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唐朝边关一戍卒》 第51章 诗仙的银钱课 画舫内原本喧闹非凡,食客们正为是否该攻打石堡城争论得面红耳赤。 然邹掌柜一声“李翰林到!”的吆喝,仿佛一道定身咒,让整个船舱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那道白衣飘飘的身影,连筷子悬在半空都忘了落下。 “真是李翰林!”一声惊呼打破沉寂,随即引爆满堂哗然。 食客们蜂拥而上,将李白团团围住,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诗仙,今日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我们专程来此,就为追寻您的足迹啊!” “李翰林,能说说当日为贵妃赋诗的经过吗?” “那天您真让高力士脱靴了?” 七嘴八舌的追问中,邹掌柜急得直跺脚:“诸位先让李翰林入席!”他亲自张罗出一桌珍馐美馔,那殷勤劲儿,活像在伺候祖宗用膳。 李白三杯下肚,酒兴渐浓,便开始讲述那段传奇:“当日入宫后,酒意正酣,遂提笔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 说到兴起,更是眉飞色舞地描述起让高力士脱靴的轶事。满船食客听得如痴如醉,仿佛那荣耀加身的是自己一般。 唯有李乾暗自蹙眉,他望着李白意气风发的侧脸,心中暗叹:诗仙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率性。这等张扬之事,做了尚可,说出来却未免落人口实。更何况在这议论军国大事的场合... 果然,角落里几个衣着华贵的食客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人低声道:“恃才傲物至此,连天子近臣都敢轻慢...” 李白其人,才情如银河倾泻,诗名似皓月当空。他腹有诗书万卷,胸藏锦绣文章,更兼品性高洁,几近完人。 然而偏偏在这位谪仙人身上留下了一道致命的缺憾,他那颗赤子之心,终究学不会官场上的曲意逢迎。 一腔报国热血,却因处事太过耿直而屡屡碰壁。多少权贵曾折节下交,却因他一句无心快语而拂袖而去。 李乾望着正被众星拱月的李白,心中暗忖:若能让这轮明月学会些许圆融之道,以他的惊世之才,该绽放出何等夺目的光芒? 光是想象李白既能保持诗仙风骨,又能在庙堂之上挥洒自如的场景,就令人心潮澎湃。“总得找个机会点醒他...” 李乾正自思量,忽见一名食客排众而出,深深一揖:“李翰林,可否赐下墨宝?” 这一问如同火星溅入干柴,瞬间点燃满船热情。 李白朗笑应允:“取笔墨来!” 众人哪还顾得上饮酒,纷纷涌上前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恨不能将那尚未写就的墨迹直接收入囊中。 李乾望着这熙熙攘攘的场景,不禁莞尔。 即便在现代社会,那些偶像明星为粉丝签名,怕也没有这般狂热景象。 “快!快备笔墨!”邹掌柜的吼声震得画舫都在颤动,“李翰林的墨宝万金难求,你们还磨蹭什么!” 其实无需催促,下人们早已忙作一团。 有人打翻了酒壶,有人碰倒了烛台,却都顾不得收拾,只为能第一时间为诗仙奉上笔墨。 整个画舫如同被施了法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即将挥毫的笔上。 李白执笔在手,衣袖轻拂,笔走龙蛇间,一行墨迹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李乾探头一看,不由会心一笑,“我醉欲眠卿且去...”正是当年在这画舫上醉答李龟年的名句,今日题来,别有一番韵味。 “给我!” “是我的!” “我第一个求的!” 食客们顿时如饿虎扑食,你推我搡,险些将画舫的围栏挤断。就在这混乱之际,李乾突然起身,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且慢!” 众人愕然回首,连李白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只见李乾郑重接过墨宝,朗声道:“诸位,李翰林墨宝万金难求,难道不该奉上润笔之资?”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心中早有盘算。这些日子相处,他深知李白虽名满天下,却常为酒资所困。 如今借这机会,正好为诗仙筹措些银两。毕竟他此行长安,带着高仙芝备下的厚礼,分毫未动,但若能借此为李白解困,岂不两全其美? “不可!”李白眉头一皱,当即出声制止。他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赠人墨宝从不收取分文。 李乾却不慌不忙,凑近低声道:“李翰林,您腰间锦囊早已空空如也,难道真要吃了上顿愁下顿?我虽可解囊相助,但您是要靠自己的才学挣酒钱,还是靠朋友接济度日?” 这话让李白一时语塞。他素来豪爽,可如今确实囊中羞涩。正犹豫间,画舫内已响起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我出三钱银子!” “三钱?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吗?你也好意思开口!我出一两!” “五两!” “六两!” 第一幅“我醉欲眠卿且去”的墨宝最终以八两成交。 那得宝的商贾捧着字幅如获至宝,激动得双手发抖,诗仙真迹,八两银子简直是白捡! “这......”李白望着案前白花花的银两,一时恍惚。 他平生赠人墨宝无数,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字迹竟能换来真金白银。那商贾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笔墨的价值。 李乾见状暗笑,心想这位诗仙今日算是上了生动的一课。 他轻咳一声,高声道:“诸位,李翰林墨宝有限,价高者得之!”话音未落,叫价声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李白向来豪爽不羁,但凡有人求字,总是挥毫相赠,从不曾想过收取润笔之资。今日这般卖字为生,于他而言实属平生头一遭。 “李翰林,求您赐墨宝!” “还有我!还有我!” 食客们的热情不减反增,呼声震天。李乾用手肘轻碰李白,这位诗仙才如梦初醒,再次提笔挥毫。 只见他笔走龙蛇,墨香四溢。每成一幅,李乾便当场叫卖,引得众人争相竞价。李白墨宝之抢手,价格节节攀升,得者欢天喜地,未得者更是翘首以待。 转眼间,案前银两堆积如山,竟似会自行繁衍般越来越多。李白望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禁暗自感慨:“原来笔墨亦可谋生。” 这位诗仙向来视金钱如粪土,每逢知己便一掷千金。 当年玄宗赐金放还,厚赏无数,却被他挥霍一空,如今落得囊空如洗。今日这番际遇,倒让他对银钱有了新的领悟。 小半个时辰后,李白搁笔歇息。李乾与高乐瑶清点银两,竟近二百两之巨。 区区一艘画舫便有如此收获,若在曲江畔设摊卖字,怕是要轰动长安,赚得盆满钵满。到那时,莫说酒钱无忧,便是以金银为榻也非难事。 画舫外,曲江水波荡漾,映照着这位诗仙若有所思的面容。或许今日这一课,将改变他往后的生活。 第52章 人情世故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银两,李乾不禁感慨万千。 以李白这般惊世才华,若在现代社会,只需几幅墨宝送拍,便可衣食无忧。哪会落得晚景凄凉,连酒钱都要发愁? “李翰林视金钱如粪土,这份操守当真令人敬佩!”李乾正自感叹,却见李白将银子往他面前一推:“李校尉连日照顾,这些银两权当谢意。” 这举动让李乾哭笑不得:“太白兄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能与你同游共饮,放眼天下,几人能有这般福分?” 李白闻言大笑,索性将银子拂到一旁,举杯相邀。 高乐瑶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目光在李乾身上流连时,双颊忽地飞起红霞,宛如熟透的苹果般娇艳动人。 酒过三巡,李白兴致愈高,李乾也渐入佳境。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醉意,足见诗仙劝酒的本事。画舫外,曲江的波光映照着这对忘年交推杯换盏的身影,仿佛连时光都为之驻足。 酒过三巡,李乾借着微醺之意,终于道出心中所想:“太白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白朗声大笑:“李老弟何时这般扭捏?但说无妨!” “太白兄才高八斗,名满天下,仰慕者如过江之鲫,为何树敌反倒不少?”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脱口吟出自己名句,眉宇间尽是傲然之色。 李乾摇头:“误矣!太白兄学问通天,李某佩服。但有一篇文章,您却尚未参透。” “哦?”李白眼中精光一闪。他博览群书,自问天下文章无有不窥,此刻竟被说有所不知,顿时来了兴致:“何种文章?” “人情世故。”李乾一字一顿。 李白先是一怔,继而失笑:“这也算学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李乾吟出这句后世名言。 “妙哉!”李白拍案叫绝,眼中异彩连连,“此言出自哪位高人之口?想我李白读遍天下典籍,竟不识如此至理,惭愧!惭愧!” 李乾不答反问:“太白兄觉得此言可有道理?” “岂止有理,简直是至理!”李白慨然长叹。 “那您说,这人情世故,算不算一篇该读的好文章?” 李乾趁热打铁,画舫内一时寂静,唯有曲江的流水声轻轻拍打着船身。 李白举杯的手悬在半空,陷入了沉思。这位向来傲视王侯的诗仙,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处世之道这门“学问”。 李白沉思良久,忽地正色拱手:“李老弟见识高远,是李某浅薄了。”这位向来狂放不羁的诗仙,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谦逊。 “那李翰林这篇‘文章’做得如何?”李乾步步紧逼。 若论诗词歌赋,李白自是当世无双;可说到人情世故,他顿时语塞。这位学贯古今的大才子,生平头一遭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看着李白窘迫的模样,李乾心中既觉莞尔又感庆幸,能让诗仙无言以对,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此一人了。 高乐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双灵动的眸子瞪得溜圆。若非亲眼所见,她断不会相信名满天下的李白竟会被问得如此狼狈。 “太白兄一心报国却屡屡碰壁,未必全是权贵妒贤。”李乾见时机成熟,语重心长道:“以您的才名,贺知章、玉真公主能赏识,难道朝中就再无慧眼?只要稍通世故,愿与您结交的恐怕不计其数。”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李白怔怔望着杯中酒,忽然想起那些曾对他示好却被自己无意得罪的官员。 “老于世故,未必就是摧眉折腰!”李乾语重心长地总结道,“真正的英雄要懂得保护自己。若连自己都护不住,又谈何报国济世?”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震得李白额间渗出细密汗珠。那向来飘逸的谪仙气质中,竟罕见地显出一丝局促。 李乾看在眼里,暗自欣慰,能让诗仙如此深思,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若是李白真能参透这“人情世故”的学问,或许中国历史上将出现一位集诗仙与治国能臣于一身的旷世奇才?光是想象这个可能,就令李乾心潮澎湃。 席间,李白一杯接一杯地闷饮,眉头紧锁。高乐瑶担忧地凑到李乾耳边:“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无妨。”李乾胸有成竹,“太白兄胸襟似海,定能参透其中玄机。” 饭后的游览中,李白依旧神思恍惚。李乾心知这是关键时期,便借口与高乐瑶自行游览,给诗仙留下独处思考的空间。 二人漫步至一处临水亭台,凭栏远眺。曲江碧波荡漾,倒映着天光云影,令人心旷神怡。 “年轻人,此处可还有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乾回首,只见一位气度非凡的老者立于身后。 眼前这位老者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仰止的威仪。 李乾在长安见过最大的官莫过于李林甫,那位权相虽奸佞却也不失雄才大略,但与眼前这位老者相比,竟如萤火之于皓月。 老者身后跟着四人,三个虎背熊腰的侍卫腰间鼓胀,显然暗藏兵刃;另一位清癯老者虽已年迈,却掩不住昔日的俊朗风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颏下光洁无须。 “长安城果然藏龙卧虎。”李乾心道。在这天子脚下,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达官显贵,这般人物倒也不足为奇。 “此处无人,老丈请便。”李乾彬彬有礼地颔首。 老者报以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信步来到栏杆前赏景。随从立即各就各位,三名侍卫呈品字形护卫,目光如电地扫视李乾;而无须老者则立于主位之侧。 李乾会意地退开半步,那三名侍卫这才稍稍放松。 李乾却暗自心惊,这三人步履沉稳,气度内敛,分明是顶尖高手,竟能一眼看出自己不好相与。 曲江畔游人如织,指点江山者有之,议论时政者更众。 在这片喧嚣中,老者却如鹤立鸡群,自成一方天地。 李乾不禁好奇:这位气度非凡的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53章 曲江论兵 “石堡城,势在必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音激昂,瞬间点燃了周遭的议论热潮。 “可那鬼地方,真能打得下来吗?”有人满心狐疑,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一时间,游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声此起彼伏,宛如汹涌的潮水。 这石堡城的攻防之议,别说是市井之中的寻常百姓,就连那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臣们,也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谁人不知攻克石堡城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然而,一想到攻打过程中可能要付出的惨重代价,众人又不禁心生畏惧。 王忠嗣便是如此,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中犹豫不决。 在这片热闹非凡的议论声中,唯有李乾静静地伫立一旁,沉默不语。他那反常的沉默,格外引人注目,很快便引起了老者的注意。 “年轻人,大家都在热烈讨论,你为何却缄口不言呢?”老者饶有兴致地看向李乾,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李乾神色淡然,随口答道:“他们说的虽都有几分道理,却都未触及问题的核心。” “哦?”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饶有兴致地追问,“依你之见,这核心问题究竟在哪里?” “不外乎两点。”李乾神色从容,条理清晰地说道,“其一,攻打石堡城究竟值不值得?” 老者微微颔首,抚须轻笑,胸有成竹地回应:“自然是值得的。这石堡城乃是前朝炀帝西巡时所筑,隋末之时沦入吐蕃之手。吐蕃凭借此城这一战略要冲,进可长驱直入,威胁我大唐陇右地区;退可龟缩高原,凭借天险固守,让我大唐不得不耗费十余万精兵在此牵制。倘若能够收复此城,河湟地区的防务压力便可大大缓解。” 李乾听闻此言,心中暗自一惊,没想到这老者对军国大事竟如此了如指掌!他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攻克此城,这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老者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犹如利剑出鞘,直直地看向李乾,语气急切:“接着说!” “石堡城扼守河湟要道,若攻克此地,便可直取大非川?”李乾笑着说道。 老者眼中骤然迸发出烈日般的光芒,重重击掌赞叹:“妙哉!大非川乃吐蕃牛马繁衍之地,若为我所得,吐蕃必元气大伤!年轻人见识不凡!” 那无须老者闻言,目光如炬地在李乾身上来回打量,仿佛要将他看穿。 “可惜啊...”老者忽又长叹,眉宇间浮现忧色,“石堡城虽小,却仅一条羊肠小道可通。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若要强攻,只怕三五万将士的性命都未必能换来胜利。” 这正是名将王忠嗣裹足不前的缘由,非不知其利,实畏其难。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李乾正色道,“石堡城虽险,但以大唐之国力,纵使付出十万八万的伤亡,也承受得起。” 老者闻言,胸膛猛然一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自然流露:“不错!我大唐幅员万里,子民千万。莫说十万八万,就是折损十数万将士,休养三五年便可恢复!” 他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大唐国力之雄厚,确实足以承受十万八万的战损,这绝非虚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既然攻下石堡城值得,而代价大唐又承受得起,为何不打?”李乾这一记反问,犹如利剑出鞘,直指要害。 老者闻言,竟一时语塞。他那双如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乾身上,仿佛要穿透这个年轻人的灵魂。 无须老者同样震惊不已,连手中拂尘都忘了摆动。 这番剖析可谓鞭辟入里,石堡城之战的代价固然惨重,但关键在于大唐是否承受得起。 若国力不济,纵有十倍之利也当止步;但以今日大唐之强盛,既付得起代价,又获如此战略优势,再犹豫不决,岂非贻误战机? “可叹王忠嗣...”老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一代将才,有卫霍之姿,却畏首畏尾,见识竟不如你这年轻人!” 他说这话时,眼中精芒暴涨,那目光既似欣慰,又隐含某种深意。 王忠嗣何许人也?当朝第一名将,李隆基亲手调教的养子,一生征战数十场未尝败绩,堪称活着的传奇。其威名之盛,足以令边关胡马闻风丧胆。 此刻老者竟以这般人物为衬托来盛赞李乾。 李乾闻言愕然,那无须老者更是惊得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似在确认是否听错。 就连那三个如石佛般肃立的护卫,此刻也面露惊色,看向李乾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老丈此言...”李乾虽对王忠嗣的保守策略有所不满,却深知这位名将的赫赫战功,不禁想要出言解释。 “无妨!”老者大手一挥,气势顿生。 他含笑打量着李乾,眼中满是欣赏:“年轻人既有惊世之见,又如此谦逊,实在难得!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那张威严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慈祥,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李乾略一迟疑,洒然笑道:“萍水相逢即是缘,何必留名?” 曲江的晚风拂过,将这番对答吹散在粼粼波光中。老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那笑声浑厚悠远,惊起了岸边栖息的几只白鹭。 “妙哉!与君一席话,胜读千卷书。”老者朗声大笑,拱手作别。 刚走出几步,却又驻足回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既然相逢是缘,这块玉便赠予小友,权当留念。”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温润如玉,玉质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无须老者见状神色大变,刚要开口劝阻,却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悻悻作罢,望向李乾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这...”李乾见玉识宝,连忙推辞,“此物太过贵重,晚辈不敢当。” 老者却执意相赠:“此玉随我多年,今日得遇明主,正是它的造化。”不由分说便将玉塞入李乾手中,转身离去时步履轻快,笑声清越,转眼便消失在曲江畔的人潮中。 李乾正自出神,忽听高乐瑶轻叹:“这玉怕是价值连城...那老者绝非寻常人物。” “长安城里,藏龙卧虎者多矣。”李乾正欲收玉,却听身后传来李白惊诧的声音:“此玉从何而来?” 待李乾道明原委,李白神色变幻,欲言又止:“你...且好生收着。”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更添几分神秘。 “太白兄认得那老者?”李乾试探道。 “日后自知。”李白显然不愿多谈,转而指着远处一座楼阁道:“看那紫云楼,正是赏景佳处...” 任凭李乾如何追问,李白始终三缄其口。夕阳西下,曲江水面泛起粼粼金光,那块神秘的玉佩在李乾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机缘。 第54章 定策麟德殿 曲江之游,三人畅意尽兴,而后踏着暮色悠然归返。 回到高乐瑶购置的那座雅致院落,李乾便即刻着手筹备面圣之事。身为安西报捷的使者,能够面见天子,这本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然而,李乾心中却有着更为深远的谋划。 若想扭转安史之乱那岌岌可危的局势,他必须想尽办法留在长安。 可他不过是一个边关校尉,在这权贵如过江之鲫的帝都长安,想要达成这一目标,谈何容易?每念及此,他便觉得前路荆棘丛生,困难重重。 与此同时,大明宫麟德殿内,气氛一片欢腾。 李隆基正开怀大笑,那笑声爽朗豪迈,仿佛要将这宫殿的穹顶都震破,连殿角那盏盏宫灯,都似乎被这笑声感染,愈发明亮了几分。 “陛下何事如此欢畅?”老将陈玄礼躬身向前,恭敬地问道。这些日子,天子一直为石堡城之事愁眉不展,今日这般喜笑颜开的模样,实属罕见,让陈玄礼心中满是疑惑。 李隆基捻着胡须,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爱卿不妨猜猜看?”见陈玄礼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高力士,那模样甚是滑稽,李隆基更是忍俊不禁,随即朗声道:“传旨,召王忠嗣即刻进京!” 陈玄礼闻言,心中猛地一震:“陛下这是决意要用兵了?”作为东宫旧臣,他深知这道诏令所蕴含的分量,天子终于要为石堡城之事一锤定音了。 “王忠嗣虽说得头头是道,却未能看透其中两处关键。”李隆基神采奕奕,竖起两根手指,侃侃而谈,“其一,石堡城究竟值不值得攻打;其二,这攻打所付出的代价,我大唐是否能够承受。” 言罢,他踱步至殿中的沙盘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沙盘上的局势:“既然值得打,且我大唐又能承受这代价,那为何不打?朕要当面为忠嗣解开这心中的疑惑!”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殿内,将天子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那块沙盘上的石堡城模型,在柔和的余晖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李翰林,您怎么总是这般推三阻四的?”高乐瑶双手叉腰,嘟着那如樱桃般娇艳的嘴唇,满脸不悦地瞪着李白,那模样既娇嗔又可爱。 李乾一心想留在长安,可眼下却苦无门路,高仙芝备下的厚礼虽送出去不少,却如石沉大海。 若面圣后即返安西,他的谋划就要落空。思来想去,唯有请李白代拟奏章,或可借面圣之机呈递,以求留在长安。 谁知这位向来豪爽的诗仙,竟再三推辞。 “呵呵!”李白欲言又止,最终只道:“非是我不愿相助,实无此必要。” “又是这句!”高乐瑶气得跺脚,“您都说了多少遍了?” “太白兄,”李乾揉着太阳穴,困惑不解,“以你我交情,这等小事何故推脱?” 李白沉吟良久,神秘一笑:“时机未到,说破反为不美。” 见问不出所以然,李乾只得作罢,整装前往大明宫面圣。 这座周长七里余的巍峨宫阙,矗立在长安东北的龙首原上。三平方公里的宫城内,每一道政令都如涟漪般扩散,影响着整个帝国的命运。 李乾仰望那巍峨的宫墙,心中暗忖:不知今日面圣,能否为自己在这煌煌盛唐中谋得一席之地? 李乾自南面正中的丹凤门而入,只见一队龙武军将士肃立宫门,甲胄鲜明,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些禁军精锐个个如铁塔般巍然不动,连呼吸都仿佛同步,让人不禁屏息。 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龙武军将士皆是从天下精兵中千里挑一。 李乾见过的劲旅不少,安西铁骑的彪悍、朔方劲旅的勇猛,但比起眼前这支禁军,在装备与兵员素质上仍有差距。 那一身身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安西都护府报捷使者骁勇校尉李乾,奉旨见驾!”李乾递上文书。 “你就是李校尉?”龙武军校尉闻言,目光骤然一亮,将李乾上下打量,“小勃律一战早已传遍禁中,都说校尉有秦琼、尉迟恭之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乾闻言执礼一笑,迈步穿过厚达十余丈的宫墙。 甫入宫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殿宇连绵,飞檐如翼,一派盛唐气象扑面而来。正前方那座巍峨壮丽的含元殿,宛如天上宫阙降临人间,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李乾驻足凝望,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九天阊阖开宫殿”。 这煌煌盛唐的气象,远非后世史书所能尽述。就在他出神之际,一名宦官已悄然来到身侧:“校尉请随奴婢来,陛下正在麟德殿候着。” 麟德殿是内庭最大的别殿,是皇帝举行宴饮、观看舞乐、接见使节的地方。 李乾来到这里,早有守卫的太监守候,问道:“你可是骁勇校尉李乾?” “正是。”李乾拱手应答。 “随我来吧,”太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陛下...在等我?”李乾心头一震。能让天子专候,这是何等殊荣?以他一个边关校尉的身份,实在难以理解。 此时麟德殿内,李隆基端坐龙椅,皇冠上的珠帘微微晃动。高力士侍立一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你可是疑惑朕为何专候此子?”李隆基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高仙芝奏章中对此人赞不绝口,称其勇可比秦琼、尉迟恭,更难得的是智勇双全。” 李隆基说到此处,略作停顿,指节轻叩龙案:“自古勇者多乏谋略,谋士常少胆识,能二者兼备者实属凤毛麟角。这李乾竟能得高仙芝如此盛赞,朕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 他抚额轻笑:“高仙芝少年成名,弱冠之年便与其父同班同秩,却全凭真才实学,不靠父辈余荫。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物,竟对李乾如此推崇,实在是...” “陛下可是想起曲江畔那位年轻人了?”高力士会意道。 “正是!”李隆基龙颜大悦,“那少年见识不凡却又谦逊有礼,这般人物...” 高力士轻哼:“可他连名姓都不肯说,未免...” “你错了!”李隆基朗声大笑,“这正是朕最欣赏之处!” “安西都护府骁勇校尉李乾见驾!” 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李隆基目光炯炯望向殿门,只见一个英武挺拔的年轻将领昂然而入。 “原来是你!” 李隆基豁然起身,冠冕珠帘剧烈晃动。那双阅尽天下的龙目此刻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殿下的李乾一脸的难以置信。 第55章 御前奏对 李隆基身为九五之尊,一生历经风云变幻,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然而此刻,这位天子却罕见地露出了惊异之色,那个在曲江畔让他击节赞叹的年轻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位骁勇校尉! 高力士同样惊得目瞪口呆,那张长年挂着恭谨表情的老脸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 李乾更是如坠梦中,喃喃自语:“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忽然间,他恍然大悟,难怪李白再三推辞不肯代写奏章!原来他早已看出,所以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李隆基龙颜大悦,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那日在曲江畔的一席话,不仅解开了他心中郁结多时的难题,更让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非凡的见识。 满朝文武争论不休的石堡城之议,竟被这个边关校尉三言两语道破玄机,这般人物,怎能不让他青眼有加? 殿内金炉吐着袅袅青烟,将这场奇妙的君臣重逢笼罩得如梦似幻。站在一旁高力士心知这位年轻的校尉,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须知当日曲江之畔,李隆基曾特意询问李乾姓名,而这位年轻人却以“相逢是缘”婉拒。 这看似失礼的举动,反倒让天子另眼相看。虽不知眼前是九五之尊,却能在权贵面前不卑不亢,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安西都护府骁勇校尉...”李乾正要行礼,却被李隆基摆手制止。 “免了免了!”李隆基笑容可掬,连连招手,“这些虚礼不要也罢,快过来!”那热络模样,倒像是长辈见到疼爱的晚辈。 李乾却仍一丝不苟地行完大礼,这才趋步上前。 这番知礼守节的表现,更让李隆基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就连高力士也微微颔首,先前那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待李乾在御前一丈处站定,李隆基仔细端详着这个年轻人,突然开怀大笑:“高力士,你可想得到,为朕解惑之人竟是安西的骁勇校尉?” “陛下都想不到,老奴岂能料到?”高力士恭敬应答,眼角余光瞥向李乾。 “赐座!”李隆基大袖一挥。当值太监连忙搬来锦墩,却见天子又补了一句:“就设在朕的龙案旁。” 这般殊荣,令殿中侍从无不咋舌。在李隆基数十年帝王生涯中也没几回,这是无上荣耀! 李乾谢过赐座,从容落座。 只见李隆基笑容渐敛,天子威仪自然流露:“安西此战打出了大唐威风!自小勃律叛唐以来,我军数度南征未果,今朝终雪前耻。” 话锋一转,神色转为凝重:“葱岭险恶,行军艰难,想必代价不小?你且细细道来。” 虽已倦于朝政,但李隆基的见识仍在,李乾略作沉吟,便将远征始末娓娓道来。 当说到飞渡冰川天险时,李隆基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悬崖绝壁间的天险,光是听闻就令人胆寒。 “好!”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精芒如电,“冰川虽险,岂挡我大唐壮士!”他负手而立,“大食妄想借吐蕃牵制大唐,简直是痴人说梦!”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将天子挺拔的身影投映在描金殿柱上。 高力士偷眼望去,但见李隆基眉宇间重现当年开创盛世时的锐气,不禁暗自称奇,这个安西校尉三言两语,竟比满朝文武的奏章更能激发圣心。 此刻的李隆基如山岳般巍然屹立,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令李乾暗自惊叹。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纵有千般不是,但这份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却非常人所能企及。 “李乾,那日曲江一席话,解了朕心头大惑。”李隆基目光灼灼,“朕已决意出兵石堡城!” 李乾长舒一口气,促成朝廷出兵本就是他此行要务,如今竟在无意间达成,心中既感欣慰又觉自豪。 “石堡天险难攻,朕虽不惜十万之众,但若能少些伤亡...”李隆基突然凝视李乾,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你既能为朕决疑,可能再献一策以减伤亡?” 这突如其来的垂询让李乾一怔,历史上哥舒翰强攻石堡,折损数万精兵的惨状历历在目。如今天子竟将这等军国大计相询,可见对他何等器重。 李隆基目光如炬,含笑凝视着李乾。 侍立一旁的高力士心下了然,这是天子在出题考校。虽已倦政,但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从不会做无谓之举。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李乾眉宇间明暗交错。他深知此乃千载良机,若能通过考验,便能在天子心中占据重要位置,这对日后阻止安史之乱至关重要。 “臣有一策,或可一试。”李乾突然开口。 “哦?” 李隆基剑眉一挑,冠冕珠帘随之轻颤。他一生阅人无数,见过多少惊才绝艳之士,此刻却仍为李乾之言震动。 王忠嗣何等人物?当世名将,却对石堡城束手无策。若眼前这年轻人真能献出良策,其价值岂是寻常功勋可比? 高力士双目圆睁,死盯着李乾。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李乾字字千钧,“臣以为,可试夜袭。” “夜袭?”李隆基剑眉深锁,这二字看似简单,却让这位深谙兵法的帝王陷入沉思。 殿内一时静极,唯闻铜漏滴答。高力士偷眼望去,但见天子神色变幻不定,这般情状,在他数十年侍君生涯中实属罕见。 “噌!” 李隆基突然长身而起,冠冕珠帘激荡如浪。那一刻,这位年近花甲的帝王仿佛重获青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锐气,恍若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 “好个夜袭!”李隆基声若洪钟。 高力士侍奉天子数十载,罕见他如此失态,惊得险些咬到舌头,可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高力士、李乾听旨!”李隆基突然沉声喝道,“今日所议,不得外泄半字!” 这无异于将李乾的献策列为大唐最高机密!高力士若非今日已受太多震撼,怕是要再次惊掉下巴。 “呵呵...”李隆基凝视李乾,“夜袭虽未必功成,却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 第56章 圣心独断 夜袭之策虽妙,但面对石堡城这等天险,成败尚在未定之天。 历史上哥舒翰夜袭得手,实则是用数万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惨胜,正是唐军前赴后继的强攻让吐蕃守军松懈,才给了夜袭可乘之机。 “若夜袭功成,可免我大唐儿郎不少伤亡!”李隆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乾,“此事朕当与王忠嗣细商。” 他忽然转身,声若洪钟:“传旨!升任高仙芝为安西都护,整军备战!” 这道旨意早在李乾预料之中。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狂跳。 “至于你...”李隆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就留在长安吧。” 留在长安!这正是李乾梦寐以求的。若能在此筹谋,或许真能扭转安史之乱的危局,改写大唐国运! “龙武军正缺你这样的虎将。”天子金口再开,“朕擢你为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正五品上。” 天子这一道突如其来的任命,让李乾也不禁为之一怔。但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与李隆基虽仅有两面之缘,却次次都让这位九五之尊眼前一亮。 曲江池畔的一席话,解开了困扰朝廷许久的石堡城之议;今日殿前献策,更是在不可能中寻得一线战机。 这般表现,怎能不让天子另眼相待? “这开局,倒是不错。”李乾暗自思忖。能在李隆基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距离阻止安史之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转念间,他又警醒自己:“眼下不过是个五品郎将,在这权贵云集的长安,还远远不够分量。” “高力士,带李爱卿去领朝服,再去见陈玄礼。”李隆基这番安排意味深长,让身边最亲近的宦官亲自引荐,这份殊荣足以让满朝侧目。 “臣,谢主隆恩!”李乾郑重行礼告退。 一出麟德殿,高力士却突然驻足。这位权倾内廷的大太监竟一反常态,将李乾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目光灼灼如观奇珍。 “右监门卫将军,您这是?”李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啧啧...”高力士尖细的嗓音里透着不可思议,“老奴侍奉陛下数十载,还是头回见到你这般人物。”说罢甩了甩拂尘,碎步疾行在前引路。 穿过重重宫阙,二人来到一处库房。值守太监见是天子近侍亲临,慌忙跪迎。 “免了。”高力士直接说道:“取一套正五品上朝服来。” 不多时,一套浅绯色官袍并银鱼袋呈上。 李乾凝视着这象征身份的服饰,在等级森严的大唐,三品以上着紫佩金鱼袋,五品以上服绯悬银鱼袋。 韩愈那句“玉带悬金鱼”的诗句,道尽了这小小鱼袋的分量。 “走吧,陈将军还等着呢。”高力士催促道。身后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怪哉!区区五品官,竟劳高公公亲自跑腿...” 高力士何等人物?天子跟前第一红人,寻常便是三品大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今日竟亲自为一个五品郎将跑腿,难怪那些小太监惊得窃窃私语。 “陈将军乃东宫旧臣,执掌禁卫数十载,你见了他须得谨守礼数。”高力士难得这般提点后进。 李乾暗自诧异,这位在史书中被描绘成谗害李白的权宦,此刻竟如此殷切。 细想之下,高力士虽背负骂名,实则堪称宦官中的贤者。他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以致李隆基驾崩后竟哀痛而亡。 当年李白令其脱靴,确有些恃才傲物了。 穿过重重宫阙,眼前豁然开朗,龙武军大营气象森严,辕门前甲士如林。 这些禁军精锐个个身披明光铠,在秋阳下熠熠生辉,远望如一群钢铁铸就的猛兽。 “好一支虎狼之师!”李乾不禁赞叹。却见高力士拂尘轻摆,尖声道:“陈将军可在?陛下钦点的羽林郎将到了!” 营门处铁塔般的卫士闻言,齐刷刷望来。 那一双双如炬的目光,仿佛要将这位新上任的郎将看个通透。 李乾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新领的浅绯官袍。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大唐最精锐的禁军核心,而这,或许正是改变历史的第一步。 “奉陛下口谕,高力士领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乾,前来拜见陈将军。”高力士上前朗声道。饶是他这般天子近臣,在这军纪森严的龙武大营前也不敢造次。 “高大人稍候!”领头的队正抱拳一礼,转身入内通报。 营门前的龙武军士与李乾互相打量,双方眼中都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都是行家里手,一个照面便知对方深浅。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疾步而来。他身披明光铠,腰悬横刀,虽年事已高却步履生风,正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这位东宫旧臣,自李隆基尚在潜邸时就追随左右。诛韦后、平太平,他都是关键人物。如今更执掌龙武军,肩负着护卫天子安危的重任。 而在未来的马嵬驿之变中,他更是主导者之一... “陈老儿,你这龙武军营的门槛,倒是比陛下的御书房还难进!”高力士笑吟吟上前,在陈玄礼肩头轻捶一拳。 两人都是东宫旧人,数十年的交情让这番举动显得格外亲昵。 “你这老阉奴要进来,谁敢拦着?”陈玄礼哈哈大笑,反手就是一掌拍在高力士肩上。 “哎哟!”高力士身子一沉,白眉倒竖,“你这蛮牛,存心要拍散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陈玄礼占了便宜,笑得更是开怀:“说吧,今日来我营中何事?” 高力士整了整衣袍,正色道:“这位是陛下新擢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乾...” “你就是李乾?”陈玄礼闻言,笑容骤然收敛,一双虎目如电般扫视过来。 “末将见过龙武大将军。”李乾不卑不亢,抱拳行礼。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突变,却依然挺直腰杆,迎上陈玄礼审视的目光。 陈玄礼捋着雪白长须,目光如刀:“你虽为高仙芝帐下先锋,生擒苏失利...可这点军功不过尔尔。” 他负手踱步,明光铠在阳光下泛着冷芒:“龙武军乃大唐第一军,人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虎贲之士。那些徒有虚名的,不配做龙武军!” 营门前顿时剑拔弩张。龙武军士们不自觉地挺直腰杆,甲叶相击之声如金铁交鸣。高力士眉头微蹙,手中拂尘无意识地摆动着。 李乾却突然笑了。他缓缓解下腰间佩刀,双手奉上:“末将愿受龙武军任何考校。” 第57章 功名自取 陈玄礼这一记下马威来得突然,李乾眼中寒芒一闪,傲然挺直腰杆:“末将随高副都护南征,开路先锋,血战无数,从未皱过眉头。若大将军认为末将浪得虚名,尽管划下道来!” 军营之中,强者为尊。既然陈玄礼有意试探,李乾索性锋芒毕露。 “李乾!”高力士急得直跺脚,“休得无礼!还不向大将军赔罪?” “呵!”陈玄礼不怒反笑。作为天子心腹,多少权贵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眼前这年轻人倒是傲骨铮铮。 “听说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陈玄礼突然转身,铠甲铿锵作响,“我龙武军藏龙卧虎,可敢一试?” “求之不得!”李乾声音不响,却掷地有声。 陈玄礼大手一挥:“随我入营!”说罢拽着高力士就往里走。 李乾昂首阔步跟上,身后传来龙武军士的窃窃私语:“不知天高地厚...” “待会看他怎么出丑...” “瞧他那架势,身手应该不错。可咱们龙武军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真要上了擂台,怕是要后悔莫及!”龙武军士们交头接耳,望向李乾的眼神满是不屑。 李乾将这些议论尽收耳中,却只是嘴角微扬。在军队里混了这么久,他很清楚,在以实力为尊的军队中,隐藏实力只会让人看不起。 今日这一战,他必须打出威风! “传令!”陈玄礼一声断喝,“调三千龙武军集结校场!” 三千精锐!这阵仗让高力士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龙武军个个都是千锤百炼的虎贲之士,三千之众中不知藏着多少绝世高手。陈玄礼这一手,分明是要给李乾一个下马威。 “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如闷雷滚动。转眼间,三千铁甲列阵完毕,横竖成线,宛若铜墙铁壁。 明光铠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好一支虎狼之师!”李乾心中暗赞,面上却不动声色。 陈玄礼引他登上点将台,指着校场中央的擂台道:“龙武军比武乃家常便饭,你就在那儿接受挑战。” “车轮战太费事,”李乾突然语出惊人,“让他们一起上吧!” “狂妄!”陈玄礼须发皆张,“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三千龙武军怒目而视,兵刃出鞘之声不绝于耳。高力士急得直跺脚,却见李乾已经纵身跃下高台,如大鹏展翅般落在擂台中央。 陈玄礼面色阴沉,冷哼一声,对着台下三千龙武军高声道:“这位安西骁勇校尉,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曾随高仙芝南征生擒苏失利。尔等可敢与之一战?” 他刻意强调“安西”二字,显然不承认李乾龙武军的身份。 “战!”三千虎贲齐声怒吼,声震九霄。这气势让高力士都不禁后退半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你、你、你,出列!”陈玄礼随手点出三人,冷笑道:“李校尉生擒苏失利固然有功,但与尔等祖上功业相比,不过萤火之于皓月。报上你们祖上威名!” “末将苏凤棠,先祖乃灭西突厥的邢国公苏定方!” “末将程伯献,先祖卢国公程知节!” “末将李浚,先祖卫国公李靖!” 三个名字如惊雷炸响。苏定方、程咬金、李靖,哪个不是大唐开国名将?陈玄礼嘴角噙着冷笑,斜睨李乾,你不是自恃功高么?在这些将门之后面前,你那点军功算得了什么? 校场上气氛骤然紧张。三千龙武军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台上的李乾。 这三位的祖上,个个都是威震大唐的传奇名将。 最负盛名的当属李毅的曾祖,军神李靖,其灭东突厥、平吐谷浑的赫赫战功,至今仍是兵家典范。 次之则是苏威的祖父苏定方。 后世演义多将程咬金捧得极高,实则在大唐军中,苏定方的威名更盛。 当年西征突厥,程咬金刚愎自用,致使唐军在曳咥河遭十余万突厥大军围困。正是苏定方临危受命,仅率万余精兵,竟一举击溃突厥主力,创下大唐战争史上最辉煌的战例之一。 更令人称道的是,苏定方早年追随李靖夜袭阴山时,曾亲率三百死士为先锋。 当浓雾突散,众将士惊惶不定之际,是他当机立断直捣颉利可汗牙帐,为最终平定东突厥立下首功。 陈玄礼特意点出这三位将门之后,用意再明显不过,与这些名垂青史的战功相比,李乾生擒小勃律王的战绩,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校场之上,三千双眼睛如利箭般射向李乾,等着看这位安西骁将如何出丑。 陈玄礼捋着雪白长须,眯着眼睛,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竟上前一步,对着三位将门之后深深一揖,神色肃穆:“三位祖上之功业,李乾万分敬佩!”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崇敬之意。 “知道就好!”不少龙武军士冷笑连连,眼中的讥诮更浓了。 就在此时,李乾突然挺直腰杆,声如洪钟:“然大唐男儿,功名当自取!”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尔等张口闭口皆是祖上功业,可曾说过自己半句战功?倚仗祖荫沾沾自喜,此乃纨绔子弟所为,尔等不羞,李某都替尔等羞愧!” “哗——”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若非龙武军纪森严,恐怕早已炸开了锅。饶是如此,三千将士眼中的震惊之色已如惊涛骇浪。 “你!”陈玄礼须发皆张。 陈玄礼这一手可谓刁钻至极,本想着能让李乾颜面扫地。谁曾想,李乾三言两语间便化险为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好一个‘功名当自取’!”高力士忍不住击掌赞叹。 这话正说到了大唐军人的心坎上,在这个尚武的时代,最让人敬佩的不是祖上余荫,而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名。 想想高仙芝,明明可以靠着父亲高舍鸡的功勋安享富贵,却偏要凭真本事在安西打出一片天地;还有哥舒翰,放着父亲安排的京官不做,非要仗剑西行,最终“西屠石堡取紫袍”。 这些不靠祖荫、自取功名的豪杰,才是大唐真正的脊梁! 校场上的气氛为之一变,方才还满脸讥诮的龙武军士,此刻眼中都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苏凤棠、程伯献、李浚三人更是面红耳赤,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陈玄礼老脸微红,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出了大唐男儿的心声! 第58章 龙武争锋 此刻,龙武军将士望向李乾的目光已然不同。 先前的轻蔑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诧异,更有几分隐约的亲近之意,虽尚不浓烈,却已悄然生根。 “我的军功或许比不上诸位祖辈显赫,但每一份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得来!”李乾昂首挺胸,声若洪钟,字字铿锵,在演武场上空久久回荡。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分明。 在崇尚军功的大唐,凭真本事建功立业最是令人敬重。 李乾这番话顿时赢得龙武军上下的共鸣,众人目光中的亲切之意又添几分,原本凌厉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龙武大将军!”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李乾突然转向陈玄礼,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若贵军尽是这般仰仗祖荫之辈,这场比试不试也罢!” 他顿了顿,声音清朗:“请容末将说句狂妄之言,我李乾虽不才,却也不屑与此辈为伍!这就去面见圣上,请辞这钦命将军之职。告辞!” 礼毕转身,李乾大步流星就要离去。 “噗嗤——”一直冷眼旁观的高力士终于忍俊不禁。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乾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暗自赞叹:“好个妙人!当真是妙不可言!” 若李乾仅是言语周旋脱困,倒也不算稀奇。这般反将一军,反倒让事情变得格外有趣了。 “你......”陈玄礼指着李乾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高力士用手肘轻轻碰他,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快步追上,横身拦住李乾:“李将军且慢!你这是要去何处?” “回禀大将军,”李乾不卑不亢,“末将来自安西都护府,自然是要回安西去。” 方才陈玄礼口口声声只说李乾是“安西都护府的人”,刻意不提龙武军身份。 此刻李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噎得陈玄礼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比鸡冠还要红。 “胡闹!”陈玄礼憋了半晌,终于咬牙道:“你乃陛下钦命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不在龙武军效力,还能去哪?” 此言一出,等于是正式承认了李乾的龙武军身份。 李乾一到,陈玄礼便刻意刁难,存心让他难堪。可眼下这番话,却无异于自打耳光,陈玄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比那猴子屁股还要鲜红几分。 高力士惯会做人,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李将军,你莫往心里去。这是龙武军的规,凡新入军者,都得过这一关。” “当真?”李乾眉头微皱,心中半信半疑。 “呵呵!”提起此事,陈玄礼顿时来了兴致,捋着花白胡须,朗声笑道:“李乾,你可知道,龙武军乃大唐最精锐之师!这里的每一个将士,皆是身经百战、军功赫赫之辈,更兼武艺超群,哪个不是心高气傲?” 李乾略一思索,倒也认同。像龙武军这样的精锐,整个大唐仅此一支,选人标准严苛至极,能跻身其中的,无一不是百战骁勇、万里挑一之人。有些傲气,倒也寻常。 “虽说龙武军军纪森严,令行禁止,但若不先挫其锐气,只怕日后难以约束。” 陈玄礼昂首挺胸,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得,“因此,凡入龙武军者,必先受一番下马威!否则,本将如何统御这支虎狼之师?” 的确,龙武军堪称骄兵悍将的汇聚之地,其中每一人皆身负绝技。若能驾驭得当,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然而,驾驭这样的军队谈何容易?先挫其锋芒,再施以威严,使其知敬畏、明规矩,方为上策。 “原来并非刻意针对我。”李乾心中释然,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陈玄礼重重拍了拍李乾的肩膀,沉声道:“李乾,本将执掌龙武军数十载,向来秉公办事,从不因私废公。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本将何必刻意刁难于你?” 这话确实在理。两人今日方才初见,往日并无过节,陈玄礼若存心整治李乾,于他而言确实毫无益处。 “数十年来,本将军麾下将士无不心服口服,唯独你是个例外。”陈玄礼倒也豁达,话说开了反而畅快起来,“不过你今日落了本将军的面子,这责罚是免不了的。” “不知大将军要如何责罚?”李乾神色一凛,暗自戒备。 “你既有万夫不当之勇,堪比秦琼、尉迟恭,本将倒要亲眼见识见识。”陈玄礼眉头一挑,眼中精光闪烁,“就罚你接受他们的挑战。尽管放开手脚,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一点颜色瞧瞧!” 说着压低声音,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李乾,在龙武军只有一条规矩,不是你把别人打趴下,就是别人把你打趴下!这里只认真本事,不认怂包软蛋!” “只认真本事,不认怂包软蛋”这话不仅道出了龙武军的铁律,更与安西都护府的军规不谋而合。 李乾听得热血沸腾,当即朝苏凤棠、程伯献、李浚三人勾了勾手指:“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真本事是靠拳头说话的!小子,等着吃苦头吧!” 三人怒吼震天,如狂风般掠上擂台,瞬间将李乾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叫嚷: “我先来!” “让我先教训他!” “我李家战功赫赫,理当我先出手!”李浚又搬出了先祖李靖的名头。 三人眼中怒火熊熊,恨不能将李乾打回娘胎,却始终恪守规矩不曾一拥而上。这 “程伯献,你先上!” 见三人争执不下,陈玄礼沉声下令。 “得令!” 程伯献昂首挺胸,喜形于色,仿佛已经打了场胜仗。能拔得头筹,着实让他欣喜不已。 “我这槊法得自家传,你可要当心了!”程伯献手中马槊一抖,顿时绽开斗大的槊花,煞是好看。 这一手功夫,没有十年八载的苦练绝难有此造诣。 世人皆知程咬金以“三板斧”闻名,实则这位开国名将最擅长的乃是马槊,所谓三板斧不过是后人讹传。 “请赐教!” 李乾早就想领教程家槊法,当即摆开架势。 “你的兵器呢?”程伯献马槊直指李乾,浓眉倒竖。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逼我亮出兵刃!”李乾云淡风轻地回应。 “今日定要打得你跪地求饶!”程伯献怒吼如雷,手中马槊卷起凌厉劲风,直取李乾面门。 这一槊来势汹汹,狠辣凌厉,毫无拖泥带水,端的是一手好槊法。李乾暗赞一声,右手如闪电般在马槊上一拍,那势如破竹的槊锋顿时偏向一旁。 第59章 郭无敌 “好身手!” 陈玄礼双目精光暴射,不由击节赞叹。这位沙场老将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李乾这一招的精妙所在。 但见李乾身形如电,在程伯献变招的刹那已抢入中门。一记肘锤似流星坠地,重重砸在程伯献肩胛。 “咔嚓”一声脆响,程伯献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两丈,轰然坠地时竟震得整座擂台簌簌颤抖,宛若山倾柱折。 “彩!” 龙武军中顿时爆发出震天喝彩。 这些百战精锐最是敬重真本事,眼见李乾一招制敌,个个热血沸腾。喝彩声直冲云霄,连演武场外的旌旗都被声浪震得猎猎作响。 “好个虎将!”陈玄礼剑眉飞扬,喜色难掩。 程伯献挣扎欲起,却疼得龇牙咧嘴。忽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正是李乾俯身相扶。 二人目光相接,程伯献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借力起身时朗声道:“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程将军光明磊落,真乃将门风范!”李乾声若洪钟。这一赞直戳程伯献心坎,但见他挺胸昂首:“输阵不输人,岂敢辱没先祖威名!” “好汉子!”李乾亲热地拍拍对方肩膀,“能领教程家槊法,李某三生有幸。” 二人把臂相视一笑,前嫌尽释。这番英雄相惜的气度,更引得四周将士喝彩连连。 随后李浚、苏凤棠接连上场,却都在三招之内败北。龙武军彻底沸腾,望向李乾的眼神已满是敬服。 陈玄礼眯起眼睛,突然对亲兵低语数句。不多时,但见一位身高八尺、龙行虎步的汉子大步而来。 “郭子仪参见大将军!”声若洪钟,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不知唤末将前来有何差遣?” “郭子仪!”李乾心头剧震,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位即将在青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名将,此刻就活生生站在眼前。 纵观华夏五千年,郭子仪创下的两项纪录堪称绝无仅有。 其一,八十五岁高龄方解甲归田。这般老当益壮,连七十拜相的姜太公也要逊色三分。 其二,以一己之力维系大唐国祚二十余载。若无这位中兴名将力挽狂澜,“安史之乱”后的唐朝恐怕早已分崩离析,何来之后百余年的延续? “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史书对郭子仪的评语在李乾脑海中浮现。他瞪大双眼,细细打量着这位传奇人物。 但见郭子仪身高八尺,猿臂蜂腰,虬结的肌肉在战袍下若隐若现。 更难得的是,这般威武之躯竟配着一张俊美如玉的面容,剑眉星目间英气逼人。 威武与俊美,刚毅与儒雅,这些看似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交融,堪称天造地设的完人。 李乾不禁心潮澎湃,自穿越至大唐以来,他见过无数风流人物。高仙芝的飘逸、封常清的刚烈、李嗣业的豪迈、段秀实的沉稳、哥舒翰的霸气,还有诗仙李白的潇洒......但眼前这位,注定将成为最耀眼的那颗将星。 “郭子仪!”陈玄礼抚须含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你自幼习武,更以武举夺魁,至今未尝败绩,人称‘郭无敌''。今日,老夫为你寻了个好对手。” “末将领命!” 郭子仪蓦然回首,目光如烈日灼灼,直射李乾。那视线仿佛有形有质,刺得人肌肤生疼。 李乾心中暗赞:“不愧是史书上的传奇人物!这等威势,当真名不虚传!” “能与郭子仪切磋武艺,胜固欣然,败亦快哉!”李乾胸中战意沸腾,双目精光暴射,直迎郭子仪的目光。 两股凌厉的目光在半空相撞,霎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演武场上鸦雀无声,唯有旌旗猎猎作响。 “可敢一战?” 二人异口同声地邀战,声若九天雷霆炸响,震得校场四周兵器架上的兵刃嗡嗡颤动。 “有何不敢!” 这声应答更是气冲霄汉。 “陈老匹夫!”高力士被二人气势所慑,急得扯住陈玄礼衣袖,“这般龙争虎斗,万一有个闪失......” 陈玄礼此刻也是额头见汗,虽未交手,但二人散发出的战意已如实质般压迫着在场众人。 他捻着胡须喃喃道:“老夫一时兴起,只想见识下当世两大高手的风采,这......应当无碍吧?” 话音未落,郭子仪已龙行虎步迈向擂台。每一步落下,青石板竟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虽只一人前行,却给人以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压迫感。 “好一个郭无敌!”李乾浑身血液沸腾,战意直冲顶门,“比之李嗣业更胜三分!”他周身气势节节攀升,竟与郭子仪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 校场四周,龙武军将士早已热血澎湃,不知是谁率先喊出:“郭无敌!”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郭无敌.....!” 郭子仪是武周时期武举状元,一身武艺登峰造极。自出道以来未尝败绩,其“无敌”之名响彻长安,实乃龙武军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更难得的是,他虽尚未展露军事才华,却已凭过人胆识与豪迈气概赢得全军拥戴。今日他亲自出战,整个龙武军都为之沸腾。 “先比拳脚如何?” “好!” “他们二人胜负如何?”高力士忍不住发问。一边是未尝败绩的“长安第一高手”,一边是堪比秦琼、尉迟恭的安西虎将,这场比试着实令人期待。 陈玄礼眉头紧锁,沉声道:“郭子仪号称无敌,按理胜算更大。但...”他望向擂台,“老夫从未见他如此凝重,看来是真正将李乾视为劲敌了。” 话音未落,擂台上二人已同时动作。他们并未立即交手,而是如猛虎对峙般,以细碎步伐绕着对方缓缓移动。 四目相对间,似有电光火石迸射。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唯有将士们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吼!” 突然,两声震天咆哮同时炸响!二人如猎豹般扑出,重重一脚踏在擂台上,震得木台吱呀作响。 两只铁拳如流星赶月,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撞向对方! 第60章 龙虎争锋 “轰——!” 两只铁拳如陨星相撞,爆发出震天巨响。 那声音不似血肉之躯的碰撞,倒像是两座巍峨泰山轰然对撼。狂暴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炸开,卷得衣袍猎猎,发丝狂舞。 “这...这真是凡人之拳?”高力士骇然失色。 陈玄礼也是双目圆睁,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 而整个校场鸦雀无声,龙武军将士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李乾只觉右臂一阵剧痛,整条臂膀都麻了。郭子仪这一拳,竟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力不如人的滋味。 即便是与“神通大将”李嗣业交手时,也未曾有过这般压迫感。 “好一个郭子仪!”李乾放声长笑,眼中战意更炽。 而此时的郭子仪指节发麻,臂膀如遭雷殛,心中却是狂喜难抑。这一拳交锋,已让他明白眼前这青年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痛快!”郭子仪同样大笑出声,声若洪钟。他甩了甩发麻的右拳,眼中精光暴涨:“再来!” 多少年了,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那双铁拳愈发凌厉,每一击都似能劈开山岳,拳风激荡间,竟在擂台上卷起阵阵旋风。 李乾同样热血沸腾,郭子仪的拳势如长江大河,一浪高过一浪。这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当下凝神聚气,以拳对拳,以力破力,每一拳都倾注全身功力。 “轰!轰!轰!” 双拳交击之声连绵不绝,陈玄礼须发皆张,老脸涨得通红:“能见此一战,老夫此生无憾矣!” “郭无敌今日总算遇着对手了!”高力士笑着回道。 而龙武军将士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喃喃道:“这李乾竟能与郭将军平分秋色...” “难怪传言他有秦琼之勇、尉迟之猛...” “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万人敌!” 不知不觉间,李乾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与郭子仪比肩。要知道,郭子仪在龙武军中威望仅次于陈玄礼,如今李乾能与之并驾齐驱,这份殊荣,堪称军中至高。 苏凤棠三人面红耳赤,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他们还不自量力地争相挑战,此刻方知李乾已是手下留情,若他使出全力,只怕他们早已筋骨寸断。 “呼——” 擂台中央,两道身影倏然分开。李乾与郭子仪相对而立,四目相接间尽是英雄相惜的炽热光芒。 “痛快!痛快!”郭子仪仰天长笑,多少年了,他第一次打得这般酣畅淋漓。 李乾亦是豪情万丈,振臂高呼:“过瘾!过瘾!” “比试兵器如何?”郭子仪虎目生辉。 “不仅要比兵器,更要较量骑射弓马!”李乾能遇如此对手,实乃三生有幸,岂能不尽兴? 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相握,力道之大几乎要迸出火花。相视一笑间,已是心意相通。 二人并肩走向兵器库,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陈玄礼和高力士。 此刻,什么大将军的威严、内侍总管的体统,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乾轻抚手中丈二长枪,寒铁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郭子仪则掂了掂那柄开山巨斧,斧刃上流转的寒芒令人胆寒。 二人各自翻身上马,骏马嘶鸣间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校场。 “来了!他们来了!” 校场四周,龙武军将士早已望眼欲穿。 这般惊天动地的较量,在龙武军建军史上也属罕见。短短的准备时间,对观战众人而言竟如度日如年。 当两骑并辔出现在校场入口时,全场顿时沸腾。将士们热血上涌,吼声震天动地,连演武场四周的松柏都被声浪震得簌簌作响。 李乾与郭子仪相视一笑,默契地一夹马腹。两匹骏马如闪电般掠过校场,在四十丈外同时勒马转身。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多余,二人眼中唯有熊熊战意。 “杀!” 两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得场边将士耳膜生疼。 李乾长枪如龙,枪尖寒芒吞吐,宛若毒蛇吐信。 郭子仪巨斧高举,刃光如雪,似要劈开山岳。 “哒哒哒...” 马蹄声由缓至急,起初如雨打芭蕉,转眼便似战鼓雷鸣。虽只两骑交锋,却给人以千军万马冲阵的震撼。 “铛——!” 枪斧相击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火花冲天而起,金铁交鸣之声久久回荡在校场上空。 两匹骏马骤然人立,嘶鸣声与兵器的激烈碰撞声如惊涛拍岸,轰然交织。 校场之上,上自统帅陈玄礼下至寻常士卒,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仅凭那金铁交鸣的铮铮之音,众人便敏锐地察觉到,场上比试的二人武艺已然臻至化境。 场边众人皆屏气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场中,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绝伦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这场对决而静止。 这般惊世骇俗、扣人心弦的较量,莫说是在龙武军建军以来,即便放眼整个大唐的悠悠历史长河,亦是百年难遇的盛事。 二人于场中鏖战百余回合,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却依旧难分高下。 场中的他们战得酣畅淋漓,每一招每一式都倾尽全力,似要将毕生所学尽情展现;而场外观战的将士们更是热血沸腾,激情如火般燃烧,呐喊助威声震破云霄。 “郭无敌!” “李乾!”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热烈的呼喊,昭示着李乾已然完全融入了龙武军这个大家庭,被众人真心接纳。 更为难得的是,将士们竟将李乾与郭子仪相提并论。要知道,此时的郭子仪虽尚未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但在龙武军中,他的地位仅次于陈玄礼。 “擂鼓!快擂战鼓!” 陈玄礼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话音未落,他已身形矫健地夺过鼓槌,亲自擂响那激昂的战鼓,鼓声如雷霆万钧。 高力士见状,亦不甘示弱,一把抢过另一支鼓槌,奋力敲击,与陈玄礼的鼓声相互呼应。 “咚!咚!咚!” 在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二人的比试愈发精彩绝伦,每一招每一式都似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观者目不暇接,心潮澎湃。 然而,这一场龙争虎斗终究还是难分胜负。枪斧交锋,难决雌雄;弓马比试,亦是平局。 直至日影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场之上,为这场激烈的较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二人才尽兴收手。 他们并辔而归,在靠近彼此的瞬间,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迈着大步相迎。 两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相握,相视而笑,那笑容中满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这一刻,胜负早已如过眼云烟,唯有这惺惺相惜的情谊。 第61章 饮中八仙歌 “哈哈哈——” 陈玄礼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只见他与高力士急匆匆地迎向李乾与郭子仪。 “陛下圣明啊!竟将李乾这等良将安排到龙武军!”陈玄礼左手拉着李乾,右手拽着郭子仪,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哎哟,这会儿知道是宝贝了?”高力士尖着嗓子揶揄道,“当初是谁推三阻四不肯收人来着?”他转向李乾,故意挤眉弄眼:“李将军,不如随咱家面圣,另谋高就?” “休想!”陈玄礼顿时急了,一个箭步挡在李乾身前,活像护崽的老母鸡。他瞪圆了眼睛盯着高力士,那副紧张模样逗得高力士捧腹不已。 “有趣!太有趣了!”高力士笑得直抹眼泪。他与陈玄礼共事数十载,何曾见过这位铁血老将如此失态? “郭子仪、李乾,你们就是我龙武军的双子将星!”陈玄礼目光灼灼地在二人身上流连,满脸骄傲。 “看你们英雄相惜的模样,连老夫都眼热得很。”陈玄礼抚须而笑。他朝郭子仪使了个眼色:“郭将军,还不快给李乾讲讲咱们龙武军的历史!” “末将领命!”郭子仪抱拳应声,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李兄弟,今日看似平手,实则是我输了。我正当不惑之年,气力已达巅峰;而你方及弱冠,筋骨尚未长成。若再过七八年......” 话未说完,李乾便笑着打断:“郭大哥,武艺切磋只在当下,十数年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沐浴更衣后,二人神清气爽。郭子仪作为龙武军左卫长史,相当于如今的参谋长,开始为李乾细说这支禁军的辉煌历史。 “龙武军的前身,要追溯到太宗皇帝的‘百骑’精锐。”郭子仪目光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历经高宗、武后、中宗、睿宗四朝,规模不断扩大。但真正让它成为天子亲军的,还是当今圣上。” 他压低声音道:“当年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杀中宗,把持朝政时,圣上正是暗中结交龙武军将士,才得以发动政变,诛杀韦氏一党,助睿宗登基。” 烛光下,郭子仪的神色愈发肃穆:“后来铲除太平公主时,圣上倚重的依然是龙武军。自此,这支军队便成了圣上最信任的利剑,地位无人能及。” 郭子仪不仅武艺超群,更难得的是谈吐不凡。他将龙武军的辉煌历史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听得李乾心驰神往。 二人促膝长谈,惺惺相惜之情愈发深厚。 直至暮色四合,二人才依依惜别。回到住处时,高乐瑶早已等得心焦,反倒是李白气定神闲地自斟自饮。 不待高乐瑶发问,李乾便将今日宫中见闻简略道来。 高乐瑶这才恍然大悟,对着李白嗔怪道:“好个李翰林,原来早知内情,却让我们白白担心!” “郭子仪...”李白放下酒杯,目光炯炯,“此子才华盖世,必成大唐栋梁!” 李乾闻言暗自心惊。此时的郭子仪尚未崭露头角,李白竟能一眼看穿其不凡,这份识人之明,实在令人叹服。 他不禁腹诽:后世说李白不通政事,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翰林又没见过郭将军,怎敢如此断言?”高乐瑶眨着杏眼,半信半疑。 “呵呵……”李白轻捻胡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悠悠开口道:“二十年前呐,在刑场之上,我曾救过他一命。彼时,他不过是个即将被斩首的军汉,可那身姿气宇轩昂,眉眼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您……救过他的命?”高乐瑶美目圆睁,檀口微张,满脸皆是难以掩饰的惊诧之色。 “此人眼下虽还未得志,但假以时日,他日必成大器!”李白语气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如先知般睿智而笃定的光芒。 自那之后,李乾每日都与郭子仪切磋武艺,探讨兵法韬略。二人相互砥砺,彼此成就,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快意,自在非常。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晃十数日便悄然过去。 这日,李乾回到住处,却不见李白的身影,不禁开口问道:“太白兄去哪儿了?” “访友去了。”彼时,高乐瑶正忙着整理茶具,头也不抬,随口应道。 “访友?”李乾剑眉一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是诗友,还是酒友?” “这我可真说不准。”高乐瑶歪着头,略作思索,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说道,“以李翰林那洒脱不羁的性子,许是诗酒兼得也未可知呢。” 正说着,只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李白携着三人踏月而归。四人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空气中还隐隐飘来阵阵醇厚的酒香。 这三人,一位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眉如远黛,目若星辰;一位是身着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度,仿佛那粗布衣衫也遮不住他的光芒;还有一位是锦衣华服的贵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倜傥之态,宛如谪仙下凡。 这三人有个极为明显的共同特征,那便是鼻头皆泛着酒醉后的酡红,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原来是酒友。”李乾见状,不禁会心一笑。 “这位是崔宗之。” “这位是苏晋。” “这位是焦遂。” 然而,当李白一一引荐时,李乾险些惊得跳将起来。 “饮中八仙!” 诗圣杜甫所作的那首脍炙人口的《饮中八仙歌》,瞬间如潮水般涌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饮中八仙,是杜甫笔下八位嗜酒名士的合称。他们或为挚友,或素未谋面,却在诗圣的生花妙笔中栩栩如生,因这一曲《饮中八仙歌》而流芳百世。 李乾曾无数次品读《饮中八仙歌》,每每为诗圣的传神之笔击节赞叹。不曾想今日竟能得见其中三仙,不,算上李白,该是四仙同聚! “今日得见诸位,实乃三生有幸。”李乾执礼甚恭。 第62章 诗仙的生计 “李老弟,今日我特来与你辞行。”李白神色郑重,双手抱拳,眼中满是真挚的感激之情,“此番长安之行,多亏你一路照拂,这份恩情,我李白铭记于心,永世难忘。” 素来洒脱不羁、豪放豁达的诗仙,此刻竟难得地流露出几分窘迫之态。 若非李乾慷慨解囊、鼎力相助,他此番长安之行,恐怕真要如诗中所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孤苦伶仃、无人相伴了。 “这就要走?”李乾听闻此言,不禁一怔,双目圆睁,满是惊愕。 “正是。”李白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遗憾,“我本是为寻访杜子美而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始终未能与他见上一面。此事,还望老弟日后多多留意,若有他的消息,烦请告知于我。” “太白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定不负所托。”李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李白闻言,展颜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李乾出声唤住:“太白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你我之间,无需这般拘谨。”李白朗声笑道,尽显豪迈之态。 “太白兄为人仗义疏财,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份豪情壮志,着实令人钦佩不已。”李乾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只是……”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崔宗之三人,见他们纷纷点头示意,这才接着说道,“长此以往,恐非长久之计啊。” “哈哈!”李白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有宗之他们相助,再加上我在曲江池卖字所得,足够我逍遥快活些时日了。” 然而,李乾却眉头紧锁,一脸忧虑。他深知李白向来挥金如土、豪爽大方,再多的钱财,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若不提前做好打算、未雨绸缪,只怕这位诗仙又要重蹈“晚年凄凉”的覆辙了。 回想起诗仙晚年,困顿潦倒,四处漂泊,不得不投亲靠友,寄人篱下,最终在病榻上郁郁而终,李乾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他那首字字泣血的《临终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道尽了多少壮志未酬的悲怆,又暗含了多少生计艰难的辛酸。 李乾深知,若要改变李白的命运轨迹,单凭馈赠金银终非长久之计。以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性子,纵有金山银山,怕也难逃坐吃山空的结局。 “李老弟有又有什么妙策?” “妙策不敢当。”李乾目光炯炯地望向三位酒友,“在下倒有个想法......” 焦遂三人闻言,眼中顿时放出光来。他们与李白相交多年,最是清楚这位李白的窘境。时而锦衣玉食,时而囊空如洗。 李白也不禁陷入沉思,他何尝不知生计艰难?只是向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更不屑“为五斗米折腰”。 “我只会吟诗作赋,不会商贾之事……”李白沉声说道。 “太白兄且宽心,此事正合你所长,不涉商贾俗务。”李乾胸有成竹,朗声笑道,“来人,摆酒细谈!” 高乐瑶领着下人奉上美酒佳肴。酒香甫一飘出,苏晋三人的眼睛顿时亮如晨星,不愧是“饮中八仙”中人,对琼浆玉液的敏感当真名不虚传。 崔宗之执杯的姿势尤为潇洒,配上那张俊俏面容,端的是一派风流。只是那双眼睛总爱朝上翻着,活脱脱就是杜甫笔下“举觞白眼望青天”的模样,看得李乾暗暗称奇。 布衣焦遂初时沉默,三杯下肚却声若洪钟,果然应了“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的诗句。 而苏晋始终举止得体,倒是让想见识“醉中逃禅”趣事的李乾略感遗憾。 “李将军,不知有何妙策?”苏晋搁下酒杯,目光炯炯。 焦遂、崔宗之也停下杯箸,齐齐望向李乾。李白更是眼含期待,他虽诗名满天下,却始终为生计所困,岂会不愿寻个长久之计? “此事只需......”李乾娓娓道来。 话音未落,四人已瞪圆了眼睛。李白更是失声惊呼:“这...这也能谋生?” “这……这能成么?”苏晋微微蹙眉,面上浮现出一丝犹疑。 “你们且放宽心,莫要不信。”李乾双手抱胸,信心满满,朗声道,“此事由太白兄牵头,岂有不成之理?以他的名声、超凡绝伦的才气,还有何事能难得倒他?” 四人听闻,皆陷入一阵沉吟,各自思索起来。 “依我看,这事准成!”苏晋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闪烁着认同的光芒,说道:“若是旁的事,或许尚存变数,可这事恰是太白兄所擅长的领域。先不说他那声名远扬的诗名、才名,单是他一生游遍天下名山大川,那些丰富的游历经历就足够了。” 李白一生痴迷于游历,踏遍了大唐的千山万水,所到之处,名山大川皆留下了他的足迹。他的见闻之广博,在唐朝可谓首屈一指,即便放眼整个中国历史,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亦是寥寥无几。 “虽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也有七八成的胜算!”焦遂和崔宗之先后点头,纷纷表示赞成。 “我李白一生最爱游历,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名山大川皆有我的身影,所见所闻自然不在少数。”李白轻捋胡须,微微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没想到,这些游历竟还能换来钱财,倒是我此前未曾料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试试!”李白的游历见闻,无疑是一座蕴藏无尽的宝藏,只是此前一直无人发掘。一旦将其挖掘出来,想必收入定会极为丰厚。 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李白便无需再为没有酒钱而发愁,他心中也是满心欢喜。 此事,便这般敲定了。 接下来,便是商议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 苏晋、焦遂、崔宗之三人皆是热心肠之人,他们忙前忙后,为李白出谋划策,更是主动分担了许多琐碎之事,这让李白省了不少心力。 一番商议过后,四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各自忙活起来,一时间,竟把李乾晾在了一边。 不过,李乾对此倒也乐见其成。 在李白四人的齐心协力下,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用不了多久,李白便会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如此一来,他的晚景想必也会过得颇为惬意,李乾对此满怀期待。 第63章 冰火两重天 四镇节度使王忠嗣的仪仗缓缓停在兴庆宫前。 这座由李隆基潜邸改建的宫苑,今日特意为这位特殊的人敞开了朱漆大门。 王忠嗣翻身下马时,远远望见李隆基皇帝竟在宫门前等候。 晨光中,那位身着常服的帝王,在陈玄礼和高力士的陪伴下,宛如寻常人家盼子归来的老父。 王忠嗣心头一热,疾步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嗯?”李隆基眉头微蹙,佯装不悦:“该叫父皇。” “父皇!”这声呼唤脱口而出。虽非血亲,但三十余年的养育之恩,早让这对父子情同骨肉。 王忠嗣永远记得九岁那年,是眼前这位君王将他从丧父之痛中接出,亲自教他兵法韬略。 李隆基展颜,执起养子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打:“今日不在大明宫设朝,偏要在这兴庆宫见你,就是要与吾儿重温旧梦。” 老皇帝眼中闪着追忆的光芒,“当年你父战死沙场,朕将你接来东宫。小小年纪,竟能与朕纵论兵法,当真...” 话到此处,威震四方的节度使竟已喉头哽咽。李隆基抬手为他拭泪,笑道:“朕早说过,吾儿必成名将。如今统领四镇,可不就是朕的大将军!” 父子相携入宫的背影后,陈玄礼与高力士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此刻宫墙柳色依旧,却不知这般天伦之乐,能否经得起即将到来的风雨。 李隆基携着王忠嗣的手,在兴庆宫的亭台楼阁间缓步徐行。每到一处,必驻足细说。 “当年你幼时最爱在这株海棠树下习武...” “这座亭子,你曾在此背诵兵法...” 往昔岁月如画卷般在王忠嗣眼前展开,这位铁血名将眼角渐渐湿润。 直至日影西斜,李隆基方命高力士设宴。 “今日是家宴,吾儿不必拘礼。” 李隆基亲自按着王忠嗣肩膀入座,惊得这位节度使险些离席跪拜。当鎏金酒盏被天子亲手斟满时,王忠嗣虎目含泪,双手微颤。 “你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李隆基举盏相敬,“这杯,朕敬你。” 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王忠嗣通红的眼眶。他仰颈饮尽,只觉这寻常御酒竟比琼浆更甘醇。李隆基又执玉箸为他布菜:“记得你最爱这炙羊肉,特意嘱咐尚食局备的。” 暖阁内炭火噼啪,王忠嗣却觉得胸中比炉火更暖。 侍立一旁的陈玄礼与高力士再次交换眼神,这次连叹息都压在喉头,他们看见天子袖中露出的奏章一角,正是安西捷报。 “忠嗣啊!”酒过三巡,李隆基忽然轻叩案几,“高仙芝拿下小勃律,大食震动。依你之见,我大唐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忠嗣缓缓放下象牙箸,道:“父皇明鉴,高仙芝虽克小勃律,然西域地瘠民贫,千里馈粮,恐非长久之计。昔年贰师将军远征,致使海内虚耗...” 话未说完,玄宗眼中精光暴涨:“吾儿是要朕坐视大食猖獗?” “大食虽怀虎狼之心,然我大唐据守雄关,纵有十个大食亦难撼动。”王忠嗣他太清楚这位“父皇”的雄心了,不仅要重现太宗荣光,更要饮马两河流域。 “砰!” 玄宗突然拍案,吓得侍立的宫娥打翻了鎏金烛台。 陈玄礼与高力士正要进言,却被天子凌厉的眼风钉在原地。 这两位看着王忠嗣长大的老臣,此刻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知道,这场盛大的家宴背后,藏着帝王对西域的万丈雄心。 “一座石堡城,竟牵制我大唐十万雄师!”李隆基的声音陡然拔高,案上金樽里的酒液随之轻颤。 他眼中寒光凛冽:“河湟之地的粮秣转运,每日耗费堪比移山填海。若得此城,这些军资尽可输往西域,届时——” “父皇!万万不可!”王忠嗣霍然起身,“石堡城据险而守,纵使十万大军强攻,也难保......” “呼——哧——”玄宗的喘息声如同受伤的猛兽,额角青筋暴起。 陈玄礼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高力士的朝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们太熟悉这山雨欲来的征兆了。 “儿臣所言,句句肺腑!”王忠嗣竟仍不退让。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声响。良久,玄宗忽然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爱卿且答朕两问。” 称呼已从“忠嗣”变成了“爱卿”。 “一,取石堡城值否?” “值!然......” 玄宗抬手截住话头,烛火下闪着冷光:“二,纵使折损十万将士,大唐可堪承受?” “这......”王忠嗣喉结滚动,最终沉重颔首:“能。” 王忠嗣何尝不知大唐国力之盛?莫说折损十万雄师,便是三十万儿郎血染沙场,以天朝之底蕴,不过三五年便可恢复如初。 但—— “既然值得,又付得起,你为何抗旨不尊?”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袍翻卷如怒涛。那双曾慈爱抚摸过王忠嗣发顶的手,此刻正重重拍在食案上,震得金盘玉盏叮当作响:“朕七道圣旨,你七次推诿!” “父皇...”王忠嗣瞳孔骤缩。他见过陛下雷霆之怒,却从未想过这怒火会烧向自己。 “住口!”李隆基袖中露出一角密奏,那是安西军报,“朕今日是以天子身份问罪!” “石堡城...”王忠嗣还要争辩,却被帝王冷笑打断:“夜袭如何?” “夜袭?”王忠嗣轻蔑一笑,“臣统兵二十载,从不行险侥幸!”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疤:“这座城,得之不足制敌,失之无碍国本!忠嗣岂会用数万将士性命,换自己顶乌纱?” 鎏金烛台轰然倒地,李隆基拂袖而去的背影,将满殿温暖尽数卷走。 “陛下!”陈玄礼追出数步又折返,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王忠嗣鼻尖:“你...你可知抗旨何罪?” 当镣铐锁住这位四镇节度使的手腕时,案上炙羊肉尚有余温,葡萄酒仍在琉璃杯中荡漾。 王忠嗣突然想起九岁那年,那个抱着他看花灯的帝王,曾说过:“吾儿这般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第64章 明辨庙堂 龙武军演武堂内,烛火将两道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李乾指尖蘸着茶水,在檀木案几上勾勒出山川形势。 郭子仪凝视着水痕渐渐晕开的阵图,忽然拍案叫绝:“阵而后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此言当真精辟!” 自二人结为知己,这般挑灯论兵的场景已是常事。 郭子仪作为后世公认的“再造大唐”之名将,其兵法造诣令李乾由衷叹服。 而李乾引用的那些跨越千年的兵家至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进攻即最佳防守”,每每让郭子仪眼中迸发出惊艳的光芒。 “李兄弟不仅武艺超群,这兵道见解更是...”郭子仪正待赞叹,忽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报!”亲卫单膝跪地,“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大人...下狱了!” 茶盏在郭子仪手中猛地一颤,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名将,此刻竟虎目圆睁,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那可是威震四夷的国之柱石啊! 李乾垂眸凝视着案上未干的水痕,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 王忠嗣一生征战未尝败绩,却终究在石堡城前折戟。不是败于敌军,而是败于圣意。这位名震边关的统帅,因抗旨不攻石堡城,转眼就从御前红人沦为阶下囚。 “详细道来。”李乾剑眉一挑,眼中寒光乍现。 待亲卫禀明原委,郭子仪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岂有此理!我这就面圣。这位性情耿直的名将急得眼眶发红,“父子相亲转眼变成牢狱相加,天家无情竟至于此!” “郭兄且慢!”李乾一把拽住他的袍袖。他太了解这位了,这般冒失进谏,非但救不了人,只怕还要搭上自己。 见郭子仪还要挣扎,李乾急忙附耳低语。只见郭子仪神色数变,先是惊愕,继而恍然,最终颓然跌坐,一拳砸在案几上:“可怜王帅...竟要受这等委屈!” 突然,李乾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就往外冲,转眼已冲出十丈开外。 “贤弟!”郭子仪愕然呼唤。 “无事!”李乾脚步更快了。 郭子仪摇头苦笑:“无事能跑得这般着急?” 李乾心中焦灼如焚:“李太白那性子比郭子仪还要耿直,若听闻此事,怕不是要把《临终歌》提前二十年写出来!” 他仿佛已经看见李白在酒肆中拍案怒斥的场景,脚下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李乾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他太了解那位诗仙了。以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性子,听闻这等冤狱,岂能默不作声? 寻常人愤懑不过发发牢骚,可李白那支生花妙笔,却是字字千钧。当年一篇《清平调》能让六宫粉黛无颜色,若此时挥就檄文,只怕真要“笔落惊风雨”了。 更让李乾脊背发凉的是,那即将面世的《长安日报》——这份由他提议创办的报纸,此刻正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经过李白、苏晋、焦遂、崔宗之四人的努力都已准备就绪,若在这节骨眼上...... “李太白啊李太白,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李乾策马狂奔,他仿佛已经看见报纸头版那触目惊心的标题——《论石堡城之役与良将冤狱》。 马蹄声急如骤雨,转过三个街口,长兴坊的青砖小院已映入眼帘。李乾飞身下马时,院内正传出焦遂炸雷般的吼声:“陛下糊涂!王帅乃国之干城,岂能如此对待!” “正是此理!”崔宗之拍案而起,白玉般的面庞因激愤而泛红,“前一刻还是琼筵坐花,下一刻竟成铁窗相对!这般翻云覆雨,岂是明君所为?” 焦遂的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太白兄!此事非你如椽巨笔不能鸣不平!” 李乾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正要冲进去阻拦,却听李白清越的声音如寒泉泻玉:“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太白兄何出此言?”焦遂急得直跺脚,“王帅可是陛下的义子啊!” “糊涂!高仙芝已断吐蕃咽喉,正是与大食决战之时。石堡城牵制我十万雄师,若不攻克,如何调兵西域?”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王忠嗣抗旨不遵,下狱何冤?” 李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才是他认识的诗仙!不仅有着“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傲骨,更有着“总为浮云能蔽日”的洞见。 那支写尽人间风月的妙笔,原来也懂得庙堂权衡。 “说的好!”李乾抚掌大笑,跨步入内。 焦遂如见救星般迎上前:“李老弟来得正好!太白兄他竟......”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长叹。这位豪侠怎么也没想到,向来狂放的李白竟会站在朝廷这边。 李乾的笑意更深了,还有什么比看到李白的成长更令人欣慰? 世人只道诗仙才高八斗,却少有人点破他在处世之道上的不足。不是李白不能明达,而是天下人只会谄媚逢迎,唯有他李乾敢让这位谪仙人直面人情练达这门学问。 “诸位可曾想过......”李乾撩袍落座,“陛下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焦遂与崔宗之面面相觑,唯有李白微微颔首。 “陛下以万乘之尊,设家宴、叙旧情、亲手斟酒......”李乾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这不正是在说:王忠嗣啊,朕这个义父,已经把身段放得不能再低了。” “可...可石堡城如此难攻,陛下为何偏要王帅去?换个人不行么?”崔宗之俊俏的脸上满是困惑,这问题问得天真。 “哈哈!”李白捻须轻笑,“宗之啊,待你为人父时自会明白。陛下越是器重谁,越会将最难的事交予他。” 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窗外的日光,“就像老农会让最健硕的牛去犁最硬的田,老将会派最骁勇的士卒去攻最险的关。” 李乾微微颔首,接过话头:“正是此理。陛下对王帅,是寄予厚望啊!”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可曾见过哪位节度使能得天子设家宴相迎?陈玄礼、高力士这些看着王帅长大的老臣,如今不也在埋怨他辜负圣恩么?” 崔宗之怔了半晌,突然拍案:“险些误了大事!” 焦遂惭愧地搓着手,“多亏太白兄明察秋毫。” 李乾见时机成熟,话锋一转:“太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白沉吟良久,“此事...我们不宜插手。”这谨慎的回答让李乾眼前一亮,若是从前,诗仙早该挥毫泼墨了。 “未必不能插手。”李乾突然压低声音,“只需如此这般......” 随着他的低语,李白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重重地点头。 第65章 长安日报 曲江池上,邹掌柜的画舫张灯结彩。这位精明的商人怀抱着厚厚一摞报纸,红光满面地吆喝:“《长安日报》,一钱银子一份喽!” “啥是《长安日报》?” “莫不是新来的花魁?” 食客们交头接耳,满脸困惑。 邹掌柜嗤笑一声,手指点着众人:“瞧瞧你们这副模样!当年叫你们读书,偏要去摸鱼捉虾。”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李翰林亲撰的游记见闻!” “李翰林?快给我一份!” “我要三份!” 李白的名号瞬间引爆画舫。转眼间,首批报纸便被抢购一空。 “还没完呢!”邹掌柜神秘一笑,又从伙计手中接过一摞,“这些可是李翰林亲笔题名的精装版,一两银子一份!” “李翰林的墨宝?” “我要十份!” “给我留五份!” 画舫顿时沸腾,众人争相抢购,唯恐落后。 不出三日,《长安日报》便风靡全城。茶楼酒肆,处处可见文人雅士捧报细读。 除了李白的游记诗词,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篇《论石堡城疏》。 李白竟一改往日的狂放,以缜密的逻辑为朝廷的决策发声。 ----------------- 大明宫的琉璃瓦映着夕阳,李林甫的紫袍在朱漆廊柱间忽明忽暗。他拦住匆匆而行的高力士,笑容如浸了蜜的刀锋:“高公近日案牍劳形,本相特来分忧。” “丞相厚赐,奴婢愧不敢当。”高力士眼角余光扫过对方袖笼,那里隐约露出纸张的轮廓。 李林甫缓缓抽出一份《长安日报》,高力士接过的瞬间,保养得宜的手指突然青筋暴起。报头那潇洒的“太白”二字,仿佛一柄利剑刺入眼帘。 “李——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恍若又看见当年那个醉卧龙床要他脱靴的狂生。 李林甫的嗓音如毒蛇吐信:“高公以为如何?”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十年前那场“赐金放还”的戏码,正是他们联袂导演。 高力士为报脱靴之辱,李林甫则忌惮那支“笔落惊风雨”的如椽的笔。如今这报纸风行长安,不啻于在朝堂外另立言路。 “陛下正在气头上...”高力士阴冷一笑,仿佛嗅到当年那股令他作呕的酒气,“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宫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朝着甘露殿疾行,怀中的报纸像块烧红的炭,只待投入帝王怒火的熔炉。 甘露殿内,李隆基的龙靴踏得金砖咚咚作响。 “王忠嗣!王忠嗣!”李隆基每念一次这个名字,案上的奏折就跟着震动一次,“朕三十多年的心血,竟养出个懦夫!”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发抖,连檐角的铜铃都不敢作响。 李林甫迈进殿门的瞬间,正看见皇帝一把掀翻鎏金香炉滚到蟠龙柱旁,香灰泼洒出狰狞的痕迹。 “臣...臣参见陛下。” 李林甫的膝盖突然发软,他见过天子怒斥太子,见过天子杖毙宦官,却从未见过这般雷霆之怒。 高力士在背后悄悄扯他衣袖,才让他瘫倒在地。 “说!”李隆基猛然转身。 李林甫伏在地上,“自王忠嗣下狱,长安街头巷尾皆在议论...”他故意顿了顿,“连新出的《长安日报》都在为逆臣张目。” “哗啦——”李隆基挥袖扫落满案茶具,碎瓷如冰雹般炸开。 李林甫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偷眼瞥向高力士,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狂喜。 天子越是震怒,他们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还有哪些人在兴风作浪?”李隆基的质问如雷霆炸响。 “陛下明鉴。”李林甫躬身递上《长安日报》,“全在此中。”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天子翻阅报纸的窸窣声。李林甫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已经看到李白被流放夜郎的景象。 “啪!” 报纸轻叩案几的声音惊得他抬头。只见李隆基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数年不见,太白倒是开窍了。”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李林甫头上。他精心准备的谗言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滑稽的“呃?”。 高力士也是活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这二人竟忘却了最为关键之事。李白那支挥洒间尽显盛唐恢宏气象的笔,其血脉之中,本就流淌着与李隆基同出一脉的血脉。 遥想当年,陇西李氏家族,弓马娴熟,豪情万丈,既铸就了“飞将军”李广那名垂青史的传奇,亦孕育了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般傲岸不羁的风骨。 “陛下……”李林甫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而干涩,“那李白他……” “他终究是懂得何为社稷之重了。” 李隆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报纸上《论石堡城疏》的字迹,突然间,一声轻笑从他口中溢出。 这笑声,却让李林甫与高力士二人如坠冰窖,通体生寒。他们精心策划、苦心经营的杀局,到头来,竟成了李白平步青云、崭露头角的进身之阶。 李隆基对李白的情感,复杂而微妙。他既恼恨于李白那狂放不羁、目空一切的性子,又深深欣赏他那超凡脱俗、冠绝当世的才情。 如今,这《长安日报》上刊载的《论石堡城疏》,字字珠玑,句句精辟,竟与他的心意不谋而合,又怎能不让他龙颜大悦! “臣……臣告退。”高力士与李林甫,这两位权倾朝野、威震四方的大臣尝到了失算的苦涩滋味。 退出大殿之时,李林甫险些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他阴沉着脸,穿过一道道宫门,突然间驻足冷笑:“好个李白,竟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不过……” 一个更为阴毒、更为狠辣的计谋,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太子李亨与王忠嗣自幼交好,情同手足,如今王忠嗣含冤下狱,这不正是扳倒太子的天赐良机吗? 他仿佛已经看见太子李亨那惊恐万状的面容,听见三省官员那纷纷扬扬的弹劾奏章。 “李亨啊李亨!” 李林甫抚摸着腰间那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鱼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你与逆臣勾结的罪名,本相定要坐实了,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暮色渐浓,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第66章 朝堂起风云 范阳节度使府邸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殿宇楼台。 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晕,汉白玉栏杆上雕刻的胡旋舞女像,仿佛也在随着府内的喧闹起舞。 “喝!再喝!” 厅堂内,契丹酋长们粗犷的吼声震得梁柱微颤。 这些来自苦寒之地的汉子,正撕咬着烤得金黄的全羊,琥珀色的酒浆从嘴角溢出,浸湿了毛茸茸的胸膛。 他们忘情痛饮的模样,活像一群饿狼闯入了羊圈。 三年前桑乾河畔的惨败记忆犹新。王忠嗣的唐军铁骑如狂风扫落叶,将契丹人的尸体堆成了京观,幸存者逃进深山,连猎到的野兔都要省着吃半月。 “安节度使到!” 随着一声吆喝,满堂契丹人慌忙起身。只见安禄山腆着肚子踱入厅中,身后跟着一队胡人精兵。 这些精选的胡人武士个个身高八尺,明光铠下的肌肉如铁块般隆起,腰间横刀泛着寒光。 “拜见节度使大人!”契丹酋长们慌忙起身。 安禄山的小眼睛在肉褶里闪着寒光:“某家酒肉可还入味?” “美味绝伦!” “琼浆玉液!” 契丹人话音未落,忽见安禄山脸上横肉一抖:“那便用项上人头来谢吧!” 话音未落,曳落河武士已如饿虎扑食。霎时间,明光铠寒光乱舞,方才还大快朵颐的契丹首领们,转眼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个契丹青年临死前还攥着半只羊腿,安禄山一脚踩碎他的头颅,狞笑道:“王忠嗣的四镇精兵,合该由某家接手。” 他踢开脚边首级,望着长安方向,近三百斤的身躯竟激动地微微发颤:“六镇在手,这李唐江山...” 陇西,节度使府邸。 节堂内,数十员披甲将领群情激愤,喧嚣之声震彻屋瓦。 这些跟随王忠嗣南征北战的骄兵悍将,此刻却如市井之徒般吵嚷不休。案几被拍得震天响,佩刀与甲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当王忠嗣下狱的急报传来时,整个陇西军镇如同被投下惊雷。 “昏聩!陛下这是自毁长城!”一员虬髯将领将铜爵重重砸在地上,酒浆溅湿了战袍。 身旁同僚急忙拽住他的臂甲:“慎言!你项上头颅还要不要?”却又压低声音道:“可大帅乃陛下义子,这些年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怎能如此对待?” “昨日还是庆功宴上的贵客,今日就成了阶下囚!天家父子,竟薄凉至此!” 角落里,一员老将突然拔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容:“老子这就带兵去长安!大不了......” 众将急忙阻拦,却见更多人按上了刀柄,这些百战余生的悍卒,为了王忠嗣当真敢做那诛九族的勾当。 就在群情鼎沸之际,有人突然发现哥舒翰始终沉默。这位平素最受王忠嗣器重的将领,此刻却如泥塑般端坐一隅。 “哥舒将军!”虬髯将领怒目圆睁,“当年若非大帅提携,你至今不过是个戍卒!如今大帅蒙难,你竟作壁上观?” 堂内骤然寂静。所有人都记得,当年哥舒翰仗剑来投时已年近不惑,是王忠嗣慧眼识珠,才让这个落魄武人有了今日地位。 第67章 构陷太子 王忠嗣九岁入东宫,与太子李亨朝夕相伴。春日策马游猎,秋夜秉烛论道,二十余载情谊,早已超越君臣之分。 虽非血亲,却比手足更亲。 原本王忠嗣下狱一事与太子并无瓜葛,可吉温此言一出,犹如一把利刃,硬生生将二人捆绑在一起。 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手握大唐半壁精锐,这份殊荣,开国以来独此一人。 荣耀背后,却是无数双嫉恨的眼睛。 即便李隆基再信任这位义子,面对如此重兵,也不得不心生警惕。这关乎的,是整个天下的安危。 这不是圣明与否的问题,而是帝王的本能。 吉温的话像惊雷炸响朝堂。李隆基瞳孔骤缩,冕旒下的面容阴晴不定。 “吉温!休得胡言!”一位老臣须发皆张,“太子仁孝,朝野共鉴!” “请陛下明鉴!”太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 殿中顿时剑拔弩张。李隆基抬手止住喧哗,沉声道:“证据何在?” 吉温从容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高力士快步上前,狠狠瞪了吉温一眼。这位侍奉三朝的老宦官,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若非在朝堂之上,他定要让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好看。 李隆基展信细阅,突然龙躯一震,眼中怒火喷薄而出:“传太子!” 群臣悚然变色,究竟是何等证据,竟让天子震怒至此?须知李隆基素来沉稳,若非铁证如山,断不会如此失态。 “陛下”! 白发苍苍的陈玄礼踏前一步,声若洪钟:“太子仁孝恭谨,素无逾矩之举,还望陛下明察!” 这位东宫旧臣须发皆颤,当年他亲手抱过年幼的李亨,如今见太子蒙冤,岂能坐视?也正是这份情谊,后来在马嵬驿之变时,才让陈玄礼毅然站在了太子一边。 “老奴斗胆!”高力士突然跪伏在地,以头触阶:“太子对陛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陛下难道忘了......三庶人之祸的教训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三庶人”三个字犹如利刃,直刺李隆基心中最痛的伤疤。当年他一日杀三子的惨剧,至今仍是宫闱禁忌。 “放肆!” 李隆基猛然从龙椅上弹起,冕旒珠玉剧烈晃动。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高力士。这个侍奉他四十余年的老奴,此刻在他眼中竟似仇寇,殿中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陛下...老奴...”高力士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朝服。他深知自己触犯了帝王逆鳞,此刻在李隆基骇人的威压下,竟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陛下明鉴!”李林甫适时上前,“此事只需召太子一问,自然水落石出。” 这位当朝宰相面带和煦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正是他暗中指使吉温构陷太子,此刻却来扮演和事佬,这般手段,不愧“口蜜腹剑”之名。 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冕旒垂珠叮当作响。经李林甫这一打岔,他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传太子!” 太子乃国之储君,如今竟要如犯人般上殿对质,其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陈玄礼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高力士更是面如死灰,却都不敢再进一言。 朝堂之上,空气凝固如铅。群臣屏息垂首,只闻彼此心跳之声。 第68章 愁云难解 若在平日,李隆基听闻此言,或许会抚掌而笑,赞许王忠嗣忠心可嘉,欣慰太子得此良臣。 可眼下正值盛怒之际,这番话听来便格外刺耳。李林甫不愧为权谋大家,此时机选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朕真是瞎了眼!白养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李隆基须发皆张,胸口剧烈起伏。 “臣罗希奭愿为陛下分忧,彻查王忠嗣谋逆一案!”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希奭与吉温并称“罗钳吉网”,是李林甫豢养的两条恶犬。此人深谙权术,只提审问王忠嗣,对太子只字不提,却是一箭双雕之计。 若王忠嗣落入其手,太子岂能幸免? 殿中群臣暗自倒吸凉气。谁不知这“罗钳吉网”的厉害?当年武则天时期的酷吏手段,也不过如此。李林甫面上却作忧心忡忡状,仿佛真心为太子担忧,这份演技当真令人叹服。 “陛下!”陈玄礼再顾不得礼数,急步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隆基突然死死盯着太子,眼中怒火与痛惜交织。最终竟是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连老谋深算的李林甫都愣住了。陈玄礼急忙追出殿外:“陛下!太子他......” “住口!”李隆基骤然转身,龙袍翻卷如怒涛,声震九霄:“尔等谁敢为太子求情,诛灭九族!” 这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满朝文武肝胆俱裂。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发一言。半晌,突然有数十位老臣冲出朝列,追着天子背影高呼:“陛下!太子冤枉啊!” 这些敢于直谏的,正是当年辅佐李隆基开创开元盛世的肱骨之臣。 他们明知后果,却仍前赴后继。然而盛怒之下的天子已听不进任何谏言。转眼间,上百位大臣被打入诏狱。 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堪称千古罕见。 即便是被后世诟病为暴君的秦始皇,也未曾一日囚禁如此多重臣。消息传出,举朝震恐。 起初,忠臣们仍如飞蛾扑火般接连进谏。 可当狱中关满百位大臣后,朝堂终于陷入死寂。就连最疼惜太子的陈玄礼、高力士,此刻也只能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发一言。 --------------- “唉——”郭子仪重重叹息,手中酒盏重重顿在案几上:“整整三日了...太子殿下在含元殿前跪得双膝渗血,几次昏厥又强撑着醒来...” 自那日朝堂风波后,太子李亨便如石雕般跪在含元殿外。陈玄礼、高力士虽心疼,却也爱莫能助。 李乾始终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如刀刻。 “贤弟?”郭子仪关切地探身,“你这半日不言不语,可是身子不适?” “郭兄。”李乾突然抬眼,眸中精光乍现,“你说陛下为何独独让太子长跪?” “这...”郭子仪摸着络腮胡苦笑,“天威难测。若论行军布阵,某尚能说道;这揣度圣意...实在非我所长。” “我似乎明白了!”李乾眉头倏然舒展,“郭兄以为,若能解太子之危,当有何等收获?” “收获?”郭子仪先是一怔,继而扳着手指细数:“太子的感激自不必说,更能得陛下青眼,朝野声望...”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可眼下谁敢进谏?大将军都不敢出声!” 确实,这虽是天大功劳,却也是杀头买卖。那百名下狱的大臣,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机不可失!”李乾霍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第69章 智解天威 李乾见状,连忙继续剖析道:“大将军请想,王忠嗣乃陛下最器重的义子,如今却在这紧要关头违逆圣意。这就好比......” 他略作停顿,目光诚恳地望着陈玄礼:“好比大将军最疼爱的孩儿,突然做出令您痛心之事。您会不会连带着,也对与他亲近之人心生芥蒂?” 陈玄礼瞳孔微缩,手中茶盏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此刻竟显出几分少见的动容。 “陛下虽贵为天子,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李乾趁热打铁,声音愈发恳切,“王忠嗣辜负圣恩,陛下盛怒之下,难免会迁怒于与之交好的太子。这并非真要废储,而是......” “而是恨铁不成钢!”陈玄礼突然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好个李乾!老夫明白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仰天大笑:“爱之深,责之切啊!”笑声中透着释然,又带着几分苦涩。 这位老将终于明白,天子此番雷霆之怒,与其说是要废太子,不如说是一位父亲对最器重的“儿子们”的失望与痛心。 “如此说来......”陈玄礼重新落座,眉宇间的愁云已散去大半,“太子虽要吃些苦头,但储位当可无虞?” “大将军!”李乾声音压得更低:“陛下此番震怒非比寻常,一个处置不当,恐怕真要废储!眼下虽未下旨,却是在权衡利弊。若等圣心独断,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陈玄礼闻言,虎躯一震:“当真如此凶险?” “陛下无非两种决断。”李乾目光灼灼,“要么既往不咎,要么做个了断,眼下风平浪静,恰是最危险的时刻!” “这、这......”陈玄礼闻言又急地站起身来。 “末将倒有一计。”李乾突然压低声音,“只是需要大将军鼎力相助。” 陈玄礼一把抓住李乾手臂:“但说无妨!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周全!” 得到这番保证,李乾心中大定:“我们当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还等什么?走!”陈玄礼拽着李乾就往外冲,对郭子仪扔下一句:“你留守!”话音未落,两人已冲出十丈开外。 待他们气喘吁吁赶到麟德殿,却被告知圣驾已移含元殿。二人又马不停蹄转向含元殿,刚到殿前,就听一声雷霆怒喝: “又来为太子说情?!” 李隆基此时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怒龙。 而太子李亨跪伏在殿中央,形容枯槁。他原本黯淡的眸子在见到陈玄礼时闪过一丝希冀,却在听到父皇怒吼的瞬间重归死寂。 那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高力士侍立一旁,这位老宦官,此刻竟显出前所未有的惶恐。 陈玄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震得呆立当场,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李乾心中暗惊,天子盛怒至此,原先准备的劝谏之词怕是难以奏效。 李乾心念电转,他深知此行凶险,但更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若能化解太子之危,不仅能获得未来皇帝的信任,更能为遏制即将爆发的安史之乱埋下关键伏笔。 太子与李林甫势同水火,二者必有一死。若能得太子相助,扳倒权相便多了几分胜算。 至于杨国忠,其妹杨贵妃宠冠六宫,杨家权倾朝野,对太子更是莫大威胁,这注定他们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最后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如果能解救那百名下狱的忠臣,这些朝中栋梁若得保全,必将成为他日后对抗奸佞的重要助力。 “启禀陛下,臣非为说情而来!”李乾突然高声应答。 李隆基却眯起眼睛:“哦?” 第70章 天子泪,青云梯 李乾怔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位九五至尊真情流露。要知道,帝王心似海深,能让天子如此失态痛哭,实属罕见。 正恍惚间,忽觉双肩被人轻拍。转头望去,只见高力士与陈玄礼分立左右,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 高力士更是眼眶泛红。 “呜呜...亨儿...” “父皇...” 殿中央,那对天家父子仍相拥而泣。李隆基素来注重威仪,此刻却任凭泪水打湿龙袍。太子更是哭得像个孩子,全无储君风范。 三人交换个眼神,正要悄然退下。 “站住!” 李隆基突然抬头,脸上泪痕犹在。他随手用龙袖抹了把脸,眼中却仍泛着水光,此刻哪还有半点天子威仪?分明就是个寻常的父亲。 “李乾,近前来。”李隆基这时招手,眉宇间的阴霾已一扫而空。 李乾刚要行礼,却被天子一把拉住。 李隆基轻拍他手背,温言道:“昔年秦始皇连诛二十七谏臣,直到茅焦进谏方悟。爱卿今日,便是朕的茅焦啊!” “臣愧不敢当。”李乾深深揖首。 李隆基却扶起李乾道:“朕险些铸成大错,幸得爱卿直言。此乃朕之幸,更是大唐之福!朕决定,擢升你三级!” 李隆基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三级?!”陈玄礼、高力士与太子李亨面面相觑。 他们虽知李乾此番立下大功,升迁在所难免,但这般连升三级的殊荣,实乃前所未闻,饶是见惯风浪的他们也不禁瞠目结舌。 李乾同样震惊不已,他原想着能晋升一级已是皇恩浩荡,谁曾想竟是连升三级?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陛下厚爱,臣实不敢当!”李乾心思电转,深知若此时接受擢升,恐怕会错失参与石堡城之战的机会。眼下当以军国大事为重,他连忙叩首推辞。 这番顾虑绝非多余,李隆基此刻的封赏,实则是回报李乾。若李乾坦然受之,这份难得为太子解困的情谊恐怕就要淡了。 看着李乾诚恳的神情,李隆基先是一怔,继而龙颜大悦。他不由想起曲江池畔初遇时,即便猜到自己身份尊贵,李乾仍婉拒透露姓名的那份淡泊。 如今这一幕重现,更让这位帝王心生欢喜。 “好一个忠厚人啊!”李隆基轻拍李乾手背。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胜过万两黄金!不,即便是连升三级,也换不来这一句帝王由衷的嘉许! 李隆基微微颔首,不再执着于此事。 既然李乾不愿接受升迁,日后他自有千百种方式回报,或委以优差,或厚赏小功,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今日朕有些失态,你们可不许外传!”李隆基左手挽着太子李亨,右手拉着李乾,转头对陈玄礼和高力士沉声叮嘱。 他方才泪洒当场,岂止是“有些失仪”?若按皇家礼制衡量,简直是大大有损天子威仪。 “老臣年迈眼花,方才什么都没瞧见。”见李隆基心情甚佳,陈玄礼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哈哈哈!”李隆基畅快地笑了,拍了拍陈玄礼的肩膀,“玄礼、力士,这三日辛苦你们了。” 第71章 谄臣献首 长安城的暮鼓刚刚敲响,李乾为太子解围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皇城。 李林甫在相府闻讯,手中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紫袍袖口。 “备轿!即刻入宫!” 紫宸殿外的回廊里,高力士正捧着拂尘踱步。忽见李林甫疾步而来,那身紫金官袍在宫灯下泛着冷光。 “高公别来无恙。”李林甫袖中滑出个锦囊,递过去时沉甸甸作响,“些微心意,权当润喉。” 高力士指尖一挑锦囊系带,玉器相击的脆响让他眉梢微动。却见这位内侍监突然将锦囊塞回,“李相可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高公这是......” “三庶人的血,可还热着呢。”高力士拂尘一甩,雪白马尾扫过李林甫骤然惨白的脸。 李林甫如遭雷击。十六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被腰斩的废太子李瑛、悬梁自尽的两位亲王、还有武惠妃临死前抓着他衣袖的枯手......当年沾血的密旨,正是经他亲手拟就。 宫墙外忽起秋风,吹得李林甫脊背发寒。 他这才发现,自己中衣竟已汗透。高力士的背影在朱红宫门处一闪而逝,唯有那句诛心之言仍在耳畔回荡。 营救太子一事虽几经波折,险象环生,但终究功成圆满,如今请命出征石堡城,想来应无阻碍。 眼下只待哥舒翰进京,共议兵事,便可上表请战。 至于独掌兵权之请,李乾心知尚非其时,自己根基未稳,此事断无可能。 未料哥舒翰尚未抵京,安禄山却抢先一步到来。更令李乾意外的是,此人此番入朝,竟是直奔王忠嗣旧部而来。 含元殿前,一条宽阔平整的御道笔直延伸,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龙尾道”。 百官上朝必经此道,无不敛容肃立,步履庄重。唯有一人东张西望,不时咧嘴而笑,正是那安禄山。 殿内,李隆基端坐龙椅,不怒自威,天子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忽见一个浑圆肉球滚入殿中,定睛细看,不是安禄山又是何人? 这安禄山素得圣心,李隆基一见便龙颜大悦,连连招手道:“安卿!安卿!快到朕跟前来!” “陛下啊!”安禄山一声嚎啕,如闻霹雳,脸上惊喜之情,活似漂泊游子忽见至亲。但见他身形一晃,竟如旋风般飘至御前。 “咚!” 安禄山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重重叩首,声泪俱下:“陛下!可想煞臣也!” 这般言语,实在有失体统,按律而言,本当受罚。然而,群臣听闻之后,却好似充耳不闻,仅是微微皱眉,只因说话之人乃是安禄山。 “呵呵!”果不其然,李隆基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愈发浓郁,问道:“安禄山,你缘何说出此等言语?” “陛下,五日前,臣夜得一梦。梦中,陛下头戴璀璨皇冠,身着威严皇袍,对臣言道:‘安禄山,去把那契丹狗的狗头给朕取来!’言罢,陛下抬手朝北一指,刹那间,一道绚烂霞光直冲云霄,紧接着,一座虹桥赫然出现在臣眼前。臣当即紧握横刀,踏上虹桥,一路奋勇冲杀……” “那后来呢?”李隆基兴致大涨,高声问道。 “陛下,有您的天子威严镇慑,那区区契丹狗岂有不授首之理?”安禄山肥硕的手朝后一挥,高声道:“带上来!” 只见龙武军抬着一个个匣子依次上前,安禄山亲自上前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契丹人的头颅。 “果真是契丹人!”李隆基兴致勃勃,亲自上前勘验,心中满是欢喜。 “陛下,契丹狗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究其原因,乃是有人办事不尽心、不尽力!” 安禄山扯着嗓子大声嚷道,“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臣定能扫平吐蕃,将那吐蕃赞普的狗头呈于陛下案前!” “哈哈!” 李隆基被安禄山这一通马屁拍得浑身舒畅,不由仰头向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声。 安禄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喜色,心中暗自得意。 李乾骑着马徐行于长安街头,朝住处而去。春风拂面,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安禄山,当真是拍马屁的绝顶高手!”他心中暗笑,越想越觉滑稽。 他见过谄媚之人,却从未见过如安禄山这般登峰造极的马屁精,那阿谀奉承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 明明只是设计诛杀契丹残部首领,却被他吹嘘得如同天神下凡,一番巧言令李隆基龙颜大悦,连连称赞。 “不过,陛下倒也不糊涂。”李乾微微颔首,对李隆基的清醒颇为赞许。 李隆基虽爱听好话,对安禄山的奉承也颇为受用,却并未因此将攻打石堡城的重任交给他。 若真让安禄山统率此战,便等于将大唐半数精锐拱手相送,风险之大,不言而喻。 所幸,李隆基虽宠信安禄山,却未在军国大事上犯糊涂。只是一句:“禄山啊,你们胡人风俗,向来是先母后父。你许久未见贵妃了,不如先去宫中向她请安吧!” 轻描淡写间,便将安禄山的图谋化解于无形。 安禄山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只得悻悻入宫,去向杨贵妃问安。 “安禄山这一来,倒能让我能喘口气了。”李乾长舒一口气,顿觉肩头一轻。 虽说跻身龙武军是莫大荣耀,作为军中双星之一,更是旁人仰望的存在,但唯有李乾自己清楚,这份差使究竟有多繁重。 龙武军乃天子禁军,不仅要拱卫皇宫安危,更要时刻护持李隆基、皇子皇孙、后宫嫔妃……责任之重,非同小可。 李乾对安禄山非常好奇,总想寻个机会亲眼瞧瞧这位日后将大唐盛世推向深渊的枭雄,究竟是何等人物? 只可惜,他整日忙于军务,分身乏术,始终未能得见。 所幸安禄山入宫后,终日与李隆基、杨贵妃形影不离。 李隆基爱极了他那套谄媚逢迎的本事,竟连日常游幸都减少了。如此一来,李乾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大半,总算能喘口气。 第72章 龙首遇恶少 李乾对安禄山其人颇为好奇。这位日后将大唐盛世推向深渊的祸首,究竟生得何等模样?每每思及此,他便想寻个机会一探究竟。 奈何他身为龙武军将领,终日案牍劳形,竟连片刻闲暇也难抽身。 幸而安禄山入宫后,日夜与李隆基、杨贵妃形影不离。李隆基极爱听他那套阿谀奉承之词,连往日的游幸都减少许多。 李乾忙完了手上的工作,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大半。 “倒是该兑现对乐瑶的承诺了。”李乾想起那个总缠着他同游龙首原的倩影。 龙首原与渭水之滨、曲江池并称长安三大胜景。他向往已久,却因公务繁忙一拖再拖。今日总算能了却这桩心事。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刚到府门前,高乐瑶便迎面撞见,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明日带你去龙首原。”李乾翻身下马。 “当真?”高乐瑶惊喜交加,这提议她不知念叨了多少回,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翌日清晨,高乐瑶带着贴身丫环双儿,随李乾同赴龙首原。 龙首原位于长安东北,地势最高处。登临远眺,整座长安城尽收眼底。慕名而来的游人络绎不绝,道上车马相望,热闹非凡。 “竟有这么多人!”李乾不禁惊叹。虽早闻龙首原盛名,亲眼所见仍远超想象。 “比曲江池还要繁华呢。”高乐瑶檀口微张,满脸讶异。 “比我们安西热闹多了!”双儿心直口快,话一出口便引来周遭游人侧目,忙不迭掩口噤声。 顺着石阶蜿蜒而上,三人很快登顶龙首原。当长安全景豁然展开时,李乾瞳孔猛然收缩,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这哪里是城池?分明是九天阊阖落凡尘! 晨雾中的长安城像一幅徐徐展开的金丝卷轴,大明宫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流淌着鎏金,太极殿的飞檐如雁阵掠空,曲江池畔的柳烟与渭水粼波遥相呼应,整座城池在薄雾中吞吐着盛世气象。 李乾虽见过现代都市的航拍,此刻却像首次看见海洋的沙漠旅人。原来史书里“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描写,竟不及实景万一。 现代钢筋森林的冰冷秩序,怎比得上这浑然天成的盛世图腾? “老天爷啊!快看!”双儿踮着脚尖转圈,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青石阶指向城墙。 只见一队龙武军正踏着晨光巡城,明光铠反射出流动的银焰,仿佛给长安城镶了道会走动的金边。 高乐瑶的银铃般的笑声在春风中飘荡,双儿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蹦跳跳,时而驻足指点。 李乾大是感慨,这趟龙首原没白来。 “我家公子瞧上这小娘子了,跟咱走一趟吧!” 三个虎背熊腰的豪奴排开游人,为首者竟用马鞭直指高乐瑶。 “放肆!”高乐瑶广袖一振,茜色披帛无风自动,她眉间那点朱砂痣此刻红得滴血。 围观人群潮水般退开。 那豪奴反将胸膛拍得山响:“我是弘农杨氏府上三管家!我家公子可是当朝国舅爷的嫡子!” 他故意将“国舅爷”三字咬得极重,腰间金鱼袋随着动作哗啦作响,“能被我家公子瞧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乾闻言瞳孔骤缩,原来是杨国忠的儿子。 “听着。”李乾一步上前,食指几乎戳进对方鼻孔,“她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双儿突然跳脚:“谁是你的人?"却被高乐瑶反手一记肘击截住话头,只见佳人十指绞得发白,眼中却漾起粼粼波光。 “找死!”碗口大的拳头裹着风声袭来。 “嘭!” 李乾的右拳后发先至,众人清晰看见豪奴颧骨凹陷的瞬间塌陷下去。 “好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另外几名大汉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朝李乾面门砸来。 谁知那拳头刚到半途,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扣住。 李乾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猛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大汉的臂骨竟生生折断,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啊——”大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扭曲的面容滚落。 他踉跄后退几步,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般张着嘴剧烈喘息。 “杨公子!” 最后一名大汉色厉内荏地叫嚷着,正要搬出主子的名号唬人,却见李乾反手一掌,直接将他下颌骨击得粉碎,鲜血混着碎牙喷溅而出。 “好个猖狂的刁民!” 一声厉喝传来,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带着十余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蜀锦织就的华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可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却透着股子市井无赖的痞气,活像个披着绫罗绸缎的猢狲。 李乾冷眼打量着这个沐猴而冠的纨绔子弟,嘴角泛起一丝讥诮:“难怪安禄山瞧不上杨国忠,杨家尽是这等货色。” “大胆!” 杨国忠最宠爱的幼子杨晞气得浑身发抖,一张猴脸涨得通红,“本公子要你碎尸万段!” 围观的百姓闻言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杨家没一个好东西!” 杨晞平日里没少做伤天害理的恶行早已天怒人怨,此刻百姓们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们这些贱民,统统都得死!”杨晞听到百姓的咒骂,怒火中烧,整张脸扭曲得如同恶鬼,本就丑陋的面容此刻更显狰狞,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给我杀了他!”杨晞猛地一挥手,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家奴立刻嘶吼着扑了上来。 “别逞强!”高乐瑶黛眉微蹙,低声在李乾耳边提醒,温热的吐息带着幽兰般的香气拂过他的耳畔,让李乾心神一荡。 “怎么,对我没信心?”李乾嘴角微扬,右手在她细腻如脂的脸颊上轻轻一捏,触手温软滑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 令人意外的是,高乐瑶竟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侧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砰!” 李乾的拳头如炮弹般轰出,正中一名家奴的胸口。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四肢抽搐,再也爬不起来。 “咔嚓!” 又是一记鞭腿横扫,如千斤重锤般砸在另一名家奴的肩头。 只听骨骼碎裂的脆响,那人的肩膀瞬间塌陷,半边身子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惨嚎声撕心裂肺。 李乾身形如电,拳脚所至,筋骨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这群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走狗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有的抱臂哀嚎,有的蜷缩如虾,再无一人能站起身来。 第73章 跋扈的安禄山 这一刻,高乐瑶仰望着李乾,眼中仿佛映着万千星河。他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她眸中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边。 “你......“杨晞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 他原以为李乾不过是个寻常武夫,哪曾想自己带来的三四十号家奴,竟在转瞬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哪是人?分明是修罗场里爬出来的煞神! “不是要杀我吗?”李乾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碾碎青石上的血渍,“来,让我瞧瞧杨公子的手段。” “你、你别过来!”杨晞踉跄后退,锦缎靴子绊在昏迷的奴仆身上。他狼狈跌坐在地,镶玉的幞头歪斜着,露出底下稀疏的发髻。 李乾冷笑一声,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杨晞的衣襟。 蜀锦织金的料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像只待宰的鸡崽般被提离地面。 “英雄饶命!是在下有眼无珠!”杨晞涕泪横流,方才的嚣张气焰早化作裤裆里漫开的腥臊。 “啪!” 一记耳光抽得他头冠飞落。 “敢动我的人?”李乾反手又是一掌,杨晞左颊顿时肿起紫红的指印。 第三掌落下时,这位杨国忠的幼子竟两眼翻白,软绵绵地垂下了脑袋。 “这就晕了?”李乾诧异地挑眉。 他原以为这等跋扈子弟至少会放几句狠话,没想到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好臭!”高乐瑶突然掩鼻急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杨晞裆下湿透一片,地上还汪着滩黄浊液体。 “晦气!”李乾嫌恶地甩手,杨晞的身子便如破麻袋般飞出去,重重砸在丈外的拴马桩上。围观的百姓慌忙散开,生怕沾到那腌臜东西。 “打得好!” “壮士留个名号!”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几个被杨家欺压过的商贩更是红着眼眶跪下磕头,青石板被撞得咚咚作响。 李乾摆摆手,揽过高乐瑶纤细的腰肢转身离去。 少女温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发间茉莉香混着龙首原的春风,酿成醉人的芬芳。 她仰起的小脸上缀着两涡梨涡,眸中流光溢彩,那是将漫天星河都揉碎在眼底的欢喜。 女子最是经不住这般情状,当危险临头时,有个男子挺身而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的人”,更为了她不惜与权贵相抗。 这般情景,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 更何况她与李乾朝夕相处,二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早该有个契机来捅破。只是...... “可那是杨国忠的幼子啊。” 高乐瑶葱白的指尖绞着帕子,黛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虽说杨国忠眼下奉旨出京,但等他回长安得知此事,岂会善罢甘休? 李乾见状,笑着捏了捏她紧绷的香腮:“怕什么?我可是龙武军的郎将。杨国忠若敢动我,大将军非掀了他的老巢不可!” 这话倒非虚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乾早摸透了陈玄礼的脾气。 这老将军护起犊子来,连圣人的面子都敢驳。作为龙武军双星之一,他若有个闪失,陈玄礼真能带着禁军把杨府围个水泄不通。 杨家势大不假,可这手却伸不进龙武军。 陈玄礼执掌禁军数十载,连权倾朝野的李林甫都插不进手,唯有太子李亨能稍加影响。 有这块金字招牌傍身,再加上陈玄礼这座靠山,李乾还真没把杨家的报复放在心上。 几日后,李乾照例入宫当值。 暮鼓时分,他正踏着夕阳余晖出宫,不料却被安禄山撞个正着。 这位胡将刚在宫中陪驾数日,今日难得出来透气。他眯着三角眼打量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但见李乾龙行虎步,玄色军服勾勒出匀称的身形,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英气逼人。 再低头看看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安禄山突然暴喝:“来人!给本帅拿下那厮!” 身侧的胡人武士面面相觑:“节帅,以何罪名拿人?” “本帅看他碍眼!”安禄山恶狠狠地揪着络腮胡,越看那背影越觉刺目,那般英武的身姿,衬得自己活像个酒囊饭袋。 这念头一起,他肥厚的面皮顿时涨得紫红:“抓过来!让他给本帅磕三个响头!” 安禄山在范阳时看谁不顺眼就当街鞭笞,如今到了长安,跋扈性子反倒变本加厉了。 李乾刚接过龙武军士递来的缰绳,青骢马正不耐烦地刨着前蹄。忽听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响起:“那厮!给爷站住!” 他蓦然回首,只见三个铁塔般的胡人武士大步流星而来。日光下,他们身上的狼牙饰物叮当作响,腰间的弯刀泛着森冷寒光。 “几位是在唤我?”李乾剑眉微蹙,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马鞭。 为首的胡人武士狞笑一声,露出镶金的犬齿:“这朱雀大街上,除了你这不知死活的,还有谁敢违逆我家大人的意思?” “恕李某眼拙。”李乾目光渐冷,“不知诸位是?” “你不必知道。”另一个胡人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我们大人要去叩头,现在、立刻、马上!” 安禄山在范阳时便从胡人中挑选骁勇善战者收为义子,号称“曳落河”,个个都是能徒手搏虎的狠角色。 此刻这三个武士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叩头?”李乾怒极反笑,眼中寒芒乍现,“李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们家大人又是哪根葱?” “放肆!”胡人勃然大怒,“我家大人乃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东平郡王!让你跪是看得起你!” “安禄山?”李乾心头一震。他早听闻这胡将跋扈,却不想竟嚣张至此,素不相识便要当街折辱朝廷命官! 未及细想,三个胡人已呈品字形围拢。其中一人突然发难,蒲扇大的手掌带着风声直抓李乾肩头。 这些胡人武士确实了得,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退路。 电光火石间,李乾手腕一翻,竟后发先至扣住对方脉门。那胡人只觉腕骨仿佛被铁钳夹住,还未及惨叫,便听“咔嚓”一声脆响,一截白森森的断骨刺破皮肉透出来。 第74章 戏耍安禄山 “嗷——” 那胡人武士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整张脸扭曲得如同恶鬼。他死死攥着折断的手腕,豆大的汗珠顺着虬结的肌肉滚落。 “放肆!”另外两个胡人又惊又怒。 他们这些胡人武士,在范阳地界向来横着走,何曾吃过这等大亏?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如捏蝼蚁般废了同伴一条胳膊! “砰!砰!” 回应他们的是两道残影。 李乾右腿如钢鞭横扫,空气中竟响起破风声。两声脆响过后,两个彪形大汉轰然跪地,他们的胫骨已然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靴。 正值散朝时分,闻讯赶来的朝臣们顿时哗然。 “那不是龙武军的李郎将吗?” “安禄山的胡人在他手下竟走不过三招!”一位紫袍老臣倒吸凉气,“都说他有古之恶来的勇力,今日一见,果然......”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炸开更大的惊呼。只见李乾一脚踏在胡人脸上,军靴碾得那张蛮横的脸庞变形。他俯身如猛虎噬人,声若雷霆: “去告诉安禄山那个死胖子——” “嘶......” 满朝文武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安禄山最恨别人说他胖?去年有个新科进士不过私下议论了一句“安节度肚大如鼓”,第二天就被发配岭南。 可眼前这个李乾,非但当众辱骂,还踩着脸让胡人传话! “完了完了......”一个绿袍官员面如土色,“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李乾的军靴在胡人脸上碾了半圈,沾着血渍的靴底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就说龙武军李乾说的,要摆谱回你的范阳摆去,长安城里,还轮不到你个胡儿撒野!” 这话一出口,连巡城的金吾卫都吓得刀鞘乱颤。安禄山如今圣眷正隆,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这李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敢当街骂安禄山胖的,李乾是头一个! 就在群臣震惊不已之时,李乾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他滚过来给我叩头!” 这话比方才的“死胖子”更骇人。满朝朱紫谁不知道,当今天下能让安禄山低头的,除了圣人贵妃,再无第三人!就是太子也不行。 去年,安禄山见到太子时竟昂然道:“臣胡人,不谙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说罢竟然扬长而去。 可眼下...... “砰!” 李乾军靴一挑,脚下胡人的颧骨应声塌陷,那张蛮横的脸顿时扭曲如鬼面。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翻身上马。马扬蹄嘶鸣,载着李然施施然离去,仿佛方才只是随手教训了几条野狗。 “疯了!简直疯了!” “这是要翻天啊!” “若非有通天手段,便是得了失心疯!” 百官议论如沸。有人偷偷望向兴庆宫方向,那里住着能让安禄山摇尾乞怜的杨贵妃。更远处的大明宫中,还有对胡将宠信无度的当今天子...... 安禄山身为杨贵妃义子,朝堂之上自有依仗。若他奈何不得李乾,自有贵妃娘娘出面周旋。 须知帝王耳边,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塞北朔风,不是江南烟雨,而是那芙蓉帐里的枕边细语! 而杨玉环的枕边风,更是能教九重宫阙为之震颤! “放肆!”骤闻奏报,安禄山猛然暴喝。 “区区竖子,安敢辱我体貌!”李乾那句“死胖子”直戳痛处,安禄山浑身肥肉剧烈震颤,他紫涨着脸膛,眼中怒火几欲焚天,突然弹簧般跃起咆哮:“儿郎们!随某取那狂徒首级!” 此刻李乾府中,便对裴厚等人笑道:“稍后若有恶客临门,尔等且避其锋芒。” 见裴厚他们愤然按刀,李乾对帘后高乐瑶悠然道:“不妨事,且看这出好戏。” 安禄山面色铁青,率领上百胡人武士杀气腾腾地冲至李乾府前,一声暴喝如雷炸响:“给我打进去!” 众武士得令,横刀出鞘,如狼似虎般撞开大门,冲入院中,却愕然发现,竟空无一人防守! 刀锋寒光森森,却无处可斩;杀气腾腾,却如重拳击空,徒然泄了劲。 安禄山大步踏入,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怒极反笑:“李乾!