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 第95章 预知未来 已近傍晚,铅灰色的云层聚集在上空,天色越发阴沉。 楚长清走上台,神情有些疲惫。 朝宁的手指不自觉的掐着手背,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红痕。 “最后一轮比试最终胜出者是,殷国殿下殷暮宸。” 话音落,众人神色各异,惊讶有之,失落也有之。 尘埃落定,驸马人选,已经毫无疑问了。 上官景容垂眸,遮住眼底失落,手指渐渐收紧。 殷暮宸缓缓的笑了,齿如编贝,眸光璀璨如满天星辰,一扫往日的郁色,整个人散发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朝气。 朝宁对着他展颜一笑,这样的殷暮宸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吧。 二楼观景台,楚欣悦抚了抚胸口,长出一口气,慢慢走下台阶。 楚长渊有些不可置信,在楚国为质八年,殷暮宸居然还能赢了这么难的考题,看来当初妹妹断言,他将是下一任殷皇,也不无可能,殷暮宸如此出色,殷皇其他几个儿子恐怕都及不上他,若真当上了殷皇,那楚国将来势必会多一位强劲的敌人。 朝宁不知楚长渊所思所想,她朝殷暮宸招了招手,殷暮宸朝她走过来。 “我们走吧,瞧这天色阴沉的,待会儿该下雨了。” 跟楚长渊告了别,二人并肩走出西华门。 上官景容望着二人背影,身形落寞。 “上官公子,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知何时楚欣悦已走到了他跟前。 上官景容回眸,淡淡开口,“多谢五公主。” 楚欣悦递给他一把雨伞,目光灼灼,“上官公子,快要下雨了,这把雨伞你拿去路上用。” 上官景容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多谢五公主,只是在下带了雨伞,在马车上,这把伞还是公主留着用吧。” 楚欣悦垂眸遮住眼底失落,“既如此,那告辞了。” 安庆帝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意外,他招了招手,“孙大伴,将上官景容和殷暮宸二人的试卷拿来。” 不多时,孙公公将二人试卷呈了上来,安庆帝展开一看,前九道题,二人答的不相上下,字迹虽风格迥异,但各有千秋,直看到最后一题,安庆帝一愣。 驸马之德,上官景容只有寥寥数语,写的却是君子之道,跟夫德完全不是一回事,安庆帝不由皱了皱眉。 而另一幅试卷,最后一题,殷暮宸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安庆帝一一看下来,眉头渐渐舒展开,看完之后通体舒畅。 他原本以为,这个殷国质子接近朝宁,不过是给自己在楚国找个靠山,能少受点罪,日子过得好一些,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安庆帝伸出手指弹了弹试卷,“怪不得,朝宁那么喜欢他,这个殷国质子,朕倒是希望他日后,真能如他今日所写这般对待朝宁。” 还没到公主府,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朝宁掀开车帘望了望,开口道:“下雨了,要不你今日就别回质子府了。” 殷暮宸摇了摇头,淡淡开口,“质子府有你父皇的眼线,我若堂而皇之留宿,恐怕会惹你父皇不满。” 朝宁想了想也是,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殷暮宸刚赢了比赛,当晚就留宿公主府,父皇本来就不愿意他做驸马,听到消息定会不满。 殷暮宸没告诉朝宁的是,昨晚,安庆帝派人在他喝的汤里下了泄药,晚上还在他房里偷偷点了迷香。 也得亏他身上有蛊虫,否则今日定然无法前来参加决赛。 看来安庆帝是生怕他赢了,拐走他的女儿。 殷暮宸夺魁,朝宁的婚事因此被搁置下来,这也在她意料之中,招亲大会胜出者为驸马是安庆帝定下的规矩,如今已无法收回,只能拖着。 这一日,朝宁闲来无事。 锦月端进来一盘瓜果。 朝宁问道:“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八卦传闻?” 锦月想了想,道:“奴婢听说,四公主又纳了几个面首,驸马冯周因此跟她大吵了一架,搬出了公主府,住回了冯家。” 朝宁轻嗤一声,“楚欣然没成婚之前府上已经有四个侍君了,如今又广纳面首,如此欲求不满,难怪驸马受不了。” 朝宁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问道:“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吗?” “奴婢还听说护国寺的住持了然大师,云游回来了,了然大师不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知未来,如今京中贵人们都在递名贴,想要拜谒这位了然大师。” “预知未来?”朝宁来了兴致。 锦月点了点头,道:“没错,奴婢听说了然大师预测的事之后都应验了,不过想请了然大师卜卦可不容易,他只给有缘人卜卦。” 有缘人?这有点玄,什么才叫做有缘人? 护国寺,烟雾袅袅飘散,红烛莹莹跳动。 朝宁和殷暮宸步入大殿,三支线香插入香炉,二人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礼毕,朝宁站起身。 却见殷暮宸仍旧跪在蒲团上,双目轻阖,薄唇轻抿,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朝宁低声对一旁静立的小僧道:“小师傅,请您通传一声,长宁公主特来拜谒了然大师。” “您稍等。”小僧施了一礼,转身进了内殿。 不多时,小僧从内殿走出来,垂首恭敬道:“了然大师在内殿等候公主。” 朝宁回头对殷暮宸道:“你先去殿外等我,我去去就来。” 殷暮宸点点头,转身走出大殿。 进了内殿,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一位相貌清矍,身披火红袈裟的老僧正阖目端坐在蒲团之上,胸前还挂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见到朝宁,他睁开眼,一双睿智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洞察一切。 “老衲昨日便算出,今日将会等来有缘人。” 朝宁眸光微亮,恭敬开口:“原来本宫竟是大师要等的有缘人。” 了然大师手指拨动佛珠,沉吟道:“老衲刚为公主卜了一卦,卦相显示,公主今生所求之事,皆能如愿。” 她今生所求之事,楚国安在,亲人安好。 没等朝宁开口,他话音一转,神情肃穆,“只是,公主重来一世,需知改天换命,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朝宁心中一凛,重来一世…… 他竟能看出她是重生的,看来这个了然大师果真是位高人。 朝宁神色凝重,沉声问道:“大师,请问本宫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96章 一世长宁 殿外,一棵参天古树下,殷暮宸垂袖而立,身后是红墙青瓦,月白长袍随风而动,墨发在风里飞扬。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古朴的壁画。 抬眸望了望远处连绵殿宇,朝宁一步步走下台阶。 “既然来了,我们四处逛逛吧。” 青石板路,蜿蜒至后山。 朝宁望着路边两排古树,幽幽开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殷暮宸望着她,扬唇一笑,“保密。” 朝宁轻轻笑了笑,没再追问。 殷暮宸转过脸,眸光凝在她侧脸,“你有心事?” 心思细腻如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朝宁望向长路尽头,“了然大师说,我今生所愿皆会实现。” 殷暮宸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这不是好事吗?但你好像并不开心。” 朝宁脚步一顿,想起内殿那一幕。 “本宫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朝宁问道。 了然大师摇了摇头,将佛珠缠到手腕上,念了声佛号,肃声道:“天机不可泄露,也许将会是公主承受不起的代价。” 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她承受不起的? 朝宁眸色一黯,“可了然大师还说,我将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我承受不起的。” 殷暮宸眸中水色渐深,“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方才在殿内,双手合十为她祈福,愿她一世长宁,和乐安康。 三根线香同时燃尽,佛祖当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那这代价就由他来承担吧。 朝宁踢了踢地上一颗小石头,摇了摇头,“不知道,了然大师不肯泄露。” 穿过一条小路,曲径通幽处,伫立着一棵挂满红绸的古树,红绸一端系着铜铃,风吹过,铜铃叮咚作响。 树下摆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有笔墨,功德箱,案头竹筐里堆着红绸。 朝宁一扫方才的阴郁,爽朗一笑,“我们许个愿吧。” 飞快跑到桌子旁,往功德箱里丢下一块碎银,朝宁执笔蘸墨,想了想,写下一行字。 听到身后殷暮宸的脚步声,朝宁故意转过身子,挡住他的的视线,“你不许偷看。” 殷暮宸失笑,连忙背过身去。 “我写好了,该你了。” 殷暮宸提笔,随即写好一行字,细细吹干墨迹。 朝宁握着红绸,抬手抛向树枝。 咣当一声,红绸穿过树枝,坠着铜铃的红绸掉落在地。 “还是我来吧,我保证不看。” 殷暮宸拾起地上红绸,一跃而起,足尖借力点在树干上,一手攀上树杈,一手将红绸缠绕在树枝上。 两条红绸系好,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衣袂飘飘,轻盈落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朝宁不由感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真想把他锁在家里,搓扁揉圆,日日欺负。 马车徐徐前行,护国寺的钟声渐渐隐去。 了然大师最后的话,言犹在耳,“纵然天机不可泄露,但公主将来若是遇到重大抉择之时,还可再来找老衲一次,届时,老衲会再为公主占卜一卦。” 护国寺在京郊,离京城还有段距离。 朝宁坐在马车里,正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异香飘来,朝宁的眼前渐渐模糊…… 殷暮宸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外头传来数声重物坠地之声,他抬手一把掀开车帘,侍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车夫也栽倒在地,抬脚正要下去查探情况,一只羽箭直直飞来,殷暮宸侧身徒手接住,又有数支羽箭飞来,殷暮宸卷起马鞭挥开,侧边又飞来一支羽箭,擦着马腹而过,带出一道血痕,马儿嘶鸣一声,四蹄扬起。 马儿受了惊吓,发足狂奔。 殷暮宸连忙稳住身形,回眸看到朝宁已经软倒在马车里,他连忙咬破手指,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将鲜血滴入她口中。 片刻之后,朝宁渐渐醒转,发现自己躺在殷暮宸怀里。 马车剧烈颠簸,她胃里一阵恶心,忙坐起身,捂住嘴,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什么情况?” 殷暮宸沉声道:“遇到刺客,马惊了。” “你抓牢了,我去稳住马。” 殷暮宸掀开车帘,伸手去拽缰绳。 就在此时,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攀住马车,数柄闪着寒光的长剑齐齐朝马车里刺来。 朝宁一凛,殷暮宸一手捞起她的腰,躲过刺向她脖颈的一剑,三名黑衣人同时攻向殷暮宸,脖颈,胸口,膝弯三处,狭小的马车里,殷暮宸要同时躲避三处要害的攻击,只见他迅速侧身躲过朝他脖颈,胸口刺来的长剑,同时足尖一点堪堪避过横扫他下盘的剑气。 与此同时,另一个黑衣人趁机刺向朝宁的胸口,此时殷暮宸已无暇他顾,黑衣人手中长剑直直向她的胸口刺来。 朝宁顿时瞪大了眼睛,剑尖刺破衣衫,却是没能刺进去半分,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黑衣人一愣,正准备收回长剑,殷暮宸劈手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旋即将她拉到身后,长剑划过面前黑衣人的脖颈,鲜血喷洒出来,他手中寒光一闪,刺中另一个黑衣人胸口,手臂擦过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剑刃,带出一道血线,他收回手,鲜血溅到朝宁胸口,朝宁心惊肉跳,殷暮宸手腕翻转,长剑刺进最后一个黑衣人腹部,他旋即伸出一脚将黑衣人踹开。 马儿四蹄飞起,发疯似狂奔,慌不择路竟一路绕到了后山,此时山路旁都是沟壑,车轮撞到路面一块石头,车身猛然一歪,朝宁瞬间被甩出马车。 “啊……”朝宁一只手攀住车沿,惊叫出声。 此时,她的一只脚已经踢到山道旁的碎石,风声从耳侧呼啸而过,吹乱她的发髻,她的手渐渐脱力,眼看就要掉进山沟。 殷暮宸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往后一带,朝宁立时被带进他的怀里,撞到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 “不好,前面是悬崖。”殷暮宸瞳仁紧缩,急急开口。 殷暮宸当即挥剑斩断缰绳,马车惯性的往前冲去……… 第97章 血玉环 马儿嘶鸣一声,前蹄踏空,坠入悬崖,扑簌簌惊起一群飞鸟。 此时,马车挂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殷暮宸一只手揽住朝宁的腰,一只手握着剑柄,剑尖牢牢插在岩石缝隙里。 他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脸憋得通红,手指死死握着剑柄,剑身已经弯折,好在他足尖触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一脚踏上去,卸下一部分力。 朝宁忍不住朝下望了望,悬崖深不见底,一阵战栗,她声音发颤,“殷暮宸,这悬崖好深。” 殷暮宸艰难的喘了口气,道:“抓牢,别往下看。” 话毕,剑身顺着岩石缝隙下滑寸许,二人连带着下滑,朝宁不由得惊呼出声,殷暮宸的脚下踏空,剑身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眼看就要折断,殷暮宸连忙摸索着寻找借力点,然而足尖没有触到崖壁,脚下却是一空。 殷暮宸艰难的垂眸朝脚下望了望,喘息道:“这样悬着不是办法,早晚脱力,这下头崖壁有一处空洞,你抱紧我,我带你下去。” 殷暮宸抽回揽着朝宁的手,将长剑拔出,插进下方两块岩石缝隙中,然后一手揽住朝宁的腰,一手抓住下方剑柄,身形一坠又一荡,稳稳落入山洞。 朝宁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殷暮宸一眼瞥见,朝宁胸口衣衫破了个洞,胸口点点血迹。 他顿时一惊,急道:“你受伤了?” 朝宁一愣,那一剑明明没有刺中她呀。 连忙顺着他的目光垂眸望去,朝宁反应过来道:“我没事,没受伤,这上头的血迹是你的,黑衣人那一剑没有刺进去,被这个挡住了。” 朝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血玉环,正是之前在淮州时,二人误入古墓带出来的那枚,她觉得新奇,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误打误撞,今日还救了她一命。 朝宁仔细端详了一眼手中这枚玉环,发现里头的血丝似乎又多了些。 她神情微讶,“这玉里头的血丝好像又多了几条。” 殷暮宸拿过来端详,血丝确实比之前多了好几条。 朝宁抬眸望着他,问道:“殷暮宸,这玉......” “嘘......”朝宁话未来得及说完,殷暮宸伸出食指凑近唇边,示意她噤声。 此时,悬崖上方,数名黑衣人,正站在悬崖边。 “看样子,他们是掉下去了。” “下去搜,那位贵人说了,死要见尸。” 头顶脚步声远去,殷暮宸眼眸微眯,沉声道:“人已经走了。” 朝宁松了口气,看到殷暮宸拿着那枚玉佩,“你看,这血丝是不是多了些,刚才你手臂的血溅到我的胸口上,不会被它给吸收了吧。” 殷暮宸抬头望了她一眼,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将血玉环放到手臂的伤口处,伤口正在渗血,片刻之后,殷暮宸将血玉环拿下来端详,果然,里头血丝又凭空多了几条,血丝分布比之前更密集了。 捏着这枚玉环,殷暮宸开口,“确实如此,它吸血的。” 朝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个东西吸血,听着就瘆人。 