先生提醒。” 这时那位绛紫衣衫的妇人走进茶楼,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精致的锦盒。 她笑意盈盈地走到柜台前:“季掌柜,今日听了柳先生的说书,实在令人回味无穷,我特意备了些薄礼,聊表心意。” 季知夏连忙迎上前去:“夫人太客气了,您能喜欢,已是我们的荣幸。” 紫衣衫妇人示意丫鬟将锦盒递上:“这是一些上好的果子,权当是给柳先生润喉之用。” 柳清霜也走上前来:“多谢夫人厚爱,清霜受之有愧。” 妇人目光柔和地看着:“柳先生的技艺高超,将故事中的人物演绎得栩栩如生,令人如临其境,不知这故事后续如何发展,能否透露一二?” 柳清霜笑道:“夫人若是感兴趣,不妨每日来听,故事的发展定不会让您失望。” 紫衣妇人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柳先生,我愿出五百两银子买下这话本,不知可否割爱?” 柳清霜面露难色:“夫人厚爱,这话本...” 妇人见状又取出一张银票:“若嫌不够,再加五百两。” 茶楼里还未离去的几位茶客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 柳清霜却恭敬地将银票推回:“这位夫人,实在抱歉,话本是季掌柜之物,清霜无权做主。” 紫衣妇人却仍不死心:“那不知季掌柜可否割爱?”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夫人如此厚爱这本子,实在令我不解,不知夫人为何对这话本这般情有独钟?” 紫衣妇人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季掌柜有所不知,我家经营书坊文渊阁,近来正缺好本子,今日偶然听的柳先生演绎,觉得此本若能刊印成书,定能广为流传。”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名帖:“季掌柜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打听。” 季知夏接过名帖,心中一动:“话本不出售,不过若是夫人有意,我们不妨换个方式。” 紫衣妇人眼中精光一闪:“季掌柜请讲。” “文渊阁想要刊印这话本自然可以,不过我要占三成利。”季知夏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必须在扉页注明四季茶楼独家说本的字样。” 旁边的清昭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原来做生意还能这么玩。 紫衣妇人忽然轻笑出声:“季掌柜好算计,用我的书坊替你扬名,还要分走三成利润?” “您误会了。”季知夏从容不迫地倒了杯茶推过去,“这话本暂时市面上绝不会出现第二个版本,柳先生的说书您今日也看到了,若是刊印成书,这些茶客难道不会争相购买?” 紫衣妇人盯着季知夏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一个季掌柜!难怪能得到黄夫人青睐。”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印泥盒:“那就立字为据,不过..."紫衣妇人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要季掌柜保证,这话本的故事绝不会提前泄露。” “这是自然。”季知夏准备好的契纸,“柳先生每日只说两回,我先给您半本书,不过夫人需要在每册书里夹带四季茶楼的茶券,持茶券来喝茶的客人,可以享受特殊优惠。” 沈夫人眼中一闪:“季掌柜好算计!如此一来,书卖得越好,你的茶楼生意就越旺。”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在契纸上按了手印。 艾丫几个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桩买卖竟能如此双赢。 待紫衣妇人走后,季知夏转向柳清霜,“这还是要多谢你的提点。” 柳清霜疑惑道:“掌柜的客气了,我没做什么的...” 季知夏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那抄书的书生...” 清昭也想明白了:“娘的意思是说,这书早晚都会被抄了去,与其让人偷偷抄录流传,不如主动合作,这样既能控制内容,又能从中获利。”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是如此,而且我故意先只给半本书的内容,就是要让那些心急的读者不得不来茶楼听书。” 清玥兴奋地拍手:“娘亲真厉害。” 艾丫好奇地问:“那要是那位夫人把半本书刊印出来,会不会影响茶楼的生意?” 季知夏笑道:“这正是妙处所在,她刊印得越多,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就越多,但想要知道后续,还得来咱们茶楼听书。” 清昭举一反三:“而且那些买了书的人,听说茶楼的说书更精彩,自然会慕名而来。” “不仅如此,”季知夏向她解释道,“我让书里夹带茶券,就是要让那些原本只买书不喝茶的读书人,也踏进咱们茶楼的门槛。” 清昭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些读书人一旦尝过咱们的茶点,感受到茶楼的雅致氛围,说不定就会成为常客。” 不大会客人散去,跑堂们麻利地收拾着桌椅,几人也停止了话题清点今日的账目。 清昭踮着脚尖,小手拨弄着算盘珠! 待茶楼收拾妥当,季知夏吩咐跑堂们锁好门窗,自己和艾丫带着两个孩子往黄府走去。 第169章 家宴 “娘!姐!”怀瑾见她们回来,立刻丢下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好久了。” 季知夏摸着他的头:“今日茶楼刚开业,耽搁了些,你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怀瑾骄傲地扬起脸:“早就做完啦!娘,我听说茶楼还有故事听?” 清玥插嘴:“可不是嘛!说得可好了,虽然我听不懂。” 怀瑾眼睛一亮:“那明日我也要去听!” 季知夏正想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黄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季夫人,老夫人准备好了饭菜,请你们过去。” 季知夏谢过,对艾丫道:“你带孩子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艾丫带着孩子们向餐厅走去,季知夏转身回到房间,将契约放好,这才快步向餐厅走去。 黄老夫人已在摆好了饭,见她进来:“快坐下,今日想必累坏了吧?” 季知夏笑着行礼:“还好,一切顺利。” 黄老夫人亲自盛了碗汤:“我刚听说沈夫人又回去了?” 季知夏接过汤碗:“晚些时候又来的茶楼,要买话本。” 黄老夫人意味深长:“沈夫人与我有交情,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你今日与她谈的条件,这般让利给你,她未必没有后手。” 季知夏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顿:“那她是?” 黄老夫人放下筷子:“文渊阁这些年虽表面风光,实则内里亏空不少,沈夫人向来精明。” 季知夏沉思片刻:“我会多加留意。” 清昭放下筷子:“黄奶奶,那沈夫人不是您的朋友么?” 黄老夫人看向她笑了笑:“生意归生意,人情归情谊,有时候得分得清楚些。” 清昭点点头,怀瑾却插嘴道:“朋友之间也要如此防备?” 黄老夫人轻声道:“这不是防备,而是各自的立扬。” 季知夏见怀瑾似懂非懂,便解释:“就像你和学堂的同窗,比试时认真对待,平日里还是好朋友。” 怀瑾瞬间悟了:“娘说的我明白了!就像我们比武时从不留情,但比完还是好兄弟!” 清玥噗嗤一笑:“你那是打架,那算什么比武。” 季知夏看向怀瑾:“打架?怀瑾,这是怎么回事?” 怀瑾缩了缩脖子:“不是打架,就是...就是好久之前和学堂里的同窗切磋了一下……” 清玥在一旁添油加醋:“什么切磋呀,明明是你把人家按在地上打,连衣裳都扯破了!” “清玥!”季知夏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怀瑾,“为何打架?” 怀瑾低下头:“他……他说我是乡下人,不配在城里!” 黄老夫人也说道:“当初这事,老爷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那日怀瑾浑身是泥回来,老爷问清缘由后,硬是亲自去了学堂,当着夫子的面把那孩子祖父叫了来。” 清昭惊讶地张大嘴:“黄爷爷这么厉害?” “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黄弘章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怀瑾笑着看向老爷子,“这不是说您厉害嘛。” 黄弘章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你打架还有理了?不过..那小子确实该教训。” 季知夏哭笑不得:“老爷子,您这样会惯坏他的。” 黄老夫人给丈夫续了碗汤:“可不是,当初怀瑾回来还得意得很。” 清昭好奇地问:“黄爷爷,您是怎么教训他的呀?” “这个嘛..."黄弘章子捋了捋胡子,正要说话,却被黄老夫人打断。 “行了行了,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季知夏夹了筷子菜放到怀瑾碗里:“以后不能随意打架,知道吗?” 怀瑾乖乖点头:“知道了,娘,不过...”他狡黠一笑,“要是他再说我,我还是会揍他!” “你这孩子!”季知夏作势要打,怀瑾赶紧躲到黄老爷子身后,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黄弘章拍拍怀瑾的肩膀:“有骨气!有你黄爷爷的风采!” “老爷!”黄老夫人无奈地摇头,“您这样教孩子可不行。” 黄老爷子哈哈大笑:“有什么不行的?该硬气时就得硬气!” 季知夏看着怀瑾躲在黄弘章身后冲她做鬼脸:“老爷子,您再这样护着他,这孩子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黄弘章摸着怀瑾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咱们怀瑾有分寸,是不是?” 怀瑾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保证以后不主动惹事,但要是有人欺负我在意的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清玥突然插嘴:“那上次有人说我头发像稻草,你怎么不去揍她?” 怀瑾支支吾吾道:“那...那不是你们女孩子的事嘛...” “哼!”清玥撇撇嘴,“胆小鬼!” 怀瑾涨红了脸:“我才不是胆小鬼!好男不和女斗!” 艾丫在一旁偷笑:“怀瑾不会是喜欢那女子吧!” “谁说的!”怀瑾袖子一撸,“我现在就去揍她!” 季知夏瞪了儿子一眼:“坐下!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老夫人忍俊不禁:“好了好了,都别闹了。” 用过晚饭后,季知夏带着孩子们回房间。 怀瑾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道:“娘,明日我能去茶楼听故事吗?” 季知夏想了想:“明日你还要去学堂,等休沐日吧。” 怀瑾顿时蔫了下来:“可是最近学堂的教的我都学会了...” 季知夏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学会了也不能骄傲,温故而知新,不知道吗?” 怀瑾小声嘟囔:“可那些文章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清玥眼珠一转:“怀瑾最近都松懈了不少,就连功课有时都是我帮他做的!” 怀瑾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上次让你帮我抄功课,你把子曰全写成子日,害我被夫子罚抄了十遍!” 清玥涨红了脸,扑过去要掐怀瑾:“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好心帮你!” 季知夏连忙拉开两人:“你们俩啊,真是让我头疼。” 清昭在一旁抿嘴偷笑,艾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70章 联营 黄老夫人的话在她心中回荡。沈夫人今日的爽快让利,确实有些反常。 她思索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娘,您还不休息吗?”清昭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桌上。 季知夏抬头,露出笑容:“马上就睡,你先去休息吧。” 清昭犹豫了一下:“娘,契约真的有问题吗?” 季知夏将契约往清昭那边推了推:“你也来看看,娘一时还没看出什么不妥。” 清昭凑近,纤细的手指顺着字句一行行划过。 她忽然停在一处条款上,“娘您看,如果话本销量连续一个月不足五百册,书坊随时终止合作?” 季知夏手指轻轻点在这行字上:“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销售不佳,人家终止合作也是正常。” 清昭思索道:“娘,五百册算多还是少?咱们的话本能卖这么多吗?” 季知夏点了点头:“好的话本能卖几千册,所以这条没什么陷阱。” 清昭继续说道:“那如果控制销量,话本是不是就不再属于我们了? 季知夏猛然警醒,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动:“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清昭被母亲突然凝重的神色吓了一跳,小声道:“女儿是说...怎么判定卖到五百册呢?若是沈夫人故意少报数目...” 季知夏倏地站起身,快速翻到契约最后一页,销售数目以书坊账册为准,著者不得异议。 “原来如此,难怪她今日答应得如此爽快!”季知夏这才惊觉,“好一个沈夫人,竟在这里等着我们。” 清昭咬了咬唇:“那...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季知夏停下脚步,摸了摸女儿的头:“明日娘亲去找沈夫人重新商议这条款。”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怀瑾手里捧着一碟点心,笑嘻嘻地走进来:“咦,姐也在?厨房新做的桂花糕,还热着呢,我偷拿了几块。” 季知夏收起契约:“你这孩子。” 清昭接过碟子,捏起一块递给母亲:“娘,您尝尝,怀瑾难得这么孝顺。” 怀瑾撇撇嘴:“我什么时候不孝顺了?” 季知夏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心中的烦忧似乎也淡了几分。 “味道确实不错,”她微微一笑,“怀瑾,功课可做完了?” 怀瑾眼神飘忽:“那个...我还差一点点...” 清昭轻哼一声:“不会怕是一个字都没写吧?” “谁说的!”