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仙宗》 第二卷:望月八部云天 第201章 启阵 妖域,青丘。 暮色四合,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成赤金色,泼洒在刚刚修缮的茅草屋上,蜿蜒的河面泛着粼粼波光,仿佛一条流动的火焰。 河洲不远处,桃林的花瓣随风飘落,覆盖在新建的衣冠冢上,冢前立着一块青丘温玉石碑,上面用长剑刻着数字——妖域少主扶不灭之墓。 洛商静立在衣冠冢前,手拿着一只小小的葫芦,拔盖滴落一缕清秀佳酿:“年年桃花春飘零,不见从前在水人,愿你英魂不灭,永佑妖域。”忽而一声轻叹:“若有来生,我......” 他摩挲着手中的狐纹炎玉,指尖传来细微的灼热感,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他抬手将狐纹炎玉斜挂在碑侧,暖风轻轻拂过,狐纹炎玉微微摇曳。 “今晚咱们有口福了!” 飞廉手提着一只野兔,兴冲冲的从桃林深处窜出,见洛商仍在祭奠,摆了摆手说道:“斯人已矣,又何必如此感伤!” 夜色渐浓,飞廉已在河畔生起篝火,并美滋滋的烤着野兔,洛商坐在篝火旁,他双目柔情似水,恍惚间又忆起了当年的场景。 飞廉掰开一条兔腿递给洛商道:“给,吃饱了好好休息,明日我们接着探寻蛛丝马迹。” 洛商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焦香的兔腿,正要张口,忽而瞥见远处的山峦间,似乎闪烁着几点幽蓝星光,他好奇的喃喃道:“奇怪,青丘从未有过此种星光。” 飞廉亦有察觉,他好奇的望向远山,欢欣鼓舞道:“会不会是通道光点?” 风鸣剑啸,洛商蓄势躬身一跃,长剑冲天而起,洛商脚踏长剑径奔山肩,飞廉嗔了一声,摇身化作金翅大鹏,扶摇腾空紧随其后。 山洞爬满藤蔓,微光自内影射而出,飞廉趁着月色左右踱步察看,洛商仰望着幽深的山洞,托腮说道:“这洞府,怎么似曾相识啊?” “是不灭吗?”洞内传来沙哑的声音。 洛商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惊:“这声音怎会如此熟悉?”他缓缓拨开藤蔓,试探性的问道:“这声音......您是婆婆?” “噢!是长风啊。”昏暗的洞府内,忽而响起权杖杵地声,洛商急忙迈步入洞,珠光映照的角落,一个稍显佝偻的身形,不是瞎眼婆婆还能是谁? 洛商使劲的捏了捏臂膀,以确定眼前所见并非梦境,他神情激动难抑,以致声音稍显颤巍道:“是我,婆婆您还在,真是太好了!” 瞎眼婆婆微微一笑,慈祥的说道:“我一瞎眼老婆子,不在洞府还能去哪里?” 洛商尴尬一笑,说道:“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灭呢,许久都未见她来看望老婆子我了?” “不灭么......”洛商眼中的悲伤稍纵即逝,他强颜欢笑,喉咙发紧道:“她呀,趁着年轻出了趟远门,尚需时日才能归来。” “这小滑头,整日困在青丘之中,能出去闯荡一番,增长一些阅历见识,也是不错的成长。” “婆婆所言极是。” 婆婆拄了拄杖道:“夜色前来,可是有事?” “什么也瞒不过婆婆。”洛商顿了顿道:“婆婆见多识广,可知青丘有去往人间的通道?” “人间通道?你要去人间!?”瞎眼婆婆惊讶的问道。 洛商以为瞎眼婆婆必然震怒,正要出言辩解,岂料婆婆波澜不惊,却是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倒是有法阵可往,但人间险恶人心似海,你真的要去吗?” “婆婆可施传送法阵?”洛商大喜过望,心情激动难平。 “只是老婆子年老体迈,传送法阵损耗巨大,还需临时准备一番。”瞎眼婆婆缓缓抬手,抚了抚手中的权杖道。 “不知何时可行?”洛商稍显急切的问道。 瞎眼婆婆轻叹一声,说道:“这样吧,你明日在山巅石台相候,老婆子必定让你遂愿。” “太好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婆婆您好生休息,明日山巅石台见。”洛商躬身抱拳施礼,转身推搡着飞廉一齐退出洞府。 是夜,洛商一宿未眠,天未拂晓已独至山巅,清风徐徐,吹散重重迷雾,他斜坐在平台边缘的高石上,眺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红光。 约莫晌午时分,婆婆才拄着权杖,颤颤巍巍的攀至山巅,她稍稍吐纳山巅灵气,缓步走到石台中央,一手拄杖一手掐诀,口中兀自念念不断。 “......” 她佝偻的身躯忽然挺直,权杖上的宝石光芒万丈,蔚蓝的光芒逐渐覆满权杖,并蔓延至她的全身,她提起权杖轻走,权杖尖端在石台上划出一道道繁复的纹路,湛蓝色的铭文如活物游走,渐渐交织成一座巨大的圆形法阵。 法阵边缘刻满古老的妖文,每一笔都闪烁着幽蓝的微光,大阵的阵眼处,瞎眼婆婆咬破指尖,一滴黑色血珠坠入核心。 “嗡——” 整座大阵骤然亮起,蔚蓝色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直贯云霄,瞎眼婆婆收势跃出法阵,向着洛商朗声说道:“法阵既成,踏入可达人间。” 洛商感激的点头:“多谢婆婆。” 瞎眼婆婆未答,而是慈祥的腼腆一笑,洛商兴奋的冲入法阵中,清风徐徐,忽而一个身影从山石急落,悄然站立在了洛商身旁,洛商稍稍诧异道:“你要与我同往?” 飞廉活跃蹦跳道:“人间值得,我也想去瞧上一瞧。” “人间险恶,你一小小顽猴,恐性命难保啊。” “这不还有你罩着吗!” “人间各域仙宗并立,那些洞天福地、海外仙岛中,不知藏匿了多少仙家老怪,万一真正交手起来,我也是自身难保。” “嘻嘻,那我只好认命了......”飞廉摊手一笑,却是如此的洒脱不羁。 瞎眼婆婆侧耳倾听,问道:“你在与谁交谈?” “婆婆,他是我的好友,他也想与我同去,你看?” “既是好友,那便同去亦是无妨。” “多谢婆婆。” “多谢婆婆,多谢多谢。”飞廉也学着洛商的模样,向着瞎眼婆婆躬身行礼。 “你们站好啦,我要开始催动传送法阵了。”婆婆作势朗声说道。 “我们准备好了。”洛商与飞廉一齐应答道。 “启阵!” 瞎眼婆婆周身猎猎,双手高杵权杖击地,传送法阵闻风,旋转的光柱中生出无数锁带,急缚向阵法中的洛商与飞廉。 第二卷:望月八部云天 第202章 天龙焰珏 “婆婆,您这是......” 洛商望着漫身的束缚,心中顿时升起莫名的不祥,他挥拳动臂扭动身躯,双目如炬盯向瞎眼婆婆,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飞廉则如怒目金刚,呲牙咧嘴发出阵阵吓声,然而法阵束缚道道,他们越是挣扎反而束缚越紧,只是须臾之间,他们便被重重束缚的只剩下眼鼻。 洛商只觉身在巨大的蛛网中,四周重重束缚尽如蛛丝,那些束缚光芒闪耀,不断的吞噬着他们的体力,他们身在阵中宛如待宰的羔羊。 “哈哈哈......” 原本佝偻的瞎眼婆婆突然笔挺,她那空洞的眼中陡然生出一对龙目,斑白的发丝头顶升起黑色龙角,全身衣衫瞬间化作黑衫,龙威如山崩海啸侵袭。 “你......不是婆婆!”洛商声音因震惊而嘶哑:“你是地宫中的黑龙!” “哈哈,是不是很好奇,吾在你的灵府境中,被你的天火所焚,何以还能存在于此?” 黑龙嗓音沙哑如金石摩擦,龙瞳中倒映着紧缚的洛商,满脸的轻笑逐渐转为戏谑。 “为何?”洛商眼见周身被缚,不如索性淡然应对。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天龙九相,岂不闻天命九曜。”黑龙无比自信的笑道。 “也就是说......你有九命?” “哈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黑龙故意拖长尾音,继续说道:“聪明!” “为何这般执着于我的身躯。” 黑龙沉吟未答,只是右手权杖猛然杵地,权杖顶端明珠光华大盛,他左手向着洛商凭空一抓,刹那间,一枚纹路鲜明的玉佩飘然浮空,黑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想伸手触碰却终究未敢出手。 “你可识得此物?” “还我的龙纹炎玉!” “你称它为龙纹炎玉?” “其上镌刻着龙纹条饰,与狐族的炎玉颇为相似,不叫它龙纹炎玉还能叫什么?” “咔嚓!” 黑龙眼中闪过一丝诡笑,左手凭空控爪力抓,但听爪声威压空啸,浮空的龙纹炎玉应声而碎,化作一片片碎玉,漂浮环绕在空中。 “不要——” 洛商脸色骤变,瞳孔猛然收缩,震怒的目光如利刃刺向黑龙,龙纹炎玉是爹娘留给他唯一的遗物,承载着他对身世的所有追寻与执念,此刻竟被黑龙轻易夺走,仿佛连他最后的羁绊都要被生生撕裂。 黑龙的狂笑在山巅回荡,他一脸的嘲讽与贪婪交织:“你以为这是妖域八族的炎玉?”忽而震怒道:“蠢货,这可是天龙焰珏。” “......天龙焰珏?” 洛商惊叹之间,那碎裂的龙纹炎玉悬浮半空,每一片残片都迸发出金色光芒,那光芒初如萤火微亮,转瞬间便炽烈如阳,化作熊熊燃烧的金色烈焰。 火焰翻腾熊熊,灼烧着残片烙刻铭文,如被唤醒的星辰,点点金芒互相勾连,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所有火焰与铭文交织汇聚,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一枚全新的天龙焰珏,其上的纹路比先前更加繁复玄奥,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威势。 黑龙瞥了洛商一眼,龙瞳中闪过一丝讥讽,她手拄着权杖来回踱步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境界,啧啧啧......”她嗓音沙哑,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告诉你,不过是徒劳无益。” “你究竟是谁,为何对这些如此了解?” “因为......”黑龙嘴角斜笑,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一切尽在吾的计划之中。” “这天龙焰珏......”洛商望着悬空的天龙焰珏,忽而转头问道:“是你将我诱至妖域的?” “这些年吾藏匿在妖域地宫,操纵傀儡搜刮妖丹吞服,又以无数妖血诱导天龙焰珏,总算是得偿所愿。”