望了望朝宁胸口衣衫的破洞,殷暮宸又道:“不过,它救你一命,依我看,也并非是什么不祥之物。” 朝宁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刚才若不是这玉环挡住,那一剑定会将她刺个透心凉。 一丝血腥气钻入鼻腔,朝宁一把捉住殷暮宸的手腕,垂眸道:“你在流血。” 殷暮宸看了眼手臂,漫不经心道:“无妨。” “不行,失血过多是会要命的。” 说着,刺啦一声,从裙摆撕下一条布料,一圈一圈缠到殷暮宸手腕上,系好。 “没有伤药,只能先止血。” 殷暮宸望着她没说话。 处理完伤口,朝宁打量着山洞。 山洞不大,也就大概一丈见深,不过容纳两人倒是够了。 天渐渐暗下来,鸟儿陆续归巢。 黑衣人又去而复返,“下头没人,往附近搜搜,马车已毁,他们跑不远,肯定藏了起来。” 待脚步声走远,朝宁望着洞口外的悬崖峭壁低声道:“殷暮宸,你能联系上你的暗卫吗?” “能是能,只是这信烟点上,先引来的是暗卫还是刺客就不得而知了。” 朝宁:“......” 刺客就在附近,若此刻点上信烟,刺客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处在悬崖上的山洞。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洒进洞里,照在朝宁脸上,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殷暮宸见状伸出手,替她遮住照在眼睛上的刺目阳光。 朝宁眉目逐渐舒展开,舒服地躺在殷暮宸怀里,又睡过去,殷暮宸垂眸,神情温煦如清晨的日光。 半个时辰后,朝宁醒来。 见殷暮宸秀雅的手掌,撑在她眼睛上方,阳光照在他手上,指缝里透出橙红色的光线,他手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朝宁笑了笑,“一直这么撑着不累吗?” 殷暮宸垂眸,声音微哑,“睡醒了?” 此时,洞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二人一凛,瞬间站起身,却见影一影二麻利的翻进了山洞,跪在地上,垂首道:“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马车已经驶离护国寺后山。 朝宁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后退的街景,道:“待会儿先送你回质子府。” 殷暮宸的目光凝着她,沉声道:“公主的后院失火了。” 朝宁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殷暮宸意有所指。 “我知道,这就回去清理门户。” “我跟你一起回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下了马车,朝宁直奔墨云苑。 锦月迎上来,“公主,驸马,谢天谢地,你们平安无事。” 朝宁沉声道:“青莲呢?” 锦月一愣,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问起他,迟疑道:“他......不是一直都在墨云苑吗?” 朝宁一脚踏进墨云苑。 只见青莲的房门大开,人却不见了。 “快去找。” 锦月马上反应过来,吩咐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快去找。” 朝宁抬脚步入房门,殷暮宸也跟着走进来。 “这里有血迹。”殷暮宸指着桌子上一滩暗红色血迹道。 第98章 血口喷人 血迹凝固后,几乎和桌子颜色接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朝宁走过去,指尖蘸了些血迹,看颜色,人不是今天失踪的。 锦月恨恨开口,“这个青莲真是吃里爬外,公主府上下哪里对他不好了,他居然背叛公主。” 朝宁却眉心一蹙,沉声道:“他不见得是自愿离开的。” 锦月迟疑道:“那是......” 朝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那滩血迹,“他大抵是被人给掳走的。” 锦月皱眉,“谁这么大胆,敢上公主府抓人?” 朝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眸光森寒,冷笑道:“他们都敢一而再,再而三刺杀本宫,到公主府掳走个人算什么?” 回来的路上她就在猜测,她去护国寺的消息,只有公主府的人知道,那么公主府最有可能将消息传递给楚长泽的,只有住在墨云苑的青莲。 只是看到这滩血迹,她才断定,青莲怕不是主动将消息传给楚长泽的,很有可能是他不肯说,被楚长泽的人打伤带走,严刑审问下才透露出来的。 想到这里,朝宁有些欣慰,看来她没看错,青莲这孩子,心性的确不坏。 朝宁走到殷暮宸跟前,挑了挑眉问道:“你那个侍卫承风功夫怎么样?” “他轻功不错,虽然没什么用武之地。” 轻功好,正合她意。 “那正好,把承风借给我一用。” 她得把青莲救出来,那孩子,在楚长泽手里,会被折磨死的。 此时,玄王府,刑堂。 一个俊秀的少年被吊在刑架上,青色衣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缚的双手上,十根指甲已全被拔光。 楚长泽一脸阴鸷,上前狠狠掐着少年的脸颊,“公主府你也住了好几个月了,你还敢跟本殿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青莲索性闭上眼,不发一言。 楚长泽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威胁道:“再不说,这烙铁可就烙在你这张好看的脸上了,以后你别说做面首,就是做奴才也没人愿意要你。” 青莲睫毛一颤,睁开眼,声音嘶哑,“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死活对公主来说不值一提。” “薛大人。” 薛瑞背着手走进来。 “怎么,他还是不肯说?” 楚长泽磨了磨牙,“这小东西,在公主府住了几个月,便以为自己是公主的人了,嘴巴严的很,从昨日到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就再给他用药,昨日用了药,他失了心智,不就道出了六公主去护国寺上香的消息吗?” 薛瑞掏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出来一粒药丸,楚长泽接过药丸,粗暴的塞进少年的嘴里,掐着他的咽喉强迫他咽下去。 咕嘟一声,药丸被咽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少年双眼呆滞,手脚也软了下来。 眼看药已经起作用,楚长泽问道:“把你知道的关于朝宁的事,都说出来。” 少年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楚长泽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他上前狠狠掐住少年脸颊,“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少年双眼发直依旧不发一言。 “殿下,我来问吧。“ 薛瑞走上前,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问道:“那你平时在公主府都做些什么?” 少年苍白的双唇,一开一合,“吃饭,弹琴,睡觉。” “除了这些呢?还干了什么?” 少年不语。 薛瑞望着楚长泽,摇了摇头,“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六公主许是一直防备着他,什么都没让他知道。” 楚长泽咬牙道:“废物,入公主府几个月,居然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承风被请来公主府,人还有些懵,“主子,公主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 殷暮宸望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听公主吩咐便是。” 朝宁推开房门走出来,“锦月,去宫里通知母后,就说本宫跟楚长泽在玄王府门外起了冲突,让母后务必带父皇去玄王府。” “是。”锦月匆匆离去。 朝宁对着承风招了招手,承风走进来,“公主,您想让我干什么?” 朝宁示意他凑近点,承风上前一步,朝宁凑近他的耳侧,低声交待了几句。 承风面色一白,随后又一红,表情相当精彩,回头看了看殷暮宸,见他盯着脚尖,承风憋的脸色通红,“这......一定要如此?” 朝宁点了点头,“照做就是,不然就让你主子替你去。” 承风脸色大变,“别,我去,别打我主子的主意。” 朝宁满意的笑了笑。 “备马车,去玄王府。” 上了马车,朝宁吩咐承风,“待会儿本宫引开大门口的侍卫,你趁机潜入玄王府,记住,一定要脱了衣服藏在他的床下。” 承风别别扭扭瞅了朝宁一眼,没好意思应声。 为了主子,他可以忍,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玄王府门外。 朝宁掐着腰,声音洪亮,“四哥,请将殷国殿下,交出来。” 门口侍卫面面相觑,这六公主今儿是唱的哪一出儿? “你去,叫楚长泽出来,对,就你。” 那个侍卫指了指鼻子,又推搡了一下旁边的守卫,“要不你去。” 旁边那人盯着脚尖装聋,无奈,他只得进去通报。 朝宁朝马车里的承风做了个手势,承风会意,身形一动,跃上房顶。 此时所有守卫都聚在门口,没人注意到他,承风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楚长泽气冲冲的踏出玄王府。 “六妹,你在闹什么?” 朝宁见他出来,冷声道:“还请四哥将殷国质子交出来。” 楚长泽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朝宁,“你在胡说些什么?本殿何时见过殷国质子?” “殷国质子,随本宫一同去护国寺上香,中途突然被掳走,那歹人言语中说是四哥指使,本宫自然要来玄王府要人。” “还请四哥,把殷国质子放出来。” 楚长泽气的眼睛都红了,“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了?” 安庆帝大跨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云皇后和薛嫔。 第99章 是个断袖 安庆帝一身明黄常服,背着手走过来,朝宁松了一口气。 “父皇,殷国质子被四哥的人掳进府中,还请父皇下令搜查玄王府。” 楚长泽浑身一震,急道:“父皇,这分明是六妹诬陷儿臣,儿臣根本就没有见过殷国质子。” 薛菲急道:“你说我儿藏匿殷国质子,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朝宁跪下来,言辞恳切,“父皇,儿臣听说,最近京城不少青年男子失踪,如今,质子又被掳走,若质子出事,那楚国该如何向殷国交待?” 转过头,朝宁又对薛菲道:“既然薛嫔娘娘想要证据,搜了不就有了吗?” 薛菲气的咬牙,“长泽好歹也是皇子,他的府邸,岂是说搜便搜的?传出去,叫他以后如何见人?” 薛菲今日到御书房本是给安庆帝送莲子羹,碰巧遇见皇后也在,又听皇后说朝宁跟长泽发生矛盾,她就赶紧跟着赶了过来。 云皇后缓缓走到安庆帝跟前,环住他的手臂,“朝宁说的是否属实,搜查一番便知,正如那日,太后中毒,陛下带人前来搜查凤藻宫,薛嫔说本宫作为后宫之首,理应首当其冲,本宫觉得很有道理,未有一句怨言,既然最近京中盛传青年男子失踪,为了平息流言蜚语,更要尽快查明,还玄王一个公道才是。” 云皇后一番话说完,安庆帝颔首道:“皇后说的在理,那日凤藻宫都搜得,那今日,玄王府如何搜不得?来人,进去搜。” 翟琢出列应道:“遵命。” 禁卫军迅速包围玄王府,翟琢带着一队人进了玄王府。 薛菲气的咬碎银牙,狠狠的瞪着云皇后和朝宁。 楚长泽脸色铁青,手心里都是冷汗。 禁卫军进去后,安庆帝也抬脚迈入了玄王府,云皇后和薛菲紧随其后。 待众人在正厅里坐定,翟琢上前禀报,“陛下,卑职发现一个青年男子。” 安庆帝刚掀开杯盖,正准备喝茶,闻言又放下杯子,沉声道:“带进来。”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被带了上来,正是承风。 安庆帝抬眸,“这不是......” 朝宁当即道:“此人正是殷国质子的侍卫,承风。” 楚长泽眼眸猩红,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承风道:“说,你为何会在此?” 安庆帝望着衣不蔽体的承风,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承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主子呢?“ 承风低着头,脸憋得通红,事先编好的说辞,他羞于说出口。 朝宁朝他使了个眼色,承风扭捏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四殿下......带人欲掳走主子,属下......怕主子有危险,所以,扮成了主子的样子,四殿下误将属下当成主子,想要......”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承风实在难以启齿。 看承风的反应,安庆帝也猜到几分,当即沉下脸,“翟琢,你是在哪搜到此人的?” 翟琢上前一步,沉声道:“卑职是在玄王殿下的床榻上找到此人的。” 翟琢的话,像一记重锤,锤在楚长泽的心口,他浑身一颤,脸憋的通红,“父皇,儿臣也不知这人怎么会在儿臣的府邸,请父皇明查。” 安庆帝将楚长泽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难不成,这老四,还是个断袖? 薛菲气极,手中紧紧攥着帕子,“陛下,臣妾想,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安庆帝没搭理她,沉声开口,“继续搜!” “是。”翟琢领着人下去,继续搜查。 一炷香之后,翟琢进来禀报,“陛下,在刑房里又发现一名少年。” 安庆帝豁然抬眸,瞪了一眼站在下首的楚长泽,眼神如刀,仿佛要将他戳个窟窿。 “将人带上来。” 两个禁卫军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进了正厅,少年的双脚软趴趴的拖在地上。 朝宁走上前抬起他的下颌,惊道:“青莲?” 只见青莲双眼呆滞,闻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朝宁心下一沉,楚长泽不知给他用了什么刑,竟将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安庆帝开口道:“朝宁,这是你府中的人?” 朝宁抬眸,沉声道:“回父皇,这是之前林大人送来的伶人,儿臣看他乖巧懂事,又弹得一手好琴,就将他留在府中,竟不知,他怎的到了四哥的府邸?” “老四,你解释一下,朝宁府中的人如何会到了你的府中?” 楚长泽浑身一震,支吾道:“这......儿臣......” 安庆帝重重的搁下茶盏,眼眸微眯,“朕记得,你还在禁足期间吧!” 楚长泽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来,“父皇,儿臣知错。” 薛菲面上挂不住,忙道:“陛下,这伶人本身就是供......” “你闭嘴!”薛菲话没说完,就被安庆帝打断了。 安庆帝怒道:“你养的好儿子!” 薛菲一震,慌忙站起身,跪在楚长泽旁边。 “楚长泽,鞭笞五十,禁足两个月。”安庆帝无情的开口。 “陛下息怒......”薛菲泪水涟涟,求饶道。 “你也禁足一个月。”安庆帝冷冷开口。 薛菲闭上嘴,再不敢求饶了。 楚长泽被拖了出去。 长鞭带着风声,狠狠地抽打在楚长泽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他咬着牙,额头冷汗淋漓。 薛菲紧紧闭着双眼,任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砖上,手指攥紧,骨节根根泛白。 云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始终不发一言,这都是薛菲母子自作孽。 入夜,墨云苑。 大夫将青莲身上的伤处理好,朝宁推开门走进来,问道:“他怎么样了?” “身上的鞭伤虽说都是外伤,但是行刑用的鞭子带倒刺,伤口怕是没那么容易愈合,此外,他还被喂了药,这药影响他的神智,所以他会出现意识不清。” 朝宁心里一寒,楚长泽为了对付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夫走后,朝宁为青莲把了脉,他正在发烧,手腕热的烫手,他的情况也确实跟大夫所说,并无二致。 朝宁将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转身欲走,衣袖却被拉住,回眸一看,少年此时脸色潮红,眉头紧蹙,双眼紧闭,但是缠着纱布都手却紧紧地拽着朝宁的衣袖,朝宁扯了几下竟然没能扯开。 他的指甲都被拔掉,朝宁不忍心去掰开他的手指。 为难之中却听到青莲如梦呓般的低语,朝宁听不真切,于是将耳朵凑近他的脸,只听他道:“公主,奴......没有背叛您......奴什么都没说......” 第100章 鬓间海棠 月上中天,墨云苑里,一灯如豆。 