怀瑾不服气地反驳,“我至少想好了题目! “时候不早了,”季知夏柔声道,“怀瑾,你...” 怀瑾苦着脸:“我这就去写。” 清昭掩嘴轻笑:“娘,我去看着他,免得他又偷懒。” 等孩子们离开后,季知夏重新坐回灯下,仔细将契约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将可疑之处标注出来。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后,她对艾丫交代道:“今日我要去文渊阁一趟,你先照看好茶楼。” 艾丫点头应下:“季姐放心,茶楼的事我会打理好的。” 季知夏刚到文渊阁门前,就看见沈夫人正送一位客人出门。 沈夫人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季掌柜,可是有什么急事?竟然没看顾茶楼!” 季知夏从袖中取出契约:“沈夫人,昨日匆忙,有些条款我还想再请教一二。” 沈夫人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说话。” 两人来到昨日那间雅室,丫鬟奉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沈夫人率先开口:“季夫人是对哪条有疑问?” 季知夏指着那行小字:“这销量不足五百册的标准,沈夫人昨日并未提及。” 沈夫人笑容依旧:“这是书坊的常规条款,所有合作都是如此,季掌柜大可放心,以您的话本质量,断不会达不到这个标准。” 季知夏直视她的眼睛:“那书坊的出本标准呢?若有话本不足,又当如何?” 沈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季掌柜多虑了,这样吧,若您实在担心,我们可以将标准降到一百册,如何?” 季知夏轻轻摇头,手指在契约上点了点:“沈夫人,不如这样,书坊有权终止合作,但销售数目非仅以书坊账册为准。” 沈夫人眉头微皱:“这...哪里可以计算?” 季知夏寸步不让:“沈夫人,若您真心想合作,就该拿出诚意来。” 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季掌柜,您这是不信任我们文渊阁吗?我们可是百年老字号。” 雅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见窗外街市的喧闹声。 良久,沈夫人长叹一声:“季掌柜果然精明。好,就依您所言。” 季知夏这才露出笑容:“多谢沈夫人体谅。” 沈夫人唤来账房,重新拟定了契约,两人签字画押后,沈夫人忽然问道:“季夫人可曾想过,将茶楼与书坊结合经营?” 季知夏一怔:“此话怎讲?” 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茶客爱听故事,自然也会想买话本,若在茶楼设一书架,专售您的话本,岂不两全其美?” 季知夏只是淡淡道:“容我考虑考虑。” 离开文渊阁后,一路上,她思索着沈夫人的提议。 这确实是个增加销量的好办法,但就怕沈夫人背后另有打算。 茶楼前停下,季知夏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讲故事声,还有阵阵喝彩。 她快步走进茶楼,只见大堂柳清霜正讲到精彩处。 艾丫见到她:“季姐,您回来了!今日人比昨日还多些,好些客人都是听了昨日的故事,今日又带朋友来的!” 清昭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果脯:“娘,沈夫人那边谈得如何?” 季知夏笑着说:“已经重新签了契约,不用担心。” 柳清霜正讲到故事的高潮处:“那书生推开破庙的门,只见”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引得茶客们纷纷伸长脖子。 “只见什么啊?”有人忍不住问道。 柳清霜扇子啪地一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茶楼里顿时一片哀叹声:“柳姑娘,你这可太不厚道了!” 第171章 异闻 其他茶客纷纷附和:“是啊,再加一扬吧!” 季知夏便朝柳清霜使了个眼色。 柳清霜会意:“既然各位客官如此抬爱,那小女子就再讲一段。” 茶楼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贩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清昭立刻走过去:“这位客人,要进来喝茶吗?” 那小贩摇摇头:“姑娘,我这有本子,你这里要不要?” 清昭好奇地凑近一看,只见那小贩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异闻录三个大字。 她快速翻了几页,发现其中确实记录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怪事秘辛,清昭合上册子,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书你要卖多少?” 小贩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姑娘,这册子里记载的可都是不为人知的秘辛,你出价格!” 清昭连忙回头喊道:“娘!快来看!” 季知夏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清昭指着小贩手中的册子:“我看着书册里的故事很好看!” 小贩赔笑道:“夫人,这可是孤本,记载了不少奇闻异事!” 季知夏接过册子翻看,第一页记载的是一个关于镜中人的故事。 某地有位女子,每日对镜梳妆,某日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会做出与她不同的动作... 季知夏合上册子:“一两银子。”她突然开口。 小贩的眉头立刻皱起:“五两,夫人,这可是传下来的孤本!” 季知夏将册子递还给小贩:“不过是些杂记罢了,一两银子已是高价。” 小贩却不死心:“夫人有所不知,这册子里记载的可都是真事,您看这镜中人的故事,据说这女子后来竟被镜中的自己拽了进去,从此人间蒸发...” 清昭这时插话进来:“娘,这故事挺有意思,咱们买下来吧?” 季知夏无奈地摇摇头,转向小贩,“这书年头久了,纸页都脆了,最多一两银子,我买来给孩子看着玩。” 小贩面露难色:“夫人,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一两半,不能再多了。”季知夏作势要将书还给他,“不然您另寻买家吧。” “成交!”小贩连忙将书塞到她手中,生怕她反悔。 季知夏从荷包里数出银钱,小贩接过银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清昭突然叫住他,“这书里的故事,可都是真的?” 小贩回头:“姑娘,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 说完,他快步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 回到茶楼内,柳清霜刚讲完一段,茶客们纷纷鼓掌喝彩。 “娘,快看故事!我刚还没来得及细看”清昭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清玥也好奇地打量着那本册子:“这就是什么?” 季知夏把书册递给清昭:“你们看吧。” 清昭接过书册,和清玥一起坐在茶楼角落翻开那泛黄的纸页。 “镜中人...”清玥小声念出第一个故事的标题,突然打了个寒颤,“这字看着怪渗人的。” 【永和县有位李小姐,最爱对镜梳妆,某日晨起,她发现铜镜里的自己竟在抿嘴笑,可她分明绷着脸。起初以为是眼花,谁知三日后,镜中人开始自顾自地梳头,李小姐吓得砸了铜镜。当夜,值夜丫鬟听见小姐房里有梳子刮过头发的沙沙声...】 清玥猛地合上册子:“姐,这故事太吓人了,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清昭一把抢过书册:“怕什么?多有意思啊!你看后面还有...” 她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停在某一处,那篇的标题赫然写着茶楼诡谈。 清玥声音发颤,“书上写也是茶楼?” 清昭继续往下读,文中详细描述了茶楼的位置、陈设,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文章最后一段写道,某日夜深,忽闻楼上有女子啜泣声,循声而上,见一白衣女子悬于梁上,面目模糊... “这...这写的该不会是我们吧?”清玥带着哭腔。 清昭摇摇头:“怎么可能,这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我们茶楼新建开张...” 季知夏注意到两个女儿神色不对,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清玥刚要开口,清昭却抢先道:“没什么,娘,就是些有趣的故事。” 这时柳清霜走过来:“掌柜的,今天的演出结束了,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季知夏点点头。 随着几位茶客离开,茶楼渐渐安静下来。 清昭忍不住再次翻开茶楼诡谈那一页,仔细阅读起来。 “清玥,你看这里...”她指着一段文字,“书上说,后来那女子因情所困,在三楼最东边的房间里...” 清玥突然站起来,“姐,别看了。” 就在这时,楼上又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姐妹俩同时僵住了。 “我...我去看看。”清昭深吸一口气,朝楼梯走去。 “等等!”清玥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最东边的房间...”清玥喃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是她们存放杂物的房间。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清玥死死抓住姐姐的手臂:“你听到了吗?” 清昭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身后突然传来季知夏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呢?” 姐妹俩吓得差点跳起来。 清昭转身,看到娘亲站在楼梯口。 “娘,故事说茶楼有哭声,我们...我们也听到这房间里有声音...”清玥结结巴巴地说。 季知夏皱起眉头:“胡说什么,那里面只有些杂物。”她走过来,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季知夏带着孩子们走进去,四下看了看:“你们听到什么声音?” 清玥声音细如蚊呐:“是...是哭声,还有咚咚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啼哭声传来,清玥和清昭瞬间尖叫起来,紧紧抱在一起。 第172章 求救 “别怕。”她回头安慰两个女儿,“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拨开几个杂物,突然,一只野猫从箱后窜了出来。 清昭长舒一口气:“原来是猫啊...” 清玥却仍盯着那本异闻录:“可是书上的故事...” 季知夏走过来:“傻孩子,看个话本竟然把自己吓成这样。” 她拿过那本异闻录,随手翻了几页,“这些故事都是编来吓唬人的,你们也当真?” 清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这里...忽然出现哭声...我才...” 季知夏笑着扶额:“那野猫正是发情期,估计是从窗户溜进来的,被杂物困住了。” 清玥长松了口气。 季知夏合上册子:“这书我先收着,你们还是别看这些东西了。” “娘!”清昭有些不甘心,“是她害怕,我还想看呢!” 季知夏把书递给清昭:“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得很,不过这种故事,看多了容易胡思乱想。” 清昭接过书,笑嘻嘻地搂住母亲的胳膊:“娘最好了!” 季知夏宠溺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撒娇。” 清玥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姐,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清昭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娘都说了,这些都是编的故事。” 季知夏这时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下楼清点账目,然后回去” 清昭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娘。” 季知夏带着两个女儿下楼,清玥则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时不时回头瞥一眼楼上。 季知夏察觉到清玥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害怕,以后就不要看这种东西。” 清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我没事的。” 清昭却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一边下楼一边小声嘀咕:“写得还挺有意思...” 到了楼下,季知夏开始清点账目,艾丫一旁帮忙。 “姐,你说那书里的故事...”清玥压低声音,“都是假的吗?” 清昭若有所思:“那谁知道,也许有些是真的呢?”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小心那白衣女子来寻你...” 清玥脸色一白:“你别吓我!” 清昭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来了兴致:“听说晚会出来...” 清玥下意识往母亲身边靠了靠,季知夏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清昭抢先答道,朝清玥眨了眨眼,“玥儿胆子小,我告诉她要勇敢些呢。” 清玥咬了咬嘴唇:“娘,姐她...她故意吓唬我!” 季知夏停下手中的账本,转头看向清昭:“你欺负妹妹了?” 清昭讪笑道:“哪有,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嘛。” 季知夏伸出手:“把书给我。” 清昭不情不愿地递过书:“明明是她自己胆小..” “清昭!”季知夏语气严肃起来,“你明知道妹妹害怕这些,还故意吓她,这是做姐姐的样子吗?” 清昭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我错了...” 季知夏叹了口气,将书放在柜台上:“今天把《女诫》抄一遍,好好想想该怎么当个好姐姐。” 清昭委屈道:“娘!就为了这点小事...” “小事?”