黑龙忽而目光悠远,说道:“若是有了你这副身躯,吾的实力必将更胜从前,而你身上的血脉,似乎比你娘亲的还要高贵。” “我的......娘亲?”洛商的嗓音发颤。 “当年你娘奉命擒吾,对吾穷追不舍,吾力竭眼见不敌,以为就要魂飞魄散,谁知你娘临盆在即,在沙丘国境内诞下一子,吾趁其虚弱不备,这才侥幸逃得一缕残魂,每念及此,仍是心有余悸。” “我的娘亲竟是这般厉害!后来呢,后来我的娘亲怎么样了?”洛商双目泛光,激动的追问道。 “莫要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娘亲了。”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待我吞噬了你的魂魄,夺舍了你的躯体,你自然便能与你的娘亲重逢了。” “你......” “哈哈,你的身躯是吾的了!”黑龙目色凌厉,提起权杖凌空挥动狂笑道。 传送法阵剧烈旋转,深蓝色的能量锁链如毒蛇,盘旋缠绕在洛商和飞廉的身上,那些缚锁不断吞噬他们的灵魂精血,每吞噬一分,锁链上的蓝纹便明亮一分。 洛商只觉头颅被重锤击打,四肢百骸传来被抽空的剧痛,就连灵魂都被无数利爪撕扯,他拼尽全力调转意念,尝试着唤醒灵符与天火。 “没用的,你以为吾的大阵,真的是用来传送的么,哈哈哈......切记,下辈子机灵些,千万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 洛商昏昏沉沉,他的灵府被完全封印,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皮像压着千钧重担,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迷离的视线中,黑龙狰狞的面容越发朦胧,耳畔除了徐徐清风,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锵——” 一声穿云裂石的凤鸣骤然响彻云霄,一对火红泛金的巨翼冲天而起,其双翼舒展足有百丈,翼间缠绕着紫绿色的风雷,顿时将整座山巅遮蔽在身下。 巨翼掀起滔天烈焰,凤凰真火席卷长空,那道赤金身影俯冲而下,忽而化作重黎的模样,但见她手中幻羽黄金枪迸发刺目寒芒,枪声缠绕着未散的凤凰真炎,直指法阵前的黑龙。 “轰!” 威压如怒涛席卷,黑龙蹙眉暗惊,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猛然踏碎脚下青石,周身龙威暴涨,泛蓝的权杖在手中急速旋转,权尖凝聚起一抹细微的龙息,陡射向袭来的枪尖。 “呲——” 重黎双翼猛然收拢,赤金羽翼在空中划出灼热轨迹,身形倏然后撤数十丈,她足尖轻点立于峭壁突岩上,凤凰真火在周身流转不息。 与此同时,她的左右两侧岩峰上,七部首领大妖威风凛凛,各持兵刃巍然矗立,虎视着黑龙与传送阵中的洛商与飞廉。 “依计而行!”重黎淡然一声令下。 “得令!”七部首领同声喝道。 第二卷:望月八部云天 第203章 八卦锁龙阵 天际被一层暗蓝色的云霭笼罩,仿佛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即将来临。 帝君麾下妖众共有十部,分别是龙部、羽部、兽部、蛇部、水部、虫部、灵部、月部、狐部、匠部。 其中匠部大妖专司铸造,其觉醒的天赋绝技,多与寻宝造物有关,从不参与妖域征讨,狐部原为上代帝君族裔,又分为青丘、涂山、有苏、纯狐四脉,但历经仙尊一役,死伤殆尽元气大伤,不复昔日风采,故自请降部为族,自此并入首部之中。 而龙部虽妖众稀少,但个个实力强悍非凡,且天具真龙血脉,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羽部飞禽大妖众多,向来以羽皇为尊,而今羽皇晋位为帝君,故羽部首领暂由帝君重黎兼任。 今日前来青丘驰援的八妖,正是如今的八部首领。 青丘险峰的山巅平台,八道身影如流星划破长空,八部首领形态各异,身依八卦方位肃然而立,顿时将黑龙化身的婆婆围困在正中央。 乾位上,虬髯客身形飘逸洒脱,手拿一只启盖的酒葫芦,他仰头海饮一口,酒液顺着虬髯滴落,他抬手顺势一抹,洒落的酒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符文,锁向八卦中央的黑龙。 坤位上,重黎手持幻羽黄金枪,枪尖流转着刺目绿芒,她冷峻的目光扫过黑龙,忽而长枪立地未动,双手掐诀成印,口中兀自念念不断,周身绿芒之中闪耀着电光。 坎位上,兽部首领金毛狮王居高临下,他金色的鬃毛如火焰张扬,手中青面大环刀寒芒吞吐,他冷眸如电,傲视着当中的黑龙,一声狮门大吼气动山河。 艮位上,蛇部首领六芒青花妖娆,她一袭青霞映日长衫婀娜,人首蛇身手提双剑,剑身森森泛着青光,她吐了吐信子嫣然一笑,妩媚之中自有万种风情。 震位上,水部首领老君龟须发皆白,他身着灰色水纹长袍,背负一块玄色重壳,饱经沧桑不知岁月,手中一杆三叉戟,轻轻搅动似含无限力量。 巽位上,虫部首领百年九头虫身形诡谲,人身虫身迈着无数小足,九颗头颅若隐若现,六条手臂各持短刃,每柄短刃泛着幽绿毒光,毒液滴落顿时冒起绿烟。 离位上,灵部首领千年蟠桃树精,头髻盘插几朵桃花,面若妃粉色桃花俊生,一袭绯红桃花流云衫,手拿一柄桃花轻折扇,风度翩翩宛若人间玉面郎君。 兑位上,月部首领貘北头戴七彩羽冠,身披黑纹玄豹长衫,手提一杆古铜雕花杖,面饰一具龙纹鎏金面罩,长鼻弯曲若象鼻,一如当年天天选大会模样。 “八卦锁龙阵,起!” 重黎双目凛然一声大喝,周身铠甲无风自动,她猛然脚踏地面,足下方寸一缕绿色光柱冲天,左右绘成长短六爻横向两侧的首领。 与此同时,其余首领足下升起光柱,一如重黎模样绘成各自卦象,纵横交错连成八卦,刹那间,一座八卦锁龙阵成型。 “哈哈哈,区区缥缈法阵,也想困住吾身,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黑龙怒啸震天,手中权杖猛然贯地,霎时大地皲裂,一股滔天威压如狂潮般席卷八方,八卦方位的众首领顿觉气血翻涌,脚下阵纹剧烈震颤,几乎就要顷刻崩裂。 “稳住阵型,切不可功亏一篑!” 重黎大声疾呼,众位首领或横爪抵地,或兵刃仗势深插,或背依地利抗拒,身形在狂暴的冲击中低伏如弓,额角青筋暴起,却仍死死固守阵型,决然不肯退让半步! “起势!” 妖众首领闻令而动,指间法印翻飞如电,口中咒言齐诵,声如洪钟震荡四野,霎时间,八卦锁龙阵应声而动,八道玄光自卦位冲天而起,交织成一道无形天幕,横亘于黑龙之前,那狂暴的龙威撞上屏障,竟如怒涛拍岸,激起万千涟漪,却终究难破分毫。 “吼!”黑龙一声怒吼,手提权杖环顾四周,忽而望向坤位的重黎,嘴角邪笑道:“你便是这阵枢的阵心吧。” 黑龙怒目圆睁,手中权杖骤然凝聚出一缕幽暗龙息,如灭世寒芒般撕裂长空,直刺重黎心口。 “哼!” 重黎神色淡然,指尖凌空一划,八方屏障应势而动,层层叠叠如千山万岳横亘身前,那龙息虽凌厉无匹,接连洞穿七重玄障,却在最后一层前力竭溃散,化作漫天星光纷扬而落。 “看来你们的身后,还有高手大妖指点。” “不错,此阵专为缚你而设。” “放肆!区区蝼蚁,也敢在吾面前猖狂?!”黑龙仰天大笑,正欲摇身化成龙身:“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何为真正的龙威!” “岂能如你所愿!” 八部首领急动,身前屏障骤然扭曲变形,化作八道铭刻古老符文的玄铁锁链,如蛟龙出海般缠向黑龙颈项,狂风呼啸,锁链交击之声铮鸣如雷,每一环都闪烁着镇压万法的禁制。 与此同时,黑龙脚下大地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图,图中阴阳双鱼首尾相逐,流转不息,往复间散发出浩瀚的威压,将黑龙死死的禁锢在图阵中央。 黑龙虽身陷重围,却依旧傲然昂首,暗金色的竖瞳中流转着讥诮之色,玄铁锁链在它颈间铮铮作响,阴阳鱼阵禁锢龙爪,却禁锢不住它滔天的战意。 “可笑!”黑龙低笑一声,黑袍在禁制的罡风中飞扬:“尔等以为,区区法阵就能困住天龙?”黑袍抖动处,忽而浮起无数龙鳞:“纵不显化真身,碾碎尔等不过弹指一挥间。” “小心!” 重黎一声暴喝,急调八卦锁龙阵屏障,可那些无形屏障化形,早已成为了黑龙颈间的锁链,她提枪在身前舞出一轮炽烈光弧。 “逆鳞折戟!” 浮空的龙鳞化作锐利黑刃,无数漆黑刃芒如暴雨倾泻,每一片都裹挟着撕裂虚空的死亡气息,八部首领虽各展神通奋力格挡,但仍有多位身负重伤,而八卦锁龙阵瞬间动荡。 “大家还好吗?”重黎支撑着长枪,努力维持着八卦锁龙阵不乱。 “哈哈哈,没了法阵的屏障,看你如何挡住吾的一击!” 黑龙一声厉啸,漫天悬浮的漆黑刃芒骤然震颤,竟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汇聚,刹那间,一柄缠绕着幽冥死气的巨大黑刃横贯长空,刃锋未至,那森冷杀意已让重黎如坠冰窟。 “死!” 重黎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如纸,她仓促横枪格挡,却见那黑刃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 第二卷:望月八部云天 第204章 青铜铃铛 “铮——!”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剑光如炽阳普照,横贯天地,那三尺青锋不偏不倚,正抵住了黑刃的尖端,刹那间,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轰然碰撞。 “轰隆!” 整座八卦锁龙阵剧烈震颤,碰撞产生的剧烈冲击波,如怒海狂涛般席卷四方,兵刃摩擦生出的火星如陨铁爆裂,剑意携带的威压震慑交锋,八部首领一时为之目眩。 “一缕残魂,还敢如此嚣张!” 天际一声裂空长啸,声浪如天钟震荡,洛商脚踏灵符睥睨,一手双指凭空驭剑,一手抓住熊熊的天龙焰珏,周身金芒如大日初升,每一缕发丝都流淌着灼目道焰。 “你竟能挣脱吾的法阵!” 黑龙昂首扫过洛商,忽而落在了他手中的天龙焰珏上,但见天龙焰珏烈焰灼灼,竟不断的融入洛商的体内,黑龙陡然瞠目惊叹,一股令其窒息的威压狂啸,他只觉洛商望而生畏,额头间不自觉的冒出虚汗。 “婆婆已然故去多年,我又岂能不知你的真假。” “噢,你为何不当面拆穿?” “哎,总还是心存一丝希望,一缕愧疚的悲悯,不过正好顺藤摸瓜,试探试探你真正的底细。” “哈哈哈,吾的底细么......”黑龙邪魅一笑,傲然说道:“吾自认此番设计天衣无缝,不想却被你一眼识破,说说吧,你是何时看出端倪的?” “踏入青丘之时。” “怎么会......” “你忘了,我的一双重瞳。”洛商伸出拇指向着自己眼睛笑道。 “吾倒是小瞧了你的神通。”黑龙脸色微愠道。 洛商眸光一敛,掌心骤然生出一股玄奥吸力,适才格挡的长剑顿时化作流光飞入他手中,他垂眸凝视剑锋,指尖轻轻抚过跃动的火焰,声音平静的可怕。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黑龙闻言,狰狞的龙首忽然一顿,随即双眼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幽光:“不妨说来听听。” 重黎见势急忙阻拦道:“商哥哥,万万不可......” 洛商目光微转,朝重黎投去一个温软的眼神,指尖轻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放心。”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我自有分寸。” 随即抬眸直视黑龙,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只要你如实告知我娘亲下落,我保你今日全身而退。” “哈哈哈——” 黑龙突然仰首狂笑,笑声震得四周山石崩裂,他周身鳞片逆张,喷薄出滔天黑雾,龙瞳中血芒大盛:“倒是个不错的交易,只可惜,吾纵横天下千载,从不与蝼蚁做交易!” “蝼蚁?”洛商脸色陡变,厉声道:“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没得谈了?” “吾倒要看看,你能奈吾何,哈哈哈......” “好言相劝你不听。”洛商眼中寒芒骤盛,手中长剑猛然一震,他脚踏虚空灵符迈步,威严赫赫气势如虹:“那便打到你开口为止!” “狂傲的小子,这点倒是有你娘亲的几分风采。” 黑龙怒啸震天,那柄巨大的黑刃突然崩散,重新化作数千短刃,那些短刃凌空浮游,宛如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诡谲的轨迹,从各个刁钻角度斩向八卦锁链。 “想走,没门!” 重黎怒目圆睁,猛地取指尖一滴精血入阵,其余部众首领见势,各自急施一滴精血入阵,八滴精血顺着八卦锁链,从八个方位袭向黑龙颈部。 “轰——” 整座锁龙大阵骤然染上血色,八道光柱迸发出刺目血芒,八卦锁龙阵中阴阳鱼疯狂旋转,每条锁链浮现出燃烧的血色道纹。 “吼——!” 黑龙面目扭曲,龙瞳中血丝暴起,浑身筋肉虬结,却仍被八卦锁链死死禁锢。他疯狂扭动身躯,每一片龙鳞都迸发出刺目黑芒,却始终无法挣脱分毫。 而此刻,洛商凌空横剑,左手并指缓缓拭过剑身,剑身古朴的图案骤然亮起,整柄长剑轰然燃起炽烈金焰,金焰之中似乎隐藏着电闪雷鸣。 “这是......斩......!”黑龙瞳孔恐惧扩展,双目之中充满着绝望,他急忙调转周身逆鳞,重重层叠成一面玄色高棱圆盾,借以抵挡洛商的致命一击。 “叮当!” 一声清越铃音如九天垂露,自重黎的腰间响起,洛商微微一愣,那青铜铃铛布满雷纹,从重黎的腰间凌空浮起,铃身轻轻摇曳间,竟幻化出数重虚影,每一重都荡开不同的道韵涟漪。 “铮——嗡——” 青铜铃音陡然转急,声波在虚空中凝成实质般的金色咒链,如毒龙钻脑般刺入黑龙耳窍,黑龙双目布满血丝,整张龙脸扭曲得不成形状。 “嗷......吼......” 黑龙狂甩头颅,可那魔音如附骨之蛆,每一声铃响都让他颅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 青铜铃铛的余音尚在回荡,而铃身已静止于黑龙头顶上空,洛商眉头微蹙不解,却见青铜铃铛唇口轻启,刹那间,一股吞噬天地的恐怖吸力,将黑龙如薄纸般扭曲变形,连同八卦锁龙阵的锁链一齐,硬生生的扯入那方寸大小的铃铛之中。 “吾等皆为妖族,为何要心向人族,不,吾不甘心,不甘心......” 青铜铃铛轻轻一晃,铃身浮现出一道黑龙纹印,随即归于沉寂,一如饰物落入重黎的腰间,仿佛方才的惊天动地不过幻象。 “啊......” 众妖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鏖战许久的战局,竟在电光火石间尘埃落定,洛商与众妖面面相觑,却是不约而同的转头,目光齐刷刷的落向重黎腰间。 那青铜铃铛正轻轻晃动,铃身青铜纹路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嘲笑着众妖的惊惶。 “帝君,你有此等宝贝何不早些祭出?” 重黎指尖微颤,她低眉凝视着古朴的青铜铃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寻常饰物,却不想竟能瞬息镇压真龙。 “商哥哥......”她急忙解下青铜铃铛,双手捧到洛商面前:“这宝物太过贵重,还是物归原主吧。” 洛商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丝温润笑意:“你就收下吧,权当我送你晋位为君的礼物。” “可是......” 重黎朱唇轻启,还想推辞,脱离束缚的飞廉一个箭步上前,诡笑道:“既然你们不要,那给我好了。” “你这臭猴子!”重黎狠狠的瞪了飞廉一眼。 “别可是了。”洛商微微一笑,接过重黎手中的青铜铃铛,又将铃铛重新系回她的腰带上。 “那......便多谢商哥哥厚赐了。” 第二卷:望月八部云天 第205章 保重 青丘的山巅笼罩在暮色之中,漫天的霞光将云海染成金红,洛商矗立在悬崖的边缘,他的衣袂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眺望着脚下绵延的青丘,温润的玉石在暮色下散发着微微荧光,清风拂过沟涧山谷,击打在清脆的玉石筑上,发出阵阵奇妙的清音。 “你们怎么来了?”洛商转身望向重黎,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重黎笑着大步向前,金色的铠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是大祭司让我们来的。” “大祭司?”洛商眉头微蹙道。 “是苏君,他是妖域新任的大祭司。”重黎抬手示意身后众位首领上前:“大祭司感知到青丘之险,特意让我们前来驰援。” 洛商目光扫过诸位首领,虬髯客、金毛狮王、貘北子不用说,此外还有四位陌生的面孔,分别是手持双剑的六芒青花、背负占卜重壳的老君龟、浑身冒着绿雾的九头虫、轻摇桃花扇的玉面郎君。 “多谢诸位了。” 洛商郑重的抱拳施礼,重黎拉着四位陌生首领为洛商一一介绍,四位陌生首领亦在悄悄打量着洛商,他们的眼中既有好奇,又带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敬畏。 “人皇不必客气。” “久闻人皇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嘻嘻,还是位不错的俊生哩。” “哈哈哈。” 一番寒暄好不热闹,众位首领亲见人皇大战仙尊,皆以为人皇孤傲、高不可攀,岂料与之久谈只觉其风度翩翩,竟是一改昔日人族修士之态度。 洛商久在妖域,颇识此地风土人情,诸位首领义薄云天,洛商与他们相谈却是意气相投,可天色近暮,他们不得不从山巅飞身至青丘的河洲间。 “还有一事......”重黎忽而记起什么,神情焦虑的对洛商说道:“临行前大祭司嘱咐,可借助青丘山谷天地灵气,结成一座小型传送法阵,直通人间归墟彼岸。” “真的?”洛商双眼迸发精光,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不过......”重黎蹙眉欲言又止,她举目扫过诸位首领:“法阵虽小,却需八部首领合力催动,且只能维持短暂的数息,一旦错过最佳时机......” “我明白。”洛商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又有伤在身,便请稍事休整一晚,明日再行施展术法不迟。” 夜幕降临,圆月当空,众妖围坐在河洲的茅草屋前,摆满美食烈酒为洛商设宴饯行,夜间的山风,拂过青丘荧玉的温润,捎着桃林花瓣的淡香,荡过河洲是波面的清爽,落在宴会的席间草甸,让人神清气爽。 “人皇此去人间,凶吉常伴左右,老朽这里有一物相赠,还望人皇切莫推辞。”老君龟将锦囊递给洛商,捋起白须笑道:“危难时刻打开,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洛商接过锦囊,只觉入手柔软冰凉,隐约似有灵力波动:“多谢前辈了。” 其余几位首领得见,纷纷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相赠,洛商本想就此拒绝,岂奈诸位首领盛情难却,只好暂收入囊中。 洛商望着满座高朋,心中不觉暖流暗动,这些年在妖域的种种经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从孤身初入妖域的迷茫,到结识重黎的惊喜,再到与八部并肩作战的豪情。 不知不觉间,这片异域已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诸位之情,洛商铭记于心。”洛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妖见势,笑着举杯不甘落后。 ...... 翌日清晨,老君龟于青丘腹地中,挑选了一处灵气充盈的阔地,并用三叉戟在玉石上划出标记:“就这里罢。” 重黎示意诸位首领依序就位,一时间,八部首领分占八方,开始双手结印施法,口中念念起法阵咒语,八部首领所立的中央,一座小型的传送法阵冉冉升起。 四周玉石的灵气汇聚,跟随着八部首领施展的妖力,一同射入传送法阵,刹那间,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法阵的铭文光彩闪耀,最终汇成一个旋转的虚空漩涡。 “法阵已成!”