少年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喃喃重复着,没有背叛她…… 朝宁动容,凑近他的耳侧,轻声道:“本宫都知道了,本宫不怪你,你好好养伤。” 朝宁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只见少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抓着她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朝宁拧了块帕子,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转身带上了门。 一抬眸,殷暮宸正立在院子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温柔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一层轻纱,缥缈的不似这红尘中人。 朝宁望着他,开口道:“你还没回质子府啊?” 夜色下,殷暮宸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盯着青莲的房门,声音清冷,“公主这般大费周章,原来只是为了救一个背叛过你的人?” “他没有背叛我,楚长泽给他喂了失心的药,才问出我去护国寺的消息。” 殷暮宸垂眸,不再言语。 “我走了。”良久,他撂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墨云苑。 月白的衣角渐渐隐入月门。 朝宁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又生气了。 抬脚追出去,听风苑里,已经不见他人影了。 提着裙摆,一脚跨出大门,朝宁四处望了望,仍不见殷暮宸的身影。 朝宁撇撇嘴,“走这么快做什么?” “气性可真大。”朝宁跺了一脚,转身进了大门。 大门关上,殷暮宸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望着紧闭的大门,他足尖轻点,轻盈地跃上了房顶。 听风苑里,一个木雕小人被扔在地上。 殷暮宸轻轻跃进院中,弯腰拾起地上的木雕小人,抿住唇,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吱呀一声响,殷暮宸慌忙将木雕小人放回原处,身形一闪,迅速翻上房顶。 门从里头被推开,朝宁走出来,拾起地上的木雕小人,拂去上头的泥灰,揣进怀里,进了卧房。 殷暮宸躺在房顶上,望着夜空中稀疏的几颗星星,勾了勾唇。 卧房里,朝宁阖眸躺在床上,正深深陷入梦魇。 云雾渐渐散开,阳光洒下来,琉璃宫在日光之下,更加光彩夺目。 琉璃为瓦,玉石砌地,宫内墙壁包着厚厚的锦缎,锦缎内塞满软布,手指摸上去,十分绵软,保证一头撞在墙上也死不了人。 琉璃宫里见不到任何利器,哪怕是一根绣花针也不行,她头上一根发钗也无,连发带都不准用,但凡她走出宫门一步,身后都会有一群宫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朝宁步入院落,坐在池塘边,池塘的水在她上次跳进去之后已经被抽干了。 她最爱的两条锦鲤,因为池水干涸,也不知去向。 偌大的琉璃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宫人们除了日常起居一句话也不跟她多说。 “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宫的路都赶拦?”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朝宁望着紧闭的院门,问道,“谁在外面?” “回娘娘,是皇后。”婢女彩珠垂目答道。 殷暮宸初登基时,皇位不稳,沈氏一族手握重兵,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将殷暮宸从皇位上拉下来,为了巩固皇权,殷暮宸不得不娶了慕容氏的嫡女慕容棠雪为皇后。 “请她进来吧。” “可是,陛下吩咐过,除了陛下无论是谁都不准踏入琉璃宫。” “琉璃宫太无趣,整日里就这么待着,实在是无聊,我想慕容皇后今日来此,定然也是为了给我解闷,你请她进来便是,陛下真要怪罪下来,我去跟他解释,不让你们为难。” 彩珠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妥协。 慕容皇后带着一众宫人内侍,气势汹汹的步入琉璃宫。 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慕容皇后不由瞪大了双眼,举目打量着琉璃宫,眼底尽是惊艳之色,“琉璃宫,原来如此,相较之下,本宫的飞鸾宫也不过尔尔。” 一眼瞥见,院子里依旧悠然坐着的朝宁,慕容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宁妃,见了本宫,为何不下跪行礼?” 婢女彩珠慌忙下跪,“皇后娘娘,宁妃娘娘手脚曾受过重伤,行走不便,陛下免去了她一切繁杂礼仪,特许娘娘见任何人都不必下跪。” “呵,陛下待你倒是极好。”慕容皇后冷笑道。 朝宁神色如常,眸中并无一丝得意之色。 慕容皇后看到她这副神色,眼底的厌恶更甚。 昨日她好不容易才将殷暮宸请到了飞鸾宫用膳,还在汤里下了催情的药。 哪知,殷暮宸喝了她调制的那碗汤,还是没有留下来,而是急奔琉璃宫而来。 内侍进来禀报的时候,慕容皇后愤怒的一把将桌子掀翻,一桌子珍馐佳肴尽数倾倒。 她握着碎瓷,扎破手心也不觉得疼,若不是慕容家急需一个她和殷暮宸的嫡子来巩固家族地位,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身为皇后却无一子一女,地位如何能稳? 不仅她没有,后宫另外两位嫔妃也没有,殷暮宸甚至从未踏足过她们的寝宫,后宫除了宁妃,几乎无人得见圣颜。 朝宁望着慕容棠雪,笑得娇柔,“皇后此番前来,是为了昨日陛下留宿琉璃宫的事吧?” 被人如此直白的戳穿心事,慕容皇后一噎,怒道:“本宫倒要看看,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将陛下迷的团团转。” 狐媚手段?朝宁想起昨晚,殷暮宸脚步虚浮,脸颊酡红,双眸氤氲着盈盈欲滴的水色,进来后就直直望着她,声音微哑,“朕能留宿吗?” 朝宁唇角微勾,抬眸望着他,“琉璃宫房间众多,陛下请自便。”说完头也不回步入寝宫。 宫门重重关上,隔绝了身后殷暮宸灼热的视线。 收回思绪,望着慕容皇后气急败坏的脸,朝宁将一缕碎发拂到耳后,抬手将枝头最后一朵海棠花摘下,别在鬓间,挑衅的勾了勾唇,“皇后娘娘,我美吗?” 慕容皇后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来人,宁妃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施以拶刑,即刻行刑。” 她被宫人按住双肩,彩珠流着泪不住磕头求饶。 琉璃宫里其他宫人也跪了下来。 手指被套上刑具,两个内侍使劲朝两边拉扯,朝宁痛的闷哼一声。 原来还是会痛的呀!朝宁自嘲的笑了笑。 慕容皇后怒火中烧,“还敢笑,你们两个不敢使劲吗?” 内侍更加卖力,朝宁却笑得越发嚣张。 慕容皇后见拶刑不能让她求饶,于是让人抬进来一口装满水的大缸。 “将她按进去。”慕容皇后无情的发号施令,彩珠上前抱住她的腿求饶,被她狠狠踢开。 头被死死的按进水缸里,冰凉的水灌进口鼻,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青丽湖。 第101章 朕可要亲你了 青丽湖上,碧波荡漾,青丽湖中,暖白色的光圈洒下来,温柔的将她包围,她伸出双手。 “皇上驾到。”刘公公尖细的声音,让慕容皇后浑身一震。 “快,把她捞上来。”慕容皇后急道。 殷暮宸身后跟着数名太医大步流星的踏入琉璃宫。 原本他正在勤政殿跟大臣们商议攻打南越行军粮草的事宜,内侍忽然来禀报,说是皇后带人去了琉璃宫,他预感不妙,传召了太医等在半路,火急火燎的赶来。 如今正看到朝宁被人从水缸中捞出,脸色苍白的被放到地上。 殷暮宸心神俱裂,疾步走来。 “陛下......”慕容皇后迎了上来,正要行礼,殷暮宸已经越过她,一把抱起了地上的朝宁。 “朝宁。”殷暮宸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 见她毫无反应,殷暮宸急道:“太医,快给她看看。” 太医伸出三根手指,按在她的脉上,随即面色一变,又抬手在她鼻下试了试,颤声道:“宁妃娘娘,已然......溺毙,请陛下......节哀。” 殷暮宸一把揪起太医的衣襟,一瞬间眼眸猩红,“你说什么?” 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宁妃娘娘已经没了气息......” 几个太医轮流上前检查,都摇了摇头。 慕容皇后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等待着殷暮宸的发落。 殷暮宸回眸,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容棠雪,那眸光像是在冰水里浸过,冰冷刺骨,慕容棠雪瞬间遍体生寒。 原本她这次前来,只是想让这位深得陛下宠爱的宁妃,在她面前服个软,说几句好听话,象征性的罚她一罚就算了,毕竟宁妃至今也无所出,威胁不到她后宫之主的地位。 谁知,这位宁妃竟是这般高傲的性子,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激怒她,以至于,事情突然演变成如今这样。 思虑间,却见殷暮宸抱起地上的朝宁疾步走进了内殿。 青丽湖的光圈,暖暖包裹住她,将她拖入湖底,她望着头顶越来越远的光圈,内心却一片平静,祥和。 原来死亡的尽头,是一片平静。 这次,她终于可以去见父皇母后和哥哥了。 任由自己沉下去,眼睛慢慢阖上。 下一刻,温暖的气息突然灌进肺腑,一下两下。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朝宁一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她似乎真的回到了当年的青丽湖。 殷暮宸眼眸通红,颤抖的伸出手掌按在她的胸口,朝宁仍无反应,殷暮宸俯下身,将唇贴了上去,口对口给她渡气。 一炷香之后,朝宁眉头皱了皱,歪头吐出几口水,殷暮宸捏着她的手腕,感受到她脉搏微弱的跳动,才惊觉,虽已至深秋,但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朝宁全身冰冷,在他怀中无意识的颤抖。 “将炭盆拿进来。”殷暮宸吼道。 炭盆很快被拿进来,殷暮宸揉搓着她冰冷的双手,却发现她手指红肿不堪,眸光霎时一寒,皇后竟对她用了刑。 太医又被请进内殿,哆嗦着诊完脉,道:“宁妃娘娘呛了水,窒息时间太久,再加上寒气入体,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苦涩的药汁灌进嘴里,朝宁眉头一皱,本能的抗拒,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要喝药? 乌黑的药汁被舌头顶出来,顺着嘴角流下来,殷暮宸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你若再不喝药,朕可要亲你了。” 深夜,慕容皇后依然跪在地上,寒意从四面八方钻入身体,她止不住瑟瑟发抖。 殷暮宸缓缓走近她,一股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慕容棠雪艰难的抬起头。 殷暮宸蹲下来,手指捏住慕容棠雪的下颌,声音森寒如冰,“琉璃宫除了朕以外,任何人不准入内,皇后不知道吗?” 慕容棠雪颤抖着双唇,眼眸含泪,“臣妾......只是来看望宁妃,可她句句话都与臣妾针锋相对,臣妾是被她激怒,盛怒之下才会......” 殷暮宸的手指渐渐收紧,慕容皇后吃痛的流下一滴眼泪,“你给朕下药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她......” 这琉璃宫,他百般布置,为了防止朝宁自尽,连墙壁都被包上了软布,尖利的发钗全部被收走,连发带都不许她佩戴,千防万防,居然今日给皇后钻了空子,差点害死了她,想起她毫无气息躺在他怀里的样子,殷暮宸一阵后怕。 站起身,殷暮宸呵出一口白气,声音比琉璃瓦上的青霜还要冷上几分,“刚才行刑的奴才是谁,拖出去,打成肉泥。” “皇后娘娘救命......” 两个内侍毫不留情的被拖下去,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什么时候清醒,你什么时候起来。” 殷暮宸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内殿。 十日后,朝宁的身体逐渐痊愈,一个消息传入琉璃宫,慕容皇后被废。 “瞧,我也算做了件好事,沈家已除,慕容氏一家独大,如今最大的仰仗慕容皇后也已被废,陛下可安枕无忧了。”朝宁抬手折断一支凤凰振羽,轻轻笑道。 “朕竟不知,宁妃那日以身犯险,居然是为朕谋划。”殷暮宸一身玄色深衣大步走进琉璃宫。 殷暮宸好看的琥珀色眼眸深深凝望着她,“做的很好,下次别做了,否则琉璃宫里这些宫人又该被换掉了。” 朝宁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翌日,朝宁醒来,想起昨日那个梦,当时溺水之后,她昏迷过去,诸多细节她并不知情,如今竟然在梦境中清晰展现,朝宁唏嘘不已。 墨云苑,青莲已经退烧。 大夫刚给他换完药,朝宁推门走进去,“他醒过吗?” 大夫道:“醒过来一次,时间不长,又昏睡过去。” “之前,他被喂过丧失心智的药,那个药有后遗症吗?” 大夫摸着胡子,沉吟片刻道:“这个,还不好说,得等他彻底清醒以后,才能判断。” 朝宁点点头。 质子府后院,梨树下。 殷暮宸刚练完剑,承风匆匆走过来,“主子,殷国来了一封信。” 殷暮宸收起长剑,擦着额头薄汗,问道:“是我七弟的信吗?” 承风摇了摇头,“不是,是陛下的信。” 殷暮宸豁然抬眸,殷皇八年都未给他来过一封信,如今怎么会突然给他来信? 第102章 祸国妖妃 撕开信封,展开一看,殷暮宸顿时眉头紧蹙。 此时,安庆帝也收到了殷皇的来信。 朝宁被叫到了御书房,安庆帝望着她沉吟半晌,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父皇,您找儿臣所为何事?”望着安庆帝为难的表情,朝宁忍不住问道。 “你看看这封信。”安庆帝说着,递给朝宁一封信。 朝宁接过信,眉头一蹙,“殷皇的信?” 安庆帝点了点头,“殷皇得知殷暮宸赢了招亲大会,即将做朕的女婿,特意写了这封信,告知了殷暮宸的身体状况。” 朝宁望着信中内容,殷皇在信里将殷暮宸贬得一无是处,说他身体怪异,不似常人,血液有异,恐对后代对子孙不利…… 朝宁简直被气笑了,握着信,气愤道:“无稽之谈,殷暮宸才不是他说的这样。” “朕知道,你在意他,但是,血液有异这件事,还是须得慎重,万一成婚后影响子孙后代,可不是件小事。” 安庆帝正愁找不到理由推脱这门亲事,殷皇就立刻来了这封信,看来殷皇也不愿殷暮宸在楚国当驸马。 什么血液有异,那是因为他身体里有蛊虫的存在,能解毒那是蛊虫的作用,居然也被说成身体怪异,只是殷暮宸身体里有蛊王这事,她不能让安庆帝知道,否则安庆帝定然寝食难安。 至于会不会影响后代这个事,朝宁还真不知道,前世,殷暮宸并无子女,不知道是因为蛊虫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他登基十年,未有一个孩子出生。 前世,慕容皇后被废,后宫无主,殷暮宸一度想立朝宁为皇后。 当时弹劾朝宁的奏章像纸片一样,纷纷扬扬,堆满了御书房的案头,慕容家为了泄愤甚至还编了一首童谣在街头巷尾传播,御史台口诛笔伐,骂她是祸水,妖妃临世,琉璃宫里夜夜笙歌,妖妃吸干君王精气,害君王至今无嗣....... “皇后乃一国之母,统领后宫,宁妃乃异国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丞相手持笏板,伫立堂下,声音朗朗。 闻言萧氏一党纷纷出列附和,朝堂之上,此起彼伏的反对之声。 “街头巷尾都在盛传,祸国妖妃,不堪为后,请陛下三思啊!”御史中丞徐良出列,神情激奋。 “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萧丞相之孙女,恭谨淑敏,才貌双全,可堪为后,此外,陛下还应远离妖妃,多与其他嫔妃亲近,早日令后妃诞下子嗣,以绵延国祚。”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殷暮宸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面沉如水,气息沉沉。 翌日,散播童谣的两名慕容氏门客,被割了舌头,挖了眼珠,尸体悬于闹市,背后的衣衫之上,以血书:传唱童谣,妄议后妃者,下场如此人。 殷暮宸以血腥手段,震慑众人,有眼无珠,多嘴多舌之人下场必如此。 那日之后,民间再无人敢传唱童谣,朝堂之上,也无人再敢骂她是祸国妖妃,只是后位却一直空悬。 暮色沉沉,琉璃宫内。 朝宁冷冷的望着殷暮宸,决绝道:“亡国公主摇身一变成了敌国后妃,苟活至今已是无耻偷生,若再统领殷国后宫,他日更无颜面对父兄以及死在殷兵刀剑之下的楚国亡魂,若陛下执意如此,我宁可绝食而死。” 殷暮宸握着后印的手紧了又紧,那卷册封她为皇后的诏书,最终没有宣之于众。 ............ 朝宁当着安庆帝的面,将殷皇这封诋毁殷暮宸的信,撕了个粉碎。 “简直是胡说八道,殷皇的话不能信,哪有父亲这样说自己亲生儿子的?” 安庆帝望着她,欲言又止。 回到公主府,素荷过来禀报说,青莲已经清醒了。 朝宁推开门,青莲正半靠在床头,眼眸微阖。 “伤口还疼吗?” 青莲睁开眼,看到是朝宁,一脸欣喜,“公主,奴不疼了。”说着要起身行礼,被朝宁一把按住。 “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青莲小鹿般的眼眸里一瞬间蓄满盈盈泪光,“公主,奴真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公主,他们说,是公主亲自到玄王府将奴救出来的,公主大恩,奴无以为报,此生愿为公主当牛做马。” “本宫要你做牛马干什么?牛马又不缺你一个,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既入了本宫的府邸,便是本宫的人,既是本宫的人就不能让人随意欺辱了去。” 本宫的人......青莲唇角勾起,公主说,自己是她的人哎。 在玄王府的刑堂里,他曾说,他的生死对公主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公主竟然为了他公然和四殿下作对,这叫他如何不感动呢? 公主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只是,奴不能为公主弹琴了,奴不当牛做马,还能为公主做什么呢?”青莲垂眸望着自己伤重的手。 “指甲没了,还能再长好,你可以等长好了再弹,不着急的,除了弹琴,你也可以做些别的呀,你还小,认字习武现在学起来也不晚,你想学吗?本宫可以找人教你。” “真的可以吗?”青莲瞪大了眼睛,他也想认字,以前看碧落整日里拿着书躲在屋里看,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以。只要你想学。” 殷暮宸站在门外,怔怔地望着屋内的二人,仿佛看到了之前在归离宫时,两人相处的情形。 朝宁的心很大,能装得下很多人,而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他不禁自嘲的想,等他哪天回了殷国,她很快就会把自己抛诸脑后了吧。 朝宁走出门,闻到一阵熟悉的梨花香,而院中并无殷暮宸的身影。 回了听风苑,朝宁问道,“殷暮宸刚才来过吗?” “驸马来过,奴婢说,您在墨云苑,驸马去找您了,公主没看到他吗?” 看来殷暮宸刚才的确来过,只是为何一声不吭的走了呢?难道又生气了? 一连几日都没见到殷暮宸。 朝宁今日专门买了如意斋的点心带过来,刚踏入质子府,就看到殷暮宸身旁站着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午后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将少女的身形勾勒的更加动人,可谓玲珑有致,修短合宜。 朝宁的眼眸不由的微微眯起。 第103章 月影剑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斑驳的光影中,殷暮宸身姿清雅的端坐在石桌旁,两名少女垂首站在他身侧。 抬脚步入院子,朝宁开口道:“殷暮宸,我带了点心。” 殷暮宸抬头,眸光一软,“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是,殿下。”二人屈膝行了个大礼。 其中一名穿紫色纱裙的少女迅速抬眸扫了一眼朝宁,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朝宁将点心放在桌上,朝少女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们两个是谁?” 殷暮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父皇送来两个侍女,紫鸢和红芍,说是我这里一直无人照料,他不放心,所以派他们二人过来照料我的饮食起居。” 朝宁冷嘲道:“八年不管不问,任你在楚国自生自灭,如今倒是装起慈父来。” 殷暮宸垂眸,他当然明白父皇突然送来两名侍女,并不是关心他。 殷暮宸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朝宁捏着一块糕点,直接塞进他嘴里,“尝尝看这鸳鸯卷。” 他的话咽回肚子里。 “看得出来,你父皇得知你在楚国竞选驸马的事,气坏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当着父皇的面儿把你父皇那封信给撕了。” 殷暮宸瞪大了眼睛。 父皇在信里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说他不孝,不顾及他的颜面,殷国国力如今强于楚国,他却自甘堕落给楚国伏低做小。 “什么身体怪异,血液有异,胡说八道,抽了你五年的血用来炼丹,还反过来说你是怪胎,哪有这样的父亲?” 殷暮宸垂眸,幽幽开口,“我父皇怎么看我,我早就无所谓了,只是你父皇今后会更加防备我。” 朝宁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同意你做驸马,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个理由,不急,我们慢慢来。” 翌日,上官景容带着上官容微登门拜访朝宁。 上官容微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面色红润,人也胖了些,不似之前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的模样了。 “容微此番前来,是想亲自来拜谢公主,公主对容微有再造之恩,请受容微一拜。” 上官容微躬身一拜,朝宁没有再推辞,受了她这一拜。 二人落了坐,上官景容望着朝宁,沉声道:“我已与父亲分了家,我和小妹如今已经搬出了上官府。” “既然分了家,那说明你都想好了,往后没有上官大人的庇护,你的仕途会难一些。” 上官景容点了点头,“他不止我一个儿子,可我只有一个母亲,刚才来之前,我已将证据呈给了大理寺,相信不久之后,薛芳就会被定罪。” 朝宁点了点头,沉声道:“薛家还有薛相,虽然被罚,但是权力还在,恐怕不会任由女儿被处置。” “我如今在兵部任职,若薛相包庇,我会上奏陛下,我想薛相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得罪陛下。” 朝宁笑了笑,上官景容既然决定分家,那必然是做好了跟薛芳死磕到底的准备。 琼华郡主,没能嫁一个好丈夫,但终归有个好儿子。 翌日,盛德坊,风云阁。 风云阁是有名的武器行,集合了四国各种珍稀武器。 伙计见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便知身份不简单,直接将她引到了二楼。 风云阁的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细长眼睛,身材微胖。 “我需要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握在手里轻便些的。” 上次去护国寺遇刺,她就发现,殷暮宸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掌柜微微探出头,询问道:“不知贵人是给男子用还是给女子用?” 朝宁朗声道:“男子,一个少年。” 掌柜的站起身,“贵人,请跟我来。” 推开一间房门,只见一屋子的各式宝剑,掌柜伸出手,道:“贵人请,这剑阁里头都是近些年我从各地搜集来的宝剑,贵人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步入剑阁,朝宁垂头挑选半晌,不是太笨重就是花里胡哨不合他的气质,挑来拣去竟没有一把满意的。 朝宁皱眉道:“还有吗?” 掌柜的见她不满意,拿出一卷画册,迟疑道:“贵人您看,这把宝剑,可喜欢?“ 朝宁展开画册,一眼就相中了这把宝剑,剑刃轻薄,刀柄精巧,长短合适。 掌柜的介绍道:“这柄剑叫月影,乃寒铁所铸,剑刃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剑柄轻巧,只是要三日后方到,价格嘛,也贵了些。” 朝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月影剑倒是不错,多少银子?” “两千两,贵人若是有意,可以先付定金。” “行,三日后我来取。”朝宁使了个眼色,锦月会意,上前付了定金。 与此同时,质子府,殷暮宸刚练完剑回房,正看到紫鸢在他房里拾掇着什么。 殷暮宸眼眸微眯,冷声道:“紫鸢。” 紫鸢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捂着胸口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吓了奴婢一跳。“ 殷暮宸望着她,淡淡开口,“以后我的房间不用你们收拾。” “可是,陛下让我们来就是照顾殿下您的饮食起居,若连屋子都不收拾......” 殷暮宸脸色一沉,冷冷道:“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听我的吩咐,不然,你就跟红芍一起回殷国去。” 紫鸢一震,忙垂首应道:“是。” 转身出了房门,紫鸢心道,殿下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殿下性子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二人,二人在他面前也很大胆随意,殿下也从未苛责过他们,如今,殿下满眼都是那个楚国公主...... 紫鸢撇了撇嘴。 入夜,质子府,殷暮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抬手摸了摸枕畔,却没摸到朝宁给他做的助眠香囊,他连忙起身下床,点上蜡烛,四处翻找,连床下都找了一遍,香囊不见了...... 第104章 扔了她的药囊 三日后,风云阁。 朝宁望着这把月影剑,果真如掌柜的所言,剑刃轻薄如蝉翼,即便她不懂,也能看出是把好剑,玉制的剑柄触手温润,剑身精巧雅致,很合殷暮宸的气质。 殷暮宸练完剑从后院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朝宁。 她今日穿着一身湖绿色的纱裙,交叠的衣领里露出一截皓颈,长睫低垂,正专注的拨弄着手腕上那只翠绿的玉镯,这玉镯还是当日在兰亭苑,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殷暮宸目光一瞬间变得温暖和煦,慢慢走向她。 听到脚步声,朝宁抬眸,将手中的长剑往前一推,开口道:“送你的。” 殷暮宸抬手接过,抽出长剑,一道寒光映在他脸上,伸手弹了弹,剑身轻轻嗡鸣,“不错,是把好剑。” “它叫月影剑,我看它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就买下来送给你了,你试试看,合不合手。” 殷暮宸定定望着她,眼眸中光华流转。 他看得出来,这剑不是凡品。 “你这眼下青黑的,昨晚没睡好吗?”朝宁站起身凑近他的脸,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殿下,奴婢给您熬了补身子的汤,您喝一些吧。” 朝宁闻言转过脸,见紫鸢端着一碗汤风姿绰约地朝殷暮宸走过来。 殷暮宸目不斜视,淡淡开口,“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 见紫鸢站着不动,殷暮宸眉心微蹙,回眸问道:“你还有事? “殿下,我见殿下枕畔放着的香囊做工粗糙,奴婢给殿下,又新做了个。”紫鸢说着拿出一个香囊递给殷暮宸。 殷暮宸没接,脸色却是一沉,冷声道:“我道香囊怎么不见了,原是你拿走了,快还回来。” 朝宁眨了眨眼,什么情况,她做的药囊居然被殷暮宸的婢女嫌弃了? 紫鸢见殷暮宸面色不善,支吾道:“奴婢......奴婢看那个香囊已经旧了......” “你把它扔了?”紫鸢话还没说完,殷暮宸就冷冷打断了她。 紫鸢低下头,攥着衣角。 殷暮宸的气息沉了下去,冷冷开口,“去找,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紫鸢眼底含泪,瘪了瘪嘴,“是。” 朝宁眉心一跳,这婢女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私自扔了主子的东西,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看来她是觉得殷暮宸的性子好拿捏。 也许是猜到了朝宁心中所想,殷暮宸叹了口气,道:“这两个婢女是母妃在我小的时候,亲自为我挑选培养的,小时候,我身子不好,兄弟姐妹没人敢靠近我,是这两个婢女从小陪着我,所以,我对他们二人,格外容忍了些。” 朝宁垂眸,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就是一个香囊吗?丢就丢了,大不了,我再做一个给你。” 为了做这个香囊,朝宁的手指不知道被针扎破了多少次。 殷暮宸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抬眸望着她,“你这双手,哪是做这个的呀!” 朝宁张了张口,正组织着语言,下一刻,殷暮宸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微凉,朝宁脸却一热。 紫鸢抹着眼泪进了厢房,正碰到红芍晾完衣服回来,见她红着眼,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殿下的香囊旧了,我给扔了重新做了一个,殿下怪我了,让我把香囊找回来。” 红芍想了想,道:“你扔的香囊大概率是那位楚国公主做的,殿下应该是怪你擅作主张了。” 紫鸢撅着嘴,颇为不岔,“可是小时候,殿下的香囊都是我做的,他挂在身上,戴旧了我就扔了重新做,殿下从来没说过什么。” 红芍叹了口气,替她擦干眼泪道:“你也说了是小时候,现在殿下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做奴婢的,不好再擅作主张的,况且,那是楚国公主送殿下的香囊,看得出来,殿下很在意这位楚国公主。” 紫鸢抽噎道:“她有什么好,哪比得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依我看,她就是仗着公主的身份接近殿下,若她不是公主,殿下怎么会搭理她?方才,若不是她在场,殿下才不会怪我。” 红芍沉了气息,道:“紫鸢,你是不是对殿下有什么想法?” 紫鸢眼神闪烁,支吾道:“没......我没有,我哪能对殿下有想法呢。” “没有最好,别忘了你我的身份,虽说我们是和殿下自幼一起长大的,但殿下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即便是陛下和丽妃娘娘千里迢迢将你我送来,你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触怒了殿下,我也救不了你。” “好了,我知道了,红芍,眼下你得帮我把香囊找回来,殿下说,找不回来,叫我也不要回去了。” 日光倾泻而下,两道身形交错。 朝宁拉着他坐下,捞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片刻后,朝宁眉心微蹙,“你最近虚火上行,是不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殷暮宸望着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你待会儿跟我回公主府吧,我给你治一治,保证你一觉睡到天亮。” 方一进门,听风苑里那只八哥就扯着嗓子喊道:“公主好。” 见到殷暮宸,又开口道:“公主是我的。” 朝宁挑了挑眉,笑道:“殷暮宸,这句话是不是你教它的?” 殷暮宸嘴角轻扬,径直进了房,那神情,颇有些傲娇。 然而一个时辰后,傲娇的殷暮宸,就被朝宁一针撂倒了。 床上的人长睫低垂,沉沉睡着,朝宁伸出手指描着他的眉眼,擦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唇上,他的唇触感柔软,朝宁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方带上门出去。 翌日,殷暮宸睁开眼,想起昨晚,朝宁说给他治疗失眠,结果他刚躺下,朝宁就给他来了一针,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原来朝宁说的治疗失眠,就是简单粗暴的一针给他扎晕,殷暮宸有些无语。 吃过早饭,朝宁和殷暮宸正坐着喝茶。 锦月过来禀报道:“公主,竹笙馆的老鸨,在公主府门外求见,说是那日将驸马送去竹笙馆的人,有线索了。” 竹笙馆的老鸨,她倒是快忘了这档子事儿了。 第105章 别弄死就行 翌日,竹笙馆后门。 冼南冼北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此时,朝宁正坐在竹笙馆对面的茶馆,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殷暮宸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的望向竹笙馆后门。 