季知夏平视着两个女儿,“昭儿,亲人之间要互爱,而不是拿对方的弱点取乐,知道吗?” 清昭眼眶有些发红,转向清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 清玥马上拉住姐姐的手:“没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可那些故事确实挺吓人..” 季知夏无奈地摇头,继续低头算账,艾丫在一旁嘴角挂着笑容。 算完最后一笔账,合上账本,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清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女诫》还没抄完呢...” 季知夏装作没听见,转头对几个小二道:“打烊就交给你们了,记得锁好门窗。” 一个小二马上回道:“掌柜的放心。” 四人走出店铺,清玥紧紧挽着母亲的手臂,而清昭跟在后面,艾丫看着闷闷不乐的清昭, 轻轻拍了拍她:“清昭,别生气了,季姐也是为你好。” 清昭低声道:“我知道...” “姐。”清玥回头小声说,“我帮你一起抄《女诫》好不好?” 清昭眼睛一亮:“真的?” 季知夏也回头笑道:“玥儿倒是会心疼姐姐。不过昭儿,你要自己抄完,知道吗?” 清昭撇撇嘴,但眼中已有了笑意:“知道啦,娘。” 就在这时,街角处忽然闪过一道白影。 清玥猛地抓紧母亲的手臂:“娘!那边有白影!” 季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玥儿,你太紧张了。” 清昭却兴奋地跑过去查看:“说不定是那只野猫跟出来了!” 她在街角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玥儿你真是...” 话未说完,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随风飘来。 清昭被突如其来的哭声惊的僵在原地。 季知夏皱起眉头:“这声音...” 清玥脸色煞白:“娘,我们快回家吧!” 艾丫快步走到清昭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别怕,我们先回去。” 清昭却竖起耳朵:“好像是从那边巷子里传来的。” 艾丫犹豫片刻:“要不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是谁家孩子走丢了。” 四人循着声音走进小巷,夕阳被高墙遮挡,巷子里显得格外昏暗。 哭声时断时续,引导着她们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季知夏轻轻敲门:“有人在吗?” 哭声戛然而止。 清昭大胆地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吗?”季知夏提高声音问道。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中伸出! “啊!”清玥惊叫一声,猛地后退。 门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救...救...” 第173章 虐痕 季知夏顾不得多想,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见门口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艾丫,快去请大夫!”她回头吩咐道,同时俯身查。 清玥站在门口,清昭虽然胆子大也跟了观察。 “娘...她、她还活着吗?”清昭问道。 季知夏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活着,但很虚弱。” 这时那哭声从屋子中传来,清昭站起身:“我去看看...” “小心些。”季知夏一边将昏迷的女子扶到墙边靠坐一边说道。 清昭往里屋走,里屋比外间更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 角落里,一个约莫孩子正蜷缩在破旧的摇篮里,哭得满脸通红。 “是个小娃娃!”清昭快步上前将孩子抱起来。 孩子在她怀里抽噎着,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季知夏赶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发烧了。” 她看了看房间,简陋得令人心酸,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和这个破摇篮,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时,艾丫带着大夫匆匆赶来。 大夫简单检查后:“这位夫人身体极度虚弱,孩子也染了风寒,需要立刻医治。” 季知夏点点头:“那就麻烦大夫了。” 大夫先看了屋内的情形,为难地搓了搓手:“夫人,这诊费......” 季知夏会意,取出荷包:“大夫尽管医治,诊金和药钱都由我来付。” 大夫这才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白衣女子施了几针。 女子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但仍昏迷不醒。 “先给孩子退烧。”大夫说着,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用温水化开喂下。” 清玥连忙去厨房找水,却发现水缸早已干涸,锅灶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娘,这屋子不像住人的样子...”清玥的声音有些抖。 季知夏眉头紧锁:“艾丫你这里看着,我去取些水来。”说着匆匆离开 清昭则抱孩子哄着:“乖,不哭不哭...” “艾姨,你看!”清玥指着白衣女子的手腕。 只见那苍白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艾丫轻轻掀开女子的衣袖,发现手臂上布满了类似的伤痕,新旧交错。 “这...”清玥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 大夫则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手腕上:“这位夫人怕是遭遇过不测啊。”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却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你醒了?”艾丫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女子的目光缓缓聚焦,在看到艾丫的瞬间,突然抓住她:“他...他要来了...快走...带着孩子走...” “谁要来了?”清昭忍不住问道。 女子嘴唇哆嗦着,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女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是...是他!”她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虚弱而跌回地上。 季知夏刚巧提着泉水回来,在门口与一个高大的人迎面相遇。 那人身着锦缎华服,浑身上下肥胖无比,脸上的肉层层堆叠,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 他冷冷地扫了季知夏一眼:“让开。” 季知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人大步跨入门槛。 屋内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大夫看气氛不对马上退到边缘。 清昭也紧跟着抱着孩子退到角落,清玥则紧张的看着来人。 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啜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自己藏进墙缝里。 “贱人,果然在这里。”肥胖男子低头看她,走过去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你以为逃到这里,就能摆脱我?” 白衣女子趴在男子脚边:“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 肥胖男子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清昭怀中的孩子身上,“把那个孽种交出来。” 清昭将孩子护得更紧,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季知夏快步挡在清昭面前:“这位老爷,有话好好说,这位夫人和孩子都病着,经不起惊吓。” 肥胖男子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的家事?” 白衣女子抓住男子的衣角:“老爷,我这就跟你回去...” 肥胖男子一脚将她踹开:“贱人!等回去再收拾你!” 艾丫再也忍不住:“住手!你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 “妻子?”肥胖男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她不过是我买来的玩物罢了!” 白衣女子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 季知夏看着地上那瘦弱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无论她是什么身份,现在她病重,孩子也发着高烧,起码先医治一下。” 肥胖男横肉挤成一团:“你再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白衣女子挣扎着爬起来:“我求您...孩子经不起折腾,放过孩子...” 肥胖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猛地扬起手,眼看就要朝白衣女子扇去。 “住手!”季知夏抓住了肥胖男子的手腕。 肥胖男子显然没料到她敢阻拦,甩开季知夏的手,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朝白衣女子脸上扇去。 “娘!”清昭看到季知夏被甩开,抱着孩子冲上前,却被艾丫一把拉住。 肥胖男子一把揪住白衣女子的长发,将她整个人拖到屋子中央。 女子瘦弱的身躯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贱人!”他抬起穿着锦缎靴子的脚,狠狠踹向女子的腹部,“让你逃!” “啊”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白衣上立刻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清玥捂住嘴尖叫起来,大夫脸色煞白地往墙角缩去。 肥胖男子狞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条镶着铜扣的带子,重重抽在女子背上。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皮肉绽开的闷响。 女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却始终用双臂护住头部。 第174章 公堂不公 肥胖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甚:“区区贱婢,死了又如何?” 就在这时,如梦初醒的大夫突然转身冲出屋外,边跑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肥胖男子脸色骤变,铜扣皮带悬在半空。 他阴鸷地盯着门口,突然一把拽起地上的白衣女子:"走!" 季知夏看着肥胖男子粗暴地拖拽着白衣女子往外走,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季知夏追出门外,街道上已有行人驻足观望。 肥胖男子充耳不闻,继续拖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前行。 女子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地面,指甲断裂渗血。 大夫领着几名官差赶来,指着肥胖男子大喊:“就是他行凶!” 肥胖男子松开手,白衣女子如破布般瘫软在地。 他掏出一块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几位差爷,这贱婢是我府上逃奴,我不过是执行家法罢了。” 为首的官差皱眉道:“即便是逃奴,也该交由官府处置,岂能私自动刑?” 肥胖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处置自家奴才,与诸位何干?” 官差接过仔细查看:“即便有卖身契,也不该如此,闹出人命来,你也难逃罪责!” 肥胖男子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官差手中:“您看这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这贱婢偷了我府上的贵重物件,我也是气急了才动手。” 官差收起银子,但仍板着脸道:“这样吧,你先把人带回去,找个大夫瞧瞧,若真出了事,我们也不好交代。” 这时,清昭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跑出来:“娘!孩子烧得更厉害了!” 肥胖男子嗤笑道:“这孽种死了倒干净。” 季知夏怒视着他:“稚子无辜,你怎能说出这等话!” 肥胖男子粗暴地打断,“我的奴才,生死由我!” “楚惜!”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神色慌张的抱住白衣女子。 肥胖男子眯起眼睛:“柳明轩?你家人放你出来了?” 柳明轩目光如冰冷盯着肥胖男子:“李财,你竟敢如此?” 李财怒道:“你不过是个穷书生,竟然和她私通,还生下孽种!今日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 柳明轩面色苍白:“我与楚惜两情相悦,是你强取豪夺,逼她为奴!” 李财狞笑一声,猛地甩动铜扣皮带抽向白衣女子。 官差立刻上前阻拦:“住手!” 李财冷哼一声:“官差大人,您也看到了,这贱婢与人私通,生下孽种,按照律法,逃奴与人通奸,主人有权处置!” 柳明轩护在楚惜身前:“李财!楚惜本是良家女子,是你仗着权势强抢入府!她从未签过卖身契,何来逃奴一说?” 李财随即冷笑道:“空口无凭!这卖身契难道是假的?” 