重黎高声喊道:“速速入阵!” 洛商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进入法阵,飞廉一脸激情兴奋,紧随在洛商的身后,欲追随他一齐踏入漩涡。 “臭猴子,人间道法高深的仙人不计其数,你这般模样过去,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成为修士腹中的妖丹了。”重黎嫣然一笑道。 飞廉瞪大着双眼,满面的忧愁与惶恐:“你可莫要吓我。” “我虽未亲历人间,但这些时日多闻苏君教诲,自然比你要熟识人间的险恶。” “这样啊......” 飞廉双眸灵机一转,忽而摊掌向前轻吹,一阵青烟过后,他竟幻化成了一只呆萌的灵猴,那灵猴浑身金毛飘荡,一如人间山林深处的金丝猴,溜圆的身躯高不过数尺,就算是伸直了腰杆,勉强才至洛商膝盖处。 “嘿嘿,如何?”飞廉双腿一蹬,沿着洛商身躯伸臂攀跳,最终蹲坐在了洛商的肩膀上。 “哇,这小小金毛,也太过呆萌了吧。” “护法的七十二般变化,真是越来越传神了。” “惟妙惟肖......嗯,惟妙惟肖!”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哼!瞧把你嘚瑟的,人间凶险莫测,凡事都要听商哥哥的安排,量力而行,切莫逞强,我可不想听到,我们妖域的大护法,沦为了人间修士手中的丹丸啦。” “知道了,知道了!”飞廉不耐烦的挥爪,而眼眶却已微微红润。 “商哥哥,一路珍重,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重黎眼眶噙泪道。 传送法阵的光芒开始闪烁,洛商心知时间紧迫,他环视众妖一眼,唯愿将每一张面孔深深刻入心底。 “保重!”千言万语化作简单的两个字。 “保重!” “保重!” 八部首领围在法阵四周,与洛商依依挥别,洛商肩扛着飞廉,毅然决然的踏入传送法阵,飞廉伸臂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夺目的蓝光瞬间吞没视野,耳畔只剩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告别声。 当光芒散去,青丘重归平静,八部首领沉默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满地的桃花,那纷扬的花瓣,仿佛在为远行的游子送别,又像是在祭奠某个不可言说的命运...... 第206章 圣泉 南海极南端,归墟海境。 浩瀚沧海无涯无际,碧波万顷倒映着苍穹流云,水天相接融成一线,南域极南端,罡风翻腾起怒浪层叠,化作一道纵横千丈的恐怖漩涡。 “轰——” 漩涡陡然塌陷如巨兽张口,不断吞噬着八荒九野之流,海流奔涌倾泻而下,化作千万道银白色的瀑布,自漩涡边缘垂落,轰鸣声震彻云霄,似天雷滚滚,又似龙吟九渊。 海流升腾起缥缈水雾,在阳光照耀下凝结成朦胧的光晕,如巨兽吞吐呼吸,幻化出虚幻的蜃楼,那些光晕流转,时而如仙宫琼阁,时而似巨兽獠牙,诡谲莫测,仿佛昭示着归墟之下,藏着某种亘古未现的禁忌存在。 归墟北部边缘,一道幽蓝结界如亘古壁垒矗立。 四柄花色长刃刺破怒涛,刃身缠绕着古老铭文,化作擎天巨柱支撑起整座结界,结界表面流溢着水纹般的灵光,宛如一座悬浮的空中楼阁,其底部几乎贴着汹涌的漩涡海面,却在惊涛骇浪中纹丝不动。 结界的正中央,布置着一座玄奥的圆形祭坛,祭坛通体以万年玄玉雕琢而成,表面镶嵌着周天星斗轨迹,兀自在幽蓝的结界中泛着莹润的光华。 坛上青烟缭绕,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膝而坐,但见他身披七星曜月道袍,袍上金丝银线绣就的北斗星辰随其呼吸明灭闪烁,他头戴紫金宝莲冠,冠上七颗明珠依三才四象排列,颤动间绽放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威严,手中一柄羊脂白玉为柄、天蚕青丝为穗的拂尘,随着他手腕轻转,在空中划出道道玄妙轨迹。 老者双目微阖,口中诵念着古老晦涩的咒言,每吐一字,祭坛上的星纹便亮起一分,香炉中的龙涎香便燃烧得更盛一分,老者神情肃穆而虔诚,仿佛正在与归墟深处的某个伟大存在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祭坛四周,数十名仙宗弟子如众星拱月,无比虔诚的跪伏,这些年轻弟子额间束着金霞抹额,脑后长发以玄冰玉簪整齐绾起,他们身着天水碧云袍,袍间以秘银丝线绣着层叠波纹,微风拂动泛起粼粼波光。 他们背负的长刃形制古朴,远望似剑如刀,刃鞘通体由深海玄晶锻造,隐约可见刃口的寒芒律动,这些弟子虽低首垂目,却掩不住周身勃发的英气。 祭坛上的老者蓦然睁眼,手中玉柄拂尘陡动,七星道袍广袖一震,他缓缓起身迈步,向着归墟深处翻涌的云雾郑重一拜。 “圣泉仙宗第七代宗主泉清岚,恭请圣主垂怜——” 泉清岚声如黄钟大吕,在结界内激起层层道韵涟漪,他每言一字,祭坛上的星纹便亮起一重。 “求赐圣泉润道种,愿以百年气运为祭,助我宗门弟子......得窥长生真谛!” 祭坛四周的弟子躬身齐声附和道:“赐圣泉,祈长生!赐圣泉,祈长生!” “......” 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归墟的怒涛在结界外咆哮不息,泉清岚保持着躬身行礼姿势,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玉柄拂尘的流苏无风自动。 祭坛上的青烟摇曳的越发稀薄,供奉的灵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转瞬的一刹,就连祭坛的星纹光芒都逐渐黯淡,归墟云雾翻腾成蜃楼幻象忽明忽灭,却始终没有圣泉降临的迹象。 “哎......” 泉清岚低眉深深一叹,这一声叹息仿佛抽走了他周身三分的威仪,他缓缓直起身子,幽蓝结界星芒流转,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归墟的云雾间响起一声猴笑,随即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天地回荡:“圣泉仙宗一心向道,圣主岂能辜负尔等,速取盛装器皿来,圣主这便赐下圣泉,助尔等证道长生。” “叩请圣主恩典!” 泉清岚闻言大喜过望,当即稽首再拜,但见他衣袖翻飞间,一尊鎏金净瓶已凭空显现,那净瓶通体流转着九霄云纹,在日光下泛着七彩霞光。 他双手如捧太虚,以三才之势稳稳托住瓶身,顿将净瓶高举过顶,那瓶口朝天微倾,恰似金莲承露,恭候着圣泉降临。 “哗啦啦——” 大珠小珠连缀成串,在云雾掩映间划出一道晶莹的弧光,那点点琼浆玉露剔透,如九霄明月凝就的灵珠,自归墟深处款款垂落,不偏不倚尽数坠入泉清岚高举的鎏金净瓶中。 泉清岚毕恭毕敬、凝神屏息、小心翼翼,生怕鎏金净瓶中一滴圣泉溅落在地,片刻过罢,归墟的云雾深处一声舒畅轻哼,那九天垂落的圣泉随即戛然而止。 “叩谢圣主恩典!” 泉清岚手捧鎏金净瓶,以三跪九叩大礼虔诚再拜,祭坛四周的弟子纷纷跪伏,叩谢天恩声浪如潮,一时响彻结界内外。 呼声作罢,泉清岚低眉凝视鎏金净瓶,他嘴角微扬,声音虽轻却透着掩不住的欣喜:“天佑圣泉仙宗,此番圣主恩赐之丰,实乃百年罕见。” 他抬眸环视跪伏在地的众弟子,目光在几位白发长老身上略作停留,继续说道:“此等福泽,自当惠及宗门诸位。” 说罢右手掐了个引灵诀,鎏金净瓶中的圣泉顿时泛起粼粼波光:“无涯、听雪、照野、断岳,请四位长老上前恭请圣泉。” 祭坛下四位长老缓步而出,他们须发如雪,却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静威严,四人身着圣泉仙宗长老华服,其上以暗金丝线绣着古老的潮汐纹路,轻抬漫步间,隐隐有浪涛之声回荡。 此刻,四位长老背负刃鞘空空,而他们的长刃高悬结界四极,正支撑着归墟海面上的整座结界,岿然不动。 “恭迎圣泉!” 四位长老眼中精芒暴涨,枯瘦的手指竟微微颤抖,他们同时广袖,从怀中捧出承接圣泉的金樽,泉清岚并指成剑,指尖迸发一缕蓝色玄光,直射向悬浮的鎏金净瓶。 “哗——” 一道晶莹如玉的圣泉自瓶口喷涌而出,竟在空中一分为四,如四条银蛟般精准落入四位长老的金樽。每一滴圣泉坠樽时,都激荡出清越道音,震得四周雾气翻涌。 “请!” 四位长老相视一笑,金樽鳞纹道张,金樽中圣泉迸发出璀璨霞光,四位长老举杯邀盏,四樽相碰竟是仰头一饮而尽。 “如何,可有窥得长生道机?”泉清岚急忙问道,跪伏的弟子引颈翘首,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四位长老。 “我只觉身轻如燕、神清气爽......”泉无涯满脸的享受道。 “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啊。”泉听雪抬臂伸掌反复察看道。 “我也觉得没有变化,而且......这圣泉,怎么有股......”泉照野皱眉苦思道。 “像是猢狲的膻味。”泉断岳断然喝道。 第207章 金蝉脱壳 归墟上空云雾缭绕,仿佛一片混沌未开的天地,厚重的云雾间,偶尔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却无法穿透那深不见底的灰暗。 “嘿嘿嘿......噗!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突然,一阵猴急的嘲笑声自云雾深处传出,像是强忍憋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顽皮,与周围肃穆的祭祀氛围格格不入。 “咳!”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干咳,其声苍老而威严,与之前赐予圣泉的圣主颇为相似。然而,这刻意拙劣的模仿,岂能逃过泉清岚的耳目。 泉清岚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泉无涯、泉听雪、泉照野、泉断岳四位长老心领神会,急望向云雾深处严阵以待。 泉清岚深吸一口气,朝着云雾深处朗声喝道:“何方道友,藏匿云雾装神弄鬼,可敢现身一见?” “呀,糟了,被发现了!”