你这缩头乌龟,有种别逃!” 他自负圣眷正隆,满朝文武无不避其锋芒,区区一个五品郎将,岂敢与他硬碰?必是吓得仓皇逃窜! 胡人武士见状,纷纷谄媚附和,马屁如潮:“将军威震朝野,谁敢不避锋芒?” “那李乾不过蝼蚁,怎敢与虎争锋?”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平静而冷冽的声音自大堂内传来:“安禄山,你除了这一身肥肉,还有什么本事?威风?呵,你也配?” “好!好!好!”安禄山怒极,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肥胖的身躯竟如旋风般冲入大堂,眼中杀意沸腾! 另一侧厢房内,高乐瑶透过窗缝窥见一切,心急如焚,转身对裴厚等人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助他!” 裴厚却抱臂而立,嘴角含笑,丝毫不慌:“高姑娘放心,将军南征小勃律时,面对千军万马尚且谈笑自若,区区一个安禄山,何足挂齿?” 牛陶亦点头附和,眼中满是崇敬:“若那胖子敢动手,不过是自取其辱!” 高乐瑶闻言一怔,想起李乾纵横安西、横扫龙武军的赫赫威名,心中稍定,一双美眸微微闪烁。 “是啊,安禄山若真敢动武……那才是真正的是自取其辱!” 安禄山挟着雷霆之怒破门而入,却猛地一怔。 只见李乾斜倚檀木椅,二郎腿悠然轻晃,手中一盏青瓷茶盅热气袅袅。他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这杀气冲天的胡将,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你……” 安禄山瞳孔骤缩。他横行朝野,何曾被人如此轻慢?此刻竟像撞了鬼似的,满脸横肉都在震颤。 李乾忽地唇角一勾,茶盅朝他微微一扬:“喝茶吗?” 那笑容温润如玉,落在安禄山眼中却比刀锋更刺目。 “你找死!”安禄山暴吼,腰间金刀铿然出鞘半寸,“冒犯本帅者,纵是跪地献酒也得死!” 话音未落,李乾已轻笑接话:“自己倒。” ——咔嚓! 安禄山捏碎了一枚玉扳指。他原以为对方服软,岂料竟被当猴耍! 更羞辱的还在后头。 李乾忽然眉头一挑,瞥了眼空荡荡的茶盅,“砰”地往案上一顿:“斟茶。” “你让本帅……给你斟茶?!” 安禄山的声音陡然拔高,肥硕身躯气得发抖,活像一座即将喷发的肉山。 第75章 赤心祸胆 安禄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的横肉因震惊而扭曲。 他本是挟着雷霆之怒而来,誓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血溅五步。 可眼前这人,非但不惧,反倒翘着腿,弹着衣袖上的灰尘,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睨着他,仿佛在使唤一个卑贱的奴仆! “你......”安禄山气得浑身肥肉乱颤。 “为我斟茶赔罪,我可饶你不死。”李乾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利剑,直刺安禄山最脆弱的自尊。 “哈哈哈!”安禄山怒极反笑,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本帅乃贵妃义子,陛下宠臣,手握两镇雄兵!你算什么东西?就是陛下和贵妃娘娘,也未曾这般与某说话!” 李乾眼中寒光乍现:“安禄山,你肚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赤胆忠心!”安禄山昂首挺胸,满脸得意。这招他屡试不爽,当年一句“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哄得李隆基龙颜大悦。 “放屁!”李乾一声冷喝,“装的尽是祸心!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天下第一,骗得过满朝文武,骗不过我李乾!” 安禄山瞳孔骤缩,右手猛地按在刀柄上,横刀已出鞘半尺。 “敢拔刀?”李乾冷笑一声,食指如剑直指安禄山,“从安西到龙武军,某未尝一败。你那些胡人武士,不过土鸡瓦狗;你这头肥猪,更是插标卖首之辈!今日若敢刀出全鞘,定叫你生不如死!” 安禄山粗壮的手指僵在刀柄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自然听过李乾的威名,就连郭子仪都奈何不得的人物,自己虽勇,却也不敢轻撄其锋。 “来人!”安禄山突然暴喝,既是为壮声势,更是为掩饰内心的动摇。 李乾却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忽道:“安禄山,你为何每次经龙尾道时,总要左右张望?”他指尖轻叩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你在轻视天下,暗怀觊觎之心!” 此言一出,安禄山如遭雷殛。他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连李林甫那般老谋深算之辈都未能察觉,此刻却被李乾一语道破。 肥胖的身躯猛地一晃,竟踉跄着倒退两步,面如金纸。 “大人!” “李乾狗胆!” 几名胡人武士闻声冲入,见状便要拔刀。谁知安禄山突然转身,眼中凶光毕露:“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吓得武士们魂飞魄散。他们何曾见过主子这般失态?一个个连滚带爬退出厅外,连佩刀落地都不敢去捡。 李乾一语道破天机,安禄山心中惊骇,生怕被胡人武士听去,当即厉声将他们轰了出去。 他到底是枭雄之姿,虽一时失态,却很快稳住心神,冷笑一声,道:“本帅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下皆知!就算你在此胡言乱语,陛下也绝不会信你半分!” 这话倒是不假,若李乾真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让李隆基诛杀安禄山,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他引至府中?直接上书弹劾便是。 安禄山见李乾一时沉默,以为占了上风,当即道:“王忠嗣抗旨不遵,不愿为陛下攻打石堡城,而我安禄山却愿替陛下分忧,领兵出征!同为义子,陛下自然明白谁更忠心!” 王忠嗣是李隆基的养子,安禄山是杨贵妃的义子,二人皆可算作“天子义子”。如今王忠嗣因拒攻石堡城而触怒圣颜,若安禄山主动请战,岂非更显忠勇? “哈哈哈哈!” 李乾突然仰天大笑,手指安禄山,讥讽道:“安禄山啊安禄山,都说你狡诈如狐,果然名不虚传!你真是为陛下分忧?还是冲着王忠嗣的四镇精兵去的?” 安禄山脸色骤变。 他此番进京,本就是觊觎王忠嗣的兵权。若由他统领四镇精锐出征,实力必将暴涨! 李乾眼神如冰,冷冷道:“你早有不臣之心,暗中布局多年。当年你假借‘灭胡会盟’之名,意图夺取王忠嗣兵权,可惜被他识破,提前离场,让你扑了个空。自那以后,你便一直惦记着他的精锐之师,我说得可对?" 安禄山瞳孔紧缩,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这李乾,竟连这等隐秘之事都一清二楚! 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执掌大唐半壁精锐之师,这般权势自然招来无数觊觎。 其中尤以早有异心的安禄山为甚,他暗中筹谋多时,欲夺其兵权以壮己势。 此前假借会盟之名行夺兵之实,却不料王忠嗣早有防备,应允赴约却故意错开时辰,令安禄山的精心布局尽数落空。 “你...究竟是何方人?”安禄山额间冷汗涔涔,目光如钩般钉在李乾脸上。 “在下不过圣上钦点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罢了。”李乾唇角微扬,语带戏谑,“区区五品武官,自然入不得安节度的眼。"” “那你怎似我腹中蛔虫,将某家心思摸得分毫不差?” 安禄山汗出如浆,在这短短的交锋中,他生平首次尝到被人洞悉肺腑的滋味。往日巧言令色的本事竟全然无用,仿佛赤身裸体立于雪地。 “嗯?”李乾剑眉一挑。 “啪!啪!”安禄山肥厚的手掌突然自掴其面,谄笑道:“瞧某这张笨嘴!李郎将分明是谪仙临世,能掐会算。在您法眼之前,安某这点微末道行...” 李乾明知这是逢迎之辞,却也不禁暗自莞尔,这胡将拍马之术,当真登峰造极。 “砰!” 忽见那三百斤的肥硕身躯竟如陀螺般在地上翻滚起来,其势之迅捷,与其体型形成荒诞对比。 “安禄山!你竟使出这般市井无赖的泼皮手段!” 李乾惊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纵是亲眼所见,他仍难以置信,这位边镇枭雄,此刻竟如市井泼妇般撒泼打滚。 然而更令人瞠目的还在后头,只见安禄山捶胸顿足,哭嚎声震屋瓦:“苍天呐!我安某前世造了什么孽?先有十郎,今又来个李郎将!” 这“十郎”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虽背负千古骂名,此人却堪称不世出的权谋大家,亦是安禄山平生唯一畏惧之人。 初入朝堂时,安禄山对这个文弱宰相颇有不屑。 李林甫却不动声色,当着他的面召来另一位宰相王鉷。那王鉷在李林甫面前战战兢兢,任凭差遣如奴仆,竟不敢流露半分不满。 安禄山见状,背上陡然窜起一股寒意。更令他心惊的是,李林甫故意将他晾在一边,待他锐气尽消,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次谈话成了安禄山毕生梦魇。李林甫字字诛心,竟将他心中隐秘尽数道破。自此,这个跋扈的胡将见了李林甫,便如鼠见猫般瑟瑟发抖。 传闻安禄山每次入京,必要拜谒李府。 若被拒之门外,便就地打滚哭嚎:“十郎不见我,禄山命休矣!”直至李林甫召见方休。正因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即便早有反意,他也迟迟不敢妄动。 直到李林甫薨逝,杨国忠继任相位。安禄山见新相庸懦,这才敢放言:“此等庸才也配为相?”继而举兵造反,酿成滔天巨祸。 第76章 吓退安禄山 今日这场会面,竟与当年初见李林甫时如出一辙! 安禄山只觉脊背发寒,仿佛噩梦重演。在李乾面前,他宛如被剥光了衣衫,所有隐秘心思皆无所遁形。 “十郎已够可怖,这李乾竟更胜一筹!”安禄山双手抱头,肥硕的身躯在地上疯狂翻滚,涕泪横流,哭嚎声几欲掀翻屋顶,“完了!全完了!我命休矣!” 他那张胖脸惨白如纸,活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 “我有这般骇人么?”李乾轻抚面颊,似笑非笑地自语道,“既非青面獠牙的恶鬼,又不食人血肉,怎就把这无法无天的安胖子吓破了胆?” “砰!” 李乾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安禄山肥臀上:“起来!” “唰——” 方才还瘫软如泥的安禄山,此刻竟敏捷如狡兔,一个鲤鱼打挺便笔直站定。那张肥脸上堆满谄笑,活像见了祖宗般恭敬:“您老吩咐,禄山岂敢不从!” “安禄山,你莫不是属蛇的?”李乾斜睨着眼前这堆颤巍巍的肥肉,只觉此人滑不溜手,活似条见竿就缠的竹叶青。 “您老圣明!”安禄山那张胖脸顿时露出十二分殷勤,腰弯得比觐见李隆基时还要低三分,“您说是猫便是猫,是狗便是狗,就算是头肥猪,禄山也认!” 李乾暗自咋舌,他见过谄媚的,却没见过能把马屁拍成这般艺术的。正觉口干,余光刚扫过茶盏,那三百斤的身躯竟已旋风般扑到案前。 但见安禄山翘着兰花指拎起越窑青瓷壶,茶水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不多不少刚好斟满七分。 更绝的是,未等李乾抬手,那双肥手已捧着茶盏举过头顶,腰身弯成个滚圆的虾米。 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怕是长安城最训练有素的昆仑奴见了都要自惭形秽。要知道这些南洋来的黑奴,可是以任劳任怨著称的极品仆役。 “啧。” 见安禄山眼巴巴瞅着自己嘴唇的模样,活像条等着投喂的哈巴狗,李乾浑身不自在,连忙接过茶盏浅啜一口。 待李乾放下茶盏,随手捏了捏发酸的小腿。谁知“扑通”一声,那肉山竟直接跪伏在地,将他的右腿搂在怀里揉捏起来。 “嘶——” 别看这胡儿胖的流油,手上功夫却当真了得。十根胡萝卜似的手指时轻时重,每处穴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乾一时不察,竟从齿缝漏出几声舒爽的呻吟。 “安禄山,若你不做这节度使,去长安开间推拿馆,也能赚不少钱。”李乾眯着眼享受,不得不承认这手功夫确实了得。 “全赖大人福泽!”安禄山手上力道恰到好处,谄笑间连每道皱纹都透着恭敬,“普天之下,唯有大人配受禄山这般伺候!” “哦?”李乾挑眉,“连圣人和十郎都没这福分?” “千真万确!”安禄山突然挺直腰板,满脸自得,“陛下贵为天子,十郎威震朝野,可谁曾受过禄山这等服侍?”说罢又俯下身去,手法愈发殷勤。 李乾细看那副谄媚相,倒不似作伪。一时兴起,竟恶作剧般将脚往安禄山鼻前送了送。 谁知这胡儿竟顺势褪下靴袜,捧着那只脚深深一嗅,陶醉道:“好个英雄足!这般龙虎气象,当真世间罕有!” “噗——”李乾忍俊不禁,暗叹:“难怪李隆基都被他哄得团团转,这马屁功夫,便是十匹马也追不上。” 安禄山见李乾开怀,咧着血盆大口笑得比李乾还欢,活像讨到肉骨头的獒犬。 “安禄山,”李乾突然敛了笑意,“你此番进京,又是讨好贵妃又是献媚圣人,无非是图谋王忠嗣麾下精锐。可惜机关算尽...”他俯身凑近那张油汗涔涔的胖脸,“可知为何始终不能如愿?” 眼下安禄山对李乾畏若神明,若李乾执意随军出征,这胡将非但不敢拒绝,只怕还要鞍前马后为他铺路。 但如此一来,攻克石堡城的奇功便要落入安禄山囊中。这无异于为虎作伥。 李乾暗自盘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要除掉安禄山无异于痴人说梦。当务之急,是要打消他的非分之想。 “还请大人明示!”安禄山急不可耐地追问。 为了谋取四镇兵权,他使尽浑身解数谄媚圣人、讨好贵妃,甚至不惜让杨玉环吹枕边风,却始终未能如愿。 “只因陛下不愿兵权旁落。”李乾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旁落?”安禄山那张胖脸皱成一团,“王忠嗣是义子,某家也是义子,何来外人一说?” “附耳过来。”李乾勾了勾手指。待安禄山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这......”安禄山惊得张大嘴巴,活像条搁浅的河豚,慌忙用肥手捂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李乾深深一揖:“若非大人点醒,禄山至今还蒙在鼓里!某这就去向陛下辞行,即刻返回范阳!” 李乾微微颔首,解开心结的安禄山侍奉得愈发殷勤,那双肥手在李乾身上游走,力道时轻时重,每一处穴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饶是李乾见过不少杏林高手,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精妙的手法。这一通侍奉,当真是酣畅淋漓,令人通体舒泰。 待将李乾侍候得浑身舒泰后,安禄山这才谄笑着告退。 他前脚刚走,裴厚与高乐瑶便满脸惊疑:“方才发生何事?安禄山怎的吓成那般模样?” 此事关乎安禄山隐秘,眼下尚不宜声张,李乾便随意寻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翌日清晨,安禄山果然以范阳军情紧急为由,向李隆基辞行北返。 此次进京,他本是志在必得要谋取王忠嗣麾下精锐,若非李乾从中周旋,只怕朝堂上早已掀起更大风波。 如今这头野心勃勃的豺狼,终究只能灰溜溜地退回范阳老巢。 李乾与安禄山这次交锋,可谓大获全胜! 安禄山的车驾刚出长安城门,哥舒翰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大明宫。 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一心要救王忠嗣,却屡屡吃了闭门羹,满朝文武谁愿在这节骨眼上触怒龙颜? 然而接连碰壁非但没能挫其锐气,反让哥舒翰愈战愈勇。 这日,他径直拦下一名紫袍官员:“我要面圣,你去通传!” “哥舒翰!?” 那三品大员脸色陡变,正待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品将领,却听哥舒翰压低声音道:“开元十五年,三月初六,怡翠楼......” 话音未落,那官员顿时面如土色,连忙堆起谄笑:“哥将军忠心可鉴,本官这就去通禀!”说罢转身疾步而去,哪还有半分朝廷重臣的威仪。 第77章 帝王心术 哥舒翰当年在长安行侠仗义时,不知替多少达官贵人解过燃眉之急,手中握着的把柄自然不少。此刻稍加暗示,那紫袍官员便吓得魂飞魄散,只得硬着头皮去禀报。 此时李隆基正在兴庆宫中欣赏杨贵妃新编的《霓裳羽衣曲》,那官员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王忠嗣抗旨不遵,此时去触这个霉头,简直是自寻死路。 谁知禀报过后,殿内歌舞骤停。 更令人震惊的是,李隆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召见哥舒翰。 要知道杨贵妃的歌舞向来是李隆基的心头好,今日竟说停就停,莫说那传话的官员目瞪口呆,就连侍立一旁的高力士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哥舒翰整肃衣冠入殿参拜,还未开口,就听李隆基朗声道:“哥舒翰,朕早闻你在长安行侠仗义,解人危难,真乃侠之大者!” 这话让哥舒翰心头一震。他此番进京已做好最坏打算,甚至备好了镣铐,却万万没想到一见面就得到天子嘉许。 正待趁势为王忠嗣求情,却听李隆基话锋突然一转:“你此来,是要为朕那个不孝子说情吧?” “陛下圣明!”哥舒翰连忙叩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你本是长安市井一游侠,令尊过世后,朝廷授你长安县尉之职,你却嫌官小难展抱负,这才仗剑西行,投在王忠嗣帐下。” 李隆基竟将哥舒翰的过往娓娓道来,“初时不过一介兵卒,幸得王忠嗣慧眼识珠,将你一路提拔,终成其左膀右臂。朕说得可对?” “陛下明察秋毫!”哥舒翰心头剧震。他如今不过是个无名小将,除却早年侠名,在朝堂上根本排不上号。谁曾想这九五之尊竟对他的履历如数家珍。 “王忠嗣于你有再造之恩,你视他如再生父母。”李隆基说到此处,眉峰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今日冒险见朕,便是要为他求情?” “臣确有此意!”哥舒翰直言不讳。这般直来直去的说情方式,简直是在天子逆鳞上捋须。 高力士眼中精光乍现,厉声喝道:“哥舒翰,慎言!”这位老宦官心中其实颇为欣赏哥舒翰的胆识,此刻出声实为提醒。 “好!很好!”出乎所有人意料,李隆基竟拍掌称赞。高力士暗自咋舌,臣子为私恩罔顾君威,本该问罪,圣人却反加褒奖,这唱的是哪一出? “哥舒翰,”李隆基目光灼灼,似要看透人心,“你准备如何说服朕?”李隆基眼中精光流转,不放过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哥舒翰早有腹稿,当即叩首道:“陛下,大帅公忠体国,屡建战功......” 话音未落,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袖一甩竟径自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深谙圣意的高力士都措手不及,只得狠狠瞪了哥舒翰一眼,急忙追上前去:“陛下!” 李隆基脚步不停。 “咚!咚!” 殿中骤然响起闷雷般的叩首声,只见哥舒翰以头抢地,每一下都撞得青砖震颤。 转眼间,他额上已鼓起数个青紫大包,皮开肉绽处鲜血直流,却仍浑然不觉地继续叩首。 李隆基脚步一顿,回眸时正见鲜血顺着哥舒翰刚毅的面庞蜿蜒而下。 高力士正要劝解,却见天子突然折返,竟亲手扶起哥舒翰,“早闻哥舒翰急公好义,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高力士险些掉了下巴。哥舒翰更是怔在当场,连谢恩都忘了。 李隆基却不以为忤,反而春风化雨般笑道:“区区石堡城,竟让王忠嗣畏缩不前,也配称我大唐名将?”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哥舒翰:“依你之见,这石堡城当真如此难攻?” 李隆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哥舒翰,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石堡城之险,朝野皆知,这还需要赘言吗? 哥舒翰心头一紧,略作沉吟后谨慎答道:“陛下明鉴,臣以为大帅所言非虚......” 话音未落,李隆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龙颜骤沉。 “石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哥舒翰以兵家眼光剖析道,“纵使折损数万将士,也未必能攻克。” 李隆基猛然转身,龙袖翻飞间已大步离去。 “陛下容禀!”哥舒翰情急之下提高了声调,“非是大帅畏战,实乃石堡城天险难越!当年大帅年方十八,仅率三百铁骑便敢直捣吐蕃赞普大营,杀得敌军血流成河......” 这段王忠嗣的成名之战,本该最能彰显其胆识,此刻却如泥牛入海。李隆基非但没有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 哥舒翰故技重施,又以头抢地。但这次,天子不仅没有回心转意,反而近乎小跑着离开了大殿。 这场召见可谓一波三折,竟让李隆基连最钟爱的贵妃歌舞都中途叫停,足见其对哥舒翰的重视。 谁知最终竟是这般结局,连深谙圣意的高力士都面露困惑:“陛下这究竟是何用意?” --------------- “参见将军!” 龙武军士们见李乾大步而来,立即挺直腰板行礼。 “宫禁重地,安危系于你我,务必时刻警惕。”李乾正色叮嘱。 “遵命!” 士兵们胸膛挺得更高,应答声如惊雷炸响。 “好!中气十足!”李乾满意地点头。久经沙场的他深谙鼓舞士气之道,一句简单的赞许便让这些精锐将士激动不已。 巡视完此处,李乾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哨位。作为负责宫禁安全的龙武军统帅,他每日都要亲自巡查各处防务。 然而他并未察觉,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是他!就是这个混蛋!”杨晞咬牙切齿地低语,“竟敢当众羞辱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今日他入宫向杨贵妃请安,不想冤家路窄。此刻,一个阴毒的计谋已在他心中成形。 “李乾,这次就算圣人也保不住你!”杨晞阴笑着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第78章 生死局 李乾正专注巡视,浑然不觉暗处有人正编织着阴谋。转角处,忽见郭子仪踱步而来,眉头紧锁,不时摇头叹息。 “郭兄何故叹息?”李乾迎上前去。 “还能为何?”郭子仪见是李乾,愁容稍霁,“自然是哥舒翰进京之事。” 他快步走近,压低声音道:“这位陇西豪侠果然重情重义,为报王忠嗣知遇之恩,千里迢迢赶来面圣求情。只是......”话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 “哥舒翰面圣时说了什么?”李乾心头一紧。 他深知这段历史,正是此次进京,哥舒翰的蒙圣眷,最终率军强攻石堡城。后世史家对此多有诟病,斥其贪功冒进,不惜以万千将士性命换取战功。 “说来蹊跷。”郭子仪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陛下竟破例停了贵妃的《霓裳羽衣舞》召见他。可几经周折,最终却......”他摊开双手,满脸困惑,“圣意难测啊!” 李乾闻言也是一怔。杨贵妃的歌舞向来是圣人心头至爱,能为此中断召见,本该十拿九稳。谁知竟是这般结局? “哥舒翰啊哥舒翰,你真是糊涂透顶!”李乾忽然拊掌叹息,“陛下分明已将梯子递到你跟前,你竟不知顺势而上!” 郭子仪闻言一怔,眼中精光闪动:“此话怎讲?连侍奉陛下数十载的高将军都摸不透圣意,贤弟竟能参透?” “不敢说全中,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李乾压低声音,“郭兄可曾想过,为何安禄山会铩羽而归?他可是连贵妃的门路都走通了。” 提到安禄山,郭子仪眉头深锁:“此事确实蹊跷。以安禄山受宠的程度,又占着贵妃义子的名分,按理说取代王忠嗣掌兵应是水到渠成......” 李乾附耳低语数句,郭子仪顿时瞠目结舌。先是惊疑不定,继而若有所思,最后重重颔首:“原来如此!陛下这一手,当真高明!” 略作沉吟,他又道:“如此说来,哥舒翰挂帅已成定局?” 李乾却摇头:“未必。还要看他能否参透这局中玄机。” “贤弟这就见外了。”郭子仪会意一笑,拍了拍李乾肩膀,“你与哥舒翰交情匪浅,岂会坐视不理?想必是要去点醒这个榆木疙瘩吧?” 哥舒翰领兵一事正合李乾心意,他当即应道:“我这便去寻哥舒翰。” “贤弟且慢。”郭子仪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想拜托于你。” “郭兄但说无妨。”李乾爽快答应。 郭子仪眼中闪烁着战意:“可否在哥舒翰面前美言几句,让我随军出征?” 郭子仪久困京城,早想驰骋疆场。如今石堡城之战在即,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李乾闻言笑而不答,心中却暗喜:“此番出征我必在其中。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去,我也要拉着你同往!”转念又想:“若得郭子仪相助,此战或许能少些伤亡......” 辞别郭子仪,李乾匆匆往宫外赶去。此事关乎重大,迟则生变。 不料刚行至回廊处,忽闻一声娇喝:“李将军留步!” 回首望去,但见一位妙龄宫女俏立朱栏旁,正朝他招手。那女子明眸皓齿,宛若画中仙子。 “何事?”李乾大步上前。 “贵妃娘娘宣召。”宫女嗓音清越,如黄莺出谷。 “杨贵妃?”李乾心头一震。 杨贵妃,这个承载了千年传说的名字,让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李乾自打入龙武军以来,便时常想象这位传奇美人的容颜。然而深宫似海,纵使他掌管宫禁宿卫,也难有机会一睹芳容。 今日忽闻贵妃召见,李乾心头先是一惊,他与这位宠妃素无交集,何以突然相召? 转念又是一喜,终于能亲眼见证“沉鱼落雁”之姿了。 自杨玉环之后,千年来美人辈出,却无人能撼动“四大美人”的地位,此等机缘,任谁都要心驰神往。 “有劳带路。”李乾整了整衣冠。 宫女眼波流转,将李乾细细打量一番,这才转身引路。 “不知贵妃娘娘召见所为何事?”行进间,李乾试探着问道。 “奴婢岂敢揣测上意?”宫女巧笑倩兮,却滴水不漏。 穿过重重宫阙,二人来到兴庆宫。 此处原是李隆基为太子时的府邸,登基后改为行宫,成了杨贵妃常住之所。至于那华清池,不过是避暑的行宫罢了。 站在兴庆殿外,李乾心跳不由加快。千年传说,今日终得一见...... “宣李将军觐见!” 随着宫女通传,李乾整肃衣冠迈入殿中。 然而预想中的绝代佳人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竟是杨晞那张阴鸷的面容,此刻正趾高气扬地瞪着他,眼中尽是怨毒。 李乾心头雪亮,这必是杨晞在背后捣鬼。 杨贵妃作为李隆基心头宝,能让李隆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存在,若她真要治罪,莫说李乾,便是当朝宰相也难逃一劫。 更可怕的是,以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非但不会阻拦,只怕还会变本加厉地惩治。杨晞这一手,当真毒辣至极! 比起南征小勃律的刀光剑影,眼下这场不见血的危机才真正让李乾脊背发寒。他暗自攥紧拳头,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对策。 “嘿嘿......” 杨晞阴笑着逼近,手指几乎戳到李乾鼻尖,“李乾,你这狗奴才!敢得罪我们杨家,可知是什么下场?” 他声音陡然拔高,“死!” 杨家势焰熏天,朝野皆知。 多少王公贵胄在杨家面前都要低头,寻常百姓更是只能忍气吞声。 像李乾这样不仅敢动手,还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放眼大唐绝无仅有。想起当日屈辱,杨晞恨得牙根发痒。 “怕了?”杨晞唾星四溅,“怕就跪下舔我的靴子!若是舔得爷舒服了,或许赏你当条看门狗。” 他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到时候给你打造条金链子,我站着你就趴着,我坐着你就跪着,见人就学狗叫!” 这番话说得恶毒至极,连一旁的宫女都变了脸色。杨晞却越发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李乾摇尾乞怜的模样。 第79章 荔枝解围 殿中宫女们投来怜悯的目光,仿佛在说: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杨家,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啪!” 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李乾竟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扇在杨晞脸上。 “你......” 杨晞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恍若未觉。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杨家权势滔天,满朝文武谁不让三分? 按常理,李乾此刻该低声下气赔罪才是。可眼前这人,竟敢在兴庆宫、在贵妃的地盘上当众掌掴他! “不可能......这绝不是真的......” 杨晞喃喃自语,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不仅是他,连一旁的宫女们都瞪圆了眼睛,活见鬼似的盯着李乾。 “你......你好大的狗胆!”杨晞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火烧般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顿时暴跳如雷。 “啪!啪!啪!” 更令他震惊的是,李乾竟接连又是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杨晞呆若木鸡,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杨晞,你可知罪?”李乾剑眉一挑,声如寒铁相击。 “我......我有何罪?”杨晞彻底糊涂了。明明是他来告状的,怎么转眼间自己反倒成了罪人? 不仅杨晞茫然,连宫女们也面面相觑,这局势逆转得也太突然了! “放肆!”李乾面色陡然一沉,声若寒霜,“此乃贵妃娘娘寝宫,岂容喧哗!”他目光如电,直刺杨晞,“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此惊扰娘娘凤驾?” 宫中禁喧本是铁律,若真要论罪,杨晞这一嗓子足以让他吃顿板子。 “本将身为龙武军统帅,护卫宫禁安宁乃分内之职。”李乾义正辞严,朝殿外朗声道,“来人!将这狂徒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便是李隆基亲临,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杨晞这才猛然惊觉,兴庆宫可不正是龙武军辖地?自己竟跑到仇家的地盘上来告状,简直是自投罗网! “好个伶牙俐齿的将军...”几个宫女暗自咋舌,眼波流转间满是讶异,“明明是借题发挥,偏生叫人抓不住把柄。” “好大的官威啊!” 珠帘忽卷,一道天籁之音破空而来。 但见众宫女簇拥之下,一位绝代佳人款步而出。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甫一出现,仿佛整座宫殿都为之一亮。 李乾凝目望去,只见那丽人仿佛超脱了岁月。既有少女般的清丽灵动,又蕴着成熟女子的万种风情。在她面前,年岁这个词汇似乎失去了意义。 美! 美得令人窒息! 在这一刻,向来能言善辩的李乾竟觉词穷。 那些烂熟于心的诗句,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什么“增之一分太长”,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乾忽然明白,为何后世千年都传颂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典故。原来真正的绝色,本就是笔墨难以描摹的。 杨贵妃体态丰腴,却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臃肿,少一分便失韵味。那浑然天成的风姿,让所有赞美之词都黯然失色。 “见过娘娘。”宫女们盈盈下拜。 自王皇后被废后,大唐虽未再立新后,但谁人不知杨贵妃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这声“娘娘”,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尊称。 “臣参见贵妃娘娘!”李乾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只见杨贵妃玉手轻挥,那纤纤素指如兰绽放,一颦一笑间媚态天成。饶是李乾心志坚如铁石,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颤。 他暗自凛然:难怪李隆基“春宵苦短日高起”,非是君王意志不坚,实乃眼前这绝色佳人太过摄人心魄。 能让阅尽天下美色的九五之尊倾心至此,杨玉环的倾城之姿,当真名不虚传。 “李将军好大的官威啊!”杨贵妃蛾眉微蹙,那含嗔带怒的模样,竟比寻常女子巧笑倩兮更添三分风情,“竟敢在本宫寝殿动武?” 虽是质问之语,自她檀口吐出,却似珠落玉盘,教人骨酥筋软。 “娘娘明鉴,臣实在冤枉!”李乾强自定神,声音清朗。 “哦?”杨贵妃眼波流转,朱唇微启,“本宫亲眼所见,你掌掴杨晞,还有何话可说?” 杨晞见状,自觉胜券在握,昂首挺胸道:“李乾,还不速速赔罪!” “放肆!”李乾一声轻喝,“娘娘驾前,岂容你喧哗?再敢多言,休怪本将依律严惩!” 杨晞这番孟浪之举确实失礼至极,饶是杨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李乾的斥责在理,蛾眉微蹙间,终是未再出言。 便是蠢笨如猪也该知道进退,杨晞只得悻悻闭嘴。 “贵妃娘娘明鉴,”李乾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杨晞在凤驾寝宫喧哗,按律当杖责五十。臣身为龙武军统帅,执掌宫禁,小惩大诫实乃分内之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杨贵妃一时语塞。 “可你也不该当众掌掴!”贵妃朱唇轻抿,凤目中怒意未消。 “臣这是在保全他。”李乾面不改色,“若真按宫规处置,杨晞这等惊扰凤驾的大罪,少说也要杖责两百。” 他目光扫过杨晞单薄的身板,“娘娘觉得,他这身子骨经得起几下?” 两百杖!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毙命当场,何况杨晞这等纨绔?相较之下,几个耳光确实算得上“法外开恩”了。 “你......”杨贵妃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被李乾三言两语带偏了思路。 天理昭昭,她虽受宠,也不好公然徇私,只得轻叹:“罢了,此事确实是杨晞有错在先。” 杨晞闻言,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这顿打,竟是白挨了! 杨贵妃何等聪慧,心知此事上已理亏,当即话锋一转:“李将军在龙首原羞辱杨晞,藐视我杨家威仪,这笔账,该好好清算。”说罢素手轻扬,殿外立时涌入十余彪形大汉。 这些皆是杨府蓄养的死士。自杨国忠得势以来,不知有多少亡命之徒投奔杨家。其中精锐更被选入宫中护卫贵妃。 这般僭越之事,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言。就连李隆基也故作不知,龙武军自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此刻这些死士已将李乾团团围住,个个目露凶光,只待贵妃一声令下。 李乾虽不惧这些爪牙,却也不敢贸然出手。若在贵妃面前动武,岂非授人以柄? 正自踌躇间,忽闻环佩叮当。一名宫女捧着银盘碎步而来:“娘娘,岭南鲜荔到!”盘中荔枝还带着晨露,鲜艳欲滴。 杨贵妃一见最爱的荔枝,顿时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纤纤玉指轻捻一枚,剥开那绛纱般的果皮,朱唇微启间,已是笑靥如花。 李乾见状,眼中精光乍现,转机来了! 第80章 一笑倾君 这堪称李乾此生最凶险的处境。若不能化解,只怕今日难以全身而退。 放眼整个大唐,还有比杨贵妃更不可触犯的存在吗? 绝无仅有! 若说李隆基是这盛世大唐的帝王,杨贵妃便是无冕之后。得罪了她,无异于得罪李隆基。 方才掌掴杨晞,尚可借口宫规。如今在贵妃面前,若被安上个“冲撞凤驾''的罪名,便是百颗头颅也不够砍。 杨晞得意洋洋地做着牵狗的手势,仿佛李乾已是他的阶下囚。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李乾突然朗声吟诵,恰值杨贵妃纤指轻捻荔枝,朱唇微启的刹那。整座宫殿仿佛被这倾城笑靥照亮,连时光都为之一滞。 “你作的?”贵妃美眸流转,连声音都柔了三分。 “非也。”李乾却摇头否认。 “唉!”宫女们暗叹可惜。谁不知贵妃最爱文人墨客的赞美?若能献上一首佳作,莫说打杨晞,便是再大的过错也能一笔勾销。这天赐良机,竟被白白浪费! “蠢材!”杨晞暗骂,心中却松了口气,若李乾真得了贵妃青睐,他的报复计划就要落空了。 “不是么?”杨贵妃笑意渐敛,方才升起的那点好感眼看就要消散。 “此诗非臣所作,”李乾从容不迫,语出惊人,“实乃贵妃娘娘亲笔。” “我?”杨贵妃纤指正剥开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散发着诱人清香。她美目圆睁,满脸诧异。 这转折太过出人意料! “娘娘仙姿玉质,一举一动皆成诗篇,何须臣子赘言?”李乾不疾不徐道来,“方才那两句,不过是臣窥见娘娘天颜时的有感而发。” “咯咯咯——” 杨贵妃笑靥如花,媚态陡增十倍。饶是李乾定力非凡,也险些心神失守。 他暗自腹诽:“李三郎啊李三郎,日日与这般尤物相处竟未精尽人亡,也算你本事!” “完了!”杨晞额头沁出冷汗,却束手无策。 “李将军真是妙人。”杨贵妃盈盈一笑,先前怒意早已烟消云散。 “姑姑!”杨晞还要告状。 “住口!”贵妃媚眼一横,杨晞顿时噤若寒蝉,“依本宫看,李将军打你还打轻了!” 李乾险些失笑,方才还怒容满面的杨贵妃,转眼间竟赞许起他来了,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比翻书还快。 这位倾国倾城的贵妃素来爱搜罗天下名士的诗作,可又有哪首能比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般绝句? 只这一句,便让杨贵妃心花怒放。此刻莫说李乾只是打了杨晞,便是将人打残了,在贵妃眼中也成了无伤大雅的小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轻声吟诵,每个音节都如珠落玉盘,敲得李乾心头直颤。 更致命的是,杨贵妃竟朝李乾嫣然一笑。那一瞬间,李乾只觉天地失色,耳边嗡鸣,险些心神失守。 若让他选择,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承受这倾城一笑的威力。 “爱妃何事这般开怀?” 李隆基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这位九五之尊阴沉着脸闯入殿中,却在见到杨贵妃笑颜的刹那,如冰雪遇朝阳,瞬间化怒为喜。 李乾暗自咋舌,若非亲眼所见,他断不会相信这位开创盛世的明君,竟会被一个笑容轻易左右。 “陛下,这李乾当真是个妙人儿!” 谁曾想,杨贵妃开口第一句竟是盛赞李乾。莫说旁人,就连李乾自己都始料未及,虽知方才那番应对已赢得贵妃好感,却未料到竟能得如此青睐。 李隆基对李乾的赏识朝野皆知,闻言微微颔首:“李卿勇冠三军,机敏过人,更难得是忠心耿耿......” “臣妾说的可不是这些。”杨贵妃轻倚龙臂,眼波流转间笑靥如花,“李将军还是位大才子呢,作得一手好诗。” “才子?”李隆基龙眉微挑。要说李乾骁勇善战他信,若论诗才......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朱唇轻启,忽地回眸一笑。 这一笑宛若牡丹绽放,竟比平日更添三分艳光,看得李隆基心神荡漾。虽与贵妃朝夕相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容光焕发。 “妙!绝妙!” 好半晌,天子才回过神来,轻轻击节称赏。 “陛下以为,该如何赏赐李将军?”杨贵妃素来以美貌自矜,遍邀天下才子赋诗,却从未得此佳句,此刻欢喜得如同得了稀世珍宝。 “嗯......”李隆基略作沉吟,“李卿诗才难得,着即擢升一级!” 李乾万没想到,随口吟诵的白居易的《长恨歌》名句竟能换来官爵之赏。饶是他素来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怔在当场。 “此事就这么定了,这次可不许再推辞!” 李隆基不容置疑的口吻中,特意将“这次”二字咬得极重。 李隆基这是在提醒,上回解东宫之危时李乾坚辞封赏,如今这份恩典,既是酬其诗才,更是补前番之功。 当日李乾为谋石堡城之战而婉拒升迁,反倒赢得“忠厚”美誉。此刻他心领神会,郑重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甚好。”李隆基龙颜大悦,“着你晋从四品下,加封开国县伯,食邑千户。” 按唐制爵位九等:王爵万户居首,嗣王、郡王五千户次之,国公三千户再次。 至于开国县伯,本应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而今李乾官阶虽仅从四品下,却得享千户食邑,这份殊荣,足见圣眷之隆。 这般破格封赏,既酬其诗才,更彰其战功。 寻常官员熬到白头也难企及的爵位,李乾年方弱冠便已到手,当真是皇恩浩荡。 “姑姑......” 杨晞呆立原地,他原以为此番告状,以杨家的权势,定能让李乾不死也脱层皮。岂料这厮竟三言两语间! 眼前这一幕何其讽刺,非但没能整治仇敌,反倒亲眼见证对方加官进爵。 杨晞那张胖脸忽青忽白,活似打翻了染缸。他嘴唇哆嗦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额头上密布的汗珠,暴露着内心的惊惶与不甘。 贵妃凤目微转,瞥见侄儿这般模样,不禁轻蹙蛾眉。那目光中的失望与嫌弃,比任何责骂都更令杨晞胆寒。 第81章 圣心独运 杨晰此刻羞愤交加,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陛下,臣告退。”李乾急于寻哥舒翰商议要事,当即请辞。 “准了。”李隆基微微颔首。 就在李乾转身欲走之际,杨贵妃突然唤道:“且慢。” “娘娘还有何吩咐?”李乾略显诧异。 “这岭南新到的荔枝,就赠予你了。”杨贵妃亲手捧起那盘犹带晨露的鲜荔,盈盈递来。 一个“赠”字,道尽殊荣,比万两黄金更显珍贵。 “朕遍访名士为贵妃赋诗,未有能及卿者,这荔枝你且收下。”李隆基也含笑劝道。 “这...臣恐怕受之有愧。”李乾迟疑未接。他深知这荔枝的分量,那可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贡品啊! “有何不可?朕命人再送便是。”李隆基轻描淡写地摆手。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面对贵妃期待的目光,李乾终是双手接过。 指尖触及冰凉的银盘,杜牧的诗句在心头回荡。这跨越千山万水的珍果,沾染了多少驿卒的血汗? 李乾凝视着盘中鲜荔,只觉重若千钧。 --------------- 李乾府邸内,李乾与哥舒翰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琥珀色的酒液在夜明珠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映出两张微醺的面容。 “哥舒兄此番进京,可是为救王大帅?”酒至半酣,李乾终于切入正题。 “唉!” 哥舒翰闻言,将酒杯重重一撴,震得案几轻颤,“大帅待我恩重如山,纵是刀山火海...”话到此处却哽住了,只能狠狠揪着自己头发,满脸懊丧。 李乾忽地倾身向前:“哥舒兄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宁罢《霓裳》也要见你?为何对你了如指掌?又为何让安禄山铩羽而归?” “这...”哥舒翰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粗糙的大手不住摩挲酒盏。 李乾见状,招手示意,待哥舒翰附耳过来。 “哥舒兄,陛下这是要委你为将!”李乾开门见山道。 “我?”哥舒翰浓眉一挑,连连摆手,“我虽蒙大帅栽培,却无功名在身,陛下怎会......” “若非如此,陛下为何对你知之甚详?”李乾打断道,“王忠嗣虽逆旨,终究是陛下义子。数十载父子情分,岂是说断就断?陛下这是要在王忠嗣旧部中择一良将。” 哥舒翰若有所思:“顾念旧情我能理解,可为何非要在大帅旧部中选将?” “一则为保全王忠嗣颜面。”李乾指尖轻叩案几,“他日圣怒平息,也好有个转圜余地。”见哥舒翰点头,又续道:“二则嘛......”说着竟笑出声来,“咱们这位圣人,也是要脸面的。” “若用王忠嗣旧部建功,纵有人非议,陛下大可说:王忠嗣虽有过,却善识人。瞧这哥舒翰,不就把石堡城打下来了?” 天子金口玉言,岂能有错?即便有错,也得换个法子圆回来。 哥舒翰拍案叫绝:“原来如此!难怪安禄山那厮灰溜溜滚回范阳!” 越想越觉李乾洞若观火,哥舒翰突然放声大笑:“好兄弟!此番出征,你若不随我去”他一把攥住李乾手腕,“就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到军中去!” 哥舒翰说完猛地起身:“我这就去面圣!贤弟,改日定当醉月相酬!” 话音未落,人已如旋风般卷出门去。李乾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摇头轻笑。这位陇西豪侠的赤子之心,当真令人叹服。 --------------- 太液池畔,秋风微拂。李隆基正负手漫步,忽见高力士疾步而来:“陛下,哥舒翰求见!” “不见!”天子不假思索地挥手,面色阴沉如铁。 “陛下...”高力士迟疑片刻,低声道:“哥舒翰说,愿供陛下驱驰。” 李隆基眉梢微动,阴云稍霁:“宣。” 不多时,哥舒翰随高力士匆匆而至。未及行礼,便听天子沉声问道:“你要如何供朕驱驰?” “陛下要臣如何,臣便如何!”哥舒翰呼吸急促,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双目灼灼地盯着天子。 “退下吧。”李隆基却只淡淡一句。 哥舒翰还要再言,却被高力士半劝半拉地带了出去。“贤弟误我!”他一路懊恼不已。本以为得了李乾点拨必能成事,岂料天子反应如此冷淡。 正自沮丧间,忽闻身后高力士追来:“陛下口谕,命你明日早朝候旨!”老宦官狐疑地打量着这位陇西将领,似要看出什么玄机。 “莫非...”哥舒翰心头剧跳。 翌日含元殿上,李隆基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将王忠嗣贬为汉阳太守,措辞之严厉,仿佛在数落十恶不赦之徒。 第二道赫然是命哥舒翰统帅三军,攻打石堡城! “贤弟真乃神算!”哥舒翰捧着圣旨,耳边回响着李乾的预言,胸中热血沸腾。 ---------------- 逻些城(今拉萨)的红山之巅,巍峨的白宫在高原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座由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的圣殿,如今已成为吐蕃王朝的权力中心。 三座九层宫宇依山而筑,千间殿阁错落其间,宛如天神降下的琼楼玉宇。 正殿内,激烈的争论声穿透绘有吉祥八宝的梁柱。 吐蕃赞普墀德祖赞高踞鎏金宝座,这位身量魁伟的赞普有着高原人特有的古铜肤色,蜷曲的须发间缀满绿松石。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这些将领们正为战事争得面红耳赤。 曾几何时,吐蕃不过是雅鲁藏布江畔的小邦。 自松赞干布迁都逻些,迎娶大唐公主,这个雪域王国才真正崛起。 墀德祖赞也算是吐蕃一代雄主。 登基之初,王国动荡,叛乱四起。这位铁腕赞普以雷霆手段平定内乱,又以怀柔之策收服诸部,终将吐蕃治理得国势鼎盛,疆域之广、军力之强,远超其祖松赞干布时期。 为借大唐之势稳固王权,墀德祖赞遣使长安求亲。 唐中宗李显最终将养女金城公主下嫁吐蕃。 在唐蕃和亲史上,文成公主影响最巨,金城公主次之。 然而,墀德祖赞岂是易与之辈?他并未因娶得金城公主而满足,而是暗中重贿唐使,又遣巧舌如簧之臣游说中宗。 优柔寡断的唐中宗李显最终将战略要地“河西九曲”拱手相让。 那片水草丰美的之地从此成为吐蕃铁骑进犯陇右的跳板,为埋下了日后边患不断的祸根。 第82章 吐蕃的野心 河西九曲这片膏腴之地,水草丰美得能滴出油来。 吐蕃得了这块跳板,简直如猛虎添翼,朝发夕至便可直捣长安,但墀德祖赞的野心岂止于此?他垂涎河西沃野,觊觎西域商道,先夺小勃律,再犯河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惜大唐铁骑岂是易与之辈?几番交锋下来,吐蕃损兵折将。这头雪域雄狮不得不改弦更张,与阿拉伯帝国暗通款曲,东西夹击大唐。 这一手合纵连横,确实给盛世唐朝添了不少堵。 此刻红山宫内,吐蕃重臣济济一堂,大论(宰相)额间青筋暴起,小论(副相)指节捏得发白,内大相、政事大相、各路大将皆屏息凝神。 “洛桑和贡布这两个蠢货,竟然丢了小勃律。” 墀德祖赞的怒吼震得宫灯乱颤,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要隔着千里将败将生吞活剥,“没了这个咽喉要道,我们和大食的联系就被唐人生生切断!东西不能呼应,这仗还怎么打?” 高仙芝南征小勃律一役,虽不及李靖夜袭阴山、苏定方平定西突厥那般惊天动地,其战略意义却堪称深远。 这一剑,生生斩断了吐蕃与阿拉伯帝国的联系,使两国再难形成掎角之势。对吐蕃而言,这无异于被人扼住了咽喉。 须知在唐、吐蕃、大食这三方博弈中,吐蕃实力最弱。 若失去阿拉伯帝国的策应,独自面对盛唐铁骑,其压力何止倍增? 当年松赞干布何等雄才,几番与唐交锋损兵折将后,也不得不遣使求和,这才有了文成公主入藏。 “赞普息怒!” 大论起身抚胸,声若洪钟:“小勃律虽失,石堡城犹在!有此天险在手,我吐蕃进可直取河湟,退可据险而守。纵是唐皇,又能奈我何?” “善!”墀德祖赞拍案而起,腰间镶嵌红珊瑚的宝刀铮铮作响:“此番定要让唐皇知晓,纵失小勃律,我吐蕃雄师照样能叫他寝食难安!” “定要叫唐皇知晓,我吐蕃绝非易与之辈!” “小勃律之失,必在河湟讨回!” “杀进河湟!掳尽唐人之财!” 殿中顿时沸腾,众臣眼中迸射出贪婪的凶光。 有人舔着干裂的嘴唇,仿佛已看见唐人细皮嫩肉的子女;有人摩拳擦掌,似已触摸到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 说到激动处,几个大臣的口涎竟顺着胡须滴落。 这些高原贵族虽坐拥千里牧场,却连最普通的茶叶都要靠劫掠获得。 自文成、金城两位公主入藏后,他们方知中原何等富庶,传闻长安街头的孩童都戴着金锁,寻常百姓用的碗盏都比吐蕃王宫的器皿精美。 “好!”墀德祖赞见群情激奋,满意地捋着鬈须。忽又话锋一转:“可你们这般眼界,实在令本赞普失望!” 众臣愕然相顾,不明所以。 “河湟之富?”赞普突然拍案而起,腰间宝刀锵然作响,“与长安相比,不过粪土!”他手臂如擎天之柱般挥向东方:“那里的金银堆积如山,美人多如草原上的格桑花!那里的美酒佳肴,你们做梦都想不到!” 殿中呼吸声骤然粗重,无数双眼睛燃起野火般的欲望。 “勇士们!”墀德祖赞声震穹顶,“莫被河湟迷了眼,我们的战旗,终要插上长安城头!” “打进长安!”狂热的吼声震得宫灯乱颤。 “这才是我吐蕃勇士该有的气魄!”墀德祖赞大手一挥,示意众臣落座,“当年本赞普继位之初,借金城公主和亲之机,从那个昏聩无能的李显手中谋得河西九曲,我吐蕃铁骑距长安又近了一步!自那时起,本赞普便日夜筹谋,终有一日,要让李唐的锦绣河山,成为我吐蕃儿郎的牧场!” “哈哈哈!” 殿中爆发出一阵野性的狂笑,仿佛已看见中原沃野尽在掌握。 “赞普圣明!”大论先是称颂,随即话锋一转,“然以我吐蕃国力,若与盛唐正面相抗......” “何须忧虑?”墀德祖赞嘴角泛起讥诮的弧度,“大食人就像闻到腐肉的秃鹫,只要我吐蕃在河湟动手,他们必会扑向西域!届时李隆基首尾难顾,正是我吐蕃的机会!” “赞普英明!”群臣齐声高呼。 “扎布!”墀德祖赞目光如炬,看向一员虎将,“你祖上奉松赞干布之命创制吐蕃文字,功在千秋。今日,本赞普要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请赞普示下!”这员虎将声若雷霆,古铜色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 “本赞普命你为帅,务必在冬季之前拿下河湟!” “扎布定不负赞普重托!” “今冬取河湟,来春本赞普亲率大军,直取长安!”墀德祖赞铁拳猛然击向案几。 --------------- 长安大明宫麟德殿内,李隆基与哥舒翰正促膝密谈。 自哥舒翰应命出征以来,天子对他的态度已从不冷不热转为推心置腹。 这也难怪,哥舒翰甘冒奇险为王忠嗣求情,这份忠义深得帝心。加之其精通兵法,君臣二人竟谈得格外投机。 此刻两人头颈相交,哪似君臣奏对,倒像故交叙旧。 “哥舒卿可知朕为何急于用兵?”李隆基自问自答,“朕忧心吐蕃先发制人,若其突袭河湟,大食必趁势犯我西域。届时两线作战,大唐危矣!” 李隆基手指重重敲击舆图,“河湟乃西域门户,唯有先发制人,将吐蕃困死雪域,方为上策!” 这番思虑确非杞人忧天。自接到高仙芝出征小勃律的军报,李隆基便日夜筹谋。 提及王忠嗣抗旨,他仍难掩愤懑:“朕三令五申要他攻打石堡城,他却百般推诿!高仙芝凯旋后,此事更是刻不容缓!” 正当哥舒翰斟酌措辞时,高力士碎步进殿:“陛下,李乾求见。” “宣。” 待李乾行礼毕,李隆基笑着问道:“卿是来请战的吧?” “陛下圣明!”李乾正色应答。 “石堡城天险,正需卿这等虎将助阵。”李隆基微微颔首,忽又转向哥舒翰:“朕看李乾可任监军,卿以为如何?” 哥舒翰闻言大笑,这正合他心意! 第83章 意外之任 “监军?”李乾瞳孔微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次请战,他原就十拿九稳。前番解救太子时坚辞封赏,已在天子心中烙下“忠厚”印象。 他设想过诸多可能,或为先锋将,或领一军,毕竟他有南征小勃律的高原作战经验。 却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委以监军这等要职! 监军者,虽非常设,却位同副帅。在出征大军中,仅次于主帅哥舒翰。 这突如其来的擢升,让李乾一时恍惚,如坠云雾。 “全凭陛下圣裁!”哥舒翰已抢先应声。这位陇西豪侠深知监军之要。既要监察军纪,又要防范将领拥兵自重。 然历来监军多是不谙兵事的文官,惯会指手画脚,徒增掣肘。如今的李乾这等知兵之人同行,岂非天赐良机? 历来将领最厌烦的,莫过于朝廷派来个不懂军事却指手画脚的监军。 哥舒翰原本还忧心忡忡,生怕摊上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如今得知是李乾担任此职,简直喜出望外,这可比给他增兵十万还管用! 李乾不仅勇冠三军,更难得的是谋略过人。更重要的是,二人相交莫逆,配合默契。这样的监军,哥舒翰求之不得! “此事就这么定了!”李隆基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臣谢陛下隆恩!”李乾欣然领命。 以他如今的资历,能出任大军监军,已是破格重用。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舍才有得。当日辞让三级之功,今日终得回报。 “来,坐下详议。”李隆基招手示意。待李乾入座,君臣三人便开始推演沙盘。 李隆基竖起两根手指:“一,务必攻克石堡城!此城一破,吐蕃便如困兽,再难威胁河湟。届时我大唐便可全力经营西域,与大食一较高下。” “二,必须抢占先机!”李隆基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绝不能让吐蕃越过石堡城!河湟多山地势,最利吐蕃骑兵。昔年我军曾想诱敌深入,断其归路,却未能如愿,这些高原狼崽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反复推演,待到暮色四合,这场御前军议方才告一段落。 议事期间,李隆基展现出的军事造诣令人叹服。 李乾暗自感慨:“若李隆基能始终这般励精图治,必成千古罕见的明君圣主!” 辞别皇帝后,哥舒翰一把拽住李乾:“走!今夜定要痛饮三百杯!你这监军之位,简直比给我十万雄师还痛快!” 这本是情理之中的邀约,不料李乾却摆手推辞:“今日实在不得闲。”话音未落,人已疾步离去。 哥舒翰愣在当场,只见李乾突然高举右臂,做了个古怪的挖掘动作。 “兄弟这是......?” “挖墙脚去也!”余音袅袅间,身影早已消失在宫墙转角。 “挖墙脚?”哥舒翰一头雾水地望着李乾远去的方向,“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如今已是监军,出征之事板上钉钉,无论如何也要把郭子仪拉上战船。”李乾边走边盘算着,想到得意处,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哥舒翰乃当世名将,郭子仪更是人中龙凤,堪称盖世英豪。若能得此二人相助,此战必胜无疑,想到此处,李乾心中欢喜难抑。 “只是...”他忽然眉头紧锁,“郭子仪虽有报国之心,可他是龙武军的顶梁柱,陈大将军岂会轻易放人?” 郭子仪本人自然巴不得驰骋沙场,但陈玄礼那一关却是难如登天。 李乾与郭子仪并称龙武双璧,若二人都离营出征,军中事务谁来主持?陈玄礼断然不会答应。 “此事当真棘手!” 李乾轻揉太阳穴,陷入沉思。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有了!” 不知不觉间,李乾已行至陈玄礼的居所。 只见陈玄礼一身便服,步履悠闲,眉梢眼角俱是掩不住的喜色,连那花白的胡须都似要飞扬起来,活似檐下报喜的鹊儿栖在了眉间。 “大将军今日这般欢喜,可是有什么喜事?”李乾拱手笑问。 “哈哈哈!”陈玄礼未开口先笑出声来,拍了拍李乾的肩膀道:“李乾啊,你还不知道吧?王忠嗣虽被贬官,却无性命之忧!我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怎能不高兴?” 王忠嗣素来深得他赏识,此番虽遭贬斥,但圣旨里那些苛责之词不过是做做样子。 陈玄礼心知肚明,王忠嗣在陛下心中分量犹在,此番贬为汉阳太守,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必有起复之日。 如此一想,他心中更是畅快,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原来如此。” 李乾随口应和,忽然眸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此事虽是喜事,却也暗藏祸端,甚至可能是大祸临头!” “胡言乱语!”陈玄礼脸色骤沉,低声呵斥。 “大将军且听我细说……”李乾凑近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陈玄礼闻言,面色陡然大变,一把攥住李乾的衣袖,急声道:“此话当真?那……那该如何是好?” 兴庆宫内,丝竹声声,舞袖翩翩。 李隆基斜倚在龙纹锦榻上,指尖随着乐声轻轻叩击,目光追随着杨贵妃翩跹的舞姿。 自哥舒翰应允出征石堡城后,他眉宇间的郁结便一扫而空。想起这些年来与王忠嗣在战事上的诸多争执,如今总算有了了断,心中更觉畅快。 石堡城若能攻克,其利可谓无穷。纵使一时难下,能将吐蕃铁骑困于崇山峻岭之中,保河湟之地安宁,亦是难得的战果。 想到此处,李隆基不由抚须微笑。 哥舒翰的韬略令他颇为赏识。更妙的是,还有李乾这等虎将随行,那小子在龙武军中便是出了名的骁勇,此番在石堡城这般险要之地,正需这等敢打敢拼的猛将。 “陛下今日兴致甚好呢。”杨贵妃一个回旋,水袖轻拂过御案。 李隆基朗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殿外暮色渐沉,殿内烛影摇红,将天子眉宇间的踌躇满志映照得分外鲜明。 然而这是高力士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小声禀报道:“陛下,陈玄礼求见!” “叫他进来!”李隆基闻言点点头。 第84章 龙武请缨,诗仙醉泪 高力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引着陈玄礼疾步入殿。 只见这位老将步履生风,行至御前却猛然跪倒,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之声在殿内回响,却始终不发一言。 这反常之举令李隆基眉头微蹙:“爱卿这是何意?” “老臣请命出征石堡城!”陈玄礼猛然抬头,声若洪钟,“纵使马革裹尸,亦要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先是一怔,继而龙颜大悦,抚掌笑道:“高力士背地里唤你‘陈老儿’,倒真是贴切。瞧瞧你这把白胡子,怕是连马鞍都跨不上去了,还想着冲锋陷阵?” 陈玄礼闻言,银须一抖,挺直腰板朗声道:“老臣乃东宫旧人,此时不为陛下分忧,更待何时?” “哈哈哈——”李隆基仰天长笑,尽显帝王豪迈。笑罢却忽生感慨,龙目微黯:“东宫旧人...当年诛韦氏、平乱党时,朕身边尚有王毛仲、杨思勖等人。如今...”话音渐低,化作一声长叹,“都化作黄土了。”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天子眉间皱纹更深了几分。陈玄礼见状,正要开口,却见李隆基已收敛情绪,摆手道:“陈玄礼啊...” 李隆基轻抚长须,眼中泛起欣慰之色,“难得你还记得东宫旧事。”说着亲自上前搀扶,“只是你年事已高,朕怎忍心让你再赴沙场?” “陛下!”陈玄礼倔强地挺直腰板,银须颤动,“老臣这把骨头还硬朗得很!纵马挽弓不在话下!” “此事休要再提!”李隆基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疑。 陈玄礼眼珠一转,试探道:“那...可否让我的龙武军代臣出征?毕竟...” “糊涂!”高力士突然出声喝止,暗中却使了个眼色,“什么你的龙武军?那是陛下的龙武军!当年诛韦氏、平乱党,不正是陛下亲率龙武军立下的不世之功?” 这番话正中李隆基下怀。想起当年正是凭借龙武军之力才得以登临大位,顿时龙颜大悦:“准了!”这声应允掷地有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 “高力士,摆宴!”李隆基大袖一挥,“今日朕要与二位爱卿把酒话当年!” 酒过三巡,烛影摇红。 李隆基醉眼朦胧间,仿佛又看见当年与陈玄礼、高力士、王毛仲等人密谋诛韦的峥嵘岁月。 那些金戈铁马的往事,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愈发清晰起来。 --------------- “好你个李乾!”一声醉醺醺的吆喝远远传来。 李乾循声望去,只见陈玄礼步履蹒跚,满脸通红地晃荡过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陛下龙颜大悦,特意设宴款待!你可知道,陛下已经许久未曾召我这东宫旧人饮酒了!” “恭喜大将军!”李乾心知计谋已成,连忙拱手道贺。 陈玄礼醉眼朦胧地伸出三根手指,身子摇摇欲坠:“陛下准我派兵...三千龙武军随你出征...如何?” “末将谢过大将军!”李乾话锋一转,“”知大将军打算派谁领兵?” “当然是你这混小子!”陈玄礼喷着酒气,白眼直翻,“当了监军就忘了本?一日是龙武军的人,这辈子都是龙武军的人!” 李乾见时机成熟,单刀直入:“那...可否让郭子仪同往?” “休想!”陈玄礼突然酒醒三分,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乾,活像防贼一般:“你和郭子仪是龙武军的双璧!你出征也就罢了,还想把他也带走?没门!绝对没门!” 李乾不慌不忙地笑道:“大将军明鉴,此次出征事关重大。若龙武军能立下战功,王忠嗣将军的事自然好说。况且...”他压低声音,“龙武军出征,等同陛下亲征。若因未派得力将领而误了大事...” 这话正戳中陈玄礼软肋。他愣在原地,酒意去了大半,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李乾,竟敢算计老夫!” “大将军言重了。”李乾笑容可掬,“那郭子仪...” “罢了罢了!”陈玄礼痛苦地抱着脑袋,“老夫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当消息传到郭子仪耳中,性子沉稳的郭子仪拽着李乾就要去痛饮。李乾却连连推辞:“郭兄见谅,小弟还有要事在身。” “放屁!”向来温厚的郭子仪难得爆了粗口,“如此喜事,岂能不饮?” “当真有事!”李乾边说边快步退开,转眼已跑出数丈远。 他边跑边暗自嘀咕:“得赶紧去请李白出山才是...” 千古诗仙李白,满腔报国热忱却无门可投,这般际遇令后世多少人为之扼腕叹息。 自与李白相识以来,李乾便一直为这位谪仙人寻找报效朝廷的良机。 如今,一个绝佳的机会终于来临,此战若无意外,当可大获全胜。若能参与此役,李白必将建功立业,他那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或将就此改写。 “不知这位诗仙的命运会因此发生怎样的转变?”李乾心中充满期待。 一路疾驰至长兴坊,李乾刚跨入院门便觉异样。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见焦遂、崔宗之二人愁眉紧锁,脸上写满无奈。 “李将军!”二人如见救星般快步迎上,声音里透着焦急,“您快劝劝太白兄吧!” “太白兄他怎么了?”李乾心头一紧。 “我们也不知晓缘由。”二人摇头叹息,“这些日子,他终日以泪洗面,借酒消愁,任我们如何相劝都无济于事。” “以泪洗面?”李乾一时愕然。诗酒风流、豪放不羁的李白竟会如此? 借酒消愁尚可理解,但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仙竟会泪流不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看二人神色,又绝非虚言。 “快带我去见他!” 跟随二人匆匆穿过回廊,来到李白常驻的亭台。只见亭中酒坛林立,浓烈的酒气几乎令人窒息。 李白衣衫不整,醉眼朦胧,正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那落寞的神情与往日的潇洒判若两人。 “太白兄,你这是......” 李乾心头一震。自与李白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这位诗仙如此饮酒。这哪里是饮酒,分明是在灌酒,如同饮水一般。 只见李白双目空洞,漫不经心地扫了李乾一眼,便再无反应,继续一杯接一杯地往喉中倾倒酒液。 那琥珀色的酒浆顺着他的胡须滴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浑然不觉。 自长安初遇至今,李白何曾这般冷落过他?即便是醉得最厉害时,这位诗仙也会举杯相邀,吟诗作对。 今日这般情形,实在令人费解。 第85章 豪华阵容 就在李乾惊疑不定之际,李白突然拍案而起。他踉跄着向前两步,仰天长啸,那啸声如孤鹤唳天,满是不平之气。紧接着,他振袖而歌,声若金石相击: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一声长吟,仿佛将满腔郁结尽数倾泻。 随着《行路难》的诗句一字字迸出,整个庭院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悲凉之中。崔宗之与焦遂早已泪湿衣襟,以袖掩面,不忍卒闻。 李乾心头一震,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李白听闻哥舒翰出征在即,想到自己空怀报国之志却无门可投,这才借酒消愁。谁知酒入愁肠,反化作相思泪,竟至这般境地。 “太白兄!”李乾突然一声断喝,“你可愿为国效力?” 李白恍若未闻,兀自喃喃:“行路难...归去来...” “眼下正有一个报国的机会!”李乾深知寻常言语难以打动,索性单刀直入。 “嗯?”李白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如电般射向李乾。他身形一晃,酒坛“咣当”坠地,摔得粉碎。 “我奉旨监军,带你出征不过举手之劳。” “当真?”李白声音发颤,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双手死死攥住衣襟,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数十载寒暑,报国无门。此刻乍闻良机,李白胸中激荡之情,岂是笔墨所能尽述?他双唇颤抖,眼眶发热,能强自按捺住不曾晕厥,已是竭尽全力。 “眼下军中暂无合适职缺,但你可先入我幕府。”李乾郑重颔首,“待时机成熟,再为你谋个正经差遣。” 身为监军,李乾自有辟置幕僚之权。若要为李白谋个军中实职,不仅手续繁复,更恐节外生枝。 若教高力士、李林甫之流知晓,必会从中作梗。倒不如先以私人幕僚身份随军,待立下战功再作打算。 “但能报效朝廷,莫说幕僚,便是执鞭坠镫,李白亦甘之如饴!”李白朗声长笑,眉宇间阴霾尽扫,那股超然物外的仙家气度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蹉跎数十春秋,终得报国良机!”他仰天长啸,豪情直冲霄汉。 “李老弟,此等快事,岂能无酒?”李白执起李乾的手就要入席。 “此处饮酒不够痛快,”李乾反手握住李白,“随我去府上,再邀两位朋友共谋一醉!” 说罢,拉着李白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贤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方才邀你饮酒,你推说有事,这会子又急吼吼地把我拽来?” 郭子仪随着裴厚踏入庭院,人未至声先到。他今日得偿所愿获准出征,本欲与李乾把酒言欢,却被婉拒,心中难免郁郁。 数十载苦等方得良机,挚友却不肯同庆,饶是郭子仪这般豁达之人,也不免要抱怨几句。 “恩公在上,请受郭某一拜!” 话音未落,郭子仪忽见李白与李乾并肩而来,当即抢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当年救命之恩,至今铭感五内。 “郭将军使不得!”李白连忙搀扶,细细端详眼前这位威武将军,欣慰道:“当年初见便知非池中之物,果然已成栋梁之才!” 正说话间,忽闻院外一阵爽朗大笑:“好你个李乾!方才推三阻四,这会子又差人催命似的请我,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只见哥舒翰龙行虎步而来,身后跟着费雷。他本已断了饮酒之念,忽得李乾相邀,这一路行来心中好奇的紧。 “我这里有两位朋友要引荐与兄台!”李乾昂首挺胸,满脸自豪。 "朋友?"哥舒翰闻言双目放光,他平生最喜结交朋友,当即来了精神。 "这位是名满天下的李翰林,这位是号称‘郭无’的子仪兄。"李乾一一引见,“而这位,正是哥舒翰将军!” 三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俱是惺惺相惜之色。 李白诗才冠绝当代,郭子仪武艺独步天下,哥舒翰侠名远播四海,此刻英雄聚首,当真风云际会。 不知是谁先伸出手,四双有力的手掌很快紧紧相握。 ---------------- “当心台阶。”高乐瑶与双儿一左一右搀着烂醉如泥的李乾,小心翼翼地向内室挪步。 素来千杯不醉的李乾,此刻却像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两个姑娘肩上。 自穿越以来,饮惯现代高度酒的李乾,对唐朝这些淡如清水的酒浆向来不屑一顾。从安西到长安,酒桌上从未逢过敌手。 可今夜...... “唔...再...再满上...” 李乾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脸颊烧得通红。 这也难怪,今夜与他推杯换盏的,哪个不是青史留名的豪杰?诗仙李白、战神郭子仪、名将哥舒翰,这般风云际会的场面,怕是翻遍史册也寻不出第二回。 更令他暗自得意的是,这场千古难逢的英雄会,全凭他一手促成。 “不能饮偏要逞强。”高乐瑶轻声埋怨,手上却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月光透过窗棂,映得她耳尖微微发红。 “我...没醉!”李乾突然挣动起来,手臂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拿...拿酒来!莫说千杯...万杯也...” “都醉成烂泥了还嘴硬。”双儿撇撇嘴,“跟灌饱了黄汤的豚犬似的。” “双儿!”高乐瑶倏地沉了脸。 “小姐好没道理!”小丫鬟不服气地鼓起腮帮,“许你念叨,就不许我说实话?昨儿个你还...” “闭嘴!”少女急得去捂她的嘴,罗袖带起一阵香风。檐下灯笼摇曳,照得她连脖颈都泛起粉色。 “哼!”双儿灵活地躲开,眨着眼睛道:“你们眉目传情这许久,当我看不出么?” 二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醉醺醺的李乾安置在锦榻之上。 待双儿离去后,高乐瑶立在榻前,纤纤玉指绞着衣带,双颊飞霞,踌躇半晌才轻移莲步上前。 她指尖微颤,为李乾解开衣带。 随着衣衫滑落,男子健硕的胸膛在烛光下泛着蜜色光泽,块垒分明的肌肉如精铁铸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高乐瑶不觉屏息,柔荑轻轻抚上那坚实的线条,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耳根发烫。 玉手顺着颈项游移,停在李乾棱角分明的唇畔。 少女长睫低垂,朱唇轻咬,终是鼓起勇气俯身,如蜻蜓点水般在那唇上落下一吻,正要抽身之际。 “唔...” “啊——” 突然一声痛呼划破暖帐,随即化作令人心颤的莺啼。 红烛轻摇,映着锦被上纠缠的身影,将满室春色勾勒得愈发旖旎。 第86章 狼烟望长安 太极宫北,巍峨的玄武门巍然矗立。这座曾见证“玄武门之变”的宫门,今日旌旗猎猎,甲光耀日。 平素戒备森严的玄武门外,此刻却是人潮涌动。 长安百姓扶老携幼,翘首以待。石堡城如鲠在喉多年,吐蕃凭此要地,进可掠我河湟,退可据险固守。今日王师出征,百姓们箪食壶浆,欢腾如岁首。 “轰——轰——” 地动山摇的蹄声自宫门内传来。但见龙武军铁骑如潮,鱼贯而出。 玄甲映日,长槊如林,转眼间已列成森严战阵。横看如铜墙,纵观似铁壁,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大唐万胜!” “龙武军威武!” 百姓欢呼雷动,声震九霄。恰在此时,高力士清越的嗓音穿透喧嚣:“圣人驾到——” 李隆基衮冕临风,龙行虎步而来。十二章纹皇袍在朝阳下流光溢彩,冠冕珠旒轻摇间,天子威仪令万众屏息。 “恭迎圣驾!”百姓伏拜,声震九霄。 李隆基广袖一挥:“平身。” “龙武健儿们!”李隆基步履生风,来到军阵前。望着这支铁血之师,他声如洪钟:“四十年前,尔等先辈随朕诛逆除奸,定鼎乾坤!自那时起,尔等便是大唐的擎天玉柱!”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刚毅的面庞:“危难之处,必有龙武!社稷所需,必见龙武!今日石堡城在召唤,尔等当如何?” “赴汤蹈火!”三军怒吼,甲胄铿锵。将士们眼中燃起的战意。 李隆基长剑指天:“此战,朕与尔等同在!朕只要一个结果——” “收复河山!”数万军民齐声应和,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玄武门匾额嗡嗡作响。 “铮——”天子剑直指西北。剑锋所向,正是石堡城所在。 李乾一夹马腹,乌骓马人立而起。他手中陌刀前指:“开拔!” 龙武军铁骑应声而动,马蹄声如滚雷碾过大地,旌旗蔽空。 ----------------- 青海湖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倒映着雪山白云。 碧波万顷,在高原的阳光下碎金般闪烁。湖畔水草丰美,牧民的羊群如珍珠般散落草原。 皮袍裘帽的牧人扬鞭策马,悠长的牧歌在风中飘荡。 然而这片祥和之下,却暗藏杀机。 湖畔连绵百里的军帐如乌云压境,十万吐蕃大军在此集结。巡逻的士兵刀戟如林,戒备森严。 中央一座金顶大帐格外醒目,正是吐蕃大帅扎布的帅帐。 帐内,扎布抚须而笑,眼中精光闪烁。 在座将领个个喜形于色,仿佛过节般欢欣。他们正在谋划攻取河湟之地。 “河湟沃野千里,粟米盈仓。”一位将领舔着嘴唇,“打进去,美酒佳肴任我等享用!” “还有那些肌肤似雪的唐女!”另一人淫笑道:“高仙芝断我西路,赞普震怒。此番东进,必要让唐人血债血偿!”他手指地图,“拿下河湟,东可威逼长安,西能威胁安西。届时进退由我,何愁大业不成?” 另外一名将领拍案而起,眼中迸出贪婪的光芒,“安西那荒僻之地,岂能比得上长安?那可是遍地黄金的天堂!” 帐中顿时一片粗重的喘息声,吐蕃将领们眼中泛着饿狼般的绿光,仿佛已经看见长安城的金碧辉煌,歌台暖响的胡姬酒肆,堆满丝绸的西市商坊,还有那些肌肤如雪的贵妇... “打进长安!” “杀进长安!” 众将如痴如狂,面红耳赤地嘶吼着。 有人甚至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的弯刀,仿佛下一刻就能跨马冲进那座梦幻之都。 扎布冷眼扫过这群躁动的饿狼,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羊皮地图上的铜壶应声而倒。 “长安自然要打!”他声音嘶哑,“但要想饮马渭水,先得拿下河湟!”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这里,就是撬开长安大门的铁楔!” “大吐蕃的勇士——” “在!”惊天动地的吼声震得帐顶的旌旗猎猎作响。 扎布缓缓抽出弯刀,刀锋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就用唐人的血,浇灌我们的牧场!”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青海湖畔,吐蕃大军如潮水般开始列阵。 这个马背上的民族百年征战,与大唐周旋至今,绝非侥幸。只见十万铁骑进退有序,转眼间便结成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庞大军阵。 扎布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而来,铁甲在高原阳光下泛着冷光,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军阵,微微颔首。 “抬上来!” 随着他右手一挥,亲卫们抬着数十口木箱来到阵前。沉重的箱体落地时扬起一片尘土,引得吐蕃将士纷纷伸长脖颈张望。 “开!” 毡布掀开的刹那,十万大军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箱中赫然是断裂的唐刀、染血的铠甲,以及森森白骨! 扎布猛地抽出弯刀,刀尖直指东方:“这是大非川之战的战利品!八十年前,就在这里,我们让十万唐军尸骨无存!" “轰——”整个军阵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士兵们眼珠充血,有人甚至撕开衣襟捶打胸膛。 “今日,我们要让河湟之地...”扎布刀锋一转,劈开空气,“变成第二个大非川!” “吐蕃万岁!” “杀尽唐人!” 十万吐蕃将士的呐喊如雷霆炸裂,震得青海湖面泛起涟漪。 大非川之战是这个高原民族最辉煌的记忆,正是那一战,他们撕碎了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用你们的箭矢洞穿唐人的咽喉!”扎布的弯刀劈开空气,“用你们的战马踏平河湟的城池!” 军阵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老兵捶打着胸甲,新兵撕扯着衣襟。大非岭的传说早已融入他们的血脉,此刻每个人都仿佛看见祖先的英灵在云端注视。 “让河湟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唐人的鲜血!”扎布突然勒马人立,战马前蹄在空中刨出雪亮的刀光。 “吐蕃万岁!” 十万把弯刀同时出鞘,金属的铮鸣汇成死亡交响。 扎布一马当先,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紧随其后的铁骑洪流如同雪崩,朝着河湟方向席卷而去。 第87章 自取其辱 李平西面色陡然阴沉,猛地踏前一步,冷声道:“李将军,我称你一声将军是给你脸面。你那些小勃律的战功——”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在我眼里,狗屁不如!” 话音未落,他猛然昂首挺胸,眼中迸射出骄傲的光芒:“天宝元年,我随大帅西征千里,大破吐蕃与大食联军!斩下的大食蛮子头颅,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区区小勃律,算什么东西!” 天宝元年那场远征中,王忠嗣率军从陇西出发,转战千里,最终击溃吐蕃与大食联军。此战成就了两员虎将,其中就眼前的李平西与名将李光弼。 正因王忠嗣的知遇之恩,李平西对其忠心耿耿,岂容他人诋毁? “早闻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李平西虎目圆睁,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我李平西不才,今日倒要讨教一二!”他虽久闻李乾威名,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比武?” 李白闻言剑眉一挑,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乾的身手,李平西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 “想与监军过招?”郭子仪龙行虎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将李乾护在身后,声若洪钟:“先过了郭某这关!” 李平西在郭子仪身上一扫,瞳孔骤然收缩。他身经百战,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郭子仪。”郭子仪抱拳一礼,声若洪钟。 “郭无敌?!”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众将领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 郭子仪武举夺魁,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远播,即便是这些西北边军悍将,也早闻其名。 李平西先是一惊,继而眼中精光闪烁,连忙抱拳行礼:“久仰郭将军大名!”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变得强硬:“不过此事乃在下与李将军的私怨,还望郭将军莫要插手。”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骁勇善战,但对上这位“郭无敌”恐怕难有胜算,当即转向李乾:“李将军若能在武艺上胜过我,末将便心服口服,认你这个监军!” “笑话!"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本监军乃圣上钦点,何须你来认可?你李平西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监军指手画脚?" 李平西一时语塞。确实,监军乃天子任命,岂是他一个将领能置喙的?他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若将军胜我,末将甘愿听候差遣!” “哼!”李乾嗤之以鼻,“本监军统辖三军,你听命行事乃分内之事。若敢违抗,军法从事便是!” 李平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自己步步退让,对方却寸步不让。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李乾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比,本监军就成全你。” 李平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李乾会借势推脱,没成想对方竟一口应下,这反倒让他心头一紧。 “好!我们这就去陇西节度府,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较高下。”李乾负手而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着三军的面?”李平西瞳孔微缩,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若在此地比试,败了不过沦为笑谈。可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那便是颜面扫地,再难服众。李乾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必胜把握? 他暗自盘算:这小子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未必能胜过自己这身经百战的功夫。可为何... “我是要与你比试。”李平西不放心地瞥了眼郭子仪,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你耳朵是摆设吗?”李乾剑眉一挑,“本监军说得还不够清楚?” 一旁的郭子仪将李平西上下打量,先是摇头轻叹,继而又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与怜悯交织的复杂神色。 “杀鸡儆猴...” 李白轻摇折扇,低声自语。他看得分明,要降服这群骄兵悍将,非得立威不可。而今日,李平西注定要成为那只被宰的“鸡”。 陇西校场。 “轰隆隆——” 如雷霆般的马蹄声撼动大地,数万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校场。 三万大军列阵,却只闻金戈铁马之声。阵列变换间,如臂使指,转瞬即成。横如刀削,竖若枪林,军阵厚重如山,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好!”李乾负手而立,眼中精光闪动,“西北边军,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仪虎目微眯,沉声道:“除却龙武军,天下再无这般雄师。” 李白轻抚长须,赞叹不已:“王忠嗣练兵之能,当真冠绝当世。” 李平西听得众人赞誉,胸膛挺得更高,斜睨李乾道:“我西北儿郎个个都是铁打的好汉。若监军大人怯战,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李乾眸中寒芒乍现,还未开口,郭子仪已朗声笑道:“李将军,郭某有句话不吐不快。今日之比武,阁下实乃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李平西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我李平西随大帅南征北战,还从未尝过败绩的滋味。若他真有这个本事,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作为西北边军赫赫有名的猛将,要他相信会败给李乾这个年轻监军,简直比登天还难。 郭子仪见状,无奈摇头:“罢了,算我多管闲事。” 李平西挑衅般地朝李乾扬了扬下巴,猛地一拍马背,战马嘶鸣着冲向校场中央。 李乾眼同样催马而出,两骑在校场中央对峙而立。 “弟兄们......”李平西刚扯开嗓子准备训话,却被一声雷霆般的喝声生生打断。 “西北边军的将士们听着!”李乾声如洪钟,瞬间盖过了李平西的声音,“本监军奉天子之命前来督军!” 李平西脸色骤变。他本想当众羞辱李乾一番,却不料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眉头紧锁如出鞘利剑,正要提高嗓门。 “久闻西北边军骁勇善战!”李乾的声音再度拔高,彻底压住了李平西,“今日我李乾不才,愿领教诸位高招!” 他抬手直指李平西,“这位李将军号称军中无敌,本监军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什么?要与李将军比武?” 三万西北边军将士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88章 李乾立威 世人皆知李白性好游历,足迹遍及四海,怎会与李乾等人同行?这着实令人费解。 不仅他心中疑惑,在场众将领亦是面面相觑,难掩好奇。一时间,众人暂且搁下哥舒翰与李乾之事,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位白衣飘飘的诗仙。 “在下乃监军帐下幕僚。”李白似笑非笑,一语道破众人心中疑窦。 “这...”李平西等人喉头滚动,发出阵阵怪响,活似打鸣公鸡被人扼住了咽喉。此事于他们而言,简直匪夷所思。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般狂放不羁的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会屈就于李乾帐下? 当真如梦似幻! “见过李翰林!”李平西等人虽满腹疑云,却仍恭敬行礼。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诗仙,不少人难掩激动之色,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名人效应,古今皆然啊!”李乾暗自感叹,这名人光环果然好用。 谁知李白突然面色一沉,厉声道:“尔等冲撞监军,罪无可恕,还不速速赔罪?” 李白明白若不先慑服这些骄兵悍将,攻打石堡城之事便无从谈起。而冲撞监军这个由头,正是绝佳的立威之机。 至于哥舒翰那边...观其神色,显然拉不下这个脸面,倒不如在李乾身上做文章。 “李翰林,我等敬您是豪杰,此话却不敢苟同。”众将脸上敬意顿消,有人更是冷声反驳:“此人年纪轻轻,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哈哈哈!”李乾蓦然仰天长笑。 “你笑什么?”李平西剑眉倒竖,面露愠色。 “你们也好意思拿年纪说事?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害臊!”李乾笑声骤歇,嘴角一掀,讥诮之色溢于言表,“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瞧瞧你们自己,三四十岁的人了,更有甚者年近半百,却还这般不成气候,也配倚老卖老?” “放肆!”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此言一出,犹如火星溅入火药桶,众将瞬间炸开了锅,怒斥之声此起彼伏。 “你们当中,多数人比王忠嗣年长吧?”李乾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可你们却甘居其下,俯首听命,难道就不觉得羞耻?” “大帅乃当世豪杰,我等追随左右,心甘情愿!”众将怒目而视,提及王忠嗣时,眼中尽是崇敬之色。 “呵——”李乾嗤笑一声,狠狠啐了一口,讥讽道,“王忠嗣?不过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你们竟以追随他为荣,真是可笑至极!” “混账!你敢辱我大帅?!” “宰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众将勃然大怒,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将李乾碎尸万段。 王忠嗣在他们心中宛若神明,李乾此言,简直比掘了他们祖坟还要令他们暴怒。 “你可知道大帅立下多少战功?” “大帅十八岁时,仅率三百勇士便杀得吐蕃赞普丢盔弃甲!” 众人纷纷怒喝,为王忠嗣的赫赫战功大唱赞歌。 “够了!”李乾陡然一声暴喝,声如雷霆,震得众将一时噤声。 “好汉不提当年勇,少拿这些陈年旧事往脸上贴金!”李乾冷笑连连,“王忠嗣征战数十场,未尝一败,却偏偏在石堡城前裹足不前,连出兵都不敢,他不是懦夫,谁是懦夫?” 众将闻言,一时语塞。 王忠嗣虽战功彪炳,但止步石堡城一事,确实令人诟病。即便石堡城易守难攻,可他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细细想来,的确令人不是滋味。 “他十八岁时敢以三百勇士迎战吐蕃赞普,可如今手握十万雄兵,却连石堡城都不敢碰!”李乾厉声质问,“石堡城再难攻,难道比当年以寡敌众还要凶险?你们说,天底下,还有谁的胆子比王忠嗣更小?!” 李乾这番话犹如惊雷炸响,震得众将哑口无言。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活似离水的鱼儿,半晌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连方才闹得最凶的李平西,此刻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你...我...这个...”支吾了半天,终究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石堡城确是天下雄关,易守难攻,这固然不假。 可再难攻,能难过当年王忠嗣仅率三百勇士,就敢杀入数万吐蕃精锐驻守的赞普老巢吗? 众将心中反复权衡,却实在分不清这两件事究竟哪个更难。 “妙啊!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李白看在眼里,暗自赞叹。 李乾这一手着实高明,既然你们张口闭口都是王忠嗣当年的英勇事迹,那就拿这个和攻打石堡城作比较,看你们如何辩驳? 果然,众将除了面面相觑,竟是无言以对。 “那是...大帅爱惜将士性命...”过了许久,李平西方才弱弱地辩解道。只是这话说的底气全无,声音细若蚊蝇,连他自己都觉着站不住脚。 “爱惜?”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亏你还是大唐儿郎,竟说出这等懦弱之言,你自己信吗?” 这一问,又把李平西噎得哑口无言。 “我大唐男儿,向来以马革裹尸为荣!战死沙场,正是我等毕生所求!”李乾的声音冷峻如冰,却又字字铿锵,“何须他王忠嗣来假仁假义?” 此言一出,众将浑身一震。 这番话虽冷厉如刀,听在他们耳中却如同战鼓擂动,令人热血沸腾。 “他王忠嗣当年敢率三百铁骑直捣吐蕃赞普大营,如今却连石堡城的城门都不敢碰——”李乾步步紧逼,声如寒铁,“你们谁敢说,这不是懦夫所为?” “李将军......”李平西怔了半晌,终于改了口。 这一声“将军”,意味着他心中对李乾的看法已然改变。只是他脸色仍有些难看,低声道:“大帅......终归不该这般议论。” “正是!”众将齐声应和。在他们心中,王忠嗣的形象始终高大完美,岂容他人轻易诋毁? “哼!” 要驾驭这群虎狼之将,就必须彻底打破王忠嗣在他们心中的神话。 李乾非但不退,反而再进一步:“我已是口下留情了。陛下的旨意你们心知肚明,按圣上的说法,王忠嗣根本一无是处!” 李隆基那道处置王忠嗣的圣旨,几乎将这位名将贬得一文不值。相较之下,李乾只说他是“懦夫”,确实已是留了三分情面。 众将闻言,顿时哑然。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让他们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89章 自取其辱 李平西面色陡然阴沉,猛地踏前一步,冷声道:“李将军,我称你一声将军是给你脸面。你那些小勃律的战功——”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在我眼里,狗屁不如!” 话音未落,他猛然昂首挺胸,眼中迸射出骄傲的光芒:“天宝元年,我随大帅西征千里,大破吐蕃与大食联军!斩下的大食蛮子头颅,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区区小勃律,算什么东西!” 天宝元年那场远征中,王忠嗣率军从陇西出发,转战千里,最终击溃吐蕃与大食联军。此战成就了两员虎将,其中就有眼前的李平西与名将李光弼。 正因王忠嗣的知遇之恩,李平西对其忠心耿耿,岂容他人诋毁? “早闻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李平西虎目圆睁,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我李平西不才,今日倒要讨教一二!”他虽久闻李乾威名,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比武?” 李白闻言剑眉一挑,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乾的身手,李平西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 “想与监军过招?”郭子仪龙行虎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将李乾护在身后,声若洪钟:“先过了郭某这关!” 李平西在郭子仪身上一扫,瞳孔骤然收缩。他身经百战,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郭子仪。”郭子仪抱拳一礼,声若洪钟。 “郭无敌?!”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众将领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 郭子仪武举夺魁,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远播,即便是这些西北边军悍将,也早闻其名。 李平西先是一惊,继而眼中精光闪烁,连忙抱拳行礼:“久仰郭将军大名!”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变得强硬:“不过此事乃在下与李将军的私怨,还望郭将军莫要插手。”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骁勇善战,但对上这位“郭无敌”恐怕难有胜算,当即转向李乾:“李将军若能在武艺上胜过我,末将便心服口服,认你这个监军!” “笑话!"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本监军乃圣上钦点,何须你来认可?你李平西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监军指手画脚?" 李平西一时语塞。确实,监军乃天子任命,岂是他一个将领能置喙的?他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若将军胜我,末将甘愿听候差遣!” “哼!”李乾嗤之以鼻,“本监军统辖三军,你听命行事乃分内之事。若敢违抗,军法从事便是!” 李平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自己步步退让,对方却寸步不让。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李乾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比,本监军就成全你。” 李平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李乾会借势推脱,没成想对方竟一口应下,这反倒让他心头一紧。 “好!我们这就去陇西节度府,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较高下。”李乾负手而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着三军的面?”李平西瞳孔微缩,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若在此地比试,败了不过沦为笑谈。可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那便是颜面扫地,再难服众。李乾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必胜把握? 他暗自盘算:这小子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未必能胜过自己这身经百战的功夫。可为何... “我是要与你比试。”李平西不放心地瞥了眼郭子仪,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你耳朵是摆设吗?”李乾剑眉一挑,“本监军说得还不够清楚?” 一旁的郭子仪将李平西上下打量,先是摇头轻叹,继而又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与怜悯交织的复杂神色。 “杀鸡儆猴...” 李白轻摇折扇,低声自语。他看得分明,要降服这群骄兵悍将,非得立威不可。而今日,李平西注定要成为那只被宰的“鸡”。 陇西校场。 “轰隆隆——” 如雷霆般的马蹄声撼动大地,数万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校场。 三万大军列阵,却只闻金戈铁马之声。阵列变换间,如臂使指,转瞬即成。横如刀削,竖若枪林,军阵厚重如山,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好!”李乾负手而立,眼中精光闪动,“西北边军,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仪虎目微眯,沉声道:“除却龙武军,天下再无这般雄师。” 李白轻抚长须,赞叹不已:“王忠嗣练兵之能,当真冠绝当世。” 李平西听得众人赞誉,胸膛挺得更高,斜睨李乾道:“我西北儿郎个个都是铁打的好汉。若监军大人怯战,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李乾眸中寒芒乍现,还未开口,郭子仪已朗声笑道:“李将军,郭某有句话不吐不快。今日之比武,阁下实乃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李平西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我李平西随大帅南征北战,还从未尝过败绩的滋味。若他真有这个本事,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作为西北边军赫赫有名的猛将,要他相信会败给李乾这个年轻监军,简直比登天还难。 郭子仪见状,无奈摇头:“罢了,算我多管闲事。” 李平西挑衅般地朝李乾扬了扬下巴,猛地一拍马背,战马嘶鸣着冲向校场中央。 李乾眼同样催马而出,两骑在校场中央对峙而立。 “弟兄们......”李平西刚扯开嗓子准备训话,却被一声雷霆般的喝声生生打断。 “西北边军的将士们听着!”李乾声如洪钟,瞬间盖过了李平西的声音,“本监军奉天子之命前来督军!” 李平西脸色骤变。他本想当众羞辱李乾一番,却不料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眉头紧锁如出鞘利剑,正要提高嗓门。 “久闻西北边军骁勇善战!”李乾的声音再度拔高,彻底压住了李平西,“今日我李乾不才,愿领教诸位高招!” 他抬手直指李平西,“这位李将军号称军中无敌,本监军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什么?要与李将军比武?” 三万西北边军将士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90章 校场立威 李平西的勇猛,西北边军无人不知。 天宝元年西征时,他一人斩下大食敌首近百,威震西域。 如今竟有人敢与他比武?三万将士虽震惊不已,却仍保持着肃静,王忠嗣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李乾看在眼里,心中暗赞:“如此虎狼之师,必要为我所用!” “来吧。”李乾右手随意一招,神色从容地仿佛面对的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狂妄!”李平西何曾受过这般轻视?顿时双目赤红,怒吼如受伤的猛虎。 “看槊!” 马槊破空,如惊雷骤至! 李乾长枪后发先至,“铛”的一声脆响,槊锋应声偏斜。他嘴角微扬:“没吃饱饭?要不要先下去用个膳?” “你!”李平西面皮紫涨,咬牙道:“方才不过三分力,既然你找死——” “杀!” 这一声暴喝宛若霹雳炸响!马槊化作一道寒芒,直取李乾面门。此番出手,杀气凛然,方显其真本事! “锵——!” 枪槊相击,火星四溅! 李乾双臂微麻,朗声笑道:“好力气!” “好身手!”李平西同样惊叹,眼中轻蔑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是我小瞧你了。” 李平西倒是磊落,认错毫不含糊。 校场内外,三万将士尽皆骇然! “监军竟能与李将军硬撼?” “这膂力......当真了的!” 再看向李乾时,西北边军眼中已多了几分敬重。 军中只敬真豪杰!李乾这般悍勇强势,反倒让西北边军心生钦佩。短短几个回合,这位年轻监军便已赢得三万将士的认可。 “礼尚往来,看枪!” 李乾一声长啸,手中长枪如银龙出海,挟着凌厉劲风直取李平西咽喉。这一枪之威,竟让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滞! “来得好!”李平西瞳孔骤缩,马槊横空迎击。他浸淫武艺数十载,自然看出这一枪非同小可。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校场! “好!” 三万边军齐声喝彩,眼中精光暴射。 “铛!铛!铛!” 枪槊相击之声密如骤雨,火星四溅间,众人已分不清二人交手了多少回合。 “李将军!” “监军大人!” 震天呐喊声中,李平西眉头紧锁。他尚未认可李乾,可三万边军竟已公然尊称其为“监军”。这比武还有何意义? “你奈何不了我!”久战不下,李平西自觉已摸清对方底细。 “是吗?” 李乾声音平静得可怕。话音未落,枪势陡然一变!但见寒芒乍现,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取李平西心窝。 “不好!” 李平西仓促格挡,却见那枪尖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 “砰!” 万钧之力重重砸在肩头!李平西只觉如遭雷击,惨叫一声坠下马来。 “轰——“ 校场瞬间死寂。 三万将士瞪大双眼,所有将领面露骇然。这一刻,连针尖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这...这是真的?” “李将军都坠马了,还能有假?” 尽管西北边军素来军纪森严,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哗然。三万将士交头接耳,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监军大人,当真了不得!” “如此身手,当真罕见!” 短暂的寂静后,校场上爆发出阵阵赞叹。 军中向来只敬真豪杰,李乾这一战,彻底折服了这群铁血将士。 “唰——” 寒芒一闪,枪尖已抵住李平西咽喉。李乾沉声喝问:“可服?” “嘶——” 李平西强忍剧痛,牙关紧咬。片刻迟疑后,他猛然抬头:“服!我李平西此生只服过两人。大帅王忠嗣,再就是监军大人!”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方才还拒不认输的猛将,此刻竟将李乾与西北战神相提并论! “砰!” 李平西突然翻身跪地,重重叩首:“末将有眼无珠,冒犯监军,甘愿领罪!” 按照比武前的约定,败者当受军法处置。这位骄狂的猛将,此刻却跪得干脆利落。 李乾目光微动。眼前这人虽性情桀骜,却是一柄难得的快刀,战场之上必是冲锋陷阵的悍将,若能收服,定成臂助。 更难得的是,此人性情耿直,快人快语,不服便是不服,从不会藏着掖着。 虽然有时令人难堪,但比起那些暗怀鬼胎、伺机报复的小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李乾早对此人颇为赏识。 此刻李平西既已心服,先前的不敬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敬佩之情。他额头触地,恭敬之态,与面对王忠嗣时别无二致。 在这场消除王忠嗣影响的较量中,李乾已占得上风。 接下来的处置,将决定他能否真正在西北边军立足。众将无不屏息以待,心中各有盘算。 “你们说,他会如何处置?” “年纪轻轻就当上监军,多半是靠关系。这种人最是心胸狭隘,断不会轻饶李将军。” “李将军已经认输服软,若他还要追究,那可如何是好?” “历来的监军,就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挑刺就是找茬,他也不会例外。” 听着众将的窃窃私语,哥舒翰眉头微挑,不动声色。 李白与郭子仪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讥诮。谁说李乾是靠门路上位的?他可是一步一个脚印,凭真本事挣来的监军之位。 对于李乾会如何处置,他们毫不担心,因为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将军,快快请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飞身下马,快步上前,双手扶起李平西。 “监军大人,末将罪该万死,冲撞于您,甘愿受罚。”李平西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西北军中多豪杰,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李乾扶起李平西,转身对三军将士朗声道:“这场比试,让我见识了西北边军的血性与豪情,你们都是好样的!” 李乾这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将士们心坎里。只见三万健儿不约而同地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一股豪迈之气在校场上空激荡。 然而,李乾话锋一转,“本监军奉圣命而来,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他目光如电,扫过三军,“要像天宝元年痛宰大食那般,让吐蕃狗贼血流成河!” “杀尽吐蕃狗!” 三军将士的怒吼声震天动地,每个人眼中都燃着熊熊战火,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阵,与吐蕃决一死战。 第91章 烽烟再起 西北边军常年与吐蕃鏖战,双方血仇似海。 李乾这番战前动员,字字句句都点燃了将士们胸中的怒火。只见三军将士眼中战意熊熊,只要一声令下,必会如猛虎出柙般扑向敌阵。 “参见监军大人!”张守珪、高秀岩等将领心悦诚服,快步上前见礼,态度恭敬有加。 这场比武,李乾先以雷霆手段立威,又以宽厚胸怀施恩,恩威并施之下,彻底收服了西北边军的人心。 王忠嗣的旧日影响,至此已然烟消云散。 哥舒翰面露欣慰之色,若非李乾出手,他要收服这群骄兵悍将,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碍于往日情面,他实在难以痛下狠手。 如今李乾这般处置,可谓恰到好处。 “升帐议事!” 哥舒翰环视众将,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当即下令升帐。 “咚!咚!” 战鼓声震天动地,众将随哥舒翰、李乾鱼贯入帐,分列两侧。个个挺立如松,气势沉雄,给人以不可撼动之感。 “很好。”哥舒翰满意地点头。 突然,他眉头一皱:“李光弼何在?” “李光弼?” 李乾眼中精光一闪,与郭子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位在平定安史之乱中与郭子仪齐名的名将,其指挥的太原之战、河阳之战、常山之战,皆为军事史上的经典战例,此刻缺席,着实令人起疑。 ---------------- 顺着药水河河谷东行,有一座赤褐色的千仞绝壁。 在这刀削般的绝壁之上,巍然矗立着令无数将士闻之色变的“石堡城”。 石堡城背倚华石山,俯瞰药水河。正面是近乎垂直的悬崖,两侧山势如雄鹰展翅,仅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最窄处仅容三五人并行。 当年隋炀帝西巡至此,见此天险,当即下令筑城。隋末动荡之际,吐蕃趁势夺取,从此这里便成了插在大唐西北的一柄利刃。 从这险要之地出发,吐蕃进可直取河湟,退可据险固守,始终威胁着大唐的西北边疆。 朝廷虽多次出兵征讨,却都铩羽而归。非是唐军不勇,实乃此地势太过险绝,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 古人曾赋诗叹曰:“石城门峻谁开辟,更鼓误闻风落石。界天白岭胜金汤,镇压西南天半壁。”寥寥数语,道尽此城之险。 石堡城规模不大,依绝壁而建,正面不过百米,两侧仅九十余米,却因全部采用长条巨石垒砌,堪称固若金汤。 此刻城头上,三五成群的吐蕃士兵正聚在一起。 “都给我打起精神!马上要出兵攻打河湟了!” “攻打河湟?太好了!” “河湟可是块肥肉啊!那里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喝不完的香茗美酒,还有那些水灵灵的汉家美人!攻下河湟,咱们可就掉进福窝里了!”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这不是明摆着吗?该死的唐人占了小勃律,断了我们通往西域的要道,更可恨的是在婆夷水害死了我们几千勇士!这血海深仇,我们岂能善罢甘休?”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定要杀得唐人血流成河!杀得他们断子绝孙!” “唐人真是狠毒!听说婆夷水的悬崖到现在还泛着血色,几个月都褪不掉!” “虽说在其他战场我们打不过唐人,但有石堡城这个天险在手,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次在西域吃了大亏,非得在河湟找补回来不可!这一仗,马上就要开打了!” 吐蕃虽是大唐劲敌,实则国力悬殊。若非占据地利之便,早就被大唐铁骑踏平十回八回了。 正因如此,吐蕃只能倚仗天险,采取“咬一口就跑”的战术。趁唐军不备突袭得手,赶在唐军主力到来前逃回高山密林。 而石堡城的存在,更让这套战术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但凡在其他战场败给唐朝,吐蕃必定要在河湟之地找回场子,这几乎成了他们不变的铁律。 突然,北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动。吐蕃士兵纷纷起身张望,只见一支黑压压的大军正朝石堡城疾驰而来。 “是我们大吐蕃的勇士!” “天啊,这么多人马!” “这是真的要对河湟动手了!” 吐蕃士兵顿时沸腾起来,个个面红耳赤,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按照惯例,大军集结石堡城,就意味着要进犯河湟了。 领军而来的正是吐蕃名将悉诺罗。他身披锃亮的明光铠,腰间弯刀寒光凛凛,背负硬弓劲矢,胯下战马神骏非常,威风八面地率领着前锋部队。 “勇士们!前面就是石堡城!”悉诺罗勒马高呼,声音刺耳难听,“过了此城,就是富饶的河湟之地!那里遍地黄金,随手一抓就是珠宝;那里的汉家女子肤如凝脂,一个比一个娇嫩,保管让你们挑花了眼!” 这番别开生面的战前动员引得吐蕃士兵哄笑连连,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芒。 “将军,要是您遇到这样的好事,会怎么做啊?”一个士兵挤眉弄眼地问道,满脸都是龌龊的期待。 “砰!砰!”悉诺罗得意地拍打着胸甲,昂首挺胸道:“本将军自然是要一起享用了!谁让我是大吐蕃最勇猛的战士呢?” “哈哈哈!”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狂笑,眼中尽是下流的神色。 “记住!我们是大吐蕃的勇士!”悉诺罗尖声叫道,“定要在那些汉家女子的身上,好好展现我们吐蕃男儿的雄风!” 这番话顿时让吐蕃士兵们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扑河湟。 悉诺罗扬鞭策马,率领大军如潮水般涌过石堡城,沿着药水河峡谷向西进发。 蜿蜒的吐蕃大军宛如一条巨蟒,首尾难见,杀气腾腾地扑向河湟之地。 此时,药水河畔的密林中,一队人马正暗中观察。为首的大汉浑身散发着慑人的英武之气,正是与郭子仪齐名的一代名将李光弼。 “吐蕃狗果然按捺不住了!”李光弼吐出嘴里的草茎,剑眉紧锁,“时机掐得真准。大帅刚被下狱,新帅未至,他们就迫不及待出兵了,好生狠毒!” 说到此处,他眼中寒芒暴射,铁拳紧握:“有我李光弼在,休想得逞!” “将军,您这些天潜伏于此,就是为了探查吐蕃动向?”亲卫低声询问。 “不错!”李光弼神色凝重,“诸将只顾争执,却不知大祸将至。大帅下狱,西北群龙无首,吐蕃此次来势汹汹。”只见他大手一挥,“走,去抓几个舌头问个明白!” 密林深处,一个吐蕃百夫长刚解开裤带,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第92章 吐蕃入侵 陇西节度府内,哥舒翰眉峰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李光弼这个西北边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不仅武艺超群,更以谋略过人著称。 当年天宝元年西征,正是他在王忠嗣麾下大放异彩,才得以破格提拔。如此举足轻重的将领,此刻竟敢缺席军议? “禀大帅,”李平西出列抱拳,面色略显尴尬,“李将军已半月未见踪影。这些时日,末将等聚议营救大帅之事,唯独他......”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李光弼求见!” “传!” 李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这位与郭子仪齐名、在安史之乱中力挽狂澜的传奇名将,究竟是何等人物?他不由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向殿门。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震得梁尘微颤。 “好一个虎步龙行!”李乾暗自喝彩。 但见一道巍峨身影昂然而入,横刀在腰铮铮作响,背负的硬弓劲矢更添三分肃杀。 李乾忍不住侧目看向郭子仪,两位绝世名将,一个如渊渟岳峙,一个似出鞘利剑,当真交相辉映! “末将李光弼,参见大帅!”李光弼龙行虎步上前,甲胄铿锵作响,朝哥舒翰抱拳一礼。转身又对李乾拱手:“见过监军大人!” 李乾微微颔首,哥舒翰却已沉下脸来:“李将军,这些时日你去了何处?” “回大帅,末将亲自去打探军情了。”李光弼声音洪亮。 “荒唐!”一员将领拍案而起,“堂堂大将,岂能亲自去做斥候之事?”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李光弼却恍若未闻,径直禀报:“末将潜入石堡城附近,亲眼所见,吐蕃大军已倾巢而出,直扑河湟!” “什么?!” 帐中顿时炸开了锅。将领们霍然变色,议论声此起彼伏。 “锵——”哥舒翰猛地起身,腰间横刀与案几相撞,他脸色铁青:“吐蕃竟来得如此之快!” 长安临行前,李隆基最担心的就是吐蕃趁唐军未至抢先发难。为此哥舒翰昼夜兼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河湟地势险峻,群山环抱。”郭子仪眉头紧锁,“一旦吐蕃得手后遁入深山,纵有千军万马也难追击。” 众将面面相觑,愁云密布。 河湟虽土地丰饶,但周边层峦叠嶂,正是吐蕃“打了就跑”的绝佳战场。若让敌军抢掠后隐入山林,唐军再是精锐也只能望山兴叹。 至宋时,西夏据此险要之地,更兼控扼横山峻岭,凭林莽为屏障,竟使大宋倾举国之师亦难克之。 此中缘由,除宋廷自身积弊之外,更因这陇右之地山高林密、地势险绝,实乃兵家所谓“一夫当关”之绝境。 西北群峰叠嶂、林海苍茫,此乃世人皆知。 然每逢吐蕃铁骑突入河湟,唐军辄陷入苦战。 依原先战略,本应先发制人夺取石堡城,将吐蕃大军困锁于崇山密林之中。然今时势已变,此策难行,当另谋良图。 哥舒翰指节轻叩案几,目光如炬扫过帐中诸将:“此战当如何破局?诸位各抒己见。”这位以虚怀纳谏著称的统帅,此刻眉宇间已凝起深深沟壑。 李平西抱拳出列,铠甲铿然作响:“禀大帅,吐蕃屡犯河湟,亦只能筑城固守。末将...实无良策。” 话音未落,帐中已响起一片沉重的叹息声。当年王忠嗣镇守西北时,修筑烽燧连绵三百里,却仍难阻吐蕃铁骑突袭。 “光弼可有高见?”哥舒翰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那位以智谋闻名的将领。李光弼却只是苦笑:“百年来吐蕃寇边不绝,纵有奇谋...”言未尽而意已明,帐中气氛更显凝重。 众将面面相觑,最终齐声抱拳:“但凭大帅决断!”哥舒翰闻言,额间皱纹又深三分,忽将目光转向那位一直静立的李乾:“李监军可有妙计?” 李乾轻抚腰间玉带,“妙计不敢当,倒有个计较。”此言一出,满帐将领尽皆侧目。 “此番吐蕃倾巢而出,十万大军压境河湟,依我之见,这必是孙波茹举族之兵。”李乾猛地一拍舆图,“若能全歼此部,大非川必成空城!届时再取石堡城,便可兵不血刃直捣黄龙!”他右手凌空一劈,声若洪钟,“此乃天赐良机!” 【吐蕃的军事组织划分和中原王朝的制度相仿,体系完备,规范严整,全境由“茹”和东岱”组成。】 【“茹”翻译成汉语是“羽翼”的意思,即以羽翼辅助国家的安全,相当于中原的军区或行政区,吐蕃全境划分卫茹、约茹、叶茹、藏茹、孙波茹。】 【“东岱”指的是汉语中的千户,千户府具备军事和行政双重性质,是吐蕃军队基层军事机关和兵役机构。】 帐中诸将闻言,却是一片沉寂。李平西犹豫再三,终是抱拳道:“监军此计虽妙,然...”他喉结滚动,艰涩道:“末将等何尝不作此想?只是吐蕃人狡诈如狐,每每犯境必先扼守要道。纵是王忠嗣将军在时...” “正是此理!”哥舒翰与李光弼异口同声,眉宇间尽是凝重。 吐蕃虽国势不及大唐,却能周旋百年而不衰,其用兵之老辣可见一斑。每逢入寇,必先据守险隘,掳掠得手便扬长而去,令唐军追之不及。 “吐蕃防备数十年,要破此局,唯有出其不意!”李乾突然转身,五指重重按在舆图某处,“此处!只要扼住这个咽喉要道,十万吐蕃大军便是瓮中之鳖!” 众将循声望去,却见那舆图上赫然标着“积石山”三字,顿时如遭雷击。 “这...这...”李光弼指尖发颤,竟说不出完整话语。 “积石天险,飞鸟难渡啊!”李平西倒吸凉气。 李乾却缓缓收拳抵案,目光灼灼扫过众将:“诸位,除了以险制险,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他声音不重,却字字如钉,“此战,不是吐蕃亡,便是我军灭!” 第93章 誓雪耻大非川 纵使哥舒翰这般久经沙场的悍将,闻言也不由得瞳孔骤缩。 李乾此议,当真如惊雷炸响,震得满帐将领心头剧颤。 “监军此计...”李光弼强自镇定,“积石天堑,飞鸟尚且难渡啊!” 帐中顿时一片哗然。有将领猛地捶案而起:“末将当年亲率三百死士探路,结果...” 话到此处,这个曾手刃百余敌的悍将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铁甲也随之簌簌作响。众人清楚地看见,他那双惯于握刀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要断吐蕃退路,非石堡城即积石山。”哥舒翰一拳砸在舆图上,震得茶盏倾倒,“石堡城有重兵把守,而这积石山...”他苦笑一声,“除非我军能肋生双翼!” 众将纷纷扼腕。这些铁血汉子脸上,竟都浮现出罕见的无奈之色。大帐中一时只闻铠甲碰撞的沉闷声响。 “呵呵。”李乾忽然轻笑一声,袖袍轻拂间竟有几分从容,“诸君可曾想过——”他故意拖长声调,待众人目光齐聚,才一字一顿道:“我们还有龙武军。” “龙武军?”哥舒翰猛地抬头。 帐中诸将闻言,眼中精光暴涨。 龙武军,这支从数十万唐军中淬炼而出的铁血劲旅,每个士卒都是万里挑一的悍勇之士。若说这世上还有一支军队能创造奇迹,非龙武军莫属! 哥舒翰猛地站起身,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当真可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仿佛要从对方眼中掘出答案。 李乾淡然一笑,朝身侧微微颔首。 只见郭子仪龙行虎步而出,铁甲铿锵作响:“龙武儿郎,何曾畏过艰险?”他声若洪钟,字字千钧,“末将与监军反复推演,此计虽险,却非不可为!” 这番豪言壮语,犹如一柄利剑劈开阴霾。 众将先是一怔,继而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方才的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亢奋。有人甚至激动地拍案而起,铠甲哗啦作响。 “好!好!” 哥舒翰抚掌大笑,眼中精光四射,“有郭将军此言,此战必胜!”他转身指向舆图,手指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十万吐蕃大军,这次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李光弼更是豪情万丈,“薛将军大非川之耻,今日当雪!待我军拿下石堡城,直捣黄龙,看那吐蕃还敢猖狂!”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誓雪大非川之耻!” 数十名铁血将领齐刷刷挺身而起,甲胄相击之声铿锵如铁。那一双双虎目中迸射出的战意,竟似要将帐顶掀翻。 薛仁贵当年折戟大非川,实乃大唐开国以来最痛彻心扉的一败。 数十载春秋更迭,这份耻辱却如附骨之疽,令每个唐军将士夜不能寐。 而今,雪耻之机就在眼前。 “呼——” 李乾胸膛剧烈起伏,硬生生将沸腾的热血压下。身侧哥舒翰同样面色潮红,却已恢复统帅威仪:“诸将安坐!今日必要议出个万全之策!”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甲叶翻动之声,众将落座时,眼中已不见方才的激狂,唯余冷静如刀的战意。 你献奇谋,我出妙策,转眼间便勾勒出一幅惊世战图。李乾的运筹帷幄、郭子仪的勇烈果决、李光弼的奇正相生、李白的料敌机先,皆令满座动容。 “善!”哥舒翰霍然拍案,“此战不再困于石堡一隅!”他指尖在舆图上划出三道凌厉轨迹:“先歼河湟之敌,再破石堡天险,终取大非川!” 谁能想到,吐蕃此番大举进犯,反倒给了唐军千载良机?若龙武军真能奇袭得手,十万吐蕃精锐必将葬身河湟!届时大非川空虚,石堡城便是最后的门户。 “大非川一失,吐蕃便如断脊之犬!”李光弼笑着说道。那片以青海湖为核心的丰饶牧场,供养着吐蕃半数铁骑。此战若胜,吐蕃国力必将一落千丈! “大唐——万岁!”不知是谁率先吼出这四字,霎时间整座军营地动山摇。 --------------- 长安城暮色沉沉,麟德殿内烛火摇曳。 李隆基负手立于巨幅舆图前,目光如炬死死钉在石堡城方位,眉间沟壑深若刀刻,忽听殿外金甲碰撞之声急促传来。 “陛下!陇右八百里加急!”高力士手捧漆盒踉跄入殿,额前渗着细密汗珠。 不待高力士近前,李隆基已旋风般转身,龙纹袍袖带起劲风。只见他五指如钩夺过军报,“刺啦”一声撕开火漆。 “王忠嗣!尔误朕社稷!” 李隆基的怒吼震得殿梁微颤,他攥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朕三令五申要取石堡城,尔却屡屡推诿!如今吐蕃十万铁骑已踏破河湟——” “啊!”高力士闻言膝头一软,手中拂尘险些落地。吐蕃倾国来犯,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突然,李隆基瞳孔骤缩,咆哮声戛然而止。但见这位开元天子猛地扑向舆图,掌心“啪”地拍在积石山方位,指尖竟将绢帛戳出凹痕。 “李乾...”大唐国运,尽系汝身!” --------------- 龟兹城雄踞西域腹地,安西四镇之枢,唐风胡韵在此交融。 十丈高的夯土城墙在烈日下泛着金黄,垛口间寒光闪烁,尽是安西劲旅的刀戟。 都护府所在的城东北角,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飞鸟掠过都要被盘查三遍。 都护府后园葡萄架下,高仙芝正与封常清对酌。这位威震西域的大都护,此刻却像个偷到蜜的熊罴,时不时对着空杯傻笑。 “滋——”高仙芝仰颈饮尽杯中酒,将鎏金杯倒扣着晃了晃,眼角笑纹里都漾着得意:“这龟兹陈酿,今日格外醇厚啊!” “呵!”封常清那颗硕大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就是攀上个好女婿?若某家这残躯不争气,早生十个八个闺女,馋死你这老匹夫!” “休得胡言!”高仙芝佯怒拍案,“乐瑶去长安是为见世面,哪来这些弯弯绕?”说着却自己先绷不住,捻须笑道:“不过那李乾...确实对某家脾气。若乐瑶有意...” 话音未落,忽又虎目圆睁:“但若丫头不情愿,便是皇子龙孙也休想!”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封常清独眼精光一闪:“这小子确非常人。此番入京,既能说动圣人用兵石堡,又能自请为监军。”他摩挲着酒盏沉吟:“那鬼地方,十万大军不如一员虎将啊...” “正是此理!石堡城巴掌大的地方,正需要李乾这等万人敌!”说着高仙芝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那小子在积石山还有妙计?” 葡萄架下,两个老将相视而笑,仿佛已看见吐蕃旌旗倒伏的景象。 第94章 血色河湟 石堡城之险,在于其地势逼仄,山道狭窄如咽喉,仅容三五人并行。 纵有千军万马,至此亦如困龙陷滩,空负爪牙之利,却难展腾挪之威。唐军数十载攻伐未果,非战不力,实乃天堑所限。 “可惜啊可惜!”封常清将酒杯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如此虎将,竟未归我安西帐下!”他眼中闪烁着惋惜之色。 李乾南征小勃律时勇冠三军,智谋超群,深得将士拥戴,如今却远赴陇右,怎能不令人扼腕? 高仙芝却抚须而笑:“何须忧虑?待大唐与大食交锋时,我必向陛下请调此子……” “女婿若不助岳父,岂非不孝?”封常清斜眼揶揄。 “休得胡言!”高仙芝笑骂,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沉吟道:“大食乃西域劲敌,若两国开战,陛下定会调遣精锐。李乾此等良将,岂能不用?” 封常清罕见地未再调侃,肃然点头:“大食疆域万里,兵强马壮,确非易与之辈。若要决胜,非精兵强将不可。” 正议间,段秀实疾步入内,抱拳禀道:“都护,哥舒翰将军急报!” “哥舒翰?”高仙芝眉峰一蹙。此时陇右战事吃紧,哥舒翰怎会突然传信?他迅速展开军报,目光一扫,脸色骤变,霍然起身:“速召众将——议事!” 高仙芝戎马半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竟面色骤变,段秀实与封常清相顾骇然,齐声急问:“都护,何事?” “吐蕃十万铁骑,突袭河湟!”高仙芝沉声说道。 “什么?!”封常清独眼圆睁,三人不约而同厉声道:“王忠嗣误国!” 他们日夜期盼的,本是唐军攻打石堡城的捷报。谁曾想,等来的竟是吐蕃大举东侵的惊雷! “咚!咚!咚!” 聚将鼓震碎西域暮色,李嗣业等将领甲胄铿锵冲入大堂。 “诸位,”高仙芝眉间沟壑如刀刻,“吐蕃十万大军压境河湟,我安西已临存亡之秋!” 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河湟战火将引发连环危机: 其一,中原援军势必受阻,安西顿成孤军。 其二,大食狼子野心,必趁势猛攻四镇,这片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进跳板。 最险者,若吐蕃自河湟西进,安西将陷入东西夹击之绝境! 安西都护府疆域辽阔,西起葱岭,东至玉门,辖制西域三十六国,幅员何止万里! 然在这片广袤土地上,唐军精锐不过两万之数。若当真陷入两线作战,纵是铁打的安西军,也难挡这滔天巨浪。 “这...”众将闻言,面上血色尽褪。 高仙芝却突然话锋一转:“所幸哥舒翰早有计较。”他指尖重重点在舆图上,“我等只需严防大食!” 确实,河湟驻有十余万唐军精锐,吐蕃纵有十万铁骑,想要一路打到西域也非易事。可若失了中原援军,安西便如断线纸鸢,独面大食虎狼之师。 “慌什么?”封常清突然拍案而起,“尔等莫非忘了?李乾此刻正在陇右!” 此言一出,满帐肃杀之气竟为之一缓。 “哈哈哈!”李嗣业率先大笑,铁甲铮铮作响,“有李乾在,吐蕃狗怕是连积石山都过不了!”众将想起南征时李乾用兵如神的风采,心头大石顿时落地。 高仙芝见军心已稳,当即拍板:“传令各部,即日起加固城防,囤积粮草,我们专心会会这大食狼崽子!” ----------------- 河湟之地,水草丰美,沃野千里。春来麦浪翻金,秋至谷垛如山,农舍炊烟袅袅,牧笛声与田歌相和,真真是西北明珠。 吐蕃铁骑翻过山脊时,正见这般景象。 “哈哈哈!唐人都快死了还在唱歌!”一个满脸虬髯的百夫长舔着干裂的嘴唇,“瞧那些粮仓,够我们吃三年!” “那算什么?”千夫长仁多眯着眼,刀尖划过远处村落,“看见那些白墙青瓦没有?拆了正好圈牛羊!”他忽然抽动鼻翼,仿佛已闻到烤麦饼的香气。 比起吐蕃高原终年啃食的糌粑,这里连泥土都透着油腥味。 “勇士们!”仁多突然高举弯刀,阳光在刃上炸开刺目的光斑,“这儿的粮食、绸缎、女人,全是长生天赐给咱们的礼物!”他脖颈青筋暴起,活像只斗胜的公鸡,“冲啊!第一个杀进村子的,赏汉人女子三名!” 千骑轰然雷动,铁蹄碾过麦田时,惊起漫天麻雀,像撒了把黑芝麻。 有个年轻吐蕃兵突然勒马,呆呆望着被踩烂的麦穗,他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饱满的粮食。 “吐蕃狗来了!快跑啊!”田埂上的老农嘶声裂肺地喊着,手中镰刀当啷落地。 “嗖——”一支狼牙箭穿透农妇的背心,她扑倒在刚收割的麦堆上,鲜血浸透了金黄的麦穗。 “畜生!”少年抡起扁担冲来,却被三把弯刀同时劈中。 吐蕃骑兵们癫狂如魔:“杀光!抢光!”他们故意不致命地砍伤百姓,享受着猎物垂死的挣扎。 “有石堡城在!唐军能奈我何?”百夫长狞笑道。 突然—— “大唐!万岁!” 这声怒吼如九天惊雷,震得吐蕃人耳膜生疼。远处地平线上,玄甲铁骑如怒涛般涌来,枪矛组成的死亡森林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是...是唐军!”刚才还猖狂的百夫长突然结巴起来。 千夫长一刀劈翻退缩的士兵:“慌什么!列阵!”可他自己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那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千夫长眯起三角眼,将远处烟尘中的唐军细细打量,发现不过二三百骑,在吐蕃千人大军面前犹如沧海一粟。 他嘴角咧出狰狞的弧度:“就这么点唐猪,还不够祭刀!”手中弯刀倏忽翻转,寒光在空中划出森冷的弧线,“勇士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当酒器!” “嗷——”吐蕃骑兵如狼群般扑出,弓弦震动声与铁蹄声混作一团。 突然——“咻咻咻!” 唐军阵中骤然腾起一片黑云,竟是箭雨破空而来! 这些三棱箭簇带着死亡尖啸,瞬息穿透吐蕃轻甲。冲在最前的数十骑应声落马,战马哀鸣着栽进黄土,激起丈高尘烟。 “怎么可能?!”千夫长瞳孔骤缩。唐军强弓的射程竟比吐蕃骑弓远了三十步!这三十步,成了生死天堑。 第二波箭雨又至。唐军弩手动作整齐划一,上弦、搭箭、发射行云流水。他们自幼“胜衣甲,便弓马”,箭术之精,连草原上的突厥人都要忌惮三分。 待吐蕃人终于冲入射程时,阵前已倒伏百余具尸体。千夫长声嘶力竭:“放箭!” 数百支狼牙箭呼啸而出,却在唐军明光铠上溅起连串火星。“叮叮”脆响中,箭矢纷纷弹落,那些精钢打造的甲片,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第95章 铁血横刀,唐骑破虏 唐军铁骑如怒涛般撞入吐蕃阵中,刹那间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原野。横刀与弯刀交锋处,迸溅出连串火花,竟似正月里的爆竹般密集炸响。 “啊——” 一名吐蕃百夫长惨叫着跪倒,他的弯刀竟被横刀生生劈断!那闪着寒光的唐刀去势不减,直接斩开皮甲,在他胸前撕开尺长的血口。 这是文明与野蛮的碰撞。 唐军横刀采用“灌钢法”锻造,刃口泛着幽幽水纹。 吐蕃弯刀却还是生铁锻打,刀身布满气孔。 唐军明光铠由三百六十片精钢甲叶编成。 吐蕃骑兵仅着简陋皮甲,胸前挂着几块铜片。 “结阵!” 唐军队正一声令下,二十名陌刀手瞬间组成刀墙。 但见寒光如练,吐蕃骑兵如割麦般倒下,有人连人带马被劈成两段,鲜血泼洒在青稞地上,竟将黄土染成紫黑色。 吐蕃千夫长终于慌了神,他亲眼看见三个吐蕃勇士围攻一名唐军队正,却被对方一个“缠头裹脑”连斩三人!那唐军刀法之精妙,简直像是长安城里演武的套路! “撤!快撤!”千夫长调转马头时,余光瞥见更可怕的一幕,幸存的吐蕃骑兵竟被唐军以“锋矢阵”分割包围,每个唐军士卒都像经过精密算计般,恰好卡住撤退路线。 “大唐万胜!” 这吼声让千夫长肝胆俱裂。他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三百铁骑,更是一部运转精密的战争机器! 另外一边,吐蕃万夫长白玛多吉端坐战马之上,一身抢掠来的明光铠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他忽地仰天狂笑,笑声如夜枭般刺破苍穹:“儿郎们!可知前方是何去处?” “唐人的粮仓!” “唐人的女人窝!” 吐蕃骑兵们哄笑着,眼中跳动着贪婪的火焰,仿佛已看见金帛女子在向自己招手。 “错!”白玛多吉突然暴喝,“这是赞普赐予我们的牧场!”他用刀尖挑起一块带血的麦饼,“你们何时见过,主人需要向看门狗乞食?” 这番话如同往烈火上浇油,吐蕃骑兵们呼吸变得粗重,有人开始用刀背拍打盾牌,发出野兽般的节奏。 他们想起高原上那些冻饿而死的冬天,想起老人讲述的河湟富庶传说...... “听令!”白玛多吉突然撕开衣甲,露出布满刀疤的胸膛,“烧光粮仓!杀光男丁!抢光财物!”他故意停顿,待看到所有骑兵都伸长脖子时,才从牙缝里挤出最恶毒的字眼:“还要——抢光女人!” “嗷呜——” 吐蕃军中爆发出狼群般的嚎叫,有人开始撕咬自己的皮甲,有人把箭矢插进土里诅咒发誓。 “烧光!杀光!抢光!” 吐蕃骑兵的嘶吼如同饿狼啸月,千骑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半片天空。 他们挥舞着弯刀冲向村落,仿佛一群发现猎物的豺狗,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凶光。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 庄稼被践踏成泥,篱笆在铁骑冲击下粉碎。 吐蕃士兵看着四散奔逃的百姓,就像看着待宰的羔羊,嘴角咧出残忍的弧度。那些粮仓里的麦子、圈里的牛羊、还有哭喊的妇人,都将是他们的战利品。 突然—— 地平线上炸响惊雷! 一支玄甲铁骑破尘而出,“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天神挥动的战幡。 “是咱们的大唐王师!” 逃难的百姓纷纷驻足,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高举双臂。在这些边民心中,那面飘扬的唐旗就是生的希望。 军阵最前方,李平西的马槊划破长空。 这位虎将如同战神临世,明光铠反射着冷冽寒光,连胯下战马都披着铁甲。他仅仅一个抬手,三千铁骑瞬间静止,刀出鞘,弓上弦,肃杀之气令天地变色。 对面,白玛多吉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平西手中马槊一抖,寒光如电直指敌将:“来将通名!本将槊下不斩无名鼠辈!” 白玛多吉挺起胸膛,铁甲铿锵作响:“吐蕃万夫长白玛多吉在此!唐将报上名来!” “呵!”李平西冷笑一声,“区区万夫长,也配问本将名号?”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听好了!我便是让吐蕃小儿夜不敢啼的李平西!” “李...李平西?!”白玛多吉瞳孔骤缩,握刀的手不自觉一颤。 眼前这位,可是在天宝元年随王忠嗣西征时,单枪匹马连破七阵的杀神!吐蕃军中至今还流传着“宁遇阎罗,莫遇平西”的谚语。 但见身后六千铁骑,白玛多吉又挺直腰板:“狂妄!我六倍于你的兵力,今日定要...” “哈哈哈!”李平西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旌旗猎猎,“六倍?当年王大帅三百铁骑便端了吐蕃王帐!”他马槊横扫,划破长空,“今日我这一千儿郎,正要效仿先贤,拿你的头颅当酒器!” 白玛多吉面色阴沉,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李平西这厮,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揭赞普的伤疤。 当年,王忠嗣仅率三百铁骑,如神兵天降,直捣黄龙,杀得墀德祖赞狼狈不堪、丢盔弃甲,那段往事,无疑是吐蕃王庭心中最难以言说的耻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每一个吐蕃人的心头。 “杀!一个不留!” 白玛多吉从紧咬的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充满杀意的字,手中的战刀狠狠拍在马臀之上。 刹那间,六千铁骑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从阵中呼啸而出,扬起的漫天烟尘,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其中。 然而,李平西却毫无惧色,放声长笑,那笑声豪迈而张狂,似是对吐蕃大军的蔑视。 “来得好!”他大喝一声,手中马槊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啸鸣。 一千玄甲精骑瞬间如灵动的游龙,迅速展开锋矢阵,宛如一柄淬火而成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插入敌阵之中。 “轰——” 两军如两股汹涌的洪流,轰然相撞。 刹那间,金属交击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震碎。 唐军陌刀手们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稳步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四溅。 吐蕃人惊恐地发现,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兵力优势,在唐军精妙绝伦的“凿穿战术”面前,竟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不堪一击。 “杀!”李平西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般在战场上炸响。 白玛多吉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杆夺命的马槊,如蛟龙出海,瞬间穿透了他亲卫的防线。 他心中大骇,慌忙举起弯刀格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精铁打造的弯刀,竟被生生挑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 下一刻,冰冷的槊尖已如毒蛇吐信,稳稳抵住他的咽喉。白玛多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吐蕃大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帅旗轰然倒下的刹那,唐军铁骑如猛虎入羊群,肆意冲杀,所到之处,吐蕃士兵纷纷溃逃,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第96章 敌酋现踪 悉诺罗跨坐在汗血宝马上,手中镶金马鞭在空中炸响:“快!再快些!”他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翻过这座山,金银珠宝任你们拿!美酒佳肴随你们吃!” 吐蕃骑兵闻言,眼中泛起贪婪的绿光。他们仿佛已经看见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听见唐人女子凄厉的哭喊,这可比高原上冰冷的糌粑诱人千万倍! “报——”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斥候脸色煞白,“前方发现唐军!” “区区唐猪也敢拦路?”悉诺罗不屑地甩动鞭梢,“派个百人队去,把他们的脑袋给我垒成京观!” “且慢!”斥候急声道,“这支唐军...不同寻常!”他喉结滚动,“人人身着明光铠,在阳光下像移动的铜墙铁壁!” “什么?”悉诺罗瞳孔骤缩。 作为吐蕃贵族,他太清楚明光铠的分量,那是大唐将作监用百炼钢打造的珍宝,普通边军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摸到一片甲叶! 当他催马来到山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千余名铁塔般的唐军列成锋矢阵,明光铠在烈日下连成一片刺目的光幕。最前排的陌刀手如同山岳般巍然不动,刀锋组成的死亡森林散发着凛冽寒光。 而阵前那位将领更是令人侧目,他竟腰悬三尺青锋,而非唐军制式横刀。 “来将通名。”白衣将领轻抚剑柄,声如清泉击石。 “哈哈哈!”悉诺罗拍着胸甲狂笑,“本将乃吐蕃第一勇士悉诺罗!死在我刀下的唐将,尸体能堆成一座烽燧!” 他等着看对方惊恐的表情,却见那白衣人眼中陡然迸发出猎豹般的精光。 “妙极!”李白抚掌大笑,“正愁找不到够分量的功劳簿!” “你...你是?”悉诺罗突然问道。 “李白!”白衣人振袖而立。 “写《清平调》的那个李白?” 悉诺罗的弯刀差点脱手,他曾在逻些城的宴会上,听吐蕃贵族吟诵过“云想衣裳花想容”。马鞭指着李白笑得直不起腰:“你个酸文人跑来战场作甚?快回去给你的贵妃写诗吧!” 李白却缓缓拔剑出鞘。剑身映着大漠孤烟,竟泛起一层朦胧月华:“昨夜新得《侠客行》一首,正好借将军头颅试剑。” 悉诺罗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柄在阳光下划出惊鸿轨迹的青锋剑! “我十五岁便拜裴旻将军为师。”李白手腕轻转,剑尖绽出九朵寒梅,“这手‘青莲剑歌’,正好请吐蕃勇士品鉴。” “呛——” 剑鸣如龙吟,李白的白袍突然化作一片流云。那剑光快得匪夷所思,竟在空气中拉出七道残影! 悉诺罗赖以成名的“铁壁格挡”完全落了空,精铁打造的弯刀像木头般被削去一截。 “李翰林威武!” 龙武军的欢呼震得山崖簌簌落石。他们亲眼见过李白在军营月下舞剑,那时剑光织成的莲花,曾让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悉诺罗连退三步,铠甲已被划开三道口子。他终于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诗人,剑术竟比吐蕃最厉害的“雪山剑师”还要凌厉三分! “铮——” 剑刃擦着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悉诺罗险之又险地缩回手掌。 那柄青锋剑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寒意直透骨髓。这位吐蕃猛将终于收起轻蔑之色,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李白长啸一声,剑势陡变。但见青光流转,竟在空中划出三朵剑花,分取悉诺罗上中下三路。 这正是裴将军亲传的“三才剑意”,当年在长安城头,曾一剑挑落七盏宫灯而烛火不灭! “不可能!” 悉诺罗狼狈格挡,手中镔铁棒竟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征战半生,何曾见过如此飘逸又凌厉的剑法?那柄剑仿佛有了灵性,时而如江河流转,时而似飞瀑倾泻,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彩!”龙武军将士爆发出震天喝彩。 这些百战精锐岂会不识货?李白的剑招看似写意,实则暗合“十步杀一人”的剑意,与沙场冲锋的锋矢阵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 突然一声惨嚎,悉诺罗的镔铁棒当啷落地。他的右手腕脉被一剑挑断,鲜血如泉喷涌,在黄沙上绘出触目惊心的红梅。 “放箭!快放箭!”吐蕃亲卫慌忙抢上。箭雨笼罩中,李白青衫翻飞,剑光织成密不透风的银网,竟将箭矢尽数格挡! “大唐儿郎,随我杀敌!” 李白振剑长吟,千骑玄甲应声而出。明光铠反射着血色夕阳,整支军队仿佛化作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吐蕃军阵。 --------------- “嗒、嗒——” 殷红的血珠顺着枪尖滴落,在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暗色小花。 李乾缓缓抬起染血的长枪,寒铁枪尖在尸衣上擦过,重新泛起冷冽的幽光。 放眼望去,这片狭谷已成人间炼狱,断肢与内脏散落其间,尚未冷却的鲜血在低洼处汇成小小的血泊,映着夕阳泛起诡异的粼光。 “呸!”苏凤棠吐出口中血沫,靴尖踢翻一具吐蕃士兵的尸体,“就这点本事,也敢犯我大唐疆土?” 龙武军将士闻言哄笑。方才这场遭遇战,他们如虎入羊群,一千吐蕃前锋连半刻钟都没撑住。有几个新兵甚至还没挤到前排,战斗就已结束。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被枪尖抵住咽喉的吐蕃百夫长磕头如捣蒜,额头在沙石上撞得血肉模糊。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唐军,那些玄甲武士砍人时,眼中竟闪着兴奋的光芒! “用消息换你的狗命。”李乾枪尖微微下压,在对方喉结上刻出一道血线。 “扎布大帅!我知道扎布大帅在哪!”百夫长突然福至心灵,尖叫道:“往前五十里,有处水草丰美的盆地,大帅的中军就驻在那里!” “扎布?!” 李乾眼中精光暴涨,枪杆猛地一颤。苏凤棠一把揪起吐蕃人衣领:“有多少人马?说!” “三、三万...”百夫长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看见周围唐军眼中,同时燃起了嗜血的火焰。 第97章 龙武铁骑 “三...三万?!”