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被夺?重生后我送全家流放三万里》
第126章 安心等我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石板,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
陆清欢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尽管她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内心却难免有些忐忑。
这是今生她第一次真正踏入皇宫,这座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地方,既让她充满向往,又隐隐感到不安。
颜锦书依旧保持着清冷的姿态,目光平静地望着车外。
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裴度。此刻的裴度,收到她的信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婚期将近,她却突然被宣入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马车停在了建章宫前,花公公引着两人下了车,带着她们沿着蜿蜒的回廊前行。
一路上,宫人们行色匆匆,见到花公公都恭敬行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昭示着太后病体的沉重。
终于,他们来到了太后的寝殿外。花公公让两人稍作等候,自己先进去禀报。
陆清欢透过半开的殿门,偷偷向内张望,想要一睹太后的尊容,却只看到重重帷幔和忙碌的宫女太监。
片刻后,花公公出来传旨,让她们进去。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踏入寝殿。
殿内光线昏暗,檀香袅袅,床榻之上,太后斜倚在锦被之中,面容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威严之气。
“臣女颜锦书、陆清欢,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两人盈盈下拜。
太后微微抬手,声音虚弱却不失威严:“起来吧,让你们来侍奉哀家这把老骨头,辛苦你们了。”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的荣幸。”陆清欢立刻笑着说道,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颜锦书也福了福身,“臣女定当尽心竭力。”
太后打量着两人,目光在陆清欢身上停留了片刻,“听说你前些日子刚被赦免,能有这样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陆清欢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是,臣女深知自己以往犯下大错,如今能得太后和陛下恩典,定会洗心革面,好好侍奉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点头,又看向颜锦书,“听说你与裴度定了亲?”
颜锦书心中一怔,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及此事,她定了定神,说道:“回太后娘娘,是的。”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哀家这病来得突然,委屈你了,不过,裴度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你且安心在宫里陪着哀家,待哀家病好,你们就能出宫去了。”
颜锦书再次行礼:“多谢太后娘娘。”
就这样,颜锦书和陆清欢开始了在宫中的生活。
她们被安排在相邻的宫殿居住,每日辰时便要去太后寝殿侍奉。
陆清欢一心想要在太后面前表现,对太后的需求总是格外殷勤,事事都抢在颜锦书前面。
然而,太后对她却始终不冷不热,反倒是颜锦书,偶尔说上几句话,总能说到太后心坎里,引得太后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让陆清欢心中十分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定是之前给老太太下毒的事,影响了太后对她的看法。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太后对她改观,只有这样,她才能借着太后的光,重新与萧行舟订下婚约。
……
傍晚时分,在宫人们的一句句“参见九殿下”中,萧行舟踏入了建章宫。
暮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入,在青砖上拉出细长的光影。
萧行舟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却回首望向颜锦书居住的偏殿方向。
“九殿下请进,太后正等着您。”建章宫的掌事嬷嬷行了一礼。
萧行舟颔首,靴底踏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寝殿内药气愈发浓重,太后斜倚在金线绣着牡丹的软垫上,见他进来,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舟儿来了。”
“皇祖母,孙儿带了宫外那家您最爱吃的桂花糕。”萧行舟将食盒放在榻边小几上,揭开盖子时,甜香混着药味在殿内散开。
他亲自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太后唇边,动作自然又亲昵。
太后浅尝一口,眼神却落在殿外:“你父皇让颜家的两个姑娘来侍奉,倒也添了几分生气,不过锦书那丫头……”
萧行舟指尖微顿,桂花糕险些掉落:“皇祖母可是觉得她有不妥?”
“恰恰相反。”太后轻轻咳嗽两声,“多年前见锦书时,还是个毛躁的丫头,时隔多年,她倒是变了不少,哀家瞧着很是沉稳,反而清欢那个丫头,心思太急。”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陆清欢苍白着脸跪在阶前,碎瓷片溅得满地,一碗药汁在地上蜿蜒成深褐色的痕迹。
她慌乱抬头,正对上萧行舟投来的目光,心口猛地一缩。
“臣女该死!”陆清欢叩首,“本想给太后娘娘送药,不慎