云雾深处一声猴急惊呼,忽又传来一声年轻的叹息:“叫你莫要惹是生非,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怪我,怪我,一时没忍住。”另一个声音讪讪的回应道,显然是对自己的恶作剧生了些许懊悔。 “倏——” 归墟北岸的结界中,四道蓝光骤然迸射,宛如利剑刺破天际,泉清岚手中拂尘猛然扬起,一道凌厉的威压如狂风席卷,瞬间将天际云雾震散,显露出隐匿其中的两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风沙长衫,虽一身简朴泯然众人,却难掩其俊秀飘逸的气质,他御金色长剑当空,风姿卓绝,一双慧眼睥睨天下,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更神奇的是,他的右侧肩铠之上,蹲坐着一只小小灵猴,那灵猴通体金黄毛发,古灵精怪,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结界内的众人。 那两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妖域传送至此,未及闪身的洛商与飞廉。 “渡劫境。”泉清岚微微一笑,淡然说道:“道友鬼鬼祟祟,窥视我圣泉仙宗祭祀,究竟意欲何为?” 洛商闻言拱手施礼,满脸的谦和笑意,说道:“山海一介闲散修士,云游四方途经此地,不慎被这渺茫云雾遮目,实在无意冒犯贵仙宗的祭祀大典,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仙长海涵,我这便乘风离去......” “离去?”泉清岚冷哼一声,眼中怒火欲盛:“道友如此行径,是全然不将我圣泉仙宗放在眼中么?” 洛商眉头微皱,语气依旧平和:“那你想怎么样?” “冒充圣主已是罪无可赦!”泉清岚满脸肃杀,缓缓提起手中的鎏金净瓶,浅浅一嗅,随即目光如电,直指洛商肩铠上的灵猴,怒道:“以猴尿戏耍,万死难赎!” 泉无涯、泉听雪、泉照野、泉断岳四位长老闻言,微愣的脸色瞬间铁青,回想适才吞服的“圣泉”,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不约而同的弯腰干呕,其中一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空的洛商破口大骂,多年维持的道心,在此刻轰然崩塌。 飞廉见状,不仅毫无愧疚之色,反而手舞足蹈、幸灾乐祸,良久才附在洛商耳畔,说道:“怎么办?” 洛商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答道:“还能怎么办,好汉不吃眼前亏,逃呗!” 话音未落,洛商足尖轻点剑身,金色的长剑顿时迸发出耀目流光,他身形顺势一摆,便如离弦之箭向着侧方疾射而出,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残影。 “哪里逃!” 泉清岚勃然大怒,他手中拂尘猛然一收,晴空顿时雷云密布,滚滚霹雳如海潮,他脚踏虚空成云,身形闪移如电,若傲世的仙人临凡,向着洛商急追去,四位长老亦是脚踏虚空,紧随其后。 飞廉反坐在洛商的肩铠,眼见泉清岚越来越近,他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的催促道:“快,快,快些,再快些,再快些啊!” 洛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边急御飞剑一边咬牙道:“他们踏空而行,身法之迅速,恐怕皆是仙玄境之上的修士了。” “马上就要被追上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已是我最快的速度了,谁叫你一来人间就惹是生非啊!” “有了!”飞廉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拍着爪子咯咯笑道:“生死关头,还得靠我大显神威才行。” 飞廉摇身一变,化作一副雷霆羽翼,附着在洛商的后背,刹那间,洛商周身雷芒流转闪烁,背后双翼抖动间发出霹雳的雷鸣。 “当心了!”飞廉笑的一声,洛商还未及反应,背后双翼猛然一振,洛商只觉身形一凛,竟是快如霹雳闪电,瞬间便冲出了九霄云外。 “休走!” 泉清岚怒喝一声,拂袖间周身蓝芒闪耀,汇于右手双指之间,刹那间,一道斩刃凝成寒冰,朝着洛商后背疾射而去。 洛商瞳孔骤然收缩,心头猛的一颤:“这寒冰......这铺天盖地的杀意......”他御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眼前景象与记忆深处那场追杀渐渐重叠——当年幽玄仙宗也是这般,漫天寒光如雨,逼得他九死一生。 昔日大仇尚未得报,如今天涯又增新恨,昔日因为实力不济,重伤坠入归墟绝境,想不到今日重返人间,依旧难敌这些仙门大派,仿佛天道循环往复,不曾更改。 “完了,完了,这么多冰刃,避无可避了!”飞廉一个劲的嚷嚷道。 无数寒冰啸成锐利冰锥,每一道都裹挟着刺骨寒意,在空中划出森冷的轨迹,洛商背后双翼急振,眼中忽而闪过金芒,千钧一发间,他剑指疾掐灵诀,周身骤然腾起赤红火光。 “嗤嗤——” 数枚火焰灵符凭空显化,瞬息间结成一道赤炎屏障,不断的阻挡来袭的冰锥,刹那间,森冷寒气与灼热烈焰激烈碰撞,生出震天动地轰鸣的同时,亦蒸腾起漫天氤氲水雾。 洛商当机立断,将撕裂的外衫向着身后掷去,与此同时,他周身泛起淡淡金芒,身形在冲击气浪中倏然收缩,竟化作一只通体金羽云雀,借着水雾掩护与冲击振翅疾飞,转瞬间没入了远天云霭之中。 独留下破碎的衣袂,在寒冰与水雾交织的朦胧中猎猎翻飞。 第208章 蜃息墟 天空万里无云,海面微风簇起波浪,蔚蓝的海天相接模糊了界限,洛商御剑当空而行,金色的仙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廉依旧化作一只金猴,百无聊赖的蹲坐在飞剑上。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鸟影都看不到!”飞廉抱怨道:“这般漂泊,何时是个头啊。” 洛商苦笑道:“茫茫大海无边无涯,我们只怕是迷路了。” “飞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陆地气息都无啊。”飞廉不时嗅着空气,试图捕捉一丝陆地的气息,可这海天一色的界域,除了咸湿的海风扑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洛商一脸的疲倦,眼见一无所获,索性仰面朝着蓝天,伸手枕着脑袋任凭飞剑驰骋,也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漫起云雾。 “快看,前面有座海岛!”飞廉喜不自胜,手搭凉棚欢呼道:“岛上的桃林结满了蜜桃!”飞廉双目放光,嘴角的垂涎一滴落在飞剑上。 “哪里,哪里?” 洛商猛然坐起,脸上的疲倦荡然无存,他顺着飞廉手指方向,那里的确矗立着一座海岛,可岛上除了漫天黄沙,哪里有半株绿色植物,更别说结满蜜桃的桃林。 “你这不是逗我吗,那不过是一座荒岛,哪里有什么桃林?”洛商一脸嫌弃的说道。 “真的!漫山遍野的桃林里,挂满了又大又红的蜜桃,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飞廉一本正经的说道。 洛商微微一愣,又见飞廉神情激动,双目放光满是笃定,根本不像是在扯谎,顿时充满了疑惑道:“奇怪,我看到的怎么是沙丘?” 飞廉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太过疲惫,眼睛看花了啊?” 洛商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说道:“不对啊,那里的确是一座黄沙岛啊。” “多说无益,那岛就在眼前,我们登岛一看便知。” “......好吧。” “快快快,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洛商撤剑按落海岛,飞廉顿时兴高采烈,准备采摘美味可口的蜜桃大快朵颐,可当他们登陆海岛的一刹,都被眼前的景色深深的震撼。 枯死的巨树如扭曲的骸骨刺向天穹,嶙峋的怪石散落着风化千年的黑沙,森森白骨盘踞成巨大的空洞,仿佛某种远古巨兽的残骸。 崩塌的雕花石柱半掩在沙砾中,断裂的纹路依稀可见昔日的华美,无数齐斩断裂的竖石,裂痕边缘锋利如刀刃,仿佛是被通天的刀剑展开。 稀薄的灰雾笼罩四野,天地一片死寂,唯有呜咽的风声掠过废墟,诉说着尘封已久的荒古之秘。 “这里......怎么和妖域的遗迹战场一般!” 飞廉扑到地上扒拉着枯叶,哭嚎道:“我的蜜桃呢?刚才明明......” 洛商阖目猛然睁眼,重瞳金芒在眼中流转,他凝神环顾四周,淡然说道:“不是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重瞳扫过寸土怪石,扫过废墟间的巨木,最后定格在一块矗立的石碑上,那石碑岁月斑驳,虽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模样,但依稀可以望见其上刻着“蜃息墟”三字,笔锋凌厉如刀劈斧凿。 飞廉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方才明明......”他挠着头困惑的望向四周:“那桃林间的蜜桃,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 洛商摇了摇头,重瞳中闪过一丝深思:“或许是海市蜃楼,又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是这座岛想让我们看到的样子。” 废墟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偶尔袭过的稀疏海风,摩梭枯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某种神秘而未知的嘶鸣,飞廉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这地方邪门得很,我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盯着咱们......” 