苏凤棠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横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帐中陷入死寂,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一千对三万,即便是天下闻名的龙武军,这也是一场豪赌。 李乾的目光扫过众将士,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儿郎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 他忽然想起出征时百姓夹道相送的场景。 “方圆百里内,唯有我龙武孤军。”李乾猛地一拳砸在沙盘上,震得代表吐蕃军的木牌齐齐一跳,“但战机稍纵即逝,若让扎布逃回高原,我大唐儿郎的血就白流了!” 这番话像火星溅入油锅,龙武军将士们呼吸变得粗重,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斩杀敌军主帅,十万吐蕃大军将成无头苍蝇! “干他娘的!”苏凤棠突然拔出横刀,寒光映亮了他脸上的伤疤,“老子早就想会会这个扎布了!” “杀!” 千柄横刀同时出鞘,刀光竟将帐内照得雪亮。 李乾翻身上马,枪尖直指西北:“龙武儿郎,随我取扎布首级!” 千骑玄甲如洪流般涌出大营。马蹄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远远望去,竟似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直扑吐蕃中军! -------------- 碧蓝的湖泊如明珠般镶嵌在盆地中央,四周吐蕃大营的帐篷星罗棋布,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浪。 中央那顶鎏金帅帐格外醒目,绣着金狼图腾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向四方宣示主权。 帐外,百名“雪狼”亲卫执戟而立,他们身披重甲,连面部都罩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一群废物!” 帅帐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惊得帐外亲卫的甲叶都为之震颤。 扎布一脚踹翻案几,鎏金酒壶滚落在地,酒水浸透了羊毛地毯。他额角青筋暴起,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五路出击,五路溃败!你们还有脸回来?!” 跪在地上的五名将领浑身浴血,最惨的那个右臂只剩半截,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 他们出征时率领的上万精锐,如今逃回来的不足三成。 “大帅...”一名将领刚想辩解,扎布的弯刀已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刀锋上,还残留着上一个败军之将的血迹。 “河湟之役本该是我吐蕃的丰收季!”扎布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现在倒好,唐人的横刀反倒要收割我吐蕃勇士的头颅!” 他猛地掀开帐帘,指着远处烽火,“看看!连石堡城的狼烟都变成了求救信号!” 起初,当第一个败将逃回大营时,扎布直接砸碎了手中的金杯。“拖出去喂鹰!”他根本不信战无不胜的吐蕃铁骑会败得如此之惨。 然而接二连三逃回的残兵,用他们染血的铠甲和残缺的肢体,将残酷的现实硬生生砸在扎布面前。 “你们这群废物!”扎布一把揪住万夫长的领子,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连唐军的埋伏都看不出来?” “大帅!”满脸血污的将领猛地抬头,“您亲口说过唐军反应迟缓!可他们这次就像...”他声音突然颤抖,“就像能预知未来一样!” 帐中一片死寂。 确实,以往吐蕃劫掠河湟,总能抢了就跑。唐军总是慢半拍,只能在后面吃土。但这次..... “点穴战术。”李乾当时在沙盘前的解说言犹在耳:“吐蕃贪婪成性,必扑富庶之地。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放屁!”扎布暴跳如雷,脸上的刀疤涨得通红,“明明是你们...”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怒吼。地面开始震颤,鎏金酒器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报——”亲卫连滚带爬冲进大帐,“唐...唐军杀来了!” 扎布掀开帐帘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千副明光铠在高原烈日下连成一片银色怒涛,整支龙武军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所向,天地变色! “轰隆隆——” 铁蹄踏碎戈壁砂石,震得吐蕃营地箭楼上的铜铃叮当乱响。这支玄甲洪流虽仅千骑,冲锋之势却似万钧雷霆,连远处雪山都为之震颤。 “长生天啊!那是...” 吐蕃哨兵手中的牛角号“当啷”落地,他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营地瞬间炸锅。 “唐军疯了?敢冲我们中军?” “等等...那些铠甲...” 吐蕃武士们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银光,喉结不住滚动。他们中不少人这辈子见过的明光铠,加起来都不及眼前十分之一! “抢!抢过来!” 不知谁先喊出这句,整个前锋营顿时沸腾。 这些高原勇士像嗅到血腥的狼群,红着眼扑向龙武军。在他们看来,这哪是什么敌军?分明是移动的宝库! “为了赞普!” “为了明光铠!” 吐蕃骑兵疯狂抽打战马,粗糙的皮甲在风中哗啦作响。他们幻想着,只要抢到一副明光铠,就能从普通武士跃升为贵族亲卫! 李乾冷眼看着这群贪婪的敌人,枪尖突然绽放一点寒星:“锋矢阵——变!” 龙武军瞬间变阵,最前排陌刀同时出鞘。三百把精钢陌刀组成的死亡森林,在阳光下泛起令人胆寒的冷光... 千副明让吐蕃士兵陷入了癫狂,他们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红着眼扑向这支移动的宝库,却不知自己正冲向死亡的深渊。 “大唐万胜!” 龙武军齐声怒吼,千张硬弓同时震颤。三石强弓射出的箭矢,竟在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气浪! “咻——噗!” 一支狼牙箭洞穿三名吐蕃士兵,最后钉在营门立柱上,箭尾仍在嗡嗡震颤。 吐蕃前锋瞬间人仰马翻,那些冲在最前的贪婪者,此刻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龙武军的箭雨精准得可怕,有人被射穿咽喉,有人眼眶插着箭杆,更有人被连人带甲钉在地上! “是...是龙武军!” 终于有吐蕃老兵认出了这支死神般的军队,他曾在陇右见过这些玄甲武士。 死亡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贪婪,吐蕃冲锋的浪潮像撞上礁石般骤然停滞,前排士兵甚至开始后退。 但为时已晚! 龙武军已然收起长弓,千柄横刀同时出鞘。雪亮的刀光连成一片死亡之网,朝着混乱的吐蕃军阵席卷而去。 第98章 血槊破阵 三轮箭雨过后,吐蕃阵前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两千多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叠,鲜血在戈壁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幸存的吐蕃士兵终于崩溃,像退潮般向后溃逃。 “槊!” 李乾一声令下,千张硬弓齐刷刷挂回马鞍。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脆响,千杆马槊同时前指,精钢打造的槊尖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森冷光幕,宛如千条昂首吐信的毒蛇! 吐蕃溃兵回头瞥见这景象,顿时魂飞魄散。有人甚至吓得跪倒在地,被后面逃窜的同伴活活踩死。 “锋矢阵——冲!” 李乾长枪前指,龙武军瞬间化作一柄尖刀。最前排的槊锋精准刺入吐蕃士兵胸口,借着战马冲锋的巨力,竟将敌人挑飞数丈! “噗!噗!” 沉闷的穿刺声此起彼伏。有些马槊甚至连续洞穿三四人,像串糖葫芦般将敌人钉在一起。鲜血顺着血槽喷涌,在沙地上画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当最后一排马槊完成穿刺,龙武军突然变阵。千柄横刀同时出鞘的铮鸣,竟压过了战场所有声响! “斩!” 雪亮的刀光如瀑布倾泻,那些侥幸躲过马槊的吐蕃兵,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头颅与身体分离...... 龙武军的屠戮如同天罚降临,每一记横刀劈砍都精准得令人胆寒。 吐蕃士兵的弯刀砍在明光铠上,只能迸溅几星可怜的火花,而唐军的刀锋所至,必有一篷血雨冲天而起! “咔嚓!” 李乾的长枪横扫,三名吐蕃武士的肋骨同时碎裂。他们像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时,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这些身经百战的高原勇士,竟连一招都接不住! 玄甲洪流所过之处,帐篷如麦浪般倾倒。 有些吐蕃士兵刚从帐中冲出,就被铁蹄踏碎胸骨;更有甚者,尚在睡梦中就被横刀连人带榻劈成两半! “噗!” 一颗千夫长的头颅突然爆开,红白浆液溅在帅旗上,将那匹张牙舞爪的金狼染成血色。 李乾甩去枪尖的脑浆,目光如电直刺中军大帐:“扎布!纳命来!” “活捉扎布!” 千名龙武军齐声怒吼,声浪震得营帐簌簌发抖。 他们眼中的战意凝如实质,仿佛一群发现猎物的洪荒凶兽。那顶鎏金帅帐在他们眼中,已然是献给皇帝最好的战利品! 龙武军的铁蹄距离帅帐仅有百步之遥,千副明光铠反射的寒光,已将鎏金帅帐照得通明。 “放肆!” 扎布一脚踢翻前来报信的亲兵,按着镶宝石的刀柄冲出大帐。当他看清营中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那些传说中的玄甲武士,竟真的杀到了他的中军! 几个败将却突然像饿狼般躁动起来:“大帅快看!全是明光铠!” 他们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手指因兴奋而颤抖。有个家伙甚至不自觉地舔着嘴唇,仿佛那些铠甲是能吃的珍馐。 扎布举到半空的马鞭突然僵住。 他死死盯着冲锋的龙武军,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清一色明光铠...莫非是...” “是龙武军!”一名曾出使长安的将领突然尖叫,“长安北衙禁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扎布头上。他当然听说过这支传说中的军队,从数十万唐军中精选的千名壮士,每个都能开五石强弓! 冷汗顺着扎布的脊背流下。他忽然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是唐军,更是整个大唐帝国的象征! “扎布,纳命来!” 李乾一声暴喝,声如九霄雷霆炸裂,震得方圆十丈内吐蕃兵士耳膜生疼。 只见他双腿猛夹马腹,胯下战马昂首长嘶,前蹄腾空而起,竟跃起丈余高,宛若一道黑色闪电直扑敌阵。 马背上,银甲李乾手中丈二长枪寒芒吞吐,枪尖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弧。 这一人一马冲锋之势,恍若天将下凡,铁蹄踏处尘土飞扬,枪锋所向血雨纷飞。 吐蕃兵士但见一道银光闪过,便已喉头一凉,十余具尸体如割麦般接连倒下。 “来将通名!” 扎布瞳孔骤缩,虬髯下的面皮不住颤动。他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镔铁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征战半生,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杀伐之气。 “大唐李乾在此!”李乾枪势不停,所过之处绽开朵朵血莲,“现在弃械可饶不死!” “李乾?!” 扎布闻言须发皆张,铜铃般的眼中迸出骇人凶光,“婆夷水畔三千勇士的性命,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他胯下枣红马人立而起,碗口粗的铁棍携着风雷之势当头劈下。 “呜——” 棍风激荡,竟将地面砂石卷起三尺。李乾额前碎发被劲风撕扯得笔直,却见他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冷笑:“可惜了这身功夫!” 手中银枪倏然化作游龙,不避不让直迎铁棍。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战场,火星如雨四溅。 这一击之威,竟震得扎布虎口迸裂,铁棍嗡嗡颤鸣不止。 扎布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自枪杆传来,胸口如遭万钧重锤,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再不敢恋战,猛地一拽缰绳,战马嘶鸣着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想走?!” 李乾眼中寒光一闪,纵马疾追,银甲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流光。 “李乾!休得猖狂!”一名吐蕃悍将见主帅危急,怒吼着横插而出,手中铁棒挟着呼啸风声,狠狠砸向李乾。 “找死!” 李乾冷哼一声,长枪如银龙摆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抽在那将领肩头。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将领惨叫一声,如断线风筝般栽落马下,被随后赶来的龙武军士卒一拥而上,生擒活捉。 就这短短一瞬,扎布已逃出数十丈外,冷汗浸透后背,心中惊骇未定,若非那将领拼死阻拦,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 李乾岂肯罢休?战马如风,紧咬不放。 沿途吐蕃兵将纷纷上前阻截,却无人能挡他一合之敌。长枪所向,血肉横飞,李乾如附骨之蛆,死死咬住扎布,逼得他几近窒息。 “快!调集全军!合围唐军,一个不留!”扎布虽狼狈逃窜,却仍未失大将之风,厉声嘶吼着下令。 此地吐蕃中军足有三万之众,而李乾所率龙武军不过千骑。若真陷入重围,胜负尚未可知! 第99章 活捉扎布! 龙武军胜在精锐,明光铠坚不可摧,将士皆是以一当百的悍卒;而吐蕃大军虽拥兵三万,却如群狼围虎,纵使血肉堆叠,也难挡这千骑铁流。 李乾见扎布竟未溃逃,反觉欣喜。“只要他敢战,便有生擒之机!”长枪遥指敌阵,眼底燃起猎手般的锋芒。 然而下一瞬——“快逃!” 扎布的尖啸骤然撕裂战场,声如阉宦哀嚎,刺得人耳膜生疼。 “逃?”一名吐蕃千夫长横刀勒马,怒喝道:“我军三万人尚在,何惧千骑唐寇!” 这话连李乾听了都暗自颔首。 可扎布恍若未闻。他面色倏地惨白,突然猛抽马臀,竟似疯魔般纵马狂逃。铁盔上金狼饰坠叮当乱颤,活像条丧家之犬。 “这……”李乾枪尖微滞,眉峰紧蹙。他万没料到,这吐蕃统帅竟不战先溃! “大帅!末将愿率死士断后!”又有蕃将拍马追喊。 扎布却回头嘶吼,声音抖得不成调子:“蠢货!李乾是唐军监军!龙武军既至,四面必有埋伏——”他竟将马鞭抽向劝战的亲兵,“快撤!唐军要合围了!” “合围?!” 这个词瞬间点燃吐蕃全军恐惧。河湟战场上,蕃军最惧便是陷入唐军口袋阵。霎时间三万大军土崩瓦解,逃窜的骑兵甚至将同袍撞落马背。 李乾怔立当场。“我何时设过埋伏?”他转头望向苏凤棠,却见这年轻校尉眼中精光暴闪。 “监军,此乃卫国公旧事重演!”苏凤棠马鞭遥指溃军,“当年阴山之夜,颉利可汗见李靖旗号,便以为唐军天降,竟弃十万大军独逃!” 李乾闻言大笑,枪杆狠狠拍在马臀:“扎布啊扎布,你倒是替本官省了伏兵!”玄甲洪流再度席卷而出,千柄横刀映着落日,将戈壁染成血色。 原来最锋利的兵器,从来都是人心之惧。 当年李靖夜袭阴山时,颉利可汗听闻“李靖亲至”四字,竟吓得面如土色。 这位草原雄主当即抛下十万铁骑,只带着亲卫仓皇北逃。失去统帅的突厥大军顿时土崩瓦解,最终被唐军全歼于阴山脚下。 颉利如此判断,实因唐军有两大利器: 其一,来去如风的铁骑,唐军不分兵种皆配战马,机动之强甚至超越游牧民族。 其二,李靖的威名,能让大唐军神亲临前线,必是举国精锐尽出! 正是这般推断,让颉利在三千唐军面前不战自溃。李靖竟以区区先锋之师,直捣突厥王庭,终结了这个雄踞草原的帝国。 苏凤棠轻抚腰间祖传横刀,眼中燃起灼灼火光。他的先祖,正是当年作为前锋大将的苏定方! 那夜阴山大雾弥漫,唐军行至敌营七里处忽遇雾散。众将士惊惶之际,苏定方执槊大笑:“此乃天助我军!” 遂亲率三百死士直冲可汗牙帐。那一战杀得突厥尸骸塞川,血染弓刀! “监军!”苏凤棠刀指溃逃的吐蕃大军。 李乾闻言顿悟,他这位监军亲临前线,麾下更是大唐最精锐的龙武军。在扎布眼中,这分明是唐军主力合围的信号! 龙武现,王师至。这支镇守长安的北衙禁军从不轻出,一旦现身战场,必是雷霆万钧的决战! “好个草木皆兵!”李乾望着烟尘中溃散的吐蕃旌旗,终于明白,有时候,名将的威名比刀剑更锋利,历史的阴影比埋伏更骇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又充满讽刺。 颉利可汗的仓皇逃窜葬送了突厥帝国,而今日扎布的溃逃却成了他的保命符。 若他敢率三十倍大军与龙武军正面厮杀,纵使能胜,也必将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更何况,那个如修罗般在阵中冲杀的李乾,早已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扎布这一逃,吐蕃中军顿时土崩瓦解。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丢盔弃甲的吐蕃士兵,他们慌不择路的样子,活像一群被狼群追逐的绵羊。 “这就是吐蕃勇士?不如回家吃奶去吧!” “有种的回头一战!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跑得比兔子还快,也配叫战士?” 龙武军将士们一边高声嘲骂,一边挥刀如狂。 他们仿佛化身嗜血的修罗,每一刀都带着积攒多年的怒火。 有个年轻士卒甚至一刀劈开两个吐蕃兵,血溅三尺仍不停手,当真恨不得将这些入侵者杀回娘胎! “全军听令!”李乾长枪一指,声震四野:“放过杂鱼,直取扎布!” “杀——!” 千柄横刀同时归鞘,千杆马槊齐齐前指,龙武军瞬间化作一支离弦利箭,朝着西南方向激射而去。 马蹄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竟在戈壁上拉出一道血色长龙。 李乾一马当先,枪出如龙。一个拦路的吐蕃千夫长刚举起弯刀,就被一枪洞穿咽喉。尸体还未落地,李乾已纵马越过,眼中只有那个越逃越远的鎏金铁盔。 “活捉扎布!”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在群山间回荡。 西南方的密林越来越近,那是吐蕃人最后的希望! “大帅...总、总算甩掉那群阴魂不散的唐狗了!”亲卫瘫坐在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活像一头刚攀上雪线的牦牛。 扎布倚着古松,眼中血丝密布。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那些被荆棘撕开的伤口仍在渗血,将残破的战袍浸得猩红刺目。 这一路逃亡,他至少三次听见李乾的长枪擦着耳畔呼啸而过,若不是亲卫以命相护... “长生天...终究没抛弃我。”扎布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突然他暴怒地捶打树干:“那个李乾究竟是什么怪物?!”树皮簌簌落下,“在悬崖上攀援如雪豹,渡急流比牦牛还稳,这真是养尊处优的唐将?” 为了甩开追兵,他特意钻进连吐蕃猎人都却步的原始密林。 谁知龙武军竟如附骨之蛆,藤蔓拦不住他们染血的横刀,绝壁挡不住他们矫健的身影。 最可怕的是李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层层树幕锁定猎物。 “活捉扎布!” 熟悉的怒吼突然炸响,扎布惊恐地发现,四周山崖上不知何时已布满玄甲武士。 他们眼中燃烧着猎人的精光,刀锋映着夕阳,将整片山谷染成血色。 扎布回头瞥见那道如影随形的银甲身影,竟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李乾!你这屎壳郎成精了吗?本帅又不是牦牛粪,值得你这般穷追不舍?!” “放屁!”李乾一枪挑飞拦路的吐蕃兵,怒极反笑:”你才是滚粪球的蠢虫!”话音未落,战马已跃过三丈山涧,溅起的泥浆糊了扎布一脸。 “逃啊!” 吐蕃溃兵哭喊着四散奔逃,活像雪崩前惊惶的岩羊。 扎布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悲愤交加:“长生天在上,我宁愿当屎壳郎,也绝不做这滩任人追逐的牛粪!”说罢一头扎进荆棘丛,任凭尖刺划破锦袍。 第100章 “天赐良机” “报!吐蕃大将悉诺罗竟在李翰林剑下未走过三合!”哥舒翰的亲卫单膝重重跪地,双目灼灼闪着崇敬的光,声音因激昂而微颤。 “报!李平西将军已截断吐蕃左翼!” “报!郭将军将吐蕃残部赶进了死亡谷!” “报!监军大人以千骑破三万,正衔尾追杀扎布至野狼峡,那厮已成丧家之犬!” 捷报如雪片般飞来,哥舒翰抚摸着地图上猩红的标记,忽然放声大笑。他拇指重重按在野狼峡的位置,恰似按死一只在粪球上徒劳挣扎的甲虫。 “好一个点穴战术!”这位初掌兵符的统帅眼中精光暴射:“传令三军,今日便以吐蕃贼寇之血,把这高原的雪,染成大唐的红!” --------------- 布哈拉城西北的荒原上,一座镶金狼头的黑色帅帐如巨兽般匍匐。 帐内波斯地毯上,数十支牛油火炬将东方总督侯赛因·优福的身影投在帐幕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位大食名将端坐在镶嵌宝石的鎏金座椅上,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中众将。 每个被他盯住的将领都不自觉地绷紧身躯,那眼神仿佛能剜出人的灵魂。 四五十名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静如石雕,只有火把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撕扯着凝重的空气。 “莱特这个摩尼教的老鼠......”侯赛因突然开口,声音像钝刀刮过骨头,“究竟藏在哪个鼠洞里?” 自先知旗帜升起之日起,阿拉伯帝国的铁骑便以血与火涤荡四方。 皈依或死亡,这是大食教给异教徒的唯一选择。 然而总有些顽固者如沙漠里的老鼠,在阴影中蛰伏。 摩尼教领袖莱特便是最令总督头痛的那只老鼠,其信徒网络如同地底暗河,每次围剿都让他从指缝间溜走。 侯赛因的指节在鎏金扶手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三日前他本已将莱特围困在废弃烽燧,谁知那异教徒竟在信徒掩护下化作青烟消散。想到这,总督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侯赛因·优福猛地拍碎案几上的琉璃杯,猩红的葡萄酒在波斯地毯上洇开,犹如一滩鲜血。“就因这些老鼠拖累,我们竟迟迟不能东征!” 自先知启示之光照耀大地,阿拉伯帝国便立下了征服“黄金国度”的宏愿。 数十年来,战旗东指,铁骑踏破万里河山,直至中亚腹地,那道横亘在眼前的葱岭,已是东方最后的天堑。 可就在这临门一脚之际,真主却降下两道考验: 其一,帝国境内异教蜂起。摩尼教、景教、祆教...这些不肯皈依的顽固分子,犹如沙漠中的毒蝎,迫使帝国不得不将半数兵力用于镇压叛乱。 每当他集结大军准备东征,背后总会燃起叛乱的烽烟。 其二,那遥远的大唐帝国,竟比传说中更为可怖。开元三年怛罗斯的血色黄昏,开元五年碎叶城下的溃败...这些记忆如同附骨之蛆,让最勇猛的大食勇士也不寒而栗。 侯赛因抚摸着鎏金弯刀上的缺口,那是与唐军交锋留下的印记。 “要饮马黄河,必须先肃清这些异端!”侯赛因喃喃自语。 “总督!天大的好消息!” 庞亚德旋风般冲入大帐,这位素来沉稳的副将此刻满面红光,连卷曲的胡须都因激动而颤动。 侯赛因鹰眸骤亮:“说!” 庞亚德单膝跪地,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总督!吐蕃十万大军已攻入河湟!整个唐国的陇右道都在燃烧!” 这消息虽已辗转数月才传至中亚,却如春雷般在帅帐中炸响。侯赛因·优福猛地起身,鎏金战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深邃的眼眸中燃起熊熊野火,仿佛已经看到安西都护府陷入烽烟的景象。 “阿拉胡阿克巴!”(真主至上) 将领们的欢呼声震得帐顶的狼头徽记都在颤动。 侯赛因缓缓展开西域舆图,手指重重按在河湟与安西之间的要道上:“唐人通往西域的血脉,就要被吐蕃人斩断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沙漠中突见绿洲的旅人:“安西驻军此刻必是粮秣断绝、援军难至!这正是真主赐予我们的战机!” 鎏金弯刀骤然出鞘,“以唐人的谚语而言,天赐良机若不把握,必遭天谴!”侯赛因的声音裹挟着金属般的冷硬,在帐中激起层层回响。 “进军!进军!” “饮马黄河,踏碎山河!” “黄金国度的金库,已在我们马蹄之下!” 狂热的呐喊如惊雷炸响,侯赛因眼前仿佛已浮现出大食铁骑踏破疏勒城墙的轰鸣,新月旗在龟兹城头猎猎飘扬的景象。 那个让帝国铁骑数十年止步葱岭的噩梦,此刻在吐蕃盟友的利刃下,正被碾作齑粉。 “安西若破,河湟便如熟透的椰枣垂落掌心!” 侯赛因的瞳孔中跃动着两簇幽蓝火焰,指尖抚过弯刀上镶嵌的夜明珠,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到那时,长安的宫阙将沐浴在真主的圣光之下,丝绸将铺满巴格达的街道,瓷器将取代波斯的珠宝,造纸术将让大马士革的学者为之癫狂!” 这愿景如燎原之火,瞬间将帅帐点燃。 比起当年征服波斯帝国的荣光,踏平“黄金国度”的诱惑更似天国流淌的蜜河。 那个令亚历山大折戟沉沙的神秘东方帝国,此刻正以丝绸为帆、瓷器为桅,在商队的驼铃声中向他招手。 “庞亚德!”侯赛因突然厉喝,刀尖挑破帐中凝滞的空气。 “在!”副将的应答如夜枭尖啸,却让众将热血沸腾如岩浆奔涌。 “即刻集结十万雄师!目标——”弯刀重重劈下,在羊皮地图上划出猩红的裂痕,“安西四镇!” 帐中忽然静得能听见心跳。一名将领喉结滚动,声音发涩:“那些……异教徒?” 侯赛因的眼神骤然冷如兴都库什山的千年玄冰。 他缓缓摘下颈间琥珀念珠,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粒粒碾碎成齑粉:“真主不需要异端的祈祷,只需他们的鲜血染红新月旗!” 第101章 定蕃围猎 长安城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麟德殿,李隆基倚在龙纹宝座上,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得了新奇玩物的孩童般,手指不停轻叩着鎏金扶手。 下首锦墩上,李林甫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纹,陈玄礼更是捻须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就连一向沉稳的高力士,此刻侍立御前时,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呵呵...”李隆基忽然笑出声来,手中军报轻轻晃动,“朕当初在酒肆见到的那个仗剑游侠,如今竟成了擎天玉柱!” 他指尖轻点哥舒翰的捷报,“此战虽才开局,吐蕃这条恶狼,怕是要折断爪牙了。” 李林甫立即俯身:“全赖陛下慧眼如炬。若无圣人点石成金...”话未说完,就被天子摆手打断。 “朕用人,唯才是举。”李隆基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杨思勖不也是阉宦之身?可平定梅玄成之乱时...”说着拍了拍龙椅扶手,“那等雷霆手段,满朝武将谁不叹服?” 李隆基这番话语虽带着几分自矜,却也不无道理。 开元一朝之所以能涌现如繁星般的英才,正是源于这位帝王“用人如器,各取所长”的胸襟。 即便是杨思勖这般出身微贱的宦官,只要真有将才,他照样敢委以重兵,这等气度,确是他可以自傲的本钱。 “陛下明鉴!”陈玄礼捻着银须笑道:“老臣往日只知哥舒翰是仗剑江湖的游侠儿,若非陛下慧眼,怎知他竟有如此将略?这一仗打得吐蕃人措手不及,当真漂亮!” “你这老滑头...”李隆基笑骂一句,眼中却满是受用。他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看着氤氲热气中陈玄礼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李平西截断吐蕃粮道,郭子仪大破左翼,李光弼奇袭敌后,就连那个整日醉醺醺的李白——”老将军突然提高声调,“竟也打败了吐蕃猛将悉诺罗!” “哐当”一声,李隆基手中的茶盖与杯沿相碰:“李白?” 高力士适时地轻咳一声,眼角余光扫向李林甫:“老奴记得李翰林平日连弓都拉不开...” “陛下明察!”李林甫立刻接话,“悉诺罗在吐蕃有‘雪山熊罴’之称,李白一介文士...”话未说完,忽见天子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行了。”李隆基一摆手,“你们可知李白除了诗才,更有一手绝好的剑术?当年他与裴旻比剑,连‘剑圣’都赞叹不已。” 李隆基眼中闪着追忆的光芒,“裴旻的剑、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这‘大唐三绝’的佳话,莫非爱卿们都忘了?” 李林甫与高力士目光一触即分,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丝阴翳。 “臣等孤陋寡闻...”李林甫的嗓音突然干涩得像秋日的枯叶。他们本想借题发挥,却不料天子对李白的了解竟如此之深。 李隆基踏过波斯地毯站在河湟地图前,修长的手指沿着墨线游走,仿佛在拨弄无形的琴弦:“朕的新战术如何?以逸待劳,守株待兔——”指尖突然在“定蕃”二字上重重一叩,“吐蕃已折损两万,但这还不够!” 羊皮地图上,七支朱砂标注的唐军如同七把利剑,正从不同方向刺向定蕃平原。 李隆基的指甲在定蕃周围划出一个血色包围圈:“西北作战两大难,山道崎岖难追敌,地势险恶难布阵。而定蕃这方圆数十里的平野,正是为朕的铁骑准备的屠场!” 李隆基指尖蘸了朱砂,在羊皮地图上划出数道猩红轨迹。 这位精通兵法的帝王,寥寥数语便道尽西北战事的精髓。 “臣为陛下贺!”李林甫眼底闪着精光,若真能全歼十万吐蕃军,他这安西大都护的功劳簿上,必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玄礼正要附和,却见李隆基突然拂袖:“定蕃虽可大胜,却难全歼。” 李隆基抓起朱砂笔在定蕃狠狠一涂,殷红的颜料顺着羊皮纸的纹路晕开,宛如真正的鲜血漫过战场:“朕要让吐蕃人的血,浸透这片土地三尺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传朕旨意,定蕃之战,朕不要俘虏” ----------------- 定蕃这片方圆数十里的开阔地带,此刻正成为唐军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七路唐军如同七条鞭子,将溃散的吐蕃大军往这片死亡之地驱赶。 悉诺罗的枣红马在戈壁上扬起一道烟尘,他回头望去,只见李白一袭白袍如雪,手中长剑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这位号称“雪山熊罴”的吐蕃悍将,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败在一个文人剑下。 “李白!”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若有一日你落在我手里...” “悉诺罗!哪里走!” 这声清喝如惊雷炸响,惊得悉诺罗险些坠马。 他猛抽马鞭,突然发现前方地平线变得异常平坦。定蕃!这片西北少有的平原,此刻在他眼中却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不能去!”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高山密林才是吐蕃人的主场,若进入这片开阔地... “郭子仪在此!” 一声暴喝从侧翼传来,只见玄甲如林的唐军铁骑已截断去路。阳光下,郭字将旗猎猎作响,宛如死神的旌旗。 悉诺罗的瞳孔骤然收缩,前方山隘处,郭子仪铁塔般的身影截断了最后一条生路。 那杆丈八长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槊锋上未干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该死!” 他猛拽缰绳,战马吃痛人立而起。作为沙场老将,他瞬间判断出硬闯必死无疑。马蹄在原地焦躁地刨出深坑,最终却不得不调转方向,朝着那片死亡平原奔去。 “定蕃去不得!去不得啊!”悉诺罗在心中疯狂呐喊。可身后李白的剑光与郭子仪的铁骑已合成一道铜墙铁壁,将退路彻底封死。 就在此时,前方烟尘中突然窜出一队溃散的吐蕃骑兵。 他们头盔歪斜,甲胄上沾满血污,见到悉诺罗时竟像见到鬼魅般惊恐:“将军快逃!定蕃是唐人的陷阱!”为首的百夫长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那里...那里已经成了血池!” 第102章 死神来了 但凡经历过沙场的吐蕃老兵都清楚,定蕃这片开阔平原简直就是为唐军铁骑量身打造的屠宰场。 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吐蕃人惯用的伏击、迂回全都失了效用,只剩下赤裸裸的正面厮杀。而这正是装备精良的唐军最擅长的战法。 “不去定蕃,还能往哪逃?!”悉诺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又一队溃兵迎面而来,却在看清形势后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这些吐蕃人此刻狼狈如丧家之犬,甚至有人连靴子都跑丢了,赤脚在马镫上磨得血肉模糊。 突然,悉诺罗瞳孔骤缩,那面残破的金狼旗!是扎布的中军! “大帅!”他刚喊出口,声音却像被利刃截断般戛然而止。 眼前这个血人哪还是那个叱咤高原的吐蕃名将?扎布的战袍碎成布条,脸上凝固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活像被狼群追了三天三夜的羚羊。 “李乾来了!”扎布的尖叫带着哭腔。他一把抓住悉诺罗的缰绳,指甲深深掐进马鬃:“快拦住他!” 悉诺罗望向烟尘中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银甲少年手持丈二长枪,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绝望。 “大帅,定蕃是唯一生路!”悉诺罗的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虽未与李乾交手,但那杆长枪已让他肝胆俱寒,连李白都敌不过的他,如何挡得住这位杀神? 扎布布满血丝的眼睛剧烈颤动。理智告诉他定蕃就是鬼门关,可环顾四周,东面郭字将旗猎猎作响,西面又有李白,北面玄甲铁骑已列成铜墙。 南边那片死亡平原,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走!”扎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马鞭抽得战马嘶鸣。这哪是选择?分明是饮鸩止渴! 另一边,银甲少年迎风而立。李乾望着远处溃逃的金狼旗,突然朗声大笑:“郭兄!太白兄!这一网可还痛快?” “痛快!”李白振剑长啸,剑穗上的血珠甩出一道弧线,“比‘十步杀一人’还要痛快百倍!” 郭子仪早已横槊立马:“再耽搁,功劳都要被哥舒翰抢光了!” 三人相视一笑,同时扬鞭。千骑卷起血色烟尘,如同死神展开的披风。 前方的扎布却越逃越心惊,每过一里,就有更多溃兵汇入这支残军。 他们身后永远追着如狼似虎的唐军,有时是陌刀如林的方阵,有时是箭如飞蝗的弩手,最可怕的是那些沉默的玄甲重骑,马蹄声闷如丧钟。 溃散的吐蕃残军如百川归海,在定蕃平原上渐渐汇聚成三万之众。 然而这支残军早已魂飞魄散,铠甲歪斜,旌旗委地,连战马都耷拉着脑袋,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那支愈聚愈多的唐军。玄甲映日,刀枪如林,每一张被风沙磨砺的脸庞上都燃烧着猎手般的亢奋。 他们阵型严整如移动的铜墙铁壁,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从高空俯瞰,定蕃平原上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逐。 前方,吐蕃溃军如惊涛中的浮萍,杂乱无章地涌向平原腹地。有人丢掉了弯刀,有人扯碎了战袍,甚至不时有战马力竭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进滚滚烟尘。 后方,唐军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在这片旗海中央,那面绣着“哥舒”二字的帅旗格外醒目。 它如同指引方向的北斗,将各路唐军凝聚成无坚不摧的铁流。枪矛组成的森林随着帅旗所指的方向缓缓推进,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残旗与血染的沙砾。 扎布回首望去,只见那面“哥舒”大旗越来越近,旗杆上悬挂的金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那清脆的铃声,此刻听来却比丧钟还要可怖。 ---------------- “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彻云霄,十万唐军眼中燃烧着猎豹般的嗜血光芒。 这些常年与吐蕃厮杀的西北边军太清楚了,在这片开阔的定蕃平原上,等待吐蕃的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列——阵!” 哥舒翰的将令如山,十万大军闻令而动,却整齐地如同一个人的动作。铁甲碰撞声、战靴踏地声汇成一片闷雷,震得戈壁上的碎石都在跳动。 李乾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赫然是三千陌刀手组成的钢铁丛林! 这些精挑细选的巨汉个个身高八尺,五十斤重的陌刀在他们手中轻若无物。阳光在三千把陌刀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远远望去,整片军阵仿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水银。 “这...”李乾的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参加过小勃律之战,却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陌刀大阵。三千把陌刀同时举起时,竟在平原上掀起一阵金属风暴的呼啸! 对面的扎布面如死灰。 作为吐蕃名将,他太清楚陌刀阵的威力。在怛罗斯,八百陌刀手就曾将大食铁骑劈得人仰马翻。而眼前...是整整三千把! 扎布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作为与唐军交锋多年的宿将,他太清楚陌刀阵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绞肉机,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突破的死亡之墙。 他曾亲眼见过,吐蕃最勇猛的武士在陌刀阵前,就像麦秆般被齐刷刷斩成两段。 而当他的目光越过森冷的陌刀丛林,看到后方那密密麻麻的强弩阵时,这位吐蕃名将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强弩,这把悬在游牧民族头顶千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从匈奴到突厥,多少马背上的雄鹰折翼在这可怕的武器之下。扎布记得老赞普的训诫:“当唐军的弩机开始嗡鸣,就连苍鹰都要坠落。” “三百步...不,至少五百步的射程...”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更可怕的是那些特制的三棱弩箭,能轻易穿透三层牛皮甲,将骑士和战马像糖葫芦般串在一起。 “完了...全完了...”扎布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疼痛。 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面对唐军的陌刀强弩大阵,他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十万吐蕃大军招手。 第103章 困兽犹斗 扎布死死盯着唐军阵中那支正在组装的弩兵部队,眼中的恐惧与贪婪交织。 这些来自中原的杀人机器,正以惊人的效率完成战前准备。 弓臂、弩机、望山,每个部件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秦人留下的杀人技艺...”他想起吐蕃老祭司讲述的故事。 这些强弩的每个零件都像天上的星辰般精确,哪怕相隔千里的两架弩机,部件也能完美互换。 此刻,数千架拆解运输的强弩正在戈壁上重生,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嗜血的眼睛。 “大帅,速退为妙!”吐蕃将领见唐军已列开战阵,寒光凛冽的陌刀与蓄势待发的强弩尽数亮相,顿时面如土色。 这分明是要展开屠杀的前兆,若不趁唐军完成布阵前撤离,恐怕...... “请大帅速决!”求告声此起彼伏。吐蕃众将早已肝胆俱裂,更有怯懦者吓得双股战战,连完整的话语都挤不出半句,惨白的脸上写满末日将至的恐惧。 吐蕃军队始终无法与唐军正面抗衡,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唐军装备的陌刀与强弩这两件战场大杀器。 “不!” 在众将殷切的目光中,扎布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撤退的建议:“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列阵?!” 众将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若非碍于他大帅的身份,恐怕早已有人破口大骂他丧心病狂。 所有人都清楚陌刀与强弩的恐怖威力,一旦唐军完成战阵部署,其攻势必将如狂风暴雨般摧枯拉朽。 届时等待吐蕃大军的,只有一场血腥屠杀。明智之举本该是在唐军进攻前火速撤离,可扎布不仅不逃,反而要列阵迎战,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纵观吐蕃与唐朝近百年的交战史,吐蕃从未在正面会战中胜过唐军。 即便是薛仁贵兵败大非川一役,吐蕃也是先截断唐军粮道、瓦解其军心士气后,才敢发起进攻。 饶是如此,那一战依然打得异常惨烈,吐蕃伤亡之惨重使其无力追击,最终不得不以“唐军不再深入”为条件,与唐朝议和放薛仁贵撤军。 吐蕃并非不想全歼薛仁贵的孤军,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你们当真以为此时逃跑就能活命?”扎布眼中寒光迸射,锐利的目光扫过众将:“在这平原之地仓皇逃窜,只会死得更惨!其一,此处地势开阔,既无高山可据,也无密林可藏。唐军骑射之精,诸位心知肚明,丝毫不逊于我吐蕃勇士。若我军溃逃,必遭其衔尾追杀,届时尸横遍野,谁能幸免?” 唐军素来重视骑射训练,无论兵种皆需精通此技。 正因如此,即便是当年强横一时的突厥铁骑,也不敢夸口能在骑射上胜过唐军。在这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溃逃,无异于自取灭亡。 “其二,虽然正面列阵难以战胜唐军,但总好过溃不成军的逃命。”扎布不愧为沙场宿将,深知此战必败,却更明白有序撤退胜过无序溃逃的道理。 众将闻言纷纷颔首,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可是大帅,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悉诺罗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恐惧。 扎布突然压低声音:“我们不妨这样...”他招手示意众将靠近,低声耳语一番。 “妙计!当真是妙计!” 众将脸上的惊恐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振奋的神情。 随着扎布一声令下,将领们策马奔驰,高声传令。吐蕃军队虽知此战凶险,但在严令之下仍迅速列阵,展现出精锐之师的素养。 与此同时,唐军也已布阵完毕。 两座杀气冲天的庞大军阵,在这定蕃平原上遥遥相对。战鼓雷鸣,旌旗猎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爆发! 唐军阵前,哥舒翰、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一切尽在掌握! 早在军议之时,众将便一致选定定蕃作为决战之地。当时唯一存疑的是,扎布究竟会选择列阵决战,还是冒险突围? 经过反复推演,哥舒翰等人得出共识,扎布别无选择,唯有背水一战! 表面看来,突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实则凶险万分。 其一,定蕃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正利于唐军铁骑追击。若吐蕃仓皇逃窜,必将沦为唐军箭矢下的活靶子。 其二,除这片平原外,周边尽是险峻山林。唐军早已封锁所有要道,吐蕃若想夺路而逃,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遁入深山老林?看似可行,实则更难。 吐蕃虽擅山地行军,但此间地形险绝,可通行的路径早已被唐军重兵把守。 思来想去,与唐军正面决战虽无胜算,总好过在逃亡途中被各个击破。 “咦?” 李乾突然眉头一皱,面露诧异。不仅是他,哥舒翰、李白、郭子仪等人也都露出讶色,扎布的举动实在反常! 只见这位吐蕃主帅单骑出阵,在阵前来回驰骋,高声激励士气:“大吐蕃的勇士们!今日我们已陷入绝境,退无可退!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吐蕃士兵们紧抿着嘴唇,连呼吸声都刻意压抑着。在这绝境之中,谁能不惧? “我知道你们害怕,这没什么可耻的!”扎布微微颔首,对这个反应毫不意外,“我也怕!我也怕死!” 这番坦白让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身为主帅,即便心中恐惧也该不动声色,更不该当众承认。这般反常的坦诚,实在令人费解。 “但绝境未必就是死路!”扎布突然提高声调,简短有力的话语让士兵们黯淡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我们的生路,就在眼前——” 他猛然挥动右臂,如惊雷劈落:“只有击溃唐军,才能活着回家!现在,你们是要引颈就戮,还是随我拼死一战?” 他的嗓音尖利刺耳,可出人意料的是,这番嘶吼竟点燃了吐蕃士兵眼中的仇恨之火。 “杀!” “死战!” 震天的怒吼骤然爆发,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困兽犹斗,何况是这些被逼入绝境的战士?他们高举兵刃,杀气直冲云霄,誓要与唐军决一死战。 第104章 血色狂澜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击败唐军已成为吐蕃将士唯一的生路。 扎布的话语犹如烈火,点燃了他们胸中的战意,每个士兵都血脉贲张,誓要与唐军决一死战。 “锵——” 扎布猛然抽出腰间弯刀,寒光乍现。他手腕一抖,刀锋在空中划出眩目的弧光,声如雷霆般吼道:“大吐蕃万岁!” “大吐蕃万岁!” 吐蕃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扎布刀锋前指,战马嘶鸣着向前冲去。他的弯刀与沿途士兵的兵刃相击,迸发出密集如雨的铿锵之声。 “大吐蕃万岁!” 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中,吐蕃士兵眼中的战意愈燃愈烈。 困兽犹斗,更何况这些被逼入绝境的精锐之师?在扎布的激励下,他们一扫先前的颓丧,热血沸腾,战意冲天。 “战场胜负,岂止取决于士气?”哥舒翰冷眼旁观着吐蕃军阵的变化,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百年来吐蕃屡败于大唐,非战意不足,实乃装备、训练、战术皆逊一筹。” 这番话说得透彻。若仅凭士气就能决定胜负,唐军又何必耗费巨资打造精良军备? 与吐蕃军震天的喊杀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军阵中一片肃杀般的寂静。将士们静立如林,仿佛对面沸腾的敌军根本不存在。 “杀——!” 扎布猛然挥刀指向唐军,刀光如闪电划破长空。 “杀光唐军!”吐蕃全军发出最后的怒吼,如潮水般向唐军涌去。而唐军阵中,哥舒翰缓缓举起令旗,一场决定生死的决战就此展开。 吐蕃大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涌去。 “轰隆隆——” 铁蹄震地,烟尘冲天而起,顷刻间在平原上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尘云,连阳光都被阻隔在外。 这支由吐蕃孙波茹精锐组成的吐蕃铁骑,久经战阵,冲锋之势犹如怒龙出海,猛虎下山,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天地都踏碎。 然而,唐军阵中依然静如止水,将士们纹丝不动,仿佛对眼前这雷霆万钧的冲锋视若无睹。 在唐军眼中,即便吐蕃军队再勇猛百倍,也不过是徒劳,数十年来无数次交锋的经验告诉他们,吐蕃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来得越多,死得越惨。“ 哥舒翰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肩甲上的灰尘,那闲适的神态仿佛不是在指挥一场生死大战,而是在庭院中赏花品茗。 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同样神色从容,毕竟在正面交锋中,吐蕃从未胜过唐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强弩准备!” 哥舒翰右手猛然挥下,令旗如闪电般划破长空。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在阵中回荡。 三千余架强弩早已蓄势待发,手臂粗细的弩矢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宛如凶兽露出的獠牙,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近两万支弩矢密密麻麻排列,从高空俯瞰,就像一片蓄势待发的毒蛇之海。 “放!”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号令,无数弩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暴雨般倾泻向冲锋的吐蕃大军。 那破空之声犹如雷霆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娘的,这动静比导弹还吓人!”李乾瞳孔猛缩,忍不住低声嘀咕。 唐军强弩依射程分为长、中、短三种制式。 此刻率先发威的正是射程最远的长程强弩,其射程可达一里之遥。 千余架长程强弩同时发射,五千余支丈许长、手臂粗的巨矢破空而出,尖锐的呼啸声堪比现代导弹,刺得人耳膜生疼。 数千支巨矢在空中划出致命弧线,宛若一群择人而噬的毒蛇,无情地扑向吐蕃军阵。刹那间,血光冲天! 只见无数道血箭交织成一朵巨大的血色曼陀罗,在阳光下绽放出妖艳的红光,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战马的悲鸣交织在一起。 巨矢携带的恐怖动能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它们毫不费力地穿透第一个吐蕃士兵的身体,余势未减又接连贯穿后方数人。 速度之快,甚至能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留下透光的血洞,而后才被喷涌的鲜血填满。 一朵朵妖艳的血花次第绽放,最终汇聚成一片血色汪洋。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血腥的奇观竟呈现出诡异的美感,让人既惊叹又战栗。 强弩的贯穿力惊人,连续射穿五七个士兵后,箭势才渐渐衰竭。 战场瞬间化作人间炼狱,每一支巨矢都在收割着成串的生命。 当弩矢的力道渐渐减弱,那些被贯穿的吐蕃士兵和战马就像被竹签串起的烤肉,三五成群地被钉在一起。 最骇人的是,这些“肉串”上的生命尚未完全消逝,仍在做着各种诡异的动作,有的还在机械地挥舞弯刀,有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有的四肢抽搐如舞蹈...整个战场仿佛上演着一出恐怖的血色哑剧。 “吐蕃人什么时候学会跳太空步了?”李乾望着战场上那些被弩矢带飞、在空中手舞足蹈的身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强弩的威力,但如此规模的齐射还是让他震撼不已,这可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刺激百倍! 那些被射穿的吐蕃士兵在空中扭曲的姿态,活像在表演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舞步,若不是满目猩红,他真要以为这是在举办什么舞蹈大赛。 第一轮齐射过后,原本密集的吐蕃军阵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大块,露出大片空白。 转头望去,后方已堆起一座由尸体和弩矢组成的“小山”。 然而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吐蕃士兵继续冲锋。他们双眼充血,如同饿狼扑食般冲向唐军阵地。 多年的征战让他们对强弩的恐怖早已麻木,更何况此刻除了冲锋,他们别无选择。要么突破唐军防线求得一线生机,要么葬身箭雨之下。 可惜等待他们的,依然是那熟悉的死亡呼啸。又一波弩矢破空而来,将更多生命钉在这片血染的战场上...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如雷霆炸响,一波又一波的弩矢撕裂长空,无情地倾泻在吐蕃军阵中。 这些夺命飞矢轻易穿透铠甲,将一个个吐蕃士兵带得腾空而起,在空中扭曲翻腾,仿佛在演绎一场血腥的“死亡芭蕾”。 那些被巨大力道抛向半空的身影,四肢诡异地舞动着,活像一群提线木偶在表演惊悚的空中杂技。 他们扭曲的姿态与凄厉的惨叫,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战争画卷。 待箭雨过后,战场上已然耸立起一座座由尸体堆砌的“山丘”。 这些“尸山”中,许多吐蕃士兵尚未断气,仍在垂死挣扎,有人痛苦地抓挠着伤口,有人疯狂地挥舞着断肢,还有人如野兽般撕咬着身旁的尸体。 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与人类的惨叫交织成一首地狱交响曲。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第105章 扎布的毒计 “杀!杀过去!” “唯有踏破唐阵,方有生路!” 扎布声嘶力竭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吐蕃将领们挥舞着弯刀,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吐蕃士兵发疯般向前冲锋,每一步却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从一里开外就遭受强弩洗礼的他们,冲到弓箭射程时已是阵型破碎,伤亡惨重。 “嗖嗖嗖——” 吐蕃士兵终于进入射程,箭雨泼向唐军阵地。然而—— “叮叮当当!” 箭矢撞上唐军精良的铠甲,迸溅出点点火星,却难伤分毫。 反倒是唐军弓箭手从容还击,箭无虚发,吐蕃士兵如割麦般倒下,简陋的皮甲在唐军强弓面前如同纸糊。 终于,最悍勇的吐蕃勇士冲到了阵前。他们扔下角弓,抽出弯刀,面目狰狞地咆哮:“杀光唐军!”刀锋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劈下。 迎接他们的,是突然绽放的死亡刀光。 “唰!” 三千柄陌刀同时出鞘,寒芒连成一片耀眼的刀墙。 阳光下,这堵由精钢铸就的死亡之墙反射着刺目的冷光,仿佛天神降下的审判之刃。 刀锋未至,凛冽的杀气已让冲在最前的吐蕃勇士瞳孔骤缩。 三千柄寒光凛冽的陌刀同时扬起,在阳光下织成一道死亡的刀幕。 每柄重达五十斤的陌刀在精锐唐军手中挥舞,劈砍之力何止千钧?锋刃所至,血肉之躯如同朽木。 “噗嗤!噗嗤!” 沉闷的斩击声连成一片,竟压过了战场所有喧嚣。 每一次刀光闪过,就有一朵妖艳的血花绽放。 冲在最前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被三五柄陌刀同时劈中,战马嘶鸣着断成数截,骑士还未来得及惨叫,身躯就已四分五裂。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血腥的肢解表演。 破碎的肢体、断裂的骨骼、飞溅的内脏在刀光中起舞,混合着喷涌的鲜血,在地面汇成猩红的溪流。一个冲锋下来,阵前已堆起半人高的血肉残渣。 吐蕃人疯了似的往前冲。 前面的尸体还未倒下,后面的骑兵已经踏着同伴的残肢冲来。 可唐军的陌刀阵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绞肉机,无论来多少,统统绞成碎片。 从高空俯瞰,这幅血色画卷正在不断蔓延,起初只是零星的红斑,渐渐连成血溪,最终化作方圆数十里的赤色汪洋。 阳光照在这片血海上,折射出诡异而瑰丽的光芒,仿佛大地正在渗出鲜血。 “呕——” 李乾突然弯下腰,喉结剧烈滚动。尽管南征小勃律时早已见惯生死,但此刻空气中黏稠的血腥味仍如实质般灌入鼻腔,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鲜血。 “监军大人,您这...”苏凤棠刚想打趣,却猛地捂住嘴转过身去。他剧烈咳嗽着,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 李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掐住鼻梁,这位向来洒脱的诗仙此刻面色惨白,宽大的袖袍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颤抖。 郭子仪等人虽仍笔直挺立,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们同样在忍受着这令人窒息的血雾。 “这味儿...比长安西市的屠宰坊还冲...”有龙武军士兵小声嘀咕。 “当年我祖父夜袭阴山,十几万突厥人的血把整个草原都泡透了!那血腥味儿可比这浓烈得多了。”李浚这位将门之后突然昂首向天,仿佛要透过弥漫的血雾看见祖辈的荣光。 “卫国公阴山之战虽壮,却不及我祖曳河之役!”苏凤棠有些不服地说道:“阴山横亘数百里,尸骸尚可分散。而我祖当年在曳河畔可是把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 李浚喉结滚动,悻悻道:“令祖的兵法...终究是承自我祖。”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苏凤棠顿时语塞,苏定方师从李靖,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这片刻静默间,战场形势又变。吐蕃人的尸体越堆越高,鲜血在地面汇成无数猩红的水洼。 “吐蕃黔驴技穷矣!”哥舒翰突然拔剑出鞘,“全军——出击!” “大唐万岁!” 唐军的怒吼震碎流云,声浪所至,战鼓如雷,铁甲洪流开始向前推进。每一步踏下,大地都为之震颤。 三千陌刀手组成的刀墙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每一次整齐的劈砍,都如同泰山倾覆,将面前的吐蕃军阵硬生生劈出血肉沟壑。 一支轻骑兵如银色闪电般从侧翼掠出,直插吐蕃军后方。 这便是唐军战无不胜的铁三角战术: 陌刀如泰山压顶,摧枯拉朽;强弩似暴雨倾盆,先声夺人;轻骑若银蛇出洞,断敌退路。三者配合,天衣无缝。 陌刀的恐怖威力背后有其局限,五十斤的重刀对体力的消耗堪称恐怖。 但唐军早有对策,轻骑兵如影随形地缠住敌军,使其既不能游斗消耗陌刀手体力,又无法全身而退。 每当轻骑兵如疾风般掠过战场,便是屠杀开始的信号。 敌军一旦被轻骑兵纠缠住,紧随其后的陌刀手便如死神降临,肉之躯在寒光闪闪的陌刀面前,不过是一层薄纸,顷刻间支离破碎。 此刻,随着轻骑兵完成合围,数万吐蕃大军已成瓮中之鳖。这场大战虽未结束,胜负却已分明。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撤!” 扎布眼见唐军骑兵出动,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右手一挥,猛地拽紧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远方。 “快撤!全军撤退!” 悉诺罗等将领见状,急忙拍马跟上。数万吐蕃大军如退潮般向着吐蕃方向仓皇逃窜。 “嗯?”李乾眉头骤然紧锁,面露惊疑。 扎布方才费尽心机重振军心,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如今战至中途却突然撤退,此举着实出人意料。 “这......”哥舒翰、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理解。 “不好!”李乾猛然醒悟,厉声喝道:“快拦住扎布!他要弃军而逃!好狠毒的心肠!” “当真歹毒!”众将闻言无不色变。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扎布的险恶用心。 从一开始,这位吐蕃统帅就定下毒计,要用数万将士的性命为诱饵,只为给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第106章 兵败如山倒 这是数万吐蕃将士的性命,寻常人岂能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可扎布不仅狠,更是毒辣至极,冷血无情。 正因如此,李乾等人万万没想到他会使出这般毒计。谁能料到,扎布竟会以数万同袍的血肉之躯,为自己铺就一条逃生之路? 此计虽狠,却极为有效。数万吐蕃大军横亘于前,纵使唐军骁勇善战,一时也难以杀尽。 而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里,扎布已策马远遁。 “杀!杀!杀!” 李乾心急如焚,手中长枪如狂风骤雨般横扫,所过之处,吐蕃兵士纷纷倒下。 然而,纵使他杀得再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扭转局势。 “吐蕃将士听着!扎布已弃你们而去,何必白白送死?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李乾深知,此刻唯有招降敌军,方能尽快追击扎布。否则,待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扎布早已逃之夭夭。 扎布的突然溃逃,让吐蕃军心彻底崩溃。听闻李乾的劝降,无数吐蕃士兵纷纷抛下弯刀,跪地高举双手,向唐军投降。 一人带头,万人效仿。转眼之间,战场上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潮水般伏地。 “追!” 李乾猛夹马腹,战马如狂风般冲出,直扑扎布逃遁的方向。 吐蕃降兵纷纷避让,一条大道豁然洞开,李乾纵马疾驰,身后尘土飞扬。 “活捉扎布!” 龙武军爆发出震天怒吼,紧随李乾追杀而去。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人亦率军分路追击,铁蹄如雷,杀声撼地。 “这……” 哥舒翰凝望着李乾等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亲自追击?但身为三军统帅,他必须克制胸中沸腾的战意,稳住这混乱的战场。 “传令!各部立即收拢俘虏,清点战损!”哥舒翰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他的声音虽稳,眼中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这场追击已然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溃逃的吐蕃士兵早已丧胆,只顾抱头鼠窜,恨不得肋生双翅。 唐军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过,刀光闪处,血浪翻涌。 “杀尽吐蕃狗!” 唐军将士的怒吼震彻山谷。横刀过处,必有一道血虹冲天而起。残肢断臂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将苍茫大地染成猩红。 “唐军杀来了!快逃啊!” 吐蕃士兵哭嚎着四散奔逃,像受惊的兽群般窜入山林。 原本整齐的山道顿时化作修罗场,漫山遍野都是仓皇逃命的身影,到处都是寒光凛冽的追兵。 鲜血在枯草间蜿蜒成溪,断刃插在尸体上微微颤动。秋风掠过战场,卷起浓重的血腥味,连天边的残阳都仿佛被染成了血色。 ---------------- 在一处险峻的山隘处,一队唐军正扼守着要道。士兵们百无聊赖地拄着横刀,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哼,那些龙武军是嫡系精锐,咱们就是后娘养的杂牌军!”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啐了一口,“杀吐蕃狗这样的好事全让他们捞着了,咱们却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喝西北风!” “住口!军令如山!”队正厉声呵斥,但眼中也闪过一丝不甘。 “队正,弟兄们也就发发牢骚。”另一个士兵插嘴道,“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立功机会啊!听说定蕃那边都杀红眼了...” 正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只见山道上烟尘滚滚,一群丢盔弃甲的吐蕃士兵正没命地奔逃而来。 “是吐蕃狗!” “送上门来了!” 方才还无精打采的唐军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个个眼冒精光,手中的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方才的牢骚抱怨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哈哈哈!天赐良机啊!” “弟兄们,比比谁砍的脑袋多!” “一个都别放过!” 吐蕃溃兵远远望见隘口处严阵以待的唐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为首的吐蕃军官怪叫一声,带着残兵就往左侧的山路逃去,右侧是万丈悬崖,根本无路可走。 “这群蠢货!”唐军队正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挥手下令,“左边那条路看着平坦,尽头却是断崖。弟兄们,慢慢跟着,看他们自己往死路上跑!” 士兵们会意地狞笑着,像猫戏老鼠般缓缓压上。 阳光照在他们染血的铠甲上,映出一片刺目的红光。山风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屠杀奏响哀乐。 “听说监军南征小勃律时,在婆夷水边让数千吐蕃狗做了坠崖鬼,今日咱们也来效仿一番!” “摔死吐蕃狗!” 唐军闻言,无不振奋,横刀出鞘,如猛虎般扑向溃逃的敌军。 吐蕃败兵早已丧胆,此刻更是被逼得如羊群般节节败退,直至悬崖边缘。 “别过来!” “退后!快退后!” 冲到崖边的吐蕃士兵面如土色,有人甚至双腿发软,跪地哀求。可唐军杀意已决,哪会留情? “跳啊!你们的赞普在下面等着呢!” “要么跳,要么死!选一个!” 唐军狞笑着步步紧逼,刀锋所向,血肉横飞。 吐蕃士兵越是绝望,唐军就越是亢奋。这些年来,吐蕃如同阴险的豺狼,屡屡袭扰边境,烧杀掳掠后便遁入高原。今日血债血偿,岂能心软? “我们投降!饶命啊!”吐蕃士兵哭嚎着跪地求饶。 “投降?”为首的唐军队正冷笑,“我们偏要看着你们跳!” “啊——” 惨叫声骤然划破长空。最前排的吐蕃士兵被挤落悬崖,他们在空中徒劳地挥舞四肢,像断线的木偶般翻滚坠落。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 悬崖石壁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碎肉与残肢四溅。 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如下饺子般坠入深渊,整面悬崖很快被染成猩红,远远望去,宛如一道血色瀑布倾泻而下。 另外一边,一队吐蕃残兵慌不择路地逃进一座险峻峡谷。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将天光都挤成一线。 而在峡谷唯一的出口处,早已立起唐军的旌旗。那里,一队玄甲将士正严阵以待。 “吐蕃狗入瓮了!” 守关唐军眼见溃兵涌来,眼中迸出嗜血的光芒。 弓弦震动声骤起,箭雨倾泻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的吐蕃士兵钉成刺猬。凄厉的哀嚎在峡谷中回荡,惊起一群寒鸦。 第107章 吐蕃诈降 绝境中的野兽最是危险。这些吐蕃败兵竟爆发出惊人的悍勇,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迎接他们的是第二波箭雨,以及雪亮的横刀。 冲阵的吐蕃士兵如麦浪般倒下,鲜血很快汇成溪流,在石缝间蜿蜒。 “后面!唐军追上来了!” 绝望的喊声未落,峡谷另一端已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前后夹击之下,吐蕃残兵面如死灰。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发疯般用头撞向岩壁,更多人像无头苍蝇般在血泊中打转。 “天要亡我......” 一个吐蕃百夫长仰天惨笑,突然拔出弯刀,狠狠刺进自己的咽喉。 “逃!往悬崖上爬!”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陷入绝境的吐蕃士兵突然发疯般冲向陡峭的岩壁。 他们丢弃弯刀,甩掉箭囊,像一群绝望的猿猴般开始徒手攀爬。 唐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些吐蕃狗莫不是吓疯了?” “这般陡峭的悬崖,怕是连山羊都爬不上去!” “除非他们突然长出翅膀来!” “那就不叫吐蕃狗,该叫飞天狗了!” 唐军士兵抱着看戏的心态,指指点点地欣赏着这出“好戏”。有人甚至掏出干粮,边吃边看。 然而笑声渐渐凝固在脸上,只见那些吐蕃士兵竟真的越爬越高,在绝壁上留下一串串带血的指印。 他们为了活命,竟将平日的攀爬本领发挥到极致。 “不好!这些吐蕃狗从小在雪山长大,真能爬上去!” “快放箭!” 唐军慌忙张弓搭箭,可仰射的箭矢根本够不到高处,纷纷无力地坠落崖底。 “怎么办?” “难道真要让他们逃了?” 就在唐军焦躁不安时,一个机灵的士兵突然灵光一闪,扯着嗓子喊道: “喂!吐蕃狗!看看这是谁?扎布被我们活捉啦!” 吐蕃士兵原本正全神贯注地攀爬着悬崖,可“扎布被俘”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然而崖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俘虏? “卑鄙的唐狗!竟敢诓骗我们!”吐蕃士兵气得破口大骂。 “骗你们怎么了?”唐军士兵嬉笑着回敬,“骗吐蕃狗不是天经地义吗?” “喂,吐蕃狗!”一个唐军士兵突然仰头喊道,“爬那么高,腿不抖吗?” “哼!我们吐蕃勇士从小在雪山长大,攀岩越岭就像...”领头的吐蕃士兵正要炫耀,余光瞥见脚下万丈深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 攀岩之人最忌回头。这一眼望去,再勇猛的战士也会两股战战。只见那吐蕃士兵手脚一软,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坠而下。 “救命啊!” “长生天保佑!”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在绝壁间回荡。 一个接一个的吐蕃士兵失去平衡,像熟透的果子般从崖壁上坠落。他们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最终在嶙峋的岩石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这...这也行?”唐军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顷刻间被染红的崖壁,半晌才回过神来。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早知道这么管用,就该早点喊这一嗓子...” --------------- “大帅!前方隘口已被唐军封锁!”悉诺罗面如死灰,声音里带着颤抖。 扎布勒住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他猛然回首,只见一面绣着“李”字的猩红战旗正破风而来,猎猎作响。那旗帜之下,必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却又畏之如虎的男人——李乾。 “李...乾...”扎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个名字的主人碎尸万段。 “大帅,快拿个主意啊!”悉诺罗急得直跺脚。 一众将领也都眼巴巴地望着扎布,眼中满是绝望。隘口若不能突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办法?我哪...”扎布话到一半,突然眼中精光暴射,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就这么办!” 他兴奋的声音都在发颤,可悉诺罗等人听完计策,却面面相觑:“大帅,这...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扎布厉声喝道,“你们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隘口处,唐军早已摩拳擦掌。就在他们准备大开杀戒时,一个吐蕃将领突然冲到阵前,扑通跪地:“唐军爷爷饶命!我们愿降!” “投降?”唐军校尉冷笑一声,“大唐不需要你们这些吐蕃狗!” “且慢!”那吐蕃将领急忙大喊,“我们已擒获扎布!只求换条活路!” “什么?抓住扎布了?”这消息如同惊雷,唐军将士顿时双眼放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吐蕃将领见唐军态度松动,立即高声应和。他转身一挥手:“把人押上来!” 几名吐蕃将领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身影走上前来。 那人正是扎布,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却仍在破口大骂:“无耻叛徒!你们不配做吐蕃的勇士!”被骂的将领们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真是扎布!” “没错,就是他!” 唐军将士顿时欢呼雀跃。“快!快押进来!”守军校尉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眼中闪烁着立功受赏的憧憬。 就在几名吐蕃将领押着扎布踏入隘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唰——” 一道寒光闪过,校尉的喉咙突然喷出鲜血。他难以置信地指着出手的悉诺罗,轰然倒地。 “这不是投降!这是夺路!”悉诺罗挥舞着滴血的弯刀,厉声喝道。其他吐蕃将领也纷纷暴起发难,刀光剑影中,唐军猝不及防,瞬间溃散。 扎布迅速挣脱绳索,矫健地翻身上马:“快走!”吐蕃败军如决堤洪水般涌过隘口,向着雪山密林逃窜。 “混账!” 李乾在数里外目睹这一切,脸色铁青。 这最后一道天险失守,全歼敌军的计划功亏一篑。狭窄的山道上挤满了溃逃的吐蕃士兵,唐军根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第108章 李隆基的雄心 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殿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隆基负手而立,面前一幅丈余长的河湟地图在光晕中微微泛黄。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住地图上蜿蜒的山川河流,仿佛要将每一道关隘、每一条峡谷都刻进眼底。 高力士静立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侍奉天子数十载,他太明白此刻陛下心中所想,十万吐蕃铁骑压境,河湟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仅是边疆之争,更关乎大唐气运。 “陛下!” 一声清越如莺啼的呼唤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杨贵妃踏着莲步而来,金线绣花的裙裾拂过青玉地砖,带起一阵暗香浮动。 “爱妃。”李隆基转身展颜,伸手握住那双柔荑。贵妃的玉指微凉,腕间金钏叮咚作响。 “陛下已多日未观歌舞了...”杨贵妃朱唇轻启,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嗔。若是往日,这般情态早让天子放下政务,可今日。 “爱妃,歌舞之事...容后再议。”李隆基轻轻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罕见的凝重。 杨贵妃眼波流转,目光落在那幅密密麻麻标注着军情的舆图上。 前线捷报频传,哥舒翰用兵如神,十万吐蕃大军已陷绝境,眼看就要创造全歼敌寇的辉煌战绩。这般大胜在即,陛下竟连最钟爱的《霓裳羽衣曲》都无心欣赏? “陛下...”她朱唇微启,却见天子忽然展颜一笑:“贵妃可知朕在等什么?” “臣妾不过深宫妇人,只懂得些歌舞娱人的本事。”杨贵妃低眉浅笑,耳畔的步摇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这正是她最的圣心之处,从不妄议朝政。 李隆基执起她的柔荑,引至地图前,手指划过陇右道蜿蜒的山川:“河湟乃西域咽喉,此战若胜,可保安西十年太平。但——”指尖突然重重叩在一处,“朕真正在意的,是这里!” “大非川?”杨贵妃黛眉微蹙,弯成两道新月。 “不错,正是大非川!”李隆基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大非川水土丰饶,宜牧宜耕。在吐蕃人手中,这里是最肥美的牧场,吐蕃三成牛羊骏马,至少有一成产自此地。若我大唐能收复大非川,无异于斩断吐蕃一条臂膀!” 然而,李隆基话锋一转,声音愈发铿锵:“然朕所谋者,不止于此。大非川沃野千里,若能开垦为良田,便可成为我大唐西进的粮仓与跳板。届时大军由此出发,越过积石山,直取逻些,必能一举平定吐蕃!” 大非川对富庶的大唐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但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这里将成为插入吐蕃腹地的利刃。 一旦在此站稳脚跟,平定吐蕃指日可待。 自太宗朝起,平定吐蕃便是历代唐皇夙愿。 当年薛仁贵西征大非川,正是欲以此为基,剑指吐蕃王庭。可惜功败垂成,致使良机错失。如今,这个未竟的宏愿,正在李隆基眼中熊熊燃烧。 “爱妃可知,此番吐蕃举十万大军进犯河湟,孙波茹精锐尽出,大非川已成空!若哥舒翰能全歼来犯之敌,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届时只需攻破石堡城,这片沃土就将归入大唐版图!” 说到激动处,李隆基的声调很是高亢,充满兴奋,手掌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千军万马已随他的指尖奔腾而出,“朕志在四海,吐蕃必灭!如今良机就在眼前!朕的功业,必将超越历代帝王!” 就在这豪情万丈之际,一名太监冲入殿中:“陛下!定蕃大捷!斩首数万,我军正在乘胜追击!” “胜了?”李隆基旋风般转身,一把夺过军报。目光扫过战报时,他剑眉骤然扬起:“好!此战斩敌两万,俘获三万,加上先前战果,吐蕃十万大军已折损七成!” “恭喜陛下!天佑大唐!”高力士与杨贵妃齐声贺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隆基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将战报狠狠拍在案上,厉声道:“哥舒翰糊涂!朕要的不是这些数字!那残余的三万吐蕃军可有逃脱?” 李隆基深知,若让这三万残兵逃回大非川,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突然,李隆基猛地转向西北方向,眼中精光暴涨,“李乾你在哪呢?” ---------------- 在河湟险峻的群山中,一支特殊的部队正在密林深处急速穿行,这正是李乾率领的龙武军精锐。 此刻的龙武军早已不复往日威仪,锃亮的明光铠被丢弃在来时的路上,矫健的战马也早已不见踪影。 将士们身上的衣衫被荆棘撕扯得褴褛不堪,脸上布满汗水和划痕,却依然保持着惊人的行军速度。 那日扎布智取隘口突围后,李乾当机立断,率领部队改走山间小道。 这是一场生死竞速,用血肉之躯的双腿与敌军的战马比拼速度。主道已被溃逃的吐蕃败军堵塞,龙武军只能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密林之路。 在崇山峻岭间行军,最大的敌人是体力的消耗。 为确保行军疾速推进,李乾当机立断,毅然下令舍弃那沉重如山的铠甲,仅携弓箭与横刀轻装前行。每副铠甲重达三四十斤,虽能护身,但此刻,速度才是克敌制胜的锋利剑刃。 “快!再提速!” 李乾屹立于山路转角,手臂高扬吼声如雷,“扎布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们要用这两条腿,跑赢他的四条腿!龙武军的勇士们,告诉我,你们可有这无畏的胆魄?!” “有!” 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一众将领率先振臂高呼,声震云霄,士兵们虽已气喘如牛,却个个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不屈不挠的炽热光芒。 于是,在李乾的率领下,龙武军宛如一支幽灵般的劲旅,在河湟之地的崇山峻岭与茂密林海间穿梭自如。 一场关乎大唐国运兴衰的生死竞速,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这是血肉之躯与战马铁蹄的激烈碰撞,是意志与时间的殊死较量,更是对龙武军将士们勇气与坚韧的极致考验。 第109章 绝壁上的龙武军 山峦叠嶂,沟壑纵横。龙武军在河湟的崇山峻岭间艰难跋涉,翻过一座又一座险峰,越过一道又一道深涧。 终于,一座如刀削斧劈般的绝壁赫然矗立在众人面前——鹰嘴堑。千仞峭壁直插云霄,仰视之时,几乎要扭伤脖颈。 李乾目死死盯住这座天堑。 李白仰望着这座鬼斧神工的绝壁,不由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今看来,我那诗句未免太过浅薄了。” 李光弼神色凝重:“当年霍去病将军,就是在此堑前止步...” “我们...该不会要攀爬这座绝壁吧?”龙武军将士面面相觑,声音里透着迟疑。 “正是!”李乾大步走到队伍前方,声若洪钟:“这是截击扎布的唯一捷径!若绕道而行,至少要耽搁五七日。到那时,我们连吐蕃人的马粪都追不上!” 李浚喉头滚动,“监军大人,非是末将畏怯,只是这...这真的能爬上去吗?”这个问题道出了所有将士的心声,众人齐刷刷望向李乾。 “能!”李乾斩钉截铁,“因为我们是龙武军!” 然而,即便是大唐最精锐的龙武军,面对这座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天堑,也不禁心生踌躇。毕竟,他们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不是肋生双翼的神仙。 李乾不再多言,猛地束紧袍袖,大步迈向悬堑。就在他伸手要攀爬时,郭子仪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监军,让末将先上!” “不行!必须我第一个上!”李乾斩钉截铁地拒绝。 “监军三思!” “让末将先试!” 众将士纷纷上前请命。 李乾目光坚毅如铁:“正因我是监军,才必须第一个上!”他深知,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身先士卒的行动。作为统帅,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关乎全军士气。 榜样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 “末将第二个上!”郭子仪立即会意,这是最能振奋军心的方式。 “那我第三个!”李白豪迈地跨前一步。 “李翰林且慢,让我来!”李光弼抢身上前。 李乾不再多言,双手抓住突出的岩石,矫健的身形如猿猴般敏捷上攀。 转眼间,他已离地十余丈高。他回头朝下挥手,朗声道:“我在上面等你们!”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龙武军将士仰望着监军的身影,个个屏息凝神,心跳如鼓。 当李乾攀至百丈高处时,不经意间朝下一瞥,只见郭子仪等人已如蚂蚁般渺小。这一眼让他心头一颤,手脚顿时发软,险些失足。 “龙武军!”他猛然一声长啸,声震山谷。 “龙武军!” “龙武军!” 山下立即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这吼声如惊雷炸响,瞬间点燃了全军的热血。 最后一丝迟疑烟消云散,将士们如潮水般涌向堑壁,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远远望去,鹰嘴堑的绝壁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移动的黑点,犹如一群壁虎在垂直的岩壁上奋力攀登。 “眼睛往上看!别看脚下!” “攀一段就找地方歇口气!” 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呼喊声在悬崖间回荡,为攀爬的将士们鼓劲助威。 榜样的力量确实惊人,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龙武军将士们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力量,一寸一寸向上挪动,进展还算顺利。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一名士兵失手坠落,在岩壁上撞击数次后,最终化作崖底一滩血肉。 这惨状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不行了...” 几名士兵因恐惧而手脚发软,接连从高处跌落。 血肉之躯撞击在嶙峋岩石上的闷响令人毛骨悚然,整片鹰嘴堑的岩壁渐渐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更糟的是,不少士兵虽未坠落,却已吓得浑身发抖,死死贴在岩壁上一动不敢动。他们脸色惨白如纸,随时可能步同伴后尘。 李乾低头望去,万丈深渊令人头晕目眩。即便胆识过人的他,此刻也不禁心跳如鼓。但他深知,自己绝不能显露丝毫惧色。 “闭眼!深呼吸!稳住心神!”李乾强自镇定,声音洪亮如钟。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闭目调息、平复心绪才是上策。 “坚持住!别慌!”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所幸龙武军毕竟是精锐之师,在竭力自控下,骚乱没有进一步扩大。李乾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额头早已布满冷汗。 若继续有人坠落,必将引发更大的混乱,届时军心动摇,恐怕再难完成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李乾攀至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终于得以喘息。 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仍用尽全力向崖壁上的将士们呼喊:“弟兄们!吐蕃狗贼就在前方!扎布就在眼前!爬上去,活捉敌酋!” 龙武军将士紧咬牙关,全神贯注地向上攀爬,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已经征服了一半!再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李乾的吼声在崖壁间回荡。 “誓不放弃!” 李白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却仍发出震天呐喊。 “誓不放弃!” 陆续找到歇脚处的将士们齐声响应。 “誓不放弃!” 这声浪直冲云霄。 歇息片刻后,李乾继续向上攀登。这一次进展顺利,在数次停歇后,光秃秃的山顶已然在望,只差最后一搏。 李乾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四肢,加快攀爬速度。 当他终于翻上山顶时,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在地,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监军上去了!”这声呼喊如同胜利的号角,在悬崖间久久回荡。 李乾还未及起身,身后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原本疲惫不堪的龙武军将士们,此刻个个双目赤红,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们手脚并用,矫健的身姿在悬崖上飞掠。 这壮观的场景印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榜样的力量足以撼天动地。 李乾的成功登顶,就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将士的血液。 他们攀爬的速度之快,仿佛不是在征服悬崖,而是在乘胜追击溃败的敌军。 李乾回望崖壁,看着如履平地般飞速攀援的将士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110章 吐蕃眼中的“猎物” 不多时,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突然搭上崖边,李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将人拉了上来,正是诗仙李白。 此时的李白哪还有半分谪仙人的飘逸?浑身衣衫褴褛,鲜血混着泥土结成了硬痂,活像个泥猴。 最可笑的是他那三缕引以为傲的美髯,此刻沾满了血污尘土。 不一会,郭子仪、李光弼相继攀上崖顶,陆续登顶的龙武军将士们横七竖八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这辈子缺的氧气都补回来。 “我们...真的...爬上来了?”有人颤声问道,望着脚下万丈深渊仍觉恍惚。 李乾突然振臂高呼:“我们爬上来了!” “龙武军!无所不能!” 山巅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这呐喊里浸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更饱含着超越极限的自豪。 确实,世上再没有什么赞誉,配得上他们今日创下的奇迹。 当初谋划时,李乾就将鹰嘴堑列为最后的后手。本想在定蕃全歼吐蕃大军,谁料扎布狡诈突围,硬是逼得他们走了这条连飞鸟都望而却步的天险之路。 鹰嘴堑的万丈绝壁终究没能阻挡龙武军的脚步,这份超越常理的壮举,怎能不令人热血沸腾? 休整间隙,李乾清点人数。三千精锐折损三十余人,余者尽数登顶。这般伤亡,在如此天险面前已是奇迹。 “儿郎们!随我生擒扎布!”李乾振臂高呼,声震群山。 “生擒扎布!”龙武军齐声怒吼,眼中燃起熊熊战火。他们矫健跃起,仿佛方才的生死攀登不过是场热身。 接下来的行军出奇地轻快,将士们健步如飞,崎岖山路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 连鹰嘴堑这样的天堑都征服了,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这支铁军? 更何况,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截击战,每个人都恨不能将浑身气力化作十份来使。 李乾精心选定的截击地点本是绝佳咽喉要道。然而战局瞬息万变,扎布的溃逃速度远超预期。 龙武军尚未抵达预定位置,便在开阔地带与两万余吐蕃精锐狭路相逢。 “弟兄们!”李乾横刀出鞘,寒芒映日,“狭路相逢——” “勇者胜!”三千虎贲的怒吼震得山林颤抖。 刀光如雪,李乾一马当先杀入敌阵。 龙武军如猛虎下山,以血肉之躯在吐蕃铁骑中撕开一道血色缺口。 --------------- “呼——” 扎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总算逃出生天了。” 自定蕃大败以来,这位吐蕃统帅被唐军追得几近绝望,这段亡命奔逃的时日,堪称他此生最狼狈的经历。 一路上险象环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回。 “就算唐军插上翅膀也追不上咱们了!”悉诺罗抚掌大笑,满脸得意。 “再有几日就到石堡城,到了那里,唐军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待回到大非川,重振旗鼓,定要报此血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将纷纷附和,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色。 虽然此战折损数万精锐,但用这些士卒的性命铺就的逃生之路,在他们看来再划算不过。死再多的兵卒,也好过自己送命。 然而他们的喜悦还未持续片刻,就被一阵惊恐的呼喊打断:“唐军!是唐军!” “唐军绕到我们前面去了!” “胡言乱语!”扎布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呵斥:“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唐军明明被我们甩在身后,怎么可能......” “再敢乱说就割了你的舌头!”悉诺罗也勃然大怒。这一路惊魂未定,最听不得的就是“唐军”二字。 “大帅,千真万确啊!您快看那边——”亲兵急得直跺脚,“至少好几千唐军,正朝我们杀来!” “还敢胡言乱......”扎布的怒斥戛然而止,他的双眼猛然瞪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那是......咕!”悉诺罗的惊呼同样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古怪的鸡鸣。他惊恐地发现,前方数千唐军正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一个接一个,吐蕃将领们全都变成了泥塑木雕。 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历经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转眼却发现这不过是场可笑的幻觉。 这支突然出现的唐军,就像一柄重锤,将他们从希望的巅峰狠狠砸向绝望的深渊。 “大唐万岁!” 震天的战吼声中,龙武军如猛虎下山。阳光下,横刀闪耀的寒芒刺痛了吐蕃人的眼睛,更刺痛了他们早已崩溃的神经。 “逃啊!快逃啊!” 吐蕃士兵彻底崩溃了。连日来被唐军追杀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此刻见到龙武军的刀光,他们就像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快跑!快跑!”连将领们也丧失了斗志。 “站住!都给我站住!”扎布声嘶力竭地怒吼,手中弯刀寒光一闪,一个逃兵应声倒地。 但杀戮已经无法阻止这场溃败,吐蕃大军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大帅,您糊涂了不成?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有将领急得直跺脚,声音里满是惊惶。 “这是龙武军!正是歼灭他们的天赐良机!” 扎布却突然容光焕发,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他手中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寒芒,仿佛已经砍在唐军身上。 “可那是李隆基最精锐的龙武军啊!”有将领小心翼翼地提醒,声音都在发颤,“咱们对上他们,哪有半点胜算?” “那是从前!”扎布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看看!他们没了明光铠,丢了战马!就算是猛虎,也被拔了牙、断了爪!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众将定睛细看,“真的!” “果然如此!” “龙武军真的没了铠甲战马!” 将领们脸上的惊恐渐渐被狂喜取代。这支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铁军,此刻竟成了他们眼中可以任意宰割的猎物! 第11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更令他们狂喜的是扎布接下来的话。 “此番进犯河湟损兵折将,若能全歼这支龙武军,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十万大军折损八成,赞普必定震怒。 但若能歼灭这支龙武军,那可是李隆基最精锐的亲军,一个抵十个的存在!其意义甚至远超击溃十万普通唐军。 赞普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狠狠羞辱大唐天子。 放在平日,借扎布十个胆子也不敢与龙武军正面交锋。 但此刻天赐良机,这支铁军既无标志性的明光铠,又失了战马,只剩弓箭横刀。若这样还拿不下,他扎布不如直接从石堡城跳下去! “歼灭龙武军!” “歼灭龙武军!” 众将想通此节,顿时欣喜若狂,声嘶力竭地呐喊。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亢奋的时刻。 “杀光龙武军!” 吐蕃兵如饿狼见羊,眼冒红光,挥舞弯刀扑向唐军。 而装备简陋的龙武军却毫无惧色,战吼震天:“大唐万岁!” 当两股铁流轰然相撞的刹那,战场上顿时绽开一片血色浪花。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滚烫的鲜血在冻土上蒸腾起猩红的雾气。 甫一交手,胜负立判! 这支千挑万选的龙武军,纵使卸去明光铠,舍却战马,仅凭手中横刀,依然杀得吐蕃军阵脚大乱。 每一个龙武军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刀法狠辣刁钻,招招夺命。 “噗!噗!噗!” 横刀破空的寒芒中,沉闷的入肉声不绝于耳。 “啊——”吐蕃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吐蕃狗贼听好了!” 龙武军将士刀锋染血,怒喝震天:“纵无明光铠,纵失战马,凭这手中横刀,照样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就算只剩赤手空拳,龙武军依然是龙武军!” “岂是尔等鼠辈可比!” 每一个龙武军士都憋着满腔怒火。吐蕃人竟敢小觑他们,以为卸了铠甲就能任人宰割?今日就要让这些蛮夷知道,真正的精锐,靠的不是甲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性! 作为当时天下第一强军,纵使阿拉伯帝国的精锐也要逊色三分。这份傲骨,岂会因卸去铠甲就消磨半分? 仅仅一轮冲杀,吐蕃军便尸横遍野。战况之惨烈,竟与往日全副武装时别无二致! “这......”扎布脸色煞白,握着弯刀的手不住颤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真正的猛虎,就算拔了牙,也还是猛虎! 扎布原本盘算着能趁此良机全歼龙武军,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他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若非眼前血光飞溅、断肢横飞,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真要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没有明光铠,没有战马,龙武军竟还如此凶悍......”悉诺罗等吐蕃将领面如土色,活像见了厉鬼,“若是全副武装,那该有多可怕?” 此刻龙武军战力不足三成,却已杀得吐蕃军节节败退。 若让他们披甲执锐,那该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势?吐蕃将士在龙武军面前,简直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太可怕了......” 终于有吐蕃将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都在发抖。他们久闻龙武军威名,今日亲身体验,才知传闻尚不及其实力的十之一二! 虽然伤亡惨重,扎布却不肯罢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吐蕃与大唐交战百年,何曾全歼过龙武军?若能达成,必是奇功一件! “杀!杀光龙武军!”扎布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脖颈上青筋暴起。 其他吐蕃将领也明白其中利害,不待命令便挥刀威逼士卒上前厮杀。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歼灭这支龙武军,哪怕赔上再多性命也在所不惜! 吐蕃士兵们最初冲锋时,还做着全歼龙武军的美梦。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将他们惊醒,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更令他们心寒的是,吐蕃的军制与大唐截然不同。 在大唐,军功重赏,士卒奋勇杀敌就能加官进爵;而在吐蕃,战功永远属于贵族将领,普通士兵不过是权贵们立功的垫脚石。 “凭什么要我们拿命给那些大人物换功劳?”这个念头在吐蕃士兵心中蔓延。但在将领们的弯刀威逼下,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来多少,便杀多少!” 此刻的龙武军,宛如一台精密运转、冷酷无情的杀戮巨擘,以排山倒海之势,无情地碾碎着敌人的血肉之躯。 每一声刀剑相击,每一次战马嘶鸣,都似死神的低吟,在战场上回荡。 “夺马!速速夺马!” 李乾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厮杀中,声嘶力竭地高声喝令。 他深知,一旦龙武军将士跨上战马,那精湛绝伦的骑射功夫,必将让他们的战力如虎添翼,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龙武军的将士们闻令而动,在斩杀吐蕃士兵的间隙,毫不犹豫地抢夺战马。 只见一个个矫健如豹的身影,飞身跃上马背,刹那间,马背上的厮杀变得更加激烈,如猛虎添翼,锐不可当。 李乾更是身先士卒,手起刀落,率先夺得一匹骏马,稳稳地跨坐其上。 “骑兵集结!”李乾一声令下,那声音如洪钟大吕,声震沙场,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 话音未落,李白、李光弼、郭子仪等人已各自夺得战马,率领数十骑如疾风般疾驰而来。 转眼间,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骑队已然成型,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蓄势待发。 “杀——!”李乾铁枪前指,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 “轰隆隆!”虽仅百余骑,但冲锋之势却如雷霆万钧,势不可当。马蹄声如战鼓擂动,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吐蕃军本就难以抵挡龙武军的凌厉攻势,如今面对这武装到牙齿、气势汹汹的龙武铁骑,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抱头鼠窜。 李乾所率骑队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所过之处,血浪翻涌,尸横遍野。 吐蕃士兵不是被刀锋无情斩落,就是被铁蹄狠狠踏碎,惨叫声、哀号声此起彼伏。 “速来!上马!”李白长剑如虹,在敌阵中纵横驰骋,杀出一条血路。 其实无需他提醒,附近的龙武军将士早已心领神会,纷纷夺马而来,加入到这支钢铁洪流之中。 短短片刻,骑兵阵已扩充至一百五十余骑,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水,势不可挡。 几个冲锋过后,夺得的战马越来越多,骑队规模迅速扩大至四五百人,声势更加骇人,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生擒扎布!” 李乾一声怒吼,如晴天霹雳,在战场上炸响。 他率领这支钢铁洪流,如猛虎下山般直扑吐蕃主帅而去。铁蹄所向,敌军如潮水般溃散,纷纷避让,不敢直撄其锋。 第112章 援军赶到 “轰隆隆——” 这支数百人的铁骑冲锋起来,声势竟如千军万马般骇人。铁蹄踏碎山河,烟尘遮天蔽日。 “该死的唐军!怎会如此凶悍?” “这些唐军简直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快逃啊!”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吐蕃败军,在龙武军这般凶猛的攻势下,最后一点斗志也土崩瓦解。军心涣散,溃不成军。 扎布毕竟是沙场老将,危急关头灵光一闪,嘶声吼道:“放箭!快放箭!唐军无甲,用箭雨招呼!切莫近战!” 地上堆积如山的吐蕃尸体已经证明,与龙武军近战无异于自寻死路。远程箭袭,确实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这声吼叫,李乾心头一沉。 若是有铠甲在身,吐蕃的箭矢不过是隔靴搔痒。但现实残酷,为了攀越鹰愁崖,他们不得不舍弃了重甲。 “冲锋!全速冲锋!”李乾当机立断。 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在吐蕃箭阵成型前冲入敌群,逼其近战。他猛夹马腹,如狂风般冲向敌阵。 身经百战的龙武军将士心领神会,纷纷催马疾驰。战马嘶鸣,铁蹄如雷,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和死神赛跑。 然而吐蕃人的反应同样迅捷。转眼间,漫天箭雨已如飞蝗般袭来。 李乾手腕一翻,横刀精准地磕飞一支利箭,随即侧身避过另一支。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亦是各展所长,或格挡或闪避,箭矢难伤分毫。 然而并非每个龙武军都有这般身手。箭雨之中,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 每一个龙武军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每折损一人都让李乾心如刀绞。 “冲!不要停!”李乾声嘶力竭地怒吼。此刻迟疑就是送死,唯有冲入敌阵才能化解箭阵威胁。 在付出三十余人伤亡的代价后,铁骑终于杀入吐蕃军中。横刀出鞘,寒光如雪,吐蕃士兵如割麦般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尸骸很快堆积如山。 “该死的龙武军!”悉诺罗看着自家将士被屠戮,又惊又怒,咬牙切齿。 “陷入重围竟还如此凶悍!”吐蕃将领们胆战心惊。他们终于明白,若在平时,这三千龙武军怕是真能横扫十万吐蕃大军。 “好机会!”扎布却突然眼前一亮,拳头狠狠砸在掌心:“放箭!继续放箭!” “大帅,可我们的人还在......”亲卫话音未落。 “唰!”扎布弯刀出鞘,寒光闪过,那名亲卫的人头已然落地。 “违令者,斩!” 扎布面目狰狞,为了歼灭龙武军,他已然不惜让自家将士陪葬。箭雨再度倾泻而下,不分敌我地覆盖了整个战场。 那名亲卫栽倒在地,双目圆睁,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忠心进谏却换来杀身之祸。 “多嘴!” 扎布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拭刀锋,声音冷得像冰:“错过今日,哪里还能找到全歼龙武军的机会?能为大吐蕃献身,是这些贱卒的荣耀!” 悉诺罗等将领面色惨白,这是要连自己人都一并射杀啊!何等狠毒的心肠! “只要灭了龙武军,人人都有重赏!”扎布见众人迟疑,立即抛出诱惑。 “放箭!” 这招果然奏效,将领们眼中的不忍瞬间被贪婪取代,纷纷张弓搭箭。刹那间,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战场,箭雨遮天蔽日般倾泻而下。 “卑鄙!”李乾心头剧震,万万没想到扎布竟狠毒至此,连自家将士都要屠杀。 箭矢无差别地收割着生命,惨叫声中,吐蕃士兵如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但龙武军毕竟训练有素,危急关头纷纷以吐蕃士兵为盾,伤亡反倒比预想中小得多。 “继续射!不信射不死你们!”扎布目眦欲裂,正要亲自挽弓,突然“大唐万岁!”一声震天战吼从侧翼传来! 惊天动地的战号骤然炸响,连大地都为之震颤。尽管战场上厮杀声、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如雷,却仍掩盖不住这气吞山河的呐喊。 扎布心头剧震,循声望去,只见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铁甲洪流。 成千上万的唐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翻滚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天际。 “弟兄们!援军到了!”李乾瞬间热血沸腾,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哥舒翰率领的唐军来得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若再迟来片刻,龙武军的伤亡将难以估量。 要知道,这些千挑万选的精锐,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折损一人就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呼——”李乾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哥舒翰大军一到,此战胜负已定,龙武军的伤亡也能控制在最小范围。 “该死的唐军!来得太及时了!” 扎布几乎咬碎钢牙,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歼灭龙武军的良机,只要成功,不仅能将功折罪,更能青云直上。 虽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但用普通士卒的性命换取自己的锦绣前程,在他看来再划算不过。 可天不遂人愿,唐军主力竟来得如此之快!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唐军旌旗,少说也有五六万之众。如此雄师,莫说他这支残兵败将,就是吐蕃全军在此也未必能敌。 更令他绝望的是,唐军骑兵已分成两翼,如铁钳般向两侧包抄而来,意图再明显不过,要将他这支残军团团围住,一个不留! 一旦退路被断,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果然,远处已现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刀墙,寒光凛冽的陌刀组成死亡之网,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推进。 刀锋所过之处,吐蕃士兵如麦浪般倒下,竟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在陌刀战阵的无情收割下,战场已然化作修罗地狱。 放眼望去,不仅活着的吐蕃士兵难觅踪影,就连完整的尸首都成了奢望。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血肉模糊的尸块堆积如山,仿佛被洪荒巨兽肆虐过一般。 “快!截住吐蕃狗贼!”李乾厉声喝令,猛夹马腹向前冲去。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率领龙武军铁骑紧随其后,如利剑般直插吐蕃军退路。 扎布听到这声怒吼,顿时面如死灰,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若被这支铁骑截断退路,他就算肋生双翅也难逃一死。惊骇之下,他声嘶力竭地吼道:“逃!快逃!” 其实无需他下令,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主力,吐蕃士兵早已魂飞魄散。 只见战场上瞬间炸开了锅,吐蕃败兵如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他们个个面无人色,眼中满是惊惧,逃跑时双腿发软打颤,活像一群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第113章 河湟大捷 扎布策马狂奔,李乾率军紧追不舍,双方如同两股汹涌的怒潮在草原上竞逐。 铁蹄翻飞间,烟尘滚滚,竟是谁也甩不开谁。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扎布额头渗出冷汗,心中暗叫不妙:“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悉诺罗突然挥刀砍翻一名挡路的吐蕃士兵。这一幕如闪电般划过扎布脑海,他眼中凶光一闪,手中弯刀猛然劈向身旁的士兵:“杀!用他们拖住唐军!” 这一声令下,吐蕃将领们纷纷露出狰狞面目。 他们手中的弯刀寒光闪烁,毫不留情地砍向自己的士兵。 这些平日里号称“吐蕃勇士”的将领,此刻却比面对唐军时还要凶狠百倍,仿佛在屠杀不共戴天的仇敌。 “好个歹毒的畜生!”李乾见状,胸中怒火中烧。 他虽与吐蕃为敌,却也为这些无辜士兵感到愤慨,当即高声喝道:“吐蕃将士听着!我乃大唐监军李乾!放下兵器者,可保性命!” 这番承诺犹如天籁,让绝望的吐蕃士兵欣喜若狂。他们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打了场大胜仗。 “生擒扎布者,重赏!”李乾趁热打铁,抛出诱饵。 “当真?”吐蕃士兵将信将疑。 “大唐一诺千金!”李乾字字铿锵。 吐蕃士兵皆知唐朝海纳百川,唐军中各族将士并肩作战,只要立下军功,不分种族皆可封赏。想到这一路上扎布为求活命,不惜用他们的性命铺路,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活捉扎布!” “活捉扎布!” 吐蕃士兵如潮水般调转矛头,朝扎布涌去。 李乾见状,厉声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扎布,你为求活命不惜残害袍泽,今日就是你的报应!” 扎布早已被李乾吓破了胆,在他眼中这个唐将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 他尖叫一声,弯刀狠狠刺入马臀,战马吃痛长嘶,鲜血飞溅中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这匹千里良驹负伤狂奔,竟让李乾一时追赶不上。 看中越跑越远的扎布,李乾猛地摘下六石硬弓,搭箭上弦,弓弦震颤间,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万千箭矢同时激射,声势骇人。 扎布毕竟是吐蕃有名的勇士,虽不及李乾骁勇,却也非等闲之辈。 只见他一个翻身伏在马鞍上,险险避过这夺命一箭。李乾连发数箭,箭箭直取要害,却都被扎布惊险躲过。 几番交锋后,二人距离越拉越远,扎布终于逃出了射程。 李乾胯下战马不过是临时夺来的凡驹,哪比得上扎布精心饲养的千里良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仓皇背影渐渐远去,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李乾也誓要将你生擒!”他咬牙切齿,手中马鞭狠狠抽下,战马吃痛狂奔。 身后,“大唐万岁”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唐军已将吐蕃残部尽数歼灭,正在欢庆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来人!”浑身浴血的哥舒翰声如洪钟,“速发军报,禀告陛下,河湟大捷!” 扎布策马狂奔一阵,回头望去,已不见李乾身影。他这才勒紧缰绳,放缓马速,长舒一口气,轻抚着汗湿的马鬃喃喃道:“好马儿,今日全仗你了。” 这番死里逃生,着实惊心动魄。若非座下这匹千里驹,他必成唐军阶下囚无疑。 想到堂堂吐蕃大将竟沦落到要靠战马脚程逃命,扎布心中五味杂陈。转念一想,又暗自庆幸:若李乾骑的是原本那匹神驹,自己怕是插翅难逃。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扎布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道如影随形的身影,不是李乾又是谁? “这阴魂不散的恶魔!”扎布恨声咒骂,扬鞭再逃。 “轰隆隆——” 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侧翼传来。李乾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吐蕃败兵正仓皇逃窜,领头的正是悉诺罗等将领。这些人个个面如土色,胯下战马却都是难得的良驹。 李乾眼前一亮,若能夺得一匹好马,追击扎布岂不如虎添翼?当即调转马头,横刀拦住去路。 “是李乾!” “那个杀神!” 吐蕃将领们见到拦路之人,顿时如丧考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纳命来!”李乾直取其中一匹最为神骏的战马。那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娘啊”脱口而出,险些坠马。 悉诺罗等人见状,哪还顾得上同僚,纷纷扬鞭催马,作鸟兽散。 此时的李乾眼中只有那匹神驹,对其他逃窜的吐蕃将领视若无睹。只要夺得良马,追上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那吐蕃将领面如土色,不住后退,声音里带着哭腔:"饶命啊!小的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与大唐为敌!” 他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活像一条丧家之犬,倒让李乾动了恻隐之心。 “把马留下,饶你不死。”李乾沉声道。 那将领如蒙大赦,忙不迭滚鞍下马,双手奉上缰绳。 李乾伸手接过缰绳的瞬间,眸中寒芒骤然一闪,手中铁枪猛地一刺,那敌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倒地。 李乾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绝尘而去,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此时,悉诺罗等人正暗自庆幸有人替他们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心中正自侥幸。 然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刹那间,皆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李乾骑着那匹战马,如狂风席卷般风驰电掣地追来,那气势仿佛要将他们尽数碾碎! “完了!彻底完了!” “这煞星定是抢了那匹马,才追得如此之快!” “如此良驹落入他手,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众人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末日已然降临。他们深知,若被李乾追上,等待他们的唯有死路一条。 “必须除掉他!绝不能让他再追上来!”悉诺罗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地说道,“至少也要杀了那匹马,断了他的追击!” “否则,我们今日都得命丧于此!”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群平日里如丧家之犬般的家伙,竟被逼出了几分血性。 他们慌乱地四下张望,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调转马头,朝着前方一处地势险要之地疾驰而去。 第114章 石堡城 前方是一处陡峭的山坡,悉诺罗等人冲到坡顶,纷纷下马,合力搬起磨盘大的石块,埋伏在坡顶,只等李乾自投罗网。 李乾追至坡下,抬眼望见这番布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轻拍马颈,突然转向侧翼迂回。若是正面强攻,以他的身手虽不惧滚石,但胯下战马难免受伤。 失了这匹良驹,再想追击就难了。以李乾的老练,岂会中这等粗浅埋伏? 这一变故让悉诺罗等人面色大变:“这该如何是好?” 悉诺罗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其余将领也纷纷效仿。待李乾从侧翼包抄上来时,只见十余骑已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 “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李乾冷笑一声,催马紧追。 虽然悉诺罗等人的坐骑也是上等良驹,但比起李乾这匹终究逊色几分。不多时,双方距离又渐渐拉近。吐蕃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绝望。 “分头逃!进山!”悉诺罗突然喝道。 “这...”有将领迟疑道。 “我们吐蕃勇士生于斯长于斯!”悉诺罗厉声打断,“有刀有弓,还怕活不下去?” 这话点醒了众人。他们自幼在雪域高原摸爬滚打,进了这崇山峻岭反倒如鱼得水。当下再不犹豫,十几骑顿时作鸟兽散,朝着不同方向的密林疾驰而去。 众将商议片刻,很快达成一致,各自选了个方向四散奔逃。 望着这群如惊兔般窜入山林的吐蕃将领,李乾不禁失笑。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扎布,这些将领不过是顺手为之。 当下再不迟疑,一夹马腹直奔石堡城方向追去。 躲进密林的悉诺罗先是惊疑不定,随即恍然大悟:“他是去追大帅了!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他既庆幸又忧心。虽然暂时脱险,但若被唐军发现,必定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这地方...”悉诺罗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这里有条通往石堡城的秘径,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真是天不绝我啊!”他手脚并用钻进密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此时李乾已追赶多时,终于远远望见扎布的身影。原本就落后的他,因夺马耽搁,又被悉诺罗等人阻挡,能追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扎布本以为甩掉了追兵,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更让他心惊的是,李乾胯下战马神骏非常,虽然略逊于他的坐骑,但自己的战马因失血过多,速度已大不如前。 照此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活命,扎布彻底疯狂了。他死命抽打战马,甚至用弯刀狠刺马臀。饶是如此,两人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这场生死追逐持续了一天一夜。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两人之间已近在咫尺。再有个把时辰,扎布必将束手就擒。 “那是......”李乾抬眼望去,一座形如雄鹰展翅的险峻关城赫然矗立在前方,正是吐蕃重镇石堡城! 石堡城近在眼前,扎布心中狂喜,只要逃入城中,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他不得。 “天不亡我!”扎布激动得浑身发抖,手中弯刀再次狠狠刺向马臀。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发疯般向前冲刺。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突然,胯下战马一声哀鸣,前蹄跪地,口吐白沫,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戏弄于我!” 扎布面如死灰,声音嘶哑。明明生路就在百步之外,却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更糟的是,他的双腿被马尸死死压住,一时竟挣脱不得。 “完了!全完了!”他仓皇回头,只见李乾如猛虎下山般疾驰而来,顿时万念俱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旁山林中突然窜出个血人,正是遍体鳞伤的悉诺罗。他抄近路赶来,浑身被荆棘山石刮得血肉模糊。 “我的娘啊!”悉诺罗一见李乾,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朝城门爬去。 “救我!快救我!”扎布眼中重燃希望之火,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可让他心寒的是,悉诺罗竟充耳不闻,只顾自己逃命,连头都不回一下。 扎布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眼珠一转便明白其中利害,立即高声喊道:“悉诺罗!你独自逃回去,赞普定会拿你问罪!若有我在,罪责自然由我承担!” 悉诺罗闻言身形一顿,犹豫片刻后终于折返回来,手忙脚乱地搬开马尸。扎布一得自由,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门。 “大帅,就算回去,赞普会轻饶我们吗?”悉诺罗望着越来越近的李乾,又瞥了眼石堡城,脚步渐渐迟疑。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仅剩他们二人逃生,这般大罪,恐怕投降唐朝反而更安全。 “糊涂!”扎布边跑边喝,“你我都是贵族,赞普能奈我何?性命无忧!”在吐蕃世袭制度下,贵族地位稳固,即便是赞普要处置他们也得大费周章。 “原来如此!”悉诺罗恍然大悟,顿时脚下生风。 “休想逃!”李乾眼见生擒无望,当即摘下硬弓,连珠箭发,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扎布与悉诺罗毕竟是吐蕃名将,虽不敌李乾,却也有几分本事。 二人左闪右避,竟将箭矢尽数躲过,转眼已冲上通往城门的山道。这一路奔逃,怕是他们此生最快的速度。 “混账!”李乾怒目圆睁,毫不犹豫策马冲上山道。 “快开城门!”扎布声嘶力竭地朝城头呼喊。 扎布一边狂奔,一边朝城头厉声嘶吼:“我乃孙波茹大帅扎布!速开城门!” 城上守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帅,此刻竟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断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 “快开城门!”守军虽惊疑不定,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速备滚木礌石!”守将反应极快,一边接应二人入城,一边急令士卒将早已备好的磨盘大石推到城垛边。 扎布一个箭步窜入城门,还未喘匀气息便狰狞咆哮:“放石!给我砸死那个唐狗!” 他双目赤红,指着城外疾驰而来的李乾,声音里充满刻骨仇恨:“把这恶魔砸成肉泥!” 第115章 死里逃生 扎布对李乾的恨意,纵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书尽。他尚未踏入城门,便已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那尖厉刺耳的声音,比阉人的嚎叫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李乾如旋风般疾驰而至,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虽只孤身一人,却气势如虹,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此人是谁?竟如此悍勇!”吐蕃守将望见李乾的威势,无不骇然变色,手忙脚乱地将滚木礌石推下城头。 “轰隆隆——” 十余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滚落,砸在山道上火星四溅,震得地动山摇。那骇人的劲风先至,吹得李乾的衣袂猎猎作响。 “看你死不死!”扎布和悉诺罗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李乾,仿佛已经看到他被砸成肉泥的景象。 这个一路追杀他们、让他们吃尽苦头的梦魇,终于要在此终结了。 然而下一刻,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李乾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而起,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灵猿般腾空跃起,在呼啸而下的巨石间腾挪闪转,竟无一块能沾其衣角! “聿聿——”战马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已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谁曾想李乾的身手竟如此惊世骇俗!换作旁人,早被砸成肉泥了。 “快!再推!”扎布歇斯底里地咆哮。吐蕃守军手忙脚乱,又将上百块巨石接连推下。 “轰——” 巨石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瞬间填满整条山道。 这般天罗地网,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逃。扎布兴奋地挥拳狂吼,悉诺罗眼中迸射出复仇的凶光,仿佛已经看到李乾粉身碎骨的惨状。 “开!” 李乾一声暴喝,铁枪猛击巨石,硬生生将其挑落悬崖。巨石坠入深渊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未及喘息,更大的巨石已呼啸而至。李乾再度挥枪,铁枪竟被压成弓形,“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巨石只是稍一迟滞,又挟着万钧之势砸下。 更可怕的是,后方还有数十块巨石接踵而来,这般绝境,神仙也难逃一死! 李乾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山下狂奔。巨石越滚越快,渐渐逼近。 听着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李乾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即便是攀爬鹰愁崖时的惊险,比起此刻也是小巫见大巫! 无处可躲,无处可逃,生死就在瞬息之间! 李乾使出浑身解数向山下狂奔,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脱身之策。 石堡城这地形此刻成了致命陷阱,两侧皆是万丈深渊,连一丝腾挪的余地都没有。扎布不愧是沙场老将,这一手滚石阵算准了李乾的所有退路。 回头一瞥,最近的一块巨石距他不过两尺之遥!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头顶。 “完了!”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李乾心头。自穿越以来,他凭借过人武艺屡次化险为夷,但此刻,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突然—— “有了!” 前方一个仅容一人的浅坑映入眼帘。生死关头,李乾根本来不及细想,如饿虎扑食般纵身一跃,重重摔进坑中,拼命蜷缩身体。 “轰——” 一块巨石擦着他的后背滚过,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但此刻他已顾不得伤势,只能咬紧牙关,听天由命。 “轰隆隆!”更多的巨石从头顶呼啸而过。 巨石接连不断地滚过,每一声轰鸣都如同天崩地裂。有些擦着坑沿呼啸而过,有些重重碾过李乾的脊背,更有甚者直接砸进远处的深渊。 “我就不信这样你还不死!” 扎布站在城头,看着李乾扑倒在地的身影,终于扬眉吐气地抬起了下巴。连日来的屈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恶魔终于完蛋了!”悉诺罗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咒骂:“等会儿我要去找找他的骨头。要是能找到完整的,我一定要做成溺器,天天往上面撒尿,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在他们看来,如此密集的滚石阵下,李乾绝无生还可能。 然而,他们的笑容突然凝固,双眼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李乾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背上血肉模糊,但似乎并无大碍。 李乾伸手摸向后背,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咬牙忍痛仔细检查后,竟然只是皮外伤,筋骨完好无损!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在那种生死关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哪敢奢望更多? “这...这都不死?!”扎布和悉诺罗半晌才回过神来,恨恨地吼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李乾此时孤身一人,而石堡城内尚有数百吐蕃精兵。若倾巢而出,对付一个负伤的李乾本应易如反掌。 然而城头守军却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出城追击,方才那惊天动地的滚石阵都奈何不得此人,谁还敢轻举妄动? 就连对李乾恨之入骨的扎布和悉诺罗,此刻也丧失了出战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浴血的身影蹒跚下山。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李乾每走一步都牵动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暂时失去了再战之力。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突然打破了僵局。 只见一队吐蕃将领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向城门,身后是杀气腾腾的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这些唐将个个双目赤红,誓要将逃敌生擒活捉。 “哪里走!”李乾强忍剧痛,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那些吐蕃将领闻声魂飞魄散,脸上的喜色瞬间化为绝望,“天要亡我!怎么又撞上这个煞星!” 李乾之勇猛,可谓威震敌胆,名动三军。吐蕃众将虽人多势众,却慑于其虎威,竟无人敢上前与之搏命。 有李乾一夫当关,待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率军赶至,吐蕃诸将早已胆裂,唯有束手就擒。 此一役,十万吐蕃大军进犯河湟,除扎布、悉诺罗二人侥幸脱逃外,余者或毙命于唐军刀下,或沦为阶下之囚,可谓全军覆没。 第116章 血战石堡城 十万大军仅余两人生还,如此惨败,纵观古今战史亦属罕见,真可谓“兵败如山倒”! “监军大人!” 郭子仪等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李乾。 李乾摆了摆手,豪迈一笑:“无妨!区区皮肉之伤罢了!”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三人仔细查验,确无大碍,这才长舒一口气。 须知李乾乃当世猛将,其勇武堪比秦琼、尉迟恭这等开国名将,若有闪失,实乃大唐不可估量之损失。 不多时,龙武军将士陆续赶到。 虽是人困马乏,却个个战意高昂,纷纷请缨:“监军!趁势攻下石堡城吧!” 众将士心知肚明,吐蕃孙波茹主力已全军覆没,大非川门户洞开。只要拿下石堡城,富庶的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一时间,求战之声此起彼伏。 李乾环视众将士,见他们虽斗志昂扬,却难掩疲惫之色,当即决断:“全军休整,就地扎营!” 军令如山。龙武军将士虽心有不甘,却立即执行将令。转眼间,数百顶军帐如雨后春笋般在河谷中拔地而起。 忽然,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旌旗猎猎。 “轰隆隆——” 唐军主力陆续抵达,十万雄师在石堡城下安营扎寨。放眼望去,军帐连绵不绝,直至天际,蔚为壮观。 哥舒翰的中军大帐内,众将肃立。烛火映照下,但见人人目光如炬,胸膛挺得笔直,仿佛一柄柄出鞘的利剑,透着凛然战意。 哥舒翰一身戎装端坐帅位,环视帐中诸将,见众人斗志昂扬,不由微微颔首:“自吐蕃犯我河湟以来,我军将士用命,终获全胜!十万吐蕃大军,仅余扎布、悉诺罗二贼脱逃,余者尽数歼灭!此乃我朝百年来对吐蕃第一功!” “哈哈哈!”众将虽早知此战彪炳史册,此刻听主帅亲口道来,仍禁不住开怀大笑。笑声中透着扬眉吐气的豪情,每个人脸上都焕发着胜利的荣光。 “且慢高兴!” 哥舒翰突然话锋一转,帐中笑声戛然而止,众将神色顿时肃穆。 “此战虽歼敌十万,然石堡城未下,大非川便如镜花水月!”哥舒翰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如今吐蕃孙波茹主力尽丧,大非川空虚,正是千载良机!可恨石堡城横亘在前,使我大军不得寸进!” 眼看到手的大非川,岂能因一城之阻而功亏一篑? “攻破石堡!直取大非川!”众将齐声怒吼。 “监军大人可有训示?”哥舒翰转向李乾。 李乾虽背伤未愈,却神采奕奕。他含笑环视众将,目光所及之处,将领们无不挺直腰杆,宛如接受检阅。 此战能全歼吐蕃十万大军,李乾当居首功。众将对他既敬且佩,人人屏息凝神,生怕漏听半字。 “大帅已将战局剖析透彻,诸位心中想必也已明了。”李乾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将,声音沉稳有力:“我只说一句,纵使血流成河,也要淹没石堡城!” “血流成河!淹没石堡!” 十万唐军齐声呐喊,声浪如雷霆炸裂,震得苍穹变色,连云霭都为之四散。 “铮——” 哥舒翰猛然拔刀出鞘,雪亮刀锋直指石堡城,寒光乍现如闪电划破长空:“进攻!全军进攻!” “杀!杀!杀!” 先锋将士顶盔贯甲,横刀出鞘,如猛虎出柙般沿山道疾冲而上。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嗜血的战意。 狭窄的山道上,仅容三五人并行。这支不过二三百人的先锋队,却爆发出千军万马之势,每一步踏下都地动山摇。 “唐狗来了!” “吐蕃的勇士们,用滚石砸死这些唐狗!” 扎布与悉诺罗立于城头,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唐军,嘴角泛起狰狞的冷笑,厉声下达了防守命令。 仇恨的火焰在扎布和悉诺罗眼中燃烧。方才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们对唐军恨之入骨。此刻居高临下,正是复仇的绝佳时机。 “杀!一个不留!” “让唐军血债血偿!” 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而下,裹胁着死亡的气息。 “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震得山体颤抖,滚石与山岩摩擦迸溅出刺目的火星。这些致命的“山洪”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下,却未能让唐军退却半步。 “大唐万岁!” 唐军将士迎着死亡冲锋,每一步都在书写着悲壮的史诗。 “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鲜活的身躯在重击下支离破碎,鲜血如泉喷涌。那些尚未咽气的将士,仍拖着残躯向城头蠕动,用最后的力量诠释着不屈的军魂。 山道很快被染成刺目的猩红。破碎的铠甲、断裂的肢体、模糊的血肉与滚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至极的战争画卷。 然而后续的唐军依旧前赴后继,踏着战友的血肉继续冲锋,对大唐儿郎而言,马革裹尸本就是最高的荣耀。 “轰——” 沾满血肉的滚木最终坠入深渊,在谷底发出震天的回响。整片悬崖都被鲜血浸透,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李乾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望着城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若有一门火炮...哪怕是最简陋的火炮...” 这声低语里饱含着跨越千年的无奈,唐军虽拥有精良的攻城器械,在这陡峭山道上却毫无用武之地。 “大唐万岁!” 又一队唐军发起了冲锋,他们的呐喊比先前更加悲壮,踏着血泊前进的身影,仿佛要将整座石堡城都染成赤色。 战况依旧惨烈,吐蕃守军的滚木礌石如死神的镰刀,又一次收割了整队唐军的生命。 半日血战之后,山道上已然血流成河。 一道道猩红的溪流顺着石缝蜿蜒而下,最终汇入谷底的水潭,将整片水域染成触目惊心的赤色。夕阳映照下,这血色潭水泛着妖艳的光芒,仿佛大地在泣血。 首日激战,唐军折损千余精锐。然而这惨重的伤亡非但未能挫败士气,反而激起了更炽热的战意。将士们群情激愤,求战之声此起彼伏。 数日鏖战后,唐军将士的尸骸几乎填平了整个河谷。谷水为之断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哈哈哈!” 扎布站在城头放声大笑,面目狰狞:“狂妄的唐军,今日终尝恶果!石堡城固若金汤!”他转向悉诺罗:“你在此镇守,我要回大非川复命。” 带着复仇的快意,扎布策马离去。他深知此番惨败必将招致赞普震怒,但凭借家族势力,他自信能够脱罪自保。 “以血洗城!誓破石堡!” 唐军的怒吼震彻山谷。他们踏着同袍的尸骨,发起一轮又一轮决死的冲锋。 河谷中的尸体越积越高,谷水被鲜血浸染得越发浓稠。这惨烈的景象,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攻坚战的残酷与悲壮。 第117章 冷血总督 布哈拉,东方总督府。 侯赛因·优福端坐在鎏金宝座上,素来冷峻如铁的面容罕见地泛起红光。 这位以城府深沉著称的总督,此刻眉宇间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中,能让他如此喜形于色的事情,实在屈指可数。 厅中众将领面面相觑,他们跟随总督多年,何曾见过他这般容光焕发的模样?一时间,整个议事厅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让这位铁血总督如此欣喜的,并非擒获摩尼教首领的捷报,而是一个更为宏大的计划。他们即将挥师东进,远征那个传说中的黄金国度——大唐! “五十年前,我们的先知就曾许诺!”侯赛因·优福缓缓起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谁第一个踏上唐国的土地,谁就是唐国的总督!今日,我以真主的名义重申这个誓言!” 众将领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们太清楚这个承诺的分量了。 五十年前,先知哈里发就曾以同样的承诺激励将士。那个传说中的东方帝国,可是被誉为“流淌着蜜与奶的土地”啊! 在商旅们的描述中,唐国遍地黄金,连尘土里都闪烁着财富的光芒。成为这样一个国度的总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意味着柔软华美的丝绸锦缎! 意味着芬芳扑鼻的珍稀香料! 意味着世间一切你能想象的奢华与享受! 这样的诱惑,即便是用东方总督的职位来交换都显得吝啬。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哈里发的宝座,在这个承诺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进军大唐!征服东方!” 将领们的呐喊震得水晶吊灯微微颤动。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胸膛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站在长安城头,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富贵。 “十万先锋大军已集结完毕!庞亚德,你即刻率领真主的勇士先行出发!待我们肃清残余异教徒,便随后增援。” 侯赛因·优福满意地看着众将的反应,洪亮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遵命!” 庞亚德激动的声音发颤,这可是拔得头筹的良机!成为第一个踏上大唐领土的将领,意味着唐国总督的宝座近在咫尺。 他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整个人都因这个天大的机遇而颤抖。 其余将领则难掩失落之情,他们眼巴巴地望着庞亚德,心中暗叹:为何真主没有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赐予自己? “报——东方紧急军情!” 就在侯赛因·优福高举右手,准备正式下达出发命令的刹那,一名亲卫如旋风般冲入大厅,单膝跪地呈上一份战报。 “看啊!真主保佑!我们还未出征,捷报就先到了!”侯赛因·优福得意地晃动着手中的羊皮纸卷,向众将炫耀道。 他心中暗喜,吐蕃十万大军进犯河湟,必定让唐朝焦头烂额。两国战事胶着得越久,阿拉伯帝国就越能从容部署,一举拿下安西都护府。 “哈哈哈!” 众将爆发出一阵震天大笑,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还有什么比出征前就收到捷报更令人振奋的呢? “混账!” 