柳明轩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楚惜写给我的求救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被强行掳入李府的经过!” 官差接过信笺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李财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胡言乱语!这贱婢分明是自愿卖身!” 季知夏上前一步:“无论是否有卖身契,都不能当街行凶,这位姑娘伤势严重,孩子不一定能救回,还请主持公道。” 李财突然指着柳明轩厉声道:“大人应该去抓他!” 柳明轩将昏迷的楚惜紧紧抱在怀中:“楚惜身上这些伤痕,哪一道不是你这个畜生留下的?” 官差终于下定决心:“此事需到衙门说个明白,你们全跟着回衙门!” 一行人来到县衙等候。 官差上前禀报,将事情经过简要说明。 李财抢先一步:“大人,这贱婢是我府上逃奴,与人私通生下孽种,我不过是执行家法。” 府尹看向柳明轩:“你有何话说?” 柳明轩跪伏在地:“大人!楚惜本是良家女子,三年前被李财强掳入府,受尽折磨,她从未签过卖身契,何来逃奴一说?这是她写给我的信,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信呈上,县令仔细阅读后:“这信中所言可是事实?” 李财脸上肥肉抖动:“大人,这信定是伪造!我有卖身契为证!” 府尹对比两样证据,沉思片刻:“楚惜,本官问你,你既自愿签下卖身契又为何写信?” 楚惜虚弱地抬起头:“民女...从未自愿...” 她艰难指向李财:“三年前...他带人闯入我家...将我爹爹打得吐血...威胁若不签下卖身契...就要杀我全家...” 李财厉声打断:“这贱婢分明是自愿卖身还债!” 柳明轩从怀中又掏出一份文书:“大人!这是楚惜父亲的诉状,三年前就递到衙门,却石沉大海!” 府尹接过诉状一看,上面赫然盖着前任府尹的官印。 李财额头渗出冷汗,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大人,这点小意思...” “放肆!”府尹猛地甩开,“你竟敢当众行贿。” 李财肥脸涨得通红:“大人误会了,这...这是我掉在地上的...” 府尹冷哼一声:“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不成?来人,先打是大板!” 衙役立刻上前,将李财按倒在地。 他挣扎着大喊:“我叔父是户部侍郎!你敢动我?” 府尹听到户部侍郎,脸色微变:“莫说你叔父是户部侍郎,便是皇亲国戚,在本官这里也要秉公执法,不过你有卖身契,那管教家婢倒也情有可原,这样吧,本官判你将这奴婢带回好生医治,此事就此作罢吧。” 柳明轩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大人!” 府尹正要宣布退堂,李财肥厚的手指向柳明轩:“这穷酸书生勾引我家婢女,按律当杖责八十,发配边疆!” 府尹沉吟片刻:“来人!将柳明轩押下,杖责八十!” 衙役立刻上前按住柳明轩。 季知夏再也忍不住:“大人!你这太草率了吧?” 府尹不悦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对我的判决指手画脚?” 第175章 解围 府尹脸色一沉:“大胆!公堂上岂容你放肆?来人,将其一并拿下!” 衙役们立刻朝季知夏围了过来。 清昭抱着孩子:“艾姨!这可怎么办?” 艾丫眼见形势危急,转身便往黄府狂奔。 她心中焦急万分:“黄老夫人定有办法救季姐!” 刚到黄府大门,艾丫气喘吁吁地对门房喊道:“快!快带我去见老夫人!季姐出事了!” 门房不敢耽搁,连忙引她入内。 黄老夫人正在品茶,见艾丫慌慌张张闯进来:“何事如此惊慌?” 艾丫扑通一声跪下:“黄老夫人,季姐在公堂上仗义执言,那府尹竟要连季姐一并治罪!求老夫人救救季姐!” 黄老夫人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来人,老身倒要看看,这府尹有多大的胆子!” 此时公堂之上,季知夏毫不畏惧:“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众目睽睽,岂能因他权势就逍遥法外?” 府尹拍案怒喝:“来人,将她一并行刑!” 清玥见状,挡在季知夏面前,张开双臂喊道:“我娘只是说句实话,也没怎样,凭什么要被抓!” 清昭也抱着孩子挤到前面。 衙役们一时被这对姐妹拦住,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府尹。 府尹指着她们怒道:“反了!反了!连这两个丫头也敢扰乱公堂!一并拿下!” 季知夏急忙拉住清玥和清昭:“你们先走!” 清玥倔强地摇头:“不!我们不走!” 府衙,几人被衙役押着,柳明轩则被按在刑凳上,板子已经高高举起。 就在衙役即将动手之际,黄老夫人大步走入公堂:“府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府尹一见黄老夫人,也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是何人,怎敢擅闯公堂!” 黄老夫人手中拐杖重重杵地:“老身乃黄都御史之妻,你抓我义女,难道我还不许过问不成?” 府尹闻言脸色骤变:“这里面怕是有误会!” 黄老夫人冷哼一声:“既然误会,她究竟犯了哪条王法?” 府尹额头渗出冷汗:“这...这扰乱公堂秩序...” 黄老夫人厉声打断,“老身方才在堂外听得一清二楚,倒是府尹大人徇私枉法,包庇恶徒!” 李财见状,悄悄往后退去。 季知夏上前扶住黄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黄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以后遇到这种事,早些让人来叫我!”转头又对李财道,“你叔父知道你在此地如此横行霸道么?” 李财额头冒汗:“小人只是管教家奴...” 黄老夫人冷笑一声转向府尹,“大人,此事晚些我会告知我家老爷,定要上书,请求御史台彻查!” 府尹连忙拱手:“老夫人息怒,下官一时糊涂!” 李财见势不妙,转身就要溜走。 “站住!”黄老夫人一声厉喝,李财肥硕的身躯顿时僵在原地。 李财浑身一抖,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了颤。 他转过身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都是误会...” “误会?”黄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当街行凶是误会?还是说你叔父和府尹结党营私制造冤案?” 这话一出,整个公堂顿时鸦雀无声,府尹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季知夏扶着黄老夫人,连忙劝道:“老夫人,您别动气...” 黄老夫人声音却更加洪亮:“老身倒要看看,你这里没有王法,其他地方会不会有!” 府尹连忙从公案后绕出来:“老夫人息怒!这就秉公处理!” 说罢,他转身对衙役厉声道:“还不快把李财拿下!” 李财大惊失色,指着府尹的鼻子骂道:“你敢动我?我叔父不会...” “住口!”府尹厉声打断,“你叔父会谢谢我帮他整治家风!”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李财按倒在地。 黄老夫人冷哼一声:“早该如此!” 她语气缓和下来,转向季知夏:“你受惊了。” 季知夏深深一拜:“这事惊动你,真的抱歉。” 黄老夫人摆摆手:“老身不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之辈 清玥和清昭也围了上来,清玥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崇拜:“老夫人,您真厉害!” 黄老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这时,柳明轩也被松了绑,他踉跄着走过来,深深一揖:“多谢救命之恩。” 黄老夫人摆摆手:“不必多礼。” 她目光扫过公堂,最后落在府尹身上:“府尹大人,今日之事,老身会如实告知我家老爷。你好自为之。” 黄老夫人转向季知夏:“走吧,咱们回家。” 清昭举起怀中的孩子:“这孩子怎么办?” 楚惜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孩子,却又无力地垂下。 柳明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过清昭怀中的孩子。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脸,眼中满是心疼。 季知夏看着柳明轩抱着孩子的模样,轻声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还病着,需要好好照料,给他熬些汤药。” 柳明轩随即连连摇头:“你误会了,这孩子...并非我的。” 他低头看着怀中虚弱的孩子:“我与楚惜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季知夏微微蹙眉:“可方才李财口口声声说...” 柳明轩苦笑一声:“我和楚惜两情相悦,但她被李财强娶,这孩子...其实是李财的骨肉。” 楚惜虚弱地抬起头:“柳公子...说的是实情...” 黄老夫人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柳明轩:“既如此,你为何要冒险相救?” 柳明轩坦然:“楚惜遭此大难,我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季知夏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原来如此...” 黄老夫人叹了口气:“造孽啊!” 清昭忍不住问道:“那现在这孩子...” 柳明轩抬起头:“我会和楚惜一起照顾。” 他的话让在扬众人都愣住了。 黄老夫人看着他:“走吧,天色不早了。” 一行人返回黄府,清昭抱着艾丫的胳膊:“艾姨,你跑得真快,要不是你及时找来老夫人,我们可就惨了。” 艾丫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可不是嘛!我这一路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清昭撒娇道:“艾姨最厉害了!要不我们可就要挨板子了。” 第176章 告诫 一行人回到黄府,怀瑾正坐在院中,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季知夏身上。 “娘,怎么才回来。”怀瑾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季知夏走到他身旁:“怎么一个人在这?” 怀瑾别过脸:“我回来后你们都不在,都没人陪我。” 季知夏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你啊,怎么还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时,清玥拉着清昭走了过来:“弟弟,要不要去陪大姐去写女戒?” 怀瑾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清昭:“才不要,那是你们看的。” 艾丫忽然凑近他:“咦,怀瑾今天怎么了?” 怀瑾猛地站起身:“我、我只是还有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清昭忍不住笑出声:“怀瑾,别急着走啊。” 怀瑾却故作镇定地回头:“谁急了?我只是想起还有功课没做完。” 季知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别太累着。” 艾丫促狭地笑道:“怀瑾这么用功,将来定能考取功名呢!” 清昭也跟着打趣:“是啊,到时候我们可都要沾光啦。” 怀瑾被她们说得脸上挂不住:“你们少拿我寻开心!”说完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艾丫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轻笑:“这孩子最近有些别扭。” 季知夏收回目光:“随他去吧,男孩子总有些自己的心思。” 清昭挽住清玥的手臂:“走,咱们去拿些点心,待会给怀瑾送去,省得他饿着肚子用功。” 两人正要往厨房走去,却见怀瑾又折返回来,站在院门口,神情有些犹豫。 艾丫立刻招呼道:“怎么又回来了?” 怀瑾支吾道:“我、我只是忘了拿书……”说着,快步走到石桌旁,拿起书,又匆匆往外走。 季知夏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对艾丫道:“这孩子最近心事重重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艾丫笑道:“像你说的,或许是长大了。” 回廊,怀瑾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书本摊在膝上,却并未翻动,只是望着池子出神。 “怀瑾。”清昭轻声唤道。 怀瑾一惊,回头见姐姐们,神色有些慌乱:“你们怎么来了?” 清昭将点心盒放在石桌上:“怕你饿着,给你送些点心来。” 怀瑾看了一眼点心盒:“谢谢。” 清昭拉着清玥在他身旁坐下:“这池里的鱼真自在,无忧无虑的。” 怀瑾忽然道:“姐,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 清玥随即笑了:“长大不好吗?长大了就能做许多小时候不能做的事。” 清昭则侧着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因为长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啊。” 怀瑾低下头,声音更轻了:“可有时候,我觉得长大很累……” 清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可以跟我们说说。” 怀瑾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清玥和清昭对视一眼,清玥道:“怎么会呢?你慢慢来就好。” 清昭也附和道:“是啊,你现在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了。” 怀瑾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是,读书真的有用吗?” 清昭温柔地握住怀瑾的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怀瑾声音低沉:“我听说,有人寒窗苦读十年,却连乡试都没过,而有人靠着祖上的关系,轻轻松松就进了翰林院。” 清昭和清玥一时语塞,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怀瑾的话。 