洛商默然道:“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滚开,快滚开......” 突然,远处山涧传来数声急促驱喊,飞廉侧耳间已飞蹲在洛商肩上,洛商循声轻身纵跃,片刻便至山涧暗处,悄掩在山石后察看。 “呋呋呋......咔嗒——” 山涧的一块巨石前,三只形似章鱼却生有獠牙的海兽,正围困着一名灰衣少女,那些海兽通体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八条触手如同钢鞭挥舞,每根触手末端生有锋利倒钩,布满獠牙的吸盘不断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 “咚!” 少女背靠巨石退无可退,她身上的灰色粗布衣衫清洗的发白,其袖口裤腿处缝着密密麻麻的补丁,有些补丁之上又叠着新的补丁,仿佛这破旧的衣衫便是她的全部。 她头顶高扎的丸子,被海风和枯枝刮得蓬松散乱,数缕发间还沾满了沙粒和盐渍,她一手紧紧的握着一束海藻,一手挥舞着一块尖石,灰扑扑的脸蛋上横着几道泥痕,却掩盖不住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中透出的倔强。 “呋呋呋......” 三只海兽步步紧逼,腥臭的黏液从它们口中滴落,在岩石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少女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海藻不放。 “吼——” 三只狰狞的海兽目露凶光,发出阵阵刺耳嘶鸣,它们布满倒钩的触手疯狂挥舞,粘稠的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尖锐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它们争先恐后、一跃而起,如饿虎扑食一般向着挥石的少女齐齐扑去。 “不要——!” 少女背靠冰冷的岩壁,她惊恐的睁大双眼,而纤弱的身躯早已是不住的颤抖,她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海藻,口中凄厉的尖叫在山涧间回荡。 “唰、唰、唰!” 一道金色灵符如剑,瞬间贯过跃起的三只凶兽头颅,伴随着三声清脆的斩灭声,三只狰狞的海兽应声而落,顿时瘫软在了地上,再不见任何声息。 少女双腿发软,顺着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她胸膛高低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颤抖着睁开双眼,正对上洛商循来关切的目光。 “你还好吗?”洛商站在他的身前,低眉凝望着少女道。 少女踉跄着站起身,对着洛商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穿透阴云的阳光:“多谢大哥哥仗义相救。” 话音未落,她已顾不得自身伤痕,转而迫不及待的低头,查看起手中的那束海藻来,但见海藻完好无损摇曳,她紧绷的神经这才微微松弛。 洛商好奇的问道:“这海藻......难道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 第209章 月儿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细碎的浪花,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少女的灰色布衣的下摆早已被海水浸透,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在石块地面拖曳出蜿蜒的水痕。 “我娘亲卧病已久......”少女的声音忽然哽住,海风拂过她纷乱的碎发,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轻轻遮住,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族中长老说,唯有生长在怒涛礁的蓝银藻才能续命。” 洛商望着少女被海盐结晶覆盖的衣袖,那些细小的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像是给这个倔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悲壮的轮廓。 他注意到她赤足上的伤口,那是被锋利的贝壳划出的伤痕,有些早已结成厚痂,有些还泛着鲜红的血色。 “想来这蓝银藻的采摘,必定也是千难万险吧。”洛商轻声问道,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海礁,那里终年惊涛拍岸,暗流中蛰伏的海兽无数。 少女忽然仰起脸,沾着盐粒的睫毛下,那双杏眼亮得惊人:“我苦寻了整整十天!”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潮水退去时攀上礁石,涨潮时躲在岩缝里,却不想这株蓝银藻旁,还蹲守着三只八爪海兽。”她说着掀起衣袖,露出触须勒出的紫黑色淤痕:“但只要能治好娘亲,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惧!” “姑娘至孝至纯,不知该如何称呼?”洛商拱手问道。 “月儿!”她忽然妩媚一笑,宛若三春里第一朵绽放的海棠:“娘亲和族人都是这般唤我。”她手腕上最深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却浑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血珠儿飞溅在沙地上,像是一串暗红色的珍珠。 洛商抬掌凭空轻挥,一缕金色流光自他掌中溢出,如初春的暖阳般笼罩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血痂,新生的嫩肉泛着健康的粉嫩。 “这是......”月儿诧异的瞪大眼睛,扑通一声跪在潮湿的地上:“拜见仙长!”她额头抵着沙地,声音里满是敬畏。 洛商急忙俯身搀扶:“我与你一样,皆是凡夫俗子,何来仙长一说。”他苦笑着摇头道:“叫我洛商便好。” 月儿起身时,眼中疑惑更甚:“可你刚才斩杀海兽时,用的分明就是仙家剑诀。”她比画着洛商挥剑动作,继续说道:“还有这疗伤的仙法......” “哈哈哈,若是非要这般讲的话。”洛商摸了摸鼻子,说道:“那我勉强算是......游方修士吧。” “你看上去比我年长不了几岁!”月儿惊讶的打量着洛商,说道:“我兄长离家时也是这般年纪,却连最基本的避水诀都使不完整。”她说着忽而沉默下来,目光投向海平面尽头的远方。 洛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声问道:“你的兄长也是修士?” “五年前......”月儿的声音轻的像海雾:“他为求长生之道,驾着一叶扁舟离开此岛。”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挂在颈部的半枚玉片,继续说道:“这是临别时,他掰开给我的信物,说待他求得了长生,便回来接我们同去仙山福地。” “长生?” 潮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洛商注意到月儿提及“长生”二字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其中既有无限向往,又带着说不清的忧虑。 “修士所求,不就是长生二字吗?”月儿忽然反问,她弯腰拾起一枚贝壳,在掌心轻轻摩挲。 洛商一时语塞,他浮想起龙岭地宫中的黑龙,又见归墟结界当中,众修士祭祀圣主、祈求圣泉赐予长生,世人皆道修士超脱物外,可这芸芸的修仙者中,又有几人能不被长生二字所禁锢。 月儿见洛商沉默不语,微笑道:“看来洛大哥并非我南域之人呀。” 月儿忽然狡黠的眨眨眼,方才的忧郁一扫而空,她蹲在顺流的小溪边,捧起一汪清水洗净脸上的盐渍,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滴落,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洛商背过身去,亦将飞廉的脑袋转开,但听得身后哗啦啦的水洗声:“何以见得?” “南域群岛与世隔绝,南域修士困居孤岛一隅,所求皆只为长生而已。”月儿拧干湿发,在头领灵活的绾成两个发髻,笑道:“而洛大哥方才听闻长生时,眼中尽是陌生与不屑。” “月儿不仅至孝,还这般聪慧过人,我的确并非南域人士,只是途经此地被迷雾阻扰,这才误入了此间海岛。” “嘻嘻......” 溪水倒映着月儿灵动的身影,她忽然洗净转身,灰色布衣在晚霞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廉猴急的转身回眸,却是瞬间在洛商肩膀敲打跳动,兴奋的吱吱叫个不停。 洛商不耐烦的拍了拍飞廉,却在转身的一刹浑身为之一震——那笑颜如花的容貌,那开朗活泼的纯真,那貌若灵耳的发髻,甚至轻动间的一颦一笑,都与记忆中的白衣少女分毫不差。 “......不灭?”洛商喃喃惊道,他抬手指尖不自觉的颤抖,蹲身在肩的飞廉似有所感,亦是双目紧紧的盯着月儿。 月儿歪着头,发髻上的水珠滴落在洛商的手背:“什么不灭?” “是......”洛商闭上眼睛,在水一方的往事如潮水汹涌,那个一心只为振兴妖域的狐妖,那个为救他魂飞魄散的青丘之主,他睁眼顿了顿道:“一位故人。”他终究只能轻轻说道。 “她在哪儿呢?”月儿追问道,眼中盛满天真与好奇。 洛商望向逐渐被暮色吞噬的海面,说道:“在星辰的尽头。”