然而接下来的变故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侯赛因·优福展开羊皮纸才瞥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他双目圆睁如铜铃,难以置信地将战报反复细看数遍,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炸雷般震得在场将领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众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个个呆若木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 “吐蕃这群废物活在世上,简直是在糟蹋牦牛肉,浪费青稞酒!”侯赛因·优福眼中喷火,怒骂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唾沫星子四溅:“整整十万大军,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撑住就全军覆没了!” “什么?!”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原本吐蕃牵制唐朝的计划是他们出兵的关键前提。 如今吐蕃溃败,安西都护府随时可能得到增援,他们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顿时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略支撑。 这个噩耗就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在场所有人都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咚!咚!咚!” 侯赛因·优福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内回荡。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在继续出兵还是另作打算之间举棋不定。 众将屏息凝神,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他们心上,每一步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哈哈哈!” 突然,侯赛因·优福停下脚步,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眼中精光四射,兴奋地说道:“唐军正在猛攻石堡城,一旦得手就会直取大非川,继而剑指吐蕃都城逻些。即便攻不下石堡城,吃了这样的大败仗,墀德祖赞岂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倾全国之力复仇!” 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拳狠狠一挥:“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才好!若是吐蕃支撑不住,我们大可以多支援些军械,必要时甚至可以派兵助战。这样一来,安西都护府就永远等不到援军了。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兵,岂不事半功倍?” 侯赛因·优福不愧是大食的东方总督,转瞬间便洞悉了局势的关键所在。 “妙啊!” 众将经他点拨,顿时恍然大悟,个个喜形于色,咧着嘴笑开了花。 “总督大人,那我们眼下该如何行动?”庞亚德满脸堆笑地请示道。 “眼下?”侯赛因·优福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刃:“当然是彻底肃清异教徒!传我命令,凡不皈依真主者,格杀勿论!不分妇孺老幼!” 这道血腥的屠杀令很快传遍大食军队,随即在中亚掀起腥风血雨。 “异教徒都该下地狱!” “杀光这些不信者!” 一队大食骑兵挥舞着弯刀,如旋风般冲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才出生三天,还不懂事啊!” 一位年轻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在铁骑前拼命叩头。鲜血在她周围飞溅,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唰!”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冽的刀光。婴儿娇嫩的身躯瞬间被斩为两段,那双粉嫩的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挥动,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他不是异教徒啊!”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刽子手的声音冷若冰霜。 第118章 太宗留下的伏笔 龟兹,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封常清、李嗣业、段秀实、边令诚等将领齐聚一堂,爽朗的笑声在府内回荡,处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打得好!实在是打得太漂亮了!”高仙芝抚掌赞叹,清脆的掌声在厅内回响:“这个李乾,竟能率军攀上鹰嘴堑,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边令诚尖细的嗓音虽然依旧刺耳,却掩不住满心欢喜:“十万吐蕃大军全军覆没,仅两人逃脱。这可是大唐与吐蕃交战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此战之后,我安西都护府的危机总算解除了。”李嗣业双目炯炯有神,对李乾赞不绝口:“我这兄弟果然非同凡响!”说着挺直腰板,昂首挺胸,那骄傲的神情仿佛此战是他亲自指挥一般。 “原以为这场仗要打上数月,没想到不到一月,十万吐蕃军就灰飞烟灭了。”封常清重重颔首,脸上写满敬佩。 然而高仙芝话锋一转,眉头渐渐紧锁:“虽然大捷可喜,但我们恐怕更难指望朝廷增援了。” 他缓缓摇头,忧心忡忡道:“吐蕃孙波茹主力尽丧,大非川空虚,陛下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取石堡城。一旦得手,大军必将直指大非川,继而剑指逻些城。以陛下平定四夷的雄心,绝不会错过这等良机,接下来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众将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神色变得凝重,纷纷点头称是。 “吐蕃虽国力不及大唐,却有高山密林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高仙芝继续分析道,“大唐若要彻底平定吐蕃,非得倾全国之力不可。如此一来,派往西域的兵马粮饷必然锐减。若大食趁机大举来犯,我安西都护府危矣!” 尽管吐蕃在国力、科技、文明和人口等方面都远逊于大唐,却总能给大唐带来巨大的麻烦。 究其根源,正是吐蕃凭借险峻的高山和茂密的丛林作为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让唐军难以彻底剿灭。 如今大唐若能攻占大非川,平定吐蕃的条件确实更加成熟。 但这依然是一场艰巨的挑战,需要大唐倾尽全国之力方能完成。届时,朝廷必然无暇西顾,安西都护府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无论如何,我们安西都护府绝不能拖累朝廷!”高仙芝紧握右拳,重重砸在案几上,沉声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绝不能因为我们而错失平定吐蕃的良机!” “正是!”边令诚深以为然,点头道:“想那秦皇汉武,雄才大略,征服四方,却始终奈何不了吐蕃。若大唐能平定吐蕃,必将成就千古伟业!” 这番话说到众将心坎里,众人纷纷颔首赞同。 “报——”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将一份紧急军报呈给高仙芝。 高仙芝展开军报,才看了几行,眉头便紧紧拧在一起,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都护,发生什么事了?”封常清见状立即起身询问。 高仙芝声音沉重道:“数十万大食军队正在康国、安国等地大肆屠杀,妇孺老幼无一幸免!” 虽然遇害的不是唐人,但想到数十万无辜百姓惨遭屠戮,高仙芝仍感到一阵心悸。这份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着鲜血。 “啊!” 这般惨绝人寰的暴行,令在场众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都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悍将,但所杀皆是该杀之人,对妇孺老弱却始终下不去手。 “侯赛因·优福这是在为进犯我安西都护府扫清障碍!动作倒是快得很!”高仙芝眉头紧锁,沉声道:“河湟大战才刚结束,这厮的鼻子比猎犬还灵,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侯赛因·优福觊觎安西多年,之所以迟迟未能动手,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异教徒’牵制了他的手脚。若让他将这些反抗力量屠戮殆尽,必将调集数十万大军来犯。局势之严峻,前所未有。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众将心知肚明,阿拉伯帝国一直梦想打进中原,却始终被境内的反抗势力所掣肘。 若让侯赛因·优福彻底肃清这些“异教徒”,他将再无后顾之忧,必会倾全力进犯大唐。 更棘手的是,眼下大唐正全力对付吐蕃,根本无暇西顾。一旦大食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众将个个面色阴沉,陷入深思。 忽然,封常清眉头舒展,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都护不必过虑!” “哦?” 在这山雨欲来的危急时刻,封常清竟如此从容,众将都不由得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高仙芝也露出疑惑之色:“封将军此话怎讲?” “都护明鉴,既然侯赛因·优福要剿灭那些所谓的‘异教徒’,我们何不暗中支持这些‘异教徒’?”封常清眼中精光闪烁,“眼下这些反抗势力最需要援助,我们虽不能直接出兵,但可以提供军械粮饷。” “妙极矣!”高仙芝何等机敏睿智,瞬间便心领神会,举一反三道:“我们不妨遣派小股精锐,以游骑之态与大食周旋。如此一来,既能探得敌方虚实情报,又可坐观那些‘异教徒’与大食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言及此处,高仙芝微微沉吟,似在思索对策:“若能联络上摩尼教的首领,那便是再好不过。只是听闻此人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觅踪迹。” “都护何须忧心?”封常清朗声大笑,胸有成竹道:“当年,太宗虽未发兵驰援波斯,却助力波斯王子俾路斯东迁。彼时随行的波斯王室成员、贵族子弟以及遗民数以万计,其中不乏摩尼教信徒。” 遥想当年,唐太宗虽未直接插手波斯战事,却以高瞻远瞩之姿,助力波斯王子俾路斯东迁。 这些波斯遗民日后成为唐朝牵制大食的关键力量,虽最终未能复国,却为后续局势埋下了至关重要的伏笔。 “啪!” 高仙芝猛地一拍额头,如梦初醒,大笑道:“本帅竟将这一步绝妙好棋忘得一干二净!” 第119章 喋血夺雄关 石堡城下,血战已持续十数日。 整片山崖仿佛被恶魔诅咒,早已被汩汩鲜血浸染成暗褐之色。 “杀!杀上去!” 唐军将士们踏着同袍那尚有余温的尸骨,如猛虎出山般,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喊杀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即便伤亡惨重,他们的士气却依旧如熊熊烈火,炽热而高昂,未曾有丝毫衰减。 “唐狗又来送死了!真是自不量力!” “吐蕃的勇士们,用我们的力量砸烂他们!” 城头之上,吐蕃守军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那眼神,恰似猎人见到了垂死挣扎的猎物,透着无尽的残忍与兴奋。 尤其是悉诺罗,此刻更是亢奋得满脸通红,犹如燃烧的火焰。 河湟之战中,他被唐军追杀的狼狈逃窜,如同丧家之犬,如今这石堡城下,正是他报仇雪恨的绝佳时机。 “砸!给我往死里砸!让他们有来无回!”悉诺罗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双臂青筋暴起,如虬龙般狰狞。 他拼尽全力,将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推下城头。巨石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呼啸着滚落,所过之处,唐军将士骨断筋折,惨叫连连,那场景惨不忍睹。 “哈哈哈!”看着城下唐军的惨状,悉诺罗得意忘形,竟解开裤带,对着城下唐军肆无忌惮地撒起尿来,还放肆地叫嚷道:“唐狗们,尝尝爷爷的赏赐!这滋味可还受用?” 守军们见状,纷纷效仿,数百道污秽的水柱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在阳光下竟形成了一道奇特的“瀑布”。 嘲笑声此起彼伏,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唐军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怎么连城墙都摸不到,真是徒有虚名!” “看来我们用尿就能把你们淹死,你们还拿什么跟我们斗!”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如利箭般射向城下的唐军,极尽羞辱之能事。 城下的唐军将士们目眦欲裂,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仍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冲锋,鲜血不断流淌,将这片战场染成了一片血色的修罗场。 “该死的吐蕃狗,老子非宰了你们不可!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一名唐军将士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再次冲向敌阵。 “有种出来决一死战!缩在城里算什么好汉!” 唐军将士听得怒火中烧,双目赤红地发起冲锋。 然而迎接他们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滚石檑木。这次冲锋又以失败告终,又添数十具血染战袍的尸骸。 “来啊!再来啊!” “别跑啊!是男人就真刀真枪干一场!” 吐蕃守军指着撤退的唐军肆意嘲笑,趾高气扬的模样令人发指。 远处观战的李乾、哥舒翰等人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自攻打石堡城以来,唐军已折损七八千人,却连城墙都未能触及。 “兵者,诡道也。”哥舒翰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道:“是时候了!” “我们上!”李乾朝郭子仪使了个眼色。 “算我一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同时踏前一步请命。 “准!”哥舒翰重重颔首。 李乾手提长枪,龙行虎步走在最前,郭子仪等人紧随其后,个个如猛虎下山,气势逼人。 来到山道前,李乾紧了紧手中长枪,一个箭步冲上山道。其余诸将如流星赶月般紧随其后,迅若奔雷。 “就这几个人也敢来送死?唐军真是活腻了!”城头的吐蕃守军见状,不屑地哄笑起来。 “李乾在此!” 悉诺罗瞳孔骤然收缩,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李乾在河湟之战中追杀他的情景如噩梦般在脑海中闪回,恨得他牙关咯咯作响,若目光能杀人,李乾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嘶——” 可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李乾的骁勇早已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光是看到那道身影,就让他浑身战栗。 “快!放滚石!快!”悉诺罗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急什么?就这么几个人,一下子砸死多没意思!”吐蕃士兵不以为意,还想戏耍一番。 “蠢货!”悉诺罗暴怒地一脚踹飞那个多嘴的士兵,“再不放就来不及了!” 在他的威逼下,吐蕃守军慌忙推下数块巨石。巨石轰隆作响,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朝山下滚去。 “不够!再多放!快!”悉诺罗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太清楚这几人的厉害了。 果然,当巨石滚至近前,李乾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精准点在巨石侧面。千斤巨石竟被这一枪挑得改变轨迹,轰然坠入深谷,在山崖上撞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来得好!”郭子仪声如雷霆,马槊化作一道银虹,轻巧一挑便将第二块巨石拨开。 李光弼沉着冷静,李白飘逸如仙,李平西机变百出,五人各展绝学,转瞬间便将所有滚石尽数化解。 山崖下传来的轰隆巨响,仿佛在为这场惊世骇俗的表演奏响战鼓。 “这...这怎么可能?!”吐蕃士兵们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神勇之人,若非亲眼所见,便是说破天他们也不会相信。 回想当日,即便是李乾也险些命丧滚石之下。如今竟同时出现数位这般骁勇的将领,简直如同梦幻。 “快放滚石!快!” 不待悉诺罗下令,吐蕃守军已手忙脚乱地推下更多巨石。 “轰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巨石挟着万钧之势滚落而下,擦出的火星如流星雨般四溅。 “破!” 李乾长枪疾刺,枪尖与巨石相撞的瞬间,精铁打造的枪身竟被压成弯弓。他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整个人被巨力推得向后滑去。 千钧一发之际,郭子仪的马槊如银龙出海,与李乾合力将巨石挑落悬崖。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各展绝学,将接踵而至的滚石一一化解。 “他们...还是人吗?”吐蕃士兵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血肉之躯竟能硬撼滚木礌石,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 “监军威武!” “郭将军无敌!” “李翰林神勇!” 唐军将士看得热血沸腾,呐喊声震天动地。 李乾等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但他们确实在一点点逼近城头,那看似遥不可及的石堡城,正在他们的奋勇前进中变得触手可及! 第120章 “胜利”的狂欢 石堡城下,战况惨烈至极。唐军虽奋勇拼杀,却始终难以突破这天险雄关,甚至连城墙都未能触及。 然而此刻,李乾等人的冲锋却创造了奇迹,他们已然推进到唐军从未到达过的位置!这对久攻不下的唐军而言,无异于一剂强心猛药。 将士们挥舞兵刃,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声浪如雷霆般震彻云霄,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数万唐军瞪圆双眼,面泛红光。 既为这前所未有的突破而狂喜,又为冲锋将士的安危而揪心。 就连主帅哥舒翰也紧张得难以自持,粗重的喘息声中,双拳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而不自知。他那紧绷的神情,竟比正在厮杀的将士还要焦灼万分。 城头上的吐蕃守军同样惊骇欲绝,他们瞠目结舌,活见鬼般盯着城下,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勇之人? 那铺天盖地的滚石,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铜墙铁壁也该被砸得粉碎。可李乾等人非但安然无恙,反而步步紧逼! “快!再放滚石!”悉诺罗的嘶吼打破了守军的呆滞。 他手忙脚乱地推着石块,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慌乱:“这些唐人...简直不是人!” 守军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扑向滚石。 可那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面对这样的敌人,石堡城的天险,真的还能守住吗? 这一次,吐蕃守军竟破天荒地没有发出惯常的嘲弄。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城下,仿佛在见证一场神迹。 “轰隆——” 巨石接连不断地滚落,李乾等人眼中精光暴射,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他们咬紧牙关,合力对抗着这来自山巅的死神。 “嗬——嗬——” 每一次推动千斤巨石,都让他们的呼吸越发粗重。汗水如泉涌般浸透战袍,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不多时,李乾的双手已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力竭的先兆。 每一块呼啸而下的巨石都在疯狂吞噬着他们的体力。能坚持至今,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 李乾环视四周,郭子仪面色发白,李白嘴唇紧抿,李光弼虎口迸裂,李平西步履蹒跚。若再强撑,必会力竭而亡。 当机立断,李乾沉声喝道:“撤!” “唉!” 李白不甘地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墙,众人开始有序后撤。 即便撤退,五人仍保持着严密的防御阵型,相互掩护着退下山道。 “哎——” 数万唐军同时发出憾恨的叹息,这是开战以来,唐军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眼看就要触及城垣,却功败垂成,怎能不令人扼腕? “可惜...太可惜了...”哥舒翰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渗出都浑然不觉。他粗重的喘息声里,满是不甘与痛惜。 悉诺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栽倒,方才的激战实在让他心惊胆战。 “这些唐人...确实了得!”吐蕃士兵破天荒地发出赞叹,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敬畏。 山脚下,李乾等人相视而立,彼此眼中映出的都是浑身浴血的“泥人”。 汗水浸透的战袍沾满红土,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李乾只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力竭。 再看郭子仪等人,无不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 “快!抬进去!” 哥舒翰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李乾就往帅帐冲去。 唐军将士蜂拥而上,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般,小心翼翼地将郭子仪等人搀扶下去。 虽然未能攻下石堡城,但李乾一行用血肉之躯创造的奇迹,已然赢得了全军将士的崇敬。 所过之处,唐军将士肃立如松,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崇拜之火。 经过整整一日的调息,李乾等人终于恢复元气。 然而随后的七日强攻,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的防线。每一次冲锋都功败垂成,唐军将士焦虑得不知咬碎了多少钢牙。 “快看!唐军撤了!” “真的撤了!” 城头上的吐蕃守军望着逐渐远去的唐军队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可他们不知道,这看似撤退的队伍中,正酝酿着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惊天计划... 尽管这次唐军最终未能攻克石堡城,但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境般的磅礴威慑力,以及李乾、郭子仪等将领率领将士们发起的冲锋,早已在吐蕃守军的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那如排山倒海般汹涌的攻势,让每一位吐蕃士兵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唐军真的撤退了!” 悉诺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弧度,“任他唐军如何勇猛善战,面对这坚如磐石、永不陷落的石堡城,又能奈我何?李乾他们的冲锋,不过是困兽犹斗、最后的挣扎罢了!” 话虽如此,悉诺罗心中仍存有一丝警惕,谨慎地派出斥候前去探查唐军的动向。 当斥候传来确切消息,证实唐军确实已退至百里之外时,悉诺罗顿时精神大振,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来人!速将此捷报呈递给扎布大帅,告知石堡城大捷,歼敌近万!” 想到此次不仅能将功折罪,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悉诺罗的脸上不禁洋溢起抑制不住的喜悦,眉梢眼角都满是笑意。 很快,石堡城内便弥漫起烤牦牛肉的诱人香气,青稞酒的醇厚芬芳也在空气中肆意飘散。 吐蕃士兵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尽情地沉浸在这场看似来之不易的“胜利”狂欢之中。 然而,就在这喧嚣热闹的夜色掩映下,石堡城下的山岭间,一队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黑影正悄然无声地移动着。 他们宛如暗夜中的幽灵,在黑暗中灵活穿梭,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月光洒落的区域,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为首的将领微微抬头,目光如炬地望向灯火辉煌的城头,嘴角泛起一丝冷峻而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正是唐军精心筹备、蓄谋已久的奇袭部队,而此刻正沉浸在狂欢中的吐蕃守军,对此却浑然不知,依旧在醉生梦死中享受着这虚假的“胜利”…… 第121章 夜袭石堡城(一) 这些黑影正是去而复返的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以及精心挑选的龙武军精锐。 他们此行的目标,正是这座号称永不陷落的石堡城。 对大唐而言,夺取石堡城的意义远不止一座城池那么简单。 这座扼守要冲的雄关一旦攻克,富庶的大非川便将门户洞开。 而拿下大非川,吐蕃都城逻些便近在咫尺。届时,大唐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彻底平定这个困扰中原数百年的劲敌。 想象一下,吐蕃疆域之广,远超今日青藏高原,更囊括印度北部、阿富汗、克什米尔等地。 若能将这万里疆土纳入版图,大唐国力必将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从此再不必在西南驻守重兵,数十万精锐便可挥师西域,与大食帝国一决高下。 届时,大唐在西域的兵力将不再是区区数万,而是十万雄师!这场东西方文明的碰撞,很可能演变成一场灭国之战。 若再乘胜西进,整个欧亚大陆的历史都将改写! 光是想到这样的前景,就令人热血沸腾。 而此刻,李乾等人正肩负着改写历史的使命。他们这次秘密折返,正是要实施那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的最后方案,夜袭石堡城! 成败在此一举。若夜袭失败,大唐可能永远失去攻取这座雄关的机会。但若成功...历史的车轮,将从此转向另一个方向。 为了确保夜袭的成功,哥舒翰不惜以数千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在石堡城下留下了累累尸骸。这一惨烈的牺牲,正是为了麻痹吐蕃守军。 若由李乾、郭子仪等猛将直接发起进攻,本可减少伤亡。 但那样的话,吐蕃人又怎会放松警惕?没有实实在在的“胜利”,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正因如此,这份沉痛的代价必须付出。 当唐军付出数千伤亡后,再由李乾等人发起猛攻,便显得顺理成章。 若能一举破城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能让吐蕃人深信:连这样的猛将都攻不下的城池,唐军已是黔驴技穷。 这一计策果然奏效,在成功迷惑吐蕃人后,哥舒翰果断下令撤军,营造出唐军伤亡惨重、不得不退的假象。 而李乾等人则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折返,准备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 此刻,李乾等人正静静潜伏在草丛中。抬眼望去,石堡城内灯火通明,吐蕃士兵围着篝火大快朵颐,一边啃着牦牛肉痛饮青稞酒,一边高声嘲笑着唐军的“败退”,好不快活。 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阵亡唐军将士的热血气息,更让众人胸中怒火中烧。 然而愤怒归愤怒,李乾等人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克制,如捕食前的猛虎般静静蛰伏,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吐蕃人的狂欢持续到三更天仍未停歇,几名龙武军将士按捺不住,压低声音请战:“监军,咱们杀上去吧!” “这些吐蕃狗太可恨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李乾面色一沉,低声呵斥:“休得鲁莽!” 这一声轻斥,顿时让众人噤若寒蝉。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李乾放缓语气,安抚道:“我也恨不得立刻杀上去。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吐蕃人闹得越欢,说明他们越放松警惕,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郭子仪接过话头:“让他们再闹腾会儿。现在闹得越凶,等会睡得越死。耐心等待最佳时机。” 龙武军将士闻言恍然,不再多言,只是静静潜伏。 城头上,最得意的莫过于悉诺罗。 河湟之战惨败后,他本以为难逃严惩,没想到石堡城一战竟斩杀数千唐军,立下大功。此刻他正撕扯着牦牛肉大快朵颐,肉汁顺着嘴角流淌也浑然不觉,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痛快!”他抓起酒囊仰头痛饮,青稞酒顺着胡须滴落,一口气喝干后,满足地打着酒嗝,满脸通红。 “吃!” “喝!” 吐蕃士兵们个个狼吞虎咽,场面混乱不堪。 悉诺罗摇摇晃晃站起身,醉眼朦胧地训话:“勇士们!这一仗打出了吐蕃的威风!有石堡城在,唐军能奈我何?进可攻,退可守!今年的败仗不算什么,我们定要雪耻!” “雪耻!雪耻!”醉醺醺的吐蕃士兵举着酒囊高声附和,完全没注意到城墙下的黑暗中,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吐蕃士兵们个个神采飞扬,意气昂扬,眼中跳动着狂热而炽烈的光芒,仿佛已然在脑海中勾勒出再次出兵河湟、纵横驰骋的恢宏盛况。 石堡城的存在,无疑赋予了他们这般底气。 这座雄伟的关隘,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让吐蕃在唐蕃战争的漫长岁月里,始终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进可如猛虎出山般直捣敌营,退可似磐石般稳守阵地。 数十载的光阴里,这样的拉锯战已在这片土地上无数次地上演,每一次都充满了刀光剑影与生死较量。 酒过三巡,吐蕃士兵们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警觉,变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有人紧紧抱着酒囊,沉醉在美酒的怀抱中酣然入睡;有人则直接趴在烤肉架上,鼾声如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将烤肉架都浸湿了一片。 转眼间,原本喧嚣热闹的石堡城,就只剩下此起彼伏、高低错落的鼾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荒诞的“胜利”。 “嗝——”悉诺罗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转眼间便鼾声大作,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时机到了!” 龙武军将士们目睹此景,心中热血沸腾,握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向他们招手。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李乾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城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监军,快下令啊!”有将士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忍不住低声催促道。 李乾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急不可耐的龙武军打断:“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稍安勿躁。” 李乾压低声音,沉稳而坚定地说道:“刚入睡时,人的神经最为敏感,最易惊醒。再等小半个时辰,等他们睡熟了,才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龙武军将士们这才恍然大悟,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与不安,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当月亮悄悄躲进云层的那一刻,李乾猛地一挥右手,身形如猎豹般迅猛蹿出。 郭子仪、李白等人紧随其后,数百精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扑向那座沉睡的雄关。 他们矫健的身影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没有惊动一片落叶,仿佛与这寂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第122章 夜袭石堡城(二) 转瞬间,李乾一行人已冲至山道。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咯吱——”李乾的牙齿咬得作响。 这每一缕血腥气,都是数千唐军将士用生命换来的代价,此刻如同千万根钢针,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郭子仪等人同样怒火中烧,却都将仇恨深埋心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李乾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城头动静,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再无其他异响。他这才稍稍加快步伐。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这是改写历史的时刻,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功败垂成。众人屏息凝神,猫着腰,如夜行的猎豹般向城墙逼近。 “齁齁——” 城头传来的鼾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听到这熟睡的声响,李乾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放松,吐蕃人果然毫无戒备。 越是接近城墙,李乾肩头的压力就越发沉重。 这次夜袭,不仅关系着石堡城的得失,更可能改变世界历史的走向。 若能成功,平定吐蕃便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届时,大唐便可全力对付大食帝国,一对一的对决,大唐何惧之有? 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感,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龙武军将士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噤声!”李乾压低声音厉喝,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这一眼,让所有人心头一凛,立即调整呼吸,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龙武军将士们纷纷深吸几口冷气,强迫自己平复心绪。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无声。 李乾每一步都迈得极慢,却沉稳有力。终于,他们潜行至距城墙仅十余丈处。城内的鼾声如雷贯耳,清晰可闻。 龙武军将士热血沸腾,眼中迸发出狼一般的幽光,握刀的手指节发白。 “呼——” 李乾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能潜行至此未被发现,夜袭已成功在望。 一个手势落下,郭子仪等人立即伏低身形,进入戒备状态。 李乾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城墙,右手轻触冰冷的石壁。这坚硬的触感却让他心头滚烫,数千将士血洒疆场都未能触及的城墙,此刻就在他掌下。 “必须成功!”李乾在心中立誓,唯有攻下此城,方能告慰阵亡将士的英灵。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龙武军立即会意,如鬼魅般贴近城墙,弓身搭起人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转眼间便架设完毕。 郭子仪等人张弓搭箭,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城头,蓄势待发。 “成败在此一举!” 数月谋划,数千将士用鲜血换来的机会,即将在此刻见分晓。李乾心跳如擂鼓,连自己都能听到那“咚咚”的声响。 郭子仪等人虽竭力克制,却难掩紧张之色。 他们紧抿双唇,生怕漏出一丝气息惊动敌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即将攀上城头的身影上,历史的转折点,就在这瞬息之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功亏一篑,恐怕所有人都会懊悔终生。 “呼——” 李乾深深吸入一口寒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右脚踏上人梯,朝着城头悄然攀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上一阶,心跳便剧烈一分。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城头的动静,万籁俱寂,唯有鼾声依旧。 就在距离城头仅剩两步之遥时,李乾突然身形一滞,猛地俯下身去,屏住了呼吸。 “嗒、嗒......” 虚浮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一个吐蕃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乾心头剧震,脚下的人梯也随之微微颤动。 显然,下面的龙武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这次夜袭关系到大唐国运,在这最后关头出现意外,任谁都会方寸大乱。 郭子仪等人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停滞了,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李乾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城头。只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城垛边,却并未察觉异常,而是解开裤带,对着城下就是一泡热尿! 温热的液体当头浇下,顺着李乾的脸颊流淌。咸腥的尿液沾在唇边,呛得他几欲作呕。他死死捏住鼻子,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这吐蕃士兵不知灌了多少青稞酒,这泡尿竟似无穷无尽。 尿液顺着李乾的铠甲滴落,溅在下方的龙武军身上。众人强忍着恶心,纹丝不动,生怕惊动敌人。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一刻,李乾咬紧牙关,喉间滚动着千百句咒骂,却只能将满腔怒火硬生生咽下。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暗自发誓定要将那吐蕃蛮子的命根子碾作齑粉。 终于,那恼人的水声渐歇。一阵衣料摩挲声中,吐蕃兵卒发出餍足的叹息,仿佛尝尽了人间极乐。 这声呻吟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李乾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竟叫人把尿浇在头顶! 待那吐蕃兵系好裤带转身离去,李乾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口浊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尽,那黑影竟又折返城头,左右逡巡。 “暴露了?”李乾掌心沁出冷汗,五指将长枪攥得咯吱作响。 “唐军!是唐军!” 凄厉的尖叫骤然撕裂夜幕。那吐蕃兵活似见了索命无常,嗓门拔得又尖又细,惊得夜鸟四散。 “功败垂成!”李乾再按捺不住,身形暴起如惊雷乍现。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银电,带着破空厉啸直贯敌胸。 枪尖透背而出时,吐蕃兵的惨嚎恰似厉鬼哭坟,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下城墙。 生死须臾,战机转瞬。李乾在掷枪同时已猱身而上,十指如钩扣向城砖。 奈何人梯经久支撑早已力竭,此刻被他猛力一蹬,顿时轰然坍塌。数十龙武军摔作滚地葫芦,铠甲相撞之声如冰河迸裂。 四五丈高的石堡城墙在夜色中森然矗立,方才搭建的人梯本就是刀尖跳舞,偏生被那泡尿耽搁了致命时机。 此刻城中已炸开锅,吐蕃人的号叫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第123章 夜袭石堡城(三) 此时,时间就是一切! 吐蕃人的吼声如雷滚过城头,可李乾没有丝毫迟疑,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城墙,全身肌肉绷紧,就要翻身上城。 “该死的唐狗,受死!” 一声暴喝炸响,雪亮刀光劈开夜色,直取李乾头颅! 变故骤起,郭子仪等人虽持强弓劲弩,可暗夜之中,箭矢难以及时救援。 李乾双手攀附城头,无处闪避,除非松手坠下,可若如此,夜袭便功亏一篑! 唐军连日血战,这是唯一一次攀上城头的机会,若退,再无胜算!李乾岂能放弃?可不退,便是刀下亡魂! “糟了!”郭子仪等人心如火焚,若李乾失手,数月谋划尽毁,数千将士的血便白流了! “起——!” 千钧一发之际,李乾暴喝一声,双臂猛然发力,身形如蛟龙腾起,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那吐蕃兵的右腿,狠力一拽! 吐蕃兵猝不及防,踉跄栽倒,刀锋擦着李乾耳畔劈空! “唐狗休狂!” 又一声厉喝,另一名吐蕃兵挥刀斩来! 李乾右臂肌肉虬结,竟将那吐蕃兵如风车般抡起,狠狠砸向刀锋! “砰——!” 吐蕃兵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巨力撞飞,如断线纸鸢般坠下城墙! 若非李乾天生神力,单臂撑住两人之重,换作旁人,早已粉身碎骨! “呼——” 见李乾险中求生,郭子仪等人悬着的心还未落下,城头却已火光骤起! 吐蕃兵卒仓促披甲,手持火把弯刀,如潮水般涌来。 火光映照下,刀锋寒芒刺目,杀声震天。若任其逼近,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难逃一死,而此战若败,唐军再难叩开石堡城门! “放箭!” 不待军令,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与龙武军已挽弓如满月。 “嗖!嗖!嗖!” 箭雨破空,密如飞蝗。吐蕃兵卒尚未近身,便接连中箭,惨嚎着坠下城墙,如同秋叶凋零。 压力骤减,李乾终于获得喘息之机。他只需片刻,只要登上城头,以他的悍勇,必能摧枯拉朽,一举夺城! 然而—— “李乾!纳命来!” 一声怒吼如雷霆炸响! 悉诺罗双手持刀,猛虎般扑来,双目赤红如血,恨意滔天。 河湟一战,他被李乾追杀千里,几度濒死,今日仇人近在咫尺,他岂能放过? 若是平日,十个悉诺罗也非李乾敌手。 可此刻,李乾悬身城头,进退维谷。若悉诺罗杀到,胜负,或许就在一瞬之间! 李乾心知此刻唯有登城方能扭转乾坤,双臂猛然发力,身形如鹞鹰般腾空而起! 眼看就要踏上城头,悉诺罗却鬼魅般闪过箭雨,狞笑着扑至身前:“李乾,今日你不上天,便入地!” 刀光森寒,退无可退! 悉诺罗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看见仇人血溅城下的惨状。 “哦?”李乾的声音突然冷如玄冰,“还有第三条路,你死。” “哈哈哈!”悉诺罗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李乾竟以双手为支点,整个身体如毒龙翻身般倒卷而起! “砰!砰!” 两记鞭腿破空而来,一取手腕,一锁咽喉!悉诺罗仓皇后撤,却仍被一腿扫中右腕。剧痛之下,弯刀当啷坠地,这位吐蕃悍将终于色变。 电光火石间,李乾右手抄起弯刀,左手猛撑城垛,身形如苍鹰回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稳稳落在城头! “登城了!” “监军大人杀上去了!” 唐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如潮。 郭子仪等人都明白,只要这尊杀神站稳脚跟,破城便在顷刻之间! 在这生死一线的夜袭战中,一将之勇可抵千军。李乾单枪匹马杀上城头的壮举,正是千军万马也难以企及的破局关键! “杀——!” 李乾刀光乍起,一颗吐蕃头颅应声飞起,血箭冲天。他手中弯刀化作夺命旋风,每一记劈砍都精准收割着生命,在城头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城门! “拦住他!快拦住他!” 悉诺罗的嘶吼在后方回荡,自己却畏缩不前。 李乾杀至长枪处,弯刀脱手飞出,又一名吐蕃兵咽喉洞穿。他握住枪杆猛然一抖,枪尖如毒蛇吐信,将拦路之敌挑飞数丈! 火把映照下,那杆染血长枪舞出夺命枪花,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吐蕃守军肝胆俱裂,纷纷退避,任由这条血色之路向着城门不断延伸。 “放箭!快放箭!”悉诺罗的嘶吼声在城头回荡,却始终不敢上前半步。他比谁都清楚,若让这尊杀神夺下城门,石堡城必失,自己将万劫不复! 吐蕃弓手战战兢兢地张弓搭箭,箭雨如蝗般倾泻而下。 李乾眼中寒芒一闪,长枪挑起一具敌尸挡在身后。霎时间,箭矢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那具尸体转眼便成了箭垛。 “该死!继续射!别让他靠近城门!”悉诺罗目眦欲裂,却只能徒劳怒吼。 然而为时已晚!李乾如猛虎般扑至城门前,长枪一挑,碗口粗的铁门闩应声落地。 城门之外,郭子仪早已整肃军马、严阵以待。忽听得城门闩“哐当”坠地,他当即振臂高呼,众将士齐心协力,奋力推门。 “轰隆隆——” 那厚重无比的精铁城门,发出一阵沉闷而雄浑的轰鸣,缓缓开启,似一头沉睡百年的巨兽,在众人期盼中苏醒。 城门开启的缝隙,在郭子仪眼中,宛如一条通往胜利的天路。 这座雄踞要冲的关隘,百余年来,令无数大唐将士血洒疆场、折戟沉沙,而今,终于要在他们手中改换门庭! 城门刚开一线,但见青衫飘飘,如谪仙临世,李白仗剑而入,身形矫健,快若闪电。 “李翰林好俊的身手!”郭子仪朗声大笑,豪情满怀,提枪纵马,紧随其后。 李光弼、李平西二人,恰似猛虎出笼,势不可挡,龙武军如钢铁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入城门。 “杀尽吐蕃贼!” “雪我大唐耻!” 喊杀声震破苍穹,撼动城垣。龙武军将士们个个双目赤红,似燃烧的火焰。 这积蓄了百年的怒火,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尽数倾泻在这座雄关之中。 悉诺罗面色惨白,脚步踉跄,不住后退。 他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唐军,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末日降临。 那座被吐蕃人视为坚不可摧、永不陷落的石堡城,此刻,正在他眼前如沙堡般土崩瓦解。 第124章 石堡城大捷 石堡城,这座横亘在唐蕃古道上的铁血雄关,百余年来如同吐蕃悬在大唐咽喉的一柄利剑。 得此关者,进可饮马陇右,退可据险自守,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攥在掌中。 而今日,这柄利剑竟被唐军生生折断! 悉诺罗面如死灰,他比谁都清楚,石堡城一失,吐蕃就像被拔了牙的猛虎,再难威胁大唐边疆。 更可怕的是,孙波茹主力已在河湟全军覆没,大非川门户洞开。唐军只需派支偏师,就能将这个吐蕃粮仓收入囊中。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墀德祖赞的屠刀,看到家族百年荣耀在自己手中断送。 即便是他是贵族,也抵不过这泼天大罪! 城下的厮杀声将他惊醒,只见唐军如虎入羊群,雪亮横刀掀起腥风血雨。 那些仓促应战的吐蕃士卒,有的还赤着脚,有的连皮甲都未系紧,在士气如虹的唐军面前,就像秋收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这也难怪,为了这一天,大唐将士等了整整三代人!积压百年的怒火,此刻化作排山倒海的攻势。 那些曾经让唐军饮恨的城墙,如今正在见证一场史诗般的复仇。 “拦住唐军!石堡城若失,赞普必取我等首级!” 悉诺罗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城头炸响,终于惊醒了溃退的吐蕃士卒。 恐惧的眼中渐渐燃起困兽般的凶光,是啊!丢了这座雄关,等待他们的只有赞普的屠刀! “杀!” 原本溃散的吐蕃军竟爆发出惊人的反扑。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士卒,此刻竟如恶狼般扑向唐军阵线。刀光剑影间,竟一时将唐军攻势阻滞。 然而,勇气终究难敌铁血。唐军阵中寒芒连闪,横刀所过之处,吐蕃士卒如割麦般倒下,短短片刻,城门前已堆起尸山血海。 “杀光唐狗!” 悉诺罗的吼声突然从后方传来,残存的吐蕃士卒正欲拼死一搏,却见他们的主帅已纵马冲向城门。 竟是独自逃了! “无耻!” 李乾眼中寒光暴涨,身形如电掠向城门。可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仓皇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城墙上,幸存的吐蕃士卒面如死灰,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 “监军,末将愿往追击!” 李乾刚攥住战马缰绳,郭子仪已如离弦之箭纵马冲出。 “有郭子仪在,逆贼休想逃脱!”他望着远去的身影,李乾手中染血的长枪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寒芒。 李白青衫染血,长剑所过之处吐蕃残兵溃不成军。 李光弼的横刀卷了刃,却仍在收割着最后的抵抗,石堡城狭小的空间里,吐蕃士卒已成瓮中之鳖。 “弃械者生!” 李乾的喝令如惊雷炸响,幸存的吐蕃兵如蒙大赦,纷纷抛下弯刀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染血的地面。 龙武军迅速收拢战俘,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 “点火!传讯!” 随着李乾一声令下,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石堡城的夜空染成血色。李白振臂长啸,声震九霄: “石堡城大捷——!” 这声呐喊如同燎原的星火,顷刻间点燃了整个河湟大地。 万千唐军将士的吼声汇聚成滚滚惊雷,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那座号称永不陷落的雄关,今夜终于插上了大唐的旗帜! -------------- 朔风呜咽,卷着细碎的砂砾拍打在铠甲上。 哥舒翰如铁铸般矗立山岗,眸中映着远方的夜色。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三个时辰,铠甲上凝结的寒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亲卫们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自黄昏起,大帅便独上高岗,既不巡营也不议事,只是死死盯着西南方向,那里是石堡城的轮廓。 “石堡城......可有火光?”沙哑的嗓音突然划破寂静。 亲卫长硬着头皮回道:“大帅,这夜黑得能吞下整支大军,若有点火星子——” “没有么......”哥舒翰举到半空的手掌缓缓落下,在马鞍上攥成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亲卫们噤若寒蝉。只见主帅解下大氅,任由寒霜爬上眉梢。所有人都跟着凝神远眺,仿佛要将那片黑暗望穿。 突然—— “火!西南方有火!”亲卫的破音划破夜空。 哥舒翰浑身一震,只见这位统帅双目圆睁,须发皆张,突然仰天大笑:“是石堡城!千真万确!” 亲卫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大帅,石堡城怎会......” “一、二、三!”哥舒翰突然掐指计数,随即一把揪住亲卫衣襟,声音嘶哑:“石堡城大捷!大捷啊!” 那亲卫被晃得头晕目眩,脱口道:“大帅莫不是......” “放屁!”哥舒翰一个巴掌将人扇开策马狂奔的身影在月色下如癫似狂,吼声震得营帐簌簌作响:“石堡城大捷——!” “石堡城?怎么可能!” “上次强攻折了三千精锐都没拿下......” “等等,监军大人呢?好像整晚未见......” “等等!郭将军、李翰林他们都不见了!”一个亲卫突然惊觉,声音都在发颤,“莫非他们真的......” “错不了!”另一个亲卫狠狠拍腿,“大帅在此苦等整夜,定是早已知晓!” 亲卫们面面相觑,突然个个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 “石堡城大捷!”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声,随即所有亲卫都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石堡城大捷!” 这吼声如同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军营。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士卒跟着呼喊,转眼间便化作燎原之势。十万铁甲同声呐喊,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群山回响,惊得夜鸟乱飞。 “石——堡——城——大——捷——!”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毕生气力,有老兵喊哑了嗓子,仍捶胸顿足地嘶吼;年轻士卒更是热泪盈眶,将头盔抛向夜空。 这百年夙愿,今朝得偿! 捷报如野火般席卷河湟,牧人勒马驻足,商旅停步侧耳,就连黄河水似乎都为之沸腾。自贞观以来,这片土地从未如此欢腾! 第125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 河湟百姓比谁都清楚石堡城的分量。 这座雄关失守的百余年间,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血泪浸透了这片土地。 而今捷报传来,整个河湟顿时沸腾,老人们跪地痛哭,妇人孩童奔走相告,商贾农人抛下活计相拥而庆。 十万火把照亮夜空,哥舒翰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这位素来沉稳的统帅此刻满面红光,像个少年郎般挥舞马鞭,率军直奔石堡城。铁骑如龙,大地震颤,不过半个时辰便至城下。 此时的石堡城已是一片欢腾海洋。唐军将士们抛盔弃甲,相拥而泣,有人擂鼓,有人狂舞,更有人对着吐蕃俘虏吐舌做鬼脸。 “监军!” 哥舒翰飞身下马,一个虎扑将李乾按倒在地,在那张俊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又揉乱他满头黑发。 李乾也不示弱,反手就把他的胡子揪得东倒西歪。 正当哥舒翰要扑向李白时,另外三位将军已抢先将他压倒。哥舒翰被揉搓得衣衫不整,却笑得像个孩子:“郭子仪那小子呢?” “末将来迟!” 马蹄声急,郭子仪押着悉诺罗飞驰而至,昔日嚣张的吐蕃大将此刻蜷缩如丧家之犬。 哥舒翰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悉诺罗的后颈,像拖死狗般将他拽到悬崖边。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吐蕃大将此刻面如死灰,四肢瘫软如烂泥。 “我大唐多少儿郎命丧你手!”哥舒翰声若洪钟,在峡谷间回荡,“今日便用你的血,祭我河湟十万英魂!” “来人!”哥舒翰转身拭去眼角血泪,指着跪成一排的吐蕃俘虏,“把这些豺狼统统扔下去!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给我大唐将士磕头谢罪!” “扔下去!”唐军的怒吼震彻山谷。为了这座染血的雄关,七千大唐儿郎永远长眠于此! 哥舒翰伫立崖边,作为主帅,那道强攻的军令至今仍如尖刀般剜着他的心。此刻,他抓起悉诺罗的刹那,仿佛要将百年血仇都倾注在这一掷之中。 “不——”悉诺罗的惨叫划破夜空。 这位吐蕃悍将直到坠崖的瞬间,都不敢相信大唐竟会放弃献俘请功的荣耀。 “饶命啊!” “我们永世不敢再犯大唐!” 剩余的吐蕃士卒瘫软在地,裤裆间渗出腥臭的液体。他们惊恐地发现,连主帅都被像垃圾般抛下悬崖,自己这等蝼蚁又岂能幸免? 李乾冷笑一声,双臂如铁钳般提起两个吐蕃兵。那两人在空中徒劳挣扎,宛如断线纸鸢坠入深渊。 唐军将士一个接一个上前,将仇敌投入万丈悬崖。每一声坠落的惨嚎,都是对阵亡袍泽最好的祭奠。 “弟兄们,我对不住你们!”哥舒翰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石板上。 这位统帅此刻泪如雨下,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他想起那些前赴后继的将士,想起自己下达军令时心如刀绞的痛苦。 李乾眼前浮现出唐军舍生忘死的冲锋场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安息吧!石堡城打下来了!”” 郭子仪、李白等人齐刷刷跪倒,龙武军将士纷纷伏地痛哭。整座石堡城沉浸在悲恸之中,呜咽声与山风交织,仿佛在祭奠那些永远长眠的英魂。 历史上哥舒翰西屠石堡城,大唐失去了四万五千个儿郎。而今夜,因李乾一计奇谋,这座噬人雄关只吞噬了八千忠魂,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哥舒翰望着满地血污,喉结不住滚动。他比谁都清楚,若无李乾那神来之笔的夜袭,明日此时,这山道上堆积的尸骸恐怕要多出五倍不止。 这时,李乾缓步上前,在哥舒翰肩头重重一按:“哥舒兄,石堡城虽下,大非川犹在。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 哥舒翰深吸一口气抬头,眼中悲恸已化作熊熊战意:“弟兄们!今日,我们踏平了这座噬人雄关!”他铁枪指地,声震四野,“百年来吐蕃铁骑就是从这里,践踏我河湟沃土!” “大唐万岁!”数万铁甲同声怒吼。 哥舒翰大手一挥,城下顿时鸦雀无声:“我见过被焚毁的村落,见过挂在树梢的婴孩,见过被凌辱致死的妇人!今日,我们终于斩断了吐蕃的魔爪!” 欢呼声尚未响起,他战枪突然指向西北:“但吐蕃王庭还在大非川逍遥!那些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在喝着马奶酒庆功!”铁枪重重顿地,“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杀!杀!” “杀进军大非川!” 进军大非川,是盛唐百年未竟的宏图伟业,是几代将帅魂牵梦萦的夙愿。 而今,这梦想终于在我们手中实现,三军将士怎能不欢欣鼓舞?怎能不热血沸腾?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声浪稍歇,哥舒翰满面红光地抬手示意:“监军还请为三军将士训话。” 值此历史性时刻,作为监军的李乾自然当仁不让。他刚要举手示意,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却再度爆发。 只见唐军将士个个面泛红光,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李乾虽为监军,在军中的威望却与主帅哥舒翰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这一切,都源于他实实在在立下的赫赫战功。 单是率军攀越鹰嘴堑和血战石堡城这两件壮举,就足以让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至于石堡城一役,将士们更是亲眼见证了李乾身先士卒的英姿。 那浴血奋战的场景,那气吞山河的豪情,早已化作永不磨灭的记忆,深深镌刻在每个亲历者的心中。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最艰难的时刻,监军高大的身影必定冲锋在前。 这次进军大非川,他又岂会例外? 三军将士的欢呼声如惊雷炸响,这是他们用最炽热的方式向李乾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李乾连连摆手示意,可越是制止,将士们的声浪反而愈发高涨。那震天的呐喊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 直到李乾反复示意数十次,欢呼声才渐渐平息。 “弟兄们!我只说一句!百年来,吐蕃人从石堡城长驱直入,在河湟大地烧杀掳掠,血债累累!今天——”他猛然拔高音调:“就是清算的时刻!我们要从这里出发,杀入大非川,让吐蕃血债血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这振聋发聩的呐喊瞬间点燃全军热血。将士们振臂高呼,怒目圆睁,仿佛要将百年积愤尽数宣泄。 是啊,数十年来唐军梦寐以求的,不正是杀入大非川与吐蕃决一死战吗?如今石堡城已入囊中,这条复仇之路终于畅通无阻! 李乾与哥舒翰目光交汇的刹那,这位铁血统帅猛然拔出横刀。雪亮的刀锋划破夜空,直指吐蕃腹地:“进军!” 刹那间,千万支火把同时亮起。 唐军铁骑如洪流般涌出城门,在崎岖山道上蜿蜒前行。 站在城头远眺,但见一条烈焰长龙盘绕在崇山峻岭之间,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照亮了整个大非川的夜空! 第126章 捷报震长安 长安,玄武门。 龙武军将士身姿如松,铁甲森然,一柄柄横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远远望去宛如一片出鞘的利剑,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若在平日,这玄武门前必定门可罗雀,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今日却大不相同,远处黑压压地站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黏在城门方向。 那一双双眼睛里跳动着期盼的火光,一张张脸庞上写满了焦灼与希冀。 这样的场景已持续多日,龙武军将士早已习以为常。百姓虽众,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秩序井然,倒也不必驱赶。 “军爷,可有消息了?”一个粗犷的嗓音从人群中传来。 军纪森严,龙武军不得随意应答。但见那军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动作干净利落却又不失礼数。 “怎的还没消息?”问话之人顿时泄了气,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埋怨。 “急什么?石堡城要是那么好打,我大唐何至于屡攻不克?”旁边一位老者捻须道,“前朝多少名将折戟于此,这一仗啊,少说也得...” “呸!就数你会说!”先前那人打断道,“也不知是谁天不亮就来这儿守着?” “我...我这不是...”老者一时语塞,随即又理直气壮道,“在场诸位,谁不是盼着捷报?咱们日日在此,不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凯旋的使者么?” 众人纷纷附和,原来这些百姓聚集于此,只为能在第一时间得闻捷报。 若石堡城大胜,报捷的使者必从玄武门入城,这等百年难遇的盛事,岂能错过? 在盛唐子民的心中,石堡城的战略地位无人不晓。若有人竟不知此城之重,定会惹来众人嗤笑。 此番朝廷倾力攻打石堡城,实乃百年大计。 此城若克,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而一旦掌控大非川,大唐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吐蕃腹地。如此诱人的前景,让长安百姓怎能不心潮澎湃? 正因如此,百姓们日夜守候在玄武门外。 久而久之,竟与值守的龙武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只需百姓问一声“可有消息”,军士们一个微不可察的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真能攻下来吗?”人群中又响起熟悉的疑问。 “百年征战都未能攻克,谈何容易?” 这样的议论已在百姓中重复了无数遍,却总也说不尽。此刻,嗡嗡的讨论声再度响起,充斥着期待与忐忑。 “石堡城大捷!” 突然,一个沙哑的喊声穿透嘈杂,如利剪断丝,瞬间让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百姓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个他们日夜期盼的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真切。 百姓们一时惊疑不定,原因有二:一是那声音飘忽隐约,让人怀疑是否听错;二是这百年来期盼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如今捷报真至,反倒让人不敢轻信。 百年间,每当大唐出兵石堡城,百姓们便翘首以盼。 可等来的不是捷报,而是无数将士埋骨他乡的噩耗。血泪交织的记忆,让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本能的迟疑。 “石堡城大捷!” 那沙哑的喊声愈发清晰,饱含着压抑百年的狂喜。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唐军飞驰而来,他们拼命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石堡城大捷!” 脖颈上青筋暴起,面容因激动而扭曲,那嘶哑的喊声虽不洪亮,却如惊雷般在百姓心头炸响。 这沙哑的呐喊,听来犹如破锣,却比仙乐更令人心醉。 百姓们的眼睛骤然亮起,仿佛点燃了万千火炬。他们不约而同地振臂高呼:“石堡城大捷!”这声浪如万钧雷霆,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呼啦一声,百姓如潮水般涌向报捷的将士。人人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一步。 “快清道!为报捷的弟兄们清道!” 无需军令,龙武军自发列队开道。他们高举兵刃,仰天长啸:“石堡城大捷!”这呐喊中,是百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无数英魂终可安息的慰藉。 石堡城大捷!大唐等了整整一百年的捷报,今日终于化作现实。 这岂止是一场胜利?这是百年血泪的终结,是万民夙愿的圆满,是盛世雄风的重振!此时此刻,普天之下,谁人不为之欢欣鼓舞?谁人不为之热泪盈眶? 军令如山,铁律森严,可此刻的龙武军却将平日里奉为圭臬的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如同一群被热血点燃的猛兽,嘶吼着、咆哮着,向着报捷的唐军汹涌奔去,那声浪似要将天地都掀翻。 “闪开!都闪开!” “给报捷的弟兄让道!快!动作再快些!” 龙武军们一边发足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仿佛百姓们稍有迟疑,便会成为阻挡胜利的绊脚石。 然而,他们的这份担忧实在是多此一举。 只见百姓们如潮水般迅速向两侧退去,瞬间便让出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御道。 他们静静地伫立在道旁,眼中闪烁着炽热如焰的光芒,挥舞的手臂如一片茂密的森林,呐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石堡城大捷!” 报捷的唐军在这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过,眨眼间便冲至了玄武门下。 守门的龙武军自动整齐地分列两侧,如同两排沉默而坚毅的卫士,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路。 紧接着,一队精锐骑兵如影随形地跟上,铁蹄踏地,声如惊雷,为捷报使者保驾护航。 望着报捷将士那渐渐消失在城门内的身影,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夺眶而出,他们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随后,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石堡城大捷!” “大唐万岁!” 这欢呼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自玄武门开始,如涟漪般迅速向整个长安城扩散开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纷纷加入到欢呼的行列中。那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最终汇聚成了一股震撼天地的洪流: “石堡城大捷!” “大唐万岁!” 捷报如同燎原的烈火,以风驰电掣之势向四面八方传播。 很快,整个大唐的疆土都为之沸腾起来!凡是有唐人聚居的地方,都回荡着震天的欢呼声;凡是有大唐旌旗飘扬的地方,都响起了激昂的凯歌。 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后的欢呼雀跃,更是一个伟大民族历经百年郁结后的尽情宣泄! 第127章 御手赐羹 麟德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整座宫殿被一种无形的重压笼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隆基已经数日未曾安寝,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伫立在河湟地图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张地图上的每一道山川、每一条河流,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即便如此,他仍死死盯着地图,仿佛要用目光洞穿纸背。连续数日的凝视,让他的眼角布满血丝,却丝毫不见疲态。 李玄礼、李林甫和太子李亨静立其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他们几乎与殿中的石柱无异。整个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陛下~” 杨贵妃清越的声音突然划破沉寂。她莲步轻移,身后侍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殿内凝重的气氛似乎被她的到来搅动,连烛光都为之一亮。 “嗯?”李隆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贵妃,军国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让朕欣赏歌舞?” 自李隆基驻跸麟德殿以来,杨贵妃想尽办法邀他赏乐。往日的温存不再,换来的却是天子罕见的厉声呵斥。 “陛下明鉴,”杨贵妃不慌不忙地福身,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心醉的弧度,“臣妾岂敢耽误军国要务。只是见陛下连日操劳,特意熬了参粥,给陛下补补身子。” 她这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连殿内肃杀的气氛都为之一缓。 侍女们适时呈上银盘,揭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 “朕不饿!”李隆基斩钉截铁地挥手,“捷报不至,朕绝不进食!”这位开元圣主的固执,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杨贵妃眼波流转,轻启朱唇:“陛下日夜操劳,若龙体有恙,岂不误了大事?” 她纤指轻点地图,“石堡城若下,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待我大唐铁骑横扫吐蕃之时,陛下更要御驾亲征。此刻若伤了龙体...” 这话正戳中李隆基心坎,数十年来,后突厥、契丹、吐谷浑相继臣服,如今只差吐蕃这块心病。 想到此处,他终于接过玉碗:“也罢,朕用些便是。”忽又瞥见身后众臣,“赐他们每人一碗。” “谢陛下隆恩!”李林甫等人连忙叩首。自石堡城战事起,他们已陪驾三日未进热食。 就在众人捧碗之际,老将陈玄礼突然浑身一震:“陛下快听!” “石堡城大捷——”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震得殿瓦簌簌作响。 李隆基手中玉碗“当啷”坠地,他仰天长笑,声震殿宇。 那笑声中,是三十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四夷臣服指日可待的豪情。 满朝文武见状,无不热泪盈眶。 石堡城!这座让大唐魂牵梦萦百年的雄关,终于插上了唐旗! 李隆基眼中精光暴涨,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连每根发丝都透着昂扬的喜气。麟德殿内,压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殿欢腾。 “哈哈哈——” 陈玄礼笑得老泪纵横,李亨激动得手足无措,就连向来深藏不露的李林甫,此刻也卸下伪装,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高力士更是手舞足蹈,活像个得了糖人的孩童。 “臣妾恭贺陛下!”杨贵妃翩然下拜,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宛如枝头报喜的灵鹊。 “恭贺陛下!” 众臣这才如梦初醒,齐声高呼。李隆基捋须大笑,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此等喜事,当与诸卿同庆!” “石堡城大捷!”殿外沙哑的呐喊声由远及近。 李隆基竟等不及宣召,龙行虎步亲自迎了出去。虽然喜讯已至,但他仍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座让无数名将折戟的雄关,究竟是如何攻克的? 刚至殿门,就见龙武军搀扶着几个风尘仆仆的报捷兵士蹒跚而入。为首之人虽满面尘灰,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陛下!石堡城——拿下了!” 这几个报捷的唐军将士激动得手舞足蹈,可转眼间就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他们从石堡城一路疾驰,昼夜兼程,早已精疲力竭。此刻见到天子,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顿时如抽了筋骨般瘫软下来。 “快传太医!”陈玄礼未等天子开口,已高声喝令。 李隆基龙行虎步上前,一把扶住即将倒下的报捷兵士,眼中泪光闪动:“好儿郎!大唐有此等忠勇之士,何愁吐蕃不灭!” “陛...陛下......”那兵士做梦也想不到天子竟亲自搀扶,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令他震撼的还在后面。只听李隆基一声断喝:“取粥来!” 杨贵妃会意,连忙奉上尚有余温的玉碗。李隆基亲手接过,小心翼翼递到兵士唇边:“先润润喉。” 那粥香扑鼻,对这些饥肠辘辘的勇士而言,简直胜过琼浆玉液。 “陛下,这可是贵妃娘娘特意......”李林甫急忙劝阻。 “住口!”李隆基剑眉倒竖,气势逼人:“将士们浴血奋战,朕连一碗粥都吝啬?”说着,他轻轻托高兵士的头颈,让他靠得更舒适些。 “陛下......”那兵士听闻此粥竟是杨贵妃亲手所熬,顿时哽咽难言,紧紧抿住了干裂的嘴唇。 《 “张嘴!”李隆基面色一沉,声音虽轻却不容抗拒。那兵士不由自主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天子竟亲手将玉匙送至他嘴边。 粥香四溢,兵士大口吞咽,眼中泪水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自开元以来,何人得过这般恩宠?即便是当年李白为贵妃赋诗,也不过是“御手调羹”,何曾有过天子亲喂的殊荣? “还愣着作甚?”李隆基一声轻喝。陈玄礼等人如梦初醒,连忙捧起粥碗为其余报捷兵士喂食。 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早已饥肠辘辘,此刻也顾不得礼数,狼吞虎咽起来。贵妃亲手熬制的珍馐,转眼便见了底。他们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眼中尽是渴望。 “饿久之人不可暴食。”李隆基温声道,“且先去调养。” 恰在此时,太医匆匆赶到。几个兵士挣扎着跪地叩首,额角重重砸在金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沉闷的叩首声,比千言万语更显赤诚。经此一事,这些铁血男儿便是为天子赴汤蹈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待他们退下后,李隆基转身望向案上军报,手指竟微微发颤。 百年夙愿,今朝得偿,这位开元圣主此刻心潮澎湃,更胜当年登基之时。 第128章 铁骑惊梦大非川 李隆基双手微颤地展开军报,目光如电般扫过字里行间,突然连声赞叹:“好!好!好!当真是天佑大唐!” “陛下,究竟是如何攻克的?”陈玄礼雪白的胡须激动地翘起,问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毕竟这座让大唐折戟百年的雄关,今日竟能一举而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还能有谁?自然是李乾那小子立下首功!”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笑道。 “李乾夺城?!”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谁人不知这位龙武军新秀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说有人能破此天险,非他莫属。 “哈哈哈!”陈玄礼的笑声震得殿梁微颤,雪白的胡须高高翘起:“老臣早就说过,咱们龙武军出来的儿郎,岂是等闲之辈?”这位老将军红光满面,仿佛这泼天功劳是他亲手立下一般。 “瞧你这得意劲儿!”李隆基难得地开起玩笑,随即正色道:“此战郭子仪运筹帷幄,李白献计献策,李光弼、李晟各显神通,更有龙武军将士奋勇当先,方能一举建功!” 殿内顿时响起会心的笑声,人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些虎将各有所长,今日终于大显身手!”李隆基抚掌而笑,“石堡城地势险要,纵有百万雄师也难以施展。反倒是李乾这等以一当百的猛士,最是适合在此等险地建功!这不,就让朕等盼来了这天大的喜讯!” “陛下圣明,慧眼识珠!”李林甫顺势献上一记漂亮的马屁,恰到好处地挠中了天子的痒处。 “嗯!”李隆基龙颜大悦,捋须颔首:“若非朕派这些虎将出征,岂能有今日之功?” 话音未落,他脸色陡然一沉:“来人!拟旨申斥王忠嗣!当日朕令他攻打石堡城,他竟推三阻四,说什么‘死伤无算’!如今七八千将士就拿下天险,可见其目光短浅!”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太子李亨刚要开口求情,却被父皇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陈玄礼与高力士交换了个眼色,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都坐下说话。”李隆基神色稍霁,待众臣谢恩落座后,眉飞色舞道:“石堡城大捷,本当举国同庆。只是大军尚在征战,庆功宴且待凯旋再办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唐军正挥师大非川,确实不是大摆宴席的时候。 “不过有功将士不能不赏。”李隆基话锋一转,金口玉言:“即日起,擢升李乾为行军副将,仍兼监军之职!” “这......”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陈玄礼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李林甫的瞳孔猛然收缩,就连太子李亨都惊得站起身来。 十万大军的副将之位,这可是能左右战局的要职!虽说李乾战功赫赫,但如此破格提拔,实在出人意料。 李隆基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位开元天子,显然正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见陈玄礼等人面露惊色,他冷哼一声:“怎么?以李乾的功劳,还配不上一个副将之位?” 不等众人回应,天子已屈指细数:“当日朝堂上为是否出兵争论不休时,正是李乾在曲江池畔一番话,让朕下定决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林甫和太子,“你们可知,连攻打石堡城的方略都是他制定的?夜袭之策,出其不意,这才一举成功!” 殿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李隆基声音陡然提高:“这等运筹帷幄之才,亲冒矢石之勇,若不得重用,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细想之下,李乾不仅献策定计,更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这等文武全才,确实当得起如此破格提拔。 “其余将士,李白、郭子仪等,皆按功行赏!”李隆基金口玉言,随即话锋一转:”如今石堡城已下,大非川唾手可得。诸位爱卿,是时候议一议,能否趁势一举平定吐蕃了?” 天子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凝重。 虽然拿下大非川是灭吐蕃的关键一步,但要彻底平定这个宿敌,还需从长计议。一场关乎大唐国运的战略谋划,就此展开。 大非川的初冬,北风裹挟着凛冽寒意掠过广袤草原。 虽已草木凋零,这片吐蕃最丰美的牧场仍可见牧民忙碌的身影,他们正赶在严冬前收割最后的牧草,驱赶着成群的牛羊准备越冬。 数百顶牛皮帐篷星罗棋布,炊烟袅袅。 帐内飘出烤牦牛肉的焦香与青稞酒的醇厚气息。 吐蕃人虽半耕半牧,骨子里仍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血脉。 大非川丰美的水草养育了吐蕃近半的牛羊马匹,堪称高原明珠。 碧空如洗,金黄的草场上,牛羊如珍珠般散落。牧民们策马扬鞭,悠扬的牧歌在天地间回荡,好一派塞外桃源景象。 突然—— “轰隆隆!” 闷雷般的马蹄声撕碎了草原的宁静。牧民们纷纷钻出帐篷,手搭凉棚远眺。只见地平线上旌旗猎猎,一个醒目的“唐”字刺破长空。 “唐...唐军?”有牧民结结巴巴地惊呼。 这话竟引来一阵哄笑。“做梦呢?”老牧民嗤之以鼻,“石堡城固若金汤,唐军难不成插了翅膀?” “定是咱们的勇士在河湟大胜,缴了唐军的旗号回来!”年轻人们兴奋地猜测。 他们哪里知道,扎布败逃归来后讳败为胜,河湟惨败的消息至今还被捂在赞普的金帐里。 “没错,肯定是大吐蕃的雄师凯旋了!快,备上最肥美的牦牛肉,斟满最醇的青稞酒!”牧民首领振臂高呼,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喜色。 整个营地顿时沸腾。妇人们手忙脚乱地翻出珍藏的腊肉,汉子们拍开陈年酒坛的泥封,孩子们捧着哈达在寒风中雀跃。 不多时,香气四溢的烤全羊和琥珀色的美酒就摆满了帐前的长案。 “英勇的儿郎们,快来痛饮庆功酒!” “雄鹰般的勇士,请尝尝新宰的牦牛!” 牧民们捧着酒碗迎上前去,脸上的崇敬之情仿佛在朝拜神明。 少女们甚至已经唱起了祝捷的歌谣,彩袖在风中翻飞如蝶。 李平西勒马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过这片欢腾的营地。 他缓缓抽出横刀,刀锋在冬日下泛着寒光:“传令全军就地补给。” 第129章 错认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李平西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数百名吐蕃牧民竟捧着美酒佳肴迎面而来,脸上洋溢着节庆般的喜悦。 他们欢呼雀跃,仿佛在迎接凯旋的英雄。 “这......” 这完全超出了李平西的预想,他原以为牧民们会四散奔逃,何曾料到竟是这般热情相迎?更荒诞的是,这些牧民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发自肺腑的崇敬之情。 “大吐蕃的勇士们,快尝尝新酿的青稞酒!”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颤巍巍地递上酒碗,浑浊的眼中满是慈爱。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困惑。 “这是...真的?”李平西喃喃自语,身旁的副将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好像...确实如此...” “我们是唐军!”李平西突然高声宣告。 牧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拄着牧杖走出人群,眼中闪烁着过来人的智慧:“年轻人,这玩笑开得妙啊!当年我随军打仗时,也爱这么逗乐子。” 他亲切地拍拍李平西的肩膀,“穿上唐军的衣裳,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老者转身对人群喊道:“孩子们,这些机灵鬼扮唐军扮得多像!快把最好的酒肉都端上来!” “瞧瞧这明光铠,亮得能照见人影!”一个年轻牧民艳羡地抚摸着唐军的铠甲,“这次出征定是满载而归吧?” 李平西“铮”的一声抽出横刀,寒光直指老者咽喉:“最后说一次,我们是唐军!” 老者不以为然地捻着白须:”你要真是唐军,老夫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 话音未落,刀光乍现。老者的头颅高高飞起,脖颈喷出的血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现在信了吗?”李平西的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颗滚落的头颅嘴唇蠕动,吐出最后几个字:“竟真是...唐军...” “唐军杀来了!” “石堡城...失守了?” 牧民们的欢颜瞬间凝固,惊恐的尖叫划破长空。 但为时已晚,李平西战刀一挥,唐军如狼似虎般扑向人群。刀光剑影间,方才还载歌载舞的营地顿时化作修罗场。 李平西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拭着染血的横刀,突然抓起一块沾血的牦牛肉大嚼起来:“吐蕃狗倒有这样好处——”他灌下一口青稞酒,咧嘴一笑:“待客热情。” “哈哈哈!” 唐军将士的狂笑在尸横遍野的草原上回荡,惊起一群食腐的秃鹫。 ------------------ “报——”斥候飞马而至,在马上抱拳行礼,“前方发现吐蕃大营!” 李乾神色如常,只是眉梢微挑:“规模如何?” “营帐五百有余,按每帐五人计,当有两千之众。”斥候语速飞快,“牛羊成群,辎重丰足。” 此言一出,周遭唐军眼中顿时燃起嗜血的光芒。不少将士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监军,请速下令!”副将迫不及待地请战,“末将愿为先锋!” 李乾却出人意料地摆了摆手:“诸位以为,吐蕃牧民见我军至,会作何反应?” “自然是望风而逃!”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将士们七嘴八舌。 “非也。”李乾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传令:整军列队,大张旗鼓前进。” “这...”众将面面相觑。一名校尉忍不住质疑:“监军,这不是明摆着让吐蕃人逃跑吗?” 李乾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军令如山,唐军虽满腹狐疑,仍整齐列队,缓缓向营地推进。 当唐军距营地尚有二三里时,令人瞠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营门大开,数百牧民欢呼雀跃地涌出,手中捧着哈达、酒肉。欢快的呼喊声随风传来: “英雄凯旋!” “大吐蕃的勇士们回来了!” 唐军将士目瞪口呆,手中兵刃险些跌落。这匪夷所思的迎接,比最离奇的军报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个个瞠目结舌。 牧民们却已热情地围了上来:“大吐蕃的勇士们,快尝尝新烤的牦牛肉!” “这青稞酒可是陈酿三年的好酒!” 这荒诞的一幕让唐军将士不自觉地揉着眼睛,仿佛置身梦境。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李乾竟坦然接过酒肉,大快朵颐起来:“美味!都别客气,莫负了主人的盛情!” 起初还犹豫的唐军,在李乾的示意下也纷纷接过酒肉。青稞酒的醇香混着牦牛肉的焦香,竟比往日更加美味,毕竟这般奇遇,百年难逢。 “勇士们慢慢吃,管够!”牧民们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仿佛招待的是凯旋的英雄。 酒足饭饱后,李乾擦了擦嘴角,突然话锋一转:“多谢款待。不过...”他缓缓抽出横刀,“可我们是唐军。” 牧民们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大人真会说笑!” “若你们是唐军,我们岂不都成了大唐子民?” 寒光乍现。一个牧民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笑意。 “现在信了吗?”李乾的声音冷若冰霜。 “杀!”唐军如猛虎出柙,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 “真是唐军!” “我们竟瞎了眼!”牧民们的惨叫与悔恨,很快淹没在血泊之中。这场荒诞的盛宴,终以最残酷的方式揭开了真相。 “哈哈哈!这些吐蕃蠢货,连敌我都分不清!” “酒足饭饱再杀人,这仗打得痛快!” “还是监军神机妙算,早料定他们会自投罗网!” 唐军将士的哄笑声混着吐蕃人的哀嚎,在草原上回荡。刀光闪过,最后一个牧民倒在血泊中,这场荒诞的宴席终以最血腥的方式收场。 “监军,您看!”副将突然惊呼。只见草原上黑压压的尽是牛羊骏马,数不清的牲畜正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么多缴获...”士兵们犯了难,“带着拖累行军,放着又太可惜。” 李乾轻抚马鬃,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就叫多?大非川的牧场才刚刚掀开一角。”他马鞭遥指远方,“待我们拿下整个大非川,这里的牛羊骏马,不都是大唐的囊中之物?” 将士们闻言眼前一亮。方才还恋恋不舍的目光,顿时变得坚定起来。 “驾!” 铁蹄如雷,烟尘漫天。 唐军来得突然,去得更快,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草原尽头,只留下满地尸骸和茫然吃草的牲畜,见证着这场血色奇袭。 第130章 铁蹄下的盛宴 一个时辰后。 “报——前方发现吐蕃营地,约三两百人!”斥候飞马来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要再演一出酒足饭饱的好戏?” 李乾剑眉一挑:“你们还吃得下?”他环视着满脸期待的将士,突然厉声道:“传令!直接杀过去!” 铁蹄如雷,惊破了草原的宁静。 果然,淳朴的牧民再次捧着酒肉迎上前来。只是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笑脸,而是森冷的刀光。 两日后,当又一队牧民捧着同样的酒肉出现时,唐军将士的脸上已满是厌烦。 “又是这该死的牦牛肉!老子闻到这味儿就想吐!” “青稞酒比马尿还难喝!” “你喝过马尿?” “放屁!老子这是打个比方!” 类似的对话,此刻正在大非川各处上演。郭子仪部下的将士们像扔垃圾般将酒肉甩得老远,脸上写满嫌弃。 “还是咱大唐的伙食好,煎炒烹炸样样俱全。” “吐蕃狗这辈子就认准了这两样,真他娘的可怜!” “要不怎么叫吐蕃狗呢?狗食能有什么花样?” 尽管嘴上抱怨,唐军的铁蹄却片刻不停。他们如狂风般席卷草原,所过之处,大唐的疆界不断向西推进。 在这片广袤的牧场上,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血与火中诞生。 唐军的每一次冲锋,都在改写这片土地的历史。而吐蕃人世代相传的迎客之礼,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催命符。 “轰隆隆——” 铁蹄踏碎草原的宁静,一支唐军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来,马蹄扬起的烟尘宛如一条咆哮的怒龙,直扑远方那座孤零零的城池。 “报!前方是乌海城!”斥候飞马来报。 李乾猛地勒住缰绳,龙武军齐刷刷停下。他凝视着远处那个模糊的黑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薛仁贵当年...就是在此地兵败大非川!” “雪耻!雪耻!” 龙武军爆发出震天怒吼,每一个战士眼中都燃着复仇的火焰。数十年前那场惨败,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唐军心头。 今日,他们终于站在了这片耻辱之地! “杀!” 李乾一马当先,龙武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乌海城。 这座吐蕃在大非川的要塞,城墙不过丈余,全由粗粝的条石堆砌,与大唐雄城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城头上,几个佝偻着背的吐蕃老兵正在巡逻。他们身上的皮甲破旧不堪,弯刀锈迹斑斑,活像一群行将就木的幽灵。 “大帅回来这些天,怎么一直闭门不出?” “定是在准备给赞普的捷报吧?” “可打了胜仗为何脸色那么难看?” “放屁!我们有石堡城天险,怎会败给唐军?” 这些老兵哪里知道,他们的主帅扎布此刻正蜷缩在阴暗的房间里。石堡城已失得消息,他至今不敢公之于众。 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唯有扎布一人孤身逃回,尽管他靠着家族权势得以脱罪,但每当回想起那场惨败,仍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衣襟。 他整日闭门不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般反常的举动引得守城士卒议论纷纷。 “若真打了胜仗,怎会不见一兵一卒凯旋?” “可要说败了...这几十年来咱们何曾败给过唐军?” 就在守军争论不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只见烟尘滚滚中,一面面“唐”字大旗猎猎作响,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是大吐蕃的勇士们凯旋了!” “快开城门!” “缴获这么多唐军旗帜,定是场大胜仗!” 吐蕃守军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当看清来者身披的明光铠时,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己: “天呐!那么多明光铠!” “这次定是斩获颇丰!” “我不要明光铠,给副锁子甲就知足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支“凯旋之师”正是让他们主帅夜不能寐的梦魇。 “哗啦——” 城门大开,吐蕃守军如潮水般涌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活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他们手舞足蹈,嘴里喊着吉祥话,活脱脱一群见了骨头的饿狗。 “大唐万岁!” 龙武军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寒光闪闪的横刀齐齐出鞘。那一双双眼睛,分明是屠夫打量待宰羔羊的眼神。 “哈哈哈!”吐蕃老兵们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全副武装的唐军评头论足: “扮得真像!连口号都会喊!” “穿着明光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们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死亡正在逼近。 “杀光吐蕃狗!” 这声怒吼终于让吐蕃兵们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惊恐: “该不会...真是唐军?” 要让这些老兵相信唐军能杀到大非川腹地,简直比让他们相信牦牛会飞还难!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龙武军已如狂风般卷到眼前。 横刀过处,血浪滔天。残肢与内脏齐飞,惨叫共哀嚎一片。 方才还在说笑的老兵们,转眼就成了刀下亡魂。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凯旋的勇士”会突然变成索命的阎罗。 “咕——”吐蕃老兵们喉头滚动,发出濒死的呜咽。他们瞪大的双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竟真是...唐军...” “这些狡猾的唐狗...竟敢戏耍我们...” 这些指责让龙武军将士啼笑皆非,分明是吐蕃人自己一厢情愿,如今反倒怪起唐军来了? 刀光如雪,血浪翻涌。这些老弱残兵在精锐龙武军面前,犹如秋收的麦秆般被成片收割。转眼间,城门外已无一个活口。 “轰隆隆——” 铁骑如潮,冲入乌海城门。这座当年让薛仁贵折戟沉沙的吐蕃重镇,就这样轻易陷落。 城内府邸中,扎布正披头散发地来回踱步。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将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该死的李乾!狡诈如狐的唐狗!”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把唐军将领挨个骂了个遍。若诅咒能杀人,恐怕长安城早已血流成河。 突然,他身形一僵,耳尖微动:“这是...唐军?!”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吐蕃大将,此刻抖如筛糠,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第131章 天罗地网擒扎布 扎布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刻唐军的喊杀声与吐蕃士兵的惨嚎交织在一起,由不得他不信,唐军真的杀进了乌海城! “这怎么可能...”他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石堡城天险,百年难破,怎会一朝陷落?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答案。 冷汗浸透了衣衫,扎布浑身颤抖如筛糠。河湟兵败尚可推脱,但丢了石堡城...想到赞普的雷霆之怒,他顿时面如死灰。 “横竖都是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不如...”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降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像当年的颉利可汗...但转念想到颉利被迫在宴会上跳突厥舞取乐的屈辱,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吐蕃大将,此刻就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生死与尊严之间痛苦挣扎。 窗外,唐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一念及此,扎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颉利可汗虽得善终,却要在唐朝庆典上如伶人般献舞取乐,这等屈辱,让他这个吐蕃悍将如何承受? “若降唐,我必成宴席上的玩物...”扎布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袍。作为第一个投降的吐蕃大将,唐朝岂会放过这个炫耀武功的机会? “不如...”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逃往天竺!”想到那片四分五裂的土地,扎布顿时精神一振。以他的本事,在天竺混个王侯将相岂非易事? “啪!”他猛拍大腿,一跃而起。抓起弯刀、背上弓箭,正要夺门而出。 “活捉扎布!” 这声怒吼如惊雷炸响,扎布浑身剧颤,双腿顿时软如棉絮。 回头望去,只见龙武军如狼似虎扑来,明晃晃地横刀映得他睁不开眼。那刀光,仿佛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万幸,那煞星李乾不在!”扎布目光如电,瞬息间扫过全场,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那个夜夜入他噩梦的杀神,今日总算未曾现身。 “扎布狗贼,休走!” 他这口气还未舒尽,一声惊雷般的暴喝已在耳畔炸响。 “天杀的!又是这阎王!”扎布顿觉五雷轰顶,眼前浮现出往日被李乾千里追杀的惨状。 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刻骨铭心,不想今日冤家路窄,他最惧怕的煞星竟从天而降。 抬眼望去,但见李乾手中丈八长枪寒芒吞吐,整个人似一道黑色闪电破空而来。 “天要亡我!”扎布急得汗出如浆,忽见前方墙根处有个幽深洞穴,当下顾不得体面,一个饿狗扑食便往里钻。 这洞穴狭窄逼仄,他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地向前蠕动。 刚钻出洞口,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李乾率着龙武军已然杀到,却终究迟了一步。 龙武军众将士面面相觑,谁曾想威震吐蕃的孙波茹大帅,竟如丧家之犬般钻洞逃命?这般丑态若传回逻些城,只怕赞普要气得吐血三升。 “将军快看!”有眼尖的军士指着洞口惊呼,“这满地黄毛...” “獒犬的鬃毛!”李乾虎目圆睁,脸上鄙夷之色更甚,“好个吐蕃狗帅,当真名不虚传!” 众将士哄然大笑:“难怪吐蕃蛮子被称作犬戎,今日方知典故在此!” 想那孙波茹大帅何等尊贵,纵是战死沙场也该保有三分体面。 谁知这扎布贪生怕死至此,钻洞逃生也就罢了,偏生钻的还是狗洞。此事若传扬开去,只怕吐蕃王庭要颜面扫地。 “追!”李乾一声令下,剑指城墙方向。 这狗洞贯通城墙内外,一时难以堵截。龙武军铁骑如潮,朝着扎布逃窜的方向席卷而去。 李乾等人需绕行近一里路,待他们赶到时,扎布早已跨上骏马,绝尘而去。 “想逃?”李乾眼中寒芒迸射,冷笑一声,“纵使你逃上九霄,我也追你到凌霄殿!”他猛拍马背,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出。 “轰隆隆——” 龙武军铁骑紧随其后,大地震颤,烟尘滚滚。 “活捉扎布!” 将士们爆发出震天怒吼,如饿狼嗅到血腥,杀气腾腾。 “左右包抄!”李乾右手一挥,龙武军瞬间分作两股,如巨钳般自左右两侧合围,而他则率精锐直取中路,死死咬住扎布不放。 骑兵阵型骤然散开,呈扇形铺展,如天罗地网般向扎布收拢。 扎布骑术精湛,但龙武军亦非等闲之辈。双方一追一逃,短时间内难分高下,但李乾一方显然占据上风,距离正一寸寸缩短。 奔逃许久仍未能甩脱追兵,扎布心中焦躁,目光四下一扫,猛地一拽缰绳,战马嘶鸣着转向左侧疾驰。 龙武军反应极快,立即调转马头,紧咬不放。 这一追便是半日,双方始终未能拉开差距。 就在此时,前方忽现一座苍莽高山,扎布眼中精光一闪,放声狂笑:“哈哈哈,天不亡我!”他狠抽一鞭,战马吃痛,悲鸣着朝山麓狂奔而去。 “该死!”李乾怒骂一声,只需再有半个时辰,必能擒获此獠,偏偏横生变故。 “李乾,后会有期!”扎布得意至极,竟回头冲他挑衅般挥了挥手,随即纵马冲入山林。 一旦让他遁入深山,再想擒获便难如登天。李乾恨恨地取下长弓,奈何距离太远,箭矢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之夭夭。 “就算你逃到逻些城,我也必追杀到底!”李乾钢牙紧咬,毫不犹豫地策马追入山中。 扎布纵马冲至山前,毫不犹豫地策马冲上山道。只需再撑片刻,便能彻底摆脱追兵,他心中狂喜,长舒一口气,仿佛已触摸到自由的边缘。 然而,这口气尚未吐尽,一声惊雷般的厉喝骤然炸响: “扎布,束手就擒!” “谁?!”扎布心头剧震,厉声喝问。 山道之上,一道身影傲然而立。李白身披明光铠,银甲映日,却掩不住那一身谪仙般的飘逸之气。他手持三尺青锋,剑锋斜指,恰好拦在扎布必经之路上。 “李白?就凭你这书呆子,也想拦我?!”扎布又惊又怒,眼看逃生在即,竟被这文人横插一脚。 必须速战速决! 扎布眼中凶光暴涨,猛然抽出弯刀,催马直冲而上。刀锋破空,带着凌厉的杀意狠狠劈向李白:“受死吧,酸儒!” “冥顽不灵。”李白冷然一笑,手中长剑骤然绽放出璀璨寒光。剑势如虹,似银河倾泻,快若惊雷,疾似闪电,直刺扎布咽喉! “好快的剑!”扎布心头大骇。 他早知悉诺罗败于李白之手,但却自恃武艺更胜一筹,认定这诗人绝非自己敌手。岂料甫一交手,便惊觉李白剑术之精妙远超想象,身法之迅捷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啊!”扎布思绪未定,忽觉手腕剧痛,鲜血飞溅,弯刀当啷坠地。 他还未及反应,腰间骤然一紧,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摔落马下。 正欲挣扎,一道寒芒已抵住咽喉,青锋剑尖透出的森森寒意,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一凝。 “生擒扎布了!” 龙武军的欢呼声震彻山谷。 这位孙波茹大帅,十万吐蕃大军的最后统帅,此刻如困兽般被按在地上。 河湟之战的终章,就此写下完美句点。 “太白兄,干得漂亮!”李乾纵马而至,飞身下马时竟不扬半点尘埃。他重重一拳捶在李白肩头。 李白朗声大笑,青锋归鞘:“若非诸位将军围追堵截,李某岂能捡这个便宜?”说着剑鞘轻点,将扎布踢得翻了个身。 “你们怎会在此?”李乾说着,军靴一抬,扎布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监军有所不知,”李白捋须而笑,眼中精光闪动:“我们追击一队吐蕃残兵至此,刚料理干净,这厮就自投罗网了。”他忽然压低声音:“说来蹊跷,大非川一路几无像样抵抗,莫非...” “哈哈哈!”李乾会意大笑,声震林樾:“从此往后,大非川就是我大唐疆土!传令三军,即刻树碑立界!” 第132章 凯旋之后的烦恼 青海湖烟波浩渺,澄澈的湖水在高原烈日下泛着万点金光,宛如天神遗落的一面琉璃宝镜,倒映着苍穹流云。 湖畔连绵起伏的营帐如星罗棋布,雪白的帐幕在风中起伏如浪,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处。 数以万计的唐字旌旗猎猎作响,在湛蓝晴空下舒展如画,将整片草原染成了大唐的赤色。 中军大帐巍然矗立,绣着“哥舒”二字的玄色帅旗在十丈旗杆上迎风招展。 这里是大非川的心脏地带,自唐军突破石堡城天险后,哥舒翰便亲率精锐驻跸于此。 此刻,这位统帅正运筹帷幄,指挥各路大军在这片吐蕃腹地掀起了一场雷霆万钧的风暴。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地平线上腾起滚滚烟尘。 驻守的唐军将士纷纷走出营帐,寒风中将手搭在眉骨处眺望。但见天边先是现出一道银线,继而化作汹涌的潮水,挟着震天动地的声势奔涌而来。 “又一支凯旋之师!” 欢呼声如浪涛般在营地上空回荡。 自进军大非川以来,这样的场景已屡见不鲜,唐军铁骑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皆传捷报。 此刻归来的队伍后方,更是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马群,如黑色潮水般铺展十余里,将草原变成了流动的财富之海。 吐蕃牧民在唐军铁骑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驱赶着牛羊马群。 他们低垂着头,动作谨慎而驯服,生怕一个不慎惹来唐军的呵斥。 这些草原上的牧人早已听闻唐军威名,如今亲眼见识了唐军的雷霆手段,更是噤若寒蝉,对唐军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逆。 “天啊,这得有多少牲畜?” “怕是有上万头吧?这几日还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缴获!” 唐军将士们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牲畜群,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大非川作为吐蕃最重要的牧场,其富庶程度远超唐军想象。 自攻入此地以来,缴获的牲畜几乎要将青海湖畔的草场挤满,但眼前这浩浩荡荡的兽群,仍是前所未见的壮观景象。 “是李将军的部队!” 待看清领军将领的面容,唐军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李平西骑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上还带着征尘,却掩不住满脸的意气风发。 “李将军,您这次可真是立下大功了!”士兵们簇拥上前,七嘴八舌地赞叹道。 “这算什么?”李平西摆了摆手,却突然压低声音问道:“监军大人可曾回营?” 得知李乾尚未归来,他脸上反而露出释然的神色:“我就知道,监军大人的缴获定会更多。”言语间满是对李乾的敬佩。 提起李乾,周围的将士们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李平西交代完军务,便急匆匆赶往帅帐复命。 掀开帐帘时,只见哥舒翰正与一众幕僚伏案议事,见他进来,主帅放下手中文书,含笑问道:“李将军凯旋而归,此番战果如何?” “这还用问?自然是满载而归!”李平西昂首挺胸,满脸得意之色。 可当他看清帐内情形,不由得诧异道:“大帅,您怎么亲自做起幕僚的活计来了?统帅三军之人,理应运筹帷幄,怎可埋首案牍?” “还不是被你们给害的!“”哥舒翰将手中账册重重一摔,揉着发酸的手腕埋怨道:“你们一个个骁勇善战,缴获堆积如山。这些战利品若不及时清点,如何向陛下报捷?可这偌大的军营,一时半会让我上哪去找那么多会算账的幕僚?” 李平西忽觉哥舒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顿时警觉地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大帅明鉴!末将只会冲锋陷阵,这算盘上的功夫实在......” “打仗算账都是算!休想推脱!“”哥舒翰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末将当真不通此道!这笔杆子可比横刀重多了!”李平西边说边退,眼看就要退出帐外。 “敢逃?军法处置!”哥舒翰一声断喝。 李平西苦着脸求饶:“大帅何不去寻李翰林?让末将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可这算账......” “管你会不会,先做了再说!”哥舒翰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李平西的甲绦,硬是将他按在了案几前。 帐内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筹声,两人忙得焦头烂额,案几上的竹简堆得老高。 正当此时,帐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郭无敌!郭无敌!” 哥舒翰与李平西相视一眼,急忙冲出帐外。 只见地平线上,漫山遍野的牛羊马群如潮水般涌来,规模竟是李平西所获的数倍之多。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将士们挥舞着兵器,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哥舒翰和李平西相视苦笑,前者不住地揉着太阳穴:“这缴获越多,我这头疼得越厉害。” “郭子仪也休想逃!”李平西眼睛一亮,突然计上心头。 “妙!”哥舒翰抚掌大笑,当即命人将郭子仪“请”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威震敌胆的骁将不仅善战,更精通筹算,指尖在算筹间翻飞如蝶,看得哥舒翰连连点头。 正当众人埋头清算时,营外又掀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李将军!李将军!”出帐一看,只见李光弼率领大军凯旋,身后驱赶的牲畜群浩浩荡荡,竟丝毫不逊于郭子仪所获。 “这账目何时是个头?”李平西哀嚎一声,仰面瘫倒在地,活像被抽了筋骨。 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此刻却被账册折磨得生无可恋。 哥舒翰见状忍俊不禁:“你这般模样,倒像是打了败仗似的。” “谁稀罕打败仗?那不是有病么!”李平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惹得郭子仪等人哄堂大笑。 不出所料,李光弼也被哥舒翰“请”进了算账大军。 这位名将竟也精于筹算,与郭子仪配合得天衣无缝。 然而纵使他们算得再快,也赶不上一批又一批凯旋归来的大军带来的缴获。账册堆积如山,越算越多。 “大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平西揉着发酸的手腕提议,“不如从军中挑选些机灵的士卒来帮忙?” 他眼巴巴地望着哥舒翰,活像个讨饶的孩子,生怕主帅再让他去拨弄那些要命的算筹。 “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他们拿笔比拿刀还难!就你这算账的本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他们比你还要差上三分!”哥舒翰连连摆手,一脸无奈。 李平西顿时涨红了脸,讪讪地缩了缩脖子。郭子仪等人拼命抿着嘴,肩膀不住地抖动,生怕笑出声来。 第133章 玄武门外 哥舒翰实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石堡城一役大捷之后,唐军长驱直入大非川,所获战利品之丰饶,堪称前所未见。 这些缴获的物资,每一项都需精准统计,容不得半分差错。 虽说当下可暂缓向皇帝呈报具体数目,但圣上远在长安,正翘首以盼前线捷报,自然越早呈报越能彰显军功、安君心。 主帅原本打算在军中挑选些识字的士兵协助统计,然而,唐朝虽以文教昌盛闻名于世,可普通士卒里能识字断句的终究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精通筹算之术了。 “轰隆隆——” 正当众人被这繁琐的统计事务搅得焦头烂额之时,远处突然传来如雷鸣般的蹄声,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一听便知,这般声势,马蹄声至少来自十里之外。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就弄出这般动静,足见此次缴获规模之宏大。 众人赶忙冲出帅帐,极目向远方眺望。只见天边黑压压一片,宛如乌云蔽日,连那炽热的阳光都被完全遮蔽。 “莫不是监军大人回来了?” “除了监军大人,谁还能有这般大的阵仗,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唐军将士们议论纷纷,个个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果然,来人正是监军李乾与李白。他们此次缴获之丰,远超诸将,驱赶的牛羊马群竟绵延五六十里,将整片草原都变成了流动的黑色海洋。 那铺天盖地的牛羊马群奔腾而来,卷起的烟尘直冲云霄,仿佛一场沙暴席卷草原。 当李乾的玄色将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时,整个唐军大营瞬间沸腾。 这前所未有的巨大缴获,连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的战果都相形见绌。 哥舒翰激动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郭子仪等人也争先恐后地策马相随。 “监军大人,您这可真是惊天动地啊!”哥舒翰远远就高声喊道。 李乾朗声大笑:“非我之功,全赖太白兄!你们看这是谁?”说着侧身一指。 “扎布?!”众将齐声惊呼,随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活捉扎布了!” 这消息如同惊雷般在军中炸开,欢呼声震得青海湖的湖水都泛起了涟漪。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高原上空回荡了整整半个时辰。作为吐蕃名将的扎布被生擒,意味着石堡城之战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欢庆过后,李乾和李白被哥舒翰等人“热情”地架进了帅帐。帐外围观的士兵们窃窃私语: “这一仗咱们到底缴获了多少?” “听说光是牛羊就望不到边...” 帅帐内很快传来李乾的声音:“算筹太慢,我教你们用这个新工具,算盘。” 半个时辰后,清脆的珠子碰撞声有节奏地响起,夹杂着将领们惊喜的赞叹。两个时辰过去,却听见李乾哀叹: “让我歇会儿,手指都要抽筋了!” 直到次日黎明,帅帐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天佑大唐!这是旷古未有的辉煌胜利!” ---------------- 玄武门外,人头攒动,喧嚣如沸。 长安百姓们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相识不相识的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热烈地议论着西北传来的捷报。 “石堡城已破!我大唐铁骑正长驱直入大非川!吐蕃人现在望风而逃!”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声音洪亮。 旁边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接口道:“大非川本就是吐谷浑故地。当年薛大将军兵败,让吐蕃人占了这天大的便宜!” 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那地方水草丰美,吐蕃人得了它,国力才突飞猛进。” “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激动地插话,“自吐蕃占据大非川,便敢与我大唐分庭抗礼。如今王师收复此地,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说起松赞干布当年如何狂妄,几番交战后方知我大唐厉害,不得不求娶文成公主以示修好。 又有人提起禄东赞掌权后,重启战端二十余载,直到吐蕃占据大非川才暂告段落。 此后,吐蕃以富庶的大非川为跳板频频南下袭扰河湟之地。 大唐西北边陲从此再无宁日,朝廷不得不常年在此驻扎十余万精锐之师,耗费钱粮无数。 正因如此,长安百姓对大非川的战事格外关切。 虽明知攻下石堡城后,收复大非川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人们仍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百姓自发聚集在玄武门外,翘首以盼最新的捷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收复大非川,不仅是要斩断吐蕃的命脉,更是为将来直捣逻些铺路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声说道,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身旁,一位身着素雅儒衫的中年文士微微颔首,轻声附和道:“想当年高宗在位之时,薛大将军率军西征,本就是为攻取逻些城做长远筹谋。奈何天意弄人……” 言及此处,他神色黯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旋即眼中又燃起希望之光,振奋道:“而今,总算盼到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天!” “听闻哥舒翰将军已然在大非川站稳阵脚,扎下根基!” 人群中,一个年轻后生奋力挤到前面,满脸兴奋,扯着嗓子喊道,“待到来年开春,定能势如破竹,一举攻下逻些城!我要去投军报国,可有志同道合之人愿与我同行?” “同去!同去!”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激昂的应和声。 几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汉子,一边用力拍着胸脯,一边豪情万丈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若此时不挺身而出,为国家效力,更待何时?” 说起大非川,百姓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战略价值极高,是大唐通往吐蕃的重要咽喉。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数十年前,薛仁贵将军在此遭遇惨败,那是大唐开国以来最为惨痛的败绩,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每个大唐人的心头。 如今,雪耻的曙光就在眼前,进军吐蕃腹地、直捣黄龙的日子似乎近在咫尺,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一片激昂振奋的情绪之中。 就连街边路过的孩童,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奶声奶气却又无比坚定地高喊:“收复大非川!直取逻些城!” 夕阳的余晖洒下,将玄武门前的人群染成一片金黄。 即便夜幕将至,人群却依旧不愿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憧憬,仿佛已然看到大唐的旌旗在逻些城头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第134章 天大的胜利! 正当百姓们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沉浸在对前线战事的种种猜测与期待之中时,远处陡然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呼喊: “大非川收复了!” 这呼喊声虽在风中略显飘忽,却如同一颗炽热的火星,瞬间落入了干柴堆里,刹那间便点燃了百姓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激情之火。 人群齐刷刷地仰起头,目光如炬地望向天空,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那声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直冲云霄,仿佛要冲破九霄,将这振奋人心的喜讯传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如同隐藏在层层云雾后的璀璨星辰,正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 “天大的胜利!”那报捷的声音愈发清晰,越来越近,已然能够听得真真切切。 “天大的胜利!”百姓们情不自禁地跟着呐喊起来,眼中闪烁着炽热而期待的光芒。 他们满心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场胜利究竟有多大啊? 仿佛读懂了百姓们心中所想,那报捷的声音紧接着揭晓了答案。 “俘获吐蕃部众二十余万!” 这数字如同一道凌厉的惊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瞬间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 二十余万人啊!即便是在大唐赫赫武功、战功彪炳的历史长河中,如此大规模的俘获也是极为罕见的。 百姓们先是一愣,仿佛被这惊人的数字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爆发出如山呼海啸、雷霆万钧般地欢呼:“大唐万岁!”那欢呼声中,饱含着对大唐的无限忠诚与热爱,对胜利的无比喜悦与自豪。 可报捷者却并未就此停歇,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缴获马匹一百四十余万匹!”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让原本沸腾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一百四十万匹骏马?有些百姓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听错了。 倘若将这些骏马首尾相连,怕是能从繁华的长安一直排到古都洛阳! 这惊人的数字,让见多识广、历经无数世事的长安百姓都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但捷报还在继续…… “缴获牛羊——二千余万!”那报捷声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般刺破长空。 刹那间,整座玄武门前鸦雀无声。 百姓们张大着嘴,喉头滚动着含糊的咕噜声,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这个数字太过震撼,连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都被惊得呆若木鸡。 “二千余万?!” “苍天在上!” “这般战果,怕是只有当年灭突厥时才能比拟吧?” 过了许久,人群中才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有人扳着手指计算,有人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大唐开国以来,唯有李靖平定东突厥、苏定方剿灭西突厥时,才有过如此惊人的缴获。 突厥曾是漠北霸主,疆域万里,牛羊马匹不计其数。 与其相比,大非川之战自然稍逊一筹。但百姓们心知肚明,像突厥这样的强敌百年难遇,能在收复之战中取得如此战果,已是旷世奇功!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突然,如火山喷发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千万个声音汇聚成雷霆,震得长安城的屋瓦都在簌簌作响。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一队风尘仆仆的唐军将士纵马而来。 他们铠甲上还带着战场的痕迹,脸上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随着百姓的节奏挥舞着拳头,将胜利的喜悦推向高潮。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将士与百姓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在长安城上空久久回荡。 将士们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喷薄着胜利的喜悦,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欢欣的源泉。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宽阔的御道,任由这支凯旋之师疾驰而过。 马蹄声还未远去,百姓们便如潮水般追随着涌来。 他们奔跑着、呐喊着,“天大的胜利!大唐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这场喜悦的风暴以玄武门为起点,迅速席卷整个长安城。 街巷间,商贩扔下了秤杆,工匠抛开了工具,书生合上了书卷。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涌上街头,挥舞着手臂,向苍穹发出最热烈的呐喊。欢呼声震天动地,连九霄云外的仙人都要为之侧目。 “噼里啪啦——” 喜庆的爆竹声此起彼伏,为这场狂欢更添几分热闹。 报捷的唐军在龙武军的护卫下直奔麟德殿,却在半路被闻讯赶来的李隆基撞见。 此时的玄宗皇帝容光焕发,连雪白的胡须都因激动而微微颤动。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喜悦的化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快给朕!” 将士们会心,恭敬地呈上捷报。 李隆基一把夺过,急切地展开细读。只见他眼中精光暴涨,捧着捷报的双手微微发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陛下?陛下!”侍从们担忧地轻声呼唤,却见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仍沉浸在捷报带来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高力士、陈玄礼、李林甫与太子李亨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呼唤。 “哈哈哈!”李隆基突然仰天大笑,竟将手中捷报高高抛起,一个纵身跃起三尺有余,全然不顾帝王威仪。 这般孩童般的举动,看得众臣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更令人震惊的是,李隆基突然健步如飞,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陛下当心!” “陛下慢些!” 高力士等人慌忙追赶,却见玄宗充耳不闻,只顾向前飞奔。 “天大的胜利!大唐万岁!” 李隆基突然振臂高呼,声若洪钟,震得宫墙都似在颤动。 他疾步登上皇城,只见大明宫外人潮如海,望不到边际的长安百姓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李隆基突然出现在皇城上犹如星火落入了油海,瞬间引爆了全城的激情。 在这盛世之下,大唐国力空前强盛,百姓对这位皇帝的崇敬之情,此刻化作了最炽热的欢呼。 整座长安城,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 朱雀大街上的声浪直冲云霄,连大明宫的琉璃瓦都在震颤。 百姓们相拥而泣,商贾们抛洒铜钱,孩童们骑在父亲肩头挥舞着小旗。 这座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此刻正用最热烈的方式,庆祝着属于整个盛唐的荣耀时刻。 第135章 大非岭祭英魂 大非岭如一条苍龙盘踞在高原之上,嶙峋的山脊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肃杀。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堆积的枯叶,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和锈蚀的刀枪。折断的箭矢半埋在土中,箭簇上的斑斑锈迹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惨烈。 “呱——呱——” 几只秃鹫在尸骨间跳跃,尖喙不时啄击着早已风化枯朽的骸骨。 它们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翅膀拍打间扬起阵阵骨灰。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远处,一支铁骑如怒龙般奔腾而来。 旌旗猎猎,甲胄生辉,正是哥舒翰率领的唐军精锐。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尽数随行。 随着大非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将士们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却又蒙上了一层悲戚的泪光。在距离山岭三里处,全军不约而同地勒住战马,默默地下马牵缰,缓步前行。 他们的脚步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重担,战靴踏在枯骨上发出令人心碎的脆响。 终于来到岭前,将士们齐齐摘下头盔,单膝跪地。寒风吹动着他们的发丝,却吹不散那凝重的哀思。 这里,是薛仁贵十万大军埋骨之地。 这里,是大唐数十年来最深的伤痛。 而今,后继者们终于带着胜利归来,祭奠那些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英魂。 大非岭上,朔风呜咽。数十年前那场惨败,至今仍是唐军心头最深的伤痛。 当哥舒翰率军横扫大非川后,首要之事便是来此祭奠埋骨他乡的先烈。 将士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这片伤心地,既为能收敛同袍遗骨而激动,又为当年的惨败而愤懑。 铁甲铿锵声中,哥舒翰与李乾亲率大军肃立岭前。 默哀毕,将士们含泪开始收敛尸骨。每一具白骨的出土,都引来阵阵痛骂: “吐蕃狗贼,竟敢如此屠戮我大唐儿郎!” “定要杀到逻些,用赞普的首级祭奠英灵!” 哥舒翰与李乾相视叹息。他们深知,当年之败非薛仁贵之过,实乃郭待封贻误战机所致。 “登岭!” 一声令下,众将随哥舒翰登上大非岭。 岭上湖水清澈见底,却掩不住湖底堆积如山的白骨。折断的兵刃密密麻麻插在湖畔,锈迹斑斑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凄冷的光。 李乾极目远眺,但见此处地势险要,视野开阔,方圆数十里尽收眼底。 “好一处屯粮要地!”哥舒翰由衷赞叹,“薛将军不愧当世名将,选址用兵皆显大将之风!” “正是!”众将齐声应和,“薛将军一生征战,功勋彪炳,实乃我大唐将帅之楷模!” 湖面微波荡漾,倒映着将士们肃穆的身影。 那些沉眠湖底的英魂,终于等来了后继者的祭奠。山风掠过,仿佛传来远古战场的厮杀声,又似阵亡将士的无声呜咽。 众将默然,大非川之败的真相,在座诸将心知肚明,却都不忍说破。 李乾却沉声道:“郭待封仗着是将门之后,目无军纪!若非他擅自移粮......” 原来当年薛仁贵虑及瘴气阻路,特意将粮草屯于易守难攻的大非岭,命郭待封留守。临行前千叮万嘱:“固守待援,切莫妄动!” 谁料郭待封阳奉阴违,更致命的是,他移粮后竟未速与主力会合,致使吐蕃有机可乘。 更可恨的是,面对敌军压境,郭待封竟弃粮而逃! 若他能死守待援,哪怕只是坚守数日,等薛仁贵回师救援,结局或许完全不同。 毕竟吐蕃军队在正面交锋中,从来不是唐军对手。即便押粮部队战力稍逊,据险固守也绝非难事。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郭待封这一逃,彻底断送了十万大军的生机。等薛仁贵闻讯回援时,只见冲天火光中,粮草已尽数化为灰烬。 粮尽则兵败,这是亘古不变的兵家至理。 薛仁贵当机立断准备撤军,但吐蕃人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他们调集四十万大军围追堵截。 唐军每一步撤退都踏着血路,每一处隘口都堆满尸骸。 就是在这样绝境中,薛仁贵展现出了名将风范,他且战且退,最终竟能率领残部退回易守难攻的大非岭! 两军在此展开惨烈厮杀。缺粮的唐军硬是让吐蕃付出了惨重代价,逼得对方不得不提出“唐军不得再深入”这个和谈的条件。 薛仁贵望着饿得两眼发绿的将士,只能含恨应允。 当最后一面唐字旌旗黯然撤离大非川时,大唐数十年的西进宏图,就这样毁于一个纨绔子弟的刚愎自用。 湖边的断戟残戈在风中呜咽,仿佛在诉说那个永远的遗憾。 大非川之败,成为大唐与吐蕃国运的转折点。这一战的影响之深远,远超当时任何人的想象。 其一,吐蕃全据大非川这片膏腴之地后,国力骤增,从此真正具备了与大唐分庭抗礼的实力。这片水草丰美的牧场,成为吐蕃战马与勇士的摇篮。 其二,吐蕃以石堡城为跳板,不断袭扰河湟。大唐不得不在此常驻十余万精锐,每年耗费钱粮无数,成为帝国沉重的负担。 其三,此战更葬送了唐高宗经略吐蕃的战略构想。原本计划以大非川为前进基地,直取逻些的战略蓝图,就此化为泡影。 其四,吐蕃乘胜西进,一度攻占安西四镇。虽经唐军浴血收复,却开启了吐蕃染指西域的祸端。此后百年,安西都护府始终笼罩在吐蕃的威胁之下。 薛仁贵那一败,让大唐承受了数十年的边患。直到今日石堡城光复,唐军横扫大非川,才洗刷了这沉积多年的耻辱。 清理尸骨时,一个惊人发现令众将动容,折断的吐蕃弯刀竟比唐军横刀还要多! “当年一战,吐蕃虽胜犹败!”李白抚摸着刀痕累累的岩石,声音哽咽。 郭子仪拾起半截弯刀:“吐蕃人战后必定清理过战场,可残留的弯刀仍多于横刀,足见其伤亡之惨重!” 李光弼补充道:“数十年来,吐蕃人还不断来此捡拾兵器......” 种种迹象表明,这场败仗打得何其壮烈!在断粮绝援的绝境中,唐军仍让吐蕃付出了惨痛代价。 “薛将军真乃国之干城!”众将由衷赞叹。 半月之后,唐军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李白挥毫写就的祭文,字字血泪。 最后,将士们的遗骨被郑重收敛,启程返回故土。秋风中,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白幡如雪,仿佛在为那些迟归的英魂引路。 第136章 从狂欢到崩溃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红山宫裹上一层素裹银装。 晶莹的雪花在宫墙上积了厚厚一层,远远望去,整座宫殿宛如白玉雕琢而成,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圣洁的光芒。 然而宫内的景象却与外界截然不同。 正殿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侍女们脚步轻快地穿梭其间,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 金樽美酒,珍馐佳肴,将这场庆功宴点缀得格外喜庆。 墀德祖赞高坐主位,满面红光。 大论、小论、内大相等重臣分列两侧,每人案前都摆着油光发亮的烤全羊、热气腾腾的牛肉羹,还有装满青稞酒的整只皮囊。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起了醉意的红晕。 “嗝——”墀德祖赞满足地打了个酒嗝,举起鎏金酒杯向群臣示意。他难得地一饮而尽,还孩子气地翻转杯底,引得群臣哄堂大笑。 “滋——” 满朝文武纷纷效仿,饮尽杯中酒后互相展示空杯。清脆的碰杯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殿内气氛愈发热烈。 “哈哈哈!”墀德祖赞捋着胡须笑道:“扎布不愧是咱们大吐蕃栋梁,一战便拿下河湟之地!” 原来扎布兵败逃回后,竟谎报军情。此刻败讯尚未传开,赞普还沉浸在虚假的捷报中。 “恭贺赞普!”群臣齐声高呼,举杯相庆。没人注意到,殿外风雪中,一个浑身是雪的斥候正踉跄着奔向宫门...... 群臣的恭贺声如潮水般涌来,墀德祖赞却只是慵懒地摆了摆手。自从接到扎布的“捷报”,这样的场面他已见得太多。 “河湟之地,就是悬在大唐头顶的利刃。”赞普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醉意的尖锐,“如今这把剑握在本赞普手里,长安城...”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群臣眼中骤然亮起的贪婪光芒。 “长安”二字仿佛有魔力般,让在座众人眼中都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城,连大食帝国的都城都难以企及的繁华之地。若能攻入长安... “百年来,我吐蕃铁骑多少次遥望长安而不得入。”墀德祖赞猛地站起,酒樽重重砸在案几上,“如今河湟在手,来年开春——”他故意停顿,看着群臣屏息以待的模样,“本赞普就带你们去长安的金銮殿上喝酒!” “打进长安!” “打进长安!” 狂热的呼喊震得殿顶的积雪簌簌落下。群臣如痴如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躺在长安城的金银堆里大快朵颐。 就在这癫狂的时刻,一个雪人般的侍卫踉跄闯入:“禀...禀赞普...大事不好!” “放肆!”墀德祖赞醉眼朦胧地呵斥。 “大非川...丢了!”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 殿内突然死一般寂静。墀德祖赞盯着侍卫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笑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群臣面面相觑,只见他们的赞普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只是那笑声里,渐渐带上了几分癫狂的味道... 群臣的笑声如潮水般在大殿内回荡。 有人甚至举起酒杯,将青稞酒一饮而尽,仿佛真的在庆祝一场大胜仗。金樽碰撞声与笑声交织,在殿内形成一种诡异的欢庆氛围。 墀德祖赞笑得眼角泛起泪花,指着跪在地上的亲卫道:“这是本赞普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笑话!”他的语气亲切得如同在夸赞一个出色的弄臣。 殿内再度爆发出震天笑声,连悬挂的宫灯都在声浪中微微颤动。 “扎布正在河湟清点战利品,大非川怎会丢失?”墀德祖赞眯着醉眼,戏谑道:“莫非唐军生了翅膀会飞不成?”他故作沉思状,突然拍案:“啊!那不该叫人,该叫''鸟人''!” 这番俏皮话引得群臣前仰后合。有人笑得直拍案几,有人呛出了酒水,更有人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亲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冒着风雪日夜兼程,换来的竟是这般羞辱。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一个苍老的身影突然冲上前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亲卫打翻在地。白发苍苍的老臣尤不解气,一脚踩在亲卫胸口,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放屁!”老臣须发皆张,“我扎布家族乃松赞干布四贤之后,世代忠勇!岂容你这等小人污蔑!” 亲卫在剧痛中艰难抬头,却见满殿权贵仍在举杯畅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殿外的风雪呼啸声,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是扎布家族的族长。他怒发冲冠,唾沫星子如雨点般溅在亲卫脸上,每一句话都带着雷霆之怒。 “赞普!请准臣诛杀此獠,以正我扎布家族清誉!”老扎布像拎小鸡般将亲卫提起,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只要赞普一个眼神,这个“造谣者”就会血溅当场。 “胆敢污蔑重臣,确实该死!”墀德祖赞眼中寒光闪烁,正要点头应允。 “报——!扎布全军覆没!石堡城失守!唐军已占领大非川!” 三个浑身是雪的信使踉跄闯入,嘶哑的喊声如惊雷炸响。 墀德祖赞的呵斥刚到嘴边,突然瞳孔骤缩,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胡说八道!”群臣的怒斥声震得宫灯摇晃。 “你们这些贱奴竟敢——”老扎布拔出弯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血色。他根本不信这些“谣言”,认定是有人蓄意污蔑他们家族。 “住手!” 墀德祖赞的厉喝如冰刀划过。他面色铁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真假自有本赞普定夺,轮不到你越俎代庖!” 