昨日,竹笙馆的老鸨娟娘来公主府报信,说是今日戌时,那人将会送一位少年来竹笙馆,早在一个时辰前,朝宁便命人埋伏在竹笙馆附近。 端起一杯茶盏,朝宁道:“待会儿抓了那人,交给你来审问,如何?” 殷暮宸抿了一口茶,眸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没问题。” 殷暮宸眼眸眯起,虽然赵百长被他杀了,但是罪魁祸首却是这个将他送到竹笙馆的人。 戌时刚过,一辆黑漆马车缓缓停住竹笙馆门前,几乎与周围夜色融为一体。 从马车下来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男子,走到竹笙馆后门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小厮,黑衣男子说了句什么,转身掀开马车帘子,紧接着从马车里头下来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 黑衣男子将少年领进后门,冼南冼北紧紧盯着二人动向。 此时,后院一间厢房里。 娟娘含笑打量着面前的俊秀少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年长得十分白净,声音稚嫩,答道:“我叫书澈,今年满十四岁了。” 娟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模样儿不错,是自愿的吗?” 少年转了转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道:“爹娘不在了,田地被亲戚霸占了,我一个人实在活不下去,罗叔说,入竹笙馆好歹还能有口饭吃。” “行,那我就将他留下了。”娟娘转过头对黑衣男子道。 “二百两。”那个被称作罗叔的人伸出两根手指。 娟娘不由皱了皱眉,道:“大户人家出来的落难公子才三百两,这个怎么这么贵?” “这孩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遭了难,被送到乡下,寄养在农户家里,养父母又相继去世,他无依无靠才找上我,你瞧他这模样,农家田里劳作的孩子,哪会生的这般白净?。” “行,二百两就二百两,我去拿银票。”娟娘扭着腰肢站起身。 银票拿来,黑衣男子验过之后正要揣进怀里,门突然被踹开。 冼南冼北带着一队侍卫冲进来,少年吓得脸色发白,娟娘忙让到一边。 黑衣男子抽出匕首,被冼南眼疾手快一脚踹翻,侍卫迅速上前将他按在地上。 朝宁和殷暮宸一前一后步入厢房。 朝宁走到黑衣男子跟前,蹲下来,冷笑道:“认得他吗?” 黑衣男子艰难的抬起头,殷暮宸正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 他浑身一震,面前的少年正是那晚他在路上捡到的,当时少年靠坐在树下神志不清,他看这少年模样长得极好,就将人送到了竹笙馆,还赚了一笔银子。 黑衣男子咬着牙,“不认得。” 朝宁抬了抬下巴,道:“娟娘,你来说,此人是不是当时将这位公子送到竹笙馆之人?” “对,就是他,他当时还收了我五百两银子呢!”娟娘指着黑衣男子道。 “带走。” 公主府密室。 黑衣男子被绑在刑架上,朝宁背着手,对殷暮宸道:“交给你了,别弄死就行,明日还要将他移交给大理寺。” 不多时,密室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嘶吼。 半个时辰后,殷暮宸云淡风轻的从密室里走出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朝宁望着一脸淡然的殷暮宸,挑眉道:“出完气了?” “嗯。不过,他又交待了一件事。”殷暮宸转过脸望着朝宁道。 “什么事?” “京城中最近的失踪男子。”殷暮宸正色道。 前日为了救青莲,朝宁利用了京中失踪男子的传言为借口,才得以让安庆帝下令搜查玄王府,今日就有了失踪男子的线索,看来失踪男子确有其事,并非传言。 据罗远交代,他干人牙子的生意已经五年了,遇到漂亮白净的就送到类似于竹笙馆这类地方,长的壮实的就卖给大户人家做奴隶。 翌日,京城六十里外的木樨村。 朝宁和殷暮宸,立在一座农舍前。 冼南冼北上前将门踹开,将农舍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禀报道:“公主,除了房主和其儿子,并未发现其他人。” 殷暮宸扫了一眼四周,沉声道:“再找找,看有没有密室和地窖。” 一炷香之后,冼南过来禀报,在后院找到了一处地窖。 地窖门被掀开,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朝宁忙掩住口鼻,待味儿散去,俯身一看,瞬间惊呆了。 昏暗的地窖里,足足有七八个青年男子,全都被铁链锁住,一个个仰着头胆战心惊的望着几人。 一老一少自称房主的人,已被冼南冼北五花大绑丢在屋里。 “这些青年是哪来的?弄来做什么?”朝宁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仿佛催命符一般敲在二人心头。 二人抿着唇不吭声。 朝宁冷冷一笑,指着少年道:“不说是吧!拔掉他一根指甲!” 冼北抽出匕首,上去就撬掉了少年一根指甲。 少年痛呼出声,额头瞬间冷汗淋漓。 老者神色漠然,对少年似乎毫不在意,看来这二人并不是父子。 “还不肯说?”朝宁挑眉。 殷暮宸蹲下来,眸光森寒,冷冷道:“你们猜猜看,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者面色一变,“罗远在你们手里?” 殷暮宸笑得温雅,“聪明。” 本来这群青年今日一早便要秘密运走,结果罗远迟迟没来,原来是被人擒住了。 “我想,这些应该都是京中最近的失踪青年吧!你们要将他们运往哪里?去干什么?” 殷暮宸的神色温柔和煦,举手投足矜贵风雅,就像世家大族教养良好的清贵公子,但老者却明显感觉到,此人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可怕得多。 老者闭了闭眼,开口道:“这些青年本是要运往云州的,至于去做什么?草民就不知道了,我们这行当的规矩,只负责送人过去,从不问对方用来干什么。” 朝宁眉头微蹙,“云州大老远往京城要人?云州城本地没人吗?” “不止京城,各地都在秘密往云州送人,草民和云笙去送过一次,江州宿州的人牙子,也在往云州送人。” 朝宁神色凝重,云州要这么多青壮做什么用呢? 第106章 长安长生 三日后,翠玉河上,碧水微澜,两岸青山隐隐,一条乌篷船逆水而上。 殷暮宸一身月白长袍,手持月影剑,立在船头,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神色清冷,眉目如画,身姿挺秀如竹,仿佛游离于红尘之外的剑仙。 朝宁望着他,如今的殷暮宸,跟半年前已经判若两人。 那时,他连多说几句话都喘,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现在不仅长了些肉,也长高了,功夫更是精进了不少,每日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银子,到底还是没白费。 “你挤着我了,你往那边挪挪。”冼北忽然开口。 冼南瞪他一眼,撇撇嘴,“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这船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嫌挤那还不是因为你最近吃胖了。” 冼北嗤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胖,你往翠玉河里照照,你这脸都快胖成猪头了,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噗嗤......”承风忍不住笑出声。 冼南瞥了一眼承风道:“你笑什么笑?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说的就是你。” 承风面色难看,“嘿,你俩吵架,稍带上我干什么?你懂什么,我这叫孔武有力,胖瘦合宜。” 云笙望着三人,动了动腿,往后挪了又挪,试图给三人腾出些空间。 朝宁望着云笙,调侃道:“你再往后挪就要掉进翠玉河里了。” “还有你们三个,谁也别嫌谁胖了,到了云州说不定把你们三个抓去做苦力,到时候,一个个指定瘦成皮包骨头。” 三人立时都闭了嘴,此去云州,怕是要吃些苦头。 五日后,水路换陆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山路上。 正值午后,马车里,朝宁正靠在殷暮宸的肩上昏昏欲睡。 “把他扔下去,别叫他死在车上,多晦气。”一个粗噶的声音忽然传来。 朝宁瞬间惊醒,掀开车帘,隔壁一辆马车里,一个赤膊壮汉正在拉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别扔我弟弟,扔下他一个人,他会死的,求你们了。”马车上另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抓住壮汉的手臂哀求道。 壮汉一脸嫌弃,“他病成这样,早晚也是个死,现在不扔,待会儿在车上咽了气,多不吉利。” 粗布衣服的少年恳求道:“那求你让我跟他一起下去,我娘说,我们兄弟俩,无论走到哪都不能分开。” “那可不行,少一个人我已经少赚一笔银子了,再让你下去,我不等于少赚两笔银子吗?”壮汉说着毫不留情的将病弱少年拖下了马车,狠狠扔在了地上。 病弱少年摔在地上,一阵眩晕,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车上下来一个瘦高个儿对壮汉道:“要不,就留下他吧,多这一个也不多,等到了云州,若那位贵人果真瞧不上,再扔下去也不迟。” 壮汉皱着眉头道:“他这病万一传染,害这一车人都染了病,到时候云州那位贵人瞧不上这群弱鸡,我们此行一文钱赚不到不说,还要倒贴他们这一路的饭钱路费,还不如尽早将他扔下去。” 云州?朝宁眉头一皱,“停车。” 朝宁提着裙摆下了马车,朝另一辆马车走去。 壮汉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皮肤白嫩,娇俏可人的少女,登时眼睛都直了,“呦,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真俊。” 话音刚落,壮汉突然“哎呦”一声捂住了嘴,鲜血瞬间顺着指缝流下来,他摊开手,一颗牙齿赫然躺在掌心。 壮汉悚然一惊,殷暮宸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手上捏着颗石子,周身气息冷冽,壮汉瞬间遍体生寒。 瘦高个儿眼见情况不对,慌忙站到壮汉身旁,警惕地盯着二人,“你们是何人?” 朝宁没回答他,而是垂眸望着地上病弱的少年,冷冷开口,“这个少年只是得了伤寒,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大病,就这么将人扔在路上等死,也太没人性了。” “治病不得花银子吗?谁有那闲钱给他看病?” 朝宁抬眸望着壮汉,“他的病我能治。” 少年闻言,眼眸一亮,“贵人,您真能治好我弟弟吗?” 朝宁没答话,而是蹲下来,捞起少年的手臂,探上他的脉,是普通的伤寒,只不过拖得有些久了,烧一直没退下来。 朝宁让锦月拿来银针,轻声道:“你得了伤寒,我现在要给你扎几针退热。” 地上的少年虚弱的点了点头。 朝宁掀开少年的衣服,在少年身上几处大穴上,扎了几针,又拿出伤寒的药丸,给少年喂了一颗。 考虑到在外头熬药不方便,朝宁之前让太医院炼制了不少治疗伤寒的药丸随身携带,用的都是太医院上好的药材,普通伤寒,吃上几粒,睡上一觉就能恢复。 朝宁又掏出一粒药丸递给粗布衣服的少年,“我已经给你弟弟施了针,他睡一觉就能退热了,这粒药丸,等他睡醒给他吃了,明日就会没事了。” 少年接过药丸,感激道:“多谢贵人,我叫长安,我弟弟叫长生,请问贵人名姓?” 朝宁笑了笑,“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好好照顾你弟弟。” 转身上了马车,朝宁撩起车帘,见长安已经将长生扶到车上,她放下车帘,“我们走吧。”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云州。 云笙联络了接头的人,几人眼睛被覆了黑巾上了一辆马车。 城郊一处民宅里,一个身穿绀青色锦衣的中年人,坐在上首。 冼南冼北承风三人站在前排,朝宁扮成男子,和殷暮宸一起站在后头,两人事先在脸上涂了姜汁。 “贵人,您看,货还还行吗?”云笙指着几人开口道。 锦衣人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三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可以,都挺壮实,留下了,银钱上账房那里领。” 云笙拿了银两,三人被送出民宅。 走到门口时与另一波儿人擦肩而过,一个少年问道:“哥,他们要把我们送去哪里啊?能吃饱饭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壮说能让我们吃饱。”是长安的声音。 朝宁脚步一顿。 掀开眼睛上的黑布,果不其然,刚才过去的正是长安长生兄弟俩。 “干什么?不许偷看。” 朝宁被推搡了一下,险些摔倒,一双手伸过来迅速揽住她的腰,殷暮宸眸光一寒,就要出手,朝宁忙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殷暮宸瞬间收敛了气息。 出了民宅的范围,朝宁抬眸望着殷暮宸清冷的眉眼,勾了勾唇,“听说云州红枫县,此时枫叶正红,我们一起去赏枫叶吧。” 第107章 晚枫如火 云州,红枫县,落霞山。 枫叶如火,层林浸染。 二人拾阶而上,走到半山腰,朝宁已出了一层薄汗。 殷暮宸递来绢帕,道:“休息会儿吧,我们又不赶时间。” “听说,这落霞山,最美的时候就是落日的时候,满天明霞似锦,枫叶如火如荼,美轮美奂,堪比仙境。”朝宁抬手摘下几枚红叶,摊在掌心。 殷暮宸举目望着天边云霞,眸中绯色渐深,淡淡道:“离落日还有段时间,不着急。”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近处是火红的枫叶,殷暮宸白衣飘飘,容颜秾丽,比这漫山红叶,都要美上几分。 朝宁望着他,不由感叹,果然美景还需配美人,她真想把这一幕画下来,妥善收藏。 不知行了多久,听到水声,朝宁眼眸一亮,“快看,前方有处瀑布。”说完提着裙子,往瀑布奔去。 殷暮宸抬手摘了几片枫叶,拢进袖中。 “公子,你看,仙女。”书童指着站在瀑布旁的朝宁惊艳道。 崔羽顺着书童的手指望过去,眼睛登时直了。 少女站在瀑布旁,水绿色长裙被倾泻而下的水汽激荡翻飞如仙,墨发飞扬,肤如凝脂,眸如点漆,仙姿佚貌。 他舔了舔唇,走上前搭讪,“不知姑娘从哪里来?” 朝宁闻言回眸,眼前的男子,细眼阔唇,眼神粘腻的盯着她,令她浑身不适。 见朝宁不答话,崔羽又上前一步,“天色不早了,姑娘一个人在此,恐怕不安全,不如与本公子同行,也能照应一二。” 朝宁抬眸望了望殷暮宸的方向,见他正往这边来,放下心来。 崔羽见她一直不答话,有些不耐,上前一把拽住朝宁的手腕,就要往怀里拉。 殷暮宸剑未出鞘,递出剑柄将崔羽挑开,抬脚踹到他小腹,瀑布旁的岩石早已长满青苔,崔羽后退数步,踩到青苔,脚下一滑,摔倒在潭水边。 “啊......我的腿。”崔羽抱着腿,呲牙咧嘴。 “竟然敢对我家公子动手,你们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书童搀扶着地上的崔羽,对二人怒道。 朝宁挑眉冷笑,“哦,倒是忘了问了,这个登徒子是谁?” 书童站起来,耀武扬威道:“我家公子可是这云州知州崔杰的公子,崔羽。” 云州知州崔杰? 朝宁点了点头,笑得玩味,“崔羽,我记住了。” 殷暮宸不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崔羽,道:“我们走吧。” “站住,你们不能走,打伤了我家公子,这就想走?”书童拦住二人的去路。 殷暮宸勾唇冷笑,“凭你,拦得住我们?” 书童一噎,殷暮宸刚才的身手他是看到的,此时,护卫不在,他硬拦是拦不住的。 崔羽抱着腿,脸憋得通红,咬着牙,“本公子的腿断了,走不了路了,快去通知山下的护卫。” 朝宁翻了个白眼,拉着殷暮宸转身就走,“真扫兴,好心情都没了。” 落日的余晖洒下来,橙红色的光照在二人身上,此刻的殷暮宸,五官在光下更显昳丽夺目,朝宁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啧啧,你这张脸,当真好看的紧。” 殷暮宸闻言,纤密的睫毛颤了颤,俊脸微红。 朝宁失笑,殷暮宸还是这般不禁逗。 拾起一片红叶,朝宁又道:“下次也该带青莲出来看看,他整日待在公主府肯定很闷。” 殷暮宸的脚步一顿,气息沉了下来,冷冷开口,“公主的心可真大,装得下这天地,还装得下这么多人。” 朝宁一怔,自己这随口一提,竟惹这家伙不高兴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艰难些,殷暮宸大步向前,朝宁被落下老远。 “哎呦......” 朝宁腿一软,摔了一跤。 殷暮宸脚步放慢了些。 “走这么快做什么?” 殷暮宸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殷暮宸,我摔了。” 殷暮宸转身折回,扶起她,声音依旧清冷,“还能走吗?” 朝宁活动了一下脚踝,皱眉道:“走不了,脚崴了。” 