他肩头的飞廉突然安静下来,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月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指着飞廉笑道:“你的这只金毛小猴子当真可爱!”她伸手想摸,又怯生生的缩回手指。 暮色渐浓,晚风吹响暮归的号角,惊涛怒拍着海岸,断续的潮声起起落落,一如跌宕起伏的人生。 “咚咚咚——” “是族里的警讯!”月儿脸色骤变,她已顾不上道别,抓起蓝银藻就往村落方向奔去:“定是娘亲的病情......” 洛商急声喊道:“我能与你同去吗?”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或许我能为你娘亲做些什么。” 月儿双眼噙泪,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她沉默片刻后点点头,说道:“嗯!” 第210章 镜花水月 暮色四合,海风裹携着咸湿的气息,掠过海岛嶙峋的崖壁,海岛避风的阴面绝壁上,数十个天然洞穴如蜂巢般错落分布,海风轻轻拂过,其中一抹摇曳的鱼油灯盏,正自孤独的照亮着月儿的归途。 “娘亲......” 月儿仰望着孤灯心急如焚,她手抓起那株蓝银藻,赤脚在狭窄的崖间疾行,粗粝的岩棱划破她的脚掌,渗出的血迹很快便被海风卷净。 洛商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追随其后,飞廉依旧蹲坐在洛商的肩膀,背面迎风吹毛,悠闲自在的享受着海风、海景。 简陋空旷的山洞内,潮湿的岩壁凝结着水珠,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洞中的一张石床上,静卧着一位面色青灰的妇人,床榻边,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正用枯瘦的手掌擦拭着眼角。 “娘亲!月儿回来了!”月儿扑倒在床头,颤抖的手将蓝银藻凑到妇人唇边,藻叶的蓝光映照出妇人凹陷的脸颊,那双曾经温软的眼睛,如今只剩一层浑浊的薄膜。 月儿泪眼婆娑,情难自已的哭喊道:“娘亲你看,月儿采来了蓝银藻,娘亲服用后不日便能痊愈了......” 中年男子伸手轻抚月儿的肩膀,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娘亲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和你的兄长。”他望向洞外翻滚的海浪,喉结滚动道:“她说......看见了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样子。” 月儿抽泣的看向中年男子,问道:“兄长......还没有消息?” “哎,长生......”二字在中年男子唇齿间辗转,最终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不过是王公贵族掌中玩物,他们饮尽仙露、吞服仙丹,取无数人命填那长生路,可像我们这样的渔家,连温饱都要求大海开恩,又岂敢奢望与天争寿!” 月儿捶胸痛哭:“是月儿来迟了,都怪月儿,都怪月儿......” “傻孩子,不怪你,族长已经来过了,族老也为她作了告别仪式,你娘亲走的很安详。” 月儿的泪水砸在娘亲僵冷的手背上,她突然转身抓住洛商的衣角,指甲几乎嵌入布料当中:“洛大哥,你有仙术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娘亲!” 洛商垂眸,他早已看淡生死,见过太多这样的哀求,凡人总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仙术,可即便是他,也无法逆转生死轮回。 “仙术并非无根之水,我也无法逆天改命,抱歉了......” ...... 三日之后,怒涛礁的悬崖迎来最狂暴的潮汐。 月儿捧着骨灰坛立于风口,海风拂乱她的长发,灰布衣裙被吹得猎猎作响,崖下密布着锯齿鲨的背鳍,侧面岩缝中爬满毒刺海蝎,但这些嗜血的海兽此刻竟不敢靠近。 因为月儿的身后,洛商与飞廉一左一右伫立,他们虽只负手而立,但周身散发的惶惶威压,足以令无数海兽望而生畏。 “娘亲说过......海葬于此的族人,是族中最高的荣耀,他们的灵魂会化作守护海岛的潮声。”月儿轻轻松手,任凭骨灰随风撒向怒浪。 洛商一直静静的看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也许此刻的沉默,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骨灰随风散尽,月儿独自静坐在悬崖边缘,海风卷起她散乱的发丝,带着咸腥的气息拍打在脸上,与尚未干涸的泪痕混作一处。 她抱紧双膝,将整张脸蛋深深埋入臂弯,瘦小的身影在苍茫海天间缩成一点。 浪涛声轰如雷,却盖不住她压抑的啜泣,那声音细碎得像被潮水碾碎的贝壳,断断续续得混进海风里,直至朝阳刺破云层,她猛然抬头,金光洒在她湿润的睫毛上,映得那双通红得眼睛像淬火的琉璃。 “洛大哥,我要变强!”她遥望海天一线,瞳孔里燃起烈焰:“强到能让海兽退避,强到刃斩沧海,强到能撕碎所谓的天命。” 洛商挑眉惊道:“不去追寻你兄长的脚步,寻求他口中所述的长生了?” “长生?”月儿嗤笑一声,掷飞崖边的一枚碎贝壳,笑道:“......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噢,何出此言?” 月儿目光悠远,沉声说道:“昔日家兄曾言,南域修士为求长生大道,千百年来逐渐衍化出六大流派,各持玄机。” “是哪六大流派?” “其一为天禄学宫,其法门玄奇,可引圣人残魂暂延寿元,更将先贤毕生感悟,以醍醐灌顶之术纳入己身,宫中门徒日诵圣典、夜聆圣训,渐悟大道至理,终以儒门正法证得长生久视,世人谓之文脉长生。” “儒门以文载道,以德通玄,明心见性沟通天地法则,绝非逆天夺寿。” “其二是圣泉仙宗,他们不知从何处求得圣主垂恩,或赐不老圣泉,或降续命琼浆,每逢甲子轮回,必启盛大祭典,然祭品为何物、圣主真形若何,纵身宗门长老亦讳莫如深。” “圣泉仙宗么......”洛商不再多言,飞廉则是捧腹一个劲的嘲笑,惹得月儿好一阵莫名其妙。 “其三是菩提禅寺,寺中僧众皆披百纳袈裟,手持玄铁念珠,终日于枯荣菩提树下参悟轮回,不诵经、不礼佛,唯以肉身作舟,渡苦海八万四千劫,待得凡躯琉璃化,方见心口绽般若火,烧尽红尘孽障,终成不朽金刚身。” “六根染尘,难见菩提真性,六欲焚心,不渡苦海迷津,纵历六道轮回千百世,终究不过是把百年贪嗔痴,炼成千年冢中枯!” “其四是噬魂殿堂,此殿修士皆习九劫噬魂大法,专摄修士精魄、垂涎先天道体,以三千生魄为祭,强夺他人根骨修为,是谓夺舍产生。” “摄人魂魄,夺人道体么......”洛商恍惚间,又记起了龙岭地宫深处,那条邪恶的黑龙,或许这噬魂殿堂与那黑龙,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五是玄丹仙阁,此脉修士以太乙青囊书为纲,专擅采天精地华入药,或擒千年海妖抽丹为引,或取仙岛灵参炼丸,更立九窍玲珑鼎,纳三昧真火熬炼阴阳,终成生生造化丹。” “这生生造化丹,果真能服得长生?”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月儿顿了顿道:“其六是罗生仙门,他们擅长逆天合灵之术,取千年海妖之髓,炼作玄冥骨刃,自天灵贯入自身脊柱,待妖骨与人身血脉交融,便可借助海妖亘长岁月,传承所谓的人妖长生。” “万物皆有灵性,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 第211章 追兵 “轰——!” 声浪如雷贯耳,震得岩壁簌簌颤抖,海岛背阴绝壁一面,骤然传来一声震天轰鸣。 月儿猛然站起身,手中新拾的海螺空壳滑落在地:“是蜂洞的地方!”她脸色煞白,声音显得有些发颤:“这动静......是打斗!” 洛商眉头紧锁,下意识的侧耳倾听:“难道是海兽入侵?” “海兽虽然凶残,却也没有如此大的动静,除非是兽群......”月儿言未说完,身已奔走在崎岖的山路间。 “悬崖绝壁连海鸟都难立足,何况是庞大的兽群。”洛商略加思索道:“这声响,倒像是利刃的斩击声!” “斩击!”月儿心中一寒,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洛商御剑而起,伸手前擒将月儿控在剑上,飞廉从礁石一跃而下,正蹲坐在洛商的肩上,洛商脚尖轻点,飞剑即刻向着海岛阴面而去。 海岛阴面的景象触目惊心,蜂窝状的山洞群落,被一道数百米长的刃痕生生劈裂,其下半截岩体崩塌入海,激起浑浊汹涌的浪涛,隐约间还能望见残肢浮沉,其上半截高悬于峭壁,却被无数极寒冰锥贯穿,鲜血顺着锥尖滴落,顿将整片岩壁染成暗红。 “是圣泉仙宗的寒冰锋锥......”飞廉以独有的频率,对着洛商低声说道。 天空之上,一队修士脚踏飞刃,天水碧云袍猎猎作响,为首一人当中凌空,正是圣泉仙宗长老泉断岳,但见他负手冷笑,脚下两头黑鳞司南犬,正冲着踏剑的洛商狂吠。 “终于找到你了。”泉断岳目光如毒蛇般锁定洛商,“以为金蝉脱壳,就能逃过本宗的追捕?” 月儿全然不顾危险,从飞剑上一跃而下,向着高悬的蜂窝洞群一路狂奔,洛商顺势挥手,一股凛冽的威压荡向天际。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哼,区区渡劫境,在我仙玄境面前不过蝼蚁!”泉断岳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小子,你若是乖乖束手就缚,与我同回仙宗受审,或许还可以留个全尸。” 洛商目色一凛,正声说道:“只可惜,我从不知如何束手!” “你......找死!” “爹——” 待月儿跌跌撞撞攀至洞口时,整个世界骤然寂静——她的爹爹被冰封在岩壁前,手里紧攥着一杆陈旧的鱼叉,而身躯和鱼叉早已断成两截,寒冰将他的惊恐与痛苦永恒凝固,就连伤口都凝着霜花。 “啊——” 凌厉的哭嚎撕破云霄,月儿扑通跪倒在地,她的指甲深深抠进岩石,她突然转身冲向修士,泪水混着海风糊满脸颊:“你们这群畜生!” “月儿别——”洛商伸手阻拦,却是徒然抓了个空。 “聒噪!” 