老扎布如遭雷击,慌忙收刀请罪。当他退到一旁时,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信使们急促的喘息声。 “你们所言...可属实?”墀德祖赞一字一顿地问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若说第一个信使的禀报还能当作疯言疯语,那么接连三人的异口同声,就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墀德祖赞心头。 他面色由红转青,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赞普,千真万确!”三个信使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们亲眼看见唐军的旌旗插满大非川,他们的铁骑在草原上纵横驰骋!” 大论厉声喝问:“可看清了?当真是唐军?” “化成灰都认得!”信使们异口同声。百年征战,吐蕃人对唐军的熟悉,早已刻进骨血里。 殿内霎时死寂。群臣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扎布握刀的手不住颤抖,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呼——呼——” 墀德祖赞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殿门轰然洞开。三十余名斥候相互搀扶着跌撞而入,他们满身血污,却仍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扎布全军覆没!石堡城失守!唐军占领大非川!” 这些训练有素的斥候同时禀报,真相已不容置疑,吐蕃的天,塌了! “赞普!”老扎布瘫跪在地,浑身抖若筛糠。 “铮——” 一道寒光闪过,老扎布白发苍苍的头颅飞起时,嘴唇还在徒劳地翕动。墀德祖赞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指着那颗头颅的手指不住颤抖。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震彻红山宫,墀德祖赞仰面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木偶般重重栽倒。 殷红的血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将鎏金的地面染得猩红刺目。 殿外,暴雪骤急,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高原王朝的陨落,奏响悲怆的挽歌。 第137章 庙堂之争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喜庆气氛。 茶楼酒肆里,百姓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热烈地讨论着大非川大捷后的战略。 “大非川光复,这可是天佑大唐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拍案赞叹,引得邻座纷纷附和。 旁边身着锦袍的商人接话道:“从此河湟无忧矣!以我之见,当乘胜追击,直捣吐蕃老巢!” “谈何容易?”角落里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头,“积石山天险横亘,自古未有华夏大军能越。纵有大非川为基,怕也是望山兴叹。” 酒保一边斟酒一边插嘴:“可若不趁此良机,更待何时?” 这番争论在长安各处上演。朱雀大街上,两个商贩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西市茶楼里,几位老者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就连平康坊的歌妓们,也在调笑间谈论着这个热门话题。 ----------------- 麟德殿内的气氛却与市井的喧闹截然不同。 李隆玄背着双手,在御案前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侍立众臣的心尖上。 陈玄礼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李林甫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太子李亨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就连向来沉稳的高力士,也在龙靴踏地的声响中微微颤抖。 “陛下......”高力士刚要开口,就见李隆基突然驻足。皇帝的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西域舆图,最终停留在积石山那蜿蜒的标记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殿内,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与高力士目光交汇,彼此眼中都映出深深的无奈。 陈玄礼的白须微微颤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您...您且歇歇脚?”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恳求。 思绪回到捷报初至那日。 当时李隆基喜极忘形,在宫墙上振臂高呼,引得全城百姓山呼海啸。 那震天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连宫檐下的铜铃都为之震颤。大非川的光复,意味着压在心头数十年的巨石终于粉碎。 可当狂欢的浪潮退去,李隆基召集群臣议事时,积石山的阴影却如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陈玄礼等人虽仍沉浸在喜悦中,却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亘古难题。此刻麟德殿内的沉默,与昨日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诸位爱卿以为,吐蕃当灭否?”李隆基在龙椅上坐定,目光如炬地扫过群臣。 陈玄礼霍然起身,白须飞扬:“灭!此时不灭,更待何时?”声如洪钟,震得殿内帷幔微微颤动。 李林甫轻抚玉笏,眉头微蹙:“陛下,臣斗胆直言。灭吐蕃固然是千秋伟业,然则...”他略作停顿,“积石天险,自古难越啊。” “丞相此言差矣!”陈玄礼拍案而起,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大非川既克,正该乘胜追击!” 李林甫不急不缓地竖起一根手指:“龙武大将军可曾想过,自秦汉以来,盘踞此地的羌人为何能猖獗千年?”他目光转向御座,“秦皇汉武,雄才大略,却也只能筑城守边。非战之罪,实乃...” “天险难越!”李隆基突然接口,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的积石山位置。 殿内霎时寂静。李林甫的奏对,恰恰戳中了皇帝心中最大的顾虑。陈玄礼张了张嘴,却见李隆基已起身走到殿中央悬挂的巨幅西域图前。 “陛下明鉴。”李林甫趁机进言,“臣非不愿见吐蕃覆灭,只是...”他指着图上犬牙交错的山势,“这积石山脉,处处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陈玄礼急得直搓手:“可若错过眼下良机...” “陈老将军!”李林甫突然提高声调,“当年汉武击匈奴,也是先取河西走廊,断其右臂。如今我大唐已据大非川,何不效法先贤,徐徐图之?” 李隆基闻言,凝视着地图的目光越发深邃。殿外忽起一阵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仿佛在附和这场关乎帝国命运的争论。 李林甫轻抚玉笏,继续剖析道:“陛下明鉴,当年始皇帝十年荡平六国,秦军锐士所向披靡,却在这积石山前铩羽而归;汉武帝时铁骑横扫大漠,令匈奴闻风丧胆,却也未能逾越此天险。如今我大唐虽地大非川,但要大军翻越积石山,实比登天还难!” 这番掷地有声的分析,让陈玄礼一时语塞。 老将军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颓然坐下。确实,小股人马或许还能翻山越岭,但要让数万大军带着辎重通过这天险,简直难如登天。 “太子以为如何?”李隆基转向李亨,眉头紧锁。 “儿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李亨谨慎作答,眼见父皇眉头微挑,又连忙补充:“陈将军壮志可嘉,李丞相深谋远虑。儿臣倒有一策。” 他挺直腰板,声音渐渐激昂:“吐蕃失大非川,必不甘心。待其来攻时,我可在大非川设伏,大破敌军后乘胜追击,或可一举突破积石天险!” 李隆基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二位爱卿以为太子此策如何?” 陈玄礼捻须沉吟:“老臣以为...或可一试。” “陛下!”李林甫却突然提高声调,“太子此策看似可行,实则难成!” 李林甫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太子的机会。只见他整了整衣冠,声音陡然提高:“吐蕃必会举国来夺大非川,此事毋庸置疑。但即便我军全歼来犯之敌,也绝无可能越过积石山!” 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这千里山脉中,险关要隘多如牛毛。纵使攻下九十九处,只要剩下一处未克,大军便寸步难行!”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李隆基不由得微微颔首。积石山的险峻,确实如此。 “更可怕的是——”李林甫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森然,“即便吐蕃只剩残兵败将,也足以扼守这些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李林甫虽是奸佞之臣,这番分析却鞭辟入里。历史上秦汉军队不是没有击溃过羌人,但每次追击到积石山前,都被残兵凭借天险所阻,最终功败垂成。 “唉!”李隆基长叹一声,重重拍在龙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不甘心啊!大唐开国百余载,第一次兵锋直指逻些,难道就要止步于此?” 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此刻眼中满是不甘与挣扎。 他何尝不想一举荡平吐蕃?但作为明君,他更清楚现实,比起高仙芝远征小勃律的艰难,翻越积石山的难度何止十倍? 那连绵的雪山绝壁,就像一堵无形的城墙,将大唐的铁骑拒之门外。 陈玄礼白眉微蹙,上前一步奏道:“陛下,何不召集群臣共议此事?”这位老将军虽心向战事,却也深知兵者国之大事,不敢轻率。 李隆基眼中精光一闪:“善!”当即摆驾含元殿,召集群臣议事。 初时,满朝文武无不振臂高呼“灭吐蕃”,声震屋瓦。可随着争论深入,朝臣渐渐分为两派: 一派以年轻将领为主,慷慨陈词:“当乘胜追击,永绝后患!”他们指着西域地图,意气风发; 另一派多是老成持重之臣,摇头叹息:“积石天险,非人力可越。”他们列举秦汉往事,语重心长。 两派争执不下,李隆基端坐龙椅,眉头越锁越紧。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此刻竟陷入前所未有的踌躇。 “父皇,”太子李亨突然出列,“边关将士最知实情,何不听听哥舒翰等将领之见?” “着啊!”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重现神采,“速传朕旨,命哥舒翰、李乾等详议进军之策!” 第138章 帅帐论战 青海湖畔,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唐军营帐上积了厚厚的雪层,远远望去,宛如一片冰雪城堡。 帐内炭火熊熊,将士们围坐火堆,烤着滋滋冒油的牛羊肉,温着醇香的青稞酒,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灭!必须灭!不灭吐蕃,枉为七尺男儿!”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兵拍案而起,酒碗里的酒液溅出老高。 “说得对!”旁边年轻士兵激动地附和,“这些年吐蕃像耗子似的,专搞偷袭。如今机会来了,非把他们连根拔起不可!” “不灭吐蕃,誓不还乡!”众人齐声高呼,声浪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落下。 但也有清醒的声音:“兄弟们,咱们谁不想灭了吐蕃?可那积石山..”说话的是个精瘦的校尉,他在地上画了道蜿蜒的线,“咱们祖祖辈辈都没能翻过去啊!” 正争论间,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压低声音:“听说帅帐里吵得可凶了,大帅和监军大人这些天都没合眼...” “该不会是在争军功吧?”新兵刚开口就挨了一记爆栗。 “放屁!”老兵瞪眼,“大帅他们是在为要不要进军逻些伤脑筋呢!” 帅帐外,守卫的士兵们竖起耳朵。 帐内时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时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个年轻士兵顽皮地数着:“一、二、三...嘿,又吵起来了!”引得众人捂嘴偷笑。 雪,依旧下个不停。帅帐内的烛火通明,将争论的身影投在帐布上,宛如一场皮影戏。而这场争论的结果,将决定十万唐军接下来的命运。 “嗡——” 帅帐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论声,如同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 帐外的守卫们相视而笑,一个年轻士兵顽皮的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别数了!”旁边的老兵拍了他一下,“这次可停不下来喽!” 果然,帐内的争论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那个数数的士兵顿时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臊得满脸通红。 帐内,李乾、哥舒翰等将领个个面红耳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活像渴极了的牛犊。 “瞧瞧你们!”李乾忍俊不禁,“这是品茶还是饮马呢?” 众将闻言大笑,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哥舒翰捋须笑道:“吵吵也好,说不定能吵出个妙计来。”他神色一肃,“但记住,争论归争论,谁要是记仇。” “谨遵大帅教诲!”众将齐声应道。这些天来,他们虽然争得面红耳赤,却都是为了军国大事,从未因此生隙。 这事还得从大非岭归来说起。 当唐军将士收敛完先烈遗骨后,人人胸中都燃着一团火。李平西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帅,何时发兵灭了吐蕃?” 这个问题,如今不仅军营在争论,整个大唐都在热议。哥舒翰当时只说:“且先议一议。” “大帅...莫非吐蕃不该灭?”李平西察觉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吐蕃当灭!”李乾闻言说道。 “那还等什么?”李平西激动地搓着手,“末将愿为先锋,直取逻些!” 李乾轻叹一声:“诸位可曾想过?非是该不该灭,而是如何灭。” “打仗我们冲锋陷阵,这等谋划之事,还请大帅和监军定夺。”众将竟异口同声道。 李乾哑然失笑,转向李白:“太白兄学贯古今,不如说说灭吐蕃之难?” 众将顿时肃然,齐声道:“请李翰林赐教。” 李白整了整衣冠,“吐蕃当灭,却难灭!”他手指蘸酒,在案上画出一道蜿蜒曲线,“最难者,莫过于这千里积石山!”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李白继续道:“秦汉之时,此地羌人依仗天险,虽遭重创却始终未被根除。秦始皇扫六合之师,在此亦难展雄风...” 众将听得入神,纷纷点头。 李白继续道:“不论是古羌还是今日吐蕃,最倚仗的便是这崇山峻岭。当年秦朝有位猛将翁仲,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在抗羌之战中威震敌胆。秦始皇为表彰其功,特命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金人相赠。” “啊?”李平西挠头,“末将一直听说是为求长生...” “腐儒误人!”李白冷笑一声,袍袖一甩,“终秦之世,羌患未除。到了汉武时期,羌患与匈奴并列为两大边患。直到击破匈奴后,汉朝方有余力征讨羌人。” 他手指蘸酒,在案上画出一道山脉:“汉宣帝时,名将赵充国率军直抵积石山,这是华夏军队第一次兵临此天险!” “赵充国!”郭子仪若有所思,“难怪史书称其‘料敌制胜,威震西羌’。” 李白点头:“当时羌人部族林立,尚不如今日吐蕃一统。即便如此,赵充国审时度势,终因天险难越而班师。而今吐蕃国力更盛,要越此天险,难上加难!” 哥舒翰凝视着酒水画出的山脉,沉声道:“灭吐蕃非不愿,实不能也。”他手指重重敲在“积石山”上,“这道天堑,就是横在我们面前的铜墙铁壁!” “原来如此!”众将恍然大悟,既钦佩李白的洞见,又为现实所困而扼腕叹息。 哥舒翰拍案而起:“既然都明白了,那就给本帅开动脑筋!”他手指重重敲着太阳穴,“想出越过积石山的法子,大唐就能灭了吐蕃!想不出来,咱们就只能望山兴叹!” 帐内顿时陷入沉思,只闻炭火噼啪作响。良久,李平西眼睛一亮:“大帅,何不引蛇出洞?待吐蕃大军来夺大非川时...” “妙啊!”众将齐声附和,“先在大非川歼灭其主力,再乘胜追击,一举突破积石山!” 哥舒翰却连连摇头:“积石山险隘星罗棋布,吐蕃残兵只需守住一处,我军便前功尽弃!” 又有将领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乾:“监军大人南征小勃律时..” “你们啊...”李乾苦笑着摆手,“小勃律国小力微,隘口疏于防守。而今吐蕃丢失大非川,必在积石山各处要隘布下重兵,就是神仙也难飞渡!” 这番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得众将哑口无言。 但铁血男儿岂会轻言放弃?转眼间,帅帐又炸开了锅。 这个提议分兵奇袭,那个主张修筑栈道,争论声越来越响,最后竟演变成连日不休的激辩。 第139章 吐蕃赞普要复仇 逻些城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冰雕玉砌的城池。 漫天飞雪中,吐蕃人却热情似火,在街头载歌载舞,庆祝着所谓的“河湟大捷”。 扎布为脱罪谎报军情,将全军覆没说成大获全胜。 这消息传回后,墀德祖赞龙颜大悦,立即诏告全国。吐蕃百姓闻讯,顿时沸腾了。 “河湟大捷!” “打进长安!” 街头巷尾,醉醺醺的吐蕃汉子们挥舞着酒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在他们想象中,长安城的金银珠宝已经触手可及。 数十年来,吐蕃做梦都想拿下河湟之地,那里不仅是富庶的粮仓,更是进攻长安的跳板。 突然,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震碎了狂欢。 只见一支铁甲森森的军队踏雪而来,千夫长以上的将领身披明光铠,在雪地里熠熠生辉。这装备精良的阵势,正是赞普的禁卫军! “是禁军!” “我们要攻打长安了吗?” 百姓们激动得面红耳赤,却见队伍中押解着几个披头散发的人。 “那是...扎布家族的人?!” 吐蕃百姓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队披头散发的囚犯被禁军押解而来,他们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如兔,浑身抖若筛糠。 “天啊!扎布家族犯了什么罪?” “他们可是松赞干布时的四贤之后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扎布家族的先祖曾远赴克什米尔求学,归国后创制吐蕃文字,这个家族在吐蕃人心目中犹如神明。 此刻见他们沦为阶下囚,百姓们既惊且惧,交头接耳却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禁军分开一条通道,墀德祖赞骑着雪白骏马缓缓而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大臣们。 这位在位四十余年的雄主,曾带领吐蕃走向鼎盛,深受百姓爱戴。 “参见赞普!” “您是大吐蕃翱翔九天的雄鹰!” 百姓们纷纷跪倒,赞颂之声如潮水般涌来。 “赞普万岁!” “大吐蕃万岁!” 声浪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墀德祖赞却面色阴沉,这往日令他欣慰的欢呼声,今日听来格外刺耳。 “肃静!”他双手下压,待声浪稍歇,“大吐蕃的子民们,我墀德祖赞愧对你们!” “我误信奸佞,让你们空欢喜一场...”赞普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面红如血。 “空欢喜?” “河湟大捷是假的?” 短暂的死寂后,广场炸开了锅。 尖叫声、质疑声此起彼伏,这个曾让吐蕃举国欢腾的捷报,竟是镜花水月?要知道,自薛仁贵兵败后,这是他们盼了数十年的好消息啊! 一个老者突然瘫坐雪地,喃喃道:“难道我吐蕃,终究敌不过大唐...” “确切地说——”墀德祖赞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是惨败!” “扎布在河湟全军覆没!”这句话刚出口,就被百姓歇斯底里的尖叫淹没。 “不可能!” “我吐蕃勇士天下无敌!” “一定是弄错了!” 百姓们宁愿相信太阳西升,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百年来好不容易盼到的“捷报”,竟是一场幻梦? 墀德祖赞双手下压,继续道:“更可怕的是——石堡城丢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石堡城?!” “赞普定是疯了!” 石堡城的重要性,每个吐蕃人都刻骨铭心。 正是凭借这座要塞,吐蕃铁骑才能肆意蹂躏河湟之地。失去它,等于被锁死在雪域高原! 然而,最残酷的真相还在后面。墀德祖赞嘶吼道:“唐军已经占领了大非川!” 广场瞬间死寂。百姓们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大非川——这片养育了无数吐蕃勇士的沃土,就这样易主了? “最可恨的是扎布竟敢谎报军情!”墀德祖赞突然向百姓重重叩首,“这都是本赞普的罪过!” 雪花落在他的白发上,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雄主,此刻佝偻如老朽。 “赞普!呜呜呜!” 赞普竟能当众承认过失,这份胸襟让吐蕃子民热泪盈眶。 数万百姓齐刷刷跪伏在地,朝着墀德祖赞叩首不止,呜咽声连成一片悲怆的海洋。 “大吐蕃的勇士们!”墀德祖赞的声音如雷滚过高原,“逆臣扎布祸国殃民,其族当诛!本赞普以天神之名,赐他们永恒的安眠!” “诛尽逆贼!” “血洗叛徒!” 百姓们愤怒的咆哮如雷霆万钧,无数紧攥的拳头似铁锤般砸向苍穹,仇恨的烈焰在每一双赤红的眼眸中熊熊燃烧。 扎布族人面色惨白如纸,宛如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牙齿打战的声响清晰可闻,在死寂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更有甚者,裤裆处已渗出腥臊的液体,在雪地上晕染出一片污浊。 墀德祖赞身披黄金臂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寒光,似是死神挥动的镰刀。 铁蹄声如滚滚闷雷,由远及近,禁卫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汹涌压境。弯刀出鞘的铮鸣声,如寒夜中的恶狼低吼,令人胆寒心惊。 刹那间,银芒如闪电般骤然闪过,千百颗头颅如熟透的果实般同时飞起,血泉如绚丽的虹霓般喷涌而出,残肢断臂在弥漫的血雾中肆意翻滚。 凄厉的哀嚎声尚未在空气中消散,上千具尸体便已横七竖八地陈尸于雪地之上,宛如一幅惨烈的画卷。 “赞普万岁!万岁!” 吐蕃子民被这雷霆般的血腥手段激得热血沸腾,欢呼声如汹涌的潮水,似是在为这血腥的杀戮欢呼喝彩。 “听着,我的雄鹰们!”墀德祖赞双目如炽热的烈日,灼灼逼人,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拿起你们的弓刀,跨上你们的战马!来年开春,我们要用唐人的鲜血,洗刷大非川的耻辱!要让石堡城重新插满吐蕃的战旗,让那片土地再次飘扬起我们的荣耀!让河湟之地成为我们新的牧场,任由我们的马蹄肆意驰骋!” “夺回大非川!” “血洗石堡城!” “踏平河湟!” 狂热的呐喊声如惊涛拍岸,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 每一个吐蕃汉子的眼中都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钢刀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似是在诉说着他们无尽的杀意。 “传令!”赞普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穿透凛冽的风雪,“让我的命令响彻每一座雪山,每一片草场,每一顶帐篷!要让每一个吐蕃儿女都知道,他们的赞普在召唤!召唤你们为死去的亲人复仇,为吐蕃的荣耀而战,让吐蕃的旗帜在这片土地上永远飘扬!” “复仇!” “复仇!” 第140章 军帐论策 大非川,哥舒翰帅帐。 帐内争论激烈,众将口干舌燥,纷纷端起茶碗大口痛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此起彼伏,活像一群饮水的牦牛。 “咦?监军,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李平西忽然注意到李乾的沉默,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啊!”众将这才恍然。 方才的争论如火如荼,哥舒翰、李白、李光弼、郭子仪等人各抒己见,唯独李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若非李平西提醒,众人竟未察觉他的异样。 “监军,你在想什么?”哥舒翰笑问道。 “啊?你们……说什么?”李乾如梦初醒,茫然抬头。 “监军,您刚才没听?”众将愕然。 他们争论得几乎掀翻帅帐,声震四野,李乾竟充耳不闻? “抱歉,抱歉!”李乾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方才……想到一些事情。” “监军,莫非您有平定吐蕃之策?”李平西最是心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对李乾向来敬服,此刻更是忍不住往好处想。 众将闻言,虽对李乾深怀敬意,却也不禁暗自摇头,平定吐蕃?比登天还难!秦皇汉武何等雄才,尚且未能越过积石山,李乾又能有何妙计? 然而,就在众人腹诽之际,李乾缓缓点头,沉声道:“我……确实有些想法……” “什么?!” 话音未落,上至哥舒翰,下至帐中诸将,齐刷刷站起,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李乾,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方才的争论,已让他们深刻意识到,吐蕃之险,非人力可破!积石山横亘在前,纵使秦皇汉武再世,亦难逾越。正因如此,他们心情愈发沉重,焦虑如焚。 而此刻,李乾竟说他……有办法?! 帐内骤然陷入死寂。 哥舒翰、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这些在血海尸山中滚过来的悍将,此刻竟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见过太多生死,可此刻,却因李乾一句话而浑身紧绷,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快说!” 数十道目光如刀似剑,恨不得剖开李乾的嘴。那些在战场上砍断骨头都不皱眉的汉子,此刻却急得直跺脚。 “我有两策。”李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惊雷炸响。 “两策?!”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为求一策绞尽脑汁,李乾竟有两策? 哥舒翰虎躯一震,突然放声大笑,一把将李乾搂住,铁掌拍得他肩膀砰砰作响:“好兄弟!好一个两策!” “大帅松手!”众将急得直跳脚,“让监军说话!” 哥舒翰这才讪讪放手。 李乾环视众人,嘴角微扬:“先说下策。”他顿了顿,“就是我们争论最多的法子——引吐蕃出洞。”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恍然的“哦”声。这些天他们翻来覆去争论的,正是如何把吐蕃主力诱至大非川决战。 “若能一战击溃吐蕃,乘势越过积石山自然最好。”李乾目光渐冷,“即便不能,只要重创其主力,吐蕃数十年内都难复元气。届时,大唐便可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大食。” 帐中诸将闻言,纷纷颔首称是。 “监军此言极是!”李光弼抚掌道:“石堡城虽是要塞,终究不过是河湟门户。可大非川之于吐蕃,犹如潼关之于大唐,此乃命脉所在!失了此处,吐蕃就如被掐住咽喉的猛虎,岂能不拼死反扑?” “妙啊!”哥舒翰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吐蕃若举国来战,正是天赐良机!”他眼中精光暴射:“只要在此全歼其主力,至少可保西北三十年太平!” 郭子仪捻须沉吟:“三十年...足够我大唐与大食一决雌雄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李乾轻叩案几:“下策尚有后着,战后当行离间之计,使吐蕃分崩离析。” “妙计!” “绝了!” 帐中顿时喝彩声四起。李白更是击节赞叹:“此乃‘以夷制夷’之上策!当年隋文帝便是这般分裂突厥,终使其东西二部自相残杀。正是东西突厥内耗不休,我大唐方能各个击破。若其铁板一块,灭突厥谈何容易?” 郭子仪突然起身,指着舆图上吐蕃疆域:“战后吐蕃必生内乱。我等当效法前朝,扶弱抑强,令其各部自相征伐!” 哥舒翰仰天大笑:“好一个连环计!先诱其决战,再行离间!”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振奋。有人已开始谋划具体方略,有人则在推算需要多少兵力。整个帅帐内,洋溢着大战前的亢奋气息。 忽见李光弼剑眉微蹙:“此计虽妙,却需二十年之功...”话音未落,满帐欢腾戛然而止。 李乾含笑颔首:“光弼兄慧眼。正因耗时太久,方才列为下策。”他环视众将,语带深意:“二十年...足够一代人老去。” 众将闻言默然。片刻沉寂后,哥舒翰突然暴喝:“那上策何在?!” 李乾缓缓扫过众将:“此上策干系重大,宜秘不宜宣。” 众将闻言,虽心痒难耐,却都肃然起身:“末将等告退。”转眼间,偌大帅帐只剩六人。 哥舒翰五人如饿虎扑食般将李乾团团围住,眼中精光暴射:“快说!”那架势,仿佛李乾再卖关子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李乾强忍笑意,却见烛光在他凝重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此策虽妙,却如走钢丝,成算不足三成。” “三成又如何?”李平西拍案而起,甲叶铿锵作响,“石堡城不也是九死一生?” “石堡城不过一城之险。”李乾摇头,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积石山群关如链,一环失手,满盘皆输!”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这上策就是......” “这...当真可行?”李平西倒吸凉气,脸色煞白。 良久,哥舒翰突然拍案,震得烛台一跳:“妙!纵败亦无损大唐根基!” “大善!”郭子仪声若洪钟,“此策当试!” 李白轻抚剑穗:“下策保底,上策搏天,进退有据。” 李光弼突然单膝跪地:“请监军即刻回京,面呈圣上!” 第141章 杨钊献玉谗言 长安城的初雪簌簌落下,一队铁甲兵士簇拥着鎏金嵌玉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行人纷纷避让,却在转身后露出嫌恶之色。 “又是杨家的车驾!”卖胡饼的老汉朝雪地里啐了一口。 绸缎庄的掌柜压低声音:“听说这杨钊在蜀中一趟,就搜刮了三十车珍宝。” “嘘——”身旁人慌忙制止。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占了大半个坊的宅邸前,朱漆大门上的金钉在雪光中刺得人眼睛发痛,门楣“杨府”二字竟是李隆基亲笔。 帘幕掀起,一身紫貂大氅的杨钊踩着奴仆的脊背下车。他圆润的脸上堆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活像个刚吸饱血的蚂蟥。 “爹!”杨晞从一群家眷中挤出,殷勤地为他拂去肩头雪花。那谄媚的模样,活似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杨钊眯着眼打量幼子:“家里可好?” “好...都好...”杨晞眼神闪烁。 “嗯?”杨钊突然掐住儿子下巴,力道大得要在那白净面皮上掐出淤青。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每次这小子在平康坊赌输了钱,都是这副德行。 杨晞疼得直抽气:“爹...进屋说...” 杨钊冷哼一声甩开手,貂裘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身后数十家仆噤若寒蝉,连踩雪的咯吱声都放得极轻。 金丝楠木的厅堂里,沉香缭绕。 杨钊斜倚在波斯进贡的驼绒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享受幼子的侍奉。杨晞跪在织金地毯上,手法娴熟地为其揉捏着腿脚,活像个训练有素的伶人。 “爹...”杨晞突然双膝砸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活似被人当街扒了裤子。 “孩儿被那李乾...呜呜...当众羞辱啊!” 泪水混着鼻涕在锦缎衣襟上晕开一片污渍,那模样倒真像是被轮番凌辱了百八十回。 “李乾?”杨钊眉头骤然绞紧,额间挤出三道深沟。他手中越窑青瓷茶盏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泼洒在紫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杨晞见状,急忙膝行上前:“这厮不知给姑姑灌了什么迷魂汤!当着贵妃的面掌掴孩儿,姑姑竟...竟说打得好!”他说到痛处,喉间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啪!” 名贵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杨钊霍然起身,脸色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杨玉环这态度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杨家今日的泼天富贵,全系于那位“解语花”的一颦一笑。 杨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杨玉环竟纵容外人责打杨氏子弟?这分明是根基动摇的征兆! “此话当真?”他猛地揪住杨晞衣领,声若雷霆,震得梁间灰尘簌簌落下。 杨晞被勒得面色发紫,仍挣扎着点头:“千真...万确...” “贵妃因何看重此人?”杨钊五指松了松。 “孩儿...不知...”杨晞眼珠乱转,随即如毒蛇吐信般诋毁起来:“那李乾不过是个谄媚小人,除了溜须拍马,胸中半点韬略也无!” 杨钊闻言反而冷笑。若论曲意逢迎,这长安城谁及得上他杨钊?当即拂袖而起:“备轿!即刻入宫!” “父亲且换朝服...”杨晞话音未落,就见杨钊抓起阶前积雪,在紫袍上揉出斑驳水痕。那精心制造的“风尘仆仆”之态,正是要给贵妃看的苦肉计。 兴庆宫·沉香亭 杨贵妃正以纤纤玉指剥着岭南鲜荔。丹唇轻启时,连吐出的荔枝核都带着万种风情。 “娘娘,杨钊候见。”宫女跪禀。 “宣。”贵妃漫应一声,指尖染着荔枝汁液,宛如珊瑚缀玉。 当杨钊踉跄入殿时,那身狼狈官服果然惹得贵妃蹙眉:“堂兄这是...” “臣杨钊叩见娘娘!”杨钊重重叩首。 只见杨钊衣衫半湿,袍角沾满泥渍,发髻散乱,活像个连夜逃难的商贾。他伏在地上喘得厉害,肩膀一耸一耸,偏又强撑着不肯咳出声,这副狼狈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堂兄!”杨贵妃霍然起身,罗袖带翻了水晶盘,荔枝滚了一地。她三两步上前,染着蔻丹的指尖虚扶了一下,又急急收回:“你这是......” 杨钊暗中得意,面上却愈发恭敬。他佝偻着腰,只敢用半边屁股挨着锦墩,活似个刚被赦免的死囚:“为陛下办差...不敢耽搁...”声音虚浮得恰到好处。 “糊涂!”杨贵妃一跺金缕鞋,转头对宫女叱道:“还不取本宫的狐裘来!”转脸又放柔了声调:“堂兄这般不顾身子,叫玉环如何心安?” 杨钊适时地轻咳两声,忽然颤巍巍抬手:“臣...臣偶得一件小玩意...”他击掌三下,侍从捧着鎏银托盘躬身而入。 红绸未揭,杨贵妃已凑近半步。待看清盘中物事,她突然“呀”的轻呼—— 竟是一尊羊脂玉雕的飞天神女!那玉像通体无瑕,衣带当风,指尖拈着的宝珠竟是用波斯猫眼石嵌成。最妙的是神女面容,分明是照着贵妃的丹凤眼雕的! 杨贵妃葱指轻抚玉像,羊脂玉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玉质确是上乘,雕工更是精妙,飞天神女衣袂翩跹处,竟能雕出薄纱透肌的质感,确非寻常匠人所能为。 “倒是件稀罕物。”她红唇微撇,随手将玉像搁在案几上。这些年什么南海珍珠、西域玛瑙没见过,区区一块美玉,还不足以让她动容。 杨钊见状,立即躬身凑近半步:“娘娘容禀,此物名为‘送子玉像’。”他故意压低声音:“蜀中鹤鸣山乃张天师得道之地,当地百姓求子,只要心诚...” “当真?”贵妃突然攥紧罗帕,不能生育始终是她心头一根刺。若有皇嗣傍身,何愁圣宠不永? “臣岂敢妄言!”杨钊见鱼已咬钩,越发殷勤:“特地请龙虎山道长开光四十九日,又求得张天师赐福。”他忽然话锋一转:“只是近日听闻李将军又立新功,怕是...” “李乾那孩子确实难得。”贵妃突然眉眼舒展,竟亲自捧起玉像细细端详:“文武双全不说,前儿还作得一手好诗呢。” 杨钊瞳孔骤缩,他精心准备的“送子娘娘”,竟比不过贵妃口中一句“那孩子”? 第142章 李乾回朝 杨钊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他费尽心机搜罗奇珍,在贵妃口中竟只得个“难得”二字,而那李乾随口一句诗,却让贵妃笑得这般开怀? 正暗自咬牙,忽见贵妃回眸一笑,霎时间满殿生辉。 “六宫粉黛无颜色,堂兄觉得这诗如何?”贵妃纤指轻抚玉像,眼尾却瞟着他。 “绝妙!比李太白更胜三分!”杨钊脱口而出,随即心头一凛:“莫非...” “正是李乾所作。”贵妃忽然将玉像紧贴心口,丹唇微启:“那些所谓名士,写来写去不过‘云想衣裳’的陈词滥调,哪及这句...” 杨钊背上沁出冷汗,面上却堆满笑:“娘娘容禀,这分明是您天生仙姿,才引得佳句天成啊!”他故意将“天成”二字咬得极重。 “陛下到——” 珠帘忽卷,李隆基阔步而入。杨钊立刻五体投地,额头将金砖叩得咚咚响。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果然引得李隆基动容。 “爱卿辛苦了。”李隆基虚扶一把,转头对贵妃笑道:”朕就说杨钊忠心可嘉。” 杨钊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今日这出苦肉计,终究是成了。 这时,李隆基目光落在贵妃怀中的羊脂玉上,只见那玉像通体莹润,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不待李隆基问完,杨玉环献宝似的捧起玉像:“陛下,这是堂兄特地从鹤鸣山求来的‘送子玉像’呢!张天师亲自赐福......” “当真?” 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接过玉像。他虽子嗣众多,但若贵妃能诞下龙种......想到这里,天子眼中迸出异彩:“爱妃若有所出,朕便建一座‘百子院’!” 杨钊伏在地上,听着天子金口玉言,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然而这时,却听“陛下!大喜啊!” 高力士跌跌撞撞闯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李隆基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老太监喘着气道:“李监军...李监军回朝了!” “什么?” 天子手中玉像“啪”地落在绒毯上,方才还视若珍宝的物件,此刻竟被弃如敝履。 李隆基龙袍翻飞,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冲:“快宣!不,朕亲自去迎!” 杨钊僵在原地,方才还在云端飘荡的心,此刻直坠冰窟。 他盯着地上那尊“送子娘娘”,玉像含笑的面容此刻看来,仿佛在嘲弄他的痴心妄想。 “李乾!”杨钊眼睁睁看着那块被天子弃若敝履的美玉,胸口仿佛堵了块寒冰。 高力士仍在喋喋不休:“李乾还押解了吐蕃大将扎布...” “扎布算什么东西!”李隆基龙袖一挥,脚步不停:“速传李林甫、陈玄礼、太子议事!杨钊——你也来!” 最后这句召唤,让杨钊如闻仙乐,他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抖了,健步如飞地追着天子仪仗而去,哪还有半分“忠勤体国”的疲惫模样? 偏殿·茶香氤氲 李乾捧着建窑兔毫盏,任滚烫茶汤熨帖肺腑。这一路风雪兼程,冻僵的指节终于恢复些知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突然—— “砰!” 殿门被巨力撞开。须发如银的陈玄礼龙行虎步闯入,老将军甲胄未卸,每一步都踏得地砖嗡嗡作响。 “好小子!” 李乾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铁钳般的臂膀箍住。陈玄礼身上还带着朔风冰雪的气息,豪迈笑声震得梁尘簌簌:“哈哈哈!河西捷报老夫都听说了!” 陈玄礼洪钟般的笑声在营帐内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已经不由分说地掀开李乾的战袍。 ““大将军,这...””李乾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混账!”陈玄礼白眉倒竖,花白的胡须气得直颤:“老夫当你祖父都绰绰有余!龙武军的大将军查看自家儿郎的伤势,天经地义!”那粗犷的嗓音里分明裹着化不开的慈爱,让李乾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当看到李乾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老将军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一把揪住李乾的耳朵,声音却软了下来:“听着,臭小子!打仗要拼命,可也得给老夫留着命回来!下次再敢这样...”话到嘴边却成了轻轻的叹息。 “末将谨记!”李乾眼眶发热,抱拳的手微微发颤。 “好!好!”陈玄礼突然放声大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骄傲:“这一仗打出了龙武军的威风!” 他望着眼前这个让龙武军名震天下的年轻将领,恨不得把他供在军旗之下。 “李乾!李乾!”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隆基竟亲自撩开帐帘闯了进来,龙袍的下摆还在风中翻卷。 皇帝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远远就伸出手指:“打得好!石堡城这一仗,解了我大唐二十年的心头之患啊!” “参见陛下!”李乾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李隆基一把扶住。 “免了!”李隆基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些虚礼有何用?快说说战况!” “陛下,臣已擒获扎布……”李乾正欲禀报。 “扎布?区区一个孙波茹大帅,不足挂齿!”李隆基右手食指重重地点在李乾肩上,眼中精光迸射,“李乾,朕要的是那个大胡子!你能不能把吐蕃的墀德祖赞给朕押回来?” 吐蕃赞普满脸虬髯,李隆基向来戏称他为“大胡子”。 “陛下,臣此番归来,正是为此事谋划。”李乾直言不讳。 “啪!”李隆基猛然双掌一拍,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好!此事艰难,朕苦思多日,始终难以突破积石山天险。看来,你们已有良策?” “臣参见陛下!” 帐外风雪忽卷,李林甫匆匆踏入,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满面堆笑,朝李隆基深深一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哦?喜从何来?”李隆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李将军凯旋,必有破敌良策,此乃大唐之福,臣岂敢不贺?”李林甫言辞恳切,句句正中皇帝下怀。 “儿臣恭贺父皇!”太子李亨亦快步进帐,面带喜色。 “哈哈哈!”李隆基朗声大笑,畅快之意溢于言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3章 怒斥奸佞 李隆基开怀大笑,眼角笑纹舒展如扇,仿佛要将毕生欢愉尽数倾泻于此。 这般快活,纵使在杨贵妃温香软玉的怀抱中亦未曾有过。 杨钊冷眼旁观,将帝王对李乾的殷切期许尽收眼底,心中妒火中烧。生擒吐蕃赞普,这是何等殊荣?陛下竟将此等重任托付于他! “都坐!快请坐!” 此刻的九五之尊全然不见帝王威仪,倒似殷勤好客的乡绅。他亲自搀扶李乾入座,又挪过鎏金锦墩紧挨着坐下。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自然不甘落后,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将李乾围在中央。 一则要聆听这场传奇之战的始末,二则要参详破敌良策。有天子带头,谁愿错过这等机缘? 唯独杨钊远远坐在圈外,阴沉着脸。 “李爱卿,我们可都等着你呢。快说说,河湟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这场大捷一举歼灭吐蕃十万雄师,实乃唐蕃交战数十年来最辉煌的胜利。虽已看过军报,但哪有亲历者口述来的精彩? “先说说咱们龙武军!”陈玄礼迫不及待地插话,这位老将军向来心直口快。 李乾本欲直陈方略,见众人如此热切,只得暂按谋划,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娓娓道来。 他口才极佳,将河湟之战的跌宕起伏说得绘声绘色,听到鹰嘴堑险处,连李隆基都不禁捏了把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当年霍去病都望而却步的绝壁,竟被你们攀越了!好!好!”皇帝连声赞叹,激动的手指微微发颤。 李隆基虽早知战况,此刻亲耳听闻仍不免心潮澎湃。 陈玄礼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李林甫十指交缠,青筋隐现;太子李亨唇线紧绷,眸中暗流涌动。唯有杨钊斜倚席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好!好一个大唐儿郎!”当李乾讲到夜袭石堡城的惊险处,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袍翻卷如云,“有此虎贲之师,何愁吐蕃不灭!”天子金口玉言的赞誉,让殿内更添几分炽热。 “龙武军果然不负盛名!”陈玄礼抚须长笑,雪白长眉飞扬如戟。 这位老将军此刻满面红光,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毕竟龙武军就像他亲手带大的孩儿,如今立下不世之功,怎能不叫他老怀大慰? 李林甫暗中打量着李乾,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早闻此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方知传言非虚。太子李亨目光闪烁不定,指尖在膝头轻轻叩击,不知在盘算什么。 就在满殿欢腾之际,杨钊阴冷的声音突然刺破暖意:“陛下,臣有本奏。” 李隆基笑意未敛:“爱卿但说无妨。” 杨钊整衣出列,声音陡然提高:“据臣所知,鹰嘴堑、石堡城之战首功当属郭子仪!李乾冒领军功,欺君罔上,请陛下明鉴!” 一席话如冰水浇头,满殿欢语戛然而止。 李隆基笑容凝固在脸上,仿佛一尊镀金的弥勒佛像。李乾怒极反笑,暗忖:“好个杨国忠,我与你素无冤仇,今日竟要置我于死地?” “放肆!” 陈玄礼暴喝如雷,白发怒张似狮鬃。 老将军一掌拍下,檀木短案应声爆裂,木屑纷飞如雨。这声巨响惊醒了呆滞的众人,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这位盛怒的老将军。 “杨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的怒吼如惊雷炸响,震得殿中烛火都为之一颤。 老将军戟指怒目,须发皆张:“尔安敢污我大唐浴血将士!此等诛心之言,是要让三军将士寒心么?”那双虎目迸射出的厉芒,简直要将杨钊千刀万剐。 “大将军息怒...”杨钊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 他万万没料到,区区几句谗言竟会惹得这位开国元勋雷霆震怒。 望着陈玄礼铁塔般的身躯,他小腿肚都在打颤。须知这位龙武大将军可是玄宗皇帝潜邸时的贴身护卫,掌管禁军数十载,那份圣眷岂是他这个新贵可比? “空口白牙就想构陷功臣?”陈玄礼踏步上前,战靴踏得金砖嗡嗡作响,“证据何在?!” 杨钊喉结滚动,冷汗涔涔。他哪有什么真凭实据? “你没有,老夫有!” 陈玄礼转身一把扯开李乾的战袍,露出那伤痕累累的脊背。古铜色的肌肤上,数十道狰狞伤疤纵横交错,最新结痂的伤口还泛着暗红。 “杨国忠!”老将军声若洪钟,“给老夫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铁证!” 李隆基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伤疤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蜿蜒如蜈蚣,这分明是滚木礌石留下的战痕!当日石堡城下,李乾竟是从这样的修罗场里杀出来的? 殿中骤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李隆基盯着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陈玄礼怒极反笑,铁掌拍得案几震颤,“杨国忠,你日日锦衣玉食,可敢亮出脊背与李将军比一比?” 李乾心头滚烫,老将军这般护犊之情,比那丹墀下的炭盆更暖。他轻轻按住陈玄礼青筋暴起的手背:“大将军息怒。” 转身时眸光倏冷,惊得杨钊后颈寒毛倒竖。 “杨大人既疑战功不实...”李乾向前踏出一步,“不妨亲赴大非川问问十万将士。只是眼下积雪没膝,不知大人可耐得塞外苦寒?” “噗嗤——” 太子李亨突然破功笑出声来,李林甫嘴角抽动,急忙用笏板掩面。这哪里是邀人查证?分明在骂对方是经不起风雪的绣花枕头! “废物点心!”陈玄礼笑骂道。 杨钊脸上顿时青红交加,活像被扇肿的猪肝。他怨毒地瞪向李乾,却见对方剑眉下的眸子寒光凛冽,惊得他慌忙低头。 “杨爱卿忠心可嘉。”李隆基指尖轻叩龙椅,声音陡然转冷,“但妄议军功,动摇军心,该当何罪?” 最后四字如冰锥刺下,惊得杨钊后背沁出冷汗。 陈玄礼当即抱拳:“请陛下治其诬告之罪!” 老将军声如洪钟,李隆基眉头微蹙。他本欲轻责了事,此刻却骑虎难下。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突然出列,“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若朝中谗言不断...”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杨钊,“只怕寒了三军热血。”这番话既还李乾救命之恩,又暗击政敌。 李隆基瞳孔微缩,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军报中那句“李乾亲冒矢石,首登石堡城”,眼前又浮现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灭吐蕃需要这样的虎将啊... “李相以为?”李隆基将难题抛向始终沉默的权相。 李林甫笏板轻转,笑容如刀锋擦过杨钊咽喉:“杨大人忧国之心可鉴。”他故意顿了顿,“只是这莽撞之举...倒像在帮吐蕃人办事。” “罚俸半年!”李隆基金口玉言甫出,杨钊顿时面如死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对富可敌国的杨氏而言,这点银钱不过九牛一毛。 但殿内文武灼灼目光,却似将他锦衣华服生生剥去,这可是圣眷正隆的杨国忠,第一次当众折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4章 御前博弈 “臣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陈玄礼抱拳请罪,这番作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给天子递台阶。 李隆基摆摆手:“爱卿护将心切,何罪之有?”转头吩咐高力士:“换张新案来。” 待众人重新落座,他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燃着炽热的光芒:“李爱卿,河湟大捷朕已了然。如今大非川在手,这吐蕃...” 满殿寂然。积石山天险犹如一柄利剑,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悬在历代帝王心头。 强如秦皇汉武,也未能率大军越过这道天堑。如今这个难题,就摆在李乾的眼前。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陈玄礼虎目圆睁,李林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带钩,连杨钊都不自觉地伸长脖子。 虽然他满脑子盘算着:“若计策可行,本官定要请缨挂帅!到时候...” 正胡思乱想间,忽觉一道寒芒刺来。李乾那似笑非笑的一瞥,竟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陛下,”李乾突然压低嗓音,“此计关乎国运,若走漏风声...”话未说完,李隆基已拍案而起:“谁敢泄密,诛九族!”天子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杨钊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臣等谨记!”众人齐声应诺。 “快说!”李隆基急不可耐地催促。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帝王威仪,活像个等着听新奇故事的孩童。 李乾指节轻叩茶盅,他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杨钊,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李卿!”李隆基指节敲得龙案咚咚作响。 “陛下明鉴。”李乾放下茶盅,“适才杨大人既敢在御前妄言冒功,臣恐...”他故意拖长声调,“军国要事经此人之口,不日便会传遍吐蕃王庭。” 殿角铜雀灯台突然爆了个灯花。杨钊脸色霎时由红转青,这分明是要将他排除在决策圈外! 李乾他这番谋划有三重深意:其一,杨钊此獠贪鄙成性,若知晓机密难保不会与吐蕃暗通款曲。 其二,正好试探天子对杨氏一门的宠信底线。 其三...他余光扫过太子与李林甫,见二人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下大定,今日便要借这二人之力,先斩杨氏一臂! “老臣附议!”陈玄礼声如洪钟,“杨大人既连军功真伪都辨不明,若被吐蕃细作利用...”老将军冷笑一声,“只怕明日赞普的案头就能见到我军布防图!” 杨钊霍然起身,正要反唇相讥,却听李林甫阴恻恻补刀:“杨侍郎确实...不谙兵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把“侍郎”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众人这位不过是靠裙带爬上来五品官。 “父皇明鉴。”太子李亨突然离席,“此乃千秋伟业,强如秦皇汉武亦未竟之功...”他眼角余光扫过杨钊涨红的面皮,“当慎之又慎。” 杨钊眼底怒火几欲化为实质,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若被排除在此等军国大事之外,无异于向满朝宣告,这个靠贵妃裙带上位的新贵,终究进不了权力核心。 “杨卿。”李隆基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令人心悸,“你且去督办春衣事宜。”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杨钊彻底划出了决策圈。 杨钊听着李隆基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如遭雷击,浑身僵冷。他费尽心机讨好圣心,进献珍宝,甚至不惜谄媚逢迎,可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李乾的分量! 马屁精再得宠,终究抵不过开疆拓土的功业。李隆基虽已不复当年英明,但吞并四夷的雄心犹在,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偏向了李乾。 ”臣……告退。”杨钊深深吸气,竭力让声音平稳,可任谁都听得出,那话音里藏着微微的颤抖。 他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大殿,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脚下踩着刀尖。直到踏出殿门,冷风一吹,他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凉意直透骨髓。 李林甫微微侧首,向李乾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天子选择了李乾,说明此人在圣心之中的分量极重。以李林甫的城府,自然明白,这样的人,要么拉拢,要么至少不能得罪。 只要李乾不威胁他的相位,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李乾淡然一笑,算是回应。 “李卿,说吧。”李隆基挪了挪锦墩,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李乾压低声音,将谋划一一道来。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待他说完,李隆基、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皆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李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李隆基抬眼看向太子:“亨儿,你以为如何?” 太子李亨摇头,沉声道:“父皇,此计太过凶险,成算不足一成。兵行险着,尚需七分把握,如此谋划,恐难施行。” 李隆基目光如炬,在太子脸上逡巡片刻,忽而转向陈玄礼:“老将军以为如何?” 陈玄礼抚须沉吟:“陛下,此计虽险,却似那‘投石问路’,纵使不成,于我大唐不过损失些粮草辎重。”老将军眼中精光乍现,“可若成了...”他重重一拍膝盖,“便是开天辟地之功!” “李相之意?”皇帝目光移向始终静默的权相。 李林甫执笏的手纹丝不动,语气却暗藏锋芒:“石堡城一役前,不也有人断言必败?”他眼角余光扫过太子,“可见兵者诡道,岂能尽在筹算之中?” 这话犹如利刃,直指王忠嗣旧事。李隆基果然面色一沉:“朕那个义子...”指节叩得案几咚咚作响,“三令五申要他出兵,却畏敌如虎!如今李卿一举建功,倒要看他还有何话说!” 太子李亨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正要辩解,却听皇帝厉声道:“你与王忠嗣过从甚密,连这畏战之心都学了个十成十!”龙袖一拂,“若打仗都要十成把握,朕随便派个宦官都能凯旋!” “儿臣愚钝...”李亨伏地请罪,锦袍下的脊背微微发颤。 李乾适时出列:“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所言确属实情。”他不动声色地挡在太子身前,“此计确是险着,臣亦再三踌躇。” 话音方落,便见太子投来感激的一瞥,两人目光相接处,似有无声的盟约缔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5章 朕赌得起 “陛下!”陈玄礼急得须发皆张,“老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此计纵使不成,我大唐不过损些粮秣!” 这位老将军说着朝李乾投去赞许的目光。 李隆基却抚须沉吟:“李卿,若事败......” “不过将平定吐蕃之期,推迟数载罢了。”李乾从容应答,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推迟数载?”四人不约而同倾身向前,殿内烛火为之一晃。 李乾剑眉微扬:“大非川之于吐蕃,犹如关中之于华夏。失了此地...”他故意一顿,“赞普必亲率举国之兵来夺。” “善!”李隆基突然击掌,眼中精光暴涨,“爱卿莫非欲效‘围点打援’之策?”但转瞬又摇头叹息,“然则活捉赞普...难如登天啊。” “陛下圣明。”李乾拱手一礼,随即话锋陡转:“然臣所谋,乃是要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他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歼敌愈多,吐蕃内乱愈甚。届时大唐再行离间之计...” “妙啊!”李隆基突然抚掌大笑,“效前朝‘以夷制夷’之策!扶弱抑强,使其自相攻伐!” 陈玄礼更是拍案叫绝:“待其内耗殆尽,必有人来求我大唐出兵!”老将军声若洪钟,“就如当年突厥求隋军入漠北一般!” “此计大妙!”连城府极深的李林甫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丞相此言差矣。”李隆基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这恐怕只是爱卿谋划中的...下策?” “陛下明察万里!”李乾这次是真心拜服。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果然一点就透。 李隆基负手而立,将战略娓娓道来:“上策直取积石山,若不成则转用下策,先歼其主力,促其内乱,再伺机而动。”突然转身凝视太子:“亨儿,可记清楚了?” “若来年我军不能越过积石山天险,便只能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如此,平定吐蕃恐需数十载之功。亨儿,此乃百年大计,你身为储君须谨记于心。”李隆基目光如炬,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亨肃然长揖,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他不得不承认,李乾这番谋划确是高瞻远瞩,吐蕃终将纳入大唐版图,不过是时间早晚之别。 陈玄礼急趋两步,紫袍下摆掀起细微的尘土:“陛下,那上策......” “哈哈!”李隆基突然朗声大笑,“吐蕃早晚是大唐囊中之物,然早一日收服,便早一日解我西顾之忧!上策虽仅有十分之一胜算,可一旦功成,雪域高原尽归我有。纵使不成,不过折些钱粮兵马,朕——赌得起!” “就这么定了!”天子猛然拍案而起。 “陛下圣明!” 李乾暗暗攥紧汗湿的掌心,却抑制不住血脉偾张。 眼前浮现出青藏高原的苍茫图景,这片秦皇汉武望而兴叹的疆域,直到蒙元才正式纳入版图。若能在天宝年间完成此等伟业,何止提前数百年?简直是再造华夏疆界! 御阶下的金砖映出李隆基来回踱步的身影,这位已生华发的帝王时而握拳抵额,时而抚掌轻笑。 陈玄礼与李亨交换的眼神中跳动着同样的火焰,就连素来城府极深的李林甫,此刻也任由喜色爬上眉梢,唇角罕见地扬起弧度。 “秦皇汉武未竟之功啊......”李隆基突然驻足,凝视着殿外盘旋的苍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若朕收服吐蕃,来日史笔如铁,当如何评说?” 他不自觉屈指计算:“自朕登基以来,扫清积弊,廓定四方。后突厥、契丹、奚、吐谷浑、回鹘......尽皆夷灭。待明年春暖花开时,朕先取吐蕃,再会大食于葱岭之西!” 尽管安史之乱使大唐由盛转衰,李隆基的功过毁誉参半,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他的雄才伟略。 这番话激得陈玄礼热血沸腾,只见他大步上前,抱拳请命:“陛下!老臣愿领兵西征,踏平吐蕃,恳请陛下恩准!” “你?”李隆基眉梢一挑,眼中闪过赞许,却又故意揶揄道,“瞧瞧你这把年纪,胡须都白得像昆仑山巅的雪了,还想着驰骋疆场?莫不是眼馋军功?”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陈玄礼急得胡须直颤,“纵使不做将军,只当一介老卒,只要能随军出征,马革裹尸亦无憾!”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好了好了!”李隆基笑着摆手,语气虽轻缓,却不容置疑,“你这把老骨头,还是替朕好好守着这大明宫吧。真要让你折在吐蕃,朕可舍不得。” “唉!”陈玄礼重重一叹,低声嘟囔,“人人都说龙武大将军威风八面,可谁知道,这金甲加身,却比牢笼还闷人!” 李隆基斜睨他一眼,倒也不恼,只是抬手示意众人落座:“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小可,须得细细商议,不可有半点疏漏。” 待众人坐定,李隆基目光如炬,缓缓道:“李乾所献二策,上策虽险,却可速胜;下策虽稳,却需长久之功。朕以为,来年之战,当下策为基,上策为锋,双管齐下,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暗自赞叹。天子深谙兵法,此策既稳且狠,谁能反驳? “李乾,”李隆基忽然凝视着他,双目炯炯,“若来年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依你之见,需多少兵力?” 李乾沉声答道:“回陛下,臣与众将商议,若仅求击退吐蕃,现有兵力足矣。但若要全歼其主力,至少需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太子李亨微微一惊。 “这已是保守之数。”李隆基略一沉吟,指尖轻叩案几,“兵法云‘十则围之’,若要围歼敌军,十倍兵力方为稳妥。吐蕃自松赞干布时便有四十万大军,如今举国可调六十万。孙波茹十万已灭,尚余五十万。若按兵法推算,全歼需五百万大军,此乃天方夜谭。但若想断其退路,阻其溃逃,三十万……恐怕仍显不足。” 这番分析鞭辟入里,李乾心中暗赞,不愧是一代雄主,对兵势的把握,果然精准至极! “我大唐举国兵力不过五十五万,如此广袤疆域皆需驻守,朕最多只能调拨三十万大军予你。”李隆基双目如电,死死盯着李乾,声音如雷贯耳,“三十万对五十万,尔等真能一举全歼吐蕃主力?”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吐蕃大军歼灭的越多,离间之计便越易成功,此事关乎大唐百年国运。饶是李隆基这般历经大风大浪的帝王,此刻也不禁呼吸微促,指节不自觉地叩击着龙案。 李林甫、陈玄礼与李亨三人目光如炬,齐刷刷锁定李乾。 “能!”李乾斩钉截铁,声若洪钟。 “好!”李隆基长舒一口气,眉宇间的凝重顿时化开,“如此说来,下策只需增调二十万大军便可成事。那上策——尔等打算何时动手?” “回陛下,臣等反复推演,认为来年开春化雪之前最为妥当。”李乾胸有成竹,条分缕析,“其一,彼时吐蕃大军将发未发,必不防我大唐会在此时突袭,可收出其不意之效;其二,正值吐蕃举国兵力集结之际,正可一网打尽!” “妙!”李隆基猛地双掌相击,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若此计得成,我三十万雄师便可长驱直入,越过积石山天险,直捣逻些!定叫那吐蕃赞普措手不及!” “一旦吐蕃主力尽殁,西域百年之患可除矣!”李林甫突然提高声调,趋前奏请,“陛下,臣愿总揽全军辎重调度!若有一粒粮、一支箭供应不及,臣甘愿军法从事!” 这位素来精明的宰相心知肚明,此等不世奇功虽无缘亲临战阵,但若能确保后勤无虞,照样能在这煌煌功业中分一杯羹。 “准!”李隆基大手一挥,“丞相总理粮草军需,李乾全权负责上策施行,太子从旁协理。李乾,朕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此战所需,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若有谁敢从中作梗......” 李隆基眼中寒光一闪,“你直接持朕的龙泉剑行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6章 铁马冰河·海棠初绽 高乐瑶静静地倚在窗边,手托香腮,朱唇微翘,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唇畔。窗外桃花纷落,映得她雪肤花貌,更添几分娇媚。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双儿蹑手蹑脚地溜进来,吐了吐舌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莫不是......在想那个狠心的人?” “什么狠心的人?”高乐瑶面色一沉,柳眉微蹙。 “就是那个狠心的人呀。”双儿撅起小嘴,活像个受气包,“丢下小姐独守空闺这么久,不是狠心是什么?” “双儿!”高乐瑶俏脸一寒,眸中闪过一丝愠色。 “不说就不说嘛!”双儿扭着身子。 “在说什么悄悄话?”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李乾高大的身影已立在门前,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啊!” 高乐瑶杏目圆睁,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怎么?我是不是更英俊了,让你看呆了?”李乾向前一步,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砰砰砰!” 高乐瑶突然红了眼眶,粉拳如雨点般砸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李乾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笑道:“想我了?” 少女轻轻点头,羞得耳根通红,螓首低垂,缓缓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想我哪里了?”李乾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 “想你......啊!”高乐瑶险些中计,猛地抬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又使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李乾嘴上讨饶,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那你说说,到底想我哪里了?” “我哪里都......你!”高乐瑶一时不察,差点又着了他的道,气得直跺脚,“就知道欺负人!” “嘿嘿!”李乾得意一笑,长臂一揽,将她纤细的腰肢搂入怀中。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一缕幽香钻入鼻尖,让他心头一荡,低声道:“我也想你。” 高乐瑶仰起俏脸,眼中盈满欢喜与羞涩,目光如水般黏在他脸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我那里......特别想你。”李乾坏笑着补充道。 “哪、哪里想我?”高乐瑶声如蚊呐,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那里啊!”李乾正自得意,忽见高乐瑶眼波流转,媚眼如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妮子竟是故意引他入彀。 “好个妖精,今日定要你尝尝厉害!”李乾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绣榻走去。 高乐瑶藕臂轻舒环住他脖颈,胸前软玉随着步伐在他胸膛上轻轻磨蹭,激起阵阵战栗。 “真当人家是摆设不成!”双儿跺了跺脚,红着脸退出房门,临走还不忘把雕花门扇关严实了。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双儿捂着耳朵逃也似的跑开,嘴里不住嘟囔:“青天白日的,这般不知羞......” 不知几度云雨,终是风停雨歇。只听屋内男子声音餍足中带着戏谑:“这田啊,须得勤加耕耘。才几日不见,竟又成了荒地。” “净胡说......”女子嗓音娇软无力,像浸了蜜的丝缎。 龟兹·安西都护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府内张灯结彩,暖意融融。高仙芝、封常清、段秀实、李嗣业等将领围炉而坐,酒酣耳热间仍不忘推演沙盘。 “这西域的寒风,当真刺骨。”高仙芝仰颈饮尽杯中烈酒,喉头滚动间呵出一口白气,“若无这烧刀子暖身,怕是熬不过冬。” 封常清捋须笑道:“天寒地冻不假,可咱们心里头热乎着呢!诸位说是不是?” “哈哈哈!” 众将哄笑应和,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 “李乾这小子,干得漂亮!”高仙芝重重拍案,震得酒盏叮当,“石堡城一战定乾坤,大非川重归唐土,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大捷!” 李嗣业性子最急,抢过话头:“那石堡城自前朝沦陷,百年来多少将士埋骨城下。如今一举收复,河湟之地从此安枕无忧!” 他眼中燃起战意,“朝廷既除后顾之忧,定会增派兵马钱粮。到时候,咱们就能好好会会那些大食人了!” “彩!”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辕门。 石堡城捷报传来,安西都护府上下欢腾如沸。士卒们击盾相庆,文吏们奔走相告,整个龟兹城都沉浸在捷报的喜悦中。 不仅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更为期盼已久的增援终于有望。 高仙芝却与封常清、段秀实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长安方向,眉宇间忧色更深。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场大捷之后,安西将士翘首以盼的援军粮饷,恐怕更要遥遥无期了。 “肃静!” 高仙芝突然清喝一声,他环视帐中诸将,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沉声道:“本帅今日,要泼诸位一盆冷水了。” 帐中霎时寂然。 “都护何出此言?” “石堡城大捷,大非川光复,吐蕃再难威胁河湟,此乃普天同庆之事啊!” “正是!正是!” 众将面面相觑,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高仙芝按剑而起,甲叶铮然作响:“诸位可是以为,朝廷接下来会给我们增兵拨饷?” “自然如此!”众将异口同声。 “可惜......”高仙芝抬手止住众人,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大非川既克,我大唐兵锋,当直指逻些!” “灭吐蕃?!” 帐中顿时炸开锅来。诸将个个面泛红光,有人甚至激动得碰翻了马扎。这个宿敌若真能一举荡平,便是拼上性命也值当! “未必能灭,但必有一场恶战。”高仙芝的声音像淬了冰,“大非川乃吐蕃命门,如今失守,赞普必倾国来犯。朝廷若要应对,哪还有余力顾及安西?” 一席话如冷水浇头。众将默然垂首,帐中只闻铠甲摩擦的细响。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光复大非川非但不是解脱,反而将安西军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当朝廷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东线时,西边这些戍边将士,注定要继续独面大食的铁骑...... 封常清将众将的颓唐尽收眼底,忽而抚掌轻笑:“诸君何须颓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独目精光闪烁,枯瘦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重重一划:“待朝廷平定吐蕃,届时调来的岂止区区万余人马?五万!十万!只怕这西域戈壁,都要被唐军的铁蹄踏平!” 帐中气息为之一变。 众将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样的景象。吐蕃既灭,朝廷百万雄师尽数西指。到那时,什么大食铁骑,什么呼罗珊精锐,在唐军的滔天兵势面前,不过螳臂当车! “彩!” “若得五万援军,末将愿为先锋,直取木鹿城!” “十万大军一到,末将定要在大食王庭插上我大唐旌旗!” 声浪震得帐幕簌簌作响,这些百战老卒个个面泛潮红。 高仙芝突然拍案而起,案上令箭为之一震:“侯赛因·优福这条老狗,必会趁我大唐东顾之时来犯!诸君——” 他鹰目如电,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庞:“可敢与某死守这千里烽燧?” “誓死不退!” “愿为大唐肝脑涂地!” 怒吼声中,李嗣业一把扯开战袍,露出满身伤疤;年轻校尉段秀实更是将横刀插地,刀鸣铮铮不绝。 正当群情激昂之际,亲卫疾步入帐:“禀都护,西边有回音了!” 高仙芝夺过羊皮信笺,独目倏然放光:“好!好!这摩尼教主总算开窍了!”可随即眉头又锁成山峦:“只是...他要使者面谈。” “一探虚实,二索厚利,三议联兵。”封常清冷笑三声,突然整衣出列:“某这去会会他,倒正合适!” 高仙芝大笑掷令:“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7章 西域惊变 药杀水畔的石国王宫,金帐低垂,麝香氤氲。国王阿史那·特勤斜倚在鎏金宝座上,怀中搂着衣衫半解的美艳妃子。 他粗糙的手指正沿着妃子雪白的大腿游走,惹得妃子娇笑连连,玉指却欲拒还迎地轻抚着国王的胸膛。 太子,拔汗那·特勤领着群臣列席,众人皆作老僧入定状,眼观鼻鼻观心。 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眼角余光都黏在殿中舞姬身上,特别是那位正在表演“柘枝舞”的绝色舞女。 她足踏金线锦靴,纤腰如柳,每一次旋转都让轻纱罗裙飞扬,隐约露出雪白的大腿。 “陛下...”妃子突然娇呼一声,原来阿史那·特勤的手已探入裙底。国王眼中欲火大炽,正要当众行那荒唐之事,忽听殿外亲卫高声禀报: “大食特使到!” 殿中歌舞骤停,阿史那·特勤悻悻地抽回手,漫不经心道:“让他在偏殿候着。” “陛下三思!”丞相急忙进谏,“大食雄兵百万,连大唐都奈何不得。若怠慢使者...” “糊涂!”阿史那·特勤猛地拍案,金杯震得叮当乱响,“大唐刚收复大非川,接下来必是雷霆西进。此刻我们石国,就是丝绸之路上最珍贵的筹码!” 阿史那·特勤说到此处,傲然昂首,“大食人这是坐不住了!”他抚摸着腰间镶嵌明珠的宝刀,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投唐还是投食?哼,本王只在乎哪边给的好处更多!” 群臣闻言,纷纷以手抚胸行礼:“陛下明见万里,如昆仑山巅的明月,照亮我等愚昧之心!” “哈哈哈!”阿史那·特勤放声大笑,挥手示意亲信退下。他左手轻佻地捏着身旁妃子吹弹可破的脸蛋,右手已然探入妃子轻薄的纱裙。妃子娇躯微颤,发出如夜莺啼鸣般的轻吟。 正当殿中春意渐浓之际,亲卫突然疾步入内:“陛下!大食使者称有异宝献上!” “异宝?”阿史那·特勤猛地推开怀中妃子,那娇弱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地毯上。他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追问:“快说!是何宝物?” “是哈里发亲自为陛下挑选的礼物!”亲卫高声禀报。 “哈里发的礼物?!”阿史那·特勤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激动地从王座上弹了起来,“快!快请使者进殿!” 阿史那·特勤喜形于色,三步并作两步朝殿门奔去。 “参见陛下!” 大食使者庞亚德步履生风地踏入殿中,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阿拉伯礼。 这位以智谋闻名西域的使者身形魁梧,精悍的面容上蓄着修剪得体的短须,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阿史那·特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鎏金王座。 庞亚德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愈发恭敬:“陛下勿忧,在下此行只为献宝,绝无他意。” “贵使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阿史那·特勤笑道。 “能得陛下接见,是在下三生有幸!”庞亚德突然深深鞠躬,这般谦卑姿态让阿史那·特勤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他伸出右手,亲热地拉住使者:“贵使快快请坐。” 庞亚德触到那黏腻的触感,故作惊讶:“陛下这手......莫非用了什么神奇的香膏?” “噗——” 殿角传来压抑的笑声,一位年轻大臣急忙用袖口捂住嘴,肩膀不住抖动。 阿史那·特勤面皮发烫,干笑道:“此乃...西域秘方。贵使离席时,本王定当相赠。”他偷瞄了眼瘫坐在地的妃子,那女子正幽怨地整理着凌乱的纱裙。 “谢陛下恩典!”庞亚德再次行礼,待他在镶满翡翠的客座落座后,阿史那·特勤已恢复王者威仪,沉声问道:“不知贵使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庞亚德唇角含笑,“陛下,哈里发心系西域诸国安危。如今唐人在石国横行无忌,我大食愿为陛下讨回公道。” “贵国美意,本王心领了。”阿史那·特勤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杯中荡漾,“不过,想必贵使也听闻了?唐军已攻陷石堡城,收复大非川。待其腾出手来......”他故意拖长声调,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庞亚德。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庞亚德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鎏金穹顶下回荡:“陛下此言差矣!” 阿史那·特勤闻言面色一沉。 “请容在下细说。”庞亚德从容不迫地整了整绣金腰带的流苏,“大非川乃吐蕃命脉,吐蕃赞普岂会坐视?即便吐蕃力有不逮......”他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我大食三十万铁骑,自会‘助’其夺回故土。” 阿史那·特勤忽然冷笑:“即便来年唐军无暇西顾,待平定吐蕃后......”他故意模仿着庞亚德先前的语调,“届时西进的恐怕就不是三五万唐军,而是举国之兵了。” 庞亚德脸上谦和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贵族仪态:“陛下可知,怛罗斯之战后,我大食已在河中经营十年?” 庞亚德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番话如同锋利的弯刀,直刺大食帝国最深的隐痛。 尽管坐拥数十万雄兵,却在与区区两万唐军的对峙中屡屡受挫,这耻辱让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嘶哑:“陛下未免太过忧虑了。” 庞亚德忽然起身,“哈里发已调集三十万大军东征!待来年唐蕃决战之时——”手掌如刀般劈下,“我军将一举攻破安西四镇,饮马河湟!” “三十万?”阿史那·特勤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 庞亚德忽然击掌三声。随从捧来的银盘上,丝绸随着殿中风息微微起伏,隐约透出寒芒。当丝绸掀开的刹那,一柄镶嵌着七颗波斯蓝宝石的匕首映入眼帘,刃如秋霜,柄若新月。 “就这?”国王难掩失望。 电光火石间,庞亚德已扣住阿史那·特勤的咽喉,匕首划过时带起的血珠,在夕阳映照下宛如一串玛瑙项链抛洒在空中。 侍卫们拔刀出鞘的铮鸣与群臣的惊呼混作一团。 “拔汗那·特勤太子!”庞亚德甩落刃上血滴,声音沉如闷雷,“现在,该你坐上这个位置了。” 躲在柱后的拔汗那·特勤双眼放光,颤抖着抚上染血的王座:“我...我愿效忠哈里发!”他贪婪的模样,活像嗅到腐肉的鬣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8章 凌烟阁 长安城的飞雪簌簌落下,朱雀大街两侧的槐树枝桠裹上了晶莹的银装。 积雪没踝,却挡不住满城的喜气,酒肆门口挂着新酿的屠苏,坊间孩童堆着雪狮,就连巡街武侯的眉梢都沾着笑意。 “听说石堡城那一战,咱们陌刀队把吐蕃人砍得人头滚滚!” “可不是?大非川都收回来了!” 几个胡商围着西市告示指指点点,羊皮靴在雪地里踩出欢快的印记。 城西十里处的无名荒坡,此刻正热闹非凡。 太子李亨裹着狐裘大氅,呵出的白气在眉睫结成了霜花。他摩挲着手中奇特的木制器具,疑惑道:“这‘雪橇’当真能如履平地?” 李乾笑而不答,足尖轻点间已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但见他身形微屈,玄色披风在雪幕中划出流云般的轨迹,惊起坡上栖息的寒鸦。那矫健身姿,竟似雪原上掠过的海东青。 “妙哉!”李亨不由击节,随行侍卫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道黑影时而如游龙摆尾,在雪地上刻出蜿蜒的“S”形;时而似鹰隼俯冲,激起的雪沫在朝阳下碎成金粉。 正当众人喝彩声震落枝头积雪时,李乾已滑至坡底。他一个漂亮的回旋刹住,转身遥望坡顶意犹未尽的太子。 李亨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雪坡,玄狐裘的毛领沾满晶莹的雪粒。他一把抓住雪橇边缘,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切:“快让我试试!” “殿下,滑雪需得腰腿配合...”李乾话音未落,太子已抱着雪橇往坡上跑去。那雀跃的背影,哪还有半分储君的威仪,倒像是西市见了新奇玩意儿的顽童。 “砰!” 第一次尝试,李亨刚发力就栽进雪堆,金冠歪斜地挂在发髻上。 第二次更是整个人扑进雪中,明黄锦袍沾满碎雪。随行侍卫吓得面如土色,却见太子大笑着爬起,鬓角还粘着几簇雪绒。 “殿下不妨先坐着试试。”李乾忍着笑意递过雪杖。只见太子盘腿坐上改良过的宽大雪橇,双手一撑。 雪橇如离弦之箭般滑下陡坡,太子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待到坡底刹住时,李亨眼中精光闪烁:“此物若用于积石山行军...” “正是为此。”李乾抚过加宽的雪橇板,“寻常雪橇只堪载人,这个却能驮运箭囊、粮袋。”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太子慧眼,确实还能再轻三分。” 李亨会意,指尖轻叩橇板:“这些榫卯处可镂空,边角也能削薄...”两人头碰头研讨的模样,倒像是兵器监里最痴迷的匠师。 李乾抚过加宽的雪橇板,正色道:“殿下请看,这加宽的设计正是为将士们考量。” 他手指在雪地上划出几道痕迹,“积石山行军,背负三十斤装备攀爬冰崖,待到下坡时——”突然将一袋箭矢放在雪橇上,“这般滑行而下,可省七成气力。” 太子眼中精光乍现,猛地击掌:“妙!这雪橇竟能作驮马之用!”他俯身细看榫卯结构,“不过若能将这榆木板再削薄三分...” “殿下明鉴。”李乾笑着递过小刀,“正欲请军器监用桐木替代,每副能轻五斤有余。” 两人正专注研讨,忽见远处一骑绝尘而来。高力士滚鞍下马时,紫袍下摆已沾满雪泥。他目光在太子沾雪的衣袍上一扫,眉头顿时拧成川字:“太子殿下,圣人若知您...” “高将军误会了。”李乾不动声色地挡在雪橇前,“此乃新制军器,臣正与太子试验其山地行军之效。” 太子会意,立即抓起一捆箭囊演示:“伯父请看,这雪橇可载百斤军械滑行,若用于吐蕃之战...”他手腕一翻,雪橇稳稳滑出三丈远,溅起的雪沫在阳光下如碎玉纷飞。 高力士紧绷的面容稍霁,却仍压低声音:“老奴自然明白。只是如今十王宅里...”话未说完,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兴庆宫方向。 太子闻言,不自觉地整了整歪斜的金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高力士鹰隼般的目光在李乾脸上逡巡,忽而展颜一笑:“老奴自然信得过李将军。”他压低声音催促:“陛下在麟德殿等着呢,快随老奴进宫。” 马蹄踏碎长安道的积雪,不消半个时辰,三人已至丹凤门前。 穿过重重宫阙,但见麟德殿前铜鹤吐烟,李隆基正倚着龙纹凭几品茶,袅袅热气模糊了帝王面容。 “臣参见......” “免了。”李隆基随手搁下越窑青瓷茶盏,目光落在太子捧着的雪橇上:“这就是那‘雪上飞’?”他指尖抚过橇板纹路,忽然抬眼:“积石山北坡陡峭如刀削,这玩意儿能载多少辎重?” 李乾单膝点地,手指蘸着茶汤在檀木案上勾画:“回陛下,一副雪橇可载两名士卒的全副武装。若用桐木改制,更能......” “上坡呢?”皇帝突然打断,茶盏重重一顿:“冰崖千仞,士卒鞋履如何防滑?”他目光扫过二人:“莫要告诉朕,尔等只想着下坡省力。”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李乾不慌不忙道:“陛下请放心,上坡防滑的法子倒也简单,可以用布帛缠住脚。若没有布帛,还可以扯些山藤,缠在脚上也能防滑。” 李隆基突然放声大笑:“布帛缠足?倒是个简便法子。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朕多少惊喜。” “摆驾凌烟阁!” 三清殿侧的凌烟阁在雪幕中静默矗立,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仿佛在诉说那些彪炳青史的功业。 十六名龙武军持戟而立,铁甲上凝结的冰凌映着寒光。 “陛下!”值守太监捧着鎏金钥匙的手微微发抖。自贞观年后,凌烟阁秘室开启不过三次,一次为高宗立武后,一次为玄宗诛太平。 李乾忽觉喉头发紧,眼前这方寸之地,承载着多少男儿的热血壮志? 他不由自主整了整衣冠,却听高力士道:“李将军!二十四功臣画像,非社稷之功不得瞻仰!” “高力士。”李隆基忽然抬手,玄色龙纹袖口在风中轻摆:“你可记得,贞观年间英国公初入此阁时,立得何等功业?” 不待回答,皇帝已推开沉重的檀木门。阁内松烟墨香扑面而来,二十四幅功臣画像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李靖横槊的英姿、房谋杜断的从容、魏征执笏的刚直...仿佛穿越百年风烟扑面而来。 “李卿。”李隆基负手立于李靖画像前,突然转身:“若此战功成,朕许你...”他手指轻点空着的第二十五根金柱,“在此留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9章 瞻仰凌烟阁功臣画像 凌烟阁乃大唐至高圣地,寻常官员连踏入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瞻仰开国功臣的画像了。 以李乾如今的战功,能获准入阁已是皇恩浩荡。若想更进一步瞻仰功臣画像,非得再立下几场赫赫战功不可。 除非他能一举荡平吐蕃,或许才配得上这份殊荣。 更何况,此番竟是玄宗皇帝亲自陪同观览! 自贞观以来,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得此殊遇? “臣,叩谢陛下隆恩!” 李乾难掩激动之情,二十四功臣中,李靖、徐懋功等人皆是他仰慕的军神,今日竟能亲瞻遗容,实乃三生有幸。 李隆基见其欣喜若狂,还道是因自己亲自作陪所致,龙颜大悦。 为君者,最乐见的莫过于臣子因君恩而感佩涕零。这般掌控人心的快意,正是帝王独有的享受。 “开阁。” 随着天子一声令下,内侍疾趋向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朱漆大门,躬身侍立两侧。 步入阁中,但见一尘不染,陈设井然。 二十四幅真人等高的功臣画像依次陈列,笔法精妙,气韵生动。这也难怪,毕竟是阎立本亲绘,褚遂良题字,堪称大唐书画双绝。 “凌烟阁分三层。”李隆基兴致盎然,亲自指点道:“最内层供奉宰辅重臣,中层陈列功勋卓著的王侯,外层则是其余功臣。” 李乾的目光被一幅武将画像牢牢吸引。画中人身披明光铠,按剑而立,虽只绢帛所绘,却自有一股气吞山河的威势扑面而来。 “此乃胡国公秦琼。”李隆基娓娓道来,“他与尉迟敬德并称双雄,三鞭换两锏的典故至今传颂。可惜早年征战留下暗伤,晚年难再驰骋沙场,故而功绩稍逊敬德一筹。” 确实,秦琼虽因伤病所限,战功不及尉迟恭,却仍以盖世勇武跻身凌烟阁末席,足见太宗对其的器重。 听及两位门神的传奇佳话,李乾心驰神往,当即对着秦琼画像深深一揖。李隆基见状,龙目含笑,领着李乾继续向前瞻仰。 依次看过张公瑾、屈突通、张亮等功臣画像,二人来到中层。此处画像虽少,却尽是震古烁今的人物。 “此乃卫国公李靖。”李隆基指着画像,语气中难掩自豪,“我大唐之所以能威震四海,正是有海纳百川的胸襟。纵是昔日仇雠,只要才堪大用,一样能成就一番功业。” 说着,玄宗不自觉地昂首挺胸,继续道:“当年李靖察觉高祖欲起兵,星夜兼程赶往长安告密,却因道路阻隔未能成行。后来被俘,按律当斩。幸得太宗慧眼识珠,向高祖求情。高祖不计前嫌,不仅赦免其罪,还委以八百精兵。李靖初战便大显神威,从此与李孝恭并肩,为大唐平定半壁江山。” 李靖的一生堪称传奇。这位曾誓死效忠隋朝的将领,在太宗的斡旋下转投大唐,从此开启了他名垂青史的征程。 “后来他与李勣定下奇谋,夜袭阴山,一举歼灭东突厥。当颉利可汗被生擒至长安时,高祖大宴群臣,命其跳突厥舞助兴,真乃我大唐盛世之写照!”李隆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李乾,“若卿等能平定吐蕃,生擒其赞普,朕也当效法高祖旧事!” 此言一出,李乾顿觉热血沸腾,抱拳朗声道:“臣等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善!”李隆基满意颔首。 吐蕃之地,自秦汉以来便是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秦皇汉武尚且束手无策,若能在他手中平定,必将成就旷世奇功。 想到这里,李隆基心中愈发畅快。 “这便是英公李勣。”李隆基移步至另一幅画像前,继续为李乾讲解。画中人身着戎装,眉宇间透着睿智与坚毅,正是那位与李靖齐名的传奇名将。 李隆基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敬重,“他运筹帷幄,智计百出,堪称太宗的左膀右臂。更难得的是,太宗特赐国姓,满朝功臣中,独他获此殊荣。” 李勣为大唐立下的汗马功劳,实难尽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最令人称道的,莫过于他与李靖联手剿灭东突厥的壮举。 当时二人定下奇谋,李靖正面强攻,李勣则断敌退路。正是这一部署,使得李靖夜袭阴山时,颉利可汗进退维谷,最终在唐军穷追不舍下,于碛口束手就擒。 “这是河间王李孝恭。”李隆基略作停留,便向内层走去。这位位列功臣次席的宗室名将,其赫赫战功多半得益于李靖的辅佐。 最内层供奉着赵国公长孙无忌,既是文德皇后的兄长,又是开国第一功臣,其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李乾又依次瞻仰房玄龄、杜如晦等名臣画像,最终目光停留在魏征的画像上。 这位曾力劝李建成除掉李世民的前太子谋士,在玄武门之变后不仅未被问罪,反而被太宗委以重任。 而魏征也不负所托,以“犯颜直谏”闻名于世,被太宗誉为“明镜”。 “贞观之治”的盛世华章,魏征的诤谏之功不可没。其才学与气节,堪称千古士人典范。李乾不禁整肃衣冠,对着画像深深一揖。 “李卿,”李隆基略显诧异,“长孙无忌等功臣功勋更著,卿为何独拜魏征?” 李乾恭敬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功业固然可敬,然风骨更为难得。魏征公以直谏为忠,以死诤为节,此等气概,当为万世师表。臣不敢不拜。”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凌烟阁内回荡。 画像中的魏征目光如炬,仿佛穿越时空注视着这对君臣。李隆基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魏征画像,一时间阁内陷入庄重的静默。 “善!此言甚合朕意!”李隆基抚掌而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乾:“侯君集虽功勋卓著,却失之操守,终致身首异处。二十四功臣中,能兼具盖世功业与千秋风骨者,唯魏征一人而已!李卿当以此自勉。”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效法魏征公之风骨!”李乾朗声应答。 这番期许之重,令一旁的太子李亨都不禁侧目。 即便是他这个储君,也未曾得过父皇如此殷切的期望,心中不免泛起几分酸涩。 “随朕来。”李隆基朝李乾一招手,步履轻快地向前走去,袍袖生风,竟显露出几分少年般的朝气。 穿过重重殿宇,三人来到顶层密室。此处虽不过三间房大小,却戒备森严,十余名内侍肃立守卫。 “陛下可是要开启秘阁?”为首的内侍总管疾步上前行礼。 “自然。”李隆基微微颔首。 内侍立即捧来一卷明黄绫缎,其上墨迹犹新。李隆基向李乾解释道:“此乃太宗御笔所书规制。即便是朕要入内,也需加盖玉玺为凭。”说着取出传国玉玺,郑重地钤印其上。 待内侍总管收好绫缎,取出一把鎏金钥匙打开密室大门,恭敬地退立一旁。 室内陈设简朴,唯见几排檀木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紫檀木匣。这些木匣虽历经岁月,却因精心养护而光洁如新。 “此乃大唐最高机密所在。”李隆基神色陡然肃穆,“李卿切记,出此门后,今日所见所闻皆当忘却。” “陛下,”李乾闻言立即躬身,“臣闻''察见渊鱼者不祥''。既是朝廷机密,臣不敢与闻。” “糊涂!”李隆基失笑道,“这些并非宫闱秘事,而是我朝耗费数十年心血收集的吐蕃山川地形图。若无此物,卿如何为朕平定吐蕃?” 说着,他亲手打开一个木匣,取出一卷绘制精细的舆图。 羊皮纸上,吐蕃的山川河流、关隘要塞无不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各部落的驻牧之地都历历在目。 李乾顿时喜出望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山川地形之于行军打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虽然李乾已收集了不少吐蕃情报,但眼前这些被列为大唐最高机密的资料,其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若能善加利用,对吐蕃的了解必将更加深入,平定吐蕃的胜算也将大增。 “李卿,你的谋划虽好,但胜算终究有限。”李隆基右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朕之所以应允,正是因为手握这些机密!这是大唐百年积累的吐蕃情报,若能妥善运用,可将你的谋划胜算提升至三四成。” 李乾恍然大悟,激动地握紧拳头:“陛下圣明!” “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江夏王李道宗护送之时,暗中带去了大批能工巧匠。”李隆基脸上浮现出钦佩之色,“太宗皇帝此举,表面上是欣赏松赞干布,实则借此叩开吐蕃大门,暗中查勘其山川形势。” 说到此处,玄宗的笑容愈发深邃:“自此之后,我大唐使者便能名正言顺出入吐蕃,暗中绘制地形。数十年来,方有今日之积累。” 李乾听罢,既惊且喜,更是不胜感慨,太宗皇帝深谋远虑至此,真不愧为千古明君!这份远见卓识,这份未雨绸缪的智慧,令人叹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0章 太宗皇帝的深谋远虑 文成公主入藏,实为吐蕃文明转向的重要里程碑。 在此之前,吐蕃主要效法天竺文明,对中原文化知之甚少。 文成公主携大量典籍入藏,不仅促进了吐蕃社会发展,更重要的是开启了吐蕃接受中原文明的进程,为后世吐蕃融入中华版图奠定了文化基础。 松赞干布时期,扎布先祖奉命赴克什米尔求学,学习的正是天竺文化。归国后创制的吐蕃文字(即后世藏文),在字形结构上与印度文字确有诸多相似之处。 若无文成公主入藏传播中原文明,吐蕃恐难真正融入中华。 文明的同源性,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保障。单纯的军事征服,若无文化认同作为纽带,终究难以持久。 这段历史渊源,也成为后世尼赫鲁“大印度联邦”妄想的由头之一。然中华文明在雪域高原的扎根,早已使这种妄想成为泡影。 文成公主入藏一事,处处彰显太宗皇帝的深谋远虑。 以宗室名将李道宗为送亲使,既显尊荣又掩人耳目。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借机暗中测绘吐蕃山川,收集军情资料。 此前唐朝对吐蕃知之甚少,经此一行,终得窥其虚实。 此后,唐朝商人、使节络绎于途,各类情报源源不断汇集长安。这般布局,堪称经略边疆的典范,其远见卓识令人叹服! “此处是积石山详图,李卿当用心研读。”李隆基指着右侧一排图卷,目光炯炯:“进军吐蕃之难,首在逾越积石天险。此关一破,余者皆不足虑。” 此言可谓一语中的。若非积石天险阻隔,以秦始皇横扫六合之师、汉武帝威震寰宇之军,吐蕃之地早在秦汉之际就该纳入华夏版图,何须等到元世祖忽必烈来完成这一伟业? “竟有如此之多!”李乾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图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历经数代,百年积累,自然蔚为壮观。”李隆基见其震惊之态,捋须笑道:“朕记得天宝三载,仅逻些一地就绘制了七十二幅详图。” “陛下,如此浩繁的图籍,臣恐一时难以尽览。”李乾面露难色。 “此言有理,是该给你派个得力助手。”李隆基沉吟片刻,忽然击掌道:“可惜太白正在大非川,若他在长安,以其过目不忘之才,定能事半功倍。” 李白才高八斗,学贯古今,若由他协助整理这些资料,确实再合适不过。 “不如朕下诏召李白回京?”李隆基征询地看向李乾。 “儿臣举荐一人!”太子李亨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给事中王维,可堪此任!” “王维?”李乾眼前一亮。这位诗画双绝的才子,其《辋川集》在后世传颂千年,没想到竟在此处得见。 李隆基闻言恍然:“摩诘不仅诗才横溢,更精于丹青。自张九龄去后,倒是许久未闻其消息了。” 王维的仕途确实坎坷。自开元贤相张九龄被贬,这位才子的官运便急转直下。若非太子今日提及,玄宗几乎要遗忘这位曾经的宫廷诗人。 “李卿以为如何?”李隆基转向李乾。 “臣谨遵圣裁。”李乾心中暗喜,能得与这位“诗佛”共事,实乃意外之喜。 “传旨,即刻宣王维入宫!”李隆基金口一开,高力士立即领命而去。 趁着等候的间隙,玄宗亲自为李乾讲解图籍:“这是积石山全图,共三百六十幅;这是逻些城防详图;这是...” 如数家珍般的讲解,足见大唐对吐蕃经营之深。 每一幅舆图背后,都凝聚着无数使臣、商旅乃至细作的心血。这份百年积累的战略资源,正是大唐经略西域的底气所在。 随着李隆基的讲解,李乾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这些详实的情报资料,简直是为平定吐蕃量身打造的战略宝典!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臣王维,叩见陛下!”正讲解间,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只见高力士引着一位中年文士步入殿中。李乾定睛望去,但见来人面容清癯,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如青松,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一望便知是饱学之士。 李隆基凝视着王维,目光中似在追忆什么,良久未语。 这位曾经名动京华的大才子,当年深得贤相张九龄赏识。 可惜随着张九龄被贬,李林甫掌权,王维这样的才俊便被埋没在朝堂角落。若非太子今日提起,玄宗几乎要忘记这位昔日的宫廷诗人。 “免礼。”李隆基终于开口,挥袖道:“王维,朕有一项重任要托付于你。” “臣谨遵圣命。”王维躬身应答,心中感慨万千。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面圣了。 “这位是李乾将军。”李隆基指向身旁的年轻将领。 “久仰王大人诗名!”李乾真诚地拱手致意,眼中满是敬仰。 “原来是李将军!”王维眼中顿时绽放光彩,朗声笑道:“早就听闻龙武军双星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不等李乾谦辞,他又激动地竖起大拇指:“将军河湟大捷、石堡城之战,当真是痛快!痛快!” 这位文士对李乾的战功如数家珍,赞不绝口。在他眼中,这样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英雄,远比朝堂上那些夸夸其谈之辈更值得敬佩。 “王维,从今日起,你暂归李乾调遣,可有异议?”李隆基目光如炬。 “臣愿效犬马之劳。”王维毫不犹豫地应下。能与李乾这样的人物共事,他求之不得。 “很好。”李隆基微微颔首,突然语气转厉:“但你要记住,离开此地后,今日所见所闻,不得泄露半字。否则...”天子没有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王维心头一凛,郑重叩首:“臣以性命担保,绝不泄露分毫!” “既如此,你们且忙吧。”李隆基袍袖一拂,龙行虎步而去。 太子李亨却留在原地,温言道:“李将军,此等文事本宫尚可相助,不如留下略尽绵力。” 李乾正愁对这些文书资料力有不逮,闻言大喜:“有劳太子殿下相助,臣感激不尽。” “为国效力,分内之事。”李亨言简意赅,当即挽起衣袖,亲自从架上取下一个个紫檀木匣。王维接过打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 “现在明白父皇为何那般叮嘱了吧?”李亨意味深长地笑道。 王维何等聪慧,转念间便恍然大悟:“有此等详尽舆图,吐蕃此番必败无疑!”想到秦皇汉武都未能征服的吐蕃即将被平定,他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想不到我王维竟能为此战略尽绵力,实乃三生有幸!” “若你表现上佳,随军出征亦非难事。”李亨意味深长地提点道:“李白不就阵前立功,生擒了吐蕃大将扎布么?” 王维闻言双目放光,却又懊恼地摇头:“建功立业固然令人神往,可惜臣没有太白那等剑术。唉,早知今日,当年就该习武的!” “军中岂止厮杀之功?”李亨笑道:“似你这般精通文墨之人,正可大展所长。” “多谢太子指点!”王维感激涕零,转而眼巴巴地望着李乾,那热切的目光简直要把人灼穿。 “王大人若有此意,待战事开启时自可同行。”李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应允。 “谢将军成全!”王维激动得深深一揖到地,满面红光。多年沉寂,今朝得展抱负,他欢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接下来的工作更令李乾惊叹不已。 王维处理文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往往李乾一卷未毕,他已批阅数卷,更惊人的是他的记忆力,几乎过目成诵,所阅内容皆能倒背如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李乾与太子李亨面面相觑,如同看着什么稀世奇珍般打量着埋头案牍的王维,而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卷宗。 “王维,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处置。待整理完毕,直接呈报李将军即可。”太子李亨见王维如此专注高效,心知他与李乾在此反倒多余。 “臣领命!”王维头也不抬地应道,手中朱笔不停。 就这样,整理情报的重任完全托付给了王维,李乾得以脱身,专心筹备即将到来的远征。 -------------- 与此同时,杨府书房内不断传出“砰砰”的闷响。 府中下人皆远远避开,仿佛那书房中蛰伏着什么可怖的凶兽。 “李乾!李林甫老匹夫!李亨小儿!陈玄礼老贼!”杨钊在书房内如困兽般来回踱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若这几人此刻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扑上去与之拼命。 来年征讨吐蕃的大战竟无他的份,这让他如何不怒? 此战唐军胜券在握,虽说吐蕃意图夺回大非川,但以唐军之精锐,岂是吐蕃能抵挡的?若能参与此战,必是唾手可得的大功一件。 谁曾想,李乾竟将他彻底排除在外,连参与谋划的资格都不给。这些年来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他气得几乎呕血。 更可恨的是,若唐军真能一举平定吐蕃,这份不世之功就与他彻底无缘了。 “吱呀——” 书房的门突然开启,一位绝色佳人翩然而至。她明艳不可方物,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书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1章 裙带谋兵 “滚出去!”杨国忠正在盛怒之中,头也不回地厉声咆哮,声如雷霆,震得房梁簌簌作响。 “杨钊!”佳人玉容骤寒,宛若冰霜覆面,一声清喝。 “三妹?!”杨钊的怒气顿时如戳破的气泡般消散无踪,脸上堆满笑容,转身打量着来人。 这位绝色丽人正是杨贵妃的三姐,李隆基的情人之一——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天生丽质,素面朝天却更添几分艳色,正如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敢以素颜面圣,足见其姿容绝世。 “杨钊,你还记得我这个三妹?”虢国夫人莲步轻移,媚态横生,一步一摇曳,步步生姿,美得令人心醉。 “究竟何事惹你如此动怒?” “还不是那几个该死的!”提起此事杨国忠仍是怒发冲冠,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搂住虢国夫人,将事情原委道来。 “就为这事?”虢国夫人却浑不在意。 “这般天大的事,教我这般能不气?”杨国忠怒不可遏,声调陡然拔高,愤然道:“三妹,你可晓得平定吐蕃是何等泼天的功劳?一旦功成,李乾便成了大唐的功勋之臣,到那时,我若想动他,更是难如登天。” “功劳功劳,哪比得上我们姐妹的裙带之功实在?”虢国夫人轻蔑地撇撇嘴,满不在乎道:“大姐、我、八妹,还有玉环,我们姐妹四人,还保不住你的锦绣前程?你又何苦去操心这些事呢?” 自杨贵妃得宠后,便将三位姐妹引荐给了唐玄宗李隆基,四姐妹皆成了李隆基的宠姬,一时风光无两。 此刻,杨国忠右手悄然探入大腿内侧然而......(此处书友自行脑补!) 仅仅三五息的时间,杨国忠便大叫一声,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倒在虢国夫人身上。 虢国夫人双手一推,将杨国忠从身上推开,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在这等事上被鄙视,哪个男人能咽得下这口气?杨国忠心中气恼不已,却不敢得罪虢国夫人,只得赔着笑脸道:“三妹,我方才不是正为那事生气嘛。” “你不就是想立下战功,好让人瞧瞧你的不世之才,摆脱我们姐妹的裙带关系,我没说错吧?”虢国夫人虽生性风流,却聪慧过人,一语便道破了杨国忠的心思。 杨国忠面露窘色,讪讪而笑。 “你整日只知打探谋划,真是没出息。”虢国夫人纤纤玉指点着杨国忠数落道:“真是个榆木脑袋,难怪要靠我们姐妹保全前程。你就不能主动请缨出征吐蕃么?” “出征吐蕃?”杨国忠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黯淡下来,摇头道:“我素不谙兵事,陛下怎会派我出征。” “不谙兵事就不能挂帅了?”虢国夫人轻蔑一笑,“你虽不谙兵事,却可号令李乾、哥舒翰等将领。胜则功归你,败则过在他们。如此稳赚不赔之事,你竟不知争取,整日在此自怨自艾,真是枉为我杨家人。” 这番点拨令杨国忠茅塞顿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妹果然聪慧过人,堪称女中诸葛。此事若成,于我杨氏大有裨益。只是...陛下真会让我统兵么?” “有大姐、我、八妹和玉环一同进言,还怕你当不上这个统帅?”虢国夫人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好个妙计,我定要好好谢你。”杨国忠一把揽过虢国夫人,手已不安分地探向她的衣襟。 虢国夫人轻巧避开,嗤笑道:“就凭你那点本事,还想逞能?” “且看这个!”杨国忠不服气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得意地晃了晃:“这可是仙家灵药,保管叫你欲仙欲死。”说罢仰头饮尽,将虢国夫人按在案几之上。 “什么灵药,半点效用也无...”虢国夫人娇嗔道,声音依旧如珠落玉盘般动听。 “稍安勿躁...”杨国忠涎着脸凑近。 不多时,书房内传出急促的喘息声。又过了许久,只听虢国夫人满足地轻叹:“今日倒有几分样子了...” “这...这是三倍的剂量...”一个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回应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兴庆宫内,丝竹悠扬,舞袖翩跹。 李隆基斜倚御榻,含笑望着身旁的杨贵妃。她纤指轻拈,剥开一颗晶莹的荔枝,递至帝王唇边。李隆基欣然受之,眼中尽是宠溺之色。 正沉醉间,忽闻一阵香风拂面,虢国夫人款款而入,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又转向杨贵妃,嫣然一笑:“见过贵妃娘娘。” “三姐!”杨贵妃惊喜轻呼,拉住虢国夫人的手,娇嗔道:“你怎的才来?可叫我好等!” 虢国夫人掩唇轻笑,伸出纤纤玉指,轻点杨贵妃的鼻尖:“这不是来了么?倒叫你这般惦记。” “虢国夫人,来,坐朕身边。”李隆基目光灼灼,拍了拍身侧的锦墩。 李隆基左顾右盼,只觉眼前这对姐妹花,一似牡丹雍容,一如芙蓉清艳,各有千秋。 虽杨贵妃风华绝代,但虢国夫人亦别具风情,令他心旌摇曳,恨不能分身两处,尽享齐人之福。 “陛下这般盯着人瞧,倒叫臣妾不自在了。”虢国夫人眼波流转,似嗔似喜。李隆基闻言大笑,左臂揽住杨贵妃的纤腰,右手轻搭虢国夫人香肩,快意非常。 虢国夫人忽作恍然状,问道:“大姐和八妹怎的没来?” 李隆基心头一热,当即扬声道:“传旨,宣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即刻入宫觐见!”若能四美同侍,岂非人间至乐?纵是九五之尊,亦难抵此般旖旎之思。 高力士领命而去。殿内,李隆基与杨氏姐妹嬉笑调谑,其乐融融,满室生春。 不多时,殿外香风浮动,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联袂而至。 四姐妹如众星拱月般将李隆基围在中央,或娇声称赞,或巧言调侃,笑语盈盈间,帝王只觉此生欢愉,莫过于此。 杨贵妃雍容华贵,韩国夫人温婉可人,虢国夫人妩媚天成,秦国夫人清丽脱俗。 四姐妹皆乃人间绝色,寻常男子能得其一已是三生有幸,而李隆基竟能尽揽群芳,岂能不心醉神迷? 正嬉闹间,虢国夫人忽而轻拍额头,似想起什么:“咦,杨钊怎的没来?” “是呀!”此言一出,杨贵妃三姐妹竟异口同声,默契非常。 杨国忠素来善谀,其奉承之辞常令人通体舒泰。此刻欢宴少了他,倒似佳肴缺了佐料,总觉少了三分滋味。 李隆基亦觉遗憾,当即传旨召见。 不多时,杨国忠匆匆赶来。他恭敬地向李隆基和杨贵妃行礼后,竟一反常态地静立一旁,全无往日巧言令色之态。 “杨钊,你这是怎么了?”李隆基大感诧异。 “陛下,臣......”杨国忠欲言又止,面露踌躇。 “有话直说!”李隆基眉头一皱。 “臣......臣欲投笔从戎,又恐陛下不允。”杨国忠低眉顺眼,语气中透着几分迟疑。 “你?从戎?”李隆基难掩惊讶。满朝皆知杨国忠不谙兵事,此言着实出人意料。 “陛下!臣愿为大唐驰骋沙场,虽马革裹尸,亦在所不辞!”杨国忠突然跪地叩首,言辞恳切。 “陛下,杨钊一片赤诚,您就成全了他吧!”四姐妹齐声进言,莺声燕语中尽是对杨国忠的支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2章 香闺谋帅 “朕......这个......”李隆基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位曾经雄才大略的帝王向来能言善辩,此刻却在四美环绕之下乱了方寸。杨氏姐妹的柔情攻势,当真比千军万马更难抵挡。 杨贵妃、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这四位绝色佳人皆是李隆基心尖上的人儿。 若是拂了她们的意,惹得她们使起小性子,来个“集体罢朝”,那他这位九五之尊怕是要独守空帷,做那孤枕难眠的老鳏夫了。 可若是应允所求,虽能换得美人入怀、温香软玉,但杨国忠不谙兵事,让他统兵出征,岂非自取其祸? 李隆基虽已不复当年英明,沉湎享乐,却仍存几分帝王心术。即便安禄山那般巧言令色,想谋取王忠嗣的西北精锐,他也未曾松口。 此刻当真是进退维谷,李隆基只觉左右为难,竟不知如何决断。 “陛下~”四女齐声娇唤,眼波流转间尽是哀怨之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软化。 饶是李隆基阅尽春色,此刻也不禁额头沁汗。 杨贵妃纤指轻捻,将晶莹剔透的荔枝肉送入帝王口中。 韩国夫人娇躯微倾,那丰盈之处若有似无地轻触帝王臂膀,惹得李隆基心火暗生。 虢国夫人却反向而行,莲步轻移至帝王面前,玉手似不经意地撩起裙裾,雪肤若隐若现。 而秦国夫人那一声酥媚入骨的轻唤,更是令人骨软筋麻...... 李隆基目光灼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面上已泛起异样的潮红。 这般风情,李隆基只恨不能分身四具,将眼前四位佳人尽数揽入怀中,享尽这人间至乐。 杨国忠冷眼旁观,眸中暗芒闪烁,恨不能取而代之,将这四位绝色尽数占有。 “杨爱卿忠心可鉴,朕心甚慰。” “有戏!”杨国忠暗喜。 “着你统兵征讨南诏。近来南诏多有异动,你且去平定。”李隆基终究抵不住这温柔陷阱,只得松口。 “征南诏?”杨国忠大失所望。 他本欲请命征讨吐蕃,若能完成秦皇汉武都未能成就的伟业,必能青云直上,届时朝中谁人敢撄其锋?便是李林甫那老狐狸,也得退避三舍。 “陛下,不是说好征吐蕃么?怎的改讨南诏了?这不是舍本逐末么?”虢国夫人娇嗔道,眼波流转间尽是幽怨。 “就是呀!”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异口同声。 杨贵妃虽未言语,却以那双会说话的美眸,盈盈望着帝王。 “吐蕃事关重大,岂能轻遣杨爱卿?”李隆基强自镇定,尚存一丝清明,“杨爱卿不谙兵事,此等军国要务,岂可儿戏?” “陛下此言差矣~”虢国夫人不依不饶,纤指轻挑,罗裙又往上提了几分,雪肤若隐若现,直教人目眩神迷。 李隆基恍惚间似已望见那片雪域风光,方才强压下的欲火再度升腾。 他强自按捺道:“爱卿有所不知,吐蕃之地,纵是秦皇汉武亦无可奈何。朕若能一举平定,功业便可超越先贤,此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陛下~”虢国夫人步步紧逼,朱唇轻启:“难道就不能想个两全之策?既成全杨钊的忠心,又能确保旗开得胜?” “要灭吐蕃,非精兵强将不可。”李隆基呼吸渐促,却仍坚守底线:“杨钊不谙兵事,若贸然统兵,后果难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虢国夫人眼波流转,忽而嫣然一笑:“臣妾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李隆基强忍燥热,“爱卿但说无妨。” “臣妾听闻此次征讨吐蕃,尽是当世名将,李乾、郭无敌、李白、李光弼、李平西,还有那威震西域的哥舒翰。” 虢国夫人纤指轻点,每说一个名字便靠近一分,“有这些当世豪杰在侧,何愁吐蕃不平?若让杨钊挂帅,由这些良将实际统兵,岂非两全其美?” “陛下,此计甚妙!”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齐声附和,香风扑面而来。 杨贵妃静立一旁,眸中光华流转,似有万千思绪,却始终未发一言。 李隆基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也罢,传李乾入宫,朕要当面问策。” “陛下何须多虑?”虢国夫人玉手轻抚帝王肩头,“一道圣旨颁下,谁敢不从?” “还是先问过为好。”李隆基眉头微蹙。古来江山美人难两全,此刻他正面临千古帝王共同的困境,在社稷与温柔乡间艰难抉择。 待高力士领命而去,杨国忠早已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叩首谢恩,谀词如潮。 三夫人莺声燕语,把个玄宗哄得眉开眼笑,连花白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殿中谄媚之气弥漫,却无人觉得刺鼻,反倒个个陶醉其中。 殿中唯有杨贵妃手托香腮,眸光幽幽,似在沉思。 不多时,李乾随高力士入殿。抬眼望去,但见满室生辉,恍入众香之国。 杨氏四姐妹皆是人间绝色,寻常能见其一已是难得,今日竟齐聚一堂,李乾不禁怔然。 “臣参见陛下!”李乾连忙收敛心神,恭敬行礼。 “爱卿免礼。”李隆基摆手示意,神色间仍是一贯的和蔼。 杨贵妃眼波微转,在李乾身上轻轻一掠便移开视线,继续专注地剥着荔枝。 韩国夫人目光灼灼,如猎人审视猎物般在李乾身上流连。 秦国夫人打量着这位英武将领,忽而轻呼一声“好壮”,随即双颊绯红。 虢国夫人更是眼含春水,火辣辣的目光似要将人融化。 面对如此绝色佳人,纵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怕也要化作绕指柔。李乾暗忖李隆基能在这般温柔乡中保持清醒,这份定力着实令人叹服。 “陛下召见微臣,不知有何要事?”李乾沉声问道。 李隆基略显踌躇,沉吟片刻方道:“征讨吐蕃一事,朕欲命杨钊统兵,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李乾愕然。谁人不知吐蕃之战乃他与哥舒翰苦心筹谋多时?如今箭在弦上却要临阵易帅,更荒唐的是竟换上不通兵事的杨国忠! 杨国忠见状,嘴角微扬,暗忖若李乾敢出言反对,自有满殿佳人替自己撑腰。 三夫人目光灼灼,静待回应;唯有杨贵妃依旧专注于手中荔枝,仿佛对这场交锋漠不关心。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竟躬身道:“陛下既有旨意,臣自当遵命。” 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闻言皆是一怔,檀口微张,难掩惊诧之色。她们原以为李乾必会据理力争,未料他竟如此爽快应允,着实出人意料。 杨国忠喜形于色,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执掌帅印的威风模样。 一直沉默的杨贵妃终于抬起眼帘,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视李乾,似要洞穿他的心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爱卿...当真答应了?”李隆基难掩诧异,声音里透着几分犹疑。他本以为李乾定会极力反对,毕竟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等事,任谁也不会甘心。 “陛下圣意,臣岂敢违逆?”李乾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又听出李隆基话中为难之意,心中已然明了,这位九五之尊是被几位美人逼得进退维谷。 若当场点破,只会让天子颜面尽失,反倒坐实了杨国忠挂帅之事。李乾这招以退为进,反倒让李隆基陷入深思。 果然,李隆基面色一红,欲言又止,最终只对李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李爱卿,杨钊不谙兵事,若由他统兵,你们真能同心协力,共破吐蕃么?” “陛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不使我大唐数十万将士埋骨异域!”李乾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嗯!”李隆基如坐针毡,猛地起身,锐利的目光直刺李乾。 李乾坦然相对,目光清澈如水,没有丝毫闪躲。 当李隆基转向杨国忠时,那凌厉的眼神让杨国忠如芒在背,慌忙低头避让。 李乾那番话分明是在提醒,若让杨国忠这等外行统兵,一旦兵败,数十万将士将血染疆场。李隆基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细细思量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认李乾言之有理。 “这个...”李隆基目光在四美、李乾和杨国忠之间来回游移,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此时,杨贵妃天籁般的声音悠然响起:“陛下,臣妾不懂兵事,本不该妄言。只是斗胆一问,若让杨钊挂帅,会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她话音方落,殿中霎时寂静。 虢国夫人脸色微变,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面面相觑,杨国忠更是面如土色,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李隆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3章 玉音谏帅 杨贵妃此言一出,殿中霎时寂静。 她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直指要害,杨国忠若为将,必使三军寒心。 此言确实在理。吐蕃之战,本是李乾、哥舒翰等人苦心筹谋多时,眼看大功将成,若此时临阵易帅,换上不谙兵事的杨国忠,将士们岂能心服? 纵使换的是当世名将,也难免有摘桃之嫌,何况是杨国忠这等外行? 若由他统兵,必是瞎指挥、乱军心,届时三军将士,岂止是寒心?只怕要寒透骨髓! 殿中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杨贵妃,个个面露惊诧。 虢国夫人脸色骤变,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面面相觑。杨国忠更是如遭雷击,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李乾。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是杨贵妃出言劝阻。 “小妹,你胡说什么?”虢国夫人脸色一沉,厉声斥道:“陛下圣旨既下,大唐将士自当效死,何来寒心一说?” 这是杨贵妃首次公开反对杨国忠的好事。杨国忠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爱妃当真如此认为?”李隆基闻言,心中却是一松。 平定吐蕃,事关千古功业。秦皇汉武未能成就之事,若在他手中完成,必将名垂青史。 但此战关系重大,机会稍纵即逝。一旦失败,此生再无机会完成平定吐蕃的夙愿,只能留给子孙后代。 按照李乾的谋划,吐蕃迟早是大唐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但迟地哪有早好?让后人完成这千古功业,哪有自己亲手实现来的痛快? 从本心而论,李隆基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让杨国忠挂帅。只是碍于美色当前,温柔乡里难做铁血决断,这才险些改变初衷。 谁曾想,最该支持杨国忠的杨贵妃竟会出言反对。李隆基心中大石落地,若非军国大事当前,恨不能立刻将佳人拥入怀中,好生温存一番。 “陛下,臣妾本不该妄议朝政。”杨贵妃天籁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纤指轻捻一颗荔枝,“就拿这荔枝来说,栽种之人辛劳数月,待到收获时却无缘品尝,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李乾闻言,不禁重重点头。 平定吐蕃之战,正如栽种荔枝。李乾、哥舒翰等人苦心经营多时,若让杨国忠半路摘桃,岂非寒了将士之心? “小妹!”虢国夫人急欲打断,却被杨贵妃抬手制止:“何人挂帅,还请陛下圣裁。” “爱妃真乃朕的知心人!”李隆基紧握杨贵妃的柔荑。 “杨爱卿,统兵之事,就此作罢。”李隆基金口一开,杨国忠染指军权的美梦顿时化为泡影。 “咚!” 此言如晴天霹雳,震得杨国忠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他费尽心机讨好杨贵妃,不就是为了平步青云?谁知最该支持他的人,反倒成了拦路石。此刻他只觉浑身僵硬,如遭雷殛。 “陛下圣明!娘娘明鉴!”李乾长舒一口气,先后向帝妃行礼。 若非杨贵妃及时劝阻,李隆基很可能真会让杨国忠挂帅。届时李乾唯有联合太子、陈玄礼等人施压。 到那时闹得满朝风雨,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结局,已是再好不过。李乾望向杨贵妃,眼中满是真挚的感激。 杨贵妃并未多言,只是回以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陛下!”杨国忠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臣愿为陛下效死疆场,纵为一兵卒,也要出征吐蕃!” 他仍不死心,岂肯让这天大功劳从指缝间溜走? “陛下,杨钊如此忠心,您就成全他吧!”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齐声恳求,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 她们心中早有盘算,只要杨国忠能出征,届时她们在宫中运筹帷幄,纵使他寸功未立,也能吹成盖世奇功! 李隆基被这柔情攻势搅得心痒难耐,却不得不强自按捺,转头询问杨贵妃:“爱妃以为如何?” “全凭陛下圣裁。”杨贵妃这次不置可否。只要不涉及统兵之权,她也不愿过多干预。 “恳请陛下成全!”杨国忠再度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姿态卑微如犬。 他心中盘算得清楚,此战陈玄礼虽不能亲征,但有龙武军和李乾、郭子仪出战,必能分得大功。 太子李亨协理军务,也能沾光;就连李林甫远在长安,也能靠掌控辎重分一杯羹。唯独他杨国忠,若不能参与此战,必将一无所得! 只要李隆基应允,凭他得宠之势,再加上后宫四姐妹的助力,翻云覆雨、贪天之功又有何难?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嗯...”李隆基沉吟片刻,终究不忍拂了众美人的情面。 若再拒绝,只怕真要上演“罢朝”的戏码,到那时他的“性福”可就堪忧了。 “也罢,朕准你随军出征,任副将之职,听候哥舒翰、李乾调遣。” “谢陛下隆恩!”杨国忠闻言大喜,方才还如丧考妣的模样瞬间焕发生机,活似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 “李爱卿以为如何?”李隆基目光转向李乾,征询他的意见。 殿中四美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李乾身上,或期盼,或警告,各怀心思。 “臣谨遵圣命。”李乾心知此时反对无益,话锋却是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李隆基眉头微蹙。 “臣有两处顾虑。”李乾早已成竹在胸,“其一,杨大人位高权重,入军后若不服调遣,恐误大事。此战关系国运,又胜负难料,容不得半点差池。” 不待李隆基开口,杨国忠便抢着表忠心:“陛下明鉴,臣必当令行禁止,绝不敢有违军令!” “既如此...”李隆基略一思忖,招手示意高力士取来随身佩剑:“此剑随朕二十余载,今日赐予爱卿。见剑如见朕,若杨钊违抗军令,卿可持此剑先斩后奏!” 这尚方宝剑的赏赐远超李乾预期。他本只想设个伏笔,未料竟得此利器,当即郑重谢恩接过。 “其二,”李乾继续道:“杨大人这身子骨,恐怕难耐吐蕃高原之苦,还望陛下三思。” 古人虽无“高原反应”之说,却也知晓吐蕃气候特异。 “陛下!”杨国忠挺直腰杆,活像只斗胜的公鸡,高声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李将军若是不信,尽管操练臣便是!” 李乾故作迟疑:“杨大人,非是下官有意为难,实在是高原征战非比寻常...” “李将军。”杨贵妃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流响:“既然杨钊有此决心,何不成全了他?” 想到今日若非贵妃相助,局面恐难收拾,李乾略一沉吟:“既是贵妃娘娘开口,臣自当遵命。只是这训练之法...” “你尽管按军规行事。”杨贵妃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他吃不得苦,军法处置便是。” “臣,遵旨。”李乾嘴角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丞相府内,李林甫正伏案批阅公文。长子李岫匆匆入内,行礼道:“父亲,宫中传来消息,杨钊要随军出征吐蕃了。” “哦?”李林甫手中朱笔一顿,眼中精光乍现:“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待李岫将事情始末道来,李林甫突然仰天大笑:“妙哉!杨钊啊杨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分明是自投罗网!” 李岫愕然:“父亲何出此言?杨钊此番分明是要抢功...” “蠢材!”李林甫冷哼一声,“那李乾早已设下天罗地网,杨钊却欢天喜地往里钻。一个市井之徒,靠着女人往上爬,能成什么气候!” 他搁下朱笔,冷笑道:“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好生‘关照’这位杨大人。既然他要建功立业,咱们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4章 自食其果 龙武军校场上,旌旗猎猎,上千精锐将士肃然而立。 这些百战之兵个个挺直腰板,目光如炬,眉宇间尽是昂扬战意。能入选来年征讨吐蕃的大军,对他们而言是无上荣光。 李乾与杨国忠一前一后步入校场。 李乾落后半步,脸上挂着春风般的笑容,那热络劲儿活似见了至交好友。反观杨国忠,下巴高高扬起,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李乾,仿佛身旁空无一人。 帅府内,陈玄礼凭窗而立,将校场情形尽收眼底。这位老将军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李将军也忒窝囊!”亲卫愤愤不平,“对那奸佞小人卑躬屈膝,活像个哈巴狗。杨钊这厮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也配来我们龙武军指手画脚?” 确实,杨国忠仗着贵妃之势横行朝野,在军中更是人人喊打。偏生李乾今日却笑脸相迎,前前后后殷勤伺候,看得将士们牙根发痒。 “你啊,还是太年轻。”陈玄礼眼中精光一闪,“李乾这小子满肚子鬼主意,表面越是恭敬,暗地里越有文章。等着瞧吧,杨钊这回怕是要栽大跟头。” “大将军就这么笃定?”亲卫将信将疑。 “哈哈哈!”陈玄礼开怀大笑,“自打李乾入我龙武军,可曾吃过亏?” 亲卫眼睛一亮:“那您说李将军会怎么收拾那奸佞?” “老夫又不是他肚里蛔虫。”陈玄礼摇头失笑,“不过这场好戏,定然精彩得很。” 就在二人说话间,校场上的气氛陡然一变。只见李乾笑容可掬地朝杨国忠拱手道:“杨大人,今日操练在即,还请您训示三军。” “要我训示?”杨国忠闻言一怔,随即喜上眉梢。能在龙武军这等精锐之师面前训话,实乃莫大荣耀。 他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到阵前,高声道:“龙武军的将士们!本官奉圣命前来督训。虽不及诸位骁勇,但身为大唐男儿,自当迎难而上!” “杨大人威武!” 三军齐声呼应,声浪震天,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真心实意。 杨国忠浑然不觉,反倒愈发得意。正欲再显摆几句,却听李乾恭敬道:“杨大人,今日操练甚是艰苦,不如您就在旁督察可好?” 这话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暗藏玄机。杨国忠果然中计,大手一挥:“那怎么行!本官定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杨大人真乃国之栋梁!”李乾故作钦佩状,随即高声道:“来人,为杨大人备甲!” 不多时,一套完整的军械呈上,明光铠,横刀,弓箭、障刀一应俱全。 杨国忠在士卒协助下穿戴整齐,对着铠甲左顾右盼,自觉英武不凡。 殊不知周围将士都在强忍笑意,这位养尊处优的权贵穿上戎装,活像个沐猴而冠的戏子。 李乾转身面对三军,声若洪钟:“弟兄们!能入选征西大军是天大的荣耀!先遣部队已在大非川苦练多时,我等岂能落后?” “不能!”将士们的呐喊震耳欲聋,与方才敷衍杨国忠的呼声判若云泥。 “好!全副武装,负重五十斤,急行军五十里!”李乾目光如电,“可有畏战者?” “没有!” 李乾这才转向杨国忠,体贴道:“杨大人初来乍到,就不必负重了。” “不必了....”杨国忠梗着脖子,正要豪言壮语,却在听到“五十斤”的具体分量时,瞬间瞪圆了眼睛,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进退两难。 “杨大人果然豪气干云!区区五十斤竟不放在眼里,真乃当世英雄!”李乾高声赞叹,声音传遍校场,“我龙武军向来只敬重真豪杰,最是瞧不上那些畏首畏尾的懦夫!杨大人这般气概,实在令人钦佩!”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番话字字诛心,听得龙武军将士们暗自憋笑。 谁都明白,李乾这是把杨国忠架在火上烤,方才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若此时认怂,岂不贻笑大方? 要知道,这可是龙武军的地界。杨国忠在别处可以作威作福,但在这里,就连太子李亨都插不进手,何况他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佞臣? “我......”杨国忠脸色由红转紫,额角青筋暴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乾故作体贴地压低声音:“杨大人初来乍到,这五十斤负重确实勉强。不如......”语气温和,却让杨国忠如芒在背。 “大丈夫岂能示弱!”杨国忠一咬牙,硬着头皮应下。 “杨大人威武!”龙武军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响,分明是要看他出丑。 帅府内,陈玄礼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见没?李乾这小子挖的坑,杨国忠跳得可真痛快!百斤重担五十里,够他喝一壶的!” “才五十斤?才五十里?”亲卫撇撇嘴,恨不得再加一倍。 “这是咱们的日常操练,任谁都挑不出毛病。”陈玄礼捋须笑道,“杨国忠就是告到御前也无话可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说着眼中精光闪烁,似在盘算什么。 “大将军在想什么妙计?”亲卫好奇道。 “天机不可泄露!”陈玄礼搓着手,笑得像个偷到油的老狐狸。 “负重上身!” 随着李乾一声令下,全军齐刷刷背起行囊。杨国忠望着眼前的负重,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龙武军将士手脚麻利,转眼间便已整装待发。 唯独杨国忠盯着地上的负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背上是百斤重担,不背则是颜面扫地,当真是进退维谷。 “杨大人,末将等来帮您!”几个龙武军士兵不由分说围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负重往他身上套。 这些老兵油子暗中使坏,故意用力过猛,杨国忠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啃了满嘴冰雪,狼狈不堪。 将士们强忍笑意,憋得面红耳赤。 李乾“关切”地将他扶起,那铁钳般的手劲疼得杨国忠冷汗直冒。 更绝的是,李乾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拍犹如泰山压顶,差点又让他栽个跟头。 “目标灞桥!出发!”李乾一声令下,龙武军如长龙般涌出军营。 杨国忠呆立原地,正犹豫间,忽见陈玄礼大步流星而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杨大人若是连日常操练都吃不消,还谈什么征讨吐蕃?老夫这就去禀明圣上,您还是别去添乱了!要抢军功,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这话犹如鞭子抽在杨国忠脸上。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刚出皇城,街市上便爆发出震天嘘声:“快看!是杨钊!”百姓们蜂拥而至,指指点点,唾骂之声此起彼伏,那场面简直要把杨国忠淹死在口水里。 “这群刁民...”杨国忠气得七窍生烟,可百斤重担压得他连喘气都费劲,哪还有余力耍威风? 不到半里路,杨国忠已气喘如牛。 再看龙武军将士,个个健步如飞,仿佛肩上只是四两棉花。又勉强挪了一里,他已是面红耳赤,汗如雨下,只能拖着步子艰难前行。 “杨大人!跟上!”李乾雷霆般的吼声从前方传来:“才跑这么点路就不行了?龙武军只认真汉子!是爷们就跟上,是孬种就滚蛋!” “李乾!”杨国忠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着了道儿。偏生这哑巴亏吃的憋屈,连告状都没处说理去,接着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奸贼!你也有今天!”百姓们欢呼雷动,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往他身上吐口水、泼秽物。 这场面,活脱脱一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5章 播弄是非 长安城的茶楼酒肆里,一则惊人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奸贼杨钊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活像头待宰的肥猪!”一个茶客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快意的光芒。 “呸!这厮靠着贵妃娘娘的关系作威作福,正经本事没有,倒想抢军功!”邻桌的酒客拍案而起,“李将军、哥舒将军他们苦心谋划征讨吐蕃,他倒想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茶楼里顿时议论纷纷。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若是这奸贼真要抢功,老朽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去叩阙上书!就是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激动地说:“吐蕃乃我大唐百年宿敌,如今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战机,岂能容这奸佞染指?只要放出风声,长安百姓定会群起响应!” “何止长安!”角落里一个商贾打扮的人接口道,“普天之下,谁人不恨这误国奸臣?到时候必是万民请命!” 消息如风,一夜之间传遍长安。坊间百姓暗中联络,只待杨国忠出征的消息坐实,便要齐聚宫门,叩阙上书。 要知道,这叩阙上书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等闲视之。 --------------- 丞相府内,李林甫正襟危坐,面色凝重地训示着堂下众官员。 “此番征讨吐蕃,事关大唐国运,非同小可。”他声音低沉却极具威严,“辎重转运,不得有丝毫差池!若有闪失,本相定斩不饶!” “丞相放心,下官等必当竭尽全力!” “此等盛事,下官恨不能亲赴沙场!莫说转运辎重,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众官员虽不知李乾的具体谋划,却都明白此战关乎国运,无不热血沸腾。李林甫虽不能亲赴前线,但若能确保后勤无虞,便是大功一件,地位必将更加稳固。 正训话间,李岫匆匆而入。李林甫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待堂内只剩父子二人,方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出大事了!”李岫脸上难掩喜色,却故作惊慌,“杨钊那厮被百姓当街痛殴,打得鼻青脸肿,活像个猪头!” “哦?”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竟难得地笑出声来,“老夫早说过,李乾不是易与之辈。杨国忠自投罗网,这不就应验了?” “父亲是说...这是李乾的算计?”李岫讶然。 “是,也不是。”李林甫捋须道,“李乾早料到杨钊吃不得苦,必会当众出丑。特意选在街市行军,就是要让百姓亲眼目睹。以杨国忠结下的仇怨,一旦晕倒,百姓岂会放过他?” “妙计!不着痕迹就让杨国忠颜面扫地,还差点丢了性命。”李岫恍然大悟,“就算贵妃娘娘要追究,也怪不到李乾头上。” “杨钊现在何处?”李林甫突然神色一变。 “听说...已经进宫了。” “进宫?不好!”李林甫猛地起身,“快备车,老夫要即刻进宫!” “父亲何必着急?”李岫不以为然,“那厮不过是要去向贵妃娘娘哭诉罢了。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没出息,岂不让人笑话?” “糊涂!”李林甫厉声呵斥,已大步向外走去,“速去备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 龙武军大营内,陈玄礼半倚在虎皮交椅上,眯着眼睛哼着小曲,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打着节拍。 “杨钊啊杨钊!”老将军摇头晃脑地自语道,“放着好好的富贵不享,偏要往我龙武军里钻,这不是自讨苦吃么?跟着李乾那小子操练,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得意间,亲卫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大将军!出大事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虎目一瞪:“慌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夫顶着!” “禀大将军,杨国忠那厮...被百姓当街痛殴!”亲卫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街头的场景。 “哈哈哈!”陈玄礼仰天大笑,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杨钊就你那点花花肠子,也配跟李乾斗?打得好!打死了没有?” 亲卫一脸遗憾:“百姓们先是拳打脚踢,后来连砖头都抄起来了。可惜李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把那厮给救了...” “什么?!”陈玄礼猛地站起,案几被他拍得粉碎,“李乾这小子糊涂!救他作甚?让百姓打死这祸害,长安城不就清净了?” 亲卫连忙解释:“大将军息怒,李将军是怕连累无辜百姓...” “嗯...”陈玄礼捋着胡子点头,“倒也是。为了个杨钊连累百姓,不值当。那厮现在何处?” “被救下后,那厮冲着李将军大吼大叫,把盔甲往地上一摔,气冲冲进宫去了。”亲卫撇撇嘴,“准是找贵妃娘娘告状去了。” “砰!” 陈玄礼一掌将身旁的木桩劈成两段,白须怒张:“他敢!老夫看谁敢动李乾一根汗毛!备马!