下一刻,殷暮宸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朝宁趴在他背上,嗅着好闻的梨花香,“殷暮宸,你用的什么熏香?真好闻。” 殷暮宸咬牙,“我从不用熏香。” “那就是你天生体香了?” 殷暮宸不吭声了,他自小身上就有梨花香,尤其是流血后或者出了汗,会更加浓郁,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夕阳西下,晚枫如火,二人的身影,在暮色下融为一体。 下了山,朝宁抬脚正准备上马车,一群人突然围了上来。 “刚才伤了公子的,是这两人吧?”一个护卫模样的人问道。 “就是他们。”书童指着二人怒道。 “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大人有请。”护卫抬了抬下巴道。 殷暮宸手持月影剑就要出鞘,被朝宁一把按住剑柄,冲他摇了摇头。 二人一路被带回了崔知州的府上。 红枫县知县崔杰,四十多岁模样,脑满肠肥,眼睛被挤成一条缝。 “大人,就是这二人,伤了公子。” 崔杰眨巴着眯眯眼,“你们因何故对我儿大打出手?” “他欲轻薄于我,我夫君揍他一顿不过分吧。” 殷暮宸眼睫一颤,不断回味着夫君二字。 崔杰不由自主望了一眼书童的方向,书童垂头不语,他就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况且,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 “你将本官的儿子打伤,甭管什么原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来人,将他们二人,押入大牢。” 朝宁叹了口气,看来不亮明身份,是不成了。 “等等。”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朝宁目光冷凝,开口道:“崔大人既然是云州的知州,也当清楚大楚律法,轻薄公主该当何罪?” 崔杰眉心一跳,公主?他舔了舔唇,正要开口,一块玉牌举到他眼前。 崔杰揉了揉眼,凑近一看,顿时心中一凛,“长宁公主?” 朝宁点了点头,“正是。” 崔杰大惊,脸色瞬间发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知长宁公主来此地,所谓何事?” “本宫听闻云州红枫县落霞山枫林绝美,所以,带着驸马前来游玩。”说着,朝宁上前捏住了殷暮宸的下颌,吐气如兰,“驸马,红枫县美吗?” 殷暮宸瞬间面红耳赤,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甚......美。” 第108章 他就是这脾气 殷暮宸脸颊发热,呼吸一滞。 朝宁从未当着众人的面称呼他为驸马,更不会当众跟他亲热,殷暮宸自然看出她的反常是在做戏。 崔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道,没听说这位长宁公主有成亲,那眼前这位定然也不是什么驸马,曾听上头提过,长宁公主跟殷国质子的传闻,想必,这位就是殷国质子了。 看她举止轻浮,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好色。 崔杰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儿言行无状,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下官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他。” 朝宁很大度的摆摆手,“既是崔知县的公子,那本宫就不追究了,总归,驸马也教训了他一顿,就这么算了。” 崔杰松了口气,“多谢公主。” 崔杰小心地望着二人,又道:“不知公主来此,下榻何处?” “本宫这一路游山玩水,今日刚从临县赶来此地,还未定好客栈。” 崔杰堆笑道:“既如此,若公主不嫌弃,就在弊府住下吧。” 朝宁清楚,她这尊大佛突然现身云州,必然会引起崔杰的怀疑,请她住进自家府邸,自然也是方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朝宁勾住殷暮宸的脖颈,“驸马觉得如何?” 殷暮宸面皮又是一红,“甚好。” 朝宁笑了笑,“既然驸马愿意,那本宫也无意见。” 当晚,二人就住进了崔杰的府邸。 崔杰特意备了晚宴招待二人。 宴会上,朝宁夹了菜捏住殷暮宸下颌,“驸马,张嘴。” 崔杰忙尴尬的低下头,殷暮宸望了她一眼,当着众人的面,忍辱负重的张口咬住。 朝宁满意的笑了笑。 翌日,玉茗茶楼里。 朝宁和殷暮宸相对而坐,朝宁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眉头紧锁,“昨日我让暗卫顺着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跟踪,刚才暗卫来报,他们进了乌木山之后,就失联了。” 殷暮宸眉心微蹙,“暗卫都找不到吗?” 朝宁摇了摇头,“乌木山有重兵把守,暗卫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将传消息出来了。” 此时,乌木山。 冼南冼北承风三人已经从日出劳作到日落了,一个个累得腰酸背痛。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冼南喘着粗气道。 “比蹲了一天的房顶都累。”冼北望着四周弯腰劳作的矿工道。 承风见二人停了下来,走过来低声道:“昨日你们二人可有一路留下记号?” 冼北迟疑道:“沿路是留下了,可是上了乌木山之后,看的太紧,我就没机会留。” 承风的心沉了下去,乌木山这么大,看守十步一岗,哪怕几人身手都不错,想要闯出去也难如登天。 “你们几个,又停下来偷懒?”看守扬着手中的鞭子朝着三人走来。 三人见状,迅速拿起铁锹埋头干活。 看守鞭子一转,抽到身旁一个少年身上,“你快点!磨磨蹭蹭的。” 那个少年被抽了一鞭子,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半晌爬起不来。 看守见他倒地不起以为他在偷懒,扬起手腕又是一鞭子,地上的少年连挨两鞭,疼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另一个粗布衣衫的少年连忙跑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别打我弟弟,他病刚好,不是故意偷懒的。” 三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两个少年,正是路上碰到的长安和长生。 看守对着另一个监工道:“呵,病鸡也往这里送,回头跟工头说一声,这种弱不禁风的就别塞进来了,干不了重活儿,还不经打。” 说着抬手准备再来一下,鞭子高高扬起却没能落在二人身上。 看守抬眸,只见承风正一把抓住即将落在二人身上的鞭子,沉声开口,“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呵,人命?”看守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承风的鼻子嘲讽道:“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死了一个,明日能送来一车,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撒手!” 承风沉着脸拽着鞭子没动,看守急了,“我说撒手没听见?” 眼见气氛不对,冼南冼北赶紧围了过来,冼北按住承风的肩膀,冼南一把抓住看守的手臂,“好好说,别动手。”说着给长安使了个眼色,长安会意,连忙将长生搀扶起来,离开了此处。 其他监工也过来分开了二人。 傍晚,崔府。 朝宁和殷暮宸正在用膳,崔杰拍了拍手,一群少年鱼贯而入。 少年们站成一排,齐齐跪地行礼,“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朝宁正夹起一颗翠玉丸子,见状,惊得手一抖,丸子从筷子上掉落,骨碌碌滚下桌子。 “公主,这是下官为您精心挑选的美少年,您若喜欢,晚上就让他们留下来伺候您。” “那多不好意思啊!”朝宁眼睛都看直了,这群少年,清秀有之,英气有之,俊俏也有之,类型齐全的很。 崔杰见朝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少年,轻视又多了几分,看来上头说这位公主好男色,果然不假。 他不由庆幸,云州城每日都有送过来的青壮,长的清秀些的都被他悄悄留了下来,想着哪日上头来人,也好将这些少年送去贵人卧榻旁伺候,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到着的一日。 殷暮宸的目光凝在朝宁的侧脸,见她眼睛都看直了,气息沉了下去。 崔杰笑道:“应该的,公主若是满意的话,下官这就将这些少年送去公主的院子里了。” 朝宁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太……多了,这样吧,本宫挑一两个,剩下的崔大人领走吧。若都收了,本宫怕驸马不开心。” 崔杰这才注意到,旁边殷暮宸的脸色,已经阴沉如墨。 朝宁回眸,唇角轻扬,“本宫挑几个留下,驸马不会生气吧?” 殷暮宸猛然站起身,冷声道:“既然公主都决定了,又何必问我?”说完站起身,一把掀开珠帘,大步离去。 珠帘晃动不止,朝宁抚了抚垂落的发丝,尴尬的笑了笑,“别在意,他就是这脾气。” 第109章 两个做戏天才 殷暮宸大步离开,望着身侧晃动不止的珠帘,朝宁心道,这殷暮宸做起戏来,也是挺投入的嘛,能以假乱真了。 朝宁望着一群美少年,手指轻点,“就这两个吧。” 两个少年迅速出列站在她身侧。 崔杰堆着笑,“公主好眼光,这两个长的最漂亮,下官待会儿把他们洗干净给您送过去。” “你们父母呢?”朝宁问道。 二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少年道:“奴父母早已去世。” 另一个扭捏了半晌,开口道:“奴不知父母在何处。” 朝宁点了点头,这些少年定然也是各地运来的青壮里头挑选出来的。 看来云州没少霍霍这些青年男子。 算了算,这大理寺少卿陆时川也该来了吧。 来云州之前,朝宁将罗远和木樨村抓到的老者庄丰一起秘密移交给了大理寺,还暗示了他各地往云州送青壮的事。 相信很快,陆时川就会赶来此地彻查青壮失踪案。 可是左等右等,没等来陆时川,却等来了上官景容。 云州驿馆。 朝宁一脸诧异,“上官公子为何会来此地?” 上官景容望着他,“说来话长,是陛下派我来的。” “父皇?他知道了云州的事?” 朝宁此次前来,并未告知安庆帝是来查案,只说是出来游玩,安庆帝又是如何得知? 上官景容解释道:“各地青壮失踪案经过层层上报,已经直达天听,公主走之前又将罗远和庄丰移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审问后,觉得此案非同小可,就秘密奏请了陛下,再加上各地频发的失踪案,陛下当即秘密任命我为钦差,来云州协助公主查案。” 其实安庆帝派他前来,还有一层用意,上官景容没说。 陛下得知朝宁和质子殷暮宸一同前往,恐二人相处过密,遂任命他前来协助查案的同时,隔开二人。 听了上官景容一番原委,朝宁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各地失踪人口频发,父皇怕是早就有所怀疑。”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上官景容定定地望着她,“接下来,还请公主多配合。” 翌日,鸿运楼。 崔杰端着一杯酒,“下官敬上官大人一杯。” 云州各地知县也一同举杯。 上官景容笑容和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知京城又来了一位贵人,崔杰心里越发不安,他小心翼翼开口,“不知大人此番前来云州巡视,所谓何事?” 上官景容没有答话,而是回眸望了一眼朝宁,眼神颇为幽怨,“公主带着殷国殿下到处游山玩水,倒是将在下抛到脑后了。” 第110章 哄不好了 夜凉如水,画舫慢慢行驶在沁明河上。 偶尔有夜鸟振翅,周围静的只余船身破开水面的声音。 气氛有些冷凝,朝宁颤了颤,慢慢转过脸,此时殷暮宸的眸子正凉凉地望过来。 朝宁顿觉浑身一寒,干笑道:“驸马,这是生气了?” 殷暮宸眼神落寞,自嘲道:“我还不是驸马,哪有资格生气?” 上官景容却是站起身,迅速脱下外袍,轻柔地披在朝宁的身上,“河上风大,公主仔细别着凉。” 朝宁心道,糟糕,更冷了。 这上官景容的戏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殷暮宸周身三尺之内,已经无法站人了,他这到底是做戏还是真生了气,朝宁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可上官景容叫她配合,搭在她肩头的这件衣服,到底是还回去还是继续披着? 殷暮宸此时气息沉沉,上官景容目光灼灼,而朝宁此刻如坐针毡。 只觉得,肩头此时重如千斤。 夜色渐深,画舫终于靠岸。 朝宁松了口气,麻利的站起身,避过上官景容伸过来要搀扶她的双手,将肩头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上官景容。 “上官公子,多谢。” 上官景容却是不接,唇角微勾,“公主不必急着还给在下,夜里凉。” 朝宁勾起一抹浅笑,“本宫不冷了,这会儿都出汗了。” 说话的间隙,殷暮宸与二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自顾自走了,白袍带起一阵冷风,梨花香散在空气里。 朝宁这才注意到,秋日寒凉,殷暮宸此时还穿着夏衫。 仰头盯着殷暮宸的背影,朝宁有些心急,“上官公子住在驿馆,与本宫不同路,本宫先走一步,告辞。” 将外袍塞到上官景容手中,不待上官景容开口,朝宁拔腿就跑。 望着她的背影,上官景容叹了口气。 殷暮宸越走越快。 朝宁气喘吁吁的追在后头,“殷暮宸,你等等。” 殷暮宸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朝宁脚一软,险些摔倒,急道:“殷暮宸,我的脚还没好。” 殷暮宸身形顿住。 朝宁瘸着腿,慢慢走近他,“真生气了?” 殷暮宸不答,眸中水色暗沉,“为什么不坐马车?” “那还不是为了追你嘛!” 只听殷暮宸叹了口气,下一刻,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将头靠在殷暮宸的胸口,朝宁觉得有些晕沉,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殷暮宸的怀抱太醉人,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不许睡。”殷暮宸胸腔震动,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为何?”朝宁眼神迷蒙,声音暗哑。 “夜里凉,睡着了会着凉的。”殷暮宸闷闷开口。 朝宁低声笑了笑,“好,我不睡。” 但是说归说,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殷暮宸垂眸望了望她睡意朦胧的脸,不由加快了脚步。 到了崔府,方踏进朝宁住的院子,两个少年便齐齐迎了上来,“公主。” 朝宁悚然一惊,睁开眼睛,她都忘了,院子里还有这两个少年在呢。 正想着如何将人打发走,下一刻,殷暮宸抱着她的手突然一松,天旋地转,朝宁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殷暮宸却伸出一双手,稳稳的撑住了她的腰,好险,没着地,不然当着两个少年的面摔个脸朝地,多影响她堂堂一国公主的形象啊! 朝宁打着哈欠,“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去休息?” “奴在这里,等公主。”两个少年异口同声。 朝宁尴尬了一瞬,殷暮宸衣袍带风,绕过几人,大步朝厢房走去,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气成这样,怕是哄不好了。 朝宁不禁有些惆怅。 “本宫今日困了,不用你们俩个伺候,你们自去休息吧。” 二人互望一眼,恭谨的行了个礼,“是。” 入夜,朝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殷暮宸生气了,她明日该如何哄呢?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大殷皇宫,长明殿。 朝宁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四肢剧痛,全身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陛下。”婢女躬身一礼。 “你们下去吧。” “是。” 珠帘晃动,一个玄色身影逐渐走近,朝宁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异常沉重。 “她如何了?” 太医斟酌着开口:“楚国公主四肢的伤虽不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又一路舟车劳顿,伤口溃烂引发高热,若是再不退热,恐有性命之忧。” “那就快想办法退热。”殷暮宸的声音陡然拔高。 太医胆战心惊,“是,陛下。” “咳咳......”朝宁忍不住一阵咳呛,喉咙里泛起丝丝血腥味。 