怀瑾抬起头:“若读书不能换来功名,那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季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怀瑾,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功名。” 怀瑾回头,看到季知夏和艾丫站在凉亭外。 季知夏缓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读书明理,这比功名更重要。” 怀瑾眉头微蹙:“可是娘,若没有功名,我们读书人又怎么能光耀门楣?” 艾丫插话道:“怀瑾,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得这么沉重?” 季知夏却认真地看着怀瑾:“你有这样的想法,娘很欣慰。 清昭忽然说道:“就像娘这样,明辨事理,所以我们才被教的这样好!" 怀瑾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到。” 季知夏柔声道:“谁也不是生来就能做到一切的,娘当年也都不懂,现在娘知道的比你多的多呢。” 怀瑾沉默良久,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娘,我明白了。” 清昭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既然想通了,就快尝尝这点心。” 清玥笑着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怀瑾:“给,这可是厨房新做的,香甜得很。” 怀瑾接过糕点,咬了一口,脸上终于浮现出轻松的神情:“谢谢两位姐姐大人,真好吃。” 清昭看着弟弟的模样:“怀瑾,以后有什么心事,尽管跟我们说,别一个人闷着。” 怀瑾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丫鬟这时穿过回廊,在凉亭外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季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季知夏微微颔首:“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转向怀瑾:“你们好好聊聊。” 季知夏起身,艾丫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人沿着回廊往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艾丫挽着季知夏的手臂:“现在的孩子,心思倒是细腻。” 季知夏微微点头:“是啊,孩子都长大了。” 艾丫笑道:“都像你,心思通透。” 季知夏摇头:“我倒希望她们开开心心才好。”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老夫人的门前。 季知夏整理了一下衣袖,轻轻叩门:“黄老夫人,是我。” “进来吧。”黄老夫人慈祥的声音传来。 推门而入,只见老夫人正坐在暖阁里,手里捧着一盏茶,身旁站着两个丫鬟伺候。 “老夫人。”季知夏和艾丫一同行礼。 黄老夫人沉吟片刻:“今日之事虽已平息,但那李财背后有他叔父撑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季知夏眉头微蹙:“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黄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近日最好少出门,我怕你们被人记恨。” 季知夏低声道:“就因为出了头?” 黄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李财那种人,仗着有靠山,明面上一定不敢,但会暗地使坏。” 季知夏感激点头:“多谢老夫人关心,我会多加小心。” 第177章 挑事 季知夏示意她冷静,然后对黄老夫人说道:“可此事本就是李财无理,在先您不是说要告诉他叔父?” 黄老夫人目光深邃:“我已派人告知,他回话说会严加管教侄儿,但这些年在京城,我见过太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 季知夏忽然想起什么:“老夫人是说,可能会纵容报复?” 黄老夫人招手让丫鬟添茶,“所以,你们最近等这事风头过去再说。” 季知夏从黄老夫人房中出来时,艾丫脸上还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 “明明是那李财欺人在先,如今反倒要我们躲着走。” 季知夏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凉亭中三个孩子的身影,怀瑾似乎已经解开心结,正和两个姐姐说笑。 季知夏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别让孩子们听见。” 艾丫会意:“可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吧?” 季知夏摇头:“我倒不怕他,只是孩子们……” 两人正说着,清昭便兴冲冲地跑过来,拉住季知夏的手:“娘,怀瑾在给我们讲学院的趣事,我们一起听!” 季知夏摸了摸清昭的头发:“那我们可要好好听怀瑾说。” 艾丫见状,挤出一丝笑容:“连我都想听听呢。” 清昭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娘,艾丫阿姨,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怀瑾和清玥此时也走了过来。 季知夏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清昭眼中带着担忧:“娘,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 季知夏知道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女儿:“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夫人提醒我们要小心些。” 清昭闻言:“他还敢来找麻烦?” 艾丫连忙摆手:“哎呀,你别多想,有我们在呢!” 清玥挽住季知夏手臂:“娘,我们不怕。” 季知夏开始催促:“好了,都回去休息吧。” 夜渐深,季知夏安顿好孩子们,独自站在院中出神。 “在想什么?”艾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知夏回头:“艾丫,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艾丫却摇头:“那种行径,就该有人制止。” 季知夏轻叹一声:“可若是因此连累了我们......” 艾丫握住她的手:"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别想了。” 季知夏勉强点头:“你说得对,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夜色中,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 次日,季知夏刚要动身前往茶楼。 清昭和清玥便凑了过来:“娘,我们出发吧!” 季知夏整理着两个孩子的衣襟:“娘觉得,今天你们不如在黄府,不用跟着了。” 艾丫在一旁帮腔:“就是,我给你们带糖葫芦回来。” 清玥还想说什么,清昭已经拉住妹妹:“那好...不过娘要早点回来。” 季知夏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乖,娘一定早些回。” 走出黄府大门时,艾丫压着声音:“你这是担心那个李财会去茶楼闹事?” 季知夏眉头微蹙:“说不准,咱们大人倒不怕,怕伤着孩子。” 两人刚转过街角,清昭就从门后探出头来,她拽着清玥的手:“走,我们悄悄跟着。” 清玥瞪大眼睛:“这不好吧?娘说了让我们留在府里...” “你难道不担心吗?”清昭提高声音,“娘一定是有什么麻烦才不带我们的?” 清玥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是……如果被娘发现的话……” 清昭握紧妹妹的手:“我们不让她发现就好,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帮忙。” 清玥终于点头:“那好吧,我们小心点。” 两个小姑娘悄悄溜出黄府,远远跟在季知夏和艾丫身后。 与此同时,季知夏和艾丫已经来到了茶楼。 艾丫环顾四周:“看起来一切正常,或许是我们多虑了。” 季知夏微微点头:“但愿如此。” 两人刚坐到不久,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李财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目光在茶楼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季知夏身上。 “这不是季掌柜吗?”李财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昨天很威风啊?” 茶楼内的客人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安静下来。 柳清霜也停下了故事,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季知夏站起身:“李公子,有何贵干?” 李财冷笑一声:“贵干谈不上,这不是茶楼?我来喝杯茶难道不行?” 艾丫立刻回道:“喝茶可以,但请安分些。” 李财眯起眼睛:“一个丫鬟也敢插嘴?怎么,你们茶楼还要挑客人?” 季知夏轻轻拉了拉艾丫,然后说道:“开门做生意,自然欢迎所有客人,李公子请坐,小二,上茶。” 李财哼了一声,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季知夏,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茶楼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原本热闹的交谈声都低了下去。 柳清霜犹豫了一下,走到季知夏身边:“要不今日的故事会先暂停?” 季知夏摇摇头:“不必,照常进行,若是因他一人就乱了我们的规矩。 柳清霜点点头,回到台上,继续讲述今日的故事。 然而,李财一边喝茶,一边故意大声地与手下谈笑,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显然是在挑衅。 艾丫气得握紧了拳头:“他分明是来捣乱的!” 季知夏按住她的手:“别冲动。” 艾丫咬牙道:“可这样下去,清霜姑娘的故事根本讲不下去,客人们也都坐立不安的。” 季知夏扫了一眼李财那桌人:“再等等,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见季知夏这边没有反应,李财变本加厉,突然拍案而起:“这茶怎么这么难喝?你们茶楼就拿这种劣等货色糊弄客人?” 店小二慌忙跑过去:“李公子,这、这是上好的茶……” “啪!”李财一巴掌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了小二一身,“还敢顶嘴?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季知夏正要起身,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茶不好喝可以换,你伤人就是你的不对!” 第178章 整治 清昭目光炯炯地盯着李财,声音稚嫩。 季知夏连忙快步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 清玥躲在姐姐身后,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娘,我们担心你……” 李财看清是两个小女孩,嗤笑出声:“季掌柜的女儿?倒是伶牙俐齿,不过这里没你们小孩子说话的份儿!” 艾丫赶紧上前护住两个孩子,怒视李财:“你少在这里撒野!” 李财更加得意洋洋,翘着腿道:“怎么?你们茶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茶不好喝,还不让人说了?” 季知夏冷冷道:“李公子若觉得茶不合口味,我们自当给您换一杯,但您这样会影响其他客人,恐怕不妥。” 李财故意提高嗓门:“季掌柜好大的威风!我李财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家茶楼敢这么对客人说话的!” 茶楼里的客人纷纷低头,有的已经悄悄起身准备离开。 季知夏见客人们都被扰得心神不宁,缓步走到李财面前:“李公子,今日茶楼招待不周,您的茶钱免了,请回吧。” 李财一愣,显然没料到季知夏会直接撵客。 他眯起眼睛:“你这是要赶我走?” 季知夏脸色铁青:“茶楼是清净之地,李公子若想作乐,隔壁街的酒楼或青楼更合适。” 李财闻言,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暴怒。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季掌柜好一张利嘴,不过...”他故意拖长声调,眼珠扫过满堂噤若寒蝉的茶客,“我今日偏要在这儿喝茶。” 说着话对瑟瑟发抖的小二喝道:“换壶茶来!”他带来的几个打手像门神似的杵在茶楼各个出口。 季知夏感到艾丫在身后轻轻拽她衣袖。 转头时,看见清昭小脸绷得紧紧的正要往前冲。 “先带孩子们上楼。”季知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艾丫叮嘱,又转身对茶楼里的客人们露出歉意的笑容:“各位贵客,今日实在抱歉,影响了大家听故事的雅兴,今日茶点一律免单,还请各位改日光临。” 客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想说什么,但看到李财那伙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故事呢?继续讲。”李财突然提高嗓门,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我想季掌柜最是怜贫惜弱,怎么,现在茶楼要关门?”他意有所指地环视四周,几个想悄悄离开的客人被他目光一扫,又战战兢兢坐了回去。 柳清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诸位客官,方才讲到那...”清越的声音在死寂的茶楼里格外清亮,有个老者颤巍巍应和:“对、对,正听到紧要处...” 李财突然抄起一把瓜子朝说书台掷去,柳清霜下意识偏头,几粒瓜子擦着她发髻打到身后屏风。 “李公子!”季知夏挡在说书台前,双手微微发抖,“京城是有王法的地方。” 清昭挣脱艾丫的手,跑到身边大声说:“黄爷爷说过,你这种人是最下作的!”清脆的童音在空荡的茶楼里回荡。 李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小丫头片子,找死是吧?”