老夫这就进宫面圣!” ----------------- 太子府内,李亨正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在绢帛上沙沙作响。 “启禀太子殿下,出大事了!”太子属官匆匆入内,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李亨头也不抬,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张?” “殿下,杨国忠被百姓当街痛殴,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属官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什么?”李亨手中朱笔一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烁,“他杨国忠有贵妃撑腰,谁敢动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待属官将事情原委道来,李亨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好一个自作孽不可活!杨钊啊杨钊,你也有今日!”他拍案而起,“可曾打残了那厮?” 太子心知肚明,若杨钊真被打死,必会牵连甚广。若能将其打残,让他卧病在床,倒是再好不过。 “若非李将军及时相救,那厮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属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场景。 李亨闻言皱眉:“李乾糊涂!就不能晚些再去?让那厮落个残疾岂不更好?” “殿下明鉴,”属官连忙解释,“当时百姓群情激愤,砖石齐下。李将军若再迟片刻,只怕真要闹出人命,到时满城风雨,反倒不美。” “杨钊现在何处?”李亨突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已经进宫去了。”属官撇撇嘴,满脸不屑。 “哈哈哈!”李亨笑得直拍大腿,“好个杨钊!被人打了就去找女人哭诉,活像个挨了板子的顽童,哭着喊着‘爹娘快给我做主’!”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杨国忠告状的模样,逗得属官忍俊不禁。 “备轿!”李亨整了整衣冠,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等好戏,本宫岂能错过?杨钊出丑,本宫定要亲眼瞧瞧!” ---------------- 兴庆宫内,丝竹声声,笑语盈盈。李隆基斜倚在龙榻上,杨贵妃四姐妹环绕左右,或抚琴,或斟酒,或捏肩,将这位大唐天子伺候得通体舒泰,连眉梢都透着惬意。 “陛下,再饮一杯嘛~”虢国夫人媚眼如丝,纤纤玉指捧着夜光杯,娇声劝酒。 李隆基正要接过,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站住!”禁卫厉声喝止。 “滚开!”只见一个浑身血污、泥水淋漓的人影踉跄闯入。 “啊!”韩国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你、你是何人?” 杨贵妃定睛一看,手中团扇“啪”地落地:“你是...杨钊?” 虢国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天呐!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隆基猛地坐直身子,眯着眼睛打量半晌,才确认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血人,竟是杨国忠。 “陛下!”杨国忠“扑通”跪倒,涕泪横流,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您要为臣做主啊!李乾他...他害我!” “李乾?”李隆基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陛下!”杨国忠声嘶力竭,恨不得把脏水全泼到李乾身上。 虢国夫人闻言柳眉倒竖,眼中喷火,那架势恨不得生啖李乾之肉。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只见李乾甲胄鲜明,龙行虎步而入,抱拳行礼:“臣李乾,参见陛下!” 李隆基目光如电,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李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杨国忠拖着哭腔正要开口,却被李乾沉稳的声音打断。 “启禀陛下,今日龙武军例行操练...”李乾不卑不亢,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他每说一句,杨国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6章 众人戏杨钊 杨国忠那张嘴向来颠倒黑白,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得比锅底还黑。李乾岂能容他信口雌黄?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将事情原委如实禀明。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李林甫快步进殿,朝李隆基恭敬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微微颔首,目光仍紧锁在杨国忠身上。 “哎呀!这是何人?”李林甫突然尖声惊叫,他瞪圆双眼,死死盯着杨国忠,厉声呵斥:“衣冠不整,血污满身,竟敢如此冒犯天颜!陛下,此等狂徒,当治其大不敬之罪!” 按礼制,面圣需衣冠整洁。杨国忠这般狼狈模样,确实有失体统。李林甫这一手,可谓正中要害。 “此乃杨钊。”李隆基摆摆手,显然不愿为此小事责罚杨国忠。 “杨钊?”李林甫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杨国忠,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老狐狸的演技当真了得!李乾暗自感叹。若让他晚生个千把年,怕是要把好莱坞的影帝们都比下去。 “杨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李林甫故作关切,语气中透着十二分的惊讶,“老夫记得你不是去龙武军督训吗?怎会落得如此......”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在杨国忠身上来回扫视。 这番表演天衣无缝,任谁都看不出半点破绽,简直比真的还要真。 杨国忠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当年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正是李林甫见他庸碌无能,想收为爪牙,才在御前举荐。 谁知这厮羽翼渐丰后,竟觊觎起宰相之位,两人自此势同水火。如今逮着机会,李林甫岂会放过? 李林甫这番话表面关切,实则字字诛心,如同一把尖刀直插杨国忠心窝。他脸色涨得发紫,偏又被满脸血污遮掩,更显狼狈不堪。 “儿臣参见父皇!” 就在杨国忠羞愤交加之际,太子李亨大步流星地走进殿来。 杨国忠心头一紧,事情才发生,他还没来得及告状,这些对头就接二连三地赶来了。李林甫前脚刚到,李亨后脚就跟进,这分明是商量好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免礼。”李隆基随意摆手,目光始终未从杨国忠身上移开。 “天呐!”李亨也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指着杨国忠惊呼:“这、这是杨钊?当真是杨钊?” 作为杨国忠的死对头,李亨当年可没少受其陷害。 如今仇人落难,他岂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这番表演看似震惊,实则字字带刺,杨国忠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杨钊,真的是你!”李亨装模作样地端详半天,突然语带讥讽:“堂堂朝廷重臣,怎么弄得跟市井泼皮似的?” 这话明摆着是往伤口上撒盐。杨国忠本就出身市井,如今被当众揭短,气得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杨钊,你平日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今日倒成了哑巴?”李亨故作关切地上前搀扶,杨国忠猛地挥手要打,吓得太子连忙缩手。 “够了!”李隆基终于看不下去,沉声喝止。 李亨悻悻退到一旁,嘴角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能看到仇人如此狼狈,当真是快意平生! 杨国忠刚松半口气,却见陈玄礼龙行虎步而来。老将军正要行礼,就被李隆基挥手制止。 “杨钊!你好大的胆子!” 陈玄礼一声暴喝,吓得杨国忠浑身一哆嗦,心知今日这场劫难,怕是难以善了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龙武大将军此言差矣!杨钊明明是被人所害,您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虢国夫人柳眉倒竖,声音尖利地反驳。 “就是!”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唯独杨贵妃紧蹙蛾眉,沉默不语。 “哼!”陈玄礼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这两个在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贵妇,在他这位龙武大将军眼里不过尔尔。 “陛下容禀!”陈玄礼转身向李隆基抱拳,“杨钊今日到龙武军督训,口口声声要全副武装,再加五十斤负重。谁知才跑了两里地,就累得晕死过去!” “胡说八道!”虢国夫人厉声打断。 “虢国夫人!”陈玄礼白须怒张,声若洪钟,“陛下面前,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放肆?再敢多言,休怪本将军按宫规处置!” 虢国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闭嘴,一张俏脸气得煞白。 “杨钊,你来说,本将军可有半句虚言?”陈玄礼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杨国忠。 若是旁人质问,杨国忠定能舌绽莲花,颠倒黑白。可面对这位威震朝野的龙武大将军,他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活像条离水的鱼。 “哎呀!”李林甫突然抚掌大笑,“杨大人可真是出息!区区两里路就累晕过去,啧啧,这要是载入史册,怕是要流芳百世啊!” “就这等体魄,还想统兵出征?”太子李亨也趁机补刀,“吐蕃冰天雪地,比长安寒冷十倍。到时候杨大人岂不是要躲在营帐里瑟瑟发抖,贻误军机?” 李隆基听着这番奚落之词,心中却觉得颇有道理,不由得微微颔首。 区区百斤负重,杨国忠竟连两里路都撑不住,若真到了吐蕃冰天雪地之中,长途行军、浴血厮杀,他岂不误了军国大事? “一套甲胄再加五十斤负重,足有上百斤!如此沉重,分明是存心害人!”虢国夫人不敢直接顶撞陈玄礼,便暗中捅了捅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会意,立刻高声为杨国忠辩解。 “哈哈哈——” 殿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陈玄礼仰天大笑,笑声洪亮如雷;李乾紧抿嘴唇,强忍笑意;李林甫和太子李亨更是嘴角上扬,满脸讥讽。 李隆基也不禁摇头失笑,耐心解释道:“这不过是龙武军的日常操练罢了。他们负重百斤,能连续行军三昼夜,仍可与敌厮杀。” “这……”韩国夫人顿时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妇道人家,果然见识短浅!”陈玄礼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虢国夫人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却终究不敢发作。 “陛下,”陈玄礼拱手正色道,“杨钊如此不堪,臣请收回成命,莫让他随军出征,徒增累赘。” “我……”杨国忠原本是来告状的,想狠狠参李乾一本,谁知对头们一个接一个地赶来,事情竟演变成这般局面。他此刻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李隆基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陛下,”李林甫忽然上前一步,高声道,“龙武大将军所言虽有理,却也不尽然。杨大人初次训练,难免有所不适,虽有失态,却罪不至逐出军营。臣请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生操练。” 这番话看似为杨国忠求情,实则暗藏杀机。若杨国忠继续训练,只怕还要吃更大的苦头! “嗯?”杨国忠惊疑不定地望着李林甫,不敢相信这个死对头竟会为自己说话。 陈玄礼和太子李亨同样诧异,目光齐刷刷射向李林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要知道,杨国忠若在吐蕃立下军功,对李林甫的相位威胁极大。按常理,李林甫应该极力阻挠才对,怎会反其道而行之? “老狐狸!”李乾暗暗心惊,这李林甫反应之快令人叹服。若非奸佞之臣,以其才智必能成为一代名相。 “父皇......”太子刚要进谏,却被李乾轻踩脚背。转头见李乾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立即噤声。 “李爱卿,你怎么看?”李隆基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直视李乾。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杨国忠的命运此刻全系于李乾一言。 陈玄礼频频摇头示意,显然不愿让这个软骨头拖累大军。 “臣以为......”李乾朗声道:“初次训练表现不佳情有可原。若杨大人真心要为陛下分忧,臣相信他定能在后续训练中加倍努力。” 此言一出,陈玄礼勃然变色:“李乾!休得胡言!” 李林甫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乾。两人目光相接,李乾报以意味深长的微笑,李林甫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杨钊,你可愿刻苦训练?”李隆基沉吟片刻后问道。 “陛下......臣......”杨国忠额头沁出冷汗。 他虽贪图军功,但想到训练之苦,顿时胆战心惊,只得硬着头皮道:“臣恐难当大任,请陛下恕罪......” “既如此,你就不必随军出征了。”李隆基准其所请。 陈玄礼与太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李林甫轻叹一声,面露惋惜之色。 李乾则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7章 王维“献宝” “李乾!站住!”陈玄礼一声断喝,脚步如雷地追上前来。 李乾身形一顿,转身时已换上恭敬笑容,拱手行礼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陈玄礼却不答话,鹰隼般的目光将李乾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忽然眉头一皱,铁钳般的大手扣住李乾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小子,跟老夫说实话,你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大将军此话怎讲?”李乾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杨大人体弱多病,这总怪不得下官吧?” “少跟老夫打马虎眼!”陈玄礼冷哼一声,“老夫嗅到阴谋的味道了。你这小狐狸,到底在谋划什么?” 李乾故作惊讶:“大将军何出此言?” 陈玄礼松开手,捋着银须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算计杨钊这事,你做得漂亮。但记住,玩火要有分寸。若真兜不住了...”他重重拍了拍李乾肩膀,“老夫给你兜着。” 今日之事,李乾原以为要费尽周折。谁曾想李林甫、太子李亨和陈玄礼接连现身,三言两语间就将杨国忠的算计化解于无形。 而自己这个幕后推手,反倒全身而退。 三人中,陈玄礼出力最多。这位老将军总是如此,每每在关键时刻护着自己。李乾心头一暖,正色道:“大将军厚爱,下官铭记于心。” “哼!”陈玄礼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李乾耳朵,热气喷在他耳畔:“老夫听得明白,你想把杨钊弄去吐蕃?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冤枉啊!”李乾疼得龇牙咧嘴,“下官不过是顺水推舟...” “放屁!”陈玄礼手上加力,“老实交代!” “千真万确!”李乾强忍疼痛,压低声音解释:“陛下圣明,早看出杨钊不堪大用,岂会真派他去吐蕃?下官不过是顺着圣意说话...” 陈玄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松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算你小子识相。”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李乾长舒一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他暗自心惊:“这老狐狸...差点就露馅了。” 陈玄礼虽性烈如火,却绝非莽夫。若非大智若愚,李隆基又怎会将禁军兵权托付于他? ---------------- 丞相府内。 李林甫一回到府中,便搁下堆积如山的公文,只捧着一盏清茶,独自啜饮。他眉头深锁,时而摇头,时而叹息,眼中尽是惋惜之色。 “父亲,您这是……”李岫见状,忍不住上前询问。 “可惜啊,可惜!”李林甫重重放下茶盏,声音低沉,“多好的机会,竟白白错失。杨钊此人,竟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临阵退缩,实在令人意外。为父匆匆赶去,本是想推他一把,让他不得不去吐蕃,谁知……功亏一篑!” “父亲!”李岫闻言,顿时急了,“杨钊本就觊觎相位,若真让他去了吐蕃,万一他立下军功,岂不是……” “军功?”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若真去了吐蕃,必死无疑!纵使他侥幸立下天大的功劳,也绝无可能威胁到为父!” “这……此话怎讲?”李岫愣住,满脸困惑。 “为父原以为,出了这档子事,李乾会设法阻挠杨钊赴吐蕃,以免他立功。可没想到……”李林甫长叹一声,眼中精光闪烁,“李乾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辣!他早对杨钊起了杀心!” “杀心?!”李岫大惊,几乎失声,“杨钊可是陛下的宠臣,又有贵妃娘娘撑腰,若他真死在吐蕃,岂不是要闹翻天?” “翻天?”李林甫嗤笑一声,目光幽深,“掀不起半点风浪!杨钊仗着裙带关系,横行霸道,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即便陛下派人彻查,又有谁会真心替他讨公道?只怕……满朝文武,巴不得他死得更透些!” 李岫听完,只觉脊背发凉,一时无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同为奸佞之臣,杨国忠行事张扬,惹得民怨沸腾;而李林甫却深谙权术之道,口蜜腹剑,纵使害人于无形,亦能令对方感恩戴德。 即便他作恶多端,恨他之人却寥寥无几。 “即便真有人查,为父也有办法搅乱这潭水,让他们无从下手。”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巴不得杨国忠就此消失,免得夜长梦多。若李乾真能除掉杨国忠,他倒不介意暗中推波助澜。 李岫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若李乾够聪明,大可再给杨国忠‘安排’一件战功。”李林甫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案几,“活捉吐蕃赞普、大论?功劳太大,反倒惹人生疑。不如给他个‘小论’、‘整事相’之类的功劳,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堵住悠悠众口。”说到此处,他摇头叹息,“可惜,杨国忠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竟临阵退缩,反倒捡回了一条狗命。” 李岫听得脊背发凉。若真如父亲所言,杨国忠即便死了,也只会被当作战死沙场的功臣,无人会起疑。再大的功劳,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死了……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传我的话,自今日起,我们的人不得为难李乾。”李林甫神色一肃,沉声吩咐,“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尤其是吐蕃一战的后勤辎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父亲,这是为何?”李岫有些迟疑,“若李乾真灭了吐蕃,立下大功,万一他日后觊觎相位……” “蠢材!”李林甫冷哼一声,“李乾打仗确实有一套,老夫也认。可为相?呵,至今为止,他可曾处理过一件政务?即便他有出将入相的能耐,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他如今不过二十二岁,而老夫已年过六旬。”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李乾即便真有入主中枢的一日,那也是李林甫百年之后的事了,对他毫无威胁。 只要不触及他的权柄,李林甫乐得坐山观虎斗。 “日后对付杨国忠,李乾……倒是一把好刀。”李林甫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 杨钊临阵退缩的消息,被有心人刻意渲染,一夜之间传遍长安。 茶楼酒肆间,百姓交头接耳,添枝加叶,将他贬得一文不值。说他怯懦如鼠,尸位素餐,连吐蕃的边关都不敢踏足半步。 风声传入杨府,杨国忠羞愤交加,几欲呕血。他咬牙切齿,将李乾咒了千百遍,字字淬毒,恨不得生啖其肉。 待骂尽了李乾,犹不解恨,又将陈玄礼、李林甫乃至太子李亨一并痛斥,直骂得唇焦舌敝,仍难泄心头之恨。 最终,他铁青着脸摔了茶盏,喝令闭门谢客,再不见人。 堂堂天子宠臣,平素门庭若市,如今竟龟缩府中,此事顿时又成街头巷尾的笑谈。 百姓们眉飞色舞,编排得愈发离奇,有人说他坏事做尽,遭了天谴,浑身溃烂无颜见人。 更有人信誓旦旦,称亲眼瞧见杨府夜半请了道士驱邪 。流言蜚语传入杨国忠耳中,气得他暴跳如雷,却只能捶胸顿足,谁让他平素跋扈,今日连辩白都无人肯信? 反观李乾,却因此事声名鹊起。长安百姓拍手称快,皆赞他替天下人出了口恶气。酒肆中甚至有人击筑而歌:“”李郎巧计羞权奸,杨氏闭门徒汗颜。”一时间,李乾之名,妇孺皆知。 ---------------- 朔风呼啸的郊外,李乾与太子李亨正在雪原上飞驰,改良后的雪橇轻巧灵便,在积雪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李乾抚摸着光滑的橇身,不禁对大唐工匠的巧思赞叹不已。 太子李亨已深深迷上这项运动,他频频邀约李乾,表面是为精进技艺,实则暗藏深意。 一则要向这位年轻的将军讨教滑雪之术,二则想借此机会拉近关系。自李乾助他化解危机,又巧妙设计杨国忠后,太子对这位年轻将领已是另眼相待。 杨国忠作为玄宗宠臣,始终是太子心头大患。 如今见其在李乾手中屡屡吃瘪,太子更觉此人值得结交。日后对付杨国忠,正需李乾这般智勇双全的助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对李乾而言,铲除奸佞正需要太子这样的盟友。二人心照不宣,在雪原上缔结着无声的同盟。 想到杨国忠临阵退缩,李乾仍觉惋惜。 原本计划在吐蕃战场了结此患,再为其虚立战功掩人耳目。以杨国忠树敌之多,即便事发也无人会深究。可惜天赐良机,竟因对方怯懦而错失。 “臣王维,参见太子殿下、李将军。” 正当二人滑的兴起,王维踏雪而来。太子挥手示意免礼,问道:“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已近完成。”王维微微颔首,转向李乾:“今日特来请将军过目一物。” “可是新作诗篇?”李乾眼前一亮。能得诗佛墨宝,实乃幸事。 王维谦逊一笑,解开随身包袱:“微末技艺,不敢献丑。此乃臣自制的便榻。” 李乾接过那折叠的布帛,触手陈旧却做工精细。待看清形制,心头猛然一跳,这分明是简易睡袋! 在即将到来的吐蕃之战中,此物价值连城。 有了它,将士们再不必忍受严寒,战力必将大增。李乾目光灼灼,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握住了决胜的关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8章 睡袋 太子李亨见李乾如此专注,不禁好奇问道:“此物有何妙用?” 李乾小心展开睡袋,解释道:“此物名为睡袋,摊开后钻入其中,可遮风避雨。纵使冰天雪地,亦能安睡保暖。” “当真?”李亨双目圆睁,满脸难以置信。 王维惊讶道:“李将军竟识得此物?” 李乾心中暗忖:作为现代探险博主,睡袋岂会不识?他面上不显,笑道:“听王兄称其为‘便榻’,便猜是此用途,不想竟蒙对了。” 王维赞叹不已:“此物乃在下精心研制,鲜少示人。将军竟能闻其名而知其用,实在高明!” “不知能否大量制作?”李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维。 他深知此物对征讨吐蕃至关重要,但以唐代工艺水平,能否量产尚未可知。关键在于解决隔热保暖的难题。 王维自信道:“虽工序繁琐,但只要将制法传授工匠,必能批量制作。” “妙极!”李乾大喜,迫不及待道:“容我先试其效。”说罢便将睡袋铺开,钻入其中,仔细封好入口。 李乾感受着睡袋的保暖效果,暗自评估:虽不及现代工艺,但密封后寒气难侵,已属难得。较之篝火取暖虽稍逊,在当世已堪称奇物。 “李卿,效果如何?快让孤也试试。”李亨好奇心大起,连声催促。 李乾在袋中答道:“太子稍安,容臣再体验片刻。”他需要全面测试这古代睡袋的各项性能,为日后改良积累经验。 李亨虽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再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候。只见雪地上鼓起的睡袋不时微微起伏,显然李乾正在里面细细体会。 袋中的李乾只觉周身暖意渐生,这保温效果竟比预想的还要好。他不禁暗赞:“好个王维,不仅诗才冠绝当世,竟还有如此巧思,真解了我军燃眉之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乾这才掀开袋口钻出。李亨早已按捺不住,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刚躺下就惊呼:“妙哉!当真暖和!若再铺些褥子,怕是比暖榻还要舒适。王卿果然心思玲珑。” “太子过誉了。”王维谦逊地拱手,眼中却闪着欣喜的光芒。 李亨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忽然问道:“王卿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王维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乾,既期待又忐忑:“微臣不敢求赏。若蒙恩准,愿随军出征吐蕃。” “此事易尔。”李乾爽快应道,“我们先将此物带去军器监,待工匠们看过能否量产,再一同面圣禀明此事。” “谢将军成全!”王维激动地深深一揖,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仿佛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身为大唐男儿,谁不渴望建功立业?更何况是参与平定吐蕃这等千古盛事! 待李亨从睡袋中钻出时,已是赞不绝口:“妙极!妙极!只是尚有两点不足:一是质地偏硬,睡久了难免腰背酸痛;二是保暖尚欠,吐蕃严寒更甚长安,还需改进。” “太子明鉴。”李乾胸有成竹,“这硬度问题倒好解决,只需选冰雪厚实处扎营,睡在雪上便如锦褥般柔软。” 李亨闻言连连点头。 “至于保暖一事,可令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卧,当可缓解寒意。” “生火取暖固然可行,但还远远不够。”李亨忽然神秘一笑,“不如这样,我们先去军器监,再去面见父皇,此事定能圆满解决。” “太子已有良策?”李乾一时摸不着头脑。 “嘿嘿!”李亨笑得意味深长,“难得也有你李将军猜不透的事?且等着瞧吧,保管让将士们不再受冻。走,先去军器监!” 李乾虽满腹疑惑,但见太子讳莫如深,也只好按下不问。三人策马疾驰,转眼便至军器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太子一声令下,上百名能工巧匠齐聚一堂。李亨将睡袋掷于案上,朗声问道:“此物可仿制否?” 这些大唐顶尖的工匠们围着睡袋细细端详,眼中精光闪烁。有人赞叹:“巧夺天工!” “妙想天开!” 王维闻言,不由挺直腰板,面露得色。 然而工匠们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容凝固:“这是哪个蹩脚匠人做的?针脚如此粗疏。” “用料也太次,若交予我等,必能做得更轻更韧。” 李乾急问:“能否做得更保暖?此乃关键。” 一位老工匠捻须沉吟:“保暖一事...若用狐皮作衬,定能御寒。” (唐代尚无棉花) “不必了。”太子突然打断,“只需做得更结实轻便即可。”说罢便拉着二人匆匆离去。 路上李乾忍不住道:“太子,狐皮...” 李亨莞尔:“与其缝在睡袋里,不如制成狐裘。行军时可穿,宿营时可盖,岂非一举两得?” 李乾大惊:“可数千将士所需狐裘...” 李亨朗声一笑,衣袖翻飞间尽显储君气度:“若是要那些能‘三尺化雪’的极品白狐裘,我大唐确实所藏不多。但若只论御寒之效,不拘毛色斑杂,莫说八千,就是万件也拿得出来!” “臣代三军将士,谢太子恩典!”李乾闻言大喜。有了这万件狐裘,行军时可御风寒;配上改良睡袋,宿营时可得安眠。寒夜远征的最大难题,竟就此迎刃而解。 三人入宫面圣,李亨将此事娓娓道来。 李隆基听罢龙颜大悦,竟破天荒地连声称赞太子。 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雄主,向来对诸子失望,立李亨为太子实属无奈之举。今日见太子献策有功,倒真生出几分欣慰。 李亨受此褒奖,恍如置身云端。多少年了,这还是父皇第一次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 玄宗对那睡袋也颇感兴趣,当即准了王维随军的请求。这位诗佛激动得险些吟出诗来,袖中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试制的新式睡袋很快出炉。李乾逐一检验:虽保暖性提升有限,但更轻更韧,收展也更便捷。多带一个不过增重数斤,对远征将士却是莫大福音。 披上狐裘的刹那,暖意顿时驱散寒意。虽不及宫中暖榻,但辅以篝火,已足可御寒。李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军器监里,工匠们正日夜赶工。雪橇需优先打造,将士们还等着操练这项新技艺。至于睡袋,倒可从容运送,待大军开赴大非川时再行配发。 朔风呼啸的清晨,军器监的工匠们已赶制出第一批雪橇。李乾当即决定先行返回大非川,训练将士们掌握这项新技艺。 启程之日,长安城外旌旗猎猎。令人意外的是,李隆基竟亲率重臣前来送行。 李隆基身着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吐蕃乃华夏千年之患,昔年秦皇汉武皆未能平定。今我大唐若能一举功成,实乃千秋伟业!” “李卿尽管放手一搏!”李隆基一挥龙袖,声若洪钟:“纵使兵败,朕绝不加罪;若得凯旋,必当厚赏三军!” 李隆基环视群臣:“诸位爱卿可有嘱咐?” 李林甫上前执起李乾之手,亲切道:“粮草辎重,本相必保无虞。若有一兵一卒挨饿,唯本相是问!” 李乾会意一笑:“多谢丞相!”二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只铿锵有力地吐出五字:“给老子往死里打!” 太子李亨又细细叮嘱几句,饯行之礼方毕。 朝阳初升时,李乾率龙武军铁骑出长安,预示着这场跨越千年的雪域征途,即将揭开序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9章 雪映唐旗 离开长安后,李乾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河湟之地。沿途风平浪静,未遇任何阻碍。 当抵达河湟之地时,眼前的景象令李乾震撼不已。虽然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但整个河湟之地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见唐军将士一队接一队地开赴此地,又经由石堡城向大非川挺进。行军的将士们须发皆结冰霜,却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刺骨的严寒。 “平定吐蕃的时机终于到了!我等若不竭尽全力,更待何人?” “为后世子孙开创西北太平,纵是马革裹尸也值得!” “千值万值!” “吐蕃乃大唐宿敌,华夏之患。若能建功于此,实乃我等莫大荣耀!” 将士们一边行军,一边互相激励。 虽然他们接到的军令只是开赴大非川与吐蕃决战,并不知晓李乾的全盘谋划,但人人都认定,既然已经收复石堡城和大非川,朝廷又调集如此大军,必是要一举平定吐蕃。 作为大唐的生死之敌,吐蕃的威胁由来已久。想到即将完成这一伟业,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行军速度之快,仿佛脚下生风。 运送辎重的民夫队伍更是络绎不绝。他们虽然满身冰雪,却精神抖擞,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仿佛置身暖帐之中,而非冰天雪地。 “起!起!起!” 一辆粮车陷入雪中无法动弹,立即涌来一群民夫。他们齐声呐喊,齐心协力,竟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粮车拉了出来。 “平定吐蕃,安定边疆,此乃千古盛事啊!” 一名官员浑身覆满冰雪,远远望去宛如一尊冰雕,却仍挥舞着手臂,声如洪钟地高喊着:“平定吐蕃!安定边境!” 这吼声如同惊雷,在雪原上远远传开。周围的民夫们纷纷响应,尽管忙得满头大汗,却仍干劲十足,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李乾策马上前,笑着问道:“如此天寒地冻,你们这般辛苦,就不怕累着?” “怕什么?大唐男儿岂有孬种!”官员挺起胸膛,昂首挺立,满脸自豪。 “好样的!”李乾不禁感慨万千。 大唐能够强盛至此,能够开疆拓土,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盛世王朝,绝非偶然。从官员到民夫,从将士到百姓,无不以身为大唐子民而自豪。 没有这份民族自豪感,没有这种家国情怀,大唐又怎能如此强大? “丞相说了,谁要是误事,轻则罢官,重则治罪!”官员呼出一口白气,笑道:“其实丞相多虑了。这等盛事,不用他说,我们也不会误事。谁要是耽误了军国大事,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原来李林甫为确保粮草供应,立下了军令状,若饿死一人,唯他是问。对下属更是严令,谁误事,严惩不贷。 前有家国情怀,后有严令约束,自然无人敢懈怠。 李乾感慨不已,辞别官员后,率领龙武军继续向大非川进发。 两日后抵达石堡城。此时的石堡城银装素裹,在冰雪映衬下更显壮美。李乾登城远眺,望着被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不禁眼眶发热。 这座要塞的攻克,是用数千唐军将士的生命换来的。 放眼望去,只见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正通过石堡城,源源不断地向大非川进发。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中有民夫、有将士、有官员......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红光,仿佛这刺骨严寒根本不算什么。 伫立良久,李乾轻拍马背,也加入了这条长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三日后,李乾抵达青海湖畔。放眼望去,只见无数营帐在冰天雪地中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队队唐军陆续抵达,安营扎寨,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此番大战,唐朝所图非小。不仅要击溃吐蕃大军,更要彻底歼灭其有生力量。 唯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确保边境长治久安。 为此,李隆基不惜增调二十万大军,加上参与河湟之战的精锐,此刻驻扎在青海湖畔的唐军已达三十万之众。 放眼望去,营帐连绵数十里,旌旗蔽空,刀枪如林,俨然一片铁血汪洋。 大军抵达后并未休整,而是立即冒着风雪展开适应性训练。哥舒翰深知吐蕃环境与内地迥异,特颁军令:凡抵达之师,必须立即投入训练,以适应高原作战。 军令如山,将士们顶着刺骨寒风,在冰天雪地中摸爬滚打。喊杀声震天动地,连呼啸的北风都为之失色。 王维目睹此景,不禁热血沸腾,长啸一声:“今日方知兵者国之大事也!”稍作停顿,又慨然道:“有此虎狼之师,何愁吐蕃不破?王某能参与此战,夫复何求?” “正是!”李乾同样心潮澎湃,笑道:“如此大战,人生能得几回逢?能参与一次,此生无憾矣!” “监军大人!”一个浑身覆满冰雪的身影快步走来,正是李白。此刻的他须发皆白,活脱脱一个雪人。 “太白兄这是要羽化登仙了?连这身冰雪都掩不住你的仙气啊!”李乾打趣道。 “哈哈哈!”李白爽朗大笑,扶着李乾下马,“监军此行长安,当真功不可没!将士们都在传颂,说您竟能请来二十万援军,实在了得!” 原来攻占大非川后,众将预料朝廷最多增兵十万。谁曾想李隆基竟调集二十万大军,这大大超出预期。众将士都将此功归于李乾,对他愈发敬重。 “不敢当!”李乾谦逊一笑,“此乃陛下英明决断,誓要彻底解决吐蕃这个千年祸患!” “陛下圣明!”李白由衷赞叹。 “王维见过李翰林!”王维上前行礼,眼中满是敬慕。 “原来是摩诘居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李白见是同样名满天下的王维,顿时喜出望外。 “监军大人回来了!”消息如风般传开,将士们欢呼雀跃。二话不说,众人将李乾高高抬起,一路欢呼着送进帅帐。 刚入帅帐,哥舒翰便递上一盏热茶,却不等李乾饮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弟啊,这次长安之行收获如此丰厚,二十万大军啊!快说说,你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众将也都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增兵二十万远超预期,他们既欣喜又好奇。 “这个嘛...”李乾狡黠地眨眨眼,故意卖起关子。 “哎呀!”众将急得直跺脚,“快说快说,别吊人胃口!” “容我先喝口茶。”李乾悠然架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众将看得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你再不说,我可要写文章骂你了!”李白捋着胡须威胁道,“天下谁人不知我李白的文章...” “太白兄尽管写!”李乾调皮一笑,“有摩诘在此,我请他写文章夸我就是。” 李白一时语塞,只得闷声喝茶。帅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行了行了,这小子存心吊我们胃口呢!”郭子仪也忍不住笑着数落李乾。 李乾慢条斯理地啜了几口热茶,这才将长安之行的经过娓娓道来。 说到面见李隆基一节,更是详加描述。只是关于具体谋划之事,他仍守口如瓶,事关重大,人多耳杂,不得不慎。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陛下圣明!”众人由衷赞叹。 如今的李隆基虽已耽于享乐,但雄才大略犹在。事关平定吐蕃这等军国大事,他立刻展现出明君本色,竟一举增派二十万大军,实在出人意料。 李乾也深以为然,微微颔首。 接着,他又详细介绍了雪橇和睡袋这两样新装备。众将既兴奋又好奇,纷纷吵着要亲身体验。 雪橇数量充足,每人分得一个,倒也没起什么争执。 可睡袋数量有限,众将你争我夺,吵得不可开交。帅帐内喧闹声不绝,引得帐外士兵频频探头,还以为大人们在商议什么军国大事。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众将对这两样装备赞不绝口。 有了它们,远征吐蕃的困难将大大减轻。特别是王维设计的睡袋,更让众将对他刮目相看,礼敬有加。王维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好了!”哥舒翰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闹也闹够了,该说正事了。贤弟,依你之见,该派哪支军队打头阵?” “还是龙武军吧。”李乾早有定见。 “正合我意!”哥舒翰笑道。 龙武军乃大唐最精锐之师,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虎贲之士。由他们担当先锋,再合适不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0章 深入敌后 第160章深入敌后 大非川,青海湖畔一处高耸的山塬上,龙武军将士们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特殊训练。远远望去,只见白雪皑皑的山坡上,人影绰绰,喊声震天。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将士们接二连三地摔倒在雪地上,个个滚得跟雪人似的,浑身上下沾满了冰雪。 “这哪是什么雪橇?分明是摔跤橇!” “我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没摔得这么惨过!当年入选龙武军考核时都没这么狼狈。” “啧啧,瞧你这副模样,怕是回家连你媳妇都认不出来了!” 尽管龙武军向来军纪严明,此刻也不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些百战精锐虽然骁勇善战,但初次接触雪橇,还是难以驾驭,摔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监军大人,咱们只要能坐着雪橇滑到山下就行了吧?何必这么较真?”终于有士兵忍不住高声提议。 “是啊!这玩意儿学会了也没多大用处。不就是省点力气吗?咱们坐着滑下去不就得了?”立即有人附和道。 李乾环视一周,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那我就让你们明白为何非要学会滑雪。取我的枪来!” 裴厚闻言,连忙将李乾的长枪奉上。李乾接过长枪,稳稳站在雪橇上,朗声道:“都给我看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脚下发力,雪橇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手中长枪舞动,枪花点点,一个漂亮的回旋,枪杆重重拍在一名士兵的臀部。 那士兵顿时如皮球般滚出数丈远,顺着山坡一路翻滚而下,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众将士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李乾会突然出手。 李乾却不停手,如猛虎般冲入龙武军阵中。 只见他手中长枪翻飞,枪影重重,所过之处龙武军将士纷纷倒地,转眼间就有十余人滚落山塬,个个成了雪人。 “监军大人!”龙武军将士们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就在此时,李乾突然收枪而立,沉声道:“都看清楚了吗?若是在下山途中遭遇吐蕃贼寇,你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想着偷懒省力,简直丢人!” 龙武军将士这才恍然大悟,个个面红耳赤,羞愧难当:“监军教训的是!我等定当勤加练习!” 雪橇虽能节省体力,便于下山滑行,但若在途中遭遇吐蕃军队,不会滑雪作战必将吃大亏。 更重要的是,在雪地作战时,熟练掌握雪橇技巧的军队将占据极大优势。正是出于这样的战略考量,李乾才严格要求龙武军必须精通滑雪作战。 明白其中利害后,龙武军再无怨言,在李乾的带领下开始刻苦训练。 滑雪对龙武军而言是个全新课题。初学时,将士们摔得人仰马翻,个个成了雪人,浑身裹满冰雪。但没人叫苦喊累,受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不经历摔打怎能称得上龙武军? 但令人惊叹的是,龙武军将士们天赋异禀,仅用一个时辰就掌握了基本滑雪技巧。当然,这与实战要求的娴熟程度还有很大差距,但已是个良好开端。 尝到甜头后,龙武军对滑雪的热情空前高涨,训练起来废寝忘食。李乾随即教授他们利用雪橇作战的进阶技巧,将士们进步神速,让李乾倍感欣慰。 ---------------- 康国大地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四野,天地间一片苍茫,连飞鸟走兽都销声匿迹。 在康国东北的茫茫雪原上,一支队伍正艰难跋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领头的将领一瘸一拐,正是封常清。暴风雪肆虐,连战马都无法骑行,众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前行。唐军将士紧随其后,毫无怨言。 “还有多远?”封常清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在寒风中飘散。 “大人,快到了!再走十来里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向导小心翼翼地回答。 “带路!”封常清挥了挥手,喘息着下令。 积雪深达两尺有余,每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腿来。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却无人叫苦。 约莫走了三里路,众人拐进一处隐蔽的山谷。 胡人向导突然捏起嘴唇,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驼铃声,一声未落一声又起,极富节奏,整整响了五声才停下。 “不愧是喝着骆驼奶长大的波斯人,连暗号都用驼铃声。”封常清打趣道。 “大人见笑了。”胡人赔着笑脸。 山谷深处传来问话:“丝绸到了?” “上好的东方丝绸到了!”胡人高声回应。 “你们这暗号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成丝绸了?”封常清哭笑不得。 “大人来自丝绸的故乡,用这个暗号再合适不过了。”胡人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在这丝绸之路上,谁不向往那价比黄金的东方丝绸?只可惜寻常百姓根本无缘得见。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人,可不是什么丝绸。”封常清被胡人那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当成货物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名身形魁梧的胡人大步走来。他们腰间挎着寒光闪闪的大马士革弯刀,在雪地中踏出深深的脚印。 “尊贵的丝绸大人,请随我们来!”为首的胡人侧身让路,声音洪亮。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丝绸。”封常清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哈哈!“”胡人们爽朗大笑,”可您和丝绸都来自那个神奇的东方啊!“” “你们眼里就只有丝绸?”封常清摇头道,“我们大唐还有...” 话未说完,就见几个胡人眼睛发亮,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将军,而是一箱箱货物。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封常清语气转冷。 这也难怪他动怒。这些天与波斯人打交道,对方总是用看珍宝般的眼神盯着他,实在令人不适。 “大人恕罪!”几个波斯人这才意识到失礼,连忙赔笑引路。 穿过风雪弥漫的山谷,眼前竟是一片空旷。直到深入谷底,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前停下。洞外毫无异样,深入十余丈后,豁然开朗,这里竟是一个隐蔽的据点。 身材高大的波斯守卫见到封常清,纷纷点头致意。但他们的眼神中,分明闪烁着某种热切的期盼。 这时,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在护卫簇拥下快步迎来。他身形瘦削,举止优雅,向封常清行了一个标准的唐礼:“舒克见过封将军!” 字正腔圆的汉语让封常清略感惊讶。他仔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先知,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度。 “封常清见过先知。”他郑重回礼。 “请!快请进!”舒克热情地握住封常清的手,亲自引路前行。 穿过十余丈的甬道,来到舒克的居所。室内陈设极为简陋,仅有一张卧榻和几床被褥。好在几处炭火驱散了寒意,倒也温暖宜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舒克扶着封常清在石墩上落座,歉然道:“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将军海涵。上茶!” 封常清接过茶盏浅尝,发现是陈年粗茶。他放下茶盏,意味深长道:“不想先知竟清贫至此?” “唉!”舒克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叹息道:“自大食东侵灭我波斯后,我摩尼教便被视为异端,处处受制,朝不保夕,境况每况愈下。” 摩尼教本是波斯国教,随着波斯帝国被阿拉伯帝国吞并,自然成了伊斯兰教的眼中钉。若非摩尼教数百年根基深厚,又有大唐暗中支持,恐怕早已被连根拔起。 “这半年来,侯赛因·优福那厮如同疯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舒克双手紧握,指节发白,声音颤抖:“自我教创立以来,从未遭此浩劫。” 原来侯赛因·优福为备战大唐,加紧了对摩尼教的清剿,舒克的处境愈发艰难。 “不知先知有何打算?是继续与侯赛因·优福周旋?”封常清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舒克黯淡的眸子突然亮起:“敢问大唐能给予我们怎样的支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1章 西域暗战 舒克,这位摩尼教当代领袖,或许正经历着教派数百年来最艰难的时期。 摩尼教曾作为波斯帝国的国教,信徒遍布四方,尊荣无限。然而大食帝国的铁蹄踏碎了这一切。 与其他帝国更迭不同,大食帝国实行严苛的政教合一制度。在这里,帝国即宗教,宗教即帝国。摩尼教一夜之间沦为异端,信徒们面临着残酷的选择:改信或死亡。 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摩尼教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幸得波斯末代太子俾路斯在唐朝庇护下东迁,摩尼教才得以保留火种。 然而唐朝政局风云变幻,从软弱的唐高宗、中宗、睿宗,到武周代唐,摩尼教的处境始终风雨飘摇。 直到李隆基登基,大唐国势日盛,西域经营渐入佳境,摩尼教才获得喘息之机。若非如此,恐怕教派早已湮灭在大食的铁腕之下。 而今,侯赛因·优福的疯狂屠杀让摩尼教雪上加霜。这位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戮,将摩尼教逼至绝境。舒克走投无路,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大唐。 此刻,封常清的到来让舒克如见救星。他急切地注视着这位大唐将军,眼中闪烁着绝望中的最后希冀。 封常清暗自叹息。谁能想到,昔日辉煌的波斯国教竟沦落至此?他略作沉吟,反问道:“先知需要怎样的帮助?” 这一问,既是对舒克底线的试探。 “这......”舒克一时语塞。 他原以为封常清冒着风雪前来,必是急于达成协议。若真如此,对方定会带着厚礼登门。哪曾想封常清如此从容,仿佛只是闲话家常,而非商议军国大事。 “既然先知不愿明言,封某就此告辞。”封常清深谙谈判之道,当即以退为进。 “将军且慢!”舒克明白眼前这位大唐将领绝非等闲之辈,再耍心机只会徒劳无功。他长叹一声:“自亡国以来,我教处境每况愈下。尤其这半年来,侯赛因·优福如疯犬般四处杀戮,我们更是举步维艰。衣食住行、兵甲器械,样样都缺。” 说到此处,他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堂堂国教,何曾沦落至此?” 想当年,摩尼教何等风光。只需一个眼神,波斯国王便会殷勤奉上所需,唯恐怠慢。如今竟要低声下气求人,怎不叫他黯然神伤? “需要多少?”封常清神色如常,淡淡问道。 “这个......”舒克顿时迟疑。他明白这是封常清在试探摩尼教的底牌。 “看来先知并未将大唐视为盟友,封某告辞!”封常清作势欲走。 “将军留步!”舒克急忙阻拦。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岂能就此错过? 舒克急忙拉住封常清的衣袖,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军误会了,我方才是在盘算所需数目。” 这番说辞实在勉强,封常清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顺势道:“不知先知要盘算多久?本将军时间有限......” “已经算好了!”舒克急忙接话,笑容僵硬:“需要两千套兵甲,至于粮草......算上老弱妇孺,约需四五千人的口粮。”说完,他紧张地盯着封常清,生怕遭到拒绝。 封常清闻言,只是微微挑眉,却不言语。 “若是数目太大......”舒克声音发颤,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堂堂摩尼教领袖,竟沦落到这般讨价还价的地步。 “就这些?”封常清忽然展颜一笑。 “莫非......我要少了?”舒克一脸错愕。 “先知且听明白,我军已备下五千套兵甲。”封常清朗声道。 “五千?!”舒克顿时红光满面,活像个乞丐捡到了金元宝。多年磨难让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实在难掩喜色。 “那......粮草呢?”他强压激动,声音发颤地问道。光有兵甲没有粮草,终究是徒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先知请坐。”封常清笑着拉他入座,“粮草一事......” “没有粮草?”舒克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先知有所不知,”封常清从容解释道,“粮草辎重运输不便,与其给你们现成的粮食,不如给你们武器。有了武器,还愁没有粮草吗?” 其实安西都护府并非没有粮草,也并非运不过来。高仙芝与封常清早有盘算,若让摩尼教徒吃饱喝足,他们未必肯全力对抗大食。 因此特意只给武器不给粮草,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才能为大唐创造战机。 舒克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有理!确实有理!” “先知想想!”封常清继续循循善诱,“有了武器与大食人交战,自然能缴获粮草。届时不仅粮草充足,更能招揽四方教众。只要先知竖起大旗,失散的信徒必定纷纷来投!” 这番话说得舒克心头火热。多年来他东躲西藏,若能借此机会重整旗鼓,确实是个转机。 “只是...”舒克强自镇定,“我的信徒流散多年,战力恐怕...” “这有何难?”封常清又抛出一个诱饵,“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与你们并肩作战。” “当真?!”舒克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拍案而起。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景象,波斯使者跪在唐太宗面前求援。如今大唐终于要出兵相助,这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 接下来的商议,两人越谈越投机。舒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洞窟中回荡着他久违的欢愉。 ---------------- 龟兹,安西都护府,高仙芝的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众将领个个面沉似水,眼中怒火难掩。他们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石国竟公然投靠了大食帝国。这对本就处境艰难的安西都护府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石国虽历来对大唐阳奉阴违,但至少表面仍称臣纳贡。如今彻底倒向大食,让安西都护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屏障。 “都护,末将愿率兵讨伐石国,一举收复失地!”李嗣业拍案而起,声如洪钟。 “末将愿往!”众将齐刷刷起身请命,眼中战意熊熊。 高仙芝却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众将不解,纷纷进言:“都护,大食既敢对石国下手,我们为何不敢?” “住口!”高仙芝眼中精光暴射,“你们懂什么?侯赛因·优福这一手,反倒给了我们机会!” “这......”众将面面相觑。石国失陷,都护竟说这是机会? “现在出兵,只会打草惊蛇。”高仙芝沉声道,“我们要佯装不知,按兵不动。待侯赛因·优福即将动手之际,再以雷霆之势拿下石国,打他个措手不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2章 吐蕃集结 雅鲁藏布江已完全封冻,厚厚的冰层如一条晶莹的玉带,蜿蜒伸向远方。两岸的吐蕃军队正踏着积雪快速行军,他们要赶往逻些接受赞普的调遣。 自墀德祖赞决心复仇、夺回大非川以来,他的命令已传遍吐蕃的每一个角落。此刻,来自高山密林、险滩恶水的吐蕃人正汇聚成一股铁流。 行军途中,吐蕃士兵们兴奋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在他们眼中,唐军不堪一击,收复大非川已是板上钉钉。更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是,此战必将获得比当年攻占安西四镇更丰厚的战利品。 “唐人真是愚蠢,竟敢染指大非川!薛仁贵的惨败难道还不够教训吗?”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吐蕃老兵高声说道。 “几十年过去,唐人又忘了疼!这次定要让他们刻骨铭心!”旁边的年轻战士挥舞着弯刀附和。 “不仅要收复失地,更要直取河湟,攻入长安!”一个头领模样的吐蕃人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听说长安城里金银堆积如山,美女多如牛毛。到时候,我们就能在金山银海上打滚了!” 这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长安城在他们脚下颤抖。他们越说越兴奋,行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仿佛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般。 在这片冰封的高原上,吐蕃人的野心与贪婪,正如这刺骨的寒风般肆虐。 ----------------- 逻些城已化作一片铁甲的海洋。 自墀德祖赞的征召令发出,吐蕃各部的勇士便如潮水般从高山密林间涌来。军营如野草般疯长,转眼间,雪白的帐幕已蔓延出百余里,却仍有军队源源不断赶来。 “赞普!是赞普来了!” 震天的欢呼声中,墀德祖赞策马巡视军营。望着横竖成列的营帐,他暗自颔首。这整齐的军容背后,却是一段曲折的故事。 初时,吐蕃将士们将逻些当作游牧营地,随意扎营。牛马粪便堆积如山,臭气直冲红山宫。更糟的是随军而来的妇孺牛羊,将这座都城变成了巨大的牧场。 刺鼻的臭气终于让墀德祖赞忍无可忍。他下令整顿军营,清理粪便,却遭到将领们的阳奉阴违。 “没有牛羊粪味的吐蕃,还算什么吐蕃?”这样的论调在军中流传。 直到赞普的弯刀染血,几个违令头领的人头落地,这支游牧大军才终于明白,他们的王,要打造的是一支真正的铁军,而不是散漫的牧民。 此刻的红山宫内,酥油灯将大殿照得通明。 墀德祖赞举着鎏金酒樽,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豪情满怀。 “我吐蕃勇士已集结三十万之众,待到出征之日,必不下五十万!”大论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当年松赞干布麾下不过四十万铁骑,如今我吐蕃兵锋之盛,前所未有!” 赞普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想起大非川失守时,他血洗扎布全族的暴怒。如今看着帐外延绵百里的军营,他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铿锵的节奏。 五十万大军,足以踏平大非川,饮马河湟。甚至,他的目光投向东方,让长安城头飘起吐蕃的旗帜。 侍从们穿梭其间,金盘中的牦牛肉冒着热气,青稞酒的醇香弥漫大殿。墀德祖赞撕下一块带血的肉,咀嚼着胜利的滋味。 墀德祖赞将金樽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若不是孙波茹十万精锐折损,若不是大非川失守,我吐蕃大军何止七十万!” “唐人罪该万死!” “定要血洗长安!” 咒骂声此起彼伏,唾星四溅。墀德祖赞冷眼扫过,厉声喝止:“住口!骂声能震塌长安城墙吗?” 大论抚须出列,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赞普明鉴。当年薛仁贵十万大军来犯,唐军虽强,却败在我祖断其粮道之计。今日之战,正可效法先祖妙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口中的先祖,正是松赞干布麾下四贤之一,曾用粮道之计大破唐军的名相禄东赞。这份世袭的荣耀,让大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活像尊弥勒佛像。 墀德祖赞目光灼灼:“继续说。” “我军可分兵三路:一路佯攻河湟,诱唐军主力;一路断其粮道;主力则直取大非川。”大论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游走,“待唐军疲于奔命时,再...” 殿外风雪呼啸,殿内的谋划却让所有人热血沸腾。青稞酒的醇香中,一个足以震动西域的军事计划正在成形。 吐蕃与唐朝百年征战,胜绩寥寥。像大败薛仁贵这样的辉煌战绩,对吐蕃而言简直是凤毛麟角。大论提及祖上功绩时,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大论的意思是,此战仍要断敌粮道,焚毁唐军粮草?”墀德祖赞沉声问道。 “赞普英明!”大论美滋滋地应和,实则是在自夸。 “大论所言虽有理,却未尽然。”小论出言反对,“大非川地势平坦利于驰骋,但周边高山密林环绕。断敌粮道尚可,但要焚毁唐军粮草谈何容易?当年若非郭待封违令未与薛仁贵会师,胜负犹未可知。” 这番直言让群臣纷纷皱眉。小论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如今哥舒翰麾下良将如云,李乾、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皆当世名将,就连李白这样的文人也深谙兵法。大论可有妙计破敌?” “小论可有良策?”墀德祖赞却微微颔首。作为吐蕃雄主,他深知小论所言句句属实。当年若非郭待封违令,吐蕃很可能大败。 “臣以为当用两策。”小论胸有成竹,“其一,派小股精锐袭扰唐军粮道。能断则断,不能断则退。高山密林中作战,正是我吐蕃勇士所长,唐军虽装备精良也难应付。” 吐蕃人天生就是山地战的好手,这确实是他们的优势。 “其二呢?”墀德祖赞目光炯炯。 “其二便是拖!”小论声音陡然提高,“据探,李隆基正向大非川增兵不下十万。若我五十万大军与其硬拼,未必能胜。不如以逸待劳,让二十万唐军困守大非川,求战不得,退又不能。日耗粮草如山,纵使唐朝国力雄厚也难持久。待其粮尽退兵之时,便是我军大举进攻之机!” “嗡——”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3章 吐蕃廷争 “住口!” “一派胡言!”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论话音未落,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群臣的怒斥声如雷霆炸响,震得酥油灯火剧烈摇曳,仿佛要将红山宫的穹顶掀翻。 小论所言虽是实情,却如同尖刀般刺痛了吐蕃群臣的自尊。 这些久居高原、未曾见识过中原军威的贵族们,如何能接受吐蕃铁骑不如唐军的论断? “小论这是在论兵,还是在灭我军威?”大论慢条斯理地发问,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岂能放过这个打压政敌的良机?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小论挺直腰杆,毫不退让。 “荒谬!”群臣齐声呵斥,脸上写满不屑。 “当年葛尔钦陵统帅四十万大军,对阵薛仁贵十万孤军,为何未能全歼?”小论声音陡然提高,“因为吐蕃伤亡太过惨重!” 殿内为之一静。葛尔钦陵乃禄东赞之孙,被誉为吐蕃战神,正是他击败了薛仁贵。 “即便唐军粮道被断,援军隔绝,薛仁贵仍让我军付出惨重代价!”小论越说越激动,“葛尔钦陵不是不能全歼唐军,而是代价太高,这才不得不议和放行!” 他环视群臣,厉声质问:“诸位只顾庆功,可曾想过其中深意?” “这......”群臣哑口无言,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却找不出反驳之词。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当年那场大战的真相,在座众人都心知肚明,若吐蕃真有全歼唐军的实力,又怎会放虎归山?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虽知小论所言在理,但收复大非川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多等一日,对他都是煎熬。 “哼!” 大论看穿赞普心思,冷笑一声:“小论此言差矣!七十年沧海桑田,我吐蕃早已今非昔比!” 这番话让殿内众人眼前一亮。确实,这七十年来,吐蕃疆域扩张,国力日盛。 “当年一战,我吐蕃夺得大非川,国力骤增。”大论意气风发地细数功业,“数十年来东征西讨,疆域北至石堡城,南抵天竺,东临巴蜀,西接大食,已是万里大国!” 吐蕃版图确实今非昔比,单论疆域,已不逊于大唐。 “疆域虽广,可人口、技艺、兵甲,哪一样能及唐朝?”小论毫不退让,“唐有七千万子民,我吐蕃不过两千万。至于工艺之精、兵甲之利,更是天壤之别!” 这番话戳中了吐蕃的软肋。在文明发展程度上,吐蕃确实难以望唐项背。 “你到底是吐蕃臣子,还是唐人的说客?”大论怒喝如雷。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连差距都不敢正视,这仗还怎么打?”小论据理力争。 “够了!”墀德祖赞一声暴喝,狠狠瞪了小论一眼,“大论,继续。” 小论愤然落座,却再不发一言。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酥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 “虽然我吐蕃兵甲不如唐朝精良,但这数十年来,我们融汇天竺、中原、大食三方技艺,差距已然不大。”大论得意地瞥了小论一眼,继续夸夸其谈。 吐蕃地处要冲,南接印度,东临大唐,西连大食,确实接触过各方技艺。但所谓“融汇”,不过是略知皮毛罢了。在大论口中,却俨然自成体系,仿佛吐蕃已是科技强国。 “嗯!”群臣频频点头,这番吹捧正合他们心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吐蕃从唐军手中缴获的精良兵甲,已装备禁军。这支劲旅之骁勇,绝不逊于唐军!”大论越说越起劲,“更何况,我们还有五十万对二十万的绝对优势,岂有不胜之理?” 五十万对二十万,这悬殊的兵力对比让群臣热血沸腾。“若五十万还打不过二十万,我们不如跳青海湖自尽!”他们异口同声地叫嚷。 墀德祖赞眉开眼笑,显然这番话深得他心。 “若李隆基增兵不止十万,又当如何?”小论冷不丁插话。 “哼!”大论不屑地扬起下巴,“唐朝全国兵力不过五十余万,驻守辽阔疆域就要二十万,安西都护府还需数万。李隆基能调往大非川的,最多二十万!” 他顿了顿,声调陡然提高:“就算唐军增至三十万,我五十万大军照样能将其碾碎!” “必胜!必胜!”群臣的吼声震得殿梁簌簌作响。 “今日之吐蕃,早已今非昔比!”大论霍然起身,右臂挥下。 “必胜!必胜!”狂热的呐喊再次响彻大殿。 “好!说得好!”墀德祖赞笑容满面地起身,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酥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殿内骤然安静,群臣屏息等待赞普的决断。 墀德祖赞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臣,沉吟良久才开口:“小论所言不虚,大论之策更佳!诚然,我吐蕃铁骑与唐军正面交锋,至今未尝胜绩。但今非昔比,以五十万雄师对阵三十万唐军,岂有不胜之理?” 小论暗自叹息。仇恨的阴云已蒙蔽了吐蕃人的双眼,他纵有千般道理,此刻也无力回天。 “此战便依大论之策,我吐蕃大军将在大非川与唐军决战!”墀德祖赞眼中精光暴涨,“至于小论所提断敌粮道之策,亦属良谋,此事就交由小论全权负责。” 这看似重用,实则是将小论排除在决战之外。大论闻言,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 大非川唐军大营,战马嘶鸣,旌旗猎猎。 三十万唐军厉兵秣马,操练之声震天动地。经过严冬苦训,将士们已完全适应高原气候,个个龙精虎猛,只待进军号令。 李乾麾下的龙武军更是突飞猛进。如今他们驾驭雪橇如履平地,山地作战技艺炉火纯青,定能让来犯之敌吃尽苦头。 粮草堆积如山,辎重连绵不绝。李林甫立下的军令状绝非虚言,即便在这冰天雪地,运输队伍依然络绎于途。 就连李白都不禁感叹:“此獠虽奸,确有其能!” 这恐怕是李白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赞李林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转眼正月已过,二月来临。长安的早春尚带寒意,大非川却仍是冰封雪裹。按常理,这里的冰雪要到四月才会消融。 哥舒翰帅帐内,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王维等将领齐聚一堂。 “虽是天寒地冻,但时机已至!”李乾一语道破众将心声。 “终于要开始了!”众将虽早有预料,闻言仍难掩激动,齐刷刷站得笔直如松。 “咚!咚!”战鼓震天,三十万唐军列阵待发。龙武军阵列最前,银甲映雪,气势如虹。其余将士列阵壮行,军威之盛,令天地变色。 李乾一身戎装,策马检阅。龙武军将士眼中战意如火,令他大为满意。“弟兄们!平定吐蕃就在今朝!” “平定吐蕃!”三十万将士的呐喊震裂冰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战九死一生,可有人畏缩?”李乾没有长篇大论,只此一问。 “龙武军只有好汉!”郭子仪率领全军怒吼回应。 李乾马鞭一挥,如惊雷劈向积石山方向。战马长嘶,率先冲出。五千龙武铁骑如洪流般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山峦颤抖,毫不犹豫地冲向积石山险峻的山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4章 奇袭积石关 积石山脉如一条银龙横亘千里,主峰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山峦,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一条沉睡的冰霜巨龙。 积石关扼守要道,两座插天高峰之间,一座石砌关隘巍然矗立,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这座雄关在后世明清两朝,更是作为河州二十四关之首,常年驻守精兵强将。 李乾率领龙武军疾驰至关前五里处,突然勒马。只见他身形一闪,已稳稳落在地上,竟未激起半点尘埃。 五千龙武军将士齐刷刷下马,除两百精锐外,其余人马迅速隐入山林。 “此关虚实,我等早已探明。”李乾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众将,“按原定计策行事,我与郭将军各率五十精锐,攀越两侧峭壁;太白兄与李将军绕至关后断敌退路;待我等攻入关内,李将军再从正面强攻。” 众将皆知此战关键,积石关作为入山第一关,必须一举拿下。 虽然关隘依山而建,左右两侧未设围墙,但那陡峭的山崖对常人而言是天堑,对龙武军却如履平地。 更何况吐蕃守军不过两百余人,此战胜券在握! “末将遵命!”郭子仪等将领齐声应诺。 两百名龙武军迅速行动起来,取出准备好的布帛,仔细缠绕在鞋底和手掌上。 这看似简单的准备却暗藏玄机,脚上的布帛能防滑,手上的布帛既能防滑又可御寒。虽是二月时节,凛冽的寒风依然刺骨,攀爬时保持手指灵活至关重要。 李乾右手一挥,两百精锐立即分成数队,如灵猫般敏捷地朝两侧峭壁疾驰而去。 李乾将长枪抛给李平西,亲自率领五十名勇士直奔左侧峭壁。来到崖下,他略一打量,左脚稳稳踏上一块覆冰的凸石,身形如猿猴般轻盈跃起。 右脚随即精准踩入一处凹坑,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显滞涩。 在他身后,龙武军将士们全神贯注,步步为营地紧随其后。整个队伍秩序井然,没有一丝慌乱。 与此同时,郭子仪也在右侧峭壁率领另一队人马悄然攀援。 积石关内,守将桑巴正与部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 “这鬼地方就这么巴掌大,整天看来看去都是这几块石头,真没意思!”一个士兵抱怨道。 “要是能在逻些城多好!听说现在都城已经变成兵海了,方圆扩了上百里呢!”另一个士兵满脸向往。 桑巴闻言脸色一沉:“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守着第一道关隘,等赞普大军一到,我们就是最先踏上大非川的先锋!” “大人,咱们就是看门的。”一个老兵醉醺醺地反驳,“等大军来了,咱们还得继续在这儿站岗。那些缴获的珍宝美酒,注定与咱们无缘啊!” 这番话让桑巴酒醒了大半,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作为守军,他们注定要错过即将到来的大战与战利品。这个认知让他手中的酒碗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桑巴越想越窝火,猛地推开面前的酒肉,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走!这就去教训唐军,先出口恶气!” “打唐军?”士兵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大人,那可是几十万唐军啊!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塞人家牙缝的!” “唐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 整个关隘不过两百来人,去挑战唐军简直是自寻死路。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不害怕?谁不胆寒? “谁说要去硬拼了?”桑巴得意地昂起头,“咱们埋伏起来,专挑落单的唐军下手。杀一个赚一个,杀完就撤回关内,唐军能拿我们怎样?” 这打闷棍的战术让士兵们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 “杀唐军!” “我早就眼馋唐军的装备了!” “唐军的铠甲、横刀,那可都是宝贝啊!” 在吐蕃士兵眼中,唐军简直就是移动的宝库。想到能缴获精良装备,个个兴奋地摩拳擦掌。 桑巴穿戴好他那件锈迹斑斑的锁子甲,挎上弯刀,背上弓箭,精神抖擞地率领士兵们大步走出关隘。 “那是什么?” 有眼尖的士兵突然发现峭壁上有些黑点在移动。 “饿鹰吧?” 桑巴眯眼望去,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在峭壁上移动。他揉了揉醉眼,还以为是饥饿的苍鹰在觅食,“这些蠢鹰,跑到峭壁上找什么吃的?” “怕是饿昏头了吧!”士兵们哄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除了飞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攀上那样的绝壁。要他们相信唐军会从那里攻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蠢鹰快下来,爷爷这里有牦牛肉!” “还有青稞酒呢!” 士兵们嬉笑着朝峭壁招手,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要是敢来,今晚咱们就有烤鹰肉吃了!”桑巴得意地扬起下巴,完全没注意到那些“饿鹰”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关隘逼近。 两百吐蕃士兵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雷般在山谷间回荡。李乾刚攀至关隘上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个踉跄,险些失足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龙武军将士心头一紧,完美的奇袭计划竟在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我们被发现了!”龙武军将士们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都知道,积石山中的关隘环环相扣,只要有一处失手,整个战略就会前功尽弃。眼下吐蕃人提前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要功败垂成?”将士们脸上写满不甘。 就在这时,风中隐约传来吐蕃人“蠢鹰”的叫骂声。李乾突然展颜一笑,“无妨!这些吐蕃蛮子把我们当成山鹰了。你们仔细听听。” 将士们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吐蕃人正对着峭壁指指点点,说什么“饿鹰”“蠢鹰”之类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忍俊不禁。 “这些吐蕃蠢货,连堂堂龙武军都不认得!” “若我们是鹰,他们就是待宰的鸡仔!” “快,上雪橇!”李乾一声令下,取下背上的雪橇稳稳站定,同时摘下弓箭。 “监军,此处地势还不够理想,再往前些更好。”身旁的将士小声提醒。 “必须在吐蕃人反应过来前突袭!”李乾沉声低喝,脚下猛然发力,雪橇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龙武军将士心领神会,纷纷踏上雪橇紧随其后。他们明白,吐蕃士兵此刻的糊涂只是暂时的,必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快看!这些蠢鹰还真听话!”吐蕃士兵兴奋地手舞足蹈,指着飞速逼近的黑影大喊大叫。 “飞得好快!” “天呐,这些鹰翅膀扇起的雪雾真大!” 雪橇激起的漫天飞雪,在吐蕃人眼中竟成了鹰翼掀起的风暴。这荒谬的误解给了唐军绝佳的突袭机会。 当距离拉近到百步时,吐蕃士兵终于瞪圆了眼睛:“是...是唐军?” “唐军难道长了翅膀?”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际,李乾一声暴喝:“放箭!” 刹那间,箭雨倾盆而下。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吐蕃士兵这才如梦初醒:“真是唐军!唐军杀来了!” 慌乱中,他们四散奔逃。左侧郭子仪率部飞驰而至,箭矢如蝗;后方李光弼早已切断退路;正面李平西率领主力汹涌而来。 喊杀声不过持续了半炷香时间,积石关便重归寂静。唐军战旗在关隘上猎猎作响,首战告捷! 第165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首战虽有小惊,却终告大捷。 这全赖事先周密的侦察与谋划。然而接下来的银川沟一关,却再难有这般优势。 第一关的地形,李乾他们曾亲自踏勘;而这第二关的情报,只能依靠唐朝数十年来搜集的资料,再加上他们沿途补充的零星信息。 纵使竭尽所能,未曾亲见的险关终究难以尽知。 “银川沟地势更为险要,位于两山夹峙的低谷,两侧皆是断崖绝壁,无法奇袭,唯有正面强攻一途。”李乾与众将商议时,眉宇间难掩忧色。 “虽有谋划,胜算几何实在难料,不如先实地探查。”郭子仪紧锁眉头,沉声说道。 第一关之所以易取,全赖两侧可攀、关墙不备之利。而这银川沟,除正面强攻外,再无他途。 “确需亲往一观。”李白颔首赞同。李光弼、李平西亦无异议,此事遂定。 众人策马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至银川沟五里外。隐身暗处细观,无不倒吸凉气。 两座插天巨峰如刀削斧劈,云雾缭绕不见其巅。峭壁陡峭得连飞鸟都难立足,更遑论攀援而下。 “竟比预想还要险绝!”郭子仪抚额惊叹。 “关墙高达五六丈,冰封雪裹,强攻几无可能。”李光弼指着冰晶闪烁的城墙,面露难色。 “看来只能依计了。”李白轻叹,“石堡城虽险,攻下便是。谁想这积石山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天险雄关!” 寒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银川沟如一头沉睡的雪兽,静静横亘在唐军面前。 李白这番感慨虽带埋怨,却道出了实情,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若非此地天险如此,恐怕秦皇汉武早已将其纳入版图。 “之前计划需稍作调整。”李乾环视众将说道。 “如何调整?”郭子仪沉声问道。 “原计划是派弟兄们假扮吐蕃兵骗开城门。”李乾眉头深锁,“如今看来,若要提高胜算,不如改扮押送俘虏。我意派一队人马装作押解唐军俘虏前去叫门。” “妙计!”众将齐声赞同。 原本计划之所以不让李乾、郭子仪等将领参与,是担心他们气质不凡容易露馅。 但如此一来,即便骗开城门,普通士兵能否控制住局面仍是未知数。 “我扮俘虏!”郭子仪跃跃欲试。 “我也去!”李平西不甘示弱。 李乾摆手道:“俘虏不宜过多,一个足矣。多了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郭子仪等人个个英武不凡,能生擒一个已是难得,若同时出现多个,吐蕃守军必起疑心。 “非我莫属了!”郭子仪傲然扬首。李平西撇撇嘴,扭头望向别处。 “郭将军确实最合适。”众人一致赞同。郭子仪威名远播,由他假扮被俘将领,最能取信于人。 李乾唤来李浚,细细嘱咐。 李浚闻言双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末将定让吐蕃人信以为真!”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为求逼真,恐怕要对郭将军有所不敬...” “无妨!”郭子仪爽朗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只要能骗开城门,随你处置。但若事败...”笑声中透着几分阴森,让李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将军放心!绝对万无一失!”李浚连忙保证。 “来吧!”郭子仪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快!把郭将军绑起来!”李浚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不住搓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郭子仪,今日竟要任他“摆布”,这机会千载难逢。 龙武军顿时欢呼雀跃,一拥而上将郭子仪按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捆了起来。这般“以下犯上”的机会实在难得,众人嬉笑打闹,动作却丝毫不乱。 “你们还真绑啊?”郭子仪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今日竟成了众人“戏耍”的对象。 “郭将军,这可是您自己要求的!”李乾等人笑着帮腔,“事后可不许找李浚算账!” “我郭子仪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郭子仪佯装恼怒。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说话间,李浚已把郭子仪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个大粽子。看似绑得严实,实则暗藏活结,郭子仪稍一用力就能挣脱。 “还不够像...”李浚摸着下巴打量,突然灵光一闪,“得滚几圈!”郭子仪身上太干净,哪像个浴血奋战后被俘的将领? 龙武军闻言更加兴奋,七手八脚把郭子仪扔进雪地里,推着他来回打滚。不一会儿,郭子仪就浑身沾满冰雪,狼狈不堪。 “再加点血迹。”李乾提醒道。 李浚二话不说,拔出横刀在掌心一划,鲜血顿时涌出。他仔细将鲜血抹在郭子仪身上,很快就把这位“俘虏”弄得血迹斑斑。 “最好再添些鞭痕。”李白又出主意。 “让我来!”李光弼笑呵呵地提起马鞭,手腕一抖,“啪“”的一声脆响,鞭影如灵蛇般落在郭子仪背上。几鞭下去,郭子仪背上顿时现出几道狰狞的鞭痕,活脱脱一个饱受酷刑的战俘模样。 “你们都给本将军记着!”郭子仪佯装恼怒地威胁道,却只换来众人更响亮的笑声。 李浚等人迅速换上吐蕃装束,乍看之下与吐蕃士兵毫无二致。李乾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这支“吐蕃小队”便押着“俘虏“郭子仪向关下行去。 “站住!什么人?”刚至关下,城头的吐蕃守军便厉声喝问。 “快开门啊!”李浚扯着嗓子,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狂喜,“我要向赞普报捷!赞普定会赏我成群的牦牛、骏马、肥羊,还有白白嫩嫩的女人!” “胡说什么!赞普怎会赏你?”守军狐疑地追问。 “你不知道,我们抓了唐军一个将......”李浚突然捂住嘴,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懊恼模样,“我干嘛告诉你?你想抢功是不是?” “你们抓了唐军将领?”城头守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瞧我这张破嘴!”李浚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守军仔细打量郭子仪,只见他虽被五花大绑,却掩不住一身凛然之气,身形魁梧,目光如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不由得信了几分。 “吐蕃狗听着!”郭子仪突然破口大骂,声若雷霆,“大唐男儿个个都是好汉!爷爷我什么都不会说!” “哈哈哈!”城头守军爆发出一阵狂笑,“好个嘴硬的唐人!走,下去掌他的嘴!” 守军一窝蜂冲下城头,兴奋得如同饿狼见肉,争先恐后地涌出城门,想要好好羞辱这个“唐军将领”。 李浚见状立即挥手,龙武军迅速将郭子仪围在中间。“都别过来!”他厉声喝道,拔出弯刀,一副护食的凶相,“谁想抢我的功劳,我就跟谁拼命!” “谁要抢你的功劳?”吐蕃士兵七嘴八舌地辩解,“我们只是想教训这个该死的唐人!” “少来这套!”李浚一边怒吼,一边带着龙武军向城门逼近。吐蕃士兵仍在吵嚷,丝毫没有警觉,就这样让唐军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城门。 李浚使了个眼色,龙武军突然挥刀砍向吐蕃士兵,同时高声叫嚷:“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竟敢抢我的功劳!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你疯了!没人要抢你的功!” “快住手!别砍我!” 吐蕃士兵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李浚真的在护功,纷纷抱头鼠窜。 郭子仪趁机一拉绳结,绳索应声而落,他夺过一把弯刀就杀入敌群。这位猛将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是奸细!” 等吐蕃人终于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李乾已率军如旋风般杀到,他并未在城下停留,而是直接冲入关内,切断了吐蕃人的退路。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干得漂亮!继续赚城!”李乾打量着郭子仪,赞许地点头。 稍作休整后,李浚他们再次押着郭子仪出发,竟然又接连骗开了三座关隘。 每一次,他们都用同样的计策,郭子仪假扮被俘将领,李浚等人装作争功的吐蕃士兵,将守军骗出城门。 这个看似简单的计谋,却因为吐蕃人的贪婪和轻敌,屡试不爽。 在茫茫雪域中,这支奇兵如入无人之境,一座座险关要隘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吐蕃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天险,竟被唐军用这样的方式一一攻破。 第166章 百密一疏 夜幕低垂,唐军在关隘内燃起熊熊篝火。牦牛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青稞酒的醇香在寒风中飘散。将士们围坐火堆,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兵不血刃连下五关,这仗打得真漂亮!” “听李翰林说,咱们这可是华夏数千年未有之壮举!秦皇汉武的雄师都未曾踏足此地呢!” “哈哈!这可是要载入史册的奇迹啊!” 此次远征积石山,虽历经艰险,却创下了不损一兵一卒连克五关的辉煌战绩。除首关稍易外,其余四关之险峻皆不逊石堡城,能如此轻易拿下,实属旷世奇功。 然而在帅帐内,李乾、李白、郭子仪等人却眉头紧锁,不见半分喜色。他们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前方尚有数道天险雄关,每一座都堪比石堡城,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嘚嘚”的马蹄声划破夜空,哥舒翰亲率亲兵疾驰而至。 “大帅!”众将连忙出迎。 哥舒翰翻身下马,远远就高声赞道:“打得好!打得漂亮!” 待进入帅帐,哥舒翰的笑容瞬间敛去,神色凝重如铁:“战果虽佳,但万不可掉以轻心!”他手指地图,沉声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李乾等人神色凝重地点头。 哥舒翰踱步至帐中,忽而驻足长叹:“当初攻打石堡城时,只道是天大的难关。如今看来,竟是小巫见大巫了!若石堡城在这积石山中,反倒省事许多。” 这番感慨说到了众将心坎里。想当初攻打石堡城时,已觉艰难万分。 而今深入积石山,才知何为真正的天险。 石堡城虽险,终究只是一座孤城;而这积石山中,险关要隘星罗棋布,不下十余座。即便已连克五关,谁又能保证后面的关隘还能如此顺利? 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只要有一座关隘久攻不下,今岁平定吐蕃的大计就将付诸东流。 “都别绷着脸了,倒像是我欠了你们银钱似的。”哥舒翰强颜欢笑,话未说完,笑容已然凝固。 “大帅不必宽慰。”李白轻叹,“不入积石山,不知其险。这山势之险峻,远超我们预估。” 尽管唐朝已搜集了上百年的情报,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即便事先已将困难设想得足够严峻,亲临其境才知仍是低估了。积石山之险,实非笔墨所能尽述。 “接下来还是用骗城之计?”哥舒翰问道。 “继续骗!能骗多少是多少!”李乾斩钉截铁,“虽已连下四城,但后面的关隘能否骗开,实在难说。” “不必过虑。”哥舒翰宽慰道,“常言道事不过三,你们却能连骗四关,已是难得!实在难得!” 帐外寒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众将望着摇曳的烛火,心知前路艰险,却无一人言退。 哥舒翰略作停顿,故作轻松道:“即便此计不成,我们仍可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不过是晚些时日平定吐蕃罢了,早取晚取终归要取!” 翌日黎明,大军再度开拔。哥舒翰竟未返营,而是随军同行,要亲眼见证这场奇谋的实施。 博卡隘,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关隘,却扼守着通往吐蕃腹地的咽喉要道。两侧绝壁千仞,除非肋生双翼,否则唯有正面强攻一途。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吐蕃斥候疾驰而来。 “前面就是博卡隘了,到那里稍作休整再继续探查。”为首的十夫长扬鞭指向前方。 “赞普亲自赐酒,这份恩宠堪比天高!我们定要探清唐军动向!”斥候们激动不已。在吐蕃军中,能得赞普亲自接见已是莫大荣耀,更何况还获赐御酒,这份殊荣足以光耀门楣。 “绝不让赞普失望!”斥候们齐声高呼,一个个挺胸昂首,士气高昂。 “加速前进!”十夫长猛抽马鞭,战马嘶鸣着加快了步伐。 就在距离关隘五里处,一阵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飞雪,迷得人睁不开眼。 “咦?”十夫长突然勒住缰绳,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盯着前方某处。他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弯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其余斥候同样面露惊色,眼中精光闪烁。 “你们可都闻到了?”十夫长厉声喝问。 “血腥味!是血腥味!”斥候们异口同声。 “是人血?”十夫长再度确认。 “千真万确!”斥候们斩钉截铁,“辨别血味乃斥候本分,人血兽血,一嗅便知。” “哪来这般浓重的人血?”十夫长眉头紧锁,“如此浓烈,至少死了二三百人。” “莫非是兄弟们打了胜仗,宰了唐狗?”一名斥候兴奋地猜测,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屠杀唐军,可是每个吐蕃勇士梦寐以求的荣耀。 “不合常理。”十夫长当即否定。能当斥候的都是军中精锐,头脑最为机敏,“博卡隘乃第六道关隘,若真杀了这么多唐军,前面几关的战果加起来,该是场大捷。如此大胜,岂有不立即向赞普报捷之理?” “正是!” “即便赞普尚未得报,我们一路行来也该遇到报信之人。可这一路未见半个信使,这血腥来得蹊跷。” 斥候们七嘴八舌分析,疑云愈发浓重。 “该不会是...唐军打来了吧?”一名年轻斥候突然开口。 “胡言乱语!” “休得胡说!” 众人立即呵斥:“积石山天险更胜石堡城!当年唐军为夺石堡城死伤惨重。若真是一路攻来,我们岂会毫不知情?” “那这血腥从何而来?” “管他许多,去博卡隘一看便知!” 十夫长眉头紧锁,沉声道:“自然要去查探,但须谨慎行事。博卡隘定有变故,不可不防。我意派三人入城查探,其余人隐蔽接应。一有异动,立即示警。” 他当即点出三名精锐斥候,命其先行探路,自己则率余部隐入风雪之中。这般处置,正是斥候应对突发状况的基本素养。 “报——大帅、监军,发现吐蕃斥候!”李平西快步奔来禀报。 李乾与哥舒翰对视一眼,疾步登上关墙。只见三名吐蕃斥候正策马而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蹄印。 “按兵不动,待其入城后一举擒获!”李乾沉声下令。 城下斥候高声叫门:“速开城门!” “尔等何人?”城头“吐蕃守军”厉声喝问。那龙武军将士装扮得惟妙惟肖,毫无破绽。 “此乃令箭!”斥候晃了晃手中信物。 “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但三名斥候并未并辔而入,而是刻意拉开距离,排成长蛇阵型。李乾见状暗骂:“好生狡猾!”这般阵势,显然是为防不测,随时可以互相策应。 “沉住气!”哥舒翰低声叮嘱,“放他们进来再动手。” 唐军强自镇定,任由斥候慢悠悠地进城。首名斥候刚至城门,两名“吐蕃守军”便笑脸相迎:“兄弟辛苦了,可要歇息?我来牵马,他带你去喝酒吃肉。” 那斥候却突然鼻翼翕动,脸色骤变:“是唐军!是唐军!”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 “胡说什么!我们是大吐蕃勇士!”龙武军将士一把将其拽下马背。 “你们身上没有膻味,必是唐军无疑!”斥候厉声嘶吼。 李乾闻言恍然,百密一疏!吐蕃人自幼食牛羊肉,身上自带膻味,尤其这些被墀德祖赞亲自挑选的精锐斥候,嗅觉更是敏锐异常。 这一细节,竟成了致命破绽! 第167章 生死时速 千钧一发之际,李乾当机立断。他闪电般摘下六石硬弓,弓弦震颤间,两支利箭已破空而出。箭矢撕裂寒风,如雷霆般直取城外两名斥候咽喉。 那两个斥候正欲拨马逃窜,却见寒光一闪,顿时栽落马背。凄厉的惨叫声在雪谷中回荡,很快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呼——” 龙武军将士刚擒住入城的斥候,正待松口气,却听哥舒翰与李乾同时暴喝: “上马!” 两位主帅已如离弦之箭般飞身上马,弓弦再张。 郭子仪、李白等人脸色骤变,立即明白事态严重,来的斥候绝不止三人!若不将余部尽数剿灭,唐军行踪必将暴露。 霎时间,龙武军将士纷纷跃上战马,蹄声如雷震彻山谷。 果然,前方雪幕中,数名吐蕃斥候正拼命打马奔逃。 他们亲眼目睹同伴中箭身亡,那凄厉的示警声犹在耳畔。尽管难以置信唐军竟能神兵天降至此,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必须立即撤离。 这些精锐斥候训练有素,不待号令便知生死攸关。他们伏低身形,狠抽马鞭,试图在唐军合围前冲出险境。 积雪被马蹄掀起丈余高的雪浪,在朝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李乾眯起眼睛,弓弦再张。他知道,今日若放走一个活口,此前连破五关的奇功就将付诸东流。 “吐蕃狗,休走!”李乾一声暴喝,声震山谷。他手中硬弓已然拉满,却因距离太远,只得恨恨放下。此刻他恨不能肋生双翼,直扑敌背。 “砰砰砰!”李乾铁拳狠狠砸在马背上,战马吃痛长嘶,四蹄如飞,溅起漫天雪雾。 身后哥舒翰、郭子仪等将领亦是如此,铁拳如雨点般落在马臀,战马嘶鸣着狂奔。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眼看就要进入射程。吐蕃斥候见势不妙,竟拔出弯刀,狠狠刺入马臀。战马痛极狂嘶,发疯般蹿出,距离再度拉开。 李乾牙关紧咬,终是拔出障刀,狠心刺向爱马后臀。 这匹万里挑一的良驹痛得长嘶,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哥舒翰等人亦是暗自向战马赔罪,手中障刀却毫不留情。 距离再次拉近。李乾弓开满月,一箭破空。 “咻——”箭矢带着尖锐啸声直取斥候背心。 那斥候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蹬里藏身,箭矢堪堪擦着头皮掠过,惊得他冷汗涔涔。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那斥候还未来得及庆幸,第二支利箭已破空而至,正中背心。他身形一僵,栽落马下。 李乾深知这些斥候身手不凡,早备下连珠箭法。 “分头走!”十夫长厉声喝令,猛扯缰绳斜刺里冲去。唐军当即分兵追击。 李乾、哥舒翰、李白三人毫不迟疑,策马狂追。必须在斥候抵达前截住他们! 前方赤岩关巍然矗立。冰封雪裹中,裸露的赤色山岩如火焰般灼目。关内,守将椎洛正围着篝火烤全羊,青稞酒香混着羊肉的焦香,惹得他直咽口水。 “香!真他娘的香!”椎洛搓着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吃就是睡,连个娘们都没有!”他骂骂咧咧地灌了口酒。在这积石山中,睁眼闭眼都是山,不抱怨才怪。 “再熬一个月...”椎洛突然眉开眼笑,“等大军杀向大非川,老子非要砍几个唐狗脑袋,向赞普请赏调离这个鬼地方!” 正做着美梦,亲卫慌慌张张冲进来:“将军!唐...唐军来了!” “唐军?”椎洛仰天大笑,“唐军会飞不成?就算会飞,这冰天雪地的,早饿成死鸟了!” 他板起脸呵斥:“想唐军想疯了吧?要打也得等一个月!”说着伸个懒腰,“要真有唐军倒好了,省得闷出鸟来!” 亲卫急得跺脚:“是斥候送来的消息!” “斥候?”椎洛眯眼想了想,“三个时辰前过去的那队?” 见亲卫点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瞥了眼油光发亮的烤全羊,慢吞吞地晃出门去。 椎洛慢悠悠地踱上关墙,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一名斥候面色惨白,正扶着城墙大口喘息:“唐军...唐军来了!备战!” “当真?”椎洛眯起眼睛,声音里满是怀疑。 “千真万确!”斥候急得直跺脚。 椎洛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那你说说,唐军来了多少?主将何人?” 斥候一时语塞。他们只顾逃命,哪还顾得上打探这些? “哼!”椎洛脸色骤沉,声若雷霆,“怕不是贪生怕死,谎报军情?”他目光如刀,直刺斥候心底,“这等把戏,本将见得多了!” 斥候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将令箭掷上城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赞普亲赐的令箭!” 椎洛把玩着令箭,冷笑道:“有令箭就能证明你不是懦夫?” “那你要怎样才信?!”斥候几乎要哭出来。 “我记得你们出去十人,”椎洛突然俯身,眼中精光闪烁,“怎么就你一个逃回来了?” 斥侯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指着椎洛的鼻子大骂蠢货。 但眼下军情紧急,他只能强压怒火,急促道:“三个兄弟一个被擒,两个被杀!唐军追杀我们灭口,我抄近路才逃回来!” 椎洛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斥侯所言看似合理,但唐军队深入积石山这种事,千百年来闻所未闻,要他立即相信,确实强人所难。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打破沉寂。只见两名浑身是血的斥侯策马狂奔而来,远远就嘶声大喊:“唐军来了!备战!” 椎洛脸色骤变。若说一个斥侯可能谎报,现在三个斥侯异口同声,由不得他不信了。 “开城门!”他急忙下令。 第一个斥侯飞马入城,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远处雪尘飞扬,一队铁骑如狂风般卷来。后来的两个斥侯见状,拼命抽打马匹:“快!再快些!” “关城门!快!”椎洛虽然做梦都想杀唐军立功,但也深知唐军厉害。 “等等!”两个斥侯急中生智,“我们掌握了唐军兵力和主将情报!若我们死了,你们就等着被唐军打个措手不及吧!” 椎洛闻言犹豫了。唐军虚实确实是关键情报,他只得咬牙道:“再等等!”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嗖嗖——” 一篷箭雨如飞蝗般袭来。城头守军纷纷中箭坠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关——”椎洛的吼声戛然而止。 一支利箭精准贯穿他的咽喉,将他死死钉在城墙上。他瞪大的双眼中,最后映出的是一面猎猎作响的唐军战旗,正在风雪中急速逼近... 第168章 红叶关 罗追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那双瞪大的眼睛还死死盯着营地方向,那里有他刚烤好的全羊,可惜,他再也尝不到了。 主将暴毙,吐蕃守军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唐军杀来了!” “快关城门!” “那是魔鬼!快逃啊!” 守军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人抄起兵器要拼命,有人吓得腿软瘫坐,更有人裤裆湿了一片,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咻咻咻——” 李乾等人率领龙武军杀到,箭雨倾盆而下。 这些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专挑吐蕃兵士的咽喉、心窝招呼。龙武军的箭术堪称一绝,说射左眼绝不会偏到右眼。 “这...这还是人吗?” “唐军的箭怎会如此精准?” 吐蕃兵士吓得魂飞魄散,死死贴在城墙后瑟瑟发抖。他们何曾见过这等神射?有些新兵更是吓得屎尿齐流,城头弥漫着一股腥臊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斥候十夫长突然高喊:“逃!快逃去下一关报信!”这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吐蕃残兵顿时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往关后逃去。 能入选斥候的皆是军中翘楚,不仅武艺超群,更兼胆大心细。 这位十夫长虽身处绝境,却仍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一声断喝,犹如醍醐灌顶,顿时让慌乱的吐蕃守军找到了主心骨。 “逃!快逃!” “速去禀报赞普,唐军杀来了!” 吐蕃兵士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涌出城门,朝西南方向狂奔而去。那场面,活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该死!”李乾咬牙切齿,手中横刀寒光一闪,十夫长应声倒地。 但为时已晚,已有上百吐蕃兵士逃出视野范围。李乾的心直往下沉,数月谋划,难道就要功亏一篑? 他猛夹马腹,硬弓连发,箭矢如流星般追向逃敌。 哥舒翰等人亦是面沉如水,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龙武军将士更是憋着一股狠劲,他们出征前被反复叮嘱要严守机密,如今却... 一番追杀过后,雪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吐蕃兵士的尸体。但仍有数十人逃出生天,消息泄露已成定局。 前方红叶岭巍然矗立。 这座关隘建在一片高耸的山塬上,扼守着咽喉要道。相传每到金秋时节,满山红叶如血,蔚为壮观,故而得名。 而此刻,它将成为唐军的下一个战场。 当李乾率军赶到红叶岭时,关上早已戒备森严。吐蕃守军弓弩上弦,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竟然真是唐军!”守将郎达瞪圆了双眼。 起初接到逃兵禀报时,他如同罗追一般嗤之以鼻,还将报信的士兵痛骂一顿。但随着逃兵接二连三到来,他不得不信,这才下令备战。 此刻亲眼得见唐军,郎达震惊之余,竟脱口问出一个千古奇问:“唐军!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这问题问得荒唐,两军交战,何须交代来路? 可郎达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非问个明白不可。不仅是他,城上吐蕃兵士也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等着答案,活像一群好奇的孩童。 李乾一时语塞,半晌才回道:“来就来了,你管怎么来的!” 郎达却不依不饶:“自盘古开天,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从未有中原军队到此!你们莫非生了翅膀会飞?”这位吐蕃将领竟还读过些汉家典籍。 城头顿时议论纷纷: “定是长了翅膀!” “翅膀在哪儿?肋下没有!” “背上也不见啊!” “难不成...长在胯下?” 这番荒唐对话,让肃杀的战场平添几分滑稽。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吐蕃守军却当真讨论起“唐军会不会飞”来。郎达更是探出半个身子,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李乾望着城头那群“求知若渴”的吐蕃将士,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娘的,要真在胯下长翅膀,那不成鸟人了?”一个吐蕃兵士嘀咕道,“飞起来还不得一路洒鸟粪?” 李乾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哪来的翅膀!” “吐蕃狗嘴真毒,骂我们是鸟人!” “鸟人是啥?” “就是会飞的鸟人呗!” 龙武军将士气得牙痒痒。哥舒翰阴沉着脸,声如雷霆:“城上人听着!大唐五十万天兵已至,速速开门迎降!敢说半个不字,定叫尔等鸡犬不留!” “五十万?!”郎达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尖声叫道:“胡说!唐朝拢共才五十余万军队,哪来五十万大军到此!” “蠢货!”李乾冷笑,“大唐七千万子民,莫说五十万,百万大军也不在话下!”这话倒是不假,天宝年间唐朝人口确实超过七千万。 郎达将信将疑:“就算真有五十万,你们怎么过来的?莫非真有翅膀?” 李白、郭子仪差点笑出声来。李乾却使了个眼色,正色道:“不错!我们就是有翅膀!” “真有翅膀?” “在哪呢?” “让我们开开眼!” 吐蕃兵士又变成了好奇宝宝,眼巴巴等着看“神迹”。 “我们的佛祖庇佑,赐下神翼,专程来吐蕃降魔!”李乾煞有介事地说道。 吐蕃虽信佛教,却与中原大相径庭,正是后世所称的藏传佛教。李乾此言一出,郎达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当真是佛祖赐予你们神翼?” 在吐蕃,佛教信仰之虔诚远非中原可比。佛门在他们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郎达气势顿时矮了三分,竟用商量的口吻道:“可否让我等瞻仰神迹?我们都是佛门虔诚信徒...” 这下轮到李乾犯难了。若真有翅膀,何须一关关苦战?直接飞过去便是。好在他急智过人:“神迹岂容凡夫俗子亵渎!你心不诚,不配得见!” “我向佛之心天地可鉴!”郎达双手合十,虔诚之态竟比面见赞普时还要恭敬。 “开城便让你见识!”龙武军齐声呐喊,为李乾助威。 “先见神迹,再开城门!”郎达咬定青山不放松。 李乾暗自懊悔:“早知如此,该准备副假翅膀...” “攻城!”哥舒翰一声令下,唐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关。 “睁大眼看好了!”李乾犹在虚张声势,“我们要飞了!” 郎达瞪圆双眼,嘴唇直哆嗦。待看清唐军仍是持刀冲锋,这才恍然大悟,气得跳脚:“好个奸诈唐人!竟敢戏耍我们!” “哈哈哈!”虽然军情泄露令人恼火,但这番对话还是把唐军将士逗乐了。 不见神迹,郎达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将唐军骂得狗血淋头,指挥守军负隅顽抗。 红叶关地势险要,唐军虽勇猛异常,一时也难以攻克,只得暂退。 “速去向赞普报捷!”郎达得意忘形,仿佛打退了唐军主力似的。殊不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169章 明日破关 唐军徐徐退至关前,龙武军沉默地扎下营帐。中军大帐内,李乾、哥舒翰等将领默然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帐外暮色渐沉,帐内却仍无人开口。 消息泄露的打击,让这些铁血将领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原本天衣无缝的奇袭计划,本可一鼓作气直捣吐蕃腹地,成就连秦皇汉武都未能建立的功业。而今... “都别闷着了,”李乾终于打破沉默,“闷气可闷不死吐蕃人。” 众人点头,却仍无人应声。哥舒翰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事已至此,我们得做个决断。”李乾环视众人,“是继续进军,还是就此撤兵?即便现在退兵,我们也已创造了历史,秦皇汉武的大军都未曾踏足此地!这已是一座丰碑,足令后世景仰!” 确实,即便功败垂成,这支唐军也已创造了奇迹,深入积石山最远的中原军队。秦始皇的无敌雄师,汉武帝的虎狼之师,都未能企及此处。 “呵呵,”哥舒翰强打精神笑道,“我们对自己太苛求了。这次进军本就是险中求胜,积石山关隘重重,消息泄露在所难免。战争本就充满变数,纵是军神再世,也难料算无遗。” “即便不在此处泄露,后面几关也难免走漏风声。”哥舒翰一锤定音。众将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李白轻抚长须,道:“大帅与监军所言极是。战场瞬息万变,纵使孙武、吴起复生,也难料算周全。我等已连克多关,仅余四关未下,已是旷世之功。” 这番宽慰之语,令帐中凝重的气氛渐渐舒缓。 “诸位且说说,是退是进?”哥舒翰环视众将。 郭子仪剑眉一扬:“末将以为当继续进军!此番远征准备充分,粮草充足。纵使奇袭不成,亦可强攻。岂能轻言放弃?” “末将附议!” “末将赞同!” 李白、李光弼、李平西齐声响应。 哥舒翰目光转向李乾:“监军之意?” 众将目光齐聚李乾身上。但见这位年轻统帅眉头紧锁:“退兵之议,暂且不提。初战受挫便思退兵,岂是大唐男儿所为?” “说得好!” 众将轰然应和。哥舒翰笑道:“正是!大唐铁军,从来都是在血火中淬炼而成!” “誓不退缩!”郭子仪等人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哥舒翰满意颔首:“这才是我大唐虎贲!”略作沉吟,“既如此,当议破敌之策。” 既然决定继续进军,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破关之策。 众将深知,这红叶关之险要,丝毫不逊于石堡城。方才的试探性进攻已证明,若要强攻,即便折损上万将士,也未必能破此雄关。 “红叶关依山塬而建,两侧虽不及第一关陡峭,却筑有五丈高墙,实难攀越。”李白抚须沉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众将闻言,皆是眉头紧锁。他们何尝不知,若能突破两侧高墙,此关便唾手可得。但五丈之高,又谈何容易? “若是能填平高墙...”李乾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填平?”众将异口同声,眼中既有期待,又满是疑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乾却不答话,霍然起身:“随我来,仔细看看再说。”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哥舒翰等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多问,纷纷跟上。只见李乾翻身上马,直奔关前。众将紧随其后,心中疑惑更甚。 来到关前,李乾凝神细观。但见两侧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约六十度的斜坡。这坡度虽不算陡峭,但要在敌军眼皮底下攀爬五丈高墙,仍是难如登天。 正当李乾凝神观察之际,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唐狗!有种就来攻城啊!” “滚回中原去吧!” “红叶关立关数百载,连松赞干布都折戟于此,就凭你们?” 吐蕃守军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声浪如潮。 郎达更是踱上城头,夸张地挥舞双臂:“唐人啊,你们的神翼呢?快飞啊!飞到逻些去啊!”那阴阳怪气的腔调,活像个跳梁小丑。 “哈哈哈!”城头爆发出震天哄笑。 饶是哥舒翰等人涵养极佳,此刻也不禁气得脸色铁青。李平西怒发冲冠,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李乾抬手制止。 “城上吐蕃狗听着!”李乾声若雷霆,“明日此时,必破此关!” “明日破关?”郎达捏着嗓子学舌,活像个戏子,“莫说明日,就是明年、后年、大后年...你们也休想!”他指着巍峨雄关,“松赞干布都打不下的关隘,你们唐狗算什么东西?” 吐蕃守军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在他们看来,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荒谬。 李乾不再多言,勒转马头。在吐蕃人刺耳的哄笑声中,唐军将领们沉默离去,唯有雪地上深深的车辙。 “吐蕃狗,等着瞧!”哥舒翰等人愤然拨转马头,追上了李乾。 “监军,明日真能破城?”哥舒翰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必破无疑!”李乾斩钉截铁。 “当真?”李平西急不可耐地追问。 “不信?赌一把如何?”李乾嘴角含笑。 “赌就赌!若明日真能破城,我叫你祖宗!”李平西脱口而出。 “你年长于我,这小祖宗我可当不起。”李乾打趣道。 “哈哈哈!”众将指着李平西哄堂大笑。李平西涨红了脸,悻悻地闭上了嘴。 “究竟如何破城“”哥舒翰正色问道。 李乾勒住战马,马鞭遥指两侧山峰:“诸位请看,这山峰虽高却不陡,正可为我所用,一举填平两侧关墙。” “当真能填?” “如何填法?” 众将异口同声,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李乾压低声音,道出计策。 “啪!” “啪!” 众将不约而同地拍向额头,恍然大悟。 “妙啊!” “如此简单!” “我怎么就没想到?” 众人七嘴八舌,惊叹不已。 “自古奇谋多简单,只隔一层窗户纸。捅不破时想破头,捅破后笑自己痴。”李白文绉绉地感慨道。 这番话说到了众将心坎里,纷纷点头称是。 “今日好生休整,养精蓄锐,明日一举破城!”哥舒翰豪气干云地下令,声音里满是必胜的信念。 第170章 雪崩破关 翌日拂晓,朝阳初升,万道金辉洒落雪原,皑皑冰雪折射出瑰丽的光芒。龙武军已列阵完毕,将士们精神抖擞,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哥舒翰与李乾策马而至。哥舒翰勒马阵前,声若洪钟:“弟兄们!我们千里奔袭,连克雄关,如今距逻些仅剩四关!这是旷世奇功!” “大唐万岁!”龙武军昂首挺胸,吼声震天。这确是他们足以自豪的壮举。 “红叶关虽阻我前路,但今日必破!”哥舒翰右臂高举,猛然劈下,“日落之前,我们要在关内庆功!” “夺城!夺城!”将士们再度呐喊,声浪排山倒海。 李乾催马上前:“大帅所言非虚!我军已有破城妙计,稍后便知。”他目光炯炯扫过众将士,“记住,这是我李乾说的!” 此言一出,军中疑虑顿消。毕竟这位屡创奇迹的监军,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出发!”李乾令旗一挥,龙武军兵分三路: 哥舒翰率主力列阵关前,伺机攻城。 郭子仪与李光弼领左路。 李乾亲率李白、李平西带右路。 左右两路将士攀援山塬。冰雪凝结如铁,缠布的战靴踏在上面稳稳当当。他们如灵猿般敏捷,很快便消失在晨雾之中。 “快看!唐军爬上去了!”吐蕃守军很快发现了异常,纷纷指指点点。 “这些唐狗想干什么?” “莫非想绕过红叶关?” “就算绕过去又能怎样?关隘在手,前后夹击,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郎达闻讯赶来,伸长脖子张望。当他看清在冰雪上攀爬的唐军时,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唐军就是这样破城的?”他扯着嗓子朝山上喊道:“你们莫不是来表演杂耍的?” “哈哈哈!”吐蕃守军哄堂大笑,有人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吐蕃狗听好了!”李乾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今日必破此关!” “唐狗疯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算摔下来也摔不进城里!” 吐蕃兵士的嘲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郎达搓着手,眼珠滴溜溜直转:“来啊!升起火堆!烤牦牛肉!煨青稞酒!咱们边吃边看唐狗杂耍!” 这提议立即赢得满堂喝彩。很快,关内升起数十处篝火,肥美的牦牛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青稞酒的醇香随风飘散。吐蕃兵士们故意揭开酒坛,让香气四溢。 “闻到了吗唐狗?” “想不想尝尝啊?” “就不给你们!馋死你们!” 他们变着花样嘲讽,各种粗鄙之语层出不穷。有人甚至解下裤带,对着山上的唐军撒尿,引来阵阵哄笑。 “弟兄们都听见了吗?吐蕃人这般‘盛情款待’,我们岂能辜负?”李乾将吐蕃人的嘲讽尽收眼底,高声激励将士。 “吃牦牛肉!喝青稞酒!”龙武军的怒吼震彻山谷。 这时,对面山塬上的郭子仪部正向这边挥手示意。李乾抬手回应,只听风中传来隐约却洪亮的呐喊:“监军!咱们比一比,谁先破关谁吃肉,落后的收尸!” “一言为定!”李乾朗声应战,转身对将士们喊道:“弟兄们!郭将军下战书了,咱们能认输吗?” “绝不认输!”龙武军士气如虹。 “挖!” 李乾手中横刀寒光一闪,深深插入冰层。反复几次后,他猛力一撬,整块坚冰应声而起,顺着山势轰然滚落。 “挖!” 将士们纷纷效仿,横刀如林,冰崩似雪。转眼间,无数冰块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场面蔚为壮观。 “哈哈哈!”吐蕃守军见状哄笑,“就这点冰块也想填关?” 但郎达突然脸色大变。他猛地跃起,左右环视后厉声喝道:“快阻击!唐狗要震塌山塬!” 见士兵们仍不以为意,郎达一脚踹翻身旁的士卒:“蠢货!他们是要引发雪崩填平关墙!” 这声暴喝如晴天霹雳。吐蕃守军这才如梦初醒,山塬上数尺积雪一旦崩塌,填平五丈关墙绝非难事。若放任唐军施为,日落前红叶关必破无疑! 唐军一旦入关,吐蕃守军必将溃不成军。郎达的警告让吐蕃士兵如梦初醒,个个面如土色。 郎达强自镇定,将守军分作三路:一路留守关内,两路分别向左右山塬发起冲锋。 “拦住唐狗!不许他们再挖!” “有种堂堂正正一战!” 吐蕃士兵的吼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砸!给我狠狠的砸!”龙武军抱起冰块,劈头盖脸地砸向冲来的吐蕃兵。冰雪飞溅中,不少吐蕃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滚下山崖,在关墙上摔得血肉模糊。 吐蕃兵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冲锋,好不容易逼近龙武军,却见对方脚踩雪橇,在冰面上灵活如飞。横刀寒光闪过,必有人头落地。没有雪具的吐蕃兵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作战了。 不到半个时辰,吐蕃军已折损上百人。残兵败将转身就逃,却被踩着雪橇的龙武军如风般追上,又是一场血腥屠杀。 “咔嚓——咔嚓——” 突然,一阵细碎的冰裂声响起,如同蛋壳破碎。 李乾低头一看,脚下冰面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雪崩!要雪崩了!”吐蕃士兵面无人色,惊恐万状。 数百人在冰面上厮杀,如此剧烈的震动,引发雪崩已是必然。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整片山塬的积雪开始崩塌,如千军万马般倾泻而下... 刹那间,一声震天巨响撕裂长空。 李乾脚下的冰雪如同断裂的大陆板块,开始缓缓滑动。 起初如蜗牛爬行,继而越来越快,最后竟如雷霆万钧,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山下冲去。漫天飞雪扬起,将整个山塬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 “雪崩!是雪崩!”吐蕃士兵面如死灰,惊恐万状。他们深知雪崩的恐怖,却无处可逃,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被活埋。 令人震惊的是,龙武军将士却如鱼得水,踩着雪橇在崩塌的冰雪上自如穿梭,仿佛这不是生死战场,而是嬉戏的雪场。 “天佑大唐!破城!”李乾一声长啸,声震九霄。 “天佑大唐!” “破城!破城!” 龙武军的呐喊如惊雷炸响。他们手持横刀,踏着雪橇,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红叶关。 “轰——” 冰雪洪流与关墙轰然相撞,地动山摇。飞溅的雪沫如银河倾泻,五丈高的关墙瞬间被吞没。龙武军如猛虎下山,横刀所向,血肉横飞。 几乎同时,郭子仪部也从另一侧杀到。两支铁军如潮水般涌入关内。 “杀!”哥舒翰激动得满面红光,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打鸣的公鸡,率先冲入敌阵。 第171章 乔巴关 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红叶关,胜负立见分晓。吐蕃残兵转眼间被肃清一空,城头很快便换上了大唐的旗帜。 “哈哈哈!”郭子仪撕下一大块烤得金黄的羊腿肉,满嘴流油地冲着李乾挤眼睛:“谁说日落才能破关?咱们监军大人这眼光可不太准啊!” 李平西举着青稞酒囊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就是!咱们龙武军出手,两个时辰都嫌多!”他抹了抹嘴,又撕下一大块牦牛肉:“吐蕃蛮子虽然可恶,这待客之道倒是讲究!” 哥舒翰、李白等人也都开怀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这场胜利来得比预想中容易太多,吐蕃守军自作聪明地前来阻挠,反倒引发雪崩,替唐军填平了关墙。 李乾轻叹一声:“可惜让郎达那厮跑了。” 哥舒翰摆摆手,胡须上还沾着酒渍:“雪崩时他若不走才是怪事。这会儿八成已经逃到乔巴关了。”他举起酒囊:“弟兄们吃饱喝足,咱们就去会会他!” 众将轰然应诺,一时间关内尽是觥筹交错之声。酒足饭饱后,哥舒翰振臂一呼,唐军整装出发,旌旗猎猎,直指乔巴关。 ---------------- 乔巴关依山而建,右侧险峰直插云霄,终年云雾缭绕,左侧则是千仞冰崖,皑皑白雪覆盖如银。 关上的吐蕃士兵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旁大快朵颐,酒酣耳热之际,话题总离不开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次倾国之兵出击,定要夺回大非川!” “杀尽唐狗,直捣长安!” 正说得兴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守军循声望去,只见红叶关守将郎达单人独骑疾驰而来,浑身沾满冰雪,狼狈不堪。 “快开城门!我要见祖巴将军!”郎达声音嘶哑,满脸惊惶。 城门刚开,郎达便策马冲入。 祖巴此刻正在关内大帐中豪饮,这位年过四旬的守将虎背熊腰,此刻正举着酒囊痛饮。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域雄关,除了饮酒作乐,实在别无消遣。 “将军,郎达求见。”亲卫入内禀报。 “郎达?”祖巴醉眼朦胧,咧嘴笑道:“让他进来。这小子莫不是跟娘们在雪地里打滚,冻得受不住了?” 待郎达入内,祖巴见他满身冰雪混着汗水,更是大笑:“我说郎达,这天寒地冻地,要找女人也该在关里暖和。要是在雪地里冻住了,可怎么分得开?” 祖巴自以为说了个绝妙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 郎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祖巴!唐军打来了!” “好啊!”祖巴重重拍案,酒水四溅,“快带几个唐狗来让老子杀个痛快!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见不着,可憋死老子了!”他满脸戏谑,压根没把这话当真。 “谁跟你开玩笑!”郎达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祖巴笑意更浓:“好好好,就算唐军来了,在哪儿呢?”他眯着醉眼,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红叶关已失,唐军转眼就到乔巴关!”郎达急得直跺脚,“祖巴,速速备战!” “哈哈哈!”祖巴笑得前仰后合,“红叶关?那可是连松赞干布都攻不下的雄关!唐军莫非是天神下凡?” 郎达气得浑身发抖:“唐军卑鄙!他们从两侧破冰,引发雪崩填平关墙!我派人阻拦,反倒帮了他们!” 祖巴的嘴巴张了又合,半晌才挤出一句:“当真?” “军情紧急,我岂会胡言!”郎达痛心疾首,“醒醒吧!我也不信唐军能来,可他们就是来了!不信红叶关会破,可它偏偏就破了!” 郎达回想起唐军突袭的情景,仍觉恍如梦中。 初闻唐军来袭时,他嗤之以鼻;待亲眼所见,又不得不信。当唐军扬言要破关时,他更是当作天大的笑话。可谁曾想,唐军言出必行,竟真的一举攻破了红叶关。 “引发雪崩填平关墙...”祖巴喃喃自语,醉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法子...松赞干布当年怎就没想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郎达急得直跳脚。 祖巴半信半疑地下令:“传令全军,备战!”心想有备无患总没错。 吐蕃士兵懒洋洋地登上城头,个个面带讥笑。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何曾有过中原军队到此?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祖巴披甲执刀,打着酒嗝晃上城楼。放眼望去,雪原空荡,顿时怒目圆睁:“唐军在哪?嗯?在哪?” “不出一个时辰必到!”丢了关隘的郎达异常清醒。 “好!老子等两个时辰!”祖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郎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轰隆隆——”不到盏茶时分,闷雷般的蹄声由远及近。 “来了!”郎达精神一振。 祖巴醉眼圆睁,只见天边先是浮现一道银线,转眼化作滔天巨浪。旌旗猎猎,“唐”字大纛在寒风中格外刺目。 “真是...唐军?”祖巴的酒醒了大半,难以置信地摇头,“自开天辟地,...从未有过啊!” 李乾这支铁军,正在创造千年未有的壮举。不管祖巴如何震惊,唐军已如泰山压境般列阵关前,军容之盛,令人窒息。 祖巴醉眼朦胧间,仍察觉到这支唐军的不同寻常:“这支唐军...怎么看着不太一样?” “是龙武军。”郎达语气沉重,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龙...龙武军?”祖巴晃了晃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李隆基的禁军?!” 关前,李乾等人策马而立。 哥舒翰声如雷霆:“城上吐蕃听着!速速开关投降!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这声暴喝震得城头积雪簌簌落下,吐蕃士兵无不色变。 “嗝——”祖巴却浑不在意地打了个酒嗝,挥手道:“唐将听好了!本将奉赞普之命镇守此关!听说你们用雪崩破了红叶关?” 他醉醺醺地指向右侧绝壁,“看清楚了!这山峰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冰层厚得连鹰都站不住脚!你们倒是崩一个给我看看?” 右侧山峰如刀削斧劈,冰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确实连飞鸟都无处落脚。 “混账!”哥舒翰气得脸色铁青。众将也都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醉鬼碎尸万段。 “唐将啊!”祖巴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就算你们真长了翅膀,也奈何不了我这乔巴关!右边是插天绝壁,左边是万丈冰崖!你们能怎样?啊?能怎样?“” 说到兴起,他仰天大笑,笑声在峡谷间回荡。吐蕃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嘲弄声直冲云霄。 第172章 唐军打来了 逻些城虽值隆冬,却处处洋溢着狂热的战意。随着出兵大非川的日期临近,整座城池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氛围中。 吐蕃人茶余饭后,无不在谈论如何痛击唐军、收复失地,就连梦中都在挥舞刀剑。 “唐军打来了!” “唐军杀到乔巴关了!” 正当人们聚在街头巷尾高谈阔论时,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显得格外刺耳。报信的骑兵风尘仆仆,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哈哈哈——” 回应他们的却是一阵哄堂大笑。吐蕃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乔巴关?那可是积石山最后三关之一!” “何曾有过中原军队打到那里?” “我祖祖辈辈都没听过这等笑话!” 人们摇着头,继续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痴人说梦。报信的骑兵只得继续策马狂奔,直扑红山宫。他们的喊声惊动了宫门禁卫,慌得侍卫们急忙入内禀报。 红山宫内,墀德祖赞与群臣正沉浸在战前的狂热中。五十万大军即将压向大非川,在他们看来,这必将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 今时的吐蕃早已非薛仁贵时代可比,定能一雪前耻。 “到了大非川,先扎营对峙,”墀德祖赞红光满面,兴奋地搓着手,“一来消耗唐军粮草,二来为断其粮道争取时间。本赞普亲率中军...” 话音未落,一名禁卫慌慌张张冲进来:“禀赞普!大事不好!唐军...唐军打到乔巴关了!” 殿内骤然一静。群臣面面相觑,脸色古怪,嘴角不住抽搐。 “哈哈哈——” 墀德祖赞笑地从宝座上滑下来,大论直接笑瘫在地,像犯了癫痫般抽搐。就连一向清醒的小论也笑趴下了,上气不接下气。 “唐军...打到...乔巴关?”墀德祖赞学着禁卫的腔调,惟妙惟肖,“是...他们汉人三皇五帝的军队吧?” “三皇五帝可没到过乔巴关!”大论边笑边接话。 “那...定是秦皇汉武的雄师了?” “秦皇汉武也没到过!” “所以...”墀德祖赞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唐军更不可能来!” 殿内再次爆发出震天的笑声。禁卫站在原地,仿佛在看一群疯子。 殿内君臣犹自沉浸在戏谑的欢愉中,这堪称他们生平听过最荒唐的笑话。然而笑声未落,又一批风尘仆仆的吐蕃士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禀赞普!唐军已至巴乔关!” 墀德祖赞脸色骤变,厉声喝问:“尔等隶属何部?” “回赞普,我等奉祖巴将军之命,特来禀报军情!”为首的士兵单膝跪地,“唐朝龙武军兵临城下!” “龙武军?”大论慢条斯理地爬起身,“且说说,这龙武军是何模样?” 士兵们七嘴八舌道:“那些唐军个个虎背熊腰,身披明光铠,日光下银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说着竟流露出艳羡之色,“若能得一副明光铠...” “住口!”大论勃然变色,“谁不知龙武军装备精良?我吐蕃铠甲就如此不堪?尔等危言耸听,按律当斩!” “我等亲眼所见,岂敢妄言?”士兵急得额头冒汗,“此等军情,谁敢作假?” 这话倒是不假。数千年来,中原军队从未踏足此地,编造这等谎言无异自寻死路。 大论见赞普眉头紧锁,追问道:“那唐军究竟如何到此?” 此时,墀德祖赞陷入两难。信,这是数千年未有之事;不信,士兵们言之凿凿,细节详尽。 “我们确实不知唐军如何到来,”士兵急声解释,“但红叶关失守的经过,我们亲眼所见!” “荒谬!”大论厉声打断,“唐军难道会飞不成?” 墀德祖赞终于开口:“红叶关...是怎么丢的?”这位赞普深知,那座连松赞干布都束手无策的雄关若真被攻破,唐军来袭的可信度将大增。 “回赞普,唐军从两侧攀爬,挖雪填墙。郎达将军派兵阻拦,激战引发雪崩,转眼就填平了关墙!”士兵的回答掷地有声。 “什么?!” 满朝文武齐刷刷站起,面露骇然。这计策简单却致命,再无人敢质疑军情的真实性。 “吼——” 墀德祖赞如受伤的猛兽般暴起,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他面目扭曲,双拳紧握,浑身颤抖,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殿内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 “赞普息怒,”小论壮着胆子进言,额上冷汗涔涔,“当务之急是应对之策...得想办法处置....” 墀德祖赞利剑般的目光刺得小论连连后退。 “呼!” 良久,墀德祖赞长舒一口气,神色渐缓:“小论所言极是。”右手一挥:“都坐下,速议对策。” 墀德祖赞缓缓落座,沉声道:“唐军已至巴乔关,距突破积石山仅剩三关。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大论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那汗水却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唐军占据巴乔关,等于扼住了我军咽喉。积石山关隘连环,只要一处不通,五十万大军便寸步难行,收复大非川即成泡影” 殿内一片肃穆。谁都明白,若积石山通道被截断,所谓收复失地不过是镜花水月。 “必须夺回关隘!”大论斩钉截铁地总结。 “夺回关隘!”群臣齐声请命,声震屋瓦。 墀德祖赞却沉默良久,空气仿佛凝固。终于,他沉声问道:“诸位以为,唐军能否攻下巴乔关?” “禀赞普!”报信士兵抢先回答,“祖巴将军立下军令状,绝不让唐军越雷池一步!巴乔关右侧绝壁连飞鸟都难立足,左侧是万丈深渊,可谓固若金汤!”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确实,巴乔关地形之险,较红叶关更甚。 “好!”墀德祖赞拍案而起,“传令祖巴,此战若胜,擢升孙波茹大帅!”见信使喜形于色,他又厉声道:“巴尔丹珠听令!率精兵一万为先锋,即刻驰援巴乔关!” 眼中寒光一闪,墀德祖赞一字一顿道:“本赞普将亲临前线,誓要夺回所有关隘,光复大非川!” 第173章 破关良策 哥舒翰的中军大帐里,李平西的怒骂声不绝于耳。 “气煞我也!”李平西脸色铁青,在帐内来回踱步,“该死的祖巴!该死的吐蕃狗!竟敢如此嚣张!” 自唐军兵临巴乔关下,寸步难进已令人焦躁。更可恨的是祖巴那副嘴脸,竟在城头公然挑衅,问唐军能奈他何?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李平西性子最急,方才在城下与吐蕃守军对骂,反被嘲弄得七窍生烟。 “咦?”骂了半天,他突然发现李乾等人正悠闲自得地品茶,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愕然,“你们就不生气?” 李白轻拍他肩膀:“气大伤身,何苦来哉?” “我可没你这般好涵养!”李平西狠狠甩袖,“打了一辈子仗,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吐蕃狗!” 李光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过话说回来,你生气的模样倒像我家那顽皮小子。” “你占我便宜!”李平西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好了。”哥舒翰抬手制止,意味深长道:“我们不是大度,只是犯不着跟将死之人计较。” “将死之人?”李平西一脸茫然,“莫非...你们已有破关良策?” 帐内众人相视一笑,那笑容让李平西突然觉得,祖巴的好日子恐怕真的到头了。 “破关之策不就在眼前?只是你没瞧见罢了。”李乾轻抿一口茶,笑道:“初到巴乔关时,我们已将此关地形尽收眼底,破关之法了然于胸。这几日不过是养精蓄锐罢了。” “真有良策?”李平西眼中精光暴射,一个箭步冲到李乾跟前:“监军快说与我听听!” “不可!”李白抢先阻拦,郭子仪等人也连声附和。 “你们...”李平西气得直跺脚。 李乾悠然道:“你且出帐去,仔细看看巴乔关的地形,自然明白。” “看就看!”李平西见众人都不松口,赌气冲出帅帐。 “他能看出来吗?”李光弼望着帐帘晃动,有些怀疑。 哥舒翰捻须笑道:“李平西勇冠三军,只是素来不爱动脑。让他琢磨琢磨也好。”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李平西的欢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见他风风火火冲进来,拍着脑门直嚷:“我真是蠢!竟到现在才想到!” 众人哄堂大笑。 “大帅,监军,咱们这就动手?”李平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哥舒翰正色道:“自入积石山以来,我军连番征战,人困马乏。这三日休整,正是为了今日一战。” “让我打头阵!”李平西急不可耐。 “你既最后想到,就留守大营。”哥舒翰不容置疑地下令:“李平西听令!命你镇守大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李平西虽满心不甘,却仍肃然领命。 看着李平西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李乾等人忍俊不禁。 “平西啊,”哥舒翰语重心长道,“往后多动动脑子,好差事自然少不了你的。这次就当是个教训。” “末将谨记大帅教诲。”李平西臊得满脸通红。在座诸将都早看破玄机,唯独他后知后觉,这教训确实深刻。 安顿好大营防务后,哥舒翰一声令下,数千龙武军轻装出发。他们身着狐裘,背负睡袋、干粮,腰挎陌刀,在风雪中列队前行。 这支奇兵并未直扑巴乔关,而是绕至关后十余里的山脚下。 眼前这座雪山高耸入云,海拔足有数千米。寒风如刀,却挡不住将士们的热情。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攀登,整整一日方至峰顶。 “挖雪洞!”哥舒翰一声令下。 原来当日勘察地形时,李乾等人便已定下奇策,巴乔关正面强攻难如登天,唯有从山顶着手。但要完成这一壮举,必须在冰峰之巅安营扎寨。 将士们挥动横刀掘雪,遇坚冰则用陌刀劈砍。这战场利器在此时竟也大显神威,不多时便凿出千余雪洞。这些洞窟大小不一,简陋却实用。 夜幕降临,雪洞内,李乾等人裹着狐裘钻入睡袋。虽寒气刺骨,但比起露宿雪野已是天堂。 若无这御寒的睡袋,攻克巴乔关怕是难上加难,真该给王维记上一大功。 翌日拂晓,龙武军用罢战饭,在李乾等人的指挥下开始了浩大工程。众将仔细勘察地形后,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线,命将士沿此挖掘。 表层积雪松软,很快便被清理一空,露出坚硬如铁的万年玄冰。横刀劈砍已力有不逮,好在备有陌刀这等利器。 李乾当即将龙武军分作数队,一队持陌刀劈冰,一队用横刀挖掘。轮番作业之下,冰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从数寸到逾尺,再由数尺至近丈,最终深达数丈... ------------------- 巴乔关内,祖巴正大摆宴席,庆贺自己即将荣升孙波茹大帅。 虽说墀德祖赞许诺的是“战后升迁”,但在祖巴看来,唐军绝无可能攻破此关,这大帅之位已是囊中之物。欢喜之下,竟提前以“大帅”自居,下令全关大庆。 消息传开,吐蕃守军欢腾如沸,关内张灯结彩,比年节还要热闹三分。 当祖巴在一众亲卫簇拥下入场时。 “恭迎大帅!”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祖巴飘飘然如登云端,笑的眉眼都挤作了一团。 “免礼!”祖巴故作威严地抬手,脸上却掩不住得意之色,“赞普英明,擢升我为孙波茹大帅。本帅既感欣喜,又觉责任重大!孙波茹沦陷唐人之手,实乃我吐蕃百年未有之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激动处,他声调陡然拔高:“本帅将亲率尔等,直取大非川,光复故土!” “夺回大非川!” “夺回大非川!” 吐蕃士兵群情激愤,吼声震天,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尔等都看见了,唐军胆小如鼠,连乔巴关都不敢攻打!”祖巴越说越起劲,“这等鼠辈,怎配占据大非川?收复失地,易如反掌!” “轰隆——!”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骤然降临,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所有人茫然望天,晴空万里,何来雷声? “快看上面!”有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叫。只见一块房屋大小的巨型冰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逃命啊!” 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庆功宴?吐蕃士兵抱头鼠窜。 “轰——!” 冰块重重砸在空地上,碎冰四溅。来不及躲避的士兵非死即伤,惨叫声此起彼伏。 待尘埃落定,祖巴强作镇定,还想继续庆贺。士兵们以为这只是意外,战战兢兢重新聚拢。 谁知“轰隆隆”的巨响接二连三传来,更多的巨型冰块正排山倒海般砸下! “雪崩了!” “快跑啊!” 吐蕃士兵魂飞魄散,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整个关隘乱作一团,方才的豪言壮语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第174章 天塌地陷 与乔巴关内的混乱截然相反,山顶上却是另一番景象,龙武军将士们欢呼雀跃。 “咔嚓!咔嚓!” 冰层断裂声如同惊雷,一声响过一声。 那块突出山体的万年玄冰,此刻正缓缓下沉。这块足有半座山峰大小的巨冰,重逾万吨,若是坠落,足以将整个乔巴关埋葬十次有余。 经过几日奋战,这庞然大物终于开始松动。将士们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 “动了!真的动了!” “这块冰砸下去,十个乔巴关也完了!” “祖巴那厮不是叫嚣我们引不动雪崩吗?让他尝尝冰崩的滋味!” 议论声中,巨冰下沉速度骤然加快。磨盘大小的冰块如雨点般砸落,撞击山壁发出震天巨响。 “咔嚓!” 更令人心惊的是,众人脚下的冰层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这些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从发丝粗细,到手指宽度,转眼已有手臂般粗壮。 “不好!快撤!”李乾厉声喝道。 这万年冰原本是一体,巨冰坠落必会引发连锁反应。若真引发大规模雪崩,后果不堪设想。 哥舒翰等人也反应过来,急令撤退。 可有些将士却恋恋不舍。 “这等奇观,不看太可惜了!” “错过这般景象,岂不遗憾终生?” 龙武军将士们仍恋恋不舍,迟迟不愿离去。 “违令者军法处置!”哥舒翰一声雷霆暴喝,终于让将士们回过神来。 众人慌忙取出雪橇,如离弦之箭般向山下飞驰。转眼间,数千道身影在雪坡上划出优美弧线,蔚为壮观。 然而身后景象却令人毛骨悚然,巨大的冰裂缝如活物般急速蔓延,每条都宽达数丈,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幽冥的深渊。 “多亏监军机警!再晚片刻...”哥舒翰等人暗自后怕,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回头望去,只见万丈雪浪排山倒海般扑来,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 “雪崩!快逃!” 龙武军将士魂飞魄散,拼命加速。雪橇在雪面上划出深深痕迹,却仍甩不开身后穷追不舍的雪浪。 生死竞速间,眼看雪崩就要吞噬全军,众人终于冲至山脚。 “别停!继续冲!”李乾声嘶力竭地大吼。众将齐声呼应。 这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无需催促,借着惯性继续向前飞驰。 “轰——” 雪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山脚,其威势胜过千军万马。更可怕的是,山坡上的冰雪仍在源源不断涌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持续数里,最终雪浪还是追上了龙武军。众人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被气浪掀飞。 “啊!”李乾只觉天旋地转,重重摔在雪地上。眼前一黑,冰冷的雪潮已将他彻底吞没... ----------------- 乔巴关内,祖巴与吐蕃士兵如惊弓之鸟,在坠落的冰块间仓皇逃窜,却始终不明就里。 “怎会突然雪崩?” “我驻守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异象!” “莫非触怒了天神?” 吐蕃人素来迷信,想到可能招致神罚,无不面如土色。 “天神降罚?闻所未闻啊!” “那会是什么?难道是唐军作祟?” “唐军?他们哪有这等本事?” “可他们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必有诡计!” 七嘴八舌间,众人终于将怀疑指向唐军。唯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唐军究竟如何做到的? 然而此刻已无暇细想,越来越多的冰雪倾泻而下,再不逃命必死无疑。 “弃关!快逃!” 不知谁先喊出这句,顿时一呼百应。吐蕃士兵如惊兔般窜出关隘,向西狂奔。 “该死的唐军!我的大帅之位啊!”祖巴仰天悲鸣。眼看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竟在这天降灾祸中化为泡影。 虽万般不甘,终究性命要紧。祖巴一咬牙,正要逃命—— “轰!!!” 一声震天巨响,那块半山大小的巨冰挟着毁天灭地之势轰然坠落。 巨冰尚未落下,呼啸的劲风已如飓风般骇人。 吐蕃士兵抬头望去,只见那庞然大物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瑰丽如天神锻造的黄金圣器。 然而此刻,这璀璨光芒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死神的镰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逃命。 “轰——!”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接连不断,漫天碎冰如银河倾泻,所过之处白浪滔天,这般景象,纵是神明手笔也不过如此。 若在平日,吐蕃人定会欢呼雀跃,此刻却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终于,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巨冰狠狠砸在乔巴关上!大地剧烈颤抖,无数碎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座关隘吞没。 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吐蕃士兵,永远埋葬在了这片冰雪炼狱中。 祖巴等人亲眼目睹,在那片白茫茫的冰雪间,不时绽开刺目的血花。 “扑通!扑通!”吐蕃士兵双腿发软,纷纷跪倒在地,面如死灰。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任谁见了都会胆寒。 另一边,留守的李平西和龙武军将士同样目瞪口呆。 尽管这是他们亲手制造的“杰作”,亲眼所见时仍震撼得浑身发软,跌坐在地。 望着被彻底埋葬的乔巴关,李平西脸上不见喜色,只有无尽的震惊。额头冷汗如泉涌,擦去一层又渗出一层,仿佛永远止不住... 不仅李平西惊骇欲绝,所有龙武军将士都呆若木鸡。这一幕,注定成为他们毕生难忘的记忆。 良久,李平西才如梦初醒,猛地跳起来:“大帅和监军呢?可有人看见?” “没有!”将士们这才惊觉不妙。 “快!救人!”李平西话音未落,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龙武军虽不明就里,却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山脚早已面目全非,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不时有浑身雪白的龙武军从雪堆里爬出,活像一个个雪人。 “救人!快救人!”无需命令,将士们已自发展开救援。 “埋在下面的吼一声!”有人喊道。 “蠢货!”李平西怒喝,“被埋了怎么吼?让他们弄出点动静来!” 在这茫茫雪原上,若没有指引,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将士们拼命挖掘,每救出一人,救援队伍就壮大一分。 “大帅呢?监军呢?”郭子仪、李白、李光弼陆续被救出,却始终不见哥舒翰和李乾的身影。 众将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地吼道:“挖!继续挖!” 哥舒翰身为主帅,李乾更是三十万大军的灵魂人物。若他们有个闪失...众人不敢再想,只能发疯似的在雪地里搜寻。 第175章 雪中获救 朔风怒号中,龙武军将士们早已挥汗如雨。 铁锹翻飞间,积雪四溅,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在挖掘。可随着时间推移,冰雪之下始终不见人影,将士们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郭子仪、李白等人面色铁青,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的额头却不断渗出冷汗。 每一次擦拭,新的汗珠又立即滚落。李光弼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却仍死死攥着铁锹不肯停下。 “这里有动静!”突然一声惊呼划破凝重的空气。众将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处,七手八脚扒开积雪。 只见哥舒翰浑身覆冰,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这位平素生龙活虎的猛将,此刻已是命悬一线。军医急忙上前,探得微弱心跳后,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忙将他抬往营帐救治。 可李乾依旧下落不明。 将士们的动作越发急促,铁锹与冻土碰撞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郭子仪的脸色已苍白如雪。谁都明白,在冰雪中埋藏这么久,生还希望渺茫。 被雪崩掩埋之人,最致命的并非严寒,而是无法呼吸。即便武功盖世,也难逃窒息而亡的命运。 李白突然哽咽出声:“这该如何是好...” 众将面面相觑,雪地上只余铁锹掘土的闷响,和压抑的抽泣声。 李乾在军中威望极高,尤其在龙武军中更是无人能及,即便是郭子仪此刻的声望也难以与之比肩。 这不仅因为他作战勇猛,更因其谋略过人,唐军能顺利抵达此地,李乾当居首功。 将士们原以为李乾必死无疑,此刻无不悲痛欲绝。 “啊!” 突然,一名龙武军将士失声惊呼,只见一只沾满冰雪的大手破雪而出! “那是...快挖!”郭子仪等人虽暗自期盼这是李乾,却都心知希望渺茫,谁也不敢奢望奇迹。 众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刨开积雪。不多时,一个脑袋渐渐显露。待看清面容,赫然正是李乾! 此时的李乾虽面色苍白,略显虚弱,却呼吸平稳,全然不似众人想象中的冰冷尸骸。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郭子仪等人目瞪口呆,个个如同见了鬼魅般盯着李乾,半晌说不出话来。 “噗!”李乾吐出一口浊气,深深呼吸几下,精神为之一振。见众人这般神情,不禁诧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不认得我了?” “这...这竟是真的?真是监军大人?” “监军,您怎会安然无恙?” “是啊!连大帅被挖出来时都险些窒息,监军却...” 将士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原来如此。”李乾恍然大悟,“被雪掩埋最危险的是无法呼吸。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能存活多时。” “监军有何妙法?”众人齐声追问。 “方法其实很简单。”李乾解释道,“先在身下挖个雪洞避免立即窒息,再慢慢向上挖掘。运气好的话,就能重见天日。” “就这么简单?”众人仍将信将疑。 “确实如此。”李乾郑重颔首,语气笃定。 众人仍是不信,郭子仪、李白等人亲自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李乾拉了出来,又探头去查看他原本被掩埋的位置。 果然如他所言,雪下竟有一条深深的雪洞,蜿蜒向上,直通外界。 李乾的法子看似玄妙,实则简单,冰雪之中本就蕴含空气,只要在身下挖出一个雪洞,空气便会逐渐积聚其中。 当然,若是一动不动,空气迟早会耗尽。唯有不断向上挖掘,才能既获取新鲜空气,又可能最终破雪而出。 李乾正是这般,一寸一寸地向上挖掘,最终硬生生从死亡边缘爬了出来。 “监军,您真是神了!”将士们欢呼雀跃,兴奋地将李乾高高抛起,随后簇拥着他返回营地。 此时,哥舒翰已恢复了些许气力,只是仍显虚弱。见李乾安然归来,他大喜过望,连忙请教其中缘由。 待听完李乾的解释,他不由得连连赞叹,感慨万分。 不过,李乾能活着出来,终究有几分运气。倘若挖掘途中冰雪再度崩塌,他恐怕就再无生机了。 清点损失时,众人发现,龙武军有二十余人被冰雪掩埋,数百把陌刀和洞中存放的睡袋也尽数损毁。 然而,相较于攻下乔巴关的辉煌战果,这点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接下来的任务不言自明,清理出一条进军通道。但此事急不得,须得等山上的冰雪彻底稳定,不再崩塌方可行动。 此次雪崩规模极大,整座山峰的积雪倾泻而下,冰雪坠落之势足足持续了两日才终于停歇。 唐军立刻出动,在碎冰堆积的废墟中艰难开凿,仅用半日便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龙武军顺利穿过乔巴关,继续向下一关进发。 “下一关是癿藏关,建在两座山峰之间。”李乾目光炯炯,率先说道:“那两座山峰上均有突出的冰棱,我们只需如法炮制,再来一次雪崩,便能一举攻破此关!” “此计虽妙,可惜我军陌刀几乎尽失。”哥舒翰连连摇头。 “这有何难?”李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陌刀,从大非川调一批来便是。大不了晚个十天半月破关。” 他忽而眉峰一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或许......这癿藏关根本无需破冰。” “不破冰?那如何攻取?”哥舒翰一时愕然。 李乾正欲解释,忽见李浚策马疾驰而来,远远便高声喊道:“禀大帅、监军!癿藏关使者求见!” “带过来。”哥舒翰大手一挥。不多时,一名吐蕃大汉被龙武军团团围住,押至跟前。 那吐蕃将领翻身下马,恭敬行礼:“末将图愣,癿藏关副将,奉戈尔巴大人之命特来拜见。”他说话时目光闪烁,不住偷瞄哥舒翰神色。 “所为何事?”哥舒翰沉声问道,面色如古井无波。 “戈尔巴大人久仰大帅威名,愿......愿效犬马之劳。”图愣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 “哦?是要归顺我大唐?”哥舒翰语气平淡,却让图愣额头沁出冷汗。 ”吐蕃狗要投降?”四周龙武军顿时哗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将士们面面相觑。 “是是是!投降!我们投降!”图愣连连作揖,姿态谦卑至极。 “有何条件?”哥舒翰目光如炬。 “不敢提条件!”图愣九十度躬身,战战兢兢道:“只是......乔巴关不战而破之事,令我等寝食难安。癿藏关地处两山夹缝,峰顶悬冰若坠,顷刻便能将关隘掩埋十次有余......”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乔巴关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癿藏关守军岂能不惧? “戈尔巴大人召集众将商议,我等一致认定,与大唐为敌必是死路一条。若弃关而逃,亦是死罪难逃。”图愣眼巴巴地望着哥舒翰,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我等只求一个机会,愿为大唐立功赎罪。” “立功?”哥舒翰剑眉一挑,威势逼人。 图愣浑身一颤,慌忙改口:“若大帅为难......我等但求活命!” 哥舒翰与李乾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沉吟道:“此事......须看尔等诚意。” “我等真心归顺!”图愣急声道,“我军中多为奴隶,冲锋陷阵是我们的本分,论功行赏却从未有份。这般卖命,谁人甘心?”他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听闻大唐没有奴隶,人人皆可凭本事建功立业......我等向往已久,今日终得天赐良机!” 吐蕃的奴隶制度与大唐的封建制度形成鲜明对比。在大唐,即便是异族将领也能封侯拜将;而在吐蕃,奴隶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哥舒翰朗声一笑,指着身旁众将道:“你看李光弼将军是契丹人,本帅是突骑施人,如今不都统领千军万马?大唐用人,唯才是举!”他大手一挥,“准了!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我大唐将士!” “谢大帅恩典!”图愣五体投地,重重叩首,声音哽咽。 第176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癿藏关巍然矗立在两座如刀削斧劈般的险峰之间,峰顶直插云霄,陡峭得连飞鸟都难以驻足。 两座山峰各悬一块巨大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寒光,仿佛两柄悬在关隘上方的利剑。 戈尔巴身披一件锈迹斑斑的明光铠,昂首挺胸地率领吐蕃士兵列队出城。 这件在唐朝早已该回炉重铸的铠甲,此刻却被他视若珍宝,不时用手擦拭着胸前的锈痕。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戈尔巴一声暴喝,声如洪钟,“准备迎接唐军!” “迎接唐军!” 吐蕃士兵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他们而言,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唐军接受了他们的归降。光是想到从此能摆脱奴隶身份,获得自由之身,就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当图愣带回唐军允降的消息时,戈尔巴立即召集全军,他沉声分析:“以唐军破乔巴关的手段,我们根本守不住这癿藏关。若是弃关而逃...”他故意顿了顿,“赞普的怒火,想必诸位都清楚。”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在吐蕃,战败的将领和逃兵从来只有死路一条。而作为奴隶,他们更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不是被处死,就是被贬为更低贱的奴仆。 “但若是归顺大唐...”戈尔巴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我们不仅能重获自由,更能凭战功封妻荫子!”这句话像火星般点燃了所有士兵眼中的希望之火。 此刻,他们整齐列队在关前,翘首以盼。 忽然,大地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来了!唐军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 所有吐蕃士兵都踮起脚尖,望向远方。只见地平线上,一支铁甲洪流正滚滚而来,阳光在明光铠上跳跃,宛如一条奔腾的星河。 龙武军将士列阵而立,明光铠在高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戈尔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斑驳的铠甲,又抬头望向那一片银光闪闪的军阵,顿时生出乞丐遇见王侯的窘迫感。 “全是明光铠!清一色的明光铠啊!”吐蕃士兵们发出阵阵惊叹,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 他们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破旧的皮甲,仿佛在触摸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恭迎天朝大军!”在戈尔巴的带领下,吐蕃士兵齐声高呼。 哥舒翰与李乾策马来到阵前,目光扫过这群衣衫褴褛的吐蕃士兵,不禁暗自摇头。 这些所谓的军队,与装备精良的唐军相比,简直如同乞丐。 若不是青藏高原天险阻隔,这样的军队怎敢与大唐叫板?恐怕早在秦汉之时,这片土地就该划入中原版图了。 “拜见大帅,拜见监军大人。”戈尔巴慌忙跪地行礼,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雪地上。 哥舒翰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不必多礼。”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原本忐忑不安的吐蕃士兵们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相互交换着惊喜的眼神,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戈尔巴受宠若惊地站起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被大唐元帅亲手扶起,这份殊荣让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大帅...这...末将...”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高声喊道:“请大帅训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哥舒翰爽朗一笑,声若洪钟:“好!诸位将士听着!你们今日归顺大唐,实乃明智之举!”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我大唐海纳百川,无论吐蕃、突厥、契丹,还是高丽、吐谷浑、回纥,只要忠心报国,皆是我大唐好儿郎!只要立下战功,朝廷必定论功行赏,绝无偏私!”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吐蕃士兵心头。这些世代为奴的战士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大唐以海纳百川的胸怀闻名于世,无论汉人还是异族,只要立下战功,皆可封侯拜将。 这番美誉早已传遍雪域高原,吐蕃士兵们不知听过多少遍。此刻亲耳听闻,更是热血沸腾,纷纷振臂高呼:“大唐万岁!” “你们看!”哥舒翰声如洪钟,先指向李光弼,“这位李将军是契丹人。” 又遥指西方,“安西都护高仙芝是高丽人。”最后拍着胸甲,“至于本帅,乃是突骑施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证!” “大唐万岁!” 欢呼声愈发震耳欲聋。有了这些鲜活的榜样,吐蕃士兵们喊得更加卖力,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哥舒翰退后一步,朗声道:“现在请监军大人训话。” 李乾轻夹马腹,来到阵前。他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突然笑道:“弟兄们,欢迎加入大唐!就在昨日,我们还刀兵相见,今日却已成袍泽,是不是像在做梦?” “哈哈哈!”吐蕃士兵们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紧绷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 李乾话锋一转:“不过对我来说,这既像梦境,又非梦境。” 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他解释道:“说不是梦,因为我早知道必有今日;说是梦,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了大唐的好儿郎。” “监军大人,此话怎讲?”有胆大的士兵高声发问。 “问得好!”李乾赞许地点头,随即正色道:“往日战场上,你们总自称‘吐蕃勇士’。但我要问,在赞普、大论、小论这些贵族眼里,你们当真配得上‘勇士’二字吗?” 吐蕃士兵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愤怒。 有人紧握双拳,指节发白,怒吼道:“他们何曾把我们当人看!在那些贵族眼里,我们不过是牲口,任打任骂的畜生!” “说得好!”李乾击掌赞叹,清脆的掌声在山谷间回荡,“贵族们坐享其成,打仗时让你们冲锋陷阵,立功时却独占封赏,这公平吗?” “不公平!”吐蕃士兵的怒吼。 李乾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些贵族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谁给他们的权力?” “该死的吐蕃贵族!”士兵们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如刀。 “他们躲在后方,却坐享战功;你们浴血奋战,却一无所有!他们锦衣玉食,你们食不果腹!”李乾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利箭般射中这些奴隶士兵心中最深的伤痛。 呜咽声在队伍中蔓延,这些铁打的汉子此刻泪流满面,粗糙的手掌胡乱抹着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们的祖祖辈辈都是奴隶,你们的子子孙孙还要继续这个噩梦吗?”李乾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有力,“有没有勇气打破这个吃人的世道?” “推翻吐蕃!” “砸碎枷锁!” 愤怒的吼声如惊雷般炸响。士兵们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那是对压迫者积压已久的怒火,是对自由最炽热的渴望。 此刻,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而是一支即将爆发的复仇之师。 “现在,我要给你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李乾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回到你们的部族中去,告诉每一个被奴役的兄弟,大唐来了!大唐欢迎所有渴望自由的勇士!” 他深知,仅仅征服吐蕃的土地远远不够。若不能赢得这些奴隶的心,即便打下再多的城池也终将失去。 唯有让这些被压迫者成为大唐最坚定的支持者,才能真正将这片雪域高原纳入版图。 “遵命!”吐蕃士兵们齐声应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们三五成群地商议着,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虽然暂时还无法深入吐蕃腹地,但光是这积石山中的部族,就足以掀起一场变革的风暴。 “说得好!”哥舒翰由衷赞叹,朝李乾竖起大拇指。 在戈尔巴的引领下,唐军进驻癿藏关。 关城内早已备好酒宴,牦牛肉的香气在寒风中飘散。 酒过三巡,哥舒翰切下一块鲜嫩的牦牛肉,沉声问道:“戈尔巴,我军此次西征,意在彻底平定吐蕃。这最后一关,破壶口,能否不战而下?” 帐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攻破壶口关意味着唐军将越过积石山天险,吐蕃平定指日可待。 李乾等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戈尔巴脸上,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戈尔巴放下酒碗,面露难色:“大帅明鉴...末将虽为一关守将,却是奴隶出身,在军中备受排挤。如今归顺大唐,麾下弟兄无不欢欣鼓舞。可那壶口关...” 他重重叹了口气,“守军尽是王族亲信,守将更是赞普胞弟。要他们归顺,难如登天啊。” 帐内气氛顿时凝重。谁都明白,这些既得利益者绝不会轻易放弃特权。 哥舒翰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大帅,”李乾适时开口,“具体情况,不如等我们兵临城下再作计较。” “也罢。”哥舒翰微微颔首。 休整半日后,龙武军再度开拔。 当夕阳西沉时,一座巍峨的关城赫然出现在远方,那便是决定吐蕃命运的最后一关,壶口关。 第177章 兵临壶口关 积石山在此处形似一把巨大的壶,前宽后窄,而破口关就扼守在这“壶嘴”要冲,牢牢锁住了唐军通往吐蕃腹地的咽喉。 这座雄关占地近十里,左右两侧依傍着百丈绝壁,峭壁延绵七八里之遥。 前后宽度虽不过三四里,却让整座关城呈现出完美的防御阵型。五丈高的城墙上覆满坚冰,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光滑得连飞鸟都无处落脚。 李乾细细打量着这座天险,心不断往下沉。 要攻破此关,难度远超想象。正面强攻?即便填进去数万性命,恐怕也难撼动分毫。 侧翼突袭?左右皆是阶梯状的百丈悬崖,最高处的积雪远在数里之外,根本无法效仿乔巴关的战术。 他环顾四周,哥舒翰紧锁的眉头、郭子仪紧绷的下颌、李光弼凝重的目光,就连向来洒脱的李白也面色沉郁。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唐军来了!” “看呐,那些不自量力的唐狗!”城头传来吐蕃守军肆意的嘲笑声。他们指着远处的雪峰,讥讽道:“有本事再来个雪崩啊!” “冰雪离这儿可有十里远呢!” “乔巴关的把戏,在这儿可行不通喽!” 刺耳的嘲弄如潮水般涌来,唐军将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大帅,末将请命攻城!”龙武军将士双目赤红,手中陌刀在地上砸出点点火星,“纵是九幽黄泉,末将也要为大唐劈开这道鬼门关!” 哥舒翰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士,见他们战意昂然,微微颔首:“且安营扎寨,容本帅与诸位将军从长计议。” “何须商议!”一员虎贲校尉振臂高呼,“吐蕃鼠辈安敢辱我龙武军?末将愿率死士先登!” “住口!”李乾厉声断喝,“尔等这般鲁莽,岂是百战精锐所为?”他马鞭直指雄关,“此关之险,纵填十万骸骨也难撼动分毫!龙武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但绝非莽夫!” 一席话说得众将士面红耳赤,纷纷垂首。哥舒翰当即传令安营,自与李乾等人策马至关前勘察。 越是细看,众人心头越是沉重。那城墙上寒冰如镜,垛口后弓弩森然,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唐将听着!”城头突然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暴喝。 但见一员吐蕃大将金甲耀目,正是守将仁川贡布。 “本将奉赞普钧旨镇守此关,尔等速速退出积石山,割让河湟之地谢罪!否则....”他腰间弯刀铿然出鞘,“定叫尔等血染雪原!” “哈哈哈!” 哥舒翰突然放声长笑,笑声中李乾、李光弼等人亦随之大笑,这笑声穿云裂石,竟将城头的叫嚣尽数压了下去。 “尔等笑甚?”仁川贡布面沉如水,手中马鞭直指哥舒翰。 哥舒翰摇头叹息,眼中尽是怜悯之色,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痴儿。 “我们笑吐蕃竟派了个蠢材守关!”李乾朗声长笑,“不,说你是蠢材都抬举了,你该是蠢材的祖宗才对!” 仁川贡布眼中凶光暴射,腰间弯刀铿然作响。 李乾却浑不在意,继续讥讽道:“我大唐铁骑已兵临城下,吐蕃覆灭在即。你这厮不思保命,反倒痴人说梦,要我们退兵割地?莫不是昨夜青稞酒喝多了,至今未醒?” ”你...!”仁川贡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乾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李乾突然厉喝,“仁川贡布,若还有半分血性,就出城与我一战!” 哥舒翰会意,立即附和:“吐蕃人向来只会夸口,真要动真格时,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仁川贡布虽狂,却非愚钝之辈。他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想激我出城?痴心妄想!” 李乾见状,心知此计难成,不由暗自叹息。 这时李白突然策马上前,清越的声音响彻城头:“城上的吐蕃将士听着!归顺大唐,立可脱去奴籍!建功立业,再不必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李白这番劝降之言,若是对那些被奴役的吐蕃士卒,或许还能激起波澜。 可惜此刻城头上的尽是吐蕃小贵族,他们闻言非但不为所动,反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唐狗休要痴心妄想!我等乃吐蕃贵族,岂是那些卑贱奴隶可比?” “誓死捍卫吐蕃,血战到底!” 这些贵族子弟手握特权,靠着吐蕃的统治作威作福。对他们而言,吐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自身的荣华富贵,又岂会为虚妄的自由许诺所动? “哈哈哈!”仁川贡布终于找回了场子,得意地拍打着城墙,“唐将可听清了?这就是我吐蕃勇士的骨气!你们那些蛊惑人心的把戏,还是留着哄奴隶去吧!” 激将不成,劝降无果,李乾等人只得退回大营商议。 哥舒翰重重坐在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都说说吧,这破口关该如何拿下?” 帐中一片死寂。往日议事时众将争相献策的场面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此刻竟都束手无策。 唐军跋涉千里,眼看就要叩开吐蕃腹地的大门,却在这最后一道雄关前功亏一篑。这种咫尺天涯的挫败感,让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无名火。 “既然诸位都不言语...”李乾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几句。” “监军已有良策?”李平西急不可耐地追问。 霎时间,哥舒翰、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李乾,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帐中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振,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线曙光。 李乾缓缓摇头,众人眼中的希冀之光顿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如此天险,比石堡城还要险峻十倍。”李乾声音低沉,“但诸位可曾想过,我们已创造了千古未有的奇迹?自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以来,何曾有过中原大军兵临吐蕃腹地?” 李白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监军,纵有千般奇迹,若不能攻克此关,终究是镜花水月。奇迹再辉煌,也不如一座实实在在的破口关啊!” “李翰林所言极是!”哥舒翰、郭子仪等人异口同声。 李乾郑重颔首:“我自然明白。但我要说的是,即便我们这一代人无法完成这个奇迹,也可以为后人铺路。”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将领,“我们既已至此,就绝不会退兵!只要守住积石山要道,吐蕃大军便无法威胁大非川。一年不成,就耗十年;十年不成,就耗百年!终有一日,大唐旌旗必能插上吐蕃都城!” 这番话让众人陷入沉思。 确实,若一时难以攻克,长期围困也不失为良策。只是这漫长的等待,或许要十年、数十年,甚至更久...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众将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哥舒翰当即拍板:“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我这就上奏陛下。”他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就准备写就军报,派快马星夜送往长安。 送完军报后,哥舒翰对着军帐内的众人说道:“坐等绝非上策!眼下天寒地冻,不利强攻。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之时,我定要举全军之力,誓破此关!” 第178章 赞普吐血 红山宫内,空气仿佛凝固。墀德祖赞与重臣们的议事已持续良久,却始终未能议出对策。 “唐军兵临乔巴关,这是要亡我吐蕃!”墀德祖赞双手紧绞,指节发白,咬牙切齿地断言。这位赞普深知,若非雪域天险阻隔,这片土地早在秦皇汉武时代就已纳入中原版图。 大论等人频频颔首,面色凝重。唐军此番突袭积石山要隘,其用意不言自明。 “李隆基痴心妄想!”墀德祖赞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数千年来,中原铁骑何曾踏破积石天险?秦皇汉武未竟之功,他李隆基岂能成就?” 群臣连忙附和:“赞普英明!”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唐军已切断吐蕃进军大非川的要道。墀德祖赞双目赤红,怒火似要焚尽殿内空气:“必须打通这些关隘!尔等速献良策!” 这位雄心勃勃的赞普怎甘心坐视?他调集倾国之兵,誓要收复大非川,岂料唐军竟先发制人,夺占积石天险。 如此一来,吐蕃进军大非川的咽喉要道便被彻底切断。连出兵都成奢望,更遑论收复失地? 须知大非川乃吐蕃命脉所在。正是凭借这片丰饶之地,吐蕃国力才得以突飞猛进,终成与大唐分庭抗礼的雪域雄邦。 若失此地,吐蕃将如断脊之虎,一夜退回松赞干布立国之初的窘境。 当务之急,莫过于夺回这些天险要隘。然而殿内群臣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言。 谁人不知积石山关隘之险?每一处都不亚于石堡城天险。 要想打通整条通道,必须收复所有关隘,只要有一处仍在唐军之手,出兵大非川便是痴人说梦。 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大论,可有良策?”墀德祖赞目光如炬。 大论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禀赞普,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论?”赞普转向这位素来清醒的谋臣,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小论只是沉默摇头。 墀德祖赞目光所及,众臣无不垂首。这位赞普终于勃然大怒: “废物!尔等祖上位列四贤,何等英明?怎到了你们这辈,全成了酒囊饭袋?!”他拍案而起,唾星四溅,怒斥声响彻红山宫。 群臣听着赞普的怒斥,如闻雷霆炸响,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呼——”墀德祖赞骂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冷冷道:“谁有良策,本赞普即刻升他为大论!”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骚动。 大论之位,不仅权倾朝野,更能世袭罔替,诱惑实在太大。众臣眼中精光暴射,拼命搜肠刮肚,恨不能当场变出个主意来。 现任大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束手无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墀德祖赞又要发作时,小论突然起身:“臣有一计,或可解困。” “讲!”赞普双目如电,声若惊雷。 小论不慌不忙:“赞普明鉴,唐军虽占数关,但只要不再失守,便无法深入我吐蕃腹地。” “废话!”大论抓住机会厉声打断,“这等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也敢邀功?” 群臣纷纷点头,连墀德祖赞也不得不承认此言在理。 小论却莞尔一笑:“那大论可知,唐军何时会退兵?” 这一问,满座皆惊。 “难道你知道?”墀德祖赞问道。 “赞普容禀,”小论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笃定,“依臣之见,唐军不日必将退兵,赞普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哦?”墀德祖赞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爱卿何出此言?” 小论略作沉吟,缓缓道来:“赞普不妨设身处地,为唐军思量。若能打通积石山要道,唐军便可长驱直入我吐蕃腹地,虽说是痴心妄想,但对他们而言确是上上之选。” 墀德祖赞目光一闪,已然会意,轻轻颔首。 见赞普领会,小论精神为之一振,继续剖析道:“倘若唐军久攻不下,进退维谷,既不能灭我吐蕃,又难以重创我军,这般僵持对他们有何益处?”他环视群臣,声音渐高,“臣斗胆断言,唐军必会主动撤兵!” 殿中一时寂然,众臣皆屏息以待。 “届时通路既开,我军便可挥师大非川,”小论语速渐快,“唐军必会趁机与我决战,妄图...”他忽地一顿,偷眼瞥向赞普,将“生擒赞普”四字生生咽下。 墀德祖赞却似未觉其失礼,眼中精光闪烁,陷入沉思。殿内鸦雀无声,群臣连呼吸都放轻了。 “妙!”半晌,赞普抚掌而笑,“本赞普一时心急,竟被蒙蔽了双眼。不过...”他神色一凛,“积石关要隘绝不容有失,若再被唐军夺取几处,他们怕是要赖着不走了。” “赞普明鉴!”大论立即躬身道,“乔巴关固若金汤,定教唐军有来无回!” “乔巴关固若金汤,唐军绝无可能攻下!”群臣纷纷附和,谄媚之声此起彼伏。 小论偷眼打量着墀德祖赞,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这大论之位,也该轮到我坐坐了吧?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忽听殿外传来一声急报:“启禀赞普,乔巴关...失守了!” “荒谬!”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群臣哄笑连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乔巴关又无积雪,何来雪崩?唐军怎可能攻下?”墀德祖赞拍案而起,声若洪钟。 那斥候气喘吁吁地解释:“唐军虽未能引发雪崩,却...却引发了冰崩!” “冰崩?”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哄笑声更甚。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说过雪崩,何曾听过什么冰崩?” “就是!简直闻所未闻!” 斥候急得满头大汗:“唐军将乔巴关上方那块千年巨冰震落,整座关隘已被彻底掩埋,这就是...冰崩啊!” “哐当!”墀德祖赞一个踉跄,撞翻了案几上的金樽玉盏。 “大事不好!”赞普面如土色,身形摇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群臣尚未回过神来,又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报——戈尔巴叛国投敌,献出了癿藏关!” “什么?!”满朝哗然,众臣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一般。吐蕃与大唐交战多年,虽屡战屡败,却鲜有将领投降,这消息简直匪夷所思。 “戈尔巴说...癿藏关两侧都是千年巨冰,唐军随便震落一块就足以掩埋关隘十次有余。他既怕守不住关隘,又怕赞普治罪,索性...降了...” 墀德祖赞指着斥候,手指不住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报——!”第三名斥候飞奔入殿,“唐军已兵临破壶口,正在关下安营扎寨!” 这一连串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吐蕃群臣呆若木鸡,一个个如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噗——”墀德祖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在地。 第179章 打到最后一关了 麟德殿内,李隆基眉头紧锁,轻轻推开杨贵妃递来的羹汤。 “陛下,您这般不吃不喝,龙体怎受得住?”杨贵妃秀眉微蹙,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朕哪有心思用膳。”李隆基摇头叹息,“李乾他们出征多日,却杳无音讯,朕实在忧心。” 杨贵妃柔声劝道:“可陛下已两日未进粒米...” “罢了,你先退下吧。”李隆基摆手打断,在殿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这个李乾,连个军报都不发,让朕如此挂念,哼!待他回来...” 杨贵妃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陛下当真舍得责罚?” “有何不舍?”李隆基剑眉一扬,故作威严:“让朕如此忧心,惩戒一番也是应当。” “只怕到时候啊...”杨贵妃纤手轻扬,学着李隆基平日的模样:“李乾快来,快到朕身边来,陛下定是这般神情。” 李隆基闻言失笑:“罢了,小惩即可。”说着眼中泛起期待之色:“这小子总能给朕惊喜,但愿这次...” 话音未落,陈玄礼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陛下!军报到了!李乾那小子总算想起长安了!” “这混账东西!”李隆基嘴上骂着,却已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军报。待看清封面,眉头又皱了起来:“既非捷报,也非败讯,这些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陈玄礼急道:“陛下打开一看便知!” 李隆基三两下拆开军报,定睛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胡须都翘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 陈玄礼伸长脖子,活像只长颈鹿:“陛下,是捷报还是...” “军报难道就只有这两种?”李隆基扬了扬手中军报,嘴角含笑:“陈老儿,你猜猜他们打到哪儿了?” “这个...”陈玄礼沉吟道:“能拿下四关就不错了?”见皇帝喜形于色,忙改口:“不,五关!” “你这老儿胆子越发小了!”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他们打到最后一关——壶口关了!” “什么?”陈玄礼一蹦三尺高,难以置信,“陛下莫要戏弄老臣...” “自己看!”李隆基将军报塞过去。 陈玄礼抢过军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积石山十座天险,座座堪比石堡城,他们竟...”声音都颤抖了,“这...这怎么可能?” 李隆基揉着太阳穴:“这群混账,打仗厉害,卖关子更在行!”虽是埋怨,却掩不住满脸笑意。 “臣妾就说嘛,陛下哪里舍得责罚。”杨贵妃适时递上羹汤,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 李隆基接过羹碗一饮而尽,笑道:“这卖关子的毛病可不能惯着!”白须随着说话声不住颤动,“华夏数千年头一遭打到壶口关,竟不详细禀报,着实可恼!” “陛下,当务之急是议定对策。”陈玄礼适时提醒。 “高力士,速传李林甫、太子!”李隆基连声催促,趁这间隙连饮数碗羹汤,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个得了新奇玩意的孩童。 待二人匆匆赶到,听闻唐军已至壶口关,先是一阵狂喜,继而也埋怨起哥舒翰的简略军报来。 “好了!”李隆基大手一挥,“当议正事。陈老将军有何高见?” 陈玄礼昂然道:“此乃千载良机,纵使耗上十年八载,也定要攻破此关!”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立即响应。 李隆基目光转向李林甫:“丞相以为如何?” 这位权相沉吟良久,方道:“原定大非川决战之策确需更改。如今只剩最后一关,断不能半途而废。” “善!”李隆基拍案而起,“千年等一回的良机,岂能错失?原本想着能拿下几座关隘诱敌来战便足矣,如今...”他目光炯炯,“这壶口关,朕要定了!” 李隆基略作停顿,眉头微蹙:“若在壶口关与吐蕃长期对峙,恐非良策。高仙芝能支撑多久,尚未可知,朕不得不未雨绸缪。” 大食正虎视眈眈,若闻唐军深陷高原,必会大举进犯安西。以高仙芝现有兵力,能坚守一年半载已属不易。 “大食!”君臣四人异口同声,语气中尽是愤懑。若非大食牵制,唐军在高原对峙十年又何妨? 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既然不能久耗,不如限期强攻。以一年为期,若不能克,大军撤回河湟,只留三五万驻守大非川继续攻略。一旦攻破壶口关,我大军便可直捣吐蕃腹地。届时先灭大食,再回头收拾吐蕃不迟。” 这谋划堪称周全。李隆基、陈玄礼连连颔首,就连素来与李林甫不睦的太子李亨也不禁目露赞许之色。 “一年之期,不能再多。”李隆基掐指细算,“攻打壶口关一年,平定吐蕃、稳定局势又需一年。这两年光景,若大食趁虚而入...”他神色凝重,“安西四镇丢了尚可收复,但若让大食兵临河湟,威胁长安,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安西绝不容有失,两年已是极限。” 这番盘算极为精准,唐朝最缺的就是时间。阿拉伯帝国与吐蕃狼狈为奸,绝不会给大唐喘息之机。 “传朕旨意!”李隆基剑眉倒竖,气势如虹,“即刻调集所有攻城器械,日夜不停地轰击壶口关!朕就不信,轰不开这小小关隘!” “壶口关虽险,终究不及石堡城。”陈玄礼接过话茬,“石堡城地势狭窄,器械无用武之地。壶口关却开阔得多,正适合我军大型器械发挥威力!” 众人纷纷颔首。石堡城之难攻,正在于其险要地形令唐军器械无从施展。而壶口关地势相对开阔,正可发挥唐军器械之利。 “调车弩!”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朕就不信,区区壶口关能挡住我大唐铁骑!” “陛下...”李林甫面露难色。 “嗯?”李隆基目光如电。 “车弩现存不足百架...”李林甫小心翼翼道。 车弩乃大唐攻城利器,弩矢粗逾一尺,长近丈余,发射时真有天崩地裂之威。如此国之重器,竟不足百架? “怎会如此之少?”李隆基怒目圆睁。 “车弩笨重,且我朝多用兵于草原...”李林甫忙解释。毕竟游牧部族无城可守,车弩确实少有施展之地。 “现有全部调往前线!”李隆基斩钉截铁,“命兵器监日夜赶制!就是崩掉朕满口牙,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第180章 鹰啼破局 壶口关前,两军对骂之声震天动地。 “吐蕃狗,有种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仁川贡布,你这认贼作父的孽种,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 龙武军的大嗓门将士骂得唾沫横飞,字字诛心。 特别是那些揭人老底的骂词,气得仁川贡布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的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却硬是强压怒火:“给我骂回去!骂得唐军滚回娘胎里去!” 吐蕃士兵扯着嗓子回骂,却明显落了下风: “唐军鼠辈,有种进城来战!” “大吐蕃勇士教你们做人!” 远处,李乾等人眉头紧锁。这骂阵之法虽是古已有之,却收效甚微。 他们本指望激怒仁川贡布出关决战,谁知这吐蕃守将虽狂妄,却异常清醒,任凭唐军如何辱骂,就是坚守不出。 一连数日的骂战,关内吐蕃士兵早已气得嗷嗷直叫,几次要冲杀出来,都被仁川贡布死死拦住。这位守将心里明白,出关即中计,壶口必失。 “此人虽狂妄,却是一员良将。”哥舒翰长叹一声,“有他坐镇,壶口关难破啊。” 郭子仪点头附和:“仁川贡布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死守不出,我们难以下手。可惜攻城器械未至,否则...” 此次轻装突袭积石山,龙武军自然不可能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眼下急需之时却无可用,着实令人扼腕。 “郭将军不必忧心,”李白宽慰道,“大帅已下令调集器械,假以时日必至。” “我这是心急啊。”郭子仪摇头,“早一日平定吐蕃,便能早一日挥师西进,与大食一决雌雄!” 提及西征大食,众将眼中精光暴射。此番平定吐蕃,正是为了集中全力与大食争锋。若在此久拖不决,西征大计必将延误。 “监军为何不语?”李光弼忽觉有异,望向李乾。 众人这才发现李乾始终沉默,眉头紧锁成“川”字。 “我在想,即便调来攻城器械日夜轰击,真能攻破壶口关?”李乾沉声道。 “这...应当可行。”哥舒翰迟疑道,“吐蕃城池远不如我大唐坚固...” 话虽如此,众人皆知壶口关例外。这座用数丈厚青石砌成的雄关,坚固程度不亚于大唐任何一座坚城。纵有百架车弩,怕也难撼其分毫。 “即便能攻破,恐怕也要耗时半年。”李乾眉头紧锁,继续分析道:“如此坚城,昼夜轰击至少半载方能见效。届时早已错过最佳战机,高原寒冬将至,我军将陷入被动。” 众人心头一沉。即便歼灭吐蕃主力,严寒也会阻碍追击,彻底平定至少要拖到来年。 李乾接下来的话更让众人如坠冰窟:“一旦我军全力攻吐蕃的消息传开,大食必会大举东进。以安西都护府现有兵力,能支撑一年半载已是极限。” 安西困局在于兵少粮缺。唐朝并非不愿增兵,实因西域粮草难筹,全靠内地转运,难以维持大军。 “必须在年内平定吐蕃,来年方能全力西进!”李乾猛然握拳,“若拖到明年,战局难料。一旦大食突破安西,兵临河湟,哪怕吐蕃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们也只能撤军回防!” 这才是最致命的威胁。大食若突破河湟,长安将直面兵锋。届时无论吐蕃战局如何接近胜利,唐朝都不得不抽身应对更大的危机。 李乾的话道出了众人心中隐忧,帐内一时沉寂。 “可我们确实无计可施啊!”李光弼无奈摊手。 众将黯然点头。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皆是大唐名将,个个能独当一面,智计百出。然而面对如此困局,纵是神仙下凡也难有良策。 “没办法就继续想!”李乾斩钉截铁。 “好!我们想!”众将异口同声。虽知此事艰难,却无人退缩。 李乾指向右侧山峰:“去上面看看。” 登上峰顶,寒风如刀割面。众人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俯瞰壶口关全貌。居高临下,关隘布局尽收眼底。 “若此处有巨冰,”李白率先开口,“推下去足以掩埋大半个关隘。再将对面的冰也弄塌...“”他望向数十里外的雪峰,长叹一声,“可惜冰不在此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众人却异口同声地附和。 用冰崩之法攻陷乔巴关的壮举让将士们热血沸腾。 若是此地也有巨冰,拿下壶口关简直易如反掌。 可惜这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那千年巨冰高悬在数十里外的雪峰之巅,纵使再大十倍也掩埋不了壶口关。 “确实远了些。”哥舒翰抚须沉吟,“不过我们不必掩埋整座关隘,只需摧毁一段城墙,让龙武军能冲进去就足够了。可以从别处采冰运来,从这里抛下。” 这个提议让众将精神为之一振。 “只是采冰路途遥远。” “远些又何妨?”郭子仪昂首挺胸,豪气干云,“我们可是龙武军!一个月内必能完成!” “一个月虽长,但总比经年累月强。”对急于求成的唐军而言,这个期限尚可接受,众将纷纷称是。 “恐怕一个月难以完成。”李光弼突然泼了盆冷水,“吐蕃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必会阻挠我军行动。届时困难倍增,至少需要两个月。” 这个判断让众人心头一沉。李光弼继续道:“若拖到两个月后,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此计便无从施展了。”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众将,此刻都沉默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哥舒翰愁眉不展。 “嘎——!” 一声清越的鹰啼划破长空。只见一只雄鹰展翅翱翔,从李晟等人前方数十丈处掠过,直扑壶口关而去。 那鹰快如闪电,转眼间便叼走一块羊肉。吐蕃守军乱箭齐发,却连根羽毛都没射中。雄鹰长鸣一声,似在庆祝胜利,很快消失在天际。 “唉!若能生得双翼该多好!”众人不禁叹息。 “监军大人?”众将突然发现李乾举止异常。 只见李乾右手遥指雄鹰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暴涨。 第181章 飞鸢 “有办法了!” 李乾突然仰天长啸,惊得众人浑身一震。哥舒翰等人正自懊恼,闻言无不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李乾。 “什么办法?”众将异口同声。 壶口关之险,实乃他们入吐蕃以来最难攻克的一道天堑。纵使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李白等当世奇才齐聚,此刻也是束手无策。 乍闻李乾此言,众人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 李乾从未让他们失望过,他们对这位监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我们飞!从这里飞下去!”李乾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飞...飞下去?”众将面面相觑,个个瞠目结舌,活像见了鬼似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李白最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就是飞下去。”李乾斩钉截铁地点头,目光坚定如铁。 哥舒翰使劲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监军说笑了!人怎么能飞?我们又没长翅膀!” “做一对翅膀不就行了?”李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众将如坠梦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监军怕不是疯了吧?人怎么可能长出翅膀?这世上哪有什么神迹? “走!做翅膀去!”李乾大手一挥,转身便走,留下众将在原地呆若木鸡。 “疯了!真是疯了!”哥舒翰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莫不是被吐蕃人咒得失了心智?” “我倒要看看,这翅膀如何做得出来。”众将异口同声,整齐地仿佛一人所言。 一行人匆匆跟着李乾回到营地,正待询问,却见李乾“锵”地拔出横刀,径直走向一座营帐。寒光闪过,帐幕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这......”哥舒翰等人瞪圆了眼珠,险些掉出眼眶,小声嘀咕:“真疯了!绝对是疯了!” 帐内几个龙武军如惊弓之鸟般窜出,正要破口大骂,见是李乾持刀而立,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乾手中横刀翻飞如蝶。不多时,整座帐幕已被割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大帅,监军这是......”围观士卒悄悄凑到哥舒翰身边,“莫不是中了邪?好端端的为何要毁帐幕?” “就算没中邪,也差不离了。”哥舒翰揉着太阳穴,仍觉脑中混沌一片。 “都过来帮忙。”李乾朝围观的士卒招手。 几个龙武军战战兢兢地挪步上前,仿佛李乾是择人而噬的妖魔,每走一步都要再三犹豫。 “我又不吃人,至于这般模样?”李乾见状哭笑不得。 “监军自是不吃人,就是......”士卒赔着笑脸,小心翼翼道,“就是有些疯魔了。” 在众人协助下,一个五丈见方的巨型风筝渐渐成型。骨架用削尖的竹竿扎成,蒙上坚韧的帐幕布,乍看之下倒有几分雄鹰展翅之态。 “这玩意儿有何用?”哥舒翰绕着风筝转了一圈,眉头紧锁,“形似鹰隼,却不知如何飞得起来。” “这也算翅膀?”李白连连摇头,“鹰翼岂是这般模样?” 营地里顿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异想天开,有人暗自称奇,更有人已经开始琢磨这“翅膀”究竟要如何带人飞翔。 李乾扛着改造后的风筝,大步流星地来到一处两丈高的土坡。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风筝,纵身一跃。 “当心!”众人惊呼未落,就听“砰”的一声闷响。 李乾如同折翼的飞鸟般重重摔在雪地上,溅起漫天飞雪,嘴里塞满了冰渣子。 哥舒翰等人飞奔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拽出来,眼神活像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监军,这翅膀怕是还得改改...”郭子仪小心翼翼地建议。 “改了就飞不起来了!”李乾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固执地摇头。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风筝的每一处细节,时而调整骨架角度,时而加固绳索。 很快,他又扛着改良后的风筝登上了高处。 围观的龙武军窃窃私语: “监军这是在练什么绝世轻功吧?” “难怪监军武功盖世,原来是这样练的!” “今日可算开眼了,竟能见识到如此神奇的练功法门!” “起!”李乾一声清喝,再次纵身跃出。 哥舒翰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迟迟没听到预想中的坠落声。待他们战战兢兢睁开眼,只见李乾竟歪歪斜斜地在空中滑翔了五六丈远,这才稳稳落地。 “这...真能飞?!”众将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这简陋的风筝竟真能带人飞行,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 李乾拍拍身上的雪,笑而不答。在他前世,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滑翔原理。虽然现在的条件做不出真正的滑翔伞,但只要能飞进壶口关,就足够了。 “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李乾懒得详细解释,挥手道:“再改进改进,应该能飞得更远。”说着又埋头研究起风筝的结构来,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乾也是初次尝试制作这种飞行器具,每一步都需要反复摸索。他仔细检查风筝的每一处细节,又做了几处关键性调整,再次扛着它登上高处。 这一次,哥舒翰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只见李乾纵身一跃,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飞行距离仍维持在五六丈左右,但稳定性明显提升了许多。 “取根两百斤的原木来!”李乾突然下令。 军士很快抬来一根粗壮的原木,众人合力将它搬到二十丈高的山崖上。李乾将风筝牢牢绑在原木下方,还没等他发话,哥舒翰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帮忙。 “一、二、三!” 众人齐心协力将风筝推下山崖。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滚圆,生怕错过这奇迹般的瞬间。 风筝载着重物,竟真的平稳地滑翔而下! “天啊!真的飞起来了!” “太神奇了!” 欢呼声如惊雷般炸响,每个人眼中都燃起希望的火光。到了此刻,谁还不明白李乾的用意?若是此法可行,那固若金汤的壶口关,终将被他们攻破! 风筝已经平稳下降了一半高度,约莫十来丈的距离。哥舒翰激动得双手发抖,这些日子为攻打壶口关愁白的头发,仿佛在这一刻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呼——” 突然,一阵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卷起漫天飞雪。原本平稳滑翔的风筝顿时失去控制,在空中翻滚几圈后,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现场没有一个人露出沮丧之色。相反,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振臂高呼: “再来一次!” “这次一定能成“” 李乾望着群情激昂的将士们,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近在眼前。 众人如旋风般冲下山坡,七手八脚地将坠落的“飞鸢”(将士们给风筝起的雅号)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不待李乾吩咐,将士们已自发地开始检查、修整。他们的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眼中跳动着炽热的火光。 “监军,您看这样可行?”哥舒翰领着众人等待李乾的最终检查。 李乾仔细检查每一处绳结、每一根骨架,正要点头,将士们已经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监军认可了!快!再试一次!” 只见众人如蚂蚁搬家般,有的扛原木,有的抬飞鸢,眨眼间就将试验器材重新搬上了二十丈高的山崖。李乾反倒被晾在一边,只能摇头失笑。 山崖上,将士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七手八脚将原木牢牢绑在飞鸢下方。“一、二、三!”随着整齐的号子,飞鸢载着重物平稳滑出。 这一次,老天爷也格外开恩。飞鸢如展翅的雄鹰,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地。 “成了!真的成了!” 将士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要知道,壶口关是横亘在唐军面前的最后一道天堑。一旦突破,唐军就能创造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翻越积石山天险,直捣吐蕃腹地! “监军真乃神人也!” “有此妙计,何愁吐蕃不破!” 众人将李乾团团围住,赞美的言辞如潮水般涌来。热情如火山喷发,根本无法遏制。转眼间,飞鸢又被抬上了六七十丈的更高处。 这一次的试验更加完美。飞鸢载着两百斤重物,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在碧空下翩翩起舞,最终优雅落地。 “监军威武!” 狂喜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李乾高高抛向天空。 在欢呼声中,一个崭新的兵种,大唐空降兵,就此横空出世。这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时刻,被永远铭刻在了每个见证者的心中。 第182章 大唐空降兵 唐军大营内热火朝天,龙武军将士们正忙着制作飞鸢。 亲眼见证过飞鸢的神奇后,攻克壶口关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每个士兵都干劲十足,将十分的力气使出了十二分,营地上空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敲打声和吆喝声。 “监军真乃神人也!”李白捻着胡须,笑吟吟地赞叹,“这等奇思妙想,怕是连鲁班再世也要自叹不如。” 哥舒翰连连点头:“确实!这等破关之法,怕是连吐蕃人做梦都想不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李乾夸得天花乱坠。 然而李乾却神色淡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后世常见的滑翔伞原理,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创举。 “这只是第一步。”李乾沉声道,“后续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哥舒翰不愧是沙场老将,立即领会了李乾的担忧:“监军放心,末将这就安排将士们分批试飞,务必做到驾轻就熟。” 确实,飞鸢虽好,但若贸然投入实战,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必须让将士们熟练掌握飞行技巧,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风向问题也不容忽视。”郭子仪浓眉紧锁,提出了关键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方才试验时突遇狂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若是载人飞行时遇到这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李白灵机一动:“不如在两侧山峰插上旗帜,派专人记录风向变化。” 这个简单实用的建议立即获得一致赞同。 李光弼目光炯炯地补充道:“末将以为,进攻时机更要出其不意。选在吐蕃人最松懈的时刻出击,方能给予致命一击。” 营帐内,众将的讨论越来越热烈,一个个作战细节被不断完善。飞鸢破关的计划,正在这群当世名将的谋划下,逐渐从构想变为现实。 “将军以为何时出击最为妥当?”李乾目光如炬,直视李光弼。 李光弼胸有成竹,拱手道:“末将以为,当待我大军主力抵达之时。一旦龙武军攻破壶口关,主力即刻长驱直入,直捣逻些,打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妙极!”众将齐声喝彩。 壶口关天险难攻,吐蕃人必以为唐军束手无策。若待唐军主力压境之际,龙武军突然从天而降破关,大军趁势直扑逻些,对吐蕃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依我之见,”李乾目光转向哥舒翰,“不如请大帅亲赴大非川调兵,我等在此筹备。待大军抵达,万事俱备,便可一举破城。” 调兵遣将,非主帅不可。哥舒翰闻言沉吟道:“待飞鸢百丈试验成功,本帅即刻起程。”眼下仅试验了五十丈高度,事关重大,他必须亲眼见证百丈飞行的可行性,方能放心离去。 “理应如此。”众将纷纷颔首。 很快,各项事宜便安排妥当。两队精锐龙武军,各十人,分赴两侧山峰插旗测风;工匠们加紧赶制飞鸢,从三丈到三十丈的试验均告成功。 最终,众人一致决定进行百丈高空的终极测试。 在巍峨的积石山中,寻一处百丈悬崖并非难事。距营地五六里处,恰有一处绝佳所在。一处避风的山坳,正是进行高空试验的理想之地。 众人抬着风筝登上百丈悬崖,李乾刚挽起袖口准备亲自试飞,哥舒翰一声暴喝:“监军不可!” “监军岂能亲身犯险?”郭子仪等人一拥而上,有的拽住胳膊,有的按住肩膀,转眼间就将李乾制住。 饶是李乾勇武过人,也架不住众将合力,挣扎几下只得作罢。 “这等差事,还是让末将来吧!”李浚朗声一笑,抓起风筝纵身跃出悬崖。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他如展翅雄鹰般平稳滑翔,这才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李浚竟还在空中朝众人挥手。直到他安全下降二十余丈,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该我们了!”苏凤棠、程伯献等人相继跃出。 一个个身影如离弦之箭,在碧空下划出优美弧线。最终五个风筝全部试飞成功,唯有一名士兵落地时不慎撞到冰棱,受了些皮外伤。 “大获成功!”众人欢欣鼓舞。哥舒翰与李乾商议后,当即起程前往大非川调兵。 接下来的训练如火如荼。风筝数量与日俱增,首日上百,次日近两百。虽然偶有小意外,但整体进展顺利。 龙武军士气高昂,制作风筝的手法越发纯熟。 第三日,李乾突然召集众将:“我们疏忽了一件要事。” “何事?”性急的李平西脱口问道。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智计百出的监军又发现了什么关键问题。山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事即将来临。 “风向、飞行这些我们都考虑周全了,却独独漏算了一件事。”李乾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若是在飞越壶口关时被吐蕃人发现,弟兄们在空中毫无还手之力,必将成为活靶子。” “我当是什么大事!”李平西不以为然地摆手,“咱们穿着明光铠下去,吐蕃人的弓箭能奈我何?” 郭子仪却沉声道:“李将军所言虽有理,但监军所虑确实关键。兵者凶器,若不能解决此患,恐要付出惨重代价。” 李光弼与李白也连连点头。郭子仪继续分析:“飞行时需全力保持平衡,根本无法反击,这该如何是好?” “监军可有良策?”众人习惯性地望向李乾。 李乾压低声音,如此这般道出计策。 “妙极!”众人齐声喝彩。 “此计简单实用,事半功倍。”李光弼一锤定音。 见无人反对,李乾当即下令调集部分龙武军砍伐树木。将士们虽不明就里,却个个干劲十足,很快就在关前堆起了一座座木山。 正当龙武军猜测这些木材的用途时,李乾却下令:“点火!”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苍穹。浓烟翻滚,如一条黑龙直上九霄。 壶口关上,仁川贡布与巴尔丹珠并肩而立,望着远处的火光嗤之以鼻:“唐军这是闲得发慌?尽做些无用功!” 殊不知,这场看似荒唐的“烧山”行动,正是李乾精心设计的障眼法。浓烟不仅遮蔽了唐军的行动,更麻痹了吐蕃守军的警惕。 而这,正是空降奇袭最关键的前奏。 ----------------- 大非川的唐军大营,旌旗猎猎,刀光映日。 自龙武军深入积石山以来,捷报频传,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战意。 尽管迟迟未等来进军令,但他们的备战从未松懈,战甲擦得锃亮,刀枪磨得锋利,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直捣黄龙。 “咚!咚!咚!” 突然,震天动地的聚将鼓声响彻云霄,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是聚将鼓!”将士们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欢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要出征了!” “踏平吐蕃的时候到了!” 虽然尚不知具体军令,但沸腾的热血早已点燃了整个军营。 将领们顶盔贯甲,疾步赶往帅帐。只见哥舒翰一身戎装,如天神般巍然屹立,锐利的目光扫过众将,满意地点了点头。 “参见大帅!”众将齐声行礼,声震屋瓦。 哥舒翰大手一挥:“本帅知道你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今日,就是进军吐蕃之时!” 尽管早有预料,众将仍激动得浑身颤抖,齐声吼道:“请大帅下令!”这吼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帐幕簌簌作响。 “王维听令!”哥舒翰突然举起令箭。 “王维?”众将愕然,目光齐刷刷转向那位以诗画闻名的文士。 王维自己也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末将在。” “你设计的便携军榻立下大功,助我军翻越积石山天险。”哥舒翰罕见地称赞道:“今命你率一万精兵,专司粮草筹措。” 原来,此战后勤补给难以及时跟进,最稳妥之法便是在吐蕃境内就地筹措。 而心思缜密、善于筹划的王维,正是此任的不二人选。 这个出人意料的任命,却让众将看到了哥舒翰用兵之妙,连文士都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此战岂有不胜之理? 第183章 唐兵天降 王维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末将遵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众将望向王维的目光中满是艳羡,却又心知肚明,这粮草筹措的重任,非心思缜密、精于筹算的王维莫属。 这位以诗画闻名的文士,此刻却成了决胜千里的关键人物。 “都听好了!”哥舒翰霍然起身,双目如炬,声若洪钟:“壶口关随时可破!待大军一到,监军便会率军破关。届时,我军将直捣逻些,打吐蕃个措手不及!” 他环视众将,一字一顿道:“此战,有进无退!畏缩不前者——斩!” “有进无退!” “誓死效命!” 唐军将士的吼声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这些百战精锐,此刻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平定吐蕃,这个历代帝王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如今就握在他们手中! 整整半个时辰,哥舒翰的军令如流水般下达。 三十万大军开始有序集结,铁甲寒光映着雪色,战马嘶鸣震彻云霄。虽是天寒地冻,将士们的热血却沸腾如火。 “嘚嘚....”的马蹄声中,哥舒翰在众将簇拥下来到阵前。 望着这支虎狼之师,他满意地点头,声震四野:“弟兄们!历史性的时刻到了,平定吐蕃,就在今朝!” “大唐万胜!” “天佑我军!”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将士们高举兵刃,寒光如林。 从秦皇汉武到如今,多少雄主都未能征服这片雪域高原。而今,这个改写历史的使命,正落在他们肩上! “监军他们正在壶口关等待你们的到来!”哥舒翰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待将士们的欢呼声稍歇,他继续道:“壶口关随时可破!你们的铁蹄将踏遍吐蕃腹地!你们的战旗必将插上逻些城头!你们的威名必将让吐蕃闻风丧胆!” 哥舒翰“铮”的一声拔出横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直指西南:“我命令你们——让大唐的雄风,席卷吐蕃的每一寸土地!” “轰隆隆——” 三十万铁骑如潮水般涌向积石山,马蹄溅起的雪雾遮天蔽日。从高空俯瞰,蜿蜒的山道上,唐军宛如一条巨龙,首尾不见,气势磅礴。 ----------------- 壶口关前,唐军的训练已臻化境。 “呼呼——” 李乾御风而行,刺骨的寒风刮面如刀,却难掩他胸中豪情。 放眼望去,上千龙武军如展翅雄鹰,在碧空下翱翔。经过连日苦练,将士们驾驭飞鸢已游刃有余,虽未至炉火纯青之境,但突袭壶口关已不在话下。 可以想见,当上千“天兵”突然降临壶口关时,会给吐蕃守军造成何等震撼的心理冲击。 只需片刻功夫,龙武军便能安全着陆。而一旦这支精锐之师站稳脚跟,以吐蕃军队的战力,根本无力抵挡这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 壶口关的天险,在飞鸢奇谋面前已不足为惧。最难攻克的入城难题,如今已迎刃而解。 “监军且看,我这模样可像谪仙临凡?”李白御风而过,白衣飘飘,当真如仙人凌虚。 李乾忍俊不禁:“你若不算神仙,这世间还有谁敢称仙?” “正是!”李白傲然昂首,青丝飞扬,“这般御风而行,方显我谪仙本色!” 众将在飞行中谈笑风生,落地清点时,虽有二十余起小意外,多是着陆不稳所致。对身经百战的龙武军而言,这些皮肉伤不过尔尔。 “只待大军——”李白正要吟诗,李毅已疾步来报:“禀监军,大军已至!” “好!”李白抚掌大笑,“东风已至!” 郭子仪虎目生光:“万事俱备,只待破关!” 众人收起飞鸢,回到关前。只见唐军铁流源源不绝,每个将士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战意,恨不能即刻踏平逻些。 李乾登上高处极目远眺,但见山道上铁甲洪流蜿蜒如龙,不见首尾。 一员将领激动道:“从这到大非川,山道已塞满我大唐儿郎!只待监军破关,便要直捣黄龙!” 李乾胸中豪情万丈,“必不负众望!”随即振臂高呼:“全军集结!” 龙武军闻令而动,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兵临凡。正当将士们整装待发之际,却见又一队龙武军抬着数十个麻袋列队而来。 “这是何物?”众人伸长脖子张望,待看清袋中竟是寻常灰烬,不禁面面相觑。 李乾抚掌笑道:“莫要小瞧这灰烬,用得好可抵千军万马!” 见众人将信将疑,李乾解释道:“飞越壶口关时,若吐蕃弓箭齐发,我军必遭重创。届时每人一包灰烬,凌空抛洒,任他吐蕃兵士眼力再好,也难辨东西!” “妙啊!”龙武军恍然大悟。想象千百包灰烬同时倾泻,关隘瞬间白茫茫一片,吐蕃守军睁目如盲,哪还能瞄准射击? “原来监军命我等伐木烧灰,早有深意...”曾暗自腹诽的将士们羞愧难当。 李乾无暇计较,率先取灰包系于腰间。李白、郭子仪等将领纷纷效仿,很快全军装备完毕。 “弟兄们!”李乾声若洪钟,“壶口关乃最后天险,此关不破,我大唐铁骑难驰吐蕃腹地!今日,就是破关之时!你们可有信心?” “有!”这一声怒吼,震得山巅积雪簌簌而落。 李乾大手一挥,兵分两路,自率李白、李平西部向右翼进发;郭子仪、李光弼则引军向左翼疾行。 观战的唐军看得目瞪口呆: “监军这是何意?攻关怎不正面强攻?” “壶口关固若金汤,强攻必损兵折将,监军定有奇谋!” 在众将士惊疑的目光中,李乾率部悄然抵达右侧山峰。他们手脚并用,攀上陡峭的岩壁。驻守在此测风的十名龙武军立即行礼:“参见监军!” “风向如何?”李乾沉声问道。这关乎空降成败,必须在无风时段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禀监军,此刻正是无风期,预计能维持一顿饭工夫。”十夫长迅速回禀。 李乾眼中精光一闪:“天助我也!”一顿饭的工夫,足够完成这场史无前例的空降作战。 他利落地固定好飞鸢,转身喝令:“全军听令!务必在一顿饭时间内完成降落!” “遵命!” 李乾与李白、李平西交换眼神,突然如猎豹般冲向悬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呼——”凛冽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李乾如展翅雄鹰翱翔天际。李白白衣飘飘,宛若谪仙临凡;李平西则如猛虎出柙,势不可挡。 龙武军将士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飞身跃下。转眼间,湛蓝的天幕上便缀满了黑色的“飞鸢”。 与此同时,左侧山崖也腾起无数黑点,郭子仪、李光弼率领的另一支空降部队同时出击! 两支“飞军”如乌云压顶,朝着壶口关缓缓降落。这壮观的一幕,让留守测风的将士看得目瞪口呆。 第184章 天降杀机 关前的唐军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两侧山峰,却什么也看不清,不禁有些泄气。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是鹰群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边也有!怕是有上千只!” 唐军突然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正缓缓移动。 这些初来乍到的将士哪里知道飞鸢奇谋,只能想到翱翔天际的雄鹰。可哪来这么多鹰?两边山峰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之数。 “不对劲,哪有这么多鹰一起飞的?” “你见过上千只鹰同时出现吗?” “不是鹰又能是什么?” “等等!它们朝壶口关飞去了!鹰怎么会自投罗网?” 唐军越说越糊涂,面面相觑。突然有人灵光一闪:“莫非是监军他们?” “监军?”众人哄笑,“人怎么可能飞?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飞行!” 留守的龙武军听着这番议论,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总算开窍了,这就是监军的本事!” “真是监军?”唐军瞠目结舌。 龙武军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在监军手里,没有做不到的事!飞算什么?”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得唐军呆若木鸡。人竟能翱翔九天?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与此同时,壶口关城头上,吐蕃守军正悠闲地巡逻,不时对着唐军方向谩骂: “唐狗有种来攻啊!看你们怎么破这铜墙铁壁!” “唐军就会吹牛,连攻城都不敢!” 突然,一个士兵盯着地上的阴影,疑惑道:“哪来这么多黑影?咦,太阳怎么被遮住了?今儿明明是晴天啊!” “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越来越多的吐蕃兵抬头望天,脸上写满困惑。 吐蕃士兵仰首望天,只见上千黑影如乌云压顶,缓缓向壶口关逼近。他们眯着眼睛打量许久,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是鹰群!准备射鹰!” “今晚有鹰肉吃了,给我狠狠地射!” 这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吐蕃士兵纷纷涌出营帐,弯弓搭箭,对准天空。弓弦绷紧的“咯吱”声此起彼伏,上万支利箭蓄势待发。 仁川贡布和巴尔丹珠也被惊动,走出大帐。仁川贡布大笑着摘下硬弓:“上千只鹰,真是天赐美味!”巴尔丹珠也喜形于色,搭箭上弦。 就在万箭待发之际,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呼:“那不是鹰!是人!” “人?人怎么会飞?” “莫非是传说中的鸟人?” “鸟人是什么?” “就是长着翅膀的人啊!” 随着黑影逐渐降低,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看清了真相。那分明是一个个身披铠甲的战士!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惊得踉跄后退,仿佛置身梦境。 “真的是人!”仁川贡布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声音都变了调:“人怎么能上天?!” 巴尔丹珠的表现更为夸张,他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是龙武军!” “胡说什么!”仁川贡布嗤之以鼻,“这分明是神怪之事!” “你看清楚!”巴尔丹珠指着天空,手指颤抖,“那反光的是明光铠!除了龙武军,还有谁配穿这等铠甲?” 仁川贡布这才恍然大悟,先是震惊:“龙武军怎会飞天?!”继而狂喜:“妙极!他们在空中无法还手,正是活靶子!” 他高举战刀,声嘶力竭地吼道:“放箭!给我把他们都射下来!” “射穿龙武军的胸膛!”吐蕃士兵们狂喜高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龙武军如雨般坠落的惨状。 仁川贡布突然想起什么,狞笑道:“我们还有缴获的唐军强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吐蕃士兵们如同打了鸡血,手忙脚乱地将十余架强弩推了出来。这些在战场上捡漏得来的战利品虽然数量不多,但此刻却成了他们最大的倚仗。 “用唐人的武器射杀唐人,真是天意啊!”仁川贡布高举右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就在他即将下令放箭的瞬间,异变陡生! “呼呼呼——”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破空声,无数黑乎乎的物体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吐蕃士兵们惊恐得瞪大眼睛,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炸雷般响起,每一个落地的物体都炸开一团白雾,瞬间笼罩方圆数丈。转眼间,整个壶口关被茫茫白雾吞没,宛如仙境。 然而这“仙“”中却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咳咳...这是什么?我喘不过气了!” “救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雾中,吐蕃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强弩手更是连方向都分不清。原本严阵以待的防御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疼死我了!谁在打我?” “是灰!卑鄙的唐军竟然用灰!” 漫天飞灰中,吐蕃士兵乱作一团。 灰尘入眼的刺痛让他们泪流满面,拼命揉搓眼睛,却越揉越难受。有人大喊“别揉”,可在这般痛苦下,谁能忍得住? 李乾在空中俯瞰,只见吐蕃士兵如无头苍蝇般上蹿下跳,场面一片混乱。这看似不起眼的灰烬,此刻竟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灰竟有如此妙用!”李白不禁感叹。 “跟我喊!”李乾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暴喝:“吐蕃狗,纳命来!” 虽然不明就里,李白和龙武军立即响应。很快,上千飞鸢上的唐军齐声怒吼,声震九霄。 这吼声成了压垮吐蕃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目不能视的士兵们惊恐万状: “唐军杀来了!” “快动手!” 他们抽出弯刀,闭着眼睛疯狂劈砍。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吐蕃军竟在自相残杀! “监军妙计!”龙武军赞叹不已。 李乾淡然一笑:“顺势而为罢了。”他稳稳落地,横刀出鞘:“速速集结!” “杀!”龙武军如猛虎下山,一个接一个着陆。明光铠在烟尘中闪烁寒光,横刀所向,吐蕃军溃不成军。 唐军尚未真正接战,吐蕃已自乱阵脚。这天赐良机,让龙武军士气如虹,杀声响彻云霄! 第185章 飞夺壶口关 龙武军发出阵阵的嘶吼,犹如嗅到血腥的狼群,眼中泛着嗜血的红光。 吐蕃士兵此刻双目难睁,如同无头苍蝇般自相践踏,更遑论抵抗。在龙武军眼中,这些吐蕃人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随着“咔嚓”几声脆响,龙武军斩断风筝绳索,如猛虎出柙般扑向敌阵。 横刀所向,血肉横飞,“噗噗”的入肉声此起彼伏,与吐蕃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交织成死亡交响曲。 “杀光吐蕃狗!” 这喊声如同催命符,刺激得龙武军愈发疯狂。 他们高高抡起横刀,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每一记斩击都让头颅飞旋。 有人一边砍杀一边狞笑:“吐蕃狗,当日不是叫嚣要大战三百回合吗?爷爷今日就陪你们玩个痛快!” 这嘲讽犹如来自九幽的索命咒,让吐蕃士兵肝胆俱裂。他们此刻才明白,城头叫阵时的狂妄,竟招来了这般修罗恶鬼。 李乾在乱军中目光如电,发现虽然战局占优,但部队太过分散。他当即厉声喝道:“结阵!速速结阵!”声音在血腥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壶口关之险,不亚于石堡城。 但二者地形迥异,石堡城悬于河谷,无处落脚;而壶口关东西绵延七八里,南北横亘三四里,正给了龙武军从天而降的可乘之机。 若非这场精心策划的空降奇袭,要攻破这般雄关,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然而,正是壶口关的广阔地势,使得龙武军空降后过于分散。李乾深知,唯有集结兵力,方能发挥这支精锐之师的最大威力。 军令甫下,附近的龙武军将士立即向李乾靠拢。 转眼间,已有二三十名精锐聚集在他身侧。 这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之所以所向披靡,不仅在于他们矫健的身手和高超的武艺,更在于他们随机应变的智慧与丰富的实战经验。 远处的将士并未盲目追赶,而是就近结阵,迅速形成战斗群组。 短短片刻,原本星散的龙武军已如滚雪球般汇聚成团,小则数人,大则三五十人。 这仅仅是第一步,无需李乾再下指令,相邻的战斗群自动合并,规模不断扩大。 又过须臾,龙武军已初步形成战斗阵型,大者上百,小者数十,井然有序。 “太白兄,速去开启城门,迎大军入城!”李乾环视战场,声若洪钟地下令:“李平西,你率部攻占东门,断敌退路!” “得令!”李白与李平西齐声应诺,各率一队精锐疾驰而去。 此时龙武军已基本完成集结,接下来的战略目标清晰明确,一是开启城门,让城外大军长驱直入,届时吐蕃守军必将土崩瓦解;二是封锁要道,切断敌军退路,只需控制城门即可达成。 李乾亲率一队精锐,如利剑般直插中央城门。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郭子仪与李光弼也在执行相同战术,先集结兵力,继而分兵两路,李光弼负责开启城门接应大军,郭子仪则率部封锁退路。 这场出其不意的空降突袭,配合灰雾迷眼的战术,彻底打乱了吐蕃守军的阵脚。 龙武军如猛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吐蕃士兵惊慌失措,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在这支大唐精锐面前,敌军竟无一人能撑过一个回合。 刹那间,李白已如疾风般掠至城边。 只见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名吐蕃士兵应声倒地。 “开城门!”他振臂高呼,声震九霄。龙武军将士如猛虎下山,瞬间击溃城门守军,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城外蓄势已久的龙武军顿时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千万把横刀在阳光下闪耀着摄人的寒芒。 “杀光吐蕃狗!”的怒吼声排山倒海,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与此同时,李光弼所部也成功攻破另一侧城门,数千唐军铁骑如怒涛拍岸,转眼间便席卷而入。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彻底粉碎了吐蕃守军的最后抵抗。 李乾亲率的精锐部队势如破竹,很快杀至城门要冲。 此时溃逃的吐蕃士兵如无头苍蝇般涌向城门,人潮拥挤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柴垛。“杀!”李乾一声令下,龙武军如狼似虎般扑向敌群。 “唐军杀来了!”吐蕃士兵发出绝望的哀嚎,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疯狂推挤。 有人甚至挥刀砍向同袍,只为争得一线生机。 尽管龙武军奋勇拼杀,却因敌军数量庞大而一时难以控制城门,每斩杀一人,就有两人补上,前赴后继,杀之不尽。 望着不断涌出城门的溃兵,李乾心念电转。若不及时关闭城门,必将纵虎归山。 于是,他当机立断,声如雷霆般喝道:“吐蕃将士听令!放下兵器,可饶不死!” 这本非上策,壶口关守军多为吐蕃贵族子弟,若不除尽后患无穷。但眼下当以封锁退路为要,李乾不得不暂作权宜之计。 “此话当真?”吐蕃士兵将信将疑,声音里透着颤抖。 “大唐一言九鼎,岂会失信于尔等?”李乾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愿降!我等愿降!”吐蕃士兵闻言,如蒙大赦,纷纷抛下兵器。霎时间,城门前跪倒一片,密密麻麻的降卒如同秋日收割后的麦茬。 求生欲望让吐蕃士兵不再拥挤逃命。 李乾趁机率龙武军控制城门,随着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吐蕃最后的退路就此断绝。李乾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得放松。 壶口关城防复杂,城门不止一处。李乾留下五十精锐驻守,立即率部赶往下一处城门。与此同时,郭子仪也采取相同策略。 两支劲旅很快会师,彻底封锁了吐蕃所有退路。 接下来的战事已无悬念。惊魂未定的吐蕃士兵大多选择投降,少数负隅顽抗者很快被肃清。不到一个时辰,这座号称天险的壶口关便彻底易主。 “跪下!”随着一声厉喝,仁川贡布和巴尔丹珠被龙武军押至李乾面前。两人抖如筛糠,牙齿打战,连话都说不利索。 李乾冷笑一声:“仁川贡布,早劝你投降,偏要负隅顽抗。如今可曾后悔?任你壶口关固若金汤,也挡不住我大唐铁骑!” “将军...”仁川贡布强忍恐惧,从牙缝里挤出疑问:“你们...究竟是如何飞上天的?”这个问题如鲠在喉,若不弄明白,他死不瞑目。 李乾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将二人押下。他握紧尚在滴血的横刀,环视四周。龙武军将士个个目光灼灼,期待着他的训话。 “弟兄们!”李乾的声音在关城上回荡:“我们脚下,就是积石山最后一关,壶口关!我们创造了亘古未有的奇迹!自盘古开天以来,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曾踏足这片土地。今日,我大唐男儿做到了!我们,越过了积石山!” 将士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在群山间久久回荡。 巍巍积石山,这座横亘千年的天堑,曾令秦皇止步、汉武兴叹。多少英雄豪杰,面对这天然屏障只能望山兴叹。 而今天,历史在这一刻改写,大唐铁骑,征服了这片从未被华夏军队踏足的土地! 第186章 千古壮举 “我们越过积石山了!” 数万将士的声浪汇聚成雷霆万钧之势,震得浮云四散,天地为之变色。 铁血男儿们热泪盈眶,相拥而泣,用力地拍打着彼此的肩膀。有人跪地长啸,有人仰天痛哭,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这胜利的呐喊如同燎原之火,以雷霆之势沿着山道向大非川方向席卷而去。 大非川前,铁骑如龙。一队队唐军精锐正沿着积石山道疾驰而入,马蹄踏碎千年冰雪,溅起漫天银屑。 铁甲铿锵之声如闷雷滚动,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哥舒翰勒马高岗,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思。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正紧盯着壶口关方向,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自回师调兵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那个关乎大唐国运的消息。 “监军用兵如神,鹰愁崖尚能飞渡,此战定当...”亲卫的宽慰之语还未说完,就被哥舒翰抬手打断。 “此战非同小可!”哥舒翰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自鸿蒙初判以来,何曾有人飞越百丈天堑?纵有九成胜算,那一分变数也足以...”话到此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 亲卫噤声不语。其实他何尝不知,此战若败,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 突然,哥舒翰身形一僵猛地昂首,如苍鹰般锐利的目光刺破云霄。 远处天际,隐约有惊雷般的声浪滚滚而来。那声音似有千军呐喊,又似万马奔腾,却因距离太远而模糊难辨。 那震天的欢呼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转瞬间便清晰可闻——“越过积石山了!” “越过积石山了!”哥舒翰仰天长啸,竟因激动过度,一个踉跄从马背上栽落,在雪地里啃了满嘴冰渣。 他却浑不在意,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像个孩童般手舞足蹈,吼声震得山谷回响。 大非川上,留守的唐军将士瞬间沸腾。 无数铁拳直指苍穹,青筋暴起的脖颈涨得通红,欢呼声浪排山倒海。 有人撕扯着战袍,有人相拥而泣,更有人跪地长拜。 这一刻,所有的铁血纪律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情感宣泄。 哥舒翰抹着纵横的老泪,任由喜悦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这是超越秦皇汉武的旷世功业,是足以彪炳千秋的壮举!积石山既破,吐蕃平定已是指日可待。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史册上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天威,远迈汉武! “八百里加急!速报陛下——”哥舒翰强抑颤抖的声音在欢呼声中格外洪亮,“我军已越积石山!” 一骑绝尘而去,这捷报将如春雷般震动长安,让整个大唐为之沸腾。从陇右到江南,多少翘首以盼的百姓,即将见证这个改写历史的时刻! ------------------ 铁蹄如雷,战旗猎猎。 一队队唐军精锐如潮水般涌入壶口关,转眼间便将这座雄关要塞填得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整座城池已化作铁甲的海洋,一座座军阵森然列队,气势磅礴如山岳,厚重如长城,给人以不可撼动的震撼。 “嗒嗒”的马蹄声中,李乾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而来。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将如众星拱月般随行左右。 刹那间,数万道炽热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他身上,那目光中饱含着由衷的敬佩、深深的仰慕,更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些将士虽未亲历积石山攻坚之战,但一路行来,早已听闻那惊天动地的壮举。 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位征服了秦皇汉武都束手无策的天险的统帅,已然超凡入圣。用尽世间所有赞美之词,都难以形容他们心中的崇敬之情。 当李乾的身影出现在阵前,整个军阵为之一振。 将士们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弟兄们……” 李乾刚开口,整个军阵瞬间鸦雀无声。 “大唐男儿征服了积石山!”李乾右臂如雷霆般劈下,这一记手势仿佛劈开了千年时空,将历史一分为二。 “征服积石山!” 这声呐喊如同火星溅入滚油,瞬间点燃了全军热血。 数万将士的吼声震得城垣颤抖,无数铁血男儿泪洒战袍。他们仰天长啸,任热泪纵横。这是用生命铸就的荣耀,是足以告慰先祖的辉煌! “这是千古壮举!”李乾的声音已然嘶哑。 “千古壮举!”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彻云霄。 积石山,这座让秦皇止步、汉武兴叹的天堑,今日终于被大唐儿郎踩在脚下!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是足以光耀千秋的伟业! “呼——”李乾深吸一口气,强抑澎湃心潮,声音陡然转厉:“但这仅仅是开始!吐蕃未平,何以家为?” “平定吐蕃!” 三军呼应,声震寰宇。所有人都明白,越过天险只是征途的第一步。吐蕃铁骑仍在,王庭未破,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我命令你们!”李乾的声音陡然拔高,“从这里开始,让大唐的战旗插遍吐蕃每一寸土地!让大唐的威名响彻雪域每一个角落!” 这声长啸刺破苍穹,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吐蕃腹地。 “大唐万岁!”数万将士的吼声震彻云霄,无数手掌不约而同地按上刀柄,金属摩擦声如惊雷炸响。 李乾蓦然勒转战马,面向逻些方向。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全军呼吸为之一窒。 郭子仪、李白等将领默契地策马上前,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这是对征服积石山第一功臣最崇高的礼遇,是铁血男儿间最珍贵的认可。 三军将士瞪圆双眼,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华夏千年未有的历史时刻,第一支踏上吐蕃腹地的大军即将启程!每个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铁甲的束缚。 然而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李乾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位创造奇迹的统帅竟也难抑心潮。 “唰——” 当李乾右臂终于划破长空,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他胯下战马如银龙出海,马蹄溅起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直到那道身影冲出十丈开外,郭子仪等人才猛然催动战马,铁流般的龙武军随即启动,万马奔腾卷起千堆雪浪。 第187章 铁骑东来 三十万铁骑奔腾的威势,令积石山脉都为之震颤。冰封千年的冻土在铁蹄下皲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乾一骑绝尘,如银箭离弦。 郭子仪、李白等名将紧随其后,宛若众星逐月。 龙武军铁流滚滚,后续部队如江河奔涌,壶口关的城门化作决堤的闸口,放出了这场足以改天换地的钢铁洪流。 从高空俯瞰,这场景堪称惊心动魄,蜿蜒的山道化作输送铁血的脉管,三十万大军如熔岩般奔涌向前。 大非川的兵源仿佛永不枯竭,前军刚入山道,后军已接踵而至。战马嘶鸣声、铠甲碰撞声、战旗猎猎声,交织成震天动地的西征交响曲。 这场史诗般的进军持续了整整十日十夜。 当最后一支辎重部队越过山口,积石山脉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是山道上那些被铁蹄踏碎的冰凌,永远记录下了这支改写历史的铁军足迹。 ----------------- “轰隆隆——” 一支五千人的吐蕃铁骑正在雪原上疾驰,锁子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正是墀德祖赞紧急调往壶口关的先锋精锐。 为首的姆旺身披斑驳的明光铠,这件从中原缴获的战利品早已锈迹斑斑,却仍被他视若珍宝。 “唐人真是自寻死路!”他挥舞着弯刀,“千百年来,中原军队何曾踏足壶口关?这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杀!杀!杀!”吐蕃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呐喊。这些精锐战士个个目露凶光,仿佛已经看到唐军溃败的场景。 姆旺爱惜地抚摸着身上残破的铠甲,咧嘴笑道:“多杀几个唐军,就能换身新的明光铠了!”忽然,他耳廓微动,浓眉骤然紧锁:“这是什么动静?”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有经验的老兵脸色骤变:“是骑兵!数以万计的骑兵!” “快!加速前进!”姆旺急得双目赤红:“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唐军的装备可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吐蕃士兵们纷纷竖起耳朵,那闷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以他们多年征战的经验判断,这绝非小股部队能发出的动静。 “快!再快点!”姆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吐蕃骑兵见状纷纷效仿,整支队伍的速度骤然提升。 然而没跑出多远,姆旺突然勒住缰绳,浓眉紧锁:“不对劲!这声音怎么是朝我们来的?”他嗤笑一声:“莫非是哪支迷路的蠢货?在我吐蕃腹地都能走错方向,真是丢人!” “将军说得对!”亲兵谄媚地附和,“不如派几个弟兄去给他们指指路?” 姆旺正要点头,忽然—— 一道银光在天际闪现,如同天神挥下的利剑。那光芒越来越近,渐渐化作一条绵延数里的璀璨光带,在高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迹!这一定是天神显灵!”姆旺激动的声音发颤。但很快,他的表情凝固了,那根本不是神迹,而是成千上万副明光铠反射出的寒光! “是...是唐军!”有眼尖的士兵失声惊呼。 整支吐蕃军队瞬间骚动起来,有人惊恐,有人却盯着那闪闪发亮的铠甲露出贪婪的目光。 姆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终于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迷路的友军,而是来自东方的钢铁洪流! 明光铠的寒光让吐蕃骑兵们目眩神迷,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至宝!姆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哈哈!这么多明光铠!本将军今天就要——” “将军!”亲兵突然惊恐地拽住他的缰绳,“您仔细看看!” 远处的银光洪流中,赫然飘扬着刺目的“唐”字战旗。那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正是威震西域的龙武军! “这...这不可能!”姆旺的瞳孔骤然收缩,“壶口关呢?我们的雄关呢?!” 吐蕃士兵们瞬间炸开了锅。 “龙武军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壶口关已经...” “放屁!那可是天险!” 姆旺强自镇定,握刀的手却在发抖:“怕什么!我们大军就在后——”他的豪言壮语戛然而止。 在龙武军身后,一片钢铁海洋正铺天盖地涌来。那是数以万计的唐军铁骑,明光铠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战旗如林,刀枪如雪。 “将...将军...”亲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该...” 姆旺被当众抢白,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刚要发作,却突然僵在原地,眼中的怒火转瞬被恐惧吞噬。 他瞪圆双眼,只见龙武军后方烟尘蔽日,旌旗如林,数万唐军铁骑正铺天盖地而来。 更可怕的是,在那目力所及的尽头,还有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永无止境。 “长生天啊!”姆旺的下巴几乎要砸到地上,“这...这究竟有多少唐军?” “撤!快撤!”他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垂涎已久的明光铠,猛地勒转马头就要逃命。什么宝甲神兵,此刻都比不上保住性命要紧。 然而为时已晚。突然之间,震天动地的战号响彻云霄:“大唐万岁!” 声浪未落,龙武军已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铁蹄踏碎冰雪,溅起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仿佛在吐蕃军阵前绽放出一朵死亡之花。 “逃命啊!”吐蕃士兵乱作一团,纷纷调转马头。可他们注定插翅难飞。 身披明光铠的龙武军化作一道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入吐蕃军阵。横刀寒光闪烁,所过之处血浪翻涌,一颗颗头颅高高抛起,又重重砸在雪地上。 在这支大唐精锐面前,莫说是普通吐蕃士兵,就是最骁勇的禁卫军也如同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饶命!我愿归降大唐!”姆旺声嘶力竭地哀嚎,声音都变了调。 回应他的只有劈面而来的刀光。姆旺吓得滚落马下,还未爬起,一只碗口大的马蹄已朝他胸口踏来。 “啊——”凄厉的惨叫刚刚出口,更多马蹄已接踵而至。 他的肋骨在重踏下寸寸断裂,惨叫声很快变成血肉模糊的闷响。最终,这个吐蕃将领化作雪地上的一滩肉泥。 像这样被铁蹄踏成齑粉的吐蕃士兵不计其数。龙武军甚至无需挥刀,光是冲锋的威势就足以让敌军魂飞魄散。 无数吐蕃士兵被撞下马背,转眼间就淹没在铁蹄之下。 先是完整的躯体,继而变成肉饼,再化作肉泥,最后连形状都难以辨认。 数日后,当最后一支唐军经过此地,雪原上只余下淡淡的血色,证明这里曾有一支军队存在过。 至于那些吐蕃将士的残骸,或许早已随着唐军的马蹄,散落在万里征途的某个角落了。 第188章 势不可挡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吐蕃大军正疾驰向前。 这是墀德祖赞派往壶口关的主力精锐,四万铁骑浩浩荡荡,领军之人正是吐蕃大将——罗加。 罗加身形魁梧如山,腰悬弯刀,背负硬弓,一身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副铠甲并非寻常货色,而是他早年从战场上缴获的唐军精品,多年来精心保养,至今仍锃亮如新,比起唐军现役的明光铠也毫不逊色。 “大吐蕃的勇士们!”罗加策马扬鞭,声如洪钟,“赞普将此战重任交予我们,是天大的荣耀!唐军深入积石山,陌刀难挥,骑兵难驰,犹如折翼之鹰,而我们——” 他猛地一挥手,眼中精光闪烁,“生于高山,长于密林,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样的战场,正是我们的天下!” “哈哈哈!”吐蕃士兵闻言大笑,士气高涨。 “快!随我杀向壶口关!”罗加振臂高呼,“让那些折翼的唐军,见识见识大吐蕃勇士的厉害!” 作为吐蕃军中仅次于大帅的大将,罗加绝非庸碌之辈。他深知在积石山这样的险峻之地,唐军的重装优势难以施展,而吐蕃战士却能如鱼得水。 “对了——”罗加忽然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意,“这次来的可是唐朝最精锐的龙武军,人人身披明光铠……你们,想不想要?” “想!”吐蕃士兵齐声怒吼,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渴望。 明光铠,这个时代的顶级战甲,在吐蕃人眼中无异于无价之宝。谁若能夺得一副,不仅战力大增,更能光宗耀祖! 罗加满意地环视众人,抬手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铠甲,高声道:“杀敌最多者,我这副明光铠,就是他的!” “万岁!”吐蕃士兵的吼声震彻山谷,战意瞬间燃至顶峰! 罗加身上的明光铠虽不及唐军精良,却也保养得锃亮夺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更重要的是,这副铠甲象征着无上荣耀,若能将其据为己有,对吐蕃士兵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赏赐。 “嗯?”罗加突然眉头一皱,目光死死盯着地面,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士兵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冰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哈哈!不愧是我大吐蕃的勇士,连行军都能震裂冰面!”有士兵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都以为这是他们行军造成的。 但罗加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他眯起眼睛,顺着裂纹向北望去,发现这些裂痕竟是从北方延伸而来,显然并非他们所致。 “这不是我们弄出来的!”有士兵惊呼,“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望向罗加,期待他的解答。然而这位吐蕃大将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眼中困惑更深。 “是的动!一定是的动!”罗加突然大声喊道。 这个解释立即得到士兵们的附和。 “这么大的地动,肯定损失惨重!”罗加猛地一挥马鞭,“快!前面有数不清的牛羊等着我们!” 吐蕃士兵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在他们看来,地震意味着可以趁乱劫掠,个个摩拳擦掌,催马加速前进。 没跑出多远,前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比雷声还要震撼。 “真的是的动!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数不清的牛羊!”士兵们欢呼雀跃。 “那是什么?”眼尖的士兵突然指向远处一道闪亮的线条,那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迹?”迷信的吐蕃人立刻联想到神明显灵。 那道闪亮的线条快速逼近,很快就清晰可见,原来是由无数个发光物体组成的洪流。 “那...那好像是...”吐蕃士兵的声音开始颤抖。 “是人!真的是人!还穿着会发光的铠甲!”有人惊恐地喊道。 “明光铠!和将军身上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罗加身上,只见他胸前的铠甲与远处闪烁的光芒如出一辙。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前方出现的,正是传说中的明光铠大军。 “天啊!这得有多少副明光铠?”士兵们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次性出现如此数量的顶级铠甲,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罗加强作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紧:“进攻积石山的是龙武军,他们全员装备明光铠。” “元帅,龙武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士兵们面面相觑,这消息简直比神话还要离奇。 罗加同样困惑不已,但作为元帅的素养让他迅速镇定下来。“列阵!准备迎敌!”他厉声喝道。 迎战?面对如此规模的唐军,逃跑才是明智之举。士兵们满腹疑虑,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硬着头皮列阵。 这支精锐部队训练有素,转眼间就排成严整的阵型,横竖成列,井然有序。 就在他们布阵的片刻,唐军已逼近到可以看清的距离。 吐蕃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唐军!铺天盖地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马。 “这么多敌人...这仗怎么打?”恐惧在军中蔓延,不少人已经萌生退意。 “临阵脱逃者,斩立决!”罗加厉声喝道。在他的铁腕震慑下,军心总算暂时稳住。 远处的李乾见状,略显诧异:“吐蕃人居然没跑?倒是有点骨气。” “正好!刚才那批吐蕃狗杀得不过瘾!”李平西兴奋地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这里少说有几万颗脑袋等着我们砍呢!” “杀光吐蕃狗!”龙武军齐声怒吼。 “监军,如何部署?”李白目光炯炯地望向李乾。 李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这吐蕃将领倒有几分胆色,竟不逃窜。可惜...”他摇了摇头,“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既然他们执意送死,那便成全他们!” 他猛地抽出令旗,沉声下令:“郭子仪率左翼骑兵迂回包抄,李光弼领右翼骑兵侧翼突袭,我亲率龙武军中路突破。记住——”他眼中寒光一闪,“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末将遵命!”郭子仪与李光弼齐声应诺,当即率领铁骑分左右两路疾驰而出,如两柄利刃直插吐蕃军阵后方。 李乾长枪一振,声若洪钟:“龙武军听令!随我冲锋!”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出。身后三千龙武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敌阵,明光铠在阳光下闪耀成一片银色的死亡浪潮。 罗加见状立即高呼:“举盾!防备箭雨!”他对龙武军的战术了如指掌,深知这支精锐部队通常先以手弩、弓箭远程杀伤,再用马槊突刺,最后才以横刀近战。 然而令他惊愕的是,龙武军竟直接挥刀冲锋,完全跳过了远程打击环节。 “龙武军这是疯了吗?”罗加嗤笑一声,“哪个蠢货指挥的?”他暗自庆幸对手放弃了最擅长的战术。 吐蕃士兵在罗加指挥下万箭齐发,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但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箭簇在明光铠上溅起无数火星,却连一道划痕都未能留下。这支铁甲洪流依旧势不可挡地碾压而来。 “这...这不可能!”罗加脸色骤变,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战术失误,而是绝对的自信!龙武军根本不屑使用远程武器,因为他们知道,仅凭这身铁甲就足以碾压一切! 望着纷纷滑落的箭矢,罗加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他应该立即撤退的,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龙武军挥舞着横刀,如同下山猛虎般无情地楔入了吐蕃军阵。 这场面简直是一场屠杀。 吐蕃士兵的弯刀砍在明光铠上,只能激起零星的火花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在为这场杀戮伴奏。 而龙武军的横刀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走一个吐蕃士兵的生命。在这支铁甲雄师面前,吐蕃军队就像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撤!快撤!”罗加惊恐万状地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但为时已晚,郭子仪和李光弼率领的骑兵已经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罗加绝望地环顾四周,只见唐军如汹涌的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势不可挡。 在这铺天盖地的铁骑面前,他眼前一黑,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转眼间就被无数铁蹄踏成了肉泥。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宣告结束。 唐军仅用一次冲锋就彻底击溃了这支吐蕃精锐。战斗结束后,龙武军甚至没有片刻停留,立即整装出发,继续向吐蕃腹地挺进。 第189章 唐军来了! 逻些城,整座城池张灯结彩,吐蕃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狂喜,街头巷尾人声鼎沸,仿佛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没错,今天确实是个大日子——他们的赞普墀德祖赞要御驾亲征了! 按照赞普的谋划,他将亲自率军奔赴壶口关,一举歼灭来犯的唐军,夺回积石山的险关要隘。只有拿下这些战略要地,吐蕃才能重新掌控大非川,一雪前耻! “轰隆隆——” 在万众期待中,一队队禁军铁骑踏着整齐的步伐开赴广场。他们身披清一色的精制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宛如移动的钢铁长城。 这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相当于唐朝的龙武军。每个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个个身材魁梧,骑在高头大马上,就像一尊尊铁塔。 更引人注目的是,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穿着闪闪发光的明光铠,这些珍贵的战甲点缀在军阵中,引来围观百姓阵阵惊叹。 “是禁军!真正的吐蕃勇士!” “听说他们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 “有禁军出征,唐军必败无疑!” 百姓们兴奋地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崇拜。对这些普通吐蕃人来说,能亲眼目睹禁军的风采,简直是三生有幸! 听着百姓的赞美,禁军士兵们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头颅昂得更高了。 他们列阵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排成严整的方阵,横竖成行,纹丝不乱,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墀德祖赞骑着一匹神骏的雪域宝马,在群臣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今天的赞普格外威武,他身披纯金打造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浓密的大胡子更添几分霸气,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 尽管刚刚经历了积石山失守的挫折,这位雄主依然镇定自若,刚毅的面容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不时向沿途百姓挥手致意。 “赞普万岁!” “吐蕃必胜!” 吐蕃百姓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更有老者跪地痛哭。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墀德祖赞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这位雄主在位期间,吐蕃国力蒸蒸日上,铁骑横扫高原,让所有部落臣服。能亲眼目睹赞普的英姿,对这些普通牧民来说,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吁——”墀德祖赞勒住缰绳,在禁军阵前驻马。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这支精锐之师,只见每个战士眼中都燃烧着战意,士气如虹。赞普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提高嗓音: “大吐蕃的勇士们!唐寇欺人太甚,竟敢进犯我积石山,兵临壶口关!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杀!杀!” 三万禁军齐声怒吼,声浪震得云层都在颤抖。这吼声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全城百姓的热血。百万吐蕃人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 “杀光唐寇!” “踏平长安!” 几十万人的怒吼汇聚成恐怖的声浪,墀德祖赞的络腮胡子激动地根根竖起,每个毛孔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双手下压,好不容易平息了沸腾的人群,继续训话: “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砍下唐寇的头颅!用你们的利箭射穿唐寇的心脏!” “砍头!” “穿心!” 新一轮的呐喊更加狂暴,仿佛要震碎苍穹。这吼声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平息。 墀德祖赞调转马头,面向北方壶口关方向,缓缓举起右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斥候疯狂打马而来,声嘶力竭地大喊: “唐军来了!唐军杀来了!” “混账!”大论怒喝如雷,“唐寇在壶口关谁人不知?要你们在此聒噪!” 群臣纷纷附和:“正是!唐寇自投罗网,这些蠢材还当什么新鲜事来报!” 整个逻些城上空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墀德祖赞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斥候声嘶力竭地喊道:“唐军已经攻破壶口关,正朝逻些杀来!” “哈哈哈——” 不仅满朝文武笑得前仰后合,就连街边的吐蕃妇孺也都捧腹大笑。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要知道,壶口关可是吐蕃第一雄关。那里既没有冰雪阻碍,又有百丈悬崖作为天然屏障,城墙更是固若金汤。 在吐蕃人心中,那就是永不陷落的天险!唐军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斥候们急得满头大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们拼死拼活赶来报信,换来的却是满城的嘲笑。 这恐怕是吐蕃历史上最讽刺的一幕了,整个国家都在嘲笑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壶-口-关-丢-啦~”大论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模仿斥候的语调,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墀德祖赞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怒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眼中寒光闪烁:“你们这些懦夫,竟敢谎报军情?” 他声音冷得像冰,“壶口关有天险屏障,唐军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怎么可能攻得下来?说!” 这位赞普至今仍不愿相信,他苦心经营的防线已经土崩瓦解。毕竟,承认这个事实,就等于承认吐蕃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斥候们脸色涨得通红,嘴唇不住颤抖,眼中噙着泪水:“赞普,唐军...唐军真的是飞进壶口关的!” “哈哈哈!”墀德祖赞突然放声大笑,脸上的怒容一扫而空。 他指着斥候们,笑得前仰后合:“好个伶牙俐齿的狗奴才!编故事的本事倒比打探军情强百倍!这般荒唐的话,亏你们想得出来!” “就是!”群臣和百姓们哄然应和,笑得直不起腰来。 “赞普!要我们怎么说您才肯信啊?”斥候们急得直跺脚,双手不住地比划着。 “任你们舌绽莲花,本赞普也绝不会信这等鬼话!”墀德祖赞突然敛去笑容,厉声喝道:“壶口关两侧都是百丈悬崖,唐军怎么飞?就算他们是铜皮铁骨,摔下来也得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来人啊,军法处置!” 斥候们面如土色,声音都变了调:“赞普明鉴!唐军是真的飞下来的,不是摔下来的啊!” “哦?飞下来的?”墀德祖赞冷笑一声,马鞭朝左侧一指:“那边有个十丈高的土包,你们先去飞一个给本赞普开开眼!来人,送他们上去飞!” 禁军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斥候们团团围住。斥候们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向土包。 这要是摔下来,哪还有命在? “你们不是说唐军会飞吗?莫非唐军都长了翅膀不成?”墀德祖赞眼中精光闪烁,一副明察秋毫的模样,“都是血肉之躯,你们若能飞下来,本赞普就信你们所言非虚。” “赞普英明!”群臣和百姓齐声附和。 “赞普,千真万确啊!”斥候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唐军虽无翅膀,却造出了能飞的器具,这才飞进了壶口关!” “且慢。”墀德祖赞一挥手,禁军将斥候押到跟前。他扬起马鞭狠狠抽下,冷笑道:“撒谎也要编得像样些。来,说说唐军的‘翅膀’是何模样?若说不清楚...” 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是、是这样的...”斥候颤抖着比划起来,费尽口舌才描述清楚。 “哈哈哈!”这番认真的解释却引来满场哄笑,笑声中满是讥讽。 墀德祖赞一挥手,禁军将斥候们拖上土包。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几个禁军架起一个斥候,用力抛向空中。 “十万火急的军情竟当儿戏,昏君!”斥候们在半空中发出最后的怒吼。 这悲愤的呐喊很快戛然而止。斥候们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四溅,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都看清楚了!”墀德祖赞怒目圆睁,声如雷霆,“再有谎报军情者,这就是下场!” 满朝文武、禁军将士、平民百姓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唐军来了!唐军真的来了!” 第190章 死存亡之际 刚刚处置完一批“谎报军情”的斥候,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墀德祖赞颇为满意。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转眼间又有一队斥候疾驰而来,喊着同样的“谎言”。 墀德祖赞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那些飞奔而来的斥候。若是目光能杀人,这些斥候早已被千刀万剐。 积石山中的关隘险要,座座易守难攻。此前每次接到失守的战报,墀德祖赞都难以置信。 但只要听到合理的解释,他最终还是会接受,尽管内心极不情愿。 可这次壶口关失守的原因,却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唐军从百丈悬崖飞下?这种天方夜谭般的说法,简直比登天还难让人相信。这也不能全怪墀德祖赞,毕竟要让一个古人相信人能飞天,确实强人所难。 “启禀赞普,唐军已攻壶口关关,正朝逻些杀来!”斥候们浑然不觉大祸临头,仍在尽职禀报。 “你们是不是也要告诉本赞普——”墀德祖赞一字一顿,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唐军是从两侧悬崖飞进壶口关的?” “赞普英明!”斥候们竟齐声赞叹,脸上满是钦佩,“赞普神机妙算,竟连这等机密都知晓,真乃天神下凡!” “噗——”墀德祖赞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险些栽下来。 这马屁拍得他非但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怒火更盛。他正要下令让这些“谎话连篇”的斥候也尝尝“飞天”的滋味,远处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唐军来了!唐军真的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十余名斥候正拼命打马而来,人人汗如雨下,面色惨白。 墀德祖赞心头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莫非唐军真能飞天?若真是如此,那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要成为吐蕃史上最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他只觉胸口一阵发闷,仿佛被人当胸重重捶了一拳。 新一批斥候冲到近前,勒马急停,气喘吁吁地禀报:“启禀赞普,唐军...唐军杀来了!” “他们...可是从悬崖上飞进城里的?”墀德祖赞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拉风箱一般。这句话问得他心如刀绞,却不得不问。 “赞普英明!” 他们还未及详述军情,赞普竟已洞悉一切,这不是未卜先知的神力是什么? 这番恭维却像尖刀般扎进墀德祖赞的心口。他强忍着眩晕,无力地摆摆手:“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谢赞普恩典!”斥候们喜出望外,能得到赞普亲口抚慰,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墀德祖赞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上百万子民和数十万大军面前丢尽颜面,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吗? 满朝文武、三军将士、黎民百姓面面相觑,个个低头噤声。 方才他们还把军情当笑话,看着斥候被扔下高台时只觉得大快人心。谁能想到转眼间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赞普,当务之急是采取对策。”小论最先回过神来,急声进谏:“应立即传令罗加将军停止前进,就近据城固守,以阻唐军兵锋!” 罗加率领的数万前锋若与唐军遭遇,必将全军覆没。这几万精锐,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全。 “小论...多谢。”墀德祖赞勉强打起精神,正要派人传令—— “报!”又一队斥候飞驰而来,远远就嘶声大喊:“罗加将军全军覆没!唐军正向逻些杀来!” “啊——!”墀德祖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从马背上重重栽落。 “赞普!”群臣慌忙围上前去,只见这位吐蕃雄主已然昏死过去,面如金纸。 壶口关作为积石山脉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整个吐蕃腹地便门户洞开。 这个噩耗对墀德祖赞已是致命打击,再加上数万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墀德祖赞的昏厥实属必然。 “这...这可如何是好?”以大论为首的群臣顿时乱作一团,人人面如死灰,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 唐军直扑吐蕃都城逻些,这等灭顶之灾当前,偏偏赞普又昏迷不醒,简直是雪上加霜。 “都给我镇定!”小论一声暴喝,声如惊雷。众人一个激灵,齐刷刷望向他。 “各军立即回防驻地,严阵以待!”小论沉声下令,同时抱起昏迷的墀德祖赞,“速回红山宫,传太医!” “对...对!”大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分派任务,调遣军队布防,安抚百姓情绪。 他强作镇定地宣称:“唐军不足为惧!若敢来犯,我吐蕃勇士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这番自欺欺人的说辞,倒也暂时稳住了民心。 回到红山宫,经过太医一番抢救,墀德祖赞终于悠悠转醒。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位赞普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墀德祖赞!你这头蠢猪!” 他一边狂扇自己,一边痛骂,“丢人!丢尽了吐蕃的脸!这是吐蕃开国以来最大的耻辱!”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出一言。 唯有小论大步上前,声若洪钟:“赞普!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唐军已破壶口关,兵锋直指逻些城,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赞普先自乱阵脚,吐蕃危矣!” 群臣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墀德祖赞盛怒之下将他处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墀德祖赞竟猛地跳下床榻,跪伏在小论面前,重重叩首:“谢小论当头棒喝!” “赞普!”小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愣住了。 “你说得对,本赞普不能自乱阵脚。”墀德祖赞昂首挺胸,从地上站起,抓过衣袍披在身上,沉声道:“都坐下,共商大计。” 群臣却仍如木桩般僵立原地,不敢动弹。 “大吐蕃历经千年风雨,什么危机没经历过?”墀德祖赞的声音沉稳有力,“就算天要塌下来,也还有时间撑住。都坐下。” 直到这时,群臣才敢落座。 “此番都是本赞普的过错。”墀德祖赞深吸一口气,“未能及时采信斥候军报,致使吐蕃蒙羞。传令下去,厚葬那些冤死的斥候勇士,重赏他们的家人。” 处置完这桩心事,他环视群臣:“如今大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诸位有何良策?” 见赞普如此沉着冷静,群臣暗自松了口气。所有人的目光先投向大论,却见他一脸茫然;又转向小论,眼中满是期待。 小论略作沉吟,道:“中原军队翻越积石山,这是数千年来未有之事。如今唐军已成破竹之势,吐蕃确实已到存亡关头。” 这番判断引得群臣纷纷颔首赞同。 “唐朝亡我吐蕃之心,数十年来从未消减。”小论沉声剖析道,“当年薛仁贵攻打大非川,就是要以此为跳板,剑指逻些。所幸薛仁贵兵败,唐朝的阴谋才未能得逞。”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唐军不仅攻占大非川,更越过千年天险积石山,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直扑逻些。” 这番话让殿中众人心头一凛。逻些作为吐蕃都城,自然是唐军首要目标,这已是不言而喻。 “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有三:“小论竖起三根手指,“其一,立即调集全国精锐,准备与唐军决战;其二,遣使与唐朝和谈,哪怕付出些代价也要争取退兵;其三,稳定国内局势,防止内乱。” “和谈?” 墀德祖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罢了...松赞干布当年迎娶文成公主,本赞普娶了金城公主,倒也是个现成的由头。” 他苦笑一声,“本赞普迎娶金城公主,本就是为了留条后路。” 政治联姻从来都是最好的遮羞布。自金城公主入藏以来,吐蕃与唐朝的战事反而愈演愈烈。 每当战事不利,墀德祖赞就会搬出和谈的幌子,借金城公主周旋。只是如今金城公主已逝,少了个得力筹码。 “赞普明鉴。”小论却泼了盆冷水,“臣以为和谈希望渺茫。唐军千辛万苦深入我腹地,岂会轻易退兵?为保万全,臣请赞普废除奴隶制,以防奴隶与唐军里应外合。” “荒谬!”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从大论到普通臣子,无不怒目而视。这个提议简直触动了吐蕃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 第191章 朕也要飞 长安城,冰雪消融,春意渐浓。嫩绿的柳芽点缀着城墙内外,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长安城的百姓们个个喜气洋洋,仿佛提前过起了年节。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总算开春了!大非川这一仗,定要叫吐蕃狗贼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去岁寒冬,朝廷又往大非川增派了十万大军。加上原先驻守的十万,如今大非川集结了二十万雄师,比当年薛仁贵征西时的兵力还要雄厚!” “这可是我大唐开国以来,在大非川集结兵力最多的一次!吐蕃狗若敢来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说吐蕃那边也在调兵遣将,准备夺回大非川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大非川对吐蕃狗有多重要,傻子都知道!没了大非川,吐蕃国力至少要折损三成,他们能不拼命?” 长安百姓最翘首以盼的,莫过于大非川的捷报。 谁都清楚,这一仗若是打赢了,吐蕃必将一蹶不振,困扰大唐数十年的西北边患也将就此解除。 整个冬天,这成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就连过年时的酒席上,人们也都在热烈讨论。 玄武门前,龙武军将士如标枪般挺立,个个身姿挺拔,威风凛凛。与去年河湟大战时不同,今日的玄武门前不见等候消息的百姓,只有严阵以待的龙武军。 李乾等人的谋划属于最高机密,长安百姓自然无从得知。在他们看来,大非川之战即将打响,但要等到捷报传来,至少要到春夏之交。 毕竟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规模必将空前,即便大唐胜券在握,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也难以见分晓。 “越过积石山了!” 一声沙哑的呼喊远远传来,若隐若现,听得不甚真切。 龙武军将士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有人甚至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紧接着,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也难怪,翻越积石山这等壮举,在华夏数千年的征战史上从未有过。要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相信此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越过积石山了!” 这次喊声清晰了许多,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龙武军将士的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再次互相打量,却依然选择摇头。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越过积石山了!” 喊声越来越近,只见一队风尘仆仆的唐军骑兵疾驰而来。 这些传令兵个个面色憔悴,似乎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栽下来,却难掩满脸的兴奋。他们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声音嘶哑却格外洪亮。 “这...是真的吗?”龙武军将士惊疑不定,一时难以决断。 要相信这个消息,无异于相信天方夜谭;可若说不信,如此重大的军情,谁敢谎报? “别管真假,先清道!”龙武军火长当机立断地下令。他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职责所在,必须立即护送传令兵入宫。 龙武军迅速列队,将这支疲惫不堪却又兴奋异常的传令兵团团护住,直奔玄武门而去。 “越过积石山了!” “我们真的越过积石山了!” 传令兵们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令人意外的是,护送他们的龙武军将士虽然满脸震惊,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兄弟,当真越过了积石山?” “那还有假?”传令兵骄傲地昂起头,挺起胸膛,仿佛在炫耀一项惊天壮举。 “可别是谎报军情啊...”龙武军小声提醒,“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放屁!”传令兵勃然大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老子拿命换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是是是,兄弟别生气,是我多嘴了。”龙武军连忙赔笑,“咱们这就去见陛下,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圣断。” 在龙武军的严密护送下,这支特殊的传令队伍穿过玄武门,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这番动静不小,引得不少路过的长安百姓驻足观望。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谁也不敢确定这消息的真假。 “这...可信吗?” “难说啊...” “要说信吧,积石山天险谁人不知?那可是连神仙都难飞越的绝地。咱大唐军队再能打,要翻过积石山也太玄乎了。” “可要说不信,这等军国大事谁敢谎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到底该不该信?” “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就这样,尽管这可能是唐朝开国以来最重大的捷报之一,其意义甚至不亚于当年李靖夜袭阴山的壮举,长安城却出奇地平静。 没有欢呼雀跃,没有奔走相告,整座城池仿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麟德殿内,李隆基正斜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高力士侍立一旁,静默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突然,李隆基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射,耳朵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高力士,你可听见什么动静?”李隆基突然发问。 “陛下,老奴并未听见什么啊。”高力士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陛下不必忧心。若有捷报传来,定会满城欢腾,哪次不是如此?” 李隆基略一沉吟,点头道:“也是。每次捷报传来,那欢呼声都能震破九霄,想必是朕听错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刚闭上,却又猛地睁开,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朕的耳力向来极佳,不会听错...