殷暮宸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肺腑一阵剧痛,“咳咳……噗……”朝宁张口咯出一口血。 “朝宁.....”殷暮宸面色剧变。 带着体温的鲜血喷洒到殷暮宸的胸口,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道:“太医,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太医慌忙上前,探上她的脉,眉头越皱越紧。 殷暮宸一脸焦灼,“怎么样?” “是高烧引起的肺腑出血,乃脏腑衰败之兆。” 殷暮宸脸色发白,“能治吗?” 太医斟酌半晌,迟疑道:“北夷进贡的血莲丹可治。” “那就去拿。” “可是,陛下,这血莲丹现今只有一颗,可延缓脏腑衰败,珍贵异常,是太后留着,说是必要时给陛下服用的。” 伸出手替她抹去唇角的血迹,殷暮宸沉声道:“朕用不着这血莲丹,快去拿来。” “是。”太医默默退出长明殿。 重重帷幔掀开,一位三十来岁,身姿曼妙的宫装丽人,款款步入寝宫,“哀家听说,你要将血莲丹给这个楚国公主用?” 殷暮宸眼皮未抬,垂眸望着怀中昏迷的人,“她命悬一线,急需血莲丹救命。” 月迟丽眉头微蹙,“可这血莲丹,世间仅此一颗,若给她用了,你怎么办?” 殷暮宸语气幽幽,“朕暂时还用不着。” 月迟丽急道:“那将来呢?这血莲丹可延缓你的脏腑衰败之症,关键时刻,能为你续命。” 殷暮宸抬眸望着她,正色道:“母后,您都说了,只能延缓,不能治愈,于朕而言,意义不大,可这血莲丹此刻却能救她的命,况且,当日是朕丧失心智,才将她伤成这样。” “冤孽......”月迟丽缓缓转身,叹息声回荡在大殿里。 血莲丹服下,殷暮宸凑近她的耳侧,低语道:“不这样,怎么把你留在朕的身边?” 第111章 你自是不一样的 崔府,正厅。 朝宁漫不经心的坐在上首。 “公主,您看,这是我们云州本地盛产的云锦,质地软滑,色泽淡雅,裁成衣衫穿在身上很显清贵雅致。” 掌柜双手拖着一匹云锦恭恭敬敬的奉上。 朝宁伸手摸了摸云锦,触手柔滑,满意的点了点头,“听崔大人说,你们是云州城手艺最好的裁缝店,那本宫就将驸马的新衣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裁制出符合他清雅气质的新衣,莫要辜负了他的美貌。” 几人点头如捣蒜,“公主尽管放心,小的自当竭尽全力,定能包公主和驸马满意。” “那就好,图样拿来本宫瞧瞧。” 掌柜的奉上图样,朝宁手指轻点,“竹纹,兰花纹,卷叶纹,云水纹这四样,各一套。” “是,公主眼光真好,这四种花样雅致又大气。”掌柜的夸赞道。 “公主,本店新到一批雪缎,质地轻薄,洁白如雪,清雅脱俗。” “都要了。” 崔杰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雪缎极其珍贵,千金一匹,这公主出手还真是阔绰。 朝宁摸了摸雪缎,当真如掌柜所说质地轻薄,殷暮宸穿上,必然风华无双。 正想着,一抬眸,正对上殷暮宸好看的琥珀色眸子,他站在门边,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来的正好,看看本宫挑的,合不合你的心意。” 殷暮宸徐徐走来,唇边含着一抹浅笑,“公主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朝宁冲几人抬了抬下巴,“既然驸马满意,你们就上前给驸马量尺寸吧。” 几人拿出软尺上前,一抬头,眼神里尽是惊艳之色,驸马果真姿容绝世,怪不得公主舍得为他一掷千金。 掌柜们走后,殷暮宸问道:“怎么突然要为我裁制新衣?” 朝宁勾唇,“昨日瞧着你的衣衫单薄了些,我们在云州恐怕还要待些日子,秋日天凉,多置办些,换着穿。” 五日后,第一批新衣就赶制出来。 云锦触感极好,绣工精致,淡雅出尘,确实适合殷暮宸清贵的气质。 待他换上走出来,朝宁却是移不开眼了。 殷暮宸一袭绣竹叶纹云锦长衫,随着他的步伐,衣摆轻轻浮动,竹叶刺绣在光照下泛着淡淡柔光,他未及冠,一头墨发仅一根白玉发簪束起,琥珀色眸子淡淡望过来,随意又让人难以忽视,他站在那里,风姿清雅,气质出尘。 朝宁满意的笑了笑,“走,陪我四处逛逛。” 这么好看的人,不能只她一个人欣赏。 从崔府走到庆正街这一路,几乎轰动了整个云州城,百姓驻足围观者之众,当真是掷果盈车的盛况。 嗯,可惜,朝宁今日没乘马车,不然热情的百姓往马车里投来的水果,绝对够吃上一个月的。 然而,走着走着,殷暮宸脚步却是一顿,朝宁抬眸,上官景容正站在不远处,那眼神瞧着竟有几分落寞。 上官景容笑容有些苦涩,“前几日就听闻,公主为博殷国殿下一笑,不惜一掷千金,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公主待殷国殿下当真是极好。” 还没待朝宁开口,殷暮宸便一把扣住朝宁的腰,浅浅一笑,“公主待我的好,自是独一份的,公主,我说的对吗?” 朝宁回眸瞪了他一眼,殷暮宸真是不嫌事大。 但是又想到这家伙昨日气的不轻,若今日再拂了他的面子,他气性大的,指不定又憋出什么内伤来。 只得配合着他,目露深情,“没错,你自是不一样的。” 闻言殷暮宸勾了勾唇,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柔和煦。 上官景容的眼圈却攸的红了,眸中的落寞更深了。 “公主眼中当真只有质子,如此,倒显得我多余了。” 说罢,拨开众人,冷着脸走了。 朝宁再一次感叹,这上官景容这戏做的真不错。 崔杰跟了一路,眼见公主似乎和这位大人闹僵了。 他连忙伸手拦住上官景容的去路,“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景容扫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崔大人,陪本官喝几杯。” 崔杰正想拉拢上官景容刺探虚实,此时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长宁公主为殷国质子一掷千金,惹上官景容嫉妒,二人关系因此破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云州城。 于是一连几日,崔杰携各地知县,陪着上官景容到处喝酒玩乐,上官景容来者不拒,尽显纨绔做派。 崔府,密室里。 崔杰沉声道:“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这个上官大人,就是为了公主而来的,整日和那个质子争风吃醋,说公主厚此薄彼,说质子后来居上,我看,他也不像是正经做事的。” “还是小心为妙,长宁公主突然现身云州城,上官景容也跟着来了,上头委实不放心,命咱们看好他们,一旦有异动,立时上报。” 崔杰点头,“是。” 又过了三日,玉铭茶楼。 殷暮宸掏出一个荷包,沉声道:“我的暗卫顺着承风留下的标记,搜寻到了一处矿洞,这是从矿洞里装回来的土。” 朝宁皱眉接过,拆开布包,倒出一些土摊开在手心,借着灯火查看,散开的泥土中,发出细碎的金光。 朝宁挑眉,“是金矿。” 殷暮宸点了点头,“乌木山上有大量金矿,暗卫找到的这一处,矿工们已经撤走了,偌大的乌木山,这样的矿洞怕是不在少数。” 朝宁恍然,“难怪云州需要这么多的劳力,原是将这些青壮聚集在乌木山偷挖金矿,这崔杰怪不得长的肥头大耳脑满肠肥,云州城这么多年不仅喂肥了不少官员,还给这背后之人源源不断提供财力,难怪崔杰对我们提防至此。” 三日后,一声巨响,打破了云州城多年来努力经营的平静。 上官景容在所有人都没来及反应的时候,迅速控制了整个乌木山。 朝宁和殷暮宸赶到的时候,乌木山已被封锁,一众官员垂首而立,心下无不惴惴。 前几日还郁郁寡欢借酒浇愁的上官景容,此时正立在山坡上,神情凝重,衣摆随风而动。 见到朝宁,他眸光一软,“山上风大,公主怎么来了? 第112章 给公主暖床的人 乌木山上空浊气翻涌,空气中还能闻到泥土的腥味,想必是矿洞挖的太多,太深,将整个乌木山地底基石挖空,山体无法承重,才会忽然倾倒坍塌,但愿不要出太多人命。 也不知事先潜入矿洞的冼南冼北承风等人,是否已经借机控制住了矿洞看守,疏散了矿工。 朝宁望着他,“昨夜本宫听到巨响,今早得知乌木山山体倾倒,本宫特意赶来看看,上官大人可查出了什么?” 上官景容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本官已急奏陛下,还需陛下再作指示。” 朝宁望着远处山峦,呵出一口气,“既然事关重大,传本宫口谕,即刻封锁云州城,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 崔杰肥硕的身躯竟比平时利索几分,他连忙上前,冷冷开口,“公主,这是何意?发现金矿,本官自会上报,公主此举,是不相信本官吗?” 朝宁望着远处,面上现出一丝忧色,“崔大人误会了,本宫原本来此地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可如今云州城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若是坐视不理,传出去,御史台岂不是要参本宫,只贪图享乐,不懂得为父皇分忧吗?” 崔杰眼眸微眯,开口道:“云州正值多事之秋,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朝宁沉下脸,“本宫做事,还轮不到崔大人置啄。” 崔杰紧紧攥着衣袖,“下官不敢。” 正在此时,一队官兵来报。 “启禀大人,卑职发现数处矿洞,里头有数千名矿工。” 上官景容眸光森寒,“竟有数千?” 为首那名官兵,眉眼低垂,“粗略来看,有数千,且山体垮塌,有不少死伤......” 上官景容的气息沉了下去,朝宁能明显感到他此刻的心情异常沉重。 只是粗略估算,还没算上病死累死被打死的,这乌木山下不知究竟埋葬了多少尸骨。 上官景容面沉如水,压下一口郁气,“尽快将他们解救出来。” 上官景容迎风而立,指挥着官兵前往搜救。 傍晚,冼南冼北被一队士兵带了出来,他们身后绑了数百人,是被他们控制住的劳工看守们。 殷暮宸没看到承风,有些焦急,“承风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冼南开口道:“殿下莫急,承风在后头。” 不多时,承风抱着一个少年从山路尽头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双目通红,一身脏污的少年,朝宁注意到,跟在他身侧的少年,正是当日前往云州城半路上救下的那个病弱少年,长生,那他怀中抱着的是...... 待承风走近,朝宁才看清楚,他怀中抱着的少年正是长安,少年手脚无力的垂落,双眸紧闭,脸色灰白,头上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朝宁抬手探向他的鼻息,已无气息,长安死了。 承风眼圈通红,声音嘶哑,“昨天夜里,矿洞忽然坍塌,碎石滚落,危急时刻,长安推开长生,自己被碎石砸中......” “哥哥......”长生攥着长安的手,声音哽咽。 那个曾说着跟弟弟永不分开的少年,终究还是离开了。 朝宁很自责。 殷暮宸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当时那个情形,我们若是带走二人,只会打草惊蛇,一路引人猜忌。” 原来,他都看出来了,看出朝宁后悔当日没有带走兄弟俩。 “人是很容易死的,一次意外,一个转身......”朝宁眼眶发胀,声音很轻。 殷暮宸轻抚她的后背,眸中水色渐深。 矿工接二连三被解救出来,他们被奴役多年,大多沉疴已久,身体瘦弱,再加上山洞垮塌时被碎石击中掩埋的,伤者众多。 望着这些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劳工,朝宁只觉心中悲愤,喉咙酸涩。 朝宁走过去,劳工们见她衣着光鲜,一看就是位贵人,受伤不重能动的,纷纷出来跪地乞求道:“贵人,给我们个活路吧,家里还有一家老小,求您了......” “求贵人给条活路吧,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一个手臂带伤的青年,眼带不屑,轻哼一声,“求她有什么用?他们高高在上,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蝼蚁,不值一提。” 朝宁神情凝重,朗声开口,“你们放心,本宫正是来救你们的。” “哼,您又能管得了几时?您走后,这里又将恢复原样,云州依旧是个地狱。” “你放心,本宫既然管了,便会管到底,云州城很快就会天翻地覆。” 马车里,朝宁静静坐着,不发一言。 殷暮宸眸中隐有忧色,声音轻缓,“公主,崔杰是楚长泽的人,云州发现金矿的事被上奏陛下,楚长泽没了长久以来的财力支持,日后势必会千万百计对你不利。” “呵,他还是先想好如何收场吧!崔家很快会被问罪,若崔杰供出他,他就彻底完了。” 殷暮宸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朝宁眉心一跳,“你的意思......” “楚长泽必然会弃车保帅,失去一个崔家,可保他无虞。” “你是说,崔杰不会供出他?”朝宁挑眉。 长安被安葬后,长生跟着一行人来到了云州驿馆。 朝宁望着少年,“长生,你家在哪里?父母还在吗?” 长生摇了摇头,“公主,我是宿州人,父母已经过世了。” “那你们家还有什么人吗?” 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还有两个叔伯,正是他们把我们兄弟俩卖给了大壮,我们才被骗到了云州。” 朝宁有些为难,这个长生该怎么安置。 只见少年双膝跪地,恭敬的磕了个头,“公主,您对长生有救命之恩,长生愿意当牛做马,追随公主。” 朝宁扶额,怎么动不动就是当牛做马? “既如此,那你跟本宫回公主府吧!但本宫不用你当牛做马……” 少年却是脸一红,支支吾吾,“公主,我……愿意做公主的……面首。” 朝宁瞳孔剧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长生,你知道什么是面首吗?” 长生面皮更红了,“知道,面首就是给公主暖床的人……” 第113章 不像我 心眼小 朝宁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小少年打哪听来的? “呃,长生......你还是个孩子,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本宫不用你做......面首。” 少年却是眼圈一红,“公主是看不上我?我还没长大......没长开,我长大以后会好看的。” 这......误会好像有点大。 朝宁扶了扶额,“不.......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的意思是,你还小,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少年好看的眉眼,现出一丝迷茫,“学习?” “对,你入公主府,本宫找老师教你认字,读书。你想读书吗?” 少年睫毛轻颤,认真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嗯,想,公主,我认得一些字的,小时候我家穷,付不起去私塾的钱,我就去私塾外头偷听,我会好多字呢。” 朝宁笑了笑,“那好,今后你就跟着本宫,但记住,本宫不需要你做面首,你只需要好好读书。” “多谢公主收留。”少年又磕了一个头。 “你去吧。”朝宁挥了挥手。 见少年站起身,朝宁勾唇,一抬眸,和殷暮宸的视线相遇,他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君子所为。”朝宁揶揄道。 “我刚来。” 殷暮宸说着施施然走过来,坐在朝宁身侧,“公主的后院又要添一人了。” “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又别扭什么?”朝宁失笑。 “公主的心是真大,不像我,心眼小,成日里只会别别扭扭。”殷暮宸说罢,站起身一撩衣摆走了。 呵,殷暮宸这家伙说的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上官景容一连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三日后,上官景容方回了驿馆。 “陛下的旨意已经下达,朝廷将派刺史暂时接管云州,崔府要被抄家了。” 彼时,朝宁正在欣赏裁缝店刚送来的第二批新衣。 雪缎的手感果真极佳,殷暮宸喜素净,这雪缎洁白若雪,上面用银线绣了云水纹,阳光下泛着淡淡银辉,殷暮宸若是穿上,整一个清冷似雪的清贵美人,不知道又要勾走多少姑娘的芳心。 朝宁笑了笑收回手,望着上官景容,郑重道:“崔家败了,崔杰是楚长泽的人,而楚长泽与薛家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怕你这次是彻底与楚长泽,与薛家为撕破脸了,朝中近一半都是薛相的人,你又刚与上官大人分家,以后仕途怕是更难。” 上官景容冷笑,“那又如何?薛芳下毒害死我母亲,还害得容微缠绵病榻十多年,整日里与药石为伴,左右我是不会饶了她的,我和薛芳早已不共戴天,和薛家也势必水火不容,如今也不差这一笔账了。” 朝宁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三日后,崔府被抄家,整个崔家都被查封了,从崔府密室里搜出了崔杰与云州地方官员相互勾结的罪证,往来书信虽大部分已被烧毁,但还有些残留物件,大概是崔杰留作把柄拿捏那些地方官员用的。 私开金矿,上下勾结,蛇鼠一窝,搜刮民脂民膏,给楚长泽提供财力。 