泉断岳嗤笑一声,袖袍随手轻挥,月儿如落叶般掀飞,又快若离弦之箭一般,径直砸向刃斩崩裂的岩体上。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死法。”凌空的修士们哄然大笑。 “月儿!” “吱吱——” 洛商瞳孔骤缩,张口声嘶力竭而御剑纵身,向着月儿落下的地方急跃去。 月儿双眉紧蹙、双眼噙泪,一根尖锐的黑石贯穿她的胸膛,鲜血如潮水汩汩涌出,她口中鲜血翻涌,而愤怒的双眼尽是不甘。 她不甘身为尘泥,任人践踏于靴履之下,她不甘心作落花,未及绽放便零落成殇,她不明白为何生于微末,就该被碾作齑粉,这世道,高门权贵的豪修血脉里,难道当真刻着天命二字? 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伸手指向那队修士,好像在无情的诉说:“报仇!”那队修士忍不住哈哈大笑,仿佛在他们的眼中,生命本就是贱如草芥。 “呀!” 飞廉率先暴起,身形猛然涨成人形,他脚尖轻点云团,手中九龙囚火棍翻飞,瞬间燃成熊熊烈焰:“我要撕碎他们!” “猴妖!”那队修士诧异惊呼,而两头黑鳞司南犬早已颤颤巍巍,不知如何自处。 洛商掌入一缕神脉金芒,汇入月儿的体内,借以封住她伤口的血痕,他轻轻抱起瘫软的月儿,缓缓放置在一块平石上。 “中间那人交给我,其余的任你处置。” 洛商目色凛寒,一一扫过那队修士,忽而脚踏灵符凌空,周身金芒流光律动,抬手间金色长剑如龙,轻轻顺势挥舞,顿成道道金色剑影。 “明白!”飞廉踏云提棍,说话间已身燃雷芒向前。 “小小妖猴,也敢猖狂!” 泉断岳轻蔑一笑,手中长刃陡然挥斩,一道凌厉的刃气如狂风,向着奔袭的飞廉拦腰斩去,眼见刃气转瞬即至,飞廉却是不避不惧,反而直取右侧的圣泉仙宗弟子。 “铛——” 洛商踏灵符而至,手中金色剑影搅动,顿将泉断岳的刃气一分为二:“你的对手,是我!” “凡夫俗子,妄与仙斗。” “依仗猴尿盗来的仙途。”洛商嘴角淡然一笑,“也配称仙?” “你......今日定斩不饶!” “正合我意。” 天际黑云如墨翻涌,两道身影踏碎虚空而立,剑光与刃芒交错,竟在苍穹之上迸溅出万千星辰幻影,洛商手中金色剑啸龙吟,剑势起时洞见周天星图,泉断岳掌间玄铁重刃沉若山倾,每一斩皆带起九幽罡风。 数息之间,剑刃相击迸发的威压,将百里黑云震作环状涟漪,逸散的剑气在海上割出深逾百丈的沟壑,刹那间,海水倒灌如瀑布轰鸣。 “你区区渡劫境,怎么会......” 与此同时,飞廉动如雷霆冲入队中,但见他手中九龙囚火棍横扫,数名圣泉仙宗弟子避之不及,顿时燃作数枚火球直坠,化作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落入潜藏浪涛的海兽之口。 “咔嚓!” 飞廉龇牙手起棍下,只听得两声清脆的骨碎声,又有两名圣泉仙宗弟子当场殒命,但见雷芒闪动,飞廉伸手掐住一名弟子的脖子:“你适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咔嚓一声没了气息。 “沧海狂浪” 泉断岳长刃凭空绘阵,百里海域顿时沸腾,无数水柱化龙席卷冲天,每条龙卷中各盘踞着幽蓝龙影,鳞爪攀柱而起,浪峰凝成巨龙獠牙,瞬间将空气撕咬出嗤嗤白痕。 水龙携凶横威势,从四面八方聚击向洛商,洛商踏灵符而立,双目紧盯着远方的泉断岳,全然不顾四方汹涌龙影。 “开天一斩!” 一道鎏金剑芒裂空而起,迎风涨作百丈巨剑旋空,顿将漫天幽蓝水龙拦腰斩断,化成一阵阵水珠洒向大海。 第212章 斩月 “寒魄冰针!” 当然了,这一刻已经出门去钱江市火车东站公交车站坐车的边远航,自然不知道自己彼岸兄弟的内心独白了。 我见机会难得,今天必须得拼个你死我活!我壮着胆子把心一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骑在了干尸的后背上。 虽然简单,却处处充满温馨。尽管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在场宾客还是情不自禁落下了泪。 “本来就是,老大叔一个了,还吃我这个嫩草!”虽然宫少邪今年才26、7岁,可是比起夏方媛来说,还真的算是大叔级了。 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热,这股力量也越来越强。可她还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悬浮在半空中,为什么爹爹会不在她的身边。 丑婆婆也被吓坏了,又不敢忤逆师尊,只好硬着头皮给我们五个一人盛了一碗狗肉。 “好呀,那你先将超级人工智能的钥秘告诉我。”踏下最后一个台阶,龙刺终于来到一道不知什么材质的门前,不用他做什么,实验室独立人工智能扫描到龙刺的骨纹后自动为他将大门打开。 “你编辑的信息内容是什么?”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林忠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解决这场末世浩劫的希望。 林宇、沈光景来到大厅的时候,步战虎正坐高堂,闭眼沉思,一只手里还攥弄着两颗铁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宇一直盘膝而坐在地上疗伤,可在地牢大门发生异响的时候,林宇就赶紧躺在了地上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 倘若说神境修士,在仙脉中修炼无果的话,那反之,仙境修士若是在神脉中修炼,则可以说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力。 局长和副局长都没有再说话,而是眼神认真的开始互相打量着那个‘玉’冠,满眼都是惊喜和狂喜。 在这里斩杀混沌主,也会有因果,别人看到展飞身上的因果之丝,就知道他刚击败强大的同级别混沌主,击败的多了,其它的肯定会远远看到就开溜,或逃出去。 金昱范可以肯定,至少在自己的观察当中,所得到的结果,那就是詹姆斯·斯蒂夫不是那么骄傲自大,嚣张跋扈,没事坑自己的艺人,或者是把自己弄得天煞孤星的性格和人。 这时候,窗外北风突然猛烈起来,大有天地变化之势,瞬间将街上的大树吹得东倒西歪。 展飞的精神念力随着大喝之声,涌入那混沌主体内,瞬间令祂清醒了少许。 “哇。下个月5号?那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林允儿摆弄了下手指后,惊呼道。 事实上也是如此,以目前金昱范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确实要远超韩国任何专业运动员了。估计就算韩国运动员当中最成功的车范根了。 苏瑜浩不假思索的摇摇头,节目转手,那么,人家电视台自然会采用自家公司的导演,这根本不用猜想,这也是笼络人才的一种方式,不然,人家为什么都喜欢加入大公司呢,不就是因为机会多吗? 第213章 天翻地覆 “哗哗——” 那血球如同万鬼所化,从中传出丝丝鬼嚎狼叫,似有吞噬眼前一切之威。 无法控制自己想到今晚看见的那张照片,他已经得偿所愿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还要这样一次次戏耍她? 经理目瞪口呆。但是一下要两张是不是不太好?他想了个办法:“一块看?我妈和岳母经常一块打牌一块旅游。”他真是大聪明。 说是饭馆,其实更像是一家酒楼,因为一楼有大厅,二楼有包厢,就是装修老旧了些。 火药味弥漫,如果此刻萧心露手里有大炮的话,那夏棠知想,她应该已经被轰成碎片了。 没有了挎刀佩剑的武林侠客,也没有了行色匆匆的修士,甚至连普通凡人也没了多少。个个神色慌张,面容憔悴,甚至有着不少人,身上沾染了鲜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松鹤与梅兰是某种统一的,你可以看完梅兰去看松鹤,看的喜滋滋。 众人恍然大悟。这可不是脑子有病吗?多少人想上礼城大学,送金条就可以的? 江稚也不是专门来监工的,中间抽出时间又跑了趟建材批发部,重新比对了几种地板的材料,最终定下了一款质量更好的。 忍住一颤,唯爱回他一笑,爸爸说过,她长得可爱,特别笑起来……不管谁看到,她笑着样子,都会喜欢她,只是沈墨淡淡一瞥,明显无视自己。 不管尹家堡主跟云连城有什么样的交情,只要尹家堡暂时没事,云连城应该不会亲自出马来尹家堡。 寒冷的风吹拂在面颊上,一阵猫头鹰的叫声传来,这个时间即便有它们的叫声,也不应该是如此呱噪,梓瑶蹙眉努力感知了一下。 凌素秋抬眸,认真凝望着男子,容颜俊美无常,只是涔出些孤寂……他眼底,深邃如海,一望不见底,她忍不住沉沦里面。 纳百川见医生脸色越来越严肃,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两手都是汗。 这丫头的意思,这银子是他们奉上的束修吗?是他们来请教她要付出的代价? “你计划好去哪里了吗?”听到去玩江瑶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的问了句。 “慢着,急什么?话不是还没有说完吗?虽然我和迟浩月之间没有事了,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走了。”裴诗语心里不舒服,她本来想找迟浩月出气的,刚才矛头一转是想要让迟浩月下不了台。 球高速运转,但碰到透明玻璃又反弹了回来,顾浅羽稳稳地将球接住了。 自己再婚这八年的时间,确实对这安东尼很淡漠,尤其上次让他放弃继承权的事儿,不知道当时怎么鬼迷心窍了,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也许这就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不妥之处,地就这么大,好似转几圈就又能撞见了。 兰多公主驯马的经验也丰富,立马察觉到了一些猫腻,只是眼下的情况是她伏在马王的背上进退不得,全部力气只得让自己不被摔下马背,而这个时候那样受到影响的马匹更是在外面越发的兴奋愤怒,尘土漫天,叫声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