似乎有人在喊‘越过积石山了’。” “越过积石山?!”高力士本就尖细的嗓音因为震惊而更加刺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李隆基眉头紧锁,“李乾他们才打到最后一关,壶口关之险谁人不知?为此朕特意调拨了车弩助阵。车弩才刚出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壶口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作为深谙兵法的帝王,李隆基太清楚壶口关的天险之利了。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破解之法,要他相信这个捷报,实在是难上加难,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听到这个消息。 “越过积石山了!” 那沙哑的喊声清晰地传入殿中。 李隆基如同触电般从龙椅上弹起,双目圆睁,一把揪住高力士的衣襟疯狂摇晃:“朕没听错?高力士,朕真的没听错?” “陛下,老奴...老奴也听见了...”高力士声音发颤,震撼之情丝毫不亚于皇帝,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到底是真是假?”李隆基雷霆般的喝问震得高力士耳膜嗡嗡作响。 “越过积石山了!”殿外再次传来的喊声给出了答案。 “是真的!”李隆基话音未落,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栽倒,高力士慌忙搀扶。 此刻的高力士同样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二人震惊之际,报信的唐军在龙武军护卫下快步冲入大殿。他们远远就高喊:“陛下!我军已越过积石山!” “朕...朕知道了...”李隆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却越是压抑越是澎湃:“越过积石山了!”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挥动双臂放声大吼。 “陛下,这...这是真的吗?”龙武军将士看着皇帝如此失态,不禁面面相觑,仍有些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李隆基昂首挺胸,右手重重拍着胸膛,“在此之前,李乾他们就已经打到壶口关了!那可是积石山最后一道天险!” “天啊!”攻打积石山是唐朝最高机密,龙武军将士首次听闻,个个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快说!究竟是如何攻破壶口关的?”李隆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是...是...”报信的唐军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快!赐热茶!”李隆基一挥手。高力士连忙奉上热茶,却被皇帝一把夺过。李隆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信使面前,亲手将茶盏递上:“润润嗓子,慢慢说!” 那些唐军信使渴得实在厉害,一把夺过茶盏,仰头牛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此起彼伏,比干渴的老牛饮水还要急促三分。 “再来!”信使们犹觉不够,竟忘了御前礼仪,自顾自地嚷着要水。 “管够!”李隆基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龙颜大悦。 几个太监在高力士指挥下,抬来一大桶热水。信使们顿时如饿虎扑食般围了上去,那架势活像一群绿头苍蝇见了臭鸡蛋。 “咕咚!咕咚!”饮水声如闷雷滚动,直到喝得尽兴,信使们这才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快说!快说!”李隆基急不可耐地催促。 信使刚要起身回禀,皇帝却一摆手:“坐着说!”说着竟一屁股坐到信使对面,竖起耳朵,活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孩子。 “是这样的...”信使们七嘴八舌,总算把攻壶口关关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他们是从大非川出发的传令兵,并未亲历战场,所言多是转述推测之词。 但这已经足够了,光是“唐军飞进去的”这一句,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飞进去的?”龙武军将士、高力士,连同李隆基在内,个个瞪圆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可这消息是哥舒翰亲自从大非川带回的,绝不会有假,由不得人不信。 “朕要飞!朕也要飞!飞!飞!飞!”李隆基突然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在殿内来回奔跑,仿佛自己真的翱翔天际一般。 “陛下,您...该不会是疯了吧?”龙武军心直口快地问出了众人心声。 “朕今日就是要疯这一回!”李隆基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张开双臂,跑得更欢了。那模样,活像个初次尝到飞翔滋味的孩童。 第192章 第“两国友谊” “轰隆隆——” 唐军铁骑如潮水般向前推进,马蹄踏碎冰雪,溅起漫天冰晶。若从高空俯瞰,这支大军如同一条奔腾的钢铁洪流,势不可挡地席卷着雪域高原。 “监军,该让将士们休整了。”李白呼出一口白气,轻声提醒。 李乾正要下令,忽见李浚飞驰而来:“禀监军,吐蕃使者求见!” “哼,定是来花言巧语,妄图劝我们退兵。”李白冷笑一声。 “正是!”郭子仪等将领齐声附和。 众将目光齐聚李乾身上。自唐军越过积石山天险后,一路势如破竹,吐蕃毫无招架之力。兵临逻些城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似乎根本没有接见使者的必要。 “见。”李乾眼中精光一闪,“正好让墀德祖赞明白些道理。” 不多时,李浚引着吐蕃使者前来。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裹华贵狐裘,头戴貂皮帽,故作高傲地昂着头。 可他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却出卖了内心的惶恐。 在这支所向披靡的唐军面前,任他如何强装镇定,双腿仍止不住地发抖。李白等人强忍笑意,静候李乾发落。 李乾突然一挥马鞭:“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直抵逻些城下扎营!” “得令!”众将齐声应和,声震九霄。 吐蕃使者贡布顿时面如土色,再也绷不住了,慌忙行礼:“吐蕃使者贡布,拜见监军大人。” “说吧,墀德祖赞派你来所为何事?”李乾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加速奔驰。 贡布额头沁出冷汗:“监军大人...能否...能否先让大军停下?” 唐军铁蹄片刻不停,直奔逻些而去的意图昭然若揭,这正是吐蕃最恐惧的局面。 尽管逻些城集结了数十万大军,但唐军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吐蕃的部署。 若让这支铁骑猝不及防地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贡布必须设法拖延唐军,哪怕争取片刻喘息之机也好。 对如今的吐蕃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哼!墀德祖赞就派你来耍这等把戏?不必多言,回去吧。”李乾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只顾催马前行。 “不不不,监军误会了!这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请求...”贡布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虽是初次相见,他已深切感受到这位唐军统帅的难缠。 李乾对他的辩解置若罔闻,战马依旧疾驰如风。 “监军明鉴!贡布此番前来,带着吐蕃与大唐百年修好的诚意...”贡布急忙换上恳求的语气,“恳请监军看在两国世代交谊的份上,暂缓进军逻些。” 李乾剑眉一竖,那锐利的目光让贡布心头剧颤,“大唐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此番特来吐蕃除暴安良。你去告诉墀德祖赞,速开城门迎我王师。若敢说半个‘不’字——”话音虽轻,却字字千钧,“定叫吐蕃江山易主!” 贡布听得心惊肉跳,慌忙辩解:“监军此言差矣!我吐蕃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何来暴政之说?” “吐蕃暴虐无道,视百姓如草芥,奴隶多如牛毛,这不是暴政是什么?”李乾目光如剑,直刺贡布心底。 吐蕃的奴隶制度确实铁证如山,全国过半人口皆为奴隶。面对这无可辩驳的事实,贡布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此暴政,大唐不除,更待何人?”李乾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 贡布听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奴隶制确实是吐蕃最大的软肋,任他巧舌如簧也无法辩驳。 好在他还算机敏,知道继续纠缠只会自取其辱,急忙话锋一转:“监军,赞普有言,若大唐愿归还大非川、石堡城,吐蕃愿与大唐永结盟好,永不犯边。” “哈哈哈!”李乾还未开口,李白等人已哄然大笑,眼中尽是讥讽。 大非川和石堡城好不容易收复,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贡布听到这笑声便知不妙,不过吐蕃本就没指望仅凭几句空话就能收回失地,他虽心惊却不慌乱。 果然,只听李乾淡淡道:“石堡城本是前朝所筑,吐蕃趁隋末乱世强占,为祸百年。如今大唐收复故土,岂有归还之理?” 他顿了顿,声音骤冷:“若真归还,吐蕃必会变本加厉侵扰河湟!” “监军多虑了!绝不会,绝不会的!”贡布慌忙保证,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谁都知道,若石堡城重回吐蕃之手,头几年或许会装装样子,过不了几年必定故态复萌。 “为了两国情谊,吐蕃愿将石堡城赠予大唐,只求归还大非川。”在强势的李乾面前,他不得不步步退让。 “噗!”李白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大非川本就是华夏故土,被吐蕃侵占后成为侵扰河湟的跳板。若归还吐蕃,无异于自毁长城!”李乾岂会中计,断然拒绝。 吐蕃之所以能如此猖獗地侵扰唐朝边境,正是因为有富饶的大非川作为战略基地。 若仅占据石堡城,吐蕃的危害还不至于如此严重。大非川物产丰饶,是吐蕃最重要的经济区,更是其进犯唐朝的最佳跳板。 贡布提出归还石堡城和大非川的要求,不过是为后续和谈铺垫,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不可能实现,只得再次退让:“监军,吐蕃与大唐百年交好,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墀德祖赞迎娶金城公主。恳请看在两位公主为两国带来的情谊份上,归还积石山吧。” 唐军已深入吐蕃腹地,要求归还石堡城和大非川确实不现实,但积石山或许还有商榷余地。 毕竟积石山天险难攻,唐朝这次虽侥幸突破,下次未必再有此等运气。若吐蕃能收回积石山,必定会重新布防,使其更加固若金汤。 “友谊?吐蕃何时将两国友谊放在心上?”李乾冷笑反驳,“大唐以诚相待,将文成公主、金城公主下嫁吐蕃。可吐蕃却屡屡犯边,一旦战事不利,就搬出公主周旋,美其名曰维护友谊,实则缓兵之计。待喘息过后,又对大唐刀兵相向。你说,大唐还会再上这个当吗?” 文成公主入藏虽带来二十余年和平,但这并非源于友谊,而是形势所迫。 其一,吐蕃初统一,国力尚弱,亟需休养生息;其二,唐太宗在位时唐朝强盛,吐蕃难以抗衡;其三,或许松赞干布对文成公主确有几分真情。 但政治联姻中,真情实感又有几何? 至于金城公主,纯粹成了吐蕃的政治工具。墀德祖赞借她之名,进可攻退可守。准备充分时就大举犯唐,占不到便宜就搬出公主求和。 这套把戏在唐中宗、睿宗时期屡试不爽,直到李隆基即位后唐朝国力强盛,方才失效。 李乾这番剖析直指要害,贡布哑口无言,只能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每当吐蕃处于劣势,就会祭出“友谊”这面大旗,向来屡试不爽。可这次却彻底失灵了,贡布的心直往下沉。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李乾接下来的话:“墀德祖赞最擅演戏。每次被大唐击败,我朝遣使问罪时,他不仅搬出金城公主周旋,还要拿出太宗皇帝的圣旨,自称‘甥舅之亲’,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知错就改的模样。可一旦缓过劲来,照样挥师东进。大唐不会再上当了!为了两国真正的友谊,积石山还是由大唐掌控为好。” 金城公主入藏后,就成了墀德祖赞的护身符。他抓住一切机会对大唐下死手,一旦失利就搬出公主周旋,再配合精湛演技和太宗手诏,这套把戏从未失手。 这本是墀德祖赞的“撒手锏”,如今被李乾一语道破,贡布几乎要吐血。 积石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想让大唐吐出来几乎不可能。 贡布愣了片刻,只得退而求其次:“监军,积石山是吐蕃的门户,关乎国本。若大唐执意不还,吐蕃唯有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李平西冷笑一声,“大唐就怕你们不来!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这话说到了众将心坎上。数十万唐军深入吐蕃腹地,最不怕的就是吐蕃来战。 “为了两国友谊,吐蕃也不求全部收回,只要一半即可。”贡布苦着脸道,“这是看在情谊份上最大的让步了。” 积石山天险,只要控制一座关隘就能锁死整条通道。这话看似让步,实则与全部收回无异。 “为了两国友谊,大唐也不贪多。”李乾针锋相对,“只要逻些城就够了。” 第193章 顺水推舟 李乾的声音并不高,仿佛在与老友闲谈,可听在贡布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唐军此番深入吐蕃腹地,最令吐蕃恐惧的是什么?正是亡国之危。 李乾这番话无异于直白地告诉贡布,唐朝要的不是别的,正是吐蕃的都城逻些。都城若失,国将不国,这与亡国何异? 尽管贡布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话从李乾口中说出时,他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瞧你这模样,魂都快吓没了。”就在贡布肝胆俱裂之际,李乾忽然笑道:“大唐只要逻些城,并非要灭吐蕃,你何须如此惊慌?” “呃...”贡布喉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连忙追问:“监军此言当真?” “比真金还真!”李乾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且细想,吐蕃山高路远,即便大唐灭了吐蕃,治理起来也是千难万难。不如只取逻些为上策。只要逻些在手,吐蕃再无力滋扰边境,两国从此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逻些作为吐蕃都城,若被唐朝占据,吐蕃国力必将一落千丈,再无力犯边。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只要不是亡国灭种,就给了吐蕃一线生机。贡布渐渐镇定下来,试探着问道:“若监军所言属实,可否暂缓进军?” “大唐诚意已明,吐蕃呢?”李乾既未拒绝也未应允,言下之意是要看吐蕃能拿出什么诚意。 “若唐军止步,吐蕃愿献牛十万头、羊两百万犒军。“”贡布急忙开出价码。对如今的吐蕃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若能以这些代价换取喘息之机,绝对值得。 “等唐军到了逻些,想要什么还不是唾手可得?何须你们献上。”李乾断然回绝。 “监军若肯暂缓进军,赞普愿奉上十万两黄金,百名绝色佳人。”贡布开始利诱。 “美人?”李乾轻笑着摇头,“我还是更喜欢大唐的女子,至少没有羊膻味。” 贿赂这招吐蕃屡试不爽,今日却碰了钉子。贡布一愣,咬牙加码:“吐蕃愿献牛二十万头,羊五百万只,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 “也罢。”李乾故作沉吟,“看在你们诚意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不过,要墀德祖赞亲自来谈。” “监军放心!我这就回禀赞普,定当亲至!”贡布喜出望外,脸上终于露出喜色。他还不忘讨价还价:“不知大唐能展现何等诚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李乾反问。 “只要监军暂缓进军,此事便可成。”贡布暗喜,能为吐蕃争取十天半月也是好的。 “此事重大,容我们商议。”李乾示意李浚将贡布带下去。 贡布一走,李平西就嚷开了:“监军万万不可答应!我军深入吐蕃腹地,正当一鼓作气拿下逻些。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听说逻些城下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骏马不计其数,哪还需要墀德祖赞献上?” 他自以为说得在理,嗓门格外响亮。 “哈哈哈!”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指着李平西,仰天大笑。 李平西被笑得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 三人相视而笑,却无人作答,让李平西更加摸不着头脑。 李乾并未与众将商议,过了一阵,便命李浚将贡布带了回来。 贡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乾,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则内心紧张万分。 “经商议,大唐可以展现诚意。”李乾故作勉强地说道:“我军可暂停前进三日。这三日足够你赶回逻些禀报墀德祖赞。若三日后未得确切答复,我军即刻挥师逻些。” 短短三日虽不算长,但对急需时间的吐蕃而言已是天大的好消息。唐军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吐蕃的部署,要重新调整至少需要十天半月。 “监军,三日实在太短,至少需要一月。”贡布强压心中喜悦,精明地讨价还价。若非精明过人,他也不会被选中担任和谈使者。 “一个月?”李乾冷笑一声,“届时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我军再想进军将困难重重。你以为我们会如此糊涂?” 攻破壶口关后,唐军势如破竹,如今已行进过半路程。 这千里征途上尚有数条河流,因高原特殊气候,此时河面结冰正利于行军。若停军一月,待河流解冻,进军难度将骤增。 贡布这是漫天要价,李乾则就地还钱。见李乾不为所动,贡布又退一步:“至少二十日。” “说三日就三日,绝不更改。”李乾斩钉截铁。 “监军,十五日,不能再少了。”贡布再度让步。 “这样吧,三天半。”李乾稍作松动,却让贡布哭笑不得。 “监军,十日如何?”贡布咬牙再退。 “念在你诚心,最多五日,绝不再让。若不同意,就此作罢。”李乾语气强硬,不容商量。 “好,就五日。”能争取到五日,贡布已心满意足,却仍装出为难模样:“只是,要如何让赞普相信呢?” “这个简单。”李乾突然抓住贡布,在其惊恐的尖叫声中撕碎他的狐裘,用横刀划破他的手指,蘸血写下一封血书。 贡布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性命不保,待明白只是写血书,这才暗松一口气。 “为了展现诚意,我也出点血。”李乾划破自己的手指,在血书上郑重写下“李乾”二字,将血书递给贡布时,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本监军言出必行,说停军五日就五日。时间紧迫,你可要抓紧了。” 贡布仔细检查血书,尤其是看到“为两国友谊,本监军决定暂停前进五日”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血书收好,向李乾告辞后,兴冲冲地策马离去。 贡布刚走,李平西就按捺不住了:“监军,您怎能如此糊涂?这不是白白错失良机吗?” 刚才李乾与贡布讨价还价时,李平西就听得满肚子火气,本想出言劝阻,却被郭子仪、李白和李光弼三人拦住。 此刻见贡布走远,他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他吼声如雷,却引来郭子仪等人一阵笑声。 李乾挥手下令:“全军就地休整。” “监军,您真是糊涂到家了!”李平西气得腮帮子鼓得老高,胸膛剧烈起伏。在他心目中,李乾向来精明过人,没想到智者千虑竟有此失,让他怎能不怒? 唐军依令停止前进。李乾翻身下马,招呼郭子仪等人围坐一圈。李平西赌气不肯坐下,李乾笑道:“李将军,你是要站着还是坐着?” “快坐下吧。”郭子仪拉着李平西坐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就你性子急。你可知道监军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糊涂了!”李平西心直口快地答道。 “你错了,大错特错。”李光弼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监军这是在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李平西一脸茫然。 李乾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微笑道:“眼下我们离逻些尚有千里之遥。这千里征途上,不仅有河流,更有重重关隘。河流正值冰冻时节不足为虑,可虑者唯有这些关隘。若要一举攻至逻些城,就必须拿下这些关隘。吐蕃使者主动送上门来,岂非天赐良机?” 这些关隘虽不及积石山天险难攻,但若强攻硬打,唐军伤亡必然不小。将计就计确实是个上策。 李平西似有所悟:“即便如此,也不该停止前进啊。” “李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李光弼凑近笑道,“道路不通,大军压上去又有何用?不如趁此机会做些别的事,分散兵力掳掠些牛羊,解决我们的粮草之急。虽然逻些城物资丰富,但我们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啊。” 后勤补给确实是唐军最迫切的问题,趁攻打关隘之机掳掠牛羊至关重要。 李平西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边掳掠,一边攻打关隘。只是...这样岂不是失信于人?无信不立,虽然吐蕃是我们的敌人,可以用计谋,但不能失信啊。” “放心,监军怎会失信?”李白笑着提醒,“你好好品品监军那句话。” “为了两国友谊,本监军决定暂停前进五日...”李平西细细品味着,眼睛越来越亮。突然一把抱住李乾,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喊道:“监军,您太贼了!贡布上了您的当还在沾沾自喜呢!” 第194章 善恶终有报 得知真相的李平西顿时红光满面,适才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 李光弼见状,忍不住揶揄道:“方才是谁在那里对监军怨声载道来着?” “谁敢埋怨监军?”李平西故作凶狠地挥舞着拳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让我知道是谁,定要他好看!”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三人面面相觑,无奈摇头。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好了。”李乾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嬉闹,神色转为严肃,“我军自壶口关出发已行军千里,粮草虽尚有盈余,却也所剩不多。特别是从大非川赶来的弟兄们,存粮更是捉襟见肘,必须尽快解决补给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粮草乃军中命脉,若供应不继,后果不堪设想。 从大非川运粮显然不现实,积石山天险难越,运输损耗巨大,更何况如今山中已塞满驻军。 唯一的出路,便是“因粮于敌”,以战养战。 “眼下有两件要务,筹集粮草与打通关隘,必须双管齐下。”李乾目光如炬,开始调兵遣将,“打通关隘之事,本监军既已承诺暂缓五日,就交由郭将军全权负责。李光弼、李平西,你二人率龙武军协同作战。” “末将遵命!”三人霍然起身,声若洪钟。 “监军,那我呢?”李白急切地问道。 “太白兄随我留下筹粮。”李乾的话让李白眼前一亮。虽然不能参与攻坚,但筹粮同样关乎全军存亡。 “李白领命!” 待详细商议完各项细节,郭子仪等人立即率军开拔。 李乾则接连下达军令,一队队唐军如离弦之箭,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营帐外,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一场关乎全军命运的补给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 土登慵懒地倚在锦缎软榻上,享受着贴身女仆的服侍。 作为世袭的吐蕃贵族,他统治着方圆三百里的领地,驱使着上千仆役和数千奴隶。在这片土地上,他的意志就是法律。 年轻的女仆跪在织花地毯上,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为主人按摩着。她动作轻柔而精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上一个因手法不当惹怒主人的侍女,至今还被关在地牢里。 “往下些。”土登半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女仆的手指微微一颤,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她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土登满意地轻哼一声,突然伸手揽住女仆的腰肢。 少女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粗布衣袖被粗暴地扯开一道口子。她紧闭双眼,纤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却不敢发出半点抗议。 那毛毛虫纵有冲天斗志,终究不过是条毛毛虫。 土登方才还如猛虎般威风,转眼间便如触电般剧烈抽搐,大口喘息如破败风箱,最终瘫软如泥,活似条死狗。 女仆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正待施展手段,却见主人突然偃旗息鼓,只得悻悻作罢。 “大人!大事不好!”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慌不择路地闯了进来。 “放肆!”土登好事被扰,怒火中烧,一声厉喝。 “大人!唐军杀来了!”中年人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住口!”土登冷笑连连,“唐军怎会来此?你这厮竟敢谎报军情!”他手指微动,趴在一旁藏獒龇牙咧嘴,作势欲扑。 就在此刻,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划破长空:“大唐万岁!” 这吼声如惊雷炸响,气吞山河。土登浑身一颤,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冲上箭楼。只见庄外烟尘滚滚,一队唐军铁骑如利剑般直指庄园。细看之下,不过五六百人。 土登胆气复壮,狞笑道:“区区数百人也敢来送死?我庄中上千精兵,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庄外唐军校尉横刀立马,声若洪钟:“庄内人等听着,速开庄门可免一死!若敢顽抗,定叫尔等尸骨无存!” “哈哈哈!”土登仰天狂笑,“唐军莫非没睡醒?识相的速速跪地求饶,本老爷或可赏你们个全尸!” 校尉再不废话,战刀出鞘,寒光乍现:“杀!”五百铁骑应声而动,如潮水般涌向庄园。铁蹄踏地,声震四野,杀气直冲霄汉。 庄院虽建有箭楼、寨栅,防备寻常盗匪绰绰有余。可惜今日来的是唐军,这些防御工事注定徒劳。 唐军如潮水般涌来,寨栅在第一次冲锋中便土崩瓦解。铁蹄踏碎木栅的声响还未消散,黑压压的唐军已漫过庄院围墙。 土登面如土色,急令庄兵迎敌。可这些平日耀武扬威的私兵,在唐军面前竟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一个照面,庄兵便溃不成军。他们慌不择路想要逃窜,却被唐军铁桶般围住。 “弃械!”校尉雷霆般的喝令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庄兵们颤抖着扔下弯刀,跪伏在地,高举的双手如同秋风中瑟缩的枯枝。 上千庄兵竟挡不住唐军一个冲锋。土登双腿如灌了铅,眼睁睁看着唐军逼近。当冰凉的横刀架上脖颈时,他恍然惊觉,自己的时代结束了。 清点战利品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在校尉耳畔低语数句。 校尉脸色骤变,随他闯入地牢。只见一女仆蜷缩墙角,浑身血迹斑斑,抱头痛哭的身影仿佛破碎的瓷偶。 “畜生!”校尉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他解下披风裹住女仆颤抖的身躯,声音却放得极轻:“大唐会为你讨回公道。” 院中,唐军已将所有庄众驱至空地。两千余人里,九成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奴隶,与那些锦衣玉食、肤白肉嫩的贵族形成刺目对比。 “父老乡亲们,”校尉向奴隶们深深一揖,甲胄碰撞声格外清脆,“我们来迟了。” 这出乎意料的礼遇让奴隶们呆若木鸡。 当土登被拖到众人面前时,这个昔日作威作福的领主已抖如筛糠。他拼命叩首,额头撞出血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善恶终有报。”校尉横刀出鞘的铮鸣惊飞檐上寒鸦。刀光闪过,那颗肥硕的头颅滚入尘埃。 “现在,”校尉甩去刀上血珠,指向那群面无人色的贵族,“该你们讨债了。” “大唐万岁!”的吼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奴隶们赤红的眼中燃起积压多年的怒火,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那些华服早已化作满地血泥。 欢呼声穿透云霄,惊散了高原上盘旋的秃鹫。从此,这片土地上传唱的每首牧歌里,都多了“大唐万岁”的铿锵韵律。 第195章 烽火连城 白玛隘雄踞山巅,地势险绝,如一柄利刃横亘在通道之上。除非肋生双翼,否则休想飞越。 隘口全以青条石垒砌,厚达数丈,坚不可摧。若强行攻打,必是尸山血海,却未必能破。 郭子仪、李光弼与李平西隐于林间,远眺白玛隘,眉峰紧锁。 “如此天险,强攻难下啊。”李平西摇头叹息,额上皱纹更深了几分。 “硬拼不得,唯有智取。”李光弼目光沉凝,指节轻叩刀柄。 “智取?怎么个智取法?”李平西挠头,冲锋陷阵他在行,运筹帷幄却非所长。 郭子仪与李光弼相视一笑,微微颔首。李平西看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若论厮杀,李平西自问不输于人,可要他出谋划策,却是难如登天。 “稍后便知。”郭子仪拍拍他的肩,笑意深邃。 三人离开密林,返回龙武军藏身的山坳。数千精锐隐伏于此,静待军令。 李光弼招手唤来李浚,李浚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郭子仪打量着他,含笑问道:“李浚,有件差事要交予你。” “将军尽管下令!刀山火海,末将绝不退缩!”李浚声如洪钟,目光灼灼。 郭子仪满意颔首,附耳低言数句。 李浚眼中精光骤亮,如烈阳破云,当即拍胸应道:“郭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去吧。”李光弼挥手示意,转头对李平西笑道:“此计如何?” “高!实在是高!”李平西连声赞叹,竖起的大拇指几乎戳到天上。 郭子仪朗声一笑:“此乃监军妙计,早布后手,今日正好派上用场。我们也该准备一番,前去接应了。” 军令既下,上千龙武军精锐在郭子仪、李光弼与李平西的率领下,借着林荫与地形的遮蔽,悄然向白玛隘逼近。 白玛隘城头,吐蕃守军正严阵以待。巡逻兵士步伐整齐,刀甲森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 自唐军来袭的消息传来,隘口便日夜戒严,只待与唐军决一死战。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队吐蕃骑兵飞驰而至。这些骑兵身材魁梧,身披精制锁甲,骑术精湛,显然是一支精锐斥候。 “站住!哪部分的?”城上守军厉声喝问。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开门!”为首的斥候声如炸雷,怒喝道,“我们是贡布大人派出的斥候,有紧急军情禀报!” “贡布?那个说服唐军停兵的使者?”守军一怔,随即想起此人。 贡布此前“成功”劝停唐军,趾高气扬地返回白玛隘大肆宣扬,守军皆信以为真,士气为之一振。 “贡布大人命你们打探什么军情?”城上守军仍不放心,再度追问。 “放肆!此等机密也是你能问的?”斥候怒目圆睁,声若雷霆。 城上守军自知失言,连忙改口:“出示令箭!” 斥候冷哼一声,抬手亮出令箭。守军验看无误,这才高喊:“开城门!” “轰隆隆——”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斥候队伍策马入城,却在进门后突然驻足,四下张望,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磨蹭什么?还不速速进城!”城上守军不耐烦地催促。 “催命吗?”斥候首领厉声呵斥,语气不善。 “呵,就你们这般拖沓,再紧急的军情也要误了!”城上守军嗤之以鼻,满脸不屑。 斥候本该火速进城复命,这般磨蹭实在反常,城上吐蕃兵士的埋怨也在情理之中。 “少他娘的放屁!”斥候首领双目圆睁,声如炸雷:“没看见弟兄们人困马乏?进城喘口气碍着你什么了?” 城头守军被这一吼,顿时脸色铁青。一个满脸横肉的吐蕃兵士眼中凶光毕露:“狗东西,你骂谁?” “就骂你这杂碎!不服?下来比划比划!”斥候狞笑着勾了勾手指。 “找死!”几个暴脾气的守军当即冲下城楼,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来。 两拨人马顿时扭打成一团,拳脚相击的闷响不绝于耳。 “快去禀报将军!”城上守军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斥候,分明是群兵痞!” 这些斥候虽体格健壮,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守军们哄笑起来:“就这两下子也敢撒野?吐蕃斥候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转眼间城门处已围了上百号人,叫好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有人甚至掏出酒囊,边喝边指点战局。 “报——唐军杀来了!”城楼上的警哨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 “什么?贡布大人明明说......” “唐军怎会出尔反尔?” 守军们面面相觑,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杀——!” 方才还节节败退的斥候们突然暴起。但见寒光乍现,十几柄弯刀同时出鞘。方才还在嬉笑的吐蕃兵士尚未反应过来,已有数颗头颅冲天而起。 “住手!你们疯了吗?”一个百夫长厉声呵斥,话音未落,一柄染血的弯刀已贯穿他的咽喉。 变故骤起,吐蕃守军顿时呆若木鸡。方才还在哄笑的兵士们,此刻眼睁睁看着同伴的头颅滚落在地,溅起的血花染红了城门石阶。 “唐军在此!”李浚一把扯下吐蕃皮帽,手中弯刀划出凄厉的弧光。 三百龙武军精锐同时暴起,方才佯装的狼狈模样一扫而空,刀锋所向,血肉横飞。 “中计了!快关城门!”吐蕃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 数十名吐蕃勇士拼死冲向城门机关,却被李浚带人死死拦住。狭窄的城门洞成了修罗场,龙武军背靠背结成战阵,每一刀劈下都伴着吐蕃兵的惨叫。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自城外传来,郭子仪一马当先,明光铠在烈日下灿若流星。 城头箭雨倾泻,却在精铁铠甲上溅起点点火星。龙武军弓弩手边冲边射,每支羽箭都精准钉入吐蕃弓箭手的咽喉。 “破城!”李光弼巨斧横扫,三个吐蕃武士拦腰而断。 李平西双刀如电,所过之处残肢纷飞。三位名将犹如虎入羊群,吐蕃军阵瞬间土崩瓦解。守军节节败退,城门甬道里堆满了吐蕃人的尸体。 龙武军如铁流般涌入城门,横刀所向,血浪翻涌。 吐蕃守军溃不成军,转眼间便被逐出城门要道。 甫入城内,龙武军立即展开战斗队形,铁甲森然如移动的铜墙铁壁。刀光剑影中,吐蕃兵马如秋叶般纷纷坠落,败势已如山倾。 白玛隘守将闻讯疾驰而至,恰见明光铠映日生辉,顿时面如死灰。 龙武军威名远播西域,今日亲见其摧枯拉朽之势,更觉肝胆俱寒。 守将拨马欲逃,郭子仪猿臂轻舒,六石强弓如满月,一箭破空而去。箭簇穿透肩胛的闷响未落,守将已坠于马下,被龙武军生擒。 李光弼亲率铁骑直取后门,犹如天降神兵截断退路。 吐蕃残军进退维谷,犹困瓮中之鳖。唐军刀锋所指,顽抗者立毙当场,余众纷纷弃械跪降。白玛隘,就此易主。 战后,郭子仪抚掌大笑,李光弼亦拍案称绝。李浚等将士的精彩表演,为此役首功。 留下守军后,龙武军马不停蹄,旌旗直指下一座关城。 捷报频传,连克数城。郭子仪用兵如神,或奇袭,或智取,或强攻,关城接连陷落。 而这一切,皆因贡布沿途炫耀“唐军五日不至”的话,令各关守备松懈。 吐蕃人终究为轻信付出了代价,大唐铁骑所向,再无人能阻其锋芒。 第196章 民心所向 “轰隆隆——” 如雷的蹄声震彻高原,唐军铁骑踏着整齐的节奏向前推进。 “咩——咩——” 清脆的羊叫声此起彼伏,成群的牛羊骏马在牧人的驱赶下井然有序地前行。 这些吐蕃牧人技艺精湛,只需一个呼哨、一个手势,畜群便如臂使指,向东向西分毫不差。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吐蕃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忙前忙后地侍奉着唐军将士。 他们为唐军牵马执鞭,端茶递水,那份殷勤真挚得令人动容。 这场景着实令人费解,唐蕃本是世仇,怎会出现如此和谐的画面? 谜底很快揭晓,这些吐蕃人原本都是贵族们的奴隶。在吐蕃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他们被视作“会说话的工具”,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唐军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当唐军斩杀他们的主人,宣布“从今日起,你们自由了”时,这些奴隶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相拥而泣。 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自由,竟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唐军还将贵族的部分牛羊分给他们。 当沉甸甸的缰绳交到手中时,这些新获自由的牧民颤抖着抚摸属于自己的财产,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们跪倒在地,用最虔诚的大礼向唐军表达感激,“大唐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如今,这些重获新生的牧民自愿跟随唐军,像对待亲人一般尽心侍奉。 他们驱赶着剩余的牛羊,与唐军并肩而行,阳光洒在他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尊严与希望的故事。 ---------------- 唐军大营如巨龙盘踞高原,帐幕连绵数十里,旌旗猎猎,一眼望不到尽头。 营中军马川流不息,时有铁骑疾驰而出,又有凯旋之师浩荡归来,战马嘶鸣,甲胄铿锵,一派肃杀而热烈的气象。 然而最令人振奋的,莫过于掳掠归来的唐军。他们每次凯旋,必是牛羊漫山遍野,骏马成群结队,更有大批吐蕃奴隶自愿相随。 每当新获自由的奴隶抵达大营,唐军将士必热情相迎,高呼:“欢迎吐蕃的兄弟姐妹!” 这些曾经的奴隶热泪盈眶,跪地叩首,恨不得以死相报。他们执意留在军营,抢着为唐军干活,若被婉拒,便如丧考妣,满脸委屈。 可惜唐军只是短暂驻扎,活计有限,常常出现数十人争抢一件差事的场面,令人既感动又好笑。 中军大帐内 李乾与李白正在听取战报。 “监军大人,这几日的战果远超预期!缴获的牛羊骏马堆积如山,足够全军半月之用!” “好!”李乾抚掌大笑,“如此一来,进军逻些的粮草之忧可解矣!” 帐中众将无不喜形于色。要知道,千里远征最怕断粮,如今短短数日便解决这一难题,岂能不喜? 李乾目光炯炯,继续道:“待我军攻至逻些城,那里有百万百姓,千万牲畜,何愁粮草不济?” 众将闻言,斗志更盛。他们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能得监军一句称赞,比万两黄金更令人振奋! 逻些城下,百万吐蕃百姓聚集,牛羊漫山遍野。纵只得其十之一二,亦足供唐军经年之需。 李乾话锋陡转:“然此非最大之利,而是吐蕃苦难同胞之拥戴。若无此心所向,纵得吐蕃疆土,终难长治久安。” 帐中将领闻言,无不切齿,“吐蕃贵族,禽兽不如!末将征战半生,尸山血海司空见惯,然见其虐奴之状,仍不免心惊肉跳!” 众将纷纷附和,怒发冲冠。他们亲眼目睹奴隶主种种暴行,将活人剥皮作鼓,以人骨制器,更将奴隶如牲畜般烙印买卖。 “监军大人,我等所救不过万一,尚有无数同胞身处水深火热!” 众将不约而同望向李乾。 “此事吾与太白兄已有计较。”李乾成竹在胸,“传令,召集所有新获自由的同胞,本监军有要事相告。” 将领领命而去,消息如野火般在奴隶中传开。当听说监军李乾要亲自接见时,数万奴隶呆若木鸡,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对这些世代为奴的人来说,能重获自由已是天大的恩赐,何曾敢想能面见大唐监军? 在唐军再三催促下,他们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数万奴隶聚集在营地中央时,每个人都伸长脖子,眼睛瞪得滚圆,目光中满是对这位恩人的期盼。 终于,李乾在李白陪同下走出大帐。他面带和煦笑容,目光温暖如春阳。 奴隶们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大唐高官竟如此平易近人,与那些作威作福的吐蕃贵族判若云泥。 更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李乾竟向他们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受苦的兄弟姐妹们,大唐来迟了,让你们受尽苦难,我李乾在此向你们赔罪。” “大人!” 数万奴隶瞬间泪如雨下,齐刷刷跪倒在地。他们以最虔诚的大礼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如闷雷滚动,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这一刻,他们愿以生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这或许是雪域高原上最震撼人心的感恩场景。 “快快请起。”李乾连声劝慰,奴隶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这些曾被视如草芥的苦命人,何曾想过能得如此尊贵之人垂怜?他们望向李乾的眼神,犹如仰望神明。 “你们虽已重获自由,但吐蕃大地上,还有千千万万仍在受苦的兄弟姐妹。”李乾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可愿随大唐去解救他们?” “愿!愿!愿!”数万人的呐喊如雪崩般席卷群山,连天际的流云都为之一颤。 李乾欣慰地点头:“好!好!你们心怀大义,不忘同胞,真乃吐蕃的脊梁!” 这番赞誉让奴隶们热血沸腾。他们挺直腰杆,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能得到大唐监军如此褒奖,这份荣耀足以光耀门楣十八代。 “既然你们有此宏愿,大唐必鼎力相助!”李乾振臂高呼。 “大唐万岁!”奴隶们声嘶力竭地呐喊。老者须发皆张,妇孺青筋暴起,壮士拳头攥得发白。 这发自肺腑的吼声,是他们对新生的誓言,更是对压迫最有力的控诉。 第197章 星火燎原 唐军带给这些奴隶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新生。不仅改变了他们自己的命运,更终结了祖祖辈辈为奴的苦难。奴隶们怎能不感激涕零? 听着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李乾满意地点头。解放奴隶是唐朝在吐蕃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将这片土地纳入版图。 且不论奴隶们是否真心归顺,单是为了守护自己、家人和子孙后代的自由,他们就不得不与吐蕃为敌。 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必须用忠诚来捍卫,只有紧紧依附唐朝,他们才能真正摆脱世代为奴的枷锁。 如此一来,奴隶必将成为唐朝最坚定的拥护者。 要知道,吐蕃奴隶数量庞大,几乎占了吐蕃人口的一半。有了他们的支持,治理吐蕃将事半功倍。 欢呼声经久不息。李乾几次抬手示意,却根本无法平息奴隶们的热情。直到过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沸腾的人群才稍稍安静下来。 “我会派军队随你们一起去解救更多受苦的兄弟姐妹。”李乾高声宣布,“告诉他们,自由来了!他们不再是任人驱使的牛马,而是堂堂正正的人了!祖祖辈辈的噩梦到此为止,子孙后代都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大唐万岁!” 这番话语如同火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再次响彻云霄。 李乾一声令下,唐军开始挑选身强力壮的奴隶,让他们骑着战马随军出发。 很快,数万奴隶中只留下老弱妇孺。望着远去的唐军,这些奴隶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希望,情不自禁地再次欢呼起来。 大帐内,李白向李乾竖起大拇指:“监军这一手釜底抽薪,实在是妙!” 确实如此,吐蕃奴隶占人口半数,将他们争取到唐军这边,好处不胜枚举。 一来可以迅速壮大唐军实力。这些奴隶虽未经训练,但自幼在吐蕃高山密林中长大,熟悉地形,正可派往各处宣扬唐朝的恩德。 这件事,由奴隶们来做比唐军更为合适。不仅因为他们熟悉地形,更因他们的亲身经历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活教材。 其次,唐军可以从奴隶中挑选一批身强力壮、头脑灵活且忠诚可靠者进行训练,武装他们协助作战、维持秩序,这将大大减轻唐军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奴隶倒戈,对吐蕃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足以动摇其国本。 吐蕃作为奴隶制国家,若失去了奴隶,还算什么奴隶制?光有奴隶主而没有奴隶,这种制度必将土崩瓦解,其打击之沉重不言而喻。 此外,有了这些奴隶的支持,唐军的后勤补给也将迎刃而解。 只需一声令下,奴隶们定会心甘情愿献出牛羊。 当然,唐军不会竭泽而渔,而是可以引导他们向奴隶主索取所需。奴隶们熟悉当地情况,有了他们引路,粮草问题便不再是难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解决了后勤问题,唐军便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这确实是釜底抽薪,但这仅仅是开始,还有更多事情要做。”李乾点头,对李白的评价深以为然。 “监军接下来有何打算?”李白眉头微蹙。 “眼下我们时间有限,只能先打好基础。等王维到了,这些事就交给他去办。”李乾沉吟道,“王维负责筹集粮草,有这些奴隶相助足矣。在筹集粮草的同时,还可以对他们进行训练。我相信,一年半载之后,他们就能分担维持秩序、宣扬大唐威德等事务了。” 将这些事务分派出去,唐军只需保持威慑力即可。只有在奴隶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上才需要出动唐军,这比事无巨细都要唐军亲力亲为要轻松得多。 “王维定能胜任。”李白对王维充满信心。 --------------- 一座奴隶主的庄园内 这座占地二三十亩的庄园,属于一个小奴隶主。奴隶们进进出出,在监工的鞭打下,麻木地忙碌着。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监工手腕一抖,皮鞭狠狠抽在一个奴隶背上。奴隶惨叫一声,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拼命加快动作。 “还有你!”监工又是一鞭抽下,另一个奴隶闷哼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哼!谁还敢偷懒?鞭子管够!”监工甩着皮鞭,得意地大吼。 两个奴隶只能埋头干活。过了一会儿,监工提着鞭子走开了,很快,远处又传来他的吼声和鞭打声,夹杂着奴隶的惨叫。 “该死的畜生……”一个奴隶低声咒骂,“要是给我机会,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小声点!”另一个奴隶急忙提醒,“我听说,别的庄园的兄弟们已经翻身做主人了……” “啥?他们当主人了?你没骗我吧?”奴隶一惊一乍,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你想害死我?”同伴压低声音,“我有个表兄在那边,他昨晚偷偷来找我,问我想不想当主人。” “你怎么回答的?你要是不要,把机会给我!” “废话!祖祖辈辈做梦都想的事,我能不想?” “可我们没力量自保啊……” “这你别担心!听说唐军来了,是唐军在给他们撑腰!谁敢不服,唐军就把奴隶主全杀了!”同伴眼中闪着光,“唐军不仅让我表兄他们翻身做主,还分给他们牛羊骏马,他们现在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真的?唐军怎么还不来我们这儿?” “等唐军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奴隶们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摆脱奴隶的身份,成为自己的主人,拥有牛羊骏马,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不敢奢望的梦想,如今却近在咫尺。 “听说唐军还要从我们中间挑选身强力壮、头脑灵活的人进行训练,发给我们武器铠甲,让我们上阵杀敌......” “这不是要我们卖命吗?那些贵族老爷们就是这样,送死的是我们,功劳却是他们的。难道唐军也来这一套?” “是啊,唐军和那些贵族老爷们有什么区别?” 奴隶们也曾被迫从军,但永远都是冲锋在前的炮灰,立功受赏从来与他们无关。提起这事,他们就不由得愤愤不平。 “别胡说!唐军和那些贵族老爷可不一样。唐军说了,只要立了功就一定会受赏,绝不会埋没我们的功劳!” “真的假的?哪有这种好事?” 对奴隶们来说,立功受赏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你们知道这次唐军的主帅是谁吗?他不是汉人,是突骑施人!不是汉人也能统领数十万大军,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真的?!”奴隶们齐声惊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哥舒翰的例子太有说服力了——一个异族人也能统帅数十万大军,还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吗? “这算什么?我表兄说,唐军将领里还有个叫李光弼的,是契丹人;安西都护高仙芝,是高丽人。他们都不是汉人,却都被唐朝重用。” “我听说过,在唐朝不分种族,只要立功就能受赏,这应该不假。” 这些活生生的例子让奴隶们不得不信,他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那我们还等什么?杀了那些贵族老爷,投奔唐军去!” “对!投奔唐军!投奔唐军!” 归顺唐朝的好处实在太多,多到让他们不敢想象,多到让他们目眩神迷,每个人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群卑贱的虫子,竟敢偷懒!”监工发现了异常,提着皮鞭,阴沉着脸快步走来,眼中闪烁着凶光。 “你骂谁是虫子?”奴隶们一反常态,不再低眉顺眼,而是像斗鸡般昂起头颅,疯了一样扑了上去。 “你们要造反?”监工根本不信这些奴隶敢反抗,手中的皮鞭高高扬起,正要抽下,却被扑上来的奴隶们按倒在地。一阵拳脚相加后,监工的脸肿得像个猪头。 奴隶们怒火难平,一把抽出监工腰间的弯刀,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呼——” 奴隶们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监工的尸体,恍如梦中。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监工,竟然会死在自己手里。 这一刻,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兄弟姐妹们,杀了那些贵族老爷,投奔唐军去!” 突然间,奴隶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奴隶们群情激愤。有武器的抄起武器,没武器的拿起菜刀、铡刀、石头砖块,像潮水般暴动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庄园就被奴隶们占领了。 “投奔唐军去!” 欢呼声震天动地,奴隶们喜极而泣。他们终于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 第198章 唐军奸计 唐军士气高昂,一队接一队向前挺进。马蹄踏处,冰雪飞溅,声势浩大。 李乾和李白正在与王维道别。 “王维,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李乾骑在骏马上,郑重嘱托,“为大军筹集粮草、训练吐蕃降卒、维持秩序、解救奴隶......这些事务繁重,你要多费心。” “监军放心,王维定当竭尽全力!”王维精神振奋,双目炯炯有神,声音洪亮地领命。 王维的仕途一直郁郁不得志。若非遇到李乾,恐怕终生都会被埋没。如今肩负重任,虽然事务繁忙,他却异常欣喜,斗志昂扬。 “告辞了。”李乾抱拳一礼,策马而去。 “保重!”李白也抱拳致意,随即催马跟上李乾。 逻些城,红山宫内,墀德祖赞正与群臣商议军情。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虽然极力掩饰,却难掩愁容。唐军直逼逻些而来,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他召集众臣商议对策,却始终难觅良策,怎能不忧心忡忡? “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墀德祖赞尽量保持语调平稳,却仍难掩声音中的颤抖。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无数遍,群臣却始终束手无策,个个低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出。 唐军突袭逻些城完全出乎吐蕃意料,打乱了所有部署。调整部署尚需时日,这还不是最棘手的。最大的难题是,吐蕃根本找不到退敌之策。 “大论,你说。”墀德祖赞实在无计可施,只得点名询问。 大论浑身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你到底有没有退敌之策?”墀德祖赞怒火中烧,声音陡然拔高,尖细刺耳。 大论相当于唐朝的宰相,身为头号重臣,这等军国大事他不开口谁开口?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他却束手无策,墀德祖赞怎能不怒火中烧? “臣......”大论心知肚明自己的处境危险至极,恨不能从脑袋里硬生生挖出个对策来。可实在无计可施,又不敢明说。 “你这个蠢货!废物!酒囊饭袋!混账东西!”墀德祖赞暴跳如雷,指着大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溅,地上都湿了一大片,“枉你身为吐蕃大论,平日里耀武扬威,比祖宗还能耐,一到关键时刻就束手无策!你就只会低着头,跟你裤裆里那玩意儿大眼瞪小眼,就这点出息!” 这番辱骂可谓恶毒至极。若在平时,大论必定据理力争,可眼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垂得更低了。 “啪!啪!”墀德祖赞见他这副窝囊相,更是火冒三丈,右手在大论脑袋上左右开弓。大论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狼狈不堪。 按理说,君有君道,臣有臣纲。墀德祖赞这般羞辱臣子,实属失仪。可今日群臣都装作没看见,反而暗自祈祷千万别轮到自己挨骂。 大论除了像个闷葫芦般挨打外,再无其他反应。墀德祖赞打了一阵,也觉得索然无味,气哼哼地放过他,转而看向小论。 大论暗中松了口气,却仍不敢有丝毫动作,继续扮演他的木头人。 “小论,你可有良策?”墀德祖赞尽量放缓语气,因为小论是他最后的希望。 小论足智多谋,向来清醒。若连他都没有办法,吐蕃就真的完了。墀德祖赞既期待又紧张地注视着他。 群臣也终于抬起头,紧张而期待地望向小论。 “赞普,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并非退敌......”小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谁曾想,他话未说完就被墀德祖赞粗暴打断:“不以退敌为重?亏你说得出口!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不能退敌,吐蕃就完了!全完了!” 这声咆哮如雷霆炸响,震得群臣耳膜嗡嗡作响。 “赞普,眼下退敌,臣确实无计可施。”小论却出人意料地昂首挺胸,直视墀德祖赞,“若能先稳住局势,与唐军相持,再寻机反击,方为上策。” “稳住局势?”墀德祖赞眼中精光一闪。 自得知唐军直逼逻些以来,墀德祖赞满脑子都是如何退敌。 此刻被小论点醒,顿时恍然大悟:“小论所言极是!是本赞普操之过急了。唐军攻下积石山,锐气正盛,此时与其硬拼实非明智之举。先稳住阵脚,再谋良策,才是当务之急。” 大论偷偷抬头,嫉妒地瞥了小论一眼,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看什么看?你这颗狗头除了作威作福还能干什么?要不是眼下局势危急,本赞普现在就罢了你的大论之位!”墀德祖赞怒火中烧,冲着大论又是一通咆哮。 大论顿时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说说,该如何稳住局势。”墀德祖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小论沉声道:“臣以为当与唐军相持,闭关坚守,避免决战。唐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短缺,只要拖住他们,就能耗尽唐军粮草。” 墀德祖赞微微颔首,赞许道:“汉人兵法有云:千里不运粮。积石山天险难行,唐军粮草运输必然困难。他们定想速战速决,而我军却深沟高垒,避而不战。待唐军粮尽之时,再全军出击,此计甚妙!” 粮草确实是唐军最大的软肋。虽然唐军在大非川囤积了大量粮草,却难以运送到吐蕃腹地。吐蕃腹地贫瘠,就地筹措粮草更是难上加难。 “赞普,臣建议立即疏散逻些百姓,让他们返回高山密林。这样即便唐军到来,也休想获得补给。”小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妙计!”墀德祖赞虽有不舍,却不得不承认此计高明。 逻些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数以千万计,若被唐军获取,断粮之计就难以实施。提前疏散百姓,让唐军无处筹措补给,此计若成,唐军必陷危局。 至于沿途关隘,吐蕃已不敢奢望能阻挡唐军。连积石山这样的天险都被攻破,其他关隘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还请赞普下旨,命各地领主出兵骚扰唐军,使其不得安宁,时刻提心吊胆。”小论又献一计。吐蕃领主分散各地,若同时袭扰唐军,必让唐军疲于应付。 “此计甚妙!”墀德祖赞眉头终于舒展。 “不过......”小论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墀德祖赞。 “说!”墀德祖赞沉声喝道。 “臣请赞普下旨,释放奴隶,给予他们自由身......”小论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这个建议。 “住口!”还没等墀德祖赞开口,一众大臣就厉声喝止,瞪着小论的眼神仿佛在看杀父仇人。 这些大臣都是吐蕃贵族,释放奴隶等于损害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岂能答应? “赞普!”小论的声音陡然拔高,激昂陈词,“若不如此,待唐军抢先释放奴隶,给予自由之身,奴隶一旦倒戈,万事皆休!赞普明鉴,唐朝早已废除奴隶制。唐军此来,犹如火星落入滚油,必将燃起熊熊烈火!” “这......”墀德祖赞心知小论所言极是。 唐朝废除奴隶制对吐蕃奴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若他下令释放奴隶,必将得罪满朝贵族。即便获得奴隶支持,也难挽大局。 思虑再三,墀德祖赞迟疑道:“此事容后再议。” “赞普!”小论还要再谏,却被墀德祖赞挥手打断。 “小论,你很好,真的很好。”墀德祖赞转开话题,“每临危局,你总能廓清迷雾,本赞普甚慰。事不宜迟,你方才所献之策,须立即施行。幸得贡布不辱使命,为我们争取了五日时间。” 贡布闻言,胸膛一挺,满脸自得。他带回的血书让墀德祖赞如获至宝,这五日时间实在太珍贵了。 至于血书的真伪,墀德祖赞毫不怀疑。毕竟“无信不立”乃千古铁律,即便对敌,可用计谋,却不可失信。 “小论,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墀德祖赞郑重其事地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这分明是要重用小论。大论心中酸涩,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谢赞普!”小论精神振奋。多年来被大论压制,今日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报——唐军已兵临逻些城下!”斥候突然冲进大殿,高声急报。 “不可能!”贡布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唐军明明答应停军五日!” “唐军就在城外,不信自己去看!”斥候语气异常强硬。 墀德祖赞疾步出殿,朝东北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银线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唐军铁骑还能是什么? “不好!我们中了唐军奸计!”墀德祖赞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第199章 兵临逻些城 墀德祖赞瞬间明白自己中了李乾的圈套,一股郁气直冲脑门,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五天时间对吐蕃来说何其宝贵!若能争取到这五天,吐蕃就能完善防御部署。更重要的是,小论的计策一旦实施,逻些城下的百姓就能从容撤离,让唐军得不到补给。 可谁曾想,小论的计策刚刚定下,唐军就已兵临城下! “唐军背信弃义,无耻之尤!”贡布气得浑身发抖。这本是他的功劳,转眼间却成了误国之举,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末日降临。 “蠢货!” 墀德祖赞怒火中烧,一脚将贡布踹翻在地,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样的猪脑子也配当使者?李乾分明是在耍你,你居然当真了!还敢骂人家卑鄙?是你自己蠢到家了!” 唾沫星子溅了贡布一脸,他却仍是一头雾水? “蠢材!李乾说的是他本人停留五日不前进,可没说唐军全军停止前进!”墀德祖赞气得浑身发抖,“这算什么失信?是你自己蠢!蠢!蠢!” 贡布如遭雷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中了李乾的文字游戏! 就在墀德祖赞怒骂之际,唐军已逼近城下。清一色的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数旌旗迎风招展,气势恢宏。 “龙武军?”墀德祖赞倒吸一口凉气。 龙武军威名远播却鲜少出战,能亲眼目睹的机会少之又少。 墀德祖赞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支传说中的精锐之师。 只见每个龙武军将士都身材魁梧,背负硬弓劲矢,腰悬横刀,胯下战马神骏非凡。行进间阵型严整,气势如虹,不愧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 墀德祖赞看得眼睛发直,心中暗想,若我吐蕃有此等精锐该多好! “紧闭城门,不得与唐军交战!”大论见小论已占得先机,若自己再不立功,大论之位恐怕难保,当即扯着嗓子大吼。 他吼声如雷,远远传开,吐蕃士兵闻令就要执行。 “闭嘴!”谁知墀德祖赞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大论一个激灵,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 “你这头蠢猪!现在哪是关城门的时候?”墀德祖赞双眼瞪得如铜铃,指着大论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呃......”大论喉头发出一阵怪响,满脸错愕。 这明明是小论方才提出的计策,怎么转眼就不行了?小论刚说要深沟高垒,固守城池,不与唐军交战,怎么到他这里就不灵了? 小论的计策还冒着热气,转眼就变了卦,不仅大论懵了,满朝文武谁不晕头转向? “小论的计策是要断唐军粮草!现在逻些城外到处都是牛羊,若我们紧闭城门,任由唐军劫掠,他们要多少粮草就有多少!你是蠢到家了!”墀德祖赞暴跳如雷,仿佛被人掘了祖坟。 “那...那怎么办?”大论结结巴巴地问。 “传令!全军出城迎战,掩护百姓撤离,绝不能让唐军抢到牛羊!”墀德祖赞声嘶力竭地吼道。 众臣如蒙大赦,飞也似地四散传令。 墀德祖赞的决断确实明智。眼下逻些城外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骏马不计其数,若落入唐军之手,不仅粮草无忧,更会让“消耗唐军”的计策彻底破产。 阻止唐军获取牛羊骏马和草料成了当务之急,吐蕃军队不得不冒险出城掩护。墀德祖赞的应对虽明智,但能否成功仍是未知数。 “天啊!这么多牛羊!我眼睛都看花了!”李平西策马飞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惊呼连连。 如此规模的牲畜群,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确实多得惊人。”郭子仪也不禁感叹,“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若再晚上几天,等吐蕃把百姓都疏散到深山老林里,我们可就真傻眼了。” “这都多亏监军妙计。”李光弼笑道,“那个贡布来和谈,被监军好好利用了一把。沿途关隘听说唐军要停军五日,戒备松懈,给我们争取了好几天时间。” 贡布凯旋而归时,沿途大肆宣扬自己的“功绩”,各关隘信以为真,防备松懈,这才让郭子仪他们得以快速推进。 若唐军来晚一步,等墀德祖赞把百姓都疏散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郭将军,快下令吧!这么多牛羊,咱们赶紧去抢啊!”李平西两眼放光,不停地搓着手。如此规模的劫掠,必定令人终生难忘,龙武军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 “李光弼听令!”郭子仪剑眉一挑,如利剑出鞘,“你负责掩护左翼!” “得令!”李光弼高声应命。 “李平西,你掩护右翼。”郭子仪继续下令。 “啊?我打掩护?不能去抢?”李平西一时转不过弯来。 “就知道抢抢抢,分不清轻重缓急。”李光弼数落道,“光靠我们能抢多少?最重要的是掩护其他人帮我们抢,我们只要挡住吐蕃军队就行。” “唉!可惜了。”李平西这才明白过来,满脸遗憾。 “抢劫的事交给我指挥。”郭子仪冲李平西眨眨眼,笑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抢劫。” “抢劫还能有什么花样?”李平西不以为然。 郭子仪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对龙武军将士们高声道:“弟兄们,跟我一起喊!” 稍作停顿,他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地吼道: “吐蕃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是唐军,是来解救你们的!你们的苦难,我们感同身受!你们被那些贵族老爷当作工具,呼来喝去,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却吃不饱穿不暖!你们没有罪过,却要世世代代供人驱使,你们恨不恨那些贵族老爷?” 龙武军将士齐声呐喊,吼声如雷,在高原上远远传开。 聚集在逻些城下的百姓中,有不少是奴隶。听到这番话,奴隶们眼中顿时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对贵族老爷的恨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生吞活剥。 奴隶主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那些暴脾气的奴隶主不假思索就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还想造反?你们是我的奴隶,我要你们往东就不能往西!谁敢说个不字?”手中的皮鞭劈头盖脸地抽下,打得奴隶皮开肉绽。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奴隶们原本低垂的头颅渐渐昂起,眼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聪明些的奴隶主则忙着安抚:“你们别听唐军胡说,他们是在骗你们。好好干活,今晚加餐,牦牛肉、青稞酒管够!” 奴隶们听着这番甜言蜜语,心中冷笑,平日里动辄打骂,今日装出一副亲切模样就想骗我们?做梦! “那些贵族老爷就是蛀虫,就是恶霸,只会欺软怕硬!你们挺起胸膛,昂起头颅,挥动拳头,他们就会害怕!”在郭子仪的带领下,唐军的呐喊声越发响亮。 奴隶们听着这番话,眼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奴隶主们的反应两极分化,打人的下手更狠了,安抚的价码也越开越高,各种许诺层层加码。 “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看我们为你们讨回公道!”龙武军冲到一名奴隶主面前,将他揪了出来,像扔死狗般扔在一群奴隶面前。 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奴隶主,此刻浑身抖如筛糠,瘫软在地。 奴隶们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你恨他吗?”郭子仪面带微笑,问一个面容扭曲的奴隶。 “恨!我恨之入骨!我的妻女都是被他害死的!”奴隶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想报仇吗?” “想!我做梦都想!”奴隶仰天咆哮,声音撕心裂肺。 “现在,你可以报仇了。”郭子仪将一柄弯刀塞进奴隶手中,指向地上的奴隶主。 “啊——!”奴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向奴隶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玷污我的妻子,凌辱我三岁的女儿至死!你该死!该死一万次!” 刀光闪烁,奴隶主被剁成了肉泥。 “啊——!”大仇得报,奴隶又是一声长啸,眼中的凶光渐渐消散。他扑通一声跪在郭子仪马前,重重叩头:“谢唐军!谢唐军!” “快起来!”郭子仪飞身下马,亲手扶起奴隶,笑道:“恭喜你,大仇得报!” “嗯!”奴隶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 “我还要恭喜你,你自由了!从今天起,你是一个真正的人,不再是贵族的工具!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牛羊、骏马和帐篷了!”郭子仪郑重地向奴隶躬身道贺。 “我......自由了?”奴隶一脸难以置信,脸上却带着此生最幸福的微笑。 第200章 唐旗映红山 “唐军真是蠢货!” “唐军脑子进水了?不去抢牛羊,反倒跟那些卑贱的奴隶套近乎,讨好奴隶有什么用?” “奴隶能当饭吃吗?” “早知道这样,我们何必惊慌。” 吐蕃众臣看着龙武军的举动,纷纷嗤之以鼻,讥讽声此起彼伏。 唯独墀德祖赞和小论明白唐军的用意,两人眼中满是惊恐,对着众臣怒吼:“快!快杀光唐军!” 他们太清楚了,唐军这一手太狠毒,简直是釜底抽薪。若让唐军得逞,不仅会获得无数牛羊,更会得到大批奴隶的协助,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将这支唐军全歼。虽然来的是精锐的龙武军,但毕竟只是前锋,必须在唐军后续部队赶到前将其消灭。 “杀光唐军!”众臣像打鸣的公鸡般叫嚷着,率领吐蕃大军冲了上去。 龙武军不过数千人,而逻些城内有数十万吐蕃大军,兵力悬殊之大令人咋舌。若这样还不能歼灭龙武军,吐蕃勇士的脸面往哪搁? 众臣以为胜券在握,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立功受赏的兴奋光芒,仿佛龙武军已是囊中之物。 李光弼见状冷笑一声,挥手间,龙武军如排山倒海般冲向吐蕃大军。这支唐朝最精锐的部队,战斗力当世罕见,冲锋起来的气势竟如十万大军般惊人。 吐蕃军队也不甘示弱,疯狂地迎了上去。 两支大军如同两座大山轰然相撞,鲜血与残肢四处飞溅。 吐蕃军队虽有三万之众,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结果却出人意料,龙武军不仅占据上风,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碾压吐蕃大军。 龙武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入猪肉般,轻而易举就将三万吐蕃大军拦腰斩断。 仅仅一个冲锋就取得如此战果,这般战力实在骇人听闻,墀德祖赞惊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虽早闻龙武军威名,但亲眼目睹其恐怖战力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支精锐之师。 “赞普,该出动禁军了。”小论高声建议。 “正是!除了禁军,无人能敌龙武军。”墀德祖赞深以为然。 禁军作为吐蕃最精锐的部队,是唯一能与龙武军抗衡的力量。若用普通军队以人海战术拖垮龙武军,代价太过惨重,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随着一声令下,一万禁军出动,向龙武军压去。 这支精锐之师冲锋时蹄声如雷,马蹄踏处冰雪飞溅,阵型严整,声势惊天。锁甲在阳光下威风凛凛。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郭子仪见状由衷赞叹。 李光弼重重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随即嘴角一撇,冷笑道:“可惜遇上了龙武军。” 李平西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区区吐蕃禁军也想奈何龙武军?” 两军对冲,谁也不肯示弱。这场气势之战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威势,蹄声如万千惊雷炸响,骇人至极。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吐蕃百姓还是军队,都聚焦在这场巅峰对决上。 墀德祖赞瞪圆双眼,死死盯着两军交锋之处。 龙武军是唐朝最精锐的铁骑,吐蕃禁军是吐蕃最强大的战力,两强相遇,胜负即将揭晓。作为吐蕃的君主,墀德祖赞既满怀期待,又忧心忡忡。 “禁军!禁军!”奴隶主们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 “禁军必胜!”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要将苍穹撕裂。 “轰隆隆——” 在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两支铁骑如雷霆般碰撞在一起,鲜血四溅。这次交锋比先前更为激烈,声势更加骇人。 禁军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竟真的挡住了龙武军的锋芒。两军纠缠厮杀,一时间难分高下。 “呼——”墀德祖赞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禁军能与龙武军平分秋色,这让他大为放心,对提振士气至关重要。 当然,墀德祖赞心知肚明,禁军之所以能与龙武军抗衡,全赖兵力优势。若人数相当,禁军必败无疑。但兵力优势本就是战争实力的一部分。 趁唐军后续部队未到之际歼灭龙武军,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能成功,既能重创唐军,又能提振士气。精明的墀德祖赞岂会错过?他当即下令,再派两万禁军向龙武军发起冲锋。 眼见龙武军与一万禁军僵持不下,这两万生力军的加入将令战局急转直下。吐蕃大臣们兴奋不已,叫嚣着要全歼龙武军。 奴隶主们见状更是得意忘形,对着奴隶劈头盖脸地辱骂:“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都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唐军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你们这些叛徒,竟敢背叛大吐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打!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挥舞着皮鞭,雨点般抽打在奴隶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原本还假意安抚的奴隶主们,此刻全都趾高气扬地讥讽道:“你们这些蠢猪,连猪都比你们聪明!还妄想翻身做主人?怎么不干脆去死?” 整个营地充斥着奴隶主的辱骂和奴隶的哀嚎。奴隶们惊恐万分,敢怒不敢言。他们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无情浇灭。 “唐军,我......”那个刚刚报仇雪恨的奴隶,脸上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他深知,一旦唐军战败,等待他的将是吐蕃最残酷的惩罚。 “放心,不会有事的。”郭子仪温和地安抚道。 奴隶看看郭子仪,又望望战场,突然一咬牙,挥舞着弯刀冲了上去:“我要帮唐军!” 郭子仪满意地点头,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他高声喊道:“兄弟姐妹们,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大唐的先锋,百万大军正在赶来!” “百万大军?”奴隶们惊得目瞪口呆,既震惊又迟疑。 “大人,这是真的吗?”一个胆大的奴隶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要不然,我们这几千人怎敢杀入吐蕃大军中?” 奴隶们相信这话,却又忍不住追问:“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到了。”郭子仪神秘一笑。 “到了?在哪?”奴隶们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却只看到龙武军的身影。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一片人潮马海,无数绣着“唐”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铺天盖地而来。 “唐军!真的是唐军!” “天啊,这么多唐军!” 奴隶们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们将翻身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唐军身上,此刻看到唐军如潮水般涌来,无不喜出望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姐妹们,翻身做主的时候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去向那些可恶的贵族老爷讨回属于你们的财富!”郭子仪振臂高呼,声音如雷贯耳。 “翻身做主啦!” 奴隶们的欢呼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翻身做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因为唐军人数太少。如今看到如此庞大的唐军阵容,他们顿时底气十足,腰杆挺得笔直。 “该死的贵族老爷们,你们也有今天!”欢呼过后,奴隶们咬牙切齿地冲向奴隶主。 有武器的抄起武器,没武器的抡起拳头,甚至用牙齿撕咬,将积压已久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奴隶主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命令打手镇压,却无济于事。 在奴隶们排山倒海的怒火面前,打手们根本招架不住。不少奴隶主当场被打死,甚至被愤怒的奴隶们撕成碎片。 奴隶与奴隶主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积怨已久。往日奴隶们敢怒不敢言,如今再无顾忌,积蓄已久的怒火如同火星落入火药桶,瞬间引爆。 骚乱一开始只是星星之火,但很快就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奴隶加入其中,整个逻些城很快就陷入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愤怒的奴隶在追杀奴隶主,到处都是昔日作威作福的奴隶主像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奴隶们有的追杀奴隶主报仇雪恨,有的索要被掠夺的牛羊骏马,有的瓜分金银财宝......还有的赶着成群的牛羊来到唐军面前,千恩万谢,执意要唐军收下他们的心意。 第201章 血色黎明 奴隶们望着唐军的旗帜,眼中噙着滚烫的泪水。 这不仅仅是他们一代人的解放,更是斩断了延续千年的奴役枷锁。 从今往后,他们的子孙将永远摆脱“会说话的工具”的命运,堂堂正正做人。 这份再造之恩,纵使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为墨,也难书其万一。 当最后一个奴隶主倒在血泊中,这些新获自由的吐蕃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赶着成群的牛羊,捧着世代积累的财宝,虔诚地跪倒在唐军阵前。 “恩人呐!”白发苍苍的老牧民以额触地,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他身后,数万奴隶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牛羊如潮水般涌来。起初不过数万,转眼便达十余万,继而数十万、上百万...李平西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偷眼打量郭子仪,突然抚掌大笑:“好个郭无敌!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千万牛羊。此等‘劫掠’之法,当真前无古人!” 他兴奋的声音都变了调:“光是这一半的缴获,就够三军吃上三年!逻些的牛羊,果然名不虚传!” 望着漫山遍野的牲畜,李平西几乎要唱起军歌。粮草既足,吐蕃王城已是囊中之物。 这场远征,胜负已定! 龙武军将士目睹此景,士气大振,手中横刀挥舞得愈发凌厉。刀光剑影间,吐蕃军阵被撕开一道道缺口。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墀德祖赞惨白的脸色。 “快!镇压奴隶!”他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位赞普比谁都清楚,郭子仪这一记打在吐蕃命门上的杀招,若奴隶制度土崩瓦解,吐蕃王朝的根基必将随之倾覆。 危急关头,墀德祖赞将前线指挥权交给大论,亲自率领亲卫队扑向暴动的奴隶。 “卑贱的奴才,也敢造反?”吐蕃精锐的弯刀闪着寒光,如砍瓜切菜般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奴隶。 鲜血染红了雪地,哀嚎声响彻云霄。 就在奴隶们被血腥镇压震慑得不知所措时,郭子仪雷霆般的声音炸响:“拿起武器!为了自由!为了子孙!”龙武军齐声应和,声浪如惊涛拍岸。 这呐喊仿佛惊醒了沉睡的雄狮。 奴隶们赤红的双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有人抡起缴获的弯刀,有人抓起地上的石块,甚至有人用牙齿撕咬。 他们高喊着“捍卫自由”、“为了后代”,如潮水般扑向吐蕃军队。 在这生死时刻,这些曾经的“尘埃”展现出了令人生畏的勇气。 他们明白,这一战不仅关乎自己的性命,更决定着子孙后代能否永远摆脱奴役的枷锁。 这份觉悟,让最懦弱的奴隶也变成了最勇猛的战士。 雪原上,一场悲壮的抗争正在上演。 手无寸铁的奴隶们以血肉之躯迎向吐蕃铁骑,宛如秋草直面凛冬。 没有铠甲护身,没有利刃在手,他们唯一的武器,是百年来积压的怒火与对自由的渴望。 战场如同无情的绞肉机。 前排的奴隶刚倒下,后排就毫不犹豫地补上。 起初是青壮年,后来连白发苍苍的老者和稚气未脱的孩童都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他们枯瘦的拳头砸在冰冷的铠甲上,飞溅的鲜血将雪地染成刺目的猩红。 郭子仪紧握缰绳,作为身经百战的名将,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龙武军若分兵救援,只会让更多唐军将士白白牺牲。 三万对十万,这个数字差距太过悬殊。 “报仇!我们定会为你们报仇!”李平西的怒吼在战场上回荡。 这位铁血将军目睹着这场屠杀,胸口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他征战半生,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那些瘦弱的身影明知必死却依然前赴后继,只为换取子孙后代不再为奴的可能。 愤怒的火焰在唐军中蔓延,每一个战士都红着眼,手中的横刀挥舞得更加狠厉。 他们用吐蕃士兵的鲜血,祭奠着那些素不相识却同样渴望自由的灵魂。 这场战役,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对抗,成为了一场关于人性与尊严的终极较量。 唐军的一句承诺,如同黑暗中的火把,点燃了奴隶们心中的希望。 这些曾被视作尘埃的生命,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温暖,有人愿意为他们报仇,有人记得他们的牺牲。 “唐军会为我们报仇!”这呐喊在战场上空回荡。 奴隶们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战斗着,牙齿撕咬、指甲抓挠、甚至用最后的力气吐出血水。 倒下的奴隶至死都紧紧抱住吐蕃士兵的腿,为后来者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墀德祖赞握缰的手微微发抖。这位铁血赞普见过无数惨烈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抗争。奴隶们以命相搏的疯狂,让他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停手!都停手!”墀德祖赞突然高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妥协,“本赞普赦免你们所有罪过!”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感到喉咙发苦。 作为吐蕃最大的奴隶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奴隶制度的根基正在动摇。 但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更让他恐惧:若再继续杀戮,吐蕃将失去维系王朝的根基。 战局胶着,奴隶与吐蕃军队的缠斗如同铁链般束缚着墀德祖赞的手脚。他焦躁地望向远方。那里,唐军的主力正源源不断涌来。时间,成了最致命的敌人。 这番妥协,在吐蕃历史上堪称破天荒。往日的尘埃,今日竟能迫使赞普低头,这本该是奴隶们梦寐以求的恩典。 “休想!” 奴隶们的怒吼斩钉截铁,两个字却重若千钧。这声拒绝里,蕴含着百年积压的仇恨与觉醒的尊严。 “杀光这些贱奴!”贵族们歇斯底里地咆哮。他们的利益根植于奴隶制的土壤,此刻正如被挖了祖坟般暴跳如雷。 “住口!”墀德祖赞的呵斥让贵族们噤若寒蝉。他转向小论,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彷徨:“可有良策?” 小论沉默地摇头,眼中尽是无奈。 “若在战前...”墀德祖赞喃喃自语,突然暴怒地握碎马鞭,“释放奴隶?那些贵族会第一个要我的命!” 这位赞普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解放奴隶将失去贵族的支持,维持现状则要面对奴隶的怒火。 吐蕃王朝的根基,正在这双重撕裂中摇摇欲坠。 第202章 大势已去 墀德祖赞的牙关咬得作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骨节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刺耳。 眼前这局面令他进退两难,屠杀数十万暴动的奴隶?那将血流成河,更会激起滔天民变;放任不管?吐蕃的根基将被动摇。 “唐军......好毒的手段!”他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竟蛊惑奴隶以血肉之躯抵挡铁骑!” 这指责实在冤枉了郭子仪。唐军本意不过是借奴隶之力制造混乱,多掠些牛羊,哪曾想这些被压迫百年的奴隶竟如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赞普,当务之急是......”小论的话未说完便被墀德祖赞抬手打断。 赞普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凌乱的节奏,突然重重一拍:“传令!即刻释放所有奴隶!” “不可!”贵族们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恶毒的目光齐刷刷刺向小论。 这些大奴隶主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牧场空空如也,金库日渐干瘪,这比掘了他们祖坟更令其痛彻心扉。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只余粗重的喘息声。墀德祖赞望着这些面目扭曲的臣子,忽然意识到,吐蕃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就不在逻些城外。 小论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心知肚明,此刻释放奴隶,不过是饮鸩止渴。 “此乃权宜之计。”墀德祖赞指节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他比谁都清楚这道旨意的分量,一旦颁布,吐蕃延续百年的奴隶制度将土崩瓦解。可若不如此—— 帐外隐约传来的喊杀声给出了答案。 奴隶们的暴动已成燎原之势,此刻的吐蕃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雪山,无论他如何抉择,崩塌都已不可避免。 “赞普!”一位满脸横肉的大臣猛地捶胸,“臣等出生入死攒下的家业...” “战后本赞普加倍补偿!”墀德祖赞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向这些贪婪的蠹虫低头,比战败更令他屈辱。 当传令兵冲出大帐时,整个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吐蕃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宣告在硝烟中回荡:“赞普有令,赐尔等自由——” 远处唐军阵中,郭子仪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好个‘仁德’赞普!早半月或许还能收买人心,如今...” 他眯眼望向那些衣衫褴褛却目光灼灼的奴隶,“这些‘自由身’怕是连你墀德祖赞的项上人头都想要了。” “太迟了。”李光弼冷笑摇头,“若早半月施此恩典,或可收买人心。可惜...”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吐蕃军阵,“那些贵族老爷们岂会答应?” 正如所料,奴隶们的反应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虚伪的赞普!” “我们挨鞭子时你在哪?” “唐军给了我们自由,你才假惺惺来施恩!” 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有人撕开破旧的衣衫,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人举起锈迹斑斑的脚镣,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寒光。 这些活生生的证据,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郭子仪适时策马而出,声如洪钟:“大唐从无奴隶!你们的伤痕,就是吐蕃贵族最真实的罪证!” 他长剑所指,正是那些面色惨白的吐蕃贵族,“今日若信了,明日镣铐就会重新锁住你们的双脚!” “大唐万岁!”数万奴隶的呐喊震得大地颤抖。有人甚至捡起石块,狠狠砸向吐蕃军阵。 墀德祖赞面如死灰,在战车上嘶声起誓:“本赞普对天神起誓,绝不秋后算——” “呸!” 老奴隶一口浓痰吐在军阵前,浑浊的眼中燃烧着百年积怨。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的反抗。 “不信!”奴隶们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声音整齐得像是经过训练。 “那你们要怎样才肯相信?”墀德祖赞脖颈青筋暴起,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都不信!”奴隶们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 这一刻,墀德祖赞彻底癫狂了。 这些他平日连正眼都不愿多看的“尘埃”,如今竟敢如此蔑视他的权威。极度的屈辱化作滔天怒火:“杀!杀光这些贱奴!” 既然怀柔不成,那就只有血腥镇压。必须在唐军主力抵达前,用铁血手段平息这场暴乱。 吐蕃精锐如潮水般涌来,刀光剑影中,手无寸铁的奴隶成片倒下。 没有铠甲,没有阵型,更没有精良武器,他们唯一的武装,就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即便如此,这些曾经的奴隶依然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吐蕃的铁骑。鲜血染红了高原的冻土,却浇不灭他们眼中复仇的火焰。 “轰隆隆——” 东北方向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一面面“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又一支援军杀到战场。 墀德祖赞眼角抽搐,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唐军主力,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快!再快些!必须在唐军到来前杀光这些贱奴!” 墀德祖赞的如意算盘终究落了空。随着时间推移,战场形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唐军援兵如溪流汇海般不断加入战局。 七万唐军铁骑抵达战场,虽与吐蕃大军相比仍显不足,却已能分兵支援奴隶起义军。 郭子仪当机立断,将一万精锐分为十支劲旅,每支千人,如钢刀般插入奴隶阵中担任骨干。 战局顿时为之一变。在唐军老兵的指挥下,原本散乱的奴隶起义军开始有了章法。他们学会了结阵而战,懂得了互相掩护。 更可怕的是,这些曾经温顺的“羔羊”,正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快速成长。 当唐军援兵突破十万之数时,与奴隶协同作战的唐军已达两万余。 此刻的奴隶起义军已非吴下阿蒙,他们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那是从阵亡吐蕃士兵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每多一柄弯刀,奴隶们的脊梁就挺直一分。 墀德祖赞望着这燎原之势,心头如压千钧。 他比谁都清楚:若不能在唐军主力抵达前扑灭这场起义,等待吐蕃的将是内外交困的灭顶之灾。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轰鸣突然盖过了战场喧嚣。 墀德祖赞浑身剧震,险些坠马。他僵硬地转头,只见东北方向烟尘蔽日,数不尽的唐军如怒涛般席卷而来。 那杆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在朝阳下仿佛燃烧的火焰。 第203章 围猎之策 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唐军的旌旗猎猎招展,密密麻麻,宛如一片涌动的林海。 墀德祖赞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如冰冷的蛇一般,从脊背猛地窜了上来。他心中暗叫不好,唐军的主力,终究还是杀到了。 此时的吐蕃,局势已然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前有唐军那如猛虎下山般的铁骑;后有奴隶暴动如熊熊烈火,愈燃愈烈。 而最致命的,是那漫山遍野、肥硕健壮的牛羊,眼看着就要落入敌军之手,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墀德祖赞心里比谁都明白,倘若不能切断唐军的补给线,这场战争,他们就彻底输定了,再无回天之力。 “传令!立即疏散逻些的百姓!”墀德祖赞声色俱厉,如洪钟般喝道。 这本该是当下最明智、最恰当的决策,可现实却如同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百姓们不仅没有四散离去,奴隶们的暴动反而如汹涌的潮水,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数十万吐蕃大军,竟被先头抵达的唐军和起义的奴隶们死死地拖住,动弹不得,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唐军阵中突然爆发出如山呼海啸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监军来了!” “又是这个李乾!” 墀德祖赞的指节捏得发白,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鹰嘴堑的奇袭、石堡城的失守、积石山的溃败...这个如影随形的对手,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吐蕃逼入绝境。 怒火中烧的赞普,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冷笑,“备马!”他身着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宛如战神临凡,威风凛凛。 十万禁军在他身后严阵以待,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气势磅礴。 “李乾!可敢与我一战?”这声挑战,如雷霆般滚过整个战场,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远处,李乾与李白并辔而立。诗仙抚掌大笑:“这莽夫!此时最该退守逻些才是上策。” “非也。”李乾眼中精光闪烁,“他这是要趁我军立足未稳,先发制人。若待大帅主力抵达...” 李白恍然大悟:“好个吐蕃之主!这是要赌上国运的一战啊!” 二人相视一笑,竟是对这位吐蕃之主生出几分敬意。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懂得欣赏对手的锋芒。 李白轻抚长须,眼中闪烁着战意的光芒:“大胡子此计确实高明,趁我军疲惫之际出击。不过...” 他话锋一转,自信满满道:“我龙武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岂是吐蕃禁军可比?监军,此乃天赐良机,不如就此全歼吐蕃禁军!” 说到此处,李白眼中精光暴射。这段时日的军旅生涯,已让这位诗仙蜕变为颇具战略眼光的谋士。 “不可。”李乾却出人意料地摇头否决。 李白闻言,眉头紧锁:“此等良机千载难逢啊!”他难得地提高了声调。 李乾不以为忤,反而朗声笑道:“太白兄,若我们一来就灭了禁军,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此话怎讲?”李白满脸困惑。 “吐蕃禁军乃其国中最为精锐之师,堪比大唐龙武军。若将其全歼,对吐蕃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既然明白其中利害,为何还不动手?”李白眉头紧蹙,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 李乾轻叹一声:“太白兄可曾想过,若真如此行事,吐蕃大军会作何反应?彼时敌军必然胆裂魂飞,四散溃逃。一旦遁入那十万大山之中,便如虎归林、龙入渊,后患无穷啊。” 见李白若有所思,李乾又补充道:“眼下我军虽已集结二十万之众,歼灭禁军自非难事。然若要全歼吐蕃四十万大军...” 他摇了摇头,“纵使大帅后军抵达,也难保不会有数万残敌逃窜。在这吐蕃地界,高山密林星罗棋布,若让五万敌军遁走,日后清剿之难,恐非人力所能及。” “这...”李白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骤变。他怔忡良久,方才抱拳叹服:“监军深谋远虑,是白思虑不周,惭愧之至。” “那依监军之见,眼下该当如何?”李白问道。 李乾沉声道:“此战与寻常征战不同,务必要斩草除根。正因如此,我们才选在这冰雪初融、吐蕃大军尚未分散的时节进兵。此战必打,但须拿捏分寸,既要重创敌军,又不能使其溃散。” “分寸?”李白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忽然眼前一亮:“《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可我军仅三十万,如何围得住四十万大军?不如先抢占要道,断其归路,再徐徐图之!” 李乾却微微摇头,笑道:“计策虽好,却未免繁琐。” “繁琐?”李白不以为然,扬眉道,“若能全歼吐蕃大军,永绝后患,区区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李乾手中马鞭遥遥一指逻些城,眼中精光闪烁,“太白兄请看,逻些城规模宏大,足以容纳数十万大军。此战,我们不妨将吐蕃军队尽数驱赶入城。” “什么?!”李白闻言,失声喊道,“监军此言差矣!若让吐蕃大军退守逻些,凭借其城高墙厚,我军再想攻城,岂非难上加难?万万不可!” 李乾不疾不徐,含笑解释道:“此言有理,却未尽然。逻些城固然坚固,但正如羊圈之于羊群,一旦吐蕃军队入城,便如羔羊入圈,再无逃遁之机。届时,只需我军攻城器械一到,破城便如探囊取物。” 李白双目圆睁,眼中光芒渐盛,蓦地抚掌大笑:“妙计!监军此策,当真绝妙!” 城池虽能据守,却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旦大军困守城内,便如困兽,失去机动作战之利。 而逻些城虽为吐蕃都城,城墙高厚,但其筑城之术远逊大唐,加之唐军攻城器械精良,破城并非难事。 若能成功,便可一举全歼吐蕃主力,永绝后患。李乾此计,可谓深谋远虑。 “至于禁军,”李乾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需重创其锐气,但不必尽数歼灭,稍留余地,方能诱敌入彀。此战,当以驱赶为主,务必将吐蕃大军逼入城中。” 李白略一沉吟,又问:“那大胡子该如何处置?” 李乾目光一冷,断然道:“视战局而定。若吐蕃大军皆已入城,而他尚在城外,便就地格杀;若他抢先入城,便放他一马,反正困在城中,终究难逃一死!” 第204章 箭雨惊雷 墀德祖赞勒马阵前,声如洪钟般怒吼:“李乾何在?速速出阵答话!” 然而唐军阵中一片沉寂,唯有旌旗猎猎作响。只见唐军士卒迅速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转眼间,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军阵已然成形,横竖成行,杀气冲天。 “好一支铁军!”墀德祖赞不由赞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李乾!你可是怕了?”他再次高呼,铁了心要见见这个对手。按常理,阵前叫阵,对方主将必要出面对答。 可今日这般再三叫阵却无人应答的场面,实属罕见。 “活捉赞普!” 就在墀德祖赞疑惑之际,唐军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浪如惊雷炸响,直冲云霄。 “什么?”墀德祖赞还未回过神来。 “轰隆隆!”唐军铁骑已然发动冲锋,如潮水般向吐蕃禁军压来。 “这......”墀德祖赞喉头一紧,竟说不出话来。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开战的打法,他戎马半生还是头一遭遇到。 唐军如泰山压顶般推进。最前排的陌刀手寒光凛冽,千柄陌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晃得人睁不开眼。 陌刀阵后弓弩手严阵以待,两翼骑兵蓄势待发,整个军阵滴水不漏。 突然,一员虎将从阵中跃马而出。 此人身披明光铠,手持丈八长枪,虽看不清面容,但一双虎目精光四射。 他冲着墀德祖赞厉声喝道:“大胡子!用兵之道贵在神速。我军远来疲惫,你却不趁势进攻,反在此徒费口舌。如今我军阵势已成,你且等着受死吧!” 来人正是李乾,他故意不与墀德祖赞对答,就是要拖延时间,不让吐蕃立即发起进攻。 长途奔袭的唐军虽在行进间就开始列阵,却尚未完全就位。李乾这一招,成功为唐军争取到了宝贵的布阵时间。 “你......”墀德祖赞一股郁气直冲脑门,险些喷出血来。行进中的唐军阵型将成未成,正是最佳进攻时机,却因自己执意叫阵而错失良机,让他懊恼不已。 当然,即便吐蕃立即进攻,以唐军战力也未必会败。但至少能让唐军付出更大代价,这对吐蕃有利。 李乾说完便勒马回阵,根本不给墀德祖赞回话的机会,立即指挥大军压向吐蕃禁军。 “李乾!要战便战!”墀德祖赞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憋闷至极。他当机立断,挥刀怒吼:“杀!” “轰隆隆!” 十万吐蕃禁军在赞普号令下,如潮水般压向唐军。 两支大军相向推进,威势惊天动地,连正在厮杀的奴隶和吐蕃士兵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屏息注视着这场巅峰对决。 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率领的龙武军也暂停战斗,凝神观望。这般规模的军阵碰撞,在唐蕃百年战争中实属罕见,不容错过。 “禁军出动了,定能杀尽这些该死的唐军!” “禁军必胜!唐军必败!” “你们这些贱奴,死期到了!等唐军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奴隶主们瞪圆了双眼,声嘶力竭地咒骂着。唐军解放奴隶的举动,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掘人祖坟,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大吐蕃万岁!”奴隶主们挥舞着拳头,为禁军呐喊助威。 奴隶们则忧心忡忡,窃窃私语。 “唐军能赢吗?这可是吐蕃最精锐的禁军啊...” “难说。唐军战力惊人,禁军也不弱,这是棋逢对手...” “要是唐军败了,我们就完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绝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得为唐军助威!” “对!助威!” 唐军已成为奴隶们的主心骨。若唐军败北,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大唐必胜!” 两种呐喊此起彼伏,互不相让,如同两军对垒的战歌。 两军尚未交锋,吐蕃内部已然分裂。墀德祖赞听着这分裂的呐喊,心中惊怒交加:“定要将这些贱奴赶尽杀绝!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击败唐军!” 这种分裂正是唐军一手造成。只要击溃唐军,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在墀德祖赞的指挥下,禁军如潮水般压向唐军。 就在两军即将交锋之际,突然——一阵闷雷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嗖嗖——” 破空声如雷霆炸响,刹那间,天空被黑压压的箭雨遮蔽。数以万计的弩矢如同毒蛇般扑向禁军,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是唐军强弩!”墀德祖赞瞳孔骤缩,心头剧震。他久经沙场,深知这种武器的可怕之处。 “冲锋!快冲锋!”墀德祖赞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明白,面对强弩,禁军的铠甲形同虚设。唯一的生机就是以最快速度冲过这片死亡地带,与唐军短兵相接。 这无疑是最正确的决策。强弩的威力无人能挡,即便是唐朝最精锐的龙武军,在强弩面前也会伤亡惨重。 但代价,注定是惨痛的。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夜枭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弩矢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洞穿禁军的身体,去势不减,继续穿透后面的士兵。 无论是人是马,都难逃这般厄运。 弩矢粗如酒杯,长逾丈许,往往将禁军士兵如肉串般贯穿,三五人连成一串。更有不少禁军被弩矢的巨力带得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如同跳着诡异的“死亡之舞”。 “嘶——”尽管墀德祖赞倒吸一口凉气。 冲锋在前的禁军如同水汽般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轮强弩齐射后,禁军阵中竟垒起一座座尸山,那是被弩矢带飞的尸体堆叠而成。尚未断气的士兵在尸堆中蠕动,景象骇人至极。 “这......”奴隶主们目瞪口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大吐蕃万岁”的呐喊戛然而止。 “大唐必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奴隶们震天动地的欢呼。他们手舞足蹈,喜极而泣。 “我们真不该怀疑唐军!” “是啊是啊,唐军怎会败呢?” “还等什么?杀光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为唐军助威!” 奴隶们一边呐喊一边冲向奴隶主。而原本趾高气扬的奴隶主们,此刻却因禁军的惨状而底气全无,只能抱头鼠窜。 一波接一波的弩矢如暴雨般倾泻,禁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这支铁军却前赴后继,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即补上,毫无退缩之意。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军队。” 李乾看在眼里,不禁点头赞叹。吐蕃能在高原称雄,与大唐分庭抗礼,自有其过人之处,这支禁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205章 铁血交锋 吐蕃禁军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个个训练有素,悍不畏死。 尽管在唐军强弩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却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涌来。 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惨重的代价,但禁军的斗志不降反升,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确实令人动容。 当唐军进入射程范围时,禁军纷纷张弓搭箭。与普通吐蕃军队不同,禁军配备的是特制硬弓,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 在神射手们的精准打击下,不少唐军中箭倒地,毕竟普通唐军装备的多是锁子甲,防护力远不如明光铠。 若是龙武军那般全员明光铠的精锐,自然不会如此被动,可惜这等宝甲终究数量有限。 唐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即以箭雨还击。禁军虽然身着精良锁甲,但在密集的箭矢下同样伤亡不小。 一时间,两军箭如飞蝗,惨叫声此起彼伏。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双方终于进入白刃战范围。禁军纷纷收弓拔刀,锋利的弯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凛,每个吐蕃武士眼中都燃烧着嗜血的战意。 “杀光唐军!”墀德祖赞挥刀怒吼。 “杀光唐军!”禁军齐声呼应,声浪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唐军岂会示弱?“杀光吐蕃狗!”的怒吼直冲云霄。陌刀手们高举战刀,万千把陌刀组成一面巨大的光镜,反射出的刺目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这场世纪对决一触即发,无论是四处逃窜的奴隶主,还是欢呼雀跃的奴隶,亦或是严阵以待的龙武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发生的惊天碰撞上。 “大唐必胜!”奴隶们的呐喊声愈发响亮,仿佛要将积压百年的屈辱尽数宣泄。 奴隶主们目睹禁军在强弩下伤亡惨重,此刻已不敢再高声助威,只是紧张地攥紧拳头,眼睛死死盯着战场。 他们心里明白,一旦禁军落败,他们世代享有的特权将化为泡影,奴隶翻身做主人的局面将再难逆转。 终于,两支铁军轰然相撞! 刹那间,刺目的刀光闪过,血浪冲天而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令人永生难忘。 陌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冲锋在前的禁军瞬间被斩成数段。 重达五十斤的陌刀在精锐士卒手中挥舞,每一击都蕴含着数百斤的力道,血肉之躯如何能挡?无论是人是马,在这等神兵面前都如同纸糊般脆弱。 一朵朵血花在空中绽放,汇成滔天血浪,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断裂的骨骼......这些仍在蠕动的血肉碎片,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场。 陌刀作为唐军最恐怖的杀器,凡是被其斩杀者,无不惨烈至极。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禁军,再次面对这熟悉的场景时,仍不免倒吸凉气。一时间,战场上“嘶嘶”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奴隶主们看得心惊胆战,心直往下沉。他们把翻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禁军身上,却眼睁睁看着这些精锐在陌刀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碎。 “杀得好!” “大唐万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奴隶们震天动地的欢呼。 他们相拥而泣,声嘶力竭地为唐军呐喊助威。先是见识了强弩的威力,现在又目睹陌刀的恐怖,他们喜不自胜,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该死的!”墀德祖赞怒骂一声,厉声喝令禁军继续冲锋。 吐蕃禁军不愧是高原上的精锐之师,即便面对陌刀的恐怖杀伤,依然毫无惧色,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 他们战意高昂,锐不可当,只可惜遇上了唐军这支铁血之师。 陌刀挥舞间,禁军死伤惨重。偶有漏网之鱼想要偷袭陌刀手,却被护卫的刀手当场格杀。 禁军攻势如雷霆万钧,唐军却稳如铁桶,任凭禁军如何冲击,始终岿然不动。 两支铁军在这血与火的碰撞中,将战场变成了修罗场。鲜血不断喷溅,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内脏四处飞散,不一会儿就铺满了地面,连落脚都成问题。 奴隶主们看得心惊肉跳,仿佛每一记陌刀都劈在他们心上。他们明白,一旦禁军落败,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而奴隶们则欢欣鼓舞,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杀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 无数奴隶冲向奴隶主,吓得他们抱头鼠窜。原本被压制的奴隶暴动瞬间扩大,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我们也上!”李平西看得热血沸腾,正要率领龙武军出击,却被李光弼拦住。 “这是为何?”李平西不解地问。 郭子仪代为解释:“龙武军要集中待命,准备关键一击。” “我们不参战了?” 李光弼解释道:“眼下监军正与禁军对峙,我们龙武军要在关键时刻出击,给禁军致命一击。” “原来如此!”李平西恍然大悟,兴奋地说:“禁军肯定打不过监军,但我们龙武军从背后突袭,定能一举击溃他们!” “正是此理。”郭子仪和李光弼相视一笑,重重点头。 一声令下,龙武军迅速列阵。这支精锐之师训练有素,转瞬间便已严阵以待。虽仅数千之众,却散发着不亚于十万大军的磅礴气势。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清一色的明光铠,在烈日下熠熠生辉,仿佛无数面明镜同时反射阳光,耀眼夺目。 先前分散作战时虽也引人注目,但与此刻整齐列阵的威势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墀德祖赞一边指挥禁军冲锋,一边观察战场态势。当他发现龙武军已列阵待命时,心头猛然一紧。 这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无论在训练还是装备上都远胜吐蕃禁军。若在关键时刻出击,必将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禁军是吐蕃最后的精锐,一旦覆灭,对吐蕃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眼下战局已对吐蕃极为不利,若再遭此重创,吐蕃必将万劫不复。 墀德祖赞强自镇定,急令小论率五万大军前去阻截龙武军。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李乾手中令旗重重挥落,唐军两翼铁骑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从左右两侧展开包抄。 这是唐军最致命的战术,骑兵并非主攻,而是负责拦截围堵,真正的杀戮将由陌刀手来完成。当骑兵出动之时,往往意味着战斗已进入最后阶段。 唐朝正是凭借这套无坚不摧的战术,横扫四方,成就的赫赫威名。 “是时候了!”郭子仪目光如炬,虽未与李乾商议,却已敏锐捕捉到战机。一声令下,龙武军如雷霆般怒吼,直扑吐蕃禁军后背。 这支铁军冲锋之势如狂涛怒潮,排山倒海而来。 那一万负责殿后的吐蕃军队,在龙武军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一个冲锋便被击溃。龙武军挟风雷之势,直捣禁军后心。 “撤!”墀德祖赞当机立断,深知再不撤退,禁军必将全军覆没。令旗一挥,禁军开始向逻些城有序撤退。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即便在如此劣势下,撤退时依然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好一支禁军!”李乾看在眼里,赞许地点头,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越是精锐,越要重创!” 在他的指挥下,唐军如影随形,死死咬住禁军不放。郭子仪更是冷声喝道:“想逃?没那么容易!” 转眼间,龙武军与两侧包抄而来的唐军铁骑完成合围,将禁军团团围住。 陷入绝境的禁军只能背水一战。墀德祖赞一边指挥禁军边战边退,一边急调其他吐蕃军队前来解围。 然而,让他几乎吐血的是,暴动的奴隶们竟以血肉之躯死死拖住援军。 先前为了镇压奴隶起义,吐蕃军队已分散各处,如今想要集结谈何容易。墀德祖赞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在唐军猛攻下伤亡惨重,却束手无策。 第206章 瓮中之鳖 禁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他们的尸体如同被割倒的麦秆,转眼间就堆积成山。 这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在唐朝龙武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先前龙武军分散作战,战力未能完全发挥。 如今集结成阵,配合李乾指挥的主力大军,禁军顿时陷入绝境。刀光剑影中,吐蕃勇士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整片战场。 “杀!杀光这些该死的唐军!”墀德祖赞声嘶力竭的怒吼,挥舞着弯刀与唐军厮杀。 然而任凭他如何冲杀,始终无法突破重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被一点点蚕食。 吐蕃大臣们见禁军危在旦夕,慌忙调集援军。可暴动的奴隶们却如附骨之蛆,死死缠住他们。 “一定要拖住这些走狗!” “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 “为唐军争取时间!” 奴隶们仿佛着了魔,个个悍不畏死。 他们用尽一切手段,牙齿撕咬、撩阴腿、掏心拳,无所不用其极。在这般疯狂的阻击下,吐蕃援军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被屠戮殆尽。 “撤!撤回城里!”大臣们见救援无望,立即改变策略,率领部队向逻些城撤退。对他们来说,只有城墙才能提供庇护。 一人撤退,众人效仿。吐蕃军队如潮水般向城内涌去。 “混账!现在撤退就是找死!”墀德祖赞怒不可遏,却因深陷重围而无力阻止。 “太白兄,”李乾观察战局后对李白说道,“你带先锋部队驱赶吐蕃残军,把他们统统赶进城里。” “遵命!”李白毫不迟疑,立即领命而去。 一旦吐蕃军队退入逻些城,便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城池虽可依托防守,却也成了无法逃脱的牢笼。 “切记,”李乾向李白面授机宜,“在驱赶吐蕃败军时,要尽可能多地将那些贵族老爷也赶进城去。至于牛羊牲畜,一只都不能放进去,骏马更是要全部截下。” “妙啊!”李白抚掌大笑,难得失态地竖起大拇指,“此计当真狠辣。城里人越多,消耗就越快,我们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到时吐蕃人怕是要饿得啃城墙了!” “这是以防万一。”李乾目光如炬,笑道:“若车弩攻不破城墙,就用饥饿来瓦解他们。” 李白兴奋地掐指细算,“逻些虽是都城,存粮再多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我们赶进去的吐蕃军队少说三十万,加上贵族百姓,一天就能吃空一座粮仓。用不了多久,城中必然粮尽。届时军心涣散,内乱四起,够那大胡子喝一壶的!” 这番话说到了要害。粮草乃军心所系,一旦耗尽,城中必生大乱。到那时,赞普的军令恐怕都无人听从,吐蕃的覆灭也就指日可待。 “此事务必办妥。”李乾郑重叮嘱。 “监军放心,定不辱命!”李白抱拳领命,率领一队精锐疾驰而去。 李乾转头望向仍在负隅顽抗的墀德祖赞,嘴角微扬:“大胡子,听闻你是吐蕃数一数二的勇士,今日就让我来领教领教!”说罢挺枪跃马,直取墀德祖赞而去。 李乾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枪影翻飞间,吐蕃士兵纷纷倒地,所过之处血路蜿蜒。 “哼!”墀德祖赞见李乾冲来,浓眉一挑,抄起一根碗口粗的铁棍迎上前去,远远便暴喝一声:“李乾,纳命来!” 铁棍挟着呼啸的破空声当头砸下,劲风凌厉,震得人耳膜生疼。 “来得好!”李乾沉声一喝,长枪横架,硬接这雷霆一击。 “轰!” 枪棍相击,爆发出震天巨响,犹如晴天霹雳。近处的士兵纷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好力气!”两人异口同声赞叹道。 这一记硬碰硬,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不愧是吐蕃第一勇士!”李乾由衷赞道。 “不愧是唐军悍将!”墀德祖赞也不吝赞美。 随即,墀德祖赞话锋一转:“李乾,归顺吐蕃,本赞普封你世袭大论之位!” 大论乃吐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职,若能招揽李乾这等智勇双全的将才,对吐蕃的强盛大有裨益。 “大唐男儿,岂能做辱没祖宗之事?休想!”李乾不假思索,断然回绝。 “三思啊!”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墀德祖赞仍不死心。 “思个屁!”李乾长枪如毒蛇吐信,直取墀德祖赞咽喉,“擒了你,回长安换个国公当当,岂不比你这穷山恶水里的大论强?吐蕃要啥没啥,除了牦牛粪,屁都没有!” 这番诛心之言直戳吐蕃痛处,墀德祖赞脸色骤变,冷哼一声:“既如此,本赞普便生擒了你,看你还嘴硬!” “想擒我?”李乾冷笑连连,“胃口不小,可惜没这副好牙口!” 两人不再多言,枪影棍风交织成网。金铁交鸣之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周遭士兵纷纷退避。那密集的撞击声宛若炒豆,光是声浪就让人气血翻涌。 转眼间已过百余回合,两人依旧难分高下。 然而越是僵持,战意越是高昂。这般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让二人都打出了十二分精神。 “吼——” 突然,两人如同远古凶兽般同时暴喝,兵刃挟着万钧之势向对方劈去。 就在枪棍相触的刹那,李乾枪势陡然一变,枪杆如灵蛇般绕过铁棍,重重砸在墀德祖赞肩头。 “啊!” 墀德祖赞痛呼一声,险些坠马。好在他身手了得,踉跄几下终是稳住身形,当即拍马便走。亲卫们见状,慌忙上前护主。 李乾环顾战场,只见李白正指挥大军驱赶着潮水般的吐蕃贵族和败兵涌向逻些城门。他暗叹一声:“暂且饶你一命。” 眼下生擒赞普并非上策。若此刻取了墀德祖赞性命,城外数十万吐蕃残部必将四散逃窜,后患无穷。 相较之下,将这股力量困在城中一网打尽,才是万全之策。 经过这场惨烈厮杀,吐蕃禁军已折损过半,元气大伤。 李乾审时度势,深知若此刻全歼禁军,虽能逞一时之快,却会引发吐蕃残部溃散,后患无穷。他当机立断,下令在逻些方向放开一条生路。 “监军这是糊涂了?”李平西见状怒不可遏,高声质问。 郭子仪与李光弼却目光如炬,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后,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妙计!实在是妙计!此计若成,吐蕃将永无翻身之日!” 这两位沙场老将一眼看穿李乾的深谋远虑,不禁为之折服。此计看似纵敌,实则斩草除根。 “你们也糊涂了不成?”李平西满脸困惑,急得直跺脚。 “传令!”郭子仪声若洪钟,“将吐蕃残部尽数驱赶入城!记住,一只羊、一头牛、一匹马都不准放进去!只许人进!” “眼下正是扩大战果的良机,岂能纵敌?”李平西急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郭子仪与李光弼相视大笑,随即指挥大军展开围猎。 在唐军铁壁合围下,吐蕃残部如潮水般涌入逻些城门。 唐军对入城者网开一面,对逃窜者格杀勿论。这场精心策划的围猎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最后一道城门轰然关闭。 当逻些城被彻底合围之时,唐军已如铁桶般将这座高原雄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外的唐军旌旗猎猎,城内的吐蕃残部已成瓮中之鳖。 第207章 围城 “轰——”沉重的吊桥缓缓升起,吐蕃残兵正蜂拥退入城中。 李平西急得双目赤红,一把扯住李乾的臂甲吼道:“监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趁着吊桥未闭,一鼓作气杀进去,逻些城唾手可得啊!”他脖颈青筋暴起,连嗓音都劈了叉,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猫。 “请监军速速下令!”众将齐声请命,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阵阵尘土。 李乾却抚须轻笑,目光掠过众人焦灼的面容,竟透出几分戏谑。 “您还笑得出来?”李平西气得直跳脚,尖声嚷道:“这分明是贻误战机!只要趁现在杀进去,吐蕃狗贼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他破锣般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活脱脱像个炸毛的宦官。 “末将附议!” 此刻吐蕃军阵脚大乱,正是千载难逢的破城良机。可监军竟按兵不动,任由敌军龟缩进城,若非眼前是威名赫赫的李乾,他们早骂出声了。 “噗嗤——”郭子仪突然笑出声来,李白更是摇头晃脑地捋着胡须。李光弼直接一马鞭抽在李平西鞍鞯上:“蠢材!监军这是在给吐蕃织裹尸布呢!” “裹个屁!”李平西梗着脖子顶回去,“分明是监军老糊涂......”话到一半突然噎住,他看见李乾似笑非笑地摸向了腰间的令旗。 郭子仪冷哼一声:“你当城里四十万大军是泥捏的?粮草充足的困兽拼起命来,咱们得填进去多少儿郎?这账,监军早算清了!” 李平西顿时面如土色。他这才发现,夕阳下的逻些城垛后,无数吐蕃弓箭手已张满了弦。 “末将...末将愚钝!”他滚鞍下马,单膝砸得尘土飞扬。身后哗啦啦跪倒一片,方才叫嚷的将领们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李乾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沉声道:“郭将军所言极是。眼下若贸然攻城,吐蕃残部退无可退,必作困兽之斗。纵能全歼敌军,我军伤亡恐不下五七万之众。”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五七万将士的性命,确是一笔难以承受的血债。 “诸位须知,”李乾环视众将,继续剖析道,“如今困守逻些城的,尽是吐蕃权贵。那些贵族们世代享有无上特权,城中百姓亦非寻常庶民。此辈走投无路时,必会拼死相抗。届时莫说五七万,便是折损十万大军也未可知。” 他拾起案上军报,指尖轻点:“吐蕃如今已一分为二。城外归顺者,多是饱受欺凌的奴隶,视我唐军如再生父母;而盘踞城中的,尽是负隅顽抗的奴隶主。眼下城内粮草充足,这七八十万亡命之徒若依托坚城打巷战......” 话未说完,李平西已忍不住抚额问道:“监军大人,那依您之见?” “围而不攻。”李乾掷地有声,“每日酒肉犒赏三军,静待其变。” “这......”有将领面露疑色,“就这般干等着?” “正是。”李乾嘴角微扬,“逻些城人满为患,纵有万石存粮,又能支撑几何?待其粮尽,必生内乱。届时再里应外合,破城灭国不过探囊取物。” 他负手而立,望着帐外旌旗:“兵法之道,不在新奇,贵在实用。这‘釜底抽薪’之计虽古,却最是见效。” 众将相视颔首,再无异议。当夜,唐军营寨如铁桶般将逻些城围得水泄不通,只待城中粮尽那日。 不久后,哥舒翰率领的后军抵达逻些城下。至此,三十万唐军完成合围之势,将吐蕃都城围得铁桶一般。 听闻李乾“围而不攻”之策,哥舒翰抚掌大笑:“妙计!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当即修书遣快马驰报长安,向皇帝详陈军情。 城外唐军日日操练,酒肉不绝。 原来逻些城下缴获的牛羊骏马堆积如山,除部分犒赏归顺的吐蕃奴隶外,余下尽数充作军需。 有将士笑言:“这般丰厚的缴获,便是吃上三年也绰绰有余。” --------------- 龟兹,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伏案批阅军报,眉头时蹙时展,神色凝重。今岁安西将与大食交锋,局势凶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思忖间,忽闻脚步声急促,抬头望去,段秀实已大步跨入,抱拳行礼:“见过都护!” 高仙芝抬眼打量,见段秀实满面红光,步履轻快,整个人似被喜气托着一般,不由奇道:“秀实,何事如此欢喜?” “都护,岂能不喜?”段秀实语调高亢,几乎手舞足蹈,“积石山,我们越过去了!” “嗯?”高仙芝眉梢一挑,失笑道,“你莫不是吃了蜜糖,欢喜得昏了头?什么积石山?我等尚在龟兹,何来越山一说?” “是我们大唐!大唐越过积石山了!”段秀实声音愈发尖亮,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 “大唐……越过了积石山?”高仙芝一时未解其意,摇摇头,提笔欲继续批阅军务。 骤然,他身形一僵,笔尖悬在半空。 下一瞬,他猛地弹身而起,如坐针毡,直指段秀实,喉间滚动。 “当真越过了积石山?!”高仙芝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攥住段秀实衣襟,厉声喝道,“段秀实!军中无戏言!若敢欺瞒,军法从事!” 他声色俱厉,段秀实却浑不在意,仍满面喜色,扬了扬手中军报:“此乃长安急递,陛下亲笔所书,岂能有假?” 高仙芝劈手夺过,指尖微颤,三两下展开,目光急扫。刹那间,他浑身一震,仰天高呼—— “大唐越过积石山了!大唐越过积石山了!” 唐军越过积石山,直入吐蕃腹地,这是华夏数千年来头一遭! 虽非高仙芝亲率之师,他却仍激动得浑身发颤,虎目含泪,几度以袖拭面,声音哽咽:“好!好!打得好!” “是啊,此战当真酣畅淋漓!”段秀实亦是满面红光。 “不成,速召众将议事!”高仙芝突然拍案而起,眼中泪光未消,却已恢复统帅的锐利,“此战既胜,我安西军略也当随之调整!” 段秀实本欲再庆贺一番,闻言只得强压喜意,匆匆传令。 不多时,李嗣业等将领陆续赶来。见素来沉稳的高仙芝竟眼含热泪,众将面面相觑。 李嗣业试探道:“都护这般欢喜...莫非是乐瑶姑娘出阁,您当岳丈了?”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附和:“若说李乾做女婿,倒真般配。可惜末将没这般好闺女...” “住口!”高仙芝一声断喝,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召尔等前来,是要宣告两件事。”高仙芝目光如电,“一喜一忧。喜的是,大唐王师已越过积石山!” “就这事?”李嗣业不以为然地掸了掸衣袖,“区区积石山...” 众将也笑着摇头:“都护未免小题大...” 话音未落,李嗣业突然如遭雷击,猛地跳起:“什么?!越过了积石山?!” 刹那间,满帐将领齐刷刷弹身而起,个个瞠目结舌,活似一群受惊的鹌鹑。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嘴巴,此刻张得能塞进拳头,却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高仙芝环视帐中众将惊愕的神情,嘴角微扬,沉声道:“尔等没有听错,大唐王师确已越过积石山。此乃陛下亲笔军报,岂能有假?”说着将手中军报高高举起。 “天爷!”李嗣业倒吸一口凉气,众将更是哗然:“这...这怎么可能?莫非他们肋生双翼,飞过了积石山不成?” 积石山天险,自古难越,众将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高仙芝重重一拍案几,声若洪钟:“此刻不是猜测李乾如何破关之时!当务之急,是要应对此事带来的变局。”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将:“我等原以为李乾会在春暖花开时与吐蕃决战大非川,谁曾想他竟敢直取积石山!此战打乱了我安西全盘部署,这才是本都护所说的坏消息。” 原来攻取积石山一事,乃朝廷最高机密,纵是高仙芝这等重臣亦不知情。他此前所有谋划,皆基于唐军与吐蕃在大非川决战的预判。 如今战局骤变,安西都护府的整个战略部署都需重新调整。 第208章 西域变局 帐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众将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积石山告破虽是国之大幸,却令安西军府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原先的作战方略全盘皆乱,各部将领只觉心头如压千钧,沉郁难言。 “都护,该当如何?”众将齐声请示。 高仙芝剑眉紧锁,薄唇抿成一线,指节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这般惊天变故,纵使是这位威震西域的名将,也需要时间思量周全。帐中鸦雀无声,众将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时光在凝重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安西军府本就处境维艰。大食若举兵东进,必是雷霆之势。以安西现有兵力能支撑多久,谁也不敢断言。 更棘手的是,在吐蕃未破之前,朝廷援军根本指望不上。原本就已是独木难支的局面,如今战略部署全盘打乱,更是雪上加霜。 “呼——” 不知过了多久,高仙芝长舒一口气,眼中精光乍现。众将见状精神一振,这是主帅已有定计的神情。 “积石山捷报,对我安西而言,利弊参半。”高仙芝沉声道。众将屏息静听,他们深知这位统帅每逢危局必有奇谋。 “其弊在于打乱我军全盘部署。”高仙芝条分缕析,“兵马调动、防务安排、粮秣转运......诸般军务皆需重新筹划。” 高仙芝略作停顿,眼中锋芒毕露:“至于利处,显而易见。此讯既乱我军部署,必更乱侯赛因·优福之谋。我等先得其讯,可占先机。待其知晓时,我军已抢占先手。” “都护高见!”众将齐声赞叹。 侯赛因·优福原想趁唐蕃鏖战之际突袭西域,一举歼灭安西军府,而后趁势东进河湟,剑指长安。 然唐军奇袭积石山,直捣吐蕃腹地,必令其措手不及,全盘谋划尽成泡影。 此变局对双方冲击虽同,然安西军府却多得了十余日的先机。这短短旬日,足以让高仙芝布下天罗地网。 “侯赛因·优福窃据石国,自以为占得先机,殊不知正入我彀中!”高仙芝指节重重叩击案几,眉宇间杀气凛然,“我先前按兵不动,就是要待其出兵之际直取石国。如今其谋划已乱,我军正当雷霆出击,夺回石国,令其首尾难顾!” “传我将令!”高仙芝霍然起身,声若洪钟,“全军集结,即刻西征石国!” “遵命!”众将热血沸腾。 高仙芝目光如电,继续下令:“再令封常清与舒克合兵,袭扰大食粮道,务必使其辎重尽毁!” 封常清出使未归,正好令其就地转战,与大食周旋。 军令既下,三军雷动。高仙芝亲率铁骑,如离弦之箭直指石国。西域大漠上,唐军旌旗猎猎,马蹄声震彻云霄。 ----------------- 布哈拉,大食总督府。 侯赛因·优福背着手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大厅里来回踱步,眉间的沟壑深得能夹住一枚银币。“舒克还没有消息?”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回总督大人,仍未发现摩尼教主的踪迹。”侍从的额头几乎贴到了地毯上。 “这个阴魂不散的异教徒!”侯赛因·优福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虽然摩尼教势力大不如前,但数百年的根基岂是轻易能拔除的?一旦他率军东征,这个隐患必会在后方掀起惊涛骇浪。 想到长安城里终老的波斯王子俾路斯,想到那些流亡唐朝的波斯贵族与摩尼教千丝万缕的联系,侯赛因·优福的心里生气一股无名之火。 唐人与这些异教徒,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报——”斥候急匆匆闯入,“冬日那支神秘的唐使团,最后消失在了怛罗斯河谷。” “果然!”侯赛因·优福眼中寒光乍现,像出鞘的弯刀,“这些唐人定是去勾结舒克了!” 他猛地转身,猩红披风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们!春季将至,吐蕃与唐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他的目光扫过众将,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铁砧上:“若不能在他们两败俱伤时兵临河湟,这场圣战就会变成我们的坟墓!” 侯赛因·优福突然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想当年,亚历山大那个莽夫,口口声声要征服中国,结果连方向都找不准,打到印度就草草收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绝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必须在唐蕃决战前拿下河湟!届时——”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东方拥入怀中,“长安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总督大人英明!”众将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侯赛因·优福踱到地图前,指尖重重敲在大非川的位置:“唐蕃若在此决战,吐蕃必败无疑。这里的地形简直就是为唐军量身打造的屠宰场。” 他阴冷地笑了,“但若我们抢先一步占据河湟...”修长的手指如毒蛇般蜿蜒北上,“既能切断唐军归路,威胁长安,又能给吐蕃致命一击,一箭双雕!” 众将闻言,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们心知肚明,所谓盟友,不过是用来挡箭的盾牌罢了。 待利用完毕,就该轮到吐蕃尝尝大食弯刀的滋味了。 就在满堂哄笑之际,庞亚德仓皇闯入。这位素来以胆识过人著称的悍将,此刻竟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 “何事如此惊慌?”侯赛因·优福不悦地皱眉。 “总、总督大人...”庞亚德喉结滚动,“唐军...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就这点小事?”侯赛因·优福轻蔑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仿佛被雷电劈中般,这位向来沉稳的总督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活像见了鬼一般。 侯赛因·优福素来以沉稳著称,即便千军万马压境也难改其色。 可此刻,这位铁血总督却双目圆睁如铜铃,脸上的震惊之色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太清楚积石山意味着什么,这座天堑,连中国赫赫有名的秦始皇、汉武帝都未能攻克,李隆基怎么可能成功? “荒谬!”他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刃,“积石山乃不破之天险,你竟敢谎报军情?” 庞亚德浑身一颤,急忙跪伏于地:“大人明鉴!接连十余封急报皆言此事,属下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啊!”说着双手奉上厚厚一叠军报。 侯赛因·优福一把夺过,只见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文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不住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理智告诉他,如此多的军报不可能全是误报;可常识又在嘶吼,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位向来杀伐决断的总督,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忽然,他想起亚历山大的东征,当年那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仅率三万铁骑,就横扫数十国度。 既然历史上有此先例,那么积石山再险,也未必... “完了!”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此时的侯赛因·优福已预见这个噩耗将如何摧毁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算计,都将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前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