他狞笑着朝清昭走去。 季知夏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你若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 “怎样?”李财挑衅地扬起下巴,“你能奈我何?”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二位身着官服的人有说有笑走入茶楼。 清昭看到来人,立刻跑上前去,拉住其中一位官员,脆生生地喊道:“黄爷爷!这坏人欺负我!” 来人正是黄弘章,他听到清昭的话,眉头一皱,目光如炬地扫向另一位官员。 另外一名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快步走到李财面前狠狠的打了几个巴掌。 李财被打得踉跄后退,捂着瞪大眼睛:“叔、叔父!” 那官员正是李财的叔父李义,他怒不可遏:“混账东西!谁准你出来的?” 李财结结巴巴地辩解:“叔父,是……” “住口!”李大人厉声打断,转向黄弘章,“黄大人,管教无方,实在惭愧。” 黄弘章弯腰将清昭抱起来:“昭儿不怕,黄爷爷在这。”他目光扫过茶楼内狼藉的景象,“令侄好大的威风啊。” 李大人转身一脚踹在李财腿弯处:“还不跪下认错!” 李财扑通跪地,脸色煞白:“小、小的知错了……” 季知夏上前对着李毅行礼:“多谢这位大人主持公道。” 黄弘章摆摆手,对李毅道:“令侄欺辱妇孺,扰乱商肆,这要是传出去?” 李毅对着李财吼道:“自己滚去衙门,去领杖责二十!” 李财闻言瘫软在地:“叔父饶命啊!” 李毅看向季知夏:“掌柜以为如何?” 季知夏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李财:“但凭大人做主,只是茶楼还要做生意……” “我保证我这侄子不会再来打扰。”李毅看了看李财,“还不快滚?” 李财连滚带爬地逃出茶楼,他那几个打手也灰溜溜地跟着溜走了。 茶楼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胆大的客人还留在原地,张望着。 这时清玥从艾丫身后探出头,怯生生地喊了声“黄爷爷”。 黄弘章对着清玥招招手,对季知夏道:“今日李大人要请我吃茶,我就想着来你这里,没想到还看了一出大戏。” 李毅对黄弘章拱手道:“黄大人,今日之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黄弘章目光转向季知夏:“没吓着吧?” 季知夏露一丝笑容:“没有,二位大人,二楼雅间清净,不如...” 李大人郑重其事地对季知夏作揖:“李某管教无方,实在惭愧,这茶今日不喝了,茶楼所有损失,李某自当赔偿。” 季知夏连忙回礼:“李大人言重了。” 黄弘章也说道:“昭儿,玥儿,跟黄爷爷回家好不好?” 清昭和清玥乖巧地点头,清昭还补充道:“那个坏人不会再来了吧?” 黄弘章摸摸她的头:“放心,有你李爷爷在,没他不敢。” 李毅也连忙道:“对,对,那混账东西要是再敢来,我打断他的腿!” 送走黄弘章和李大人后,茶楼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季知夏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靠在柜台上。 艾丫递上一杯茶:“喝点压压惊。” 季知夏手还在微微发抖:“幸好黄叔及时赶到,否则...” 艾丫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清昭和清玥怎么会跟来?” 提到这个,季知夏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两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第179章 主意 “晚上再收拾她们,先继续营业。”季知夏揉着太阳穴走向仍站在说书台旁的柳清霜。 “清霜,可伤着了?”季知夏说着仔细查看她被瓜子擦过的鬓角。 柳清霜勉强笑道:“不妨事,只是...”她望向空了大半的茶楼,“扰了兴致。” 角落里突然传来茶盏轻叩桌面的声响。 一位头戴方巾的人颤巍巍举起手:“掌柜的,方才说今日茶点免单...可还作数?” 他身旁的急忙拽他衣袖,那人却梗着脖子道:“总不能白挨这扬惊吓!” 堂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季知夏眼底浮现真切的笑意:“自然作数,不仅今日茶点免单,下次再来也会赠诸位一壶上好的茶,权当压惊。” 季知夏话音刚落,茶楼里便响起一阵掌声。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客人们,此刻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茶楼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柳清霜清了清嗓子:“诸位客官,方才的故事可还要继续?” “要!要!”几个客人连忙坐直了身子,“来这里就是喝茶听书,怎会不要!” 柳清霜拿起醒木一拍:“上回书说到...” 说书声重新响起,茶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艾丫时不时还送上几碟新做的点心。 傍晚时分,茶楼打烊后,季知夏和艾丫收拾妥当,便往黄府赶。 艾丫走在季知夏身边,观察着她的神色。 季知夏虽然面色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知夏姐,”艾丫拉了拉她,“待会见到清昭她们,你别太严厉了,况且...” 季知夏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艾丫:“况且什么?” 艾丫咬着下唇:“这次想必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季知夏眉间的褶皱却舒展了些:“我发现孩子最近都有些叛逆了,擅自跑出府,这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还得了?” 艾丫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是在想,清昭和清玥平时也很乖巧,我希望能给她们机会。” 季知夏随即失笑:“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否则她们记不住。” 艾丫见季知夏语气缓和,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便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我有个主意,不如我们这样...” 季知夏听完:“这算惩罚?” 艾丫抿嘴一笑:“自然算,你也不忍心惩罚她们吧?”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 到了黄府,穿过回廊,远远就听见清昭的笑声和黄弘章的说话声。 只见清昭和清玥正坐在石桌前,黄弘章在一旁指点怀瑾写字。 清昭抬头看见母亲,欢快地跑过来:“娘!你回来啦!” 清玥也怯怯地站起身,小声唤道:“娘亲……” “娘!”怀瑾抬起头,眼睛眨了眨,手还握着毛笔。 季知夏看着三个孩子,原本绷着的脸不由柔和了几分。 她走到石桌前,摸了摸怀瑾的脑袋:“字写得如何了?” 黄弘章笑眯眯道:“怀瑾很聪明,一教就会。” 季知夏又转过头对着清昭和清玥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屋里来。” 清昭和清玥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跟在后面。 黄弘章轻咳一声:“知夏啊,孩子们也是担心你,别太严厉了。” 季知夏回头笑了笑:“黄叔,您别惯着她们,我得好好教教她们规矩。” 进屋后,季知夏关上门,转身看着两个女儿。 清昭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清玥则红了眼眶,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季知夏。 “说吧,为什么私自跑出府?”季知夏沉声问道。 清昭脸上满是倔强:“我们怕出事情,想保护娘!” 清玥也附和:“娘亲,我错了,可是……我不想看娘被人欺负……” 季知夏心中软了些,但想到今日的惊险,还是硬起心肠:“你们还小,多了你们又如何?还害的我担惊受怕。” 清昭却有些不服气:“我们一家人,遇到坏人欺负不能退缩!” 季知夏叹了口气:“今天若不是黄爷爷在,出了事情会伤害你们的。” 清昭眼中闪着倔强的泪光:“可是娘亲,我们不想永远躲在你身后,难道不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吗?” 季知夏看着清昭稚嫩却坚毅的小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 “娘亲,”清玥拉住季知夏,“我们知道错了,但...但看到坏人欺负你,我们没控制住,我们以后不敢了...” 季知夏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娘知道你们是好意,但今天的事情,你们说该怎么办?” 清昭抬起脸:“抄写女戒......” 清玥可怜巴巴的看着:“能不抄么?以后我们一定先跟娘亲商量......” 季知夏看着两个女儿的模样:“既然知道错了,娘就罚你们......” 她拖长了音调,看着两个孩子紧张地屏住呼吸。 “罚你们明日去茶楼当小跑堂!” 清玥结结巴巴道:“跑、跑堂?” “没错。”季知夏藏不住嘴角的笑意,“要帮擦桌子、端茶送水、招呼客人。” 清昭和清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继续抄女戒,跑堂这个我熟……”清昭小声嘀咕,嘴角忍不住上扬。 季知夏看了她们的一眼:“好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手拉手跑出去了。 两人出去,迎面撞上了走来的艾丫。 “跑这么急,是逃过一劫了?”艾丫笑着扶住她们。 清玥笑嘻嘻地点头:“艾姨,娘亲罚我们明天去茶楼当跑堂!” 艾丫故作惊讶:“你们行吗?” 清昭挺起小胸脯:“当然行!之前开面馆时我连掌柜都当过呢!” 艾丫忍俊不禁:“是是是,清昭最能干了,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莽撞了。” 清昭吐了吐舌头,拉着清玥一溜烟跑开了。 第180章 跑堂 季知夏转过身:“我就就是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和以前比起来,跟没罚一样。” 艾丫笑了下:“孩子们都知错了,再说了,事情都解决了,边跑堂又能看着她们,不是一举两得?” 季知夏有些烦躁:“有时,我总想着把她们护在羽翼下,却忘了她们在长大。” 窗外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艾丫笑道:“哪里长大,听听,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次日清晨,茶楼内,清昭和清玥换上艾丫特意准备的小号跑堂衣裳。 藏青色的短褂,腰间系着素色围裙,头上还戴着同色小帽,活脱脱两个小茶博士。 茶楼上了客人,就有熟客认出了两个小姑娘。 “这不是季掌柜家的千金吗?怎么今日来当跑堂了?” 清昭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客官好眼力!我们这是来将功补过的。” 清玥小声补充:“昨日......昨日我们犯了错.....” 客人闻言哈哈大笑:“那今日可得看看你们的表现了!” 清昭挺直腰板:“客官想用些什么?咱们今日有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还有杏仁酥。” “那就各来一碟,再沏壶茶。”客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忙活。 清昭则稳稳地端着茶盘,一步步走向客人。 清玥跟在后面,手里捧着点心,眼睛紧盯着地面,生怕摔了。 “小心烫!”艾丫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清昭自信地笑道:“艾姨放心,我之前端面时就很稳,这茶盘可比面好拿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地将茶壶和茶杯放在客人面前,动作利落地斟茶。 客人看得连连点头:“小姑娘这手法,倒是有几分老茶博士的架势!” 清昭被夸得脸颊微红,却不忘礼数,微微欠身道:“多谢客官夸奖,您慢用。” “客官,您的茶和点心齐了。”清玥道。 客人笑眯眯地接过:“有劳了。” 清玥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请慢用。” 第一单顺利完成,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 季知夏倚在柜台边,看着清昭和清玥欢快地穿梭在茶桌间,小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忍不住叹了口气:“艾丫,我就说这算不上惩罚吧?你看看她们,多开心。” 艾丫正在擦拭茶具,看了一眼:“怎么不算?她们可是在认真干活呢。” “认真?”季知夏挑了挑眉,指着不远处正和客人聊得眉飞色舞的清昭,“那丫头都快把客人的家底都问出来了,哪是在跑堂,分明是在听故事。” 艾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清昭站在一位茶客身边,时不时插上几句话,逗得那客人哈哈大笑。 “这不是挺好?”艾丫笑道,“客人们都喜欢她们,茶楼的气氛比往日热闹。” 季知夏揉了揉太阳穴:“我是让她们来受罚的,不是来当招财童子的。” 艾丫放下手中的茶巾:“知夏姐,这样就很好了?你看她们多高兴,再说了,你难道真让她们抄那些枯燥的东西?” 季知夏沉默片刻:“我说不过你。” 正说着,清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娘!艾姨!那位爷夸我,还赏了钱!”她摊开手心,铜钱闪闪发亮。 季知夏板起脸:“赏钱没收,你们现在时接受惩罚。” 清昭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没收就没收!下次我不告诉你们了!” 她转身就要跑,却被季知夏一把拉住后衣领:“等等,谁准你收客人赏钱的?” 清昭眨巴着眼睛:“可是...以前你就说,客人给赏钱是看得起我们,不能不收啊...” 季知夏一时语塞,艾丫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来。 季知夏吃瘪:“收赏钱可以,但要给我,知道吗?” 清昭立刻摇头:“下次我不炫耀了,免得又没了...”话音刚落就跑开了 季知夏看着女儿的背影,摇头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了。” 艾丫笑道:“清昭这性子多好,活泼开朗。”