难怪楚长泽能雇得起像七星堂这种天价杀手组织屡屡来刺杀她,还有他在朝中,上下打点,出手极为阔绰,原来支撑他的财力全是来自云州的金矿,只可惜,这次搜查并没有发现楚长泽与崔杰勾连的直接证据。 朝宁觉得有点可惜,如此,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崔杰的口供。 只是,他会供出楚长泽吗? 崔杰一家老小被押入大牢,被殷暮宸揍成骨裂的崔羽,也被人架着拖出了崔府。 “崔公子,别来无恙啊!你还要跟本宫一路同行吗?” 崔羽闻言一哆嗦,一股骚臭味儿溢出,朝宁垂眸,只见他裤子很快湿了一片,他居然吓溺了。 朝宁捂着鼻子嫌弃的走开。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天便凉了。 朝宁庆幸,得亏她给殷暮宸提前裁制了几身秋衫,不然天气骤变,他又要冻病了。 上官景容一脚踏进驿馆,透过窗子,正看到朝宁在捣鼓一个类似香囊的东西。 “公主在做什么?”上官景容勾起一抹浅笑。 朝宁眼皮未抬,迅速将丝线打了个结,“给殷暮宸做个药囊,秋日寒凉,他咳疾容易犯。” 上官景容觉得喉头有些酸涩,他握拳掩住唇,轻咳了两声。 朝宁抬眸,见他脸色有些憔悴,“上官公子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日忙着崔家的事,给累着了?” 上官景容十分乖觉的点了点头,“也许吧……咳咳……”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朝宁想到这几日他作为钦差处理云州大小事务,确实挺累的,叹了口气,拉过上官景容的手腕,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上官景容眸光轻颤,垂眸望着朝宁认真为自己诊脉的样子,顿觉心口发胀。 “上官公子最近劳累过度,再加上这几日天气突然变凉,风寒入侵,肺腑湿热,所以才会咳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朝宁眨了眨眼,“上官公子若是信得过本宫,那本宫就给上官公子开上一副药。” 上官景容勾唇,声音低沉,“公主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只是……”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可能忙起来不太顾得上吃药,不如公主也送一个这样的药囊给我吧,不舒服了就嗅一嗅。” 朝宁不由失笑,“这药囊可代替不了药,只能起个辅助作用,你想要病快些好,还是得吃药的。” 上官景容抬眸,神色认真,“那公主开好了药,能否再送一个药囊给我?” 朝宁眼神躲闪,“本宫做的药囊很丑,上官公子若真的想要,本宫回去让锦月帮你做一个。” 上官景容拿起那个药囊,端详片刻,道:“做的很好,公主不然就把这个送给我吧。” “这……”朝宁皱眉,“这药囊里头装的药不适合上官公子。” 那是她专门为殷暮宸配的。 翌日,上官景容踏出房门,正看到殷暮宸在院子里练剑,月影剑,光影交错,如月之华。 最后一招毕,他收起长剑。 上官景容正站在他不远处。 “这套彩云逐月,你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 殷暮宸唇角微勾,“还得感谢上官公子当日倾囊相授。” 上官景容笑容和煦,“殿下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视线下移,殷暮宸的眸光猝然一紧,上官景容腰上赫然挂着一个药囊,这针脚分明是…… 喜欢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请大家收藏:()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失了心智 殷暮宸紧紧盯着他悬挂在腰侧的药囊。 上官景容垂眸,伸手摩挲着药囊,勾了勾唇,“这个药囊是公主为我做的,昨日她看我脸色不大好,为我把了脉,还开了药。” 殷暮宸登时一阵气血翻涌,他强压下喉中腥甜。 原来她对自己的好,并不是独一份的。 早膳的时候,不见殷暮宸。 朝宁出了膳堂,敲了敲殷暮宸的房门,“殷暮宸你在里面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殷暮宸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朝宁凑近他,“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说着便捞起他的手腕,探上他的脉。 “你这脉......” 朝宁很难形容,脏腑失和,有失血的症状,但是人看着又没有外伤。 “你何时受了内伤?” 殷暮宸摇了摇头,“我没受内伤。” “没受内伤,脏腑却有出血的症状,你吐血了?” 殷暮宸睫毛一颤,眼神闪烁。 临近午时,冼南冼北回来,手里还抓了只野鸡。 朝宁正在缝制药囊,昨日那个被上官景容不由分说拿走了,她只好再给殷暮宸做一个。 “公主,属下抓了只野鸡,中午有烤鸡吃了。” 朝宁闻言抬眸,果不其然见冼南手里抓了只毛色鲜亮的野鸡。 “哪抓的?” “路过田里,顺手逮的。” 朝宁摇了摇头,顺手......看这二人裤腿上的泥,保不齐在田里折腾了多久才逮到。 冼北拿起匕首,麻利的割开野鸡的脖子,野鸡踢蹬这两条腿,居然挣脱了束缚,鲜血瞬间撒的到处都是。 “快抓住它。”冼北急道。 殷暮宸正坐在院子里看书,闻言刚一抬眸,野鸡扑腾着翅膀就朝他飞过来,脖子涌出的鲜血,登时洒了他满脸。 他呼吸一滞,瞳仁霎时紧缩,体内的血液忽然躁动起来,四周登时变得血红,血红的墙,血红的树……脑子里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变得聒噪。 朝宁刚把药囊封口,院子里突然一阵骚动。 朝宁一惊,推开门,殷暮宸满脸鲜血,被冼南冼北按在地上,不断挣扎,看样子像是失了心智。 承风听到动静,急急跑出来,“主子,是属下啊!你连属下都不认得了吗?” 殷暮宸恍若未闻,眼眸猩红。 朝宁胆战心惊,急道:“怎么回事?他怎么流这么多的血?” 冼南道:“公主,这是鸡血,冼北杀鸡的时候,鸡突然跑了,飞到了驸马身上。” 朝宁松了口气,不是他的血就好,但是殷暮宸这是怎么了? 眼见殷暮宸要挣脱开二人的钳制,朝宁迅速拿起桌上的绣花针,对准他睡穴飞快扎了下去,殷暮宸身子登时一软。 “将他扶到床上。” 朝宁把着他的脉,心中越发不安。 他的脉象很乱,血气上涌,经脉逆行。 一眼瞥见床头揉成一团的绢帕,朝宁拿过来展开一看,绢帕里都是血迹,他明明吐血了,却瞒着自己,难怪早上诊脉的时候,诊出他有失血的症状。 打来水,朝宁为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伸出两指,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殷暮宸的瞳仁没了往常的琥珀色,此时是血红色的。 朝宁心中忐忑,她不知道殷暮宸这个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 “冼南冼北,你俩进来把他绑了。” 承风上前欲拦,“公主,主子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绑着他?” “他丧失了心智,我担心他醒来还会发疯,先将他绑起来,等他醒来若是恢复了神志,再将他松绑。” 殷暮宸被牢牢绑在床上,承风看着心疼不已。 “承风我问你,你主子今天都有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承风回忆着,“今早主子练完剑和上官公子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进了屋,早膳也没吃,说是没胃口。” 朝宁琢磨着,他先是早上见了上官景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吐了血。后来冼北杀鸡的时候,鸡飞到他身上,鸡血洒了他满脸,再一次刺激了他。 朝宁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前世,楚国被灭时,殷暮宸血洗皇宫,当时皇宫内外血流成河,殷暮宸拿箭射向她的时候,瞳仁也是血红的。 所以说,血才是导致他发疯的关键,先是受了刺激,后又见了血,才会丧失心智。 入夜,忙了一整日的上官景容方回了驿馆。 朝宁一直在厢房里等着他,听到动静推开门,上官景容看到朝宁很是意外。 “公主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早上跟殷暮宸说了什么?”朝宁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 上官景容一愣,“公主是何意?” “承风说今早你跟殷暮宸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吐血了,本宫想知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上官景容挑眉,“公主怀疑,我把质子气吐血了?” “可他今早只见了你......” 朝宁垂眸,斟酌着怎么开口,不经意间瞥见他腰间挂着的药囊。 她瞬间明白了,殷暮宸准是看到了这个药囊,认出是她做的,给气着了。 “上官公子,这个药囊还给本宫吧。” “为何?” 朝宁叹了口气,“殷暮宸体质特殊,每日里需要喝的药实在太多,所以本宫才会做这些药囊,想着尽量让他少喝几副药,上官公子只是有些风寒,喝上几副药就好了,根本用不着佩戴药囊。” 上官景容笑容苦涩,“殷暮宸说的没错,公主对他的好,确实是独一份的。”说着,上官景容摘下药囊,塞进朝宁手里,转身走了。 推开房门,殷暮宸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安安静静躺着。 朝宁走到床边,凑近他的脸,见他的瞳仁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你醒了,你还记得白天发生的事吗?” 殷暮宸动了动,发现全身上下被绑着,眸中现出一丝疑惑,“我怎么了?为何绑着我?” 朝宁望着他的眼眸,“你白日里突然失去心智,不认得人了,我怕你伤到人,让冼南冼北把你绑了。 殷暮宸一惊,转过脸望着她,“我不记得了,那我有没有伤到你?” 朝宁上前给他松了绑,“你放心,我没受伤。” 朝宁拿出那个药囊,“我问你,你是不是看到上官景容身上的这个药囊,以为是我为他做的?” 喜欢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请大家收藏:()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我不会怪你的 殷暮宸纤密的睫毛颤了颤,转过脸,不吭声。 朝宁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 朝宁叹了口气,摩挲着药囊上的花纹,“这个药囊我本是为你做来预防咳疾的,昨日上官景容忽然来找我,我看他气色不佳,就顺手给他把了脉,开了几副药,但他正巧看到这个药囊,一定要拿走,我也不好跟他抢,想着再为你做一个,谁知,他今早就挂在了身上。” 原是做给他的,被上官景容抢了去,他心里的郁气瞬间消散,随后又想到,自己白日里竟然失了心智,不认得人了,万一…… 殷暮宸坐起身,望着朝宁,目光灼灼,“若是我哪天再一次失去心智欲伤害你,你不要手软,一定要杀了我,我不会怪你的。” 朝宁眸光一颤,心里涌起一股酸胀,“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今日的事只是个偶然,你平时不都好好的吗?” “我琢磨着,你是早上受了刺激,气血翻涌吐了血,中午冼北他们杀鸡,鸡飞到你身上淋了你满脸的血,导致你又受了惊吓,这可能跟你体内的蛊王有关系,血腥气刺激了蛊王,蛊王躁动令你突然之间失了心智。” 前世他带兵血洗楚国皇宫时,浑身浴血,他当时瞳仁的颜色就是血红的,想必也是鲜血刺激了他体内的蛊王。 殷暮宸点了点头,“鸡血洒到我脸上之后,我体内躁动,眼前突然一片血红,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以后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朝宁转身带上了门,想起殷暮宸从小到大,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经常担惊受怕,若不是他心智坚强,怕是早就精神失常了,今日一连受了两次刺激,突然发疯,看来以后不仅要注意他的身体,还要预防他受刺激。 上官景容一连审讯了五日,崔杰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没有供出楚长泽。 “也不知楚长泽许诺了崔家什么,崔杰居然没有供出他。”朝宁叹了口气。 殷暮宸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就算崔杰供出他,也难逃一死,私开金矿铁证如山,他死了陛下那边也算有了交代,对谁都好。” “所以,你早就料定崔杰不会供出楚长泽?”朝宁挑眉。 殷暮宸点了点头,“他供出楚长泽就会牵连薛相,朝中大部分都是薛相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想陛下就算清楚,也无法仅凭着金矿一案就清洗朝堂。” 虽然可惜,但朝宁不得不承认,殷暮宸说的有道理。 云州之事,已经了结。 失踪的青壮,朝廷给分发了银两遣送回家乡,此次意外死去的劳工也给了家属补偿。 尘埃落定,该启程回京都了。 上官景容要留下来等待接管云州的刺史来临,朝宁和殷暮宸先行。 马车缓缓驶离云州城。 “靠在我肩膀睡会儿。”殷暮宸望着她,声音很轻。 “好。” 朝宁合上眼,将头枕到殷暮宸肩膀上,嗅着好闻的梨花香,很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 殷暮宸轻轻将她叫醒,“我们换辆马车。” 朝宁瞬间明白了殷暮宸的意思。 崔杰被抄家,即便朝宁手中并没有掌握楚长泽勾结崔杰的实证,但楚长泽此人疑心太重,不会放心她平安回到京都。 下了来时的这辆马车,登上了另外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这也是殷暮宸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为之。 整两日,平安无事。 第三日傍晚,到了宿州,一行人在客栈休整。 入夜,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殷暮宸攸的睁开眼。 抽出月影剑,他迅速从窗子翻出,到了隔壁客房。 朝宁猛然睁开眼,“谁?” “是我。”是殷暮宸的声音,朝宁松了口气。 下一刻,殷暮宸抬手飞快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床榻。 一支羽箭正好射中床榻。 “有刺客,保护公主。”是冼南冼北的声音。 “主子。”承风推开隔壁房门,发现里头没人。 “我在这里。” 外头动静越来越大,看来对方人数不少。 “承风,你去护着长生,不用管我。” “是。” 房顶传来打斗声,看来影一影二已与黑衣人交上手。 “对方人手众多,属下拖住他们,公主和驸马快走。”冼北急急开口。 门外打斗声愈来愈激烈,殷暮宸揽着朝宁的腰已到了窗前。 殷暮宸喉结滚动,“抓紧了。” 朝宁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殷暮宸已抱着她,跳下窗,他一只手攀住二楼窗台,一只手揽住朝宁的腰,足尖一点,跃入客栈一楼后院。 朝宁惊魂未定,殷暮宸已然踹开后门。 后门被踹开,朝宁却是一惊,后门外头居然埋伏不少黑衣人,看到二人出来,挥舞着长剑齐齐向二人身上招呼,楚长泽果然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 殷暮宸手中月影剑寒光一闪,一剑划过黑衣人脖颈,手腕翻转刺向另一个逼近的黑衣人。 夜色下,殷暮宸身姿轻灵,月影剑仿佛与他身体融为一体,如月之华,尽数倾泻在他身上,他鬓间发丝被削断一截,青丝擦过朝宁的侧脸,一滴血溅在她脸上,朝宁一惊,殷暮宸的长剑正从一个黑衣人胸口透体而出,他迅速抽回长剑,黑衣人瞬间软倒在地上。 “走。” 殷暮宸从后院马槽里牵出一匹马,身形一闪,迅速跨上马,长臂一展,揽着朝宁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驾。”一夹马腹,马儿朝前奔去。 “嗖……”后头传来阵阵箭矢破空的声音。 殷暮宸身形一滞,闷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潺潺水声,朝宁才惊觉,马儿受惊慌不择路,竟淌进湍急的河流,此时水已深至马腹。 殷暮宸身形晃了晃,从马上栽倒,朝宁大惊,忙伸出手拽住殷暮宸的手腕,殷暮宸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俨然受了重伤,朝宁咬着牙,紧紧拽着殷暮宸的手不放,就在此时,马儿一脚踏空,身形一歪,朝宁登时跌下了马…… 水流激荡,瞬间将二人卷走。 喜欢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请大家收藏:()重生后,我娇养了敌国质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