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公子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听说这茶楼的说书不错,今日特来听听。”公子们环顾四周,目光在清昭和清玥身上停留了片刻,“哟,还有这么可爱的小跑堂?” 季知夏正要上前,却被艾丫按住:“我去。” 艾丫笑着迎上去:“几位公子这边请,想用些什么茶点?” 几个公子摇着扇子:“把你们最好的茶和点心都上来。”他说着,突然伸手想摸清玥的脸,“这小丫头真水灵。” 清玥吓得往后一缩,清昭立刻挡在妹妹面前:“客官请自重!” 那动手的公子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这小丫头挺有脾气!” 艾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公子说笑了,她们年纪小,不懂规矩,您这边请,我这就去准备茶点。” 那公子还想说什么,他身后的同伴拉了拉他:“郭兄,别惹事,听说这茶楼的东家有来头。” 郭公子这才悻悻地跟着艾丫去了雅座。 季知夏冷眼看着这一幕,等艾丫回来:“让人盯着点,别让他们闹事。” 艾丫点头:“放心,我已经让伙计注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清昭和清玥都刻意避开客人。 好在郭公子几人被说书吸引,倒也没再找麻烦。 午时过后,茶楼渐渐安静下来。 清昭和清玥坐在角落里,小脸上满是疲惫。 “累了吧?”季知夏走过来,递给她们每人一杯温水。 清昭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擦了擦嘴:“不累,比抄女戒有意思多了。” 季知夏也有些心疼孩子:“惩罚到此为止,去歇着吧。” 看着两个孩子欢天喜的去了柜台,艾丫走过来:“怎么样?不错吧?” 季知夏舒了一口气:“明天得让她们试试擦地板,那才算惩罚!” 艾丫噗嗤一笑:“好好好,都听掌柜的。” 第181章 痴迷 艾丫笑罢开口道:“孩子们还小嘛,再说她们今天做的多好。” 正说着,清昭突然从柜台后探出脑袋:“娘!你是要罚我擦地么,我才不怕呢!” 清玥也附和:“我明天一定好好擦...” 季知夏随即板起脸:“偷听大人说话?” “我们才没有偷听,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清昭拉着妹妹直接跑开了。 次日一早,两个小姑娘就拿着抹布和水桶忙活起来。 清玥跪在地上,小手用力地擦着地板。 清昭看了看:“要用力一点。” 季知夏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艾丫走过来:“心疼不?” “这有什么心疼的?苦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季知夏话虽如此,但目光始终没离开女儿。 就在这时,茶楼大门被推开,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推门而入,领头的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姑娘,她一眼便看见了跪在地上擦地的清昭和清玥。 “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做这等粗活?”她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清昭抬起头,脸上还沾着些许水渍:“我们犯了错,这是惩罚!” 那姑娘随即莞尔一笑:“倒是个实诚的。” 她身后的女子们纷纷掩嘴轻笑,其中一位上前道:“听说就是这里。” 季知夏见状:“几位贵客光临,不知要用些什么茶点?” 那姑娘的目光在季知夏身上停留片刻:“听闻这里每天在说那石头记最新章回,可是真的?” 季知夏点了点头:“正是,今日还未开讲,客官来得有些早。” 那姑娘目光又落回清昭和清玥身上:“这两个小姑娘是?” “是我家不成器的丫头。”季知夏语气虽淡,眼中却止不住的喜爱。 清昭机灵地站起身:“姐姐好!我叫清昭,这是我妹妹清玥。” 清玥也跟着行礼,脸红扑扑的。 那姑娘从袖中取出两枚精致的香囊:“真伶俐,一点小礼物。” 清昭却不敢接,转头看向母亲。 季知夏这边点头:“既是贵客所赐,就收下吧。” “谢谢姐姐!”清昭接过香囊,又帮妹妹收好。 那姑娘摸了摸清昭,这才对季知夏说道:“给我们安排个听书的好位置。” 季知夏欠身道:“二楼有个雅间正对着说书台,视野最佳,几位贵客可以先随小二上楼。” 一行人踩着木楼梯上楼,艾丫凑过来:“这几位小姐气度不凡,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季知夏对着茶博士道:“去准备上好的茶和点心,莫要怠慢了。” 随着柳清霜登台,茶楼渐渐热闹起来,她一拍惊堂木,开始讲述黛玉葬花这一节。 客人们纷纷听得入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清昭和清玥也趴在雅间外的栏杆上,也听得津津有味。 “那黛玉扛着花锄,独自来到沁芳闸边,将落花收入绢袋,埋入香冢……”柳清霜声情并茂。 忽然,雅间中有姑娘轻叹一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真真是字字血泪。” 清玥听得一知半解,小声问姐姐:“为什么要把花埋起来呀?” 清昭想了想:“因为……花死了,要好好安葬?” 她们童稚的对话传入雅间,雅间出来一个姑娘,招手让她们进去。 清昭和清玥有些犹豫。那姑娘见状:“别怕,进来陪我们聊聊天。” 清昭拉着妹妹的手走进雅间,只见几位姑娘围坐在一起。 领头的姑娘示意她们坐在自己身边:“你们也喜欢听?” 清昭点头:“喜欢!可好听了。” 清玥补充:“就是听不太懂……” 姑娘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道:“小小年纪能不懂这些太正常不过了。” 领头的姑娘从碟中取了两块杏仁酥递给她们:“这个给你们吃。” 清昭看着递到眼前的杏仁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谢谢姐姐,我们最近吃的比较多,还是留给各位姐姐品尝吧。” 这句话一出,又惹的一众姑娘们轻笑。 旁边穿鹅黄衣裙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清昭的脸蛋:“真是可爱得紧。” 清昭被捏得小脸微红,清玥见状,悄悄往姐姐身后躲了躲。 这时柳清霜正讲到黛玉吟诵葬花吟的段落,声音凄婉动人。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那些姑娘红了眼眶:“黛玉好可怜。” 清昭看着这群姐姐,对着妹妹说道:“这些姐姐好奇怪,突然就都哭了!” 清玥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小手帕,递给了离她最近的鹅黄衣裙姑娘:“姐姐不哭...” 鹅黄衣裙姑娘轻轻摸了摸清玥的头:“你小小年纪,还不懂多愁善感。” 清玥懵懂地问:“姐姐,什么是多愁善感呀?” 那位鹅黄衣裙的姑娘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就是看到花落了会伤心,听到故事里的悲欢离合会难过。” 这时,只见几个身着锦袍的男子走进茶楼,环顾四周后径直走向柜台。 季知夏见状迎上前去:“客官,可是要用茶?” 其中一名男子嚣张的问道:“方才可有一群女子来过?约莫五六人,为首的约二十岁年纪。” 季知夏谨慎回答:“确实有几位女客。” 另外一位兴奋说道:“她们在哪个房间?” 艾丫在一旁插话道:“客官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嚣张男子马上喝道:“大胆!这位是..” “住口!”兴奋男子抬手制止,又对季知夏和颜悦色道:“实不相瞒,那是在下的朋友。” 季知夏正犹豫间,忽听楼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兴奋男子耳朵轻动,随后快步往楼梯走去。 季知夏急忙跟上:“客官且慢,房间都是女客,您这样贸然上去怕是不妥。” 那男子却置若罔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 季知夏心中一紧,正要阻拦,却被另外几人拦住。 “这位掌柜的,您还是少管为妙。”其中一人眼中闪过一丝警告。 楼上雅间内,清昭和清玥正被几位姑娘围着说话。 第182章 青睐 男子激动地喊道,“我找了你好久!” 领头姑娘猛地站起身:“谁让你进来的?” 那男子却充耳不闻,激动道:“我找遍了整个京城,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 雅间内其他姑娘们纷纷起身,将领头女子护在身后。 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同样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擅闯?” 男子眼中满是痴迷:“那日惊鸿一瞥,姑娘的倩影便深深印在我心中,这段时间我寻遍京城,只为再见姑娘一面!” 领头姑娘也面色微沉:“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还请自重。” 男子却充耳不闻,竟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这是我特意为姑娘挑选的,还请...” 清昭突然从座位上跳下来,指着男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男子随即失笑:“小丫头懂什么?我这是在表达爱慕之情。” 清玥站到姐姐身边:“娘亲说过,不可以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 楼下传来脚步声,季知夏摆脱阻拦冲了上来。 她一眼看见这扬景:“这位客官,还请下楼说话。” 男子的朋友也跟了上来,见状大声呵斥:“张公子可是兵部尚书的次子...” “够了!”领头姑娘突然一声清喝,整个雅间顿时安静下来。 她缓步上前,眉宇间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我乃三公主朱瑶,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男子闻言手中的金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后的朋友更是吓得跪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 朱瑶冷冷道:“还不快滚?” 男子这才如梦初醒:“在下这就告退...”说着狼狈地带着人退出了雅间。 待他们走后,鹅黄衣裙的姑娘笑着说:“三姐,你看你把他们吓的。” 朱瑶这时又看向季知夏。 季知夏此也回过神来:“民妇不知公主驾到,还请恕罪。” 朱瑶伸手虚扶:“免礼,是我们未曾表明身份。” 季知夏仍带着几分敬畏:“公主驾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 朱瑶轻声道:“今日之事,还望掌柜的不要声张。” 季知夏连忙点头:“民妇明白。” 这时,清昭和清玥站在一旁,好奇地望着朱瑶。 清昭小声问道:“姐姐,你是公主吗?” 鹅黄衣裙的姑娘笑着蹲下身:“对呀,这是我姐姐,我是五公主朱莹。” 清玥怯生生地问:“公主姐姐,那你们是不是住在皇宫里呀?” 朱莹点着头:“不是,我们现在住公主府。” 清玥眼睛亮晶晶的:“公主府?那一定很美吧!” 朱瑶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脸上的威严渐渐消散,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你们两个小家伙,倒是胆子不小,刚才还敢替我们说话。” 清昭脆生生地说:“你们是客人,当然要保护你们!” 季知夏轻咳一声:“清昭,不可无礼。” 朱瑶摆摆手:“无妨,我很喜欢她们。”她顿了顿,忽然问道:“掌柜的,这两个孩子可曾读过书?” 季知夏随即恭敬答道:“回公主的话,只教她们读过些简单的书,但不是很多。” 朱瑶转头看向五公主朱莹,“五妹,你觉得呢?” 朱莹笑着点头:“掌柜的,不知可否让这两个孩子偶尔陪我们姐妹说说话?难得见到天真烂漫的孩子。” 季知夏连忙道:“谢公主厚爱,只是她们不懂规矩怕冲撞了贵人。” 朱瑶温声道:“无妨,每月初一十五,我会派人来接她们。” 清昭和清玥拉了拉季知夏的衣袖:“娘亲,我们可以去看公主府吗?” 季知夏看着女儿,又见公主那态度,只得行礼:“既是公主厚爱,民妇自当遵从,只是还请公主多担待她们的年幼无知。” 朱瑶这才满意地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季知夏,“以此为凭,到时自会有人持同样的信物来接。” 季知夏双手接过:“民妇记下了。” 朱瑶忽然问道:“这石头记的故事,我也不能每次来听,你这里可有全本?” 季知夏欠身答道:“回公主的话,石头记已经文渊阁加印,现在有全本,只是不示人。” 朱瑶闻言眼睛一亮,与朱莹对视一眼:“文渊阁?我知道了。” 随即起身道:“五妹,我们该走了。” 朱莹点头,对清昭和清玥道:“记住我们的约定,下月初一见。” 清昭用力点头:“嗯!” 两位公主被逗得轻笑,离开了茶楼。 待公主走后,艾丫立刻过来:“天哪!竟然是两位公主!知夏,你掐我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季知夏却眉头微蹙:“我只希望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清玥仰着脸:“娘亲,公主姐姐人很好呀,为什么要担心?” 季知夏摸了摸女儿的头:“公主府不比咱们这茶楼,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是会连累全家的。” 清昭眨着眼睛:“娘亲,那我们不去了。” 清玥也用力点头:“对,我们不去!” 季知夏无奈道:“公主的邀请岂是能随意拒绝的?就怕树大招风...” 艾丫在一旁插嘴:“哪里招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季知夏神色复杂:“既然公主喜欢你们,你们就要好好表现,记住娘亲平时教你们的,知道吗?” 清昭用力点头:“娘亲放心,我们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我也是!”清玥举起手保证道。 艾丫在一旁笑道:“咱们家这两个小丫头可真是有福气,竟能得公主青睐。” 季知夏望向外面:“只盼着这份福气不要变成祸事才好...” 艾丫马上反驳:“季姐,没你想的那么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若是能得公主赏识...” “艾丫,”季知夏打断她的话,“攀附权贵未必是好事。” 艾丫撇撇嘴:“你总是这么谨慎,我看那两位公主和善得很,特别是对孩子...” 季知夏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孩子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第183章 有心人 季知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异样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女儿拉到柜台后:“清昭、清玥,你们暂时就在三楼待着,不要下来。” 清昭不解问道:“娘亲,为什么呀?我们还要招呼客人呢。” 清玥也拽着季知夏:“是啊娘亲,我们还要泡茶呢。” 季知夏蹲下身:“你们听话,等娘叫你们再下来。” 清昭只好拉着妹妹的手往上走:“那我们上楼了。” 清玥还想说什么,却被姐姐拽着往楼梯走去。 清玥被姐姐拉着,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 她小声嘟囔着:“姐,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楼下啊?” 清昭捏着妹妹的手:“娘亲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们听话就是。”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突然起身,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这位客官,”季知夏快步上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楼上是我们自家人的地方,不对外开放的。” 男子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掌柜的,我就想看看公主驾临的茶馆有什么特别之处。” 季知夏笑意不减:“客官说笑了,公主只是路过歇脚听书,哪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如尝尝我们这的新茶 ,我亲自为您泡一壶。” 那男子眯起眼睛,直直地望向楼梯上的清昭和清玥。 清玥被这目光吓得往姐姐身后缩了缩,清昭则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回瞪过去。 “我看那两个小姑娘挺特别的。”男子笑道,“不如请她们下来陪我说说话?” 季知夏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女儿年纪尚小,不便待客,茶馆也不欢迎您,您就请离开吧。” 男子也没多做纠缠,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只是临出门前,又意味深长地回头望了一眼。 清昭和清玥站在楼梯拐角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清玥小声问:“姐姐,那人是谁啊?为什么娘这么紧张?” 清昭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久后,茶楼里的其他陌生面孔也陆续起身离开。 季知夏回到柜台后,似乎在思索良久,片刻后,她抬头对伙计们说道:“今日提早打烊,再来的客人都不接待了。” 伙计们面面相觑,但见掌柜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纷纷答应了下来。 季知夏这才快步上楼,看到两个女儿还站在楼梯口,连忙将她们拉进三楼的房间内。 “娘亲,那些人是谁啊?”清昭忍不住问道。 季知夏关紧门窗:“娘也不清楚,你们记住,这几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清昭懂事地点头:“娘亲放心,我们知道。” 待人都走光后,艾丫朝楼上唤道:“季姐,打烊了,我们回吧!” 季知夏这才带着女儿下楼,沿着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清昭回头时看到几个黑影在不远处跟着。 “娘亲...”清昭拉了拉季知夏,小声说道。 季知夏转身看了一眼,低声对艾丫说:“我们走快些。” 几人快步回到黄家,一路上季知夏都紧紧握着两个女儿的手。 清昭能感觉到娘亲的紧张,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黄家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 艾丫小跑几步上前敲门,很快大门被仆人打开。 季知夏几乎是推着两个女儿跨过门槛。 直到大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插上门闩的声音响起,她才舒了一口气。 “娘亲,到底怎么了?”清玥有点迷茫。 季知夏将两个女儿搂进怀里:“没事了,到家就安全了。” 艾丫不安地搓着手:“季姐,要不要和黄老夫人说一下?” 季知夏点点头:“是该告诉一声。” 她带着两个女儿来到黄老夫人的房间,轻轻叩门:“黄老夫人,是我,知夏。” “进来吧。”屋内传来黄老夫人的声音。 季知夏推门而入,只见黄老夫人正坐在窗边。 “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黄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 季知夏将茶楼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老夫人。 黄老夫人听完:“看来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清昭忍不住问:“黄奶奶,为什么那些人要跟着我们?” 黄老夫人拉过她的手:“你们还记得公主今天来茶楼的事吗?” 清玥点点头:“记得,公主还夸我们呢。” “公主身份尊贵,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黄老夫人解释道,“那些人可能是冲着公主来的,也可能是...”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知夏接过话头:“您的意思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冲着清昭和清玥来的?” 黄老夫人点点头:“公主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太过亲昵,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季知夏握紧拳头:“那该怎么办?” 黄老夫人沉思片刻:“这几天让清昭和清玥都留在府中,不要出门。” 季知夏眉头紧锁:“老夫人,那公主的邀约..." 黄老夫人沉吟片刻:“当时你做得很对,公主的邀请确实不能拒绝,但也不能太过热络。” 清玥问道:“黄奶奶,难道公主喜欢不好么?” 黄老夫人无奈的笑了笑:“被喜欢没有不好,只是这事往往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季知夏忧心忡忡地说:“老夫人,我就是担心这两个孩子不懂规矩,万一在公主府说错了话...” 黄老夫人思索后:“公主府不比寻常人家,清昭、清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两个孩子立刻挺直腰板,认真聆听。 第一,到时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触碰任何物件。 第二,公主问什么答什么,不可多言,也不可妄议。 第三,若见到其他人,也要行礼问安,但不要过分亲近。 第四,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出来后都不许对外人提起。 清昭用力点头:“黄奶奶,我都记住了!” 清玥也跟着说:“我也不乱说话,我只带着耳朵。” 黄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又转向季知夏:“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守好本分,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季知夏轻叹一声:“我就也是怕突然与皇家有了往来,被人利用了。” 黄老夫人目光深邃:“你顾虑得是,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顺势而为。” 季知夏犹豫道:“可若是卷入什么纷争...” 黄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担忧,等公主府来人时,我亲自送两个孩子过去,顺便拜见一下公主。” 第184章 猜测 黄老夫人叹了口气:“虽然在公主眼里,看不上我这样的,但也要让公主知道,咱们家也是知书达理的。” 清昭突然问道:“黄奶奶,今天那个坏人听到公主的名号,吓得都跪下了。” 黄老夫人被逗笑了:“公主只是身份尊贵罢了,你们记住,既不要因为公主身份高就畏畏缩缩,也不要失了分寸就好。" 清玥似懂非懂:“就像对待茶楼里的客人一样,对不对?” “也不是这个理。”黄老夫人赞许道,“该有的尊敬也要有,而且要更加注意礼节。” 清昭歪着头问道:“礼节?是见到要行礼么?是不是像戏文里演的那样跪拜?” 黄老夫人被孩子天真的问题问住了:“公主身份虽尊贵,但你们年纪尚小,行个端正的万福礼便可。” 说着,她站起身来示范:“右手压左手,搭在左腰边,双腿微微屈膝,头略低。"老夫人动作优雅端庄。 清玥学着做了两遍:“这不是和平时做的差不多么? 黄老夫人纠正道:“是差不多,但给公主行礼时,动作要更慢些,记住,行礼时眼睛要看着自己的裙角,不要抬头直视公主。” 清昭忽然想到什么:“黄奶奶,要是公主赏我们点心吃,我们该怎么做?” 黄老夫人沉吟道:“若是公主赐食,要先谢恩,用双手接过,记住,公主不动,你们绝不能先动,公主若停下,你们即便没吃饱也要停下。” 清玥小声嘀咕:“这么麻烦啊...” “这还只是皮毛。”黄老夫人神色严肃起来,“在公主府,连走路都要注意,脚步要轻,不能发出声响,转弯时要走大弯,不能急转。” 季知夏见两个孩子有些畏缩:“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只要记住黄奶奶教你们的,不出错就好。” 清玥这时仰起脸问:“公主府真的很大很漂亮吗?” 黄老夫人为难道:“我之前也没有去过公主府,不过无论看到多么华美的东西,都不要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那样会显得小家子气。” 清玥看着姐姐:“我才不会呢!刚到黄奶奶家的时候,我也没大惊小怪。” 季知夏被逗笑了:“你这孩子,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黄老夫人看着三人:“清昭和清玥这几天就学习礼节吧。” 晚饭时,清昭和清玥一反常态地安静,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刻只低头小口扒饭。 怀瑾忍不住问道:“姐,今日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清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没...没什么。” 黄弘章皱眉,转向季知夏:“知夏,发生什么事了?” 季知夏放下筷子,将白日里茶楼的事又说了一遍。 黄弘章沉思片刻:“公主驾临茶楼,又对清昭清玥另眼相待,确实容易引人注目。” 黄老夫人叹了口气:“最要紧的是,公主还邀两个丫头过府一叙。” “什么?!”黄弘章和怀瑾异口同声。 清玥小声解释:“公主说喜欢我们...” 黄弘章站起身来回踱步:“公主可有说为何独独青睐她们?” 季知夏摇头:“只说喜欢两个孩子伶俐可爱。” 黄老夫人缓缓道:“老爷,你怎么看?” 黄弘章眉头紧锁:“公主此举,恐怕另有深意。” 他停下脚步,看向清昭和清玥:“你们可还记得,公主与你们说话时,可曾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清昭努力回想:“没有什么特别的...” 季知夏突然说道:“公主询问过她俩可曾读过书!” 黄弘章急忙追问:“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季知夏也有些慌张:“我说她们只学了些简单的。” 黄弘章轻叹一声:“看来公主是在寻人。” “寻人?”季知夏心头一跳。 黄弘章点点头:“前些日子就在传,皇上要为几位皇子选伴读,公主突然对两个丫头感兴趣,恐怕与此事有关。” 季知夏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可清昭和清玥是女孩啊...” 清玥好奇的思索:“黄爷爷,什么是伴读呀?” 黄弘章摇头道:“就是陪着皇子公主读书的人。” 黄弘章安抚道:“先别急,这只是猜测,先看看公主府的态度吧,若真有那个意思...我们再从长计议。” 转眼到了初一这日,季知夏起身便为女儿梳妆打扮。 她为清昭和清玥换上崭新的淡青色衣裙,又给她们梳了简单的双丫髻。 “记住黄夫人教你们的规矩了吗?”季知夏一边为清玥系上腰带,一边轻声问道。 清昭点点头:“见到公主要行礼,不能直视公主眼睛,说话要轻声细语...” “还有不能随便碰公主府的东西。”清玥补充道。 季知夏欣慰道:“就是这样,若是公主问你们什么,知道就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直接说不知道,不可胡言。” 正说着,黄老夫人走进屋子:“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一行人来到茶楼,只见茶楼外已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中年女官站在茶楼门前。 女官手持玉佩,行礼道:“奉三公主之命,来接两位小姐过府一叙。” 季知夏连忙还礼,又将两个女儿拉到身前:“小女顽劣,还望多加照拂。” 女官马上答道:“夫人放心,公主特意嘱咐要好生照顾两位小姐。” 黄老夫人上前一步:“老身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弘章之妻,今日冒昧,想随两位孙女一同拜见公主殿下!” 女官闻重新打量了黄老夫人一番:“公主之吩咐接两位小姐,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黄老夫人从容道:“老身明白规矩,烦请姑娘带我过去,若公主不便,老身就在府门外等候便是。” 女官略一沉吟:“客气了,既如此,就请一同上车吧。” 清昭和清玥在黄老夫人的带领下跟着女官上了马车。 透过车窗,她们看见季知夏站在茶楼门口。 清昭连忙摆动着手:“娘亲别担心。”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消失在季知夏的视线中。 这时艾丫张嘴道:“季姐,别看了,都走远了。” 季知夏这才回过神:“不看了。” 艾丫挽着她的胳膊往茶楼里走:“别太担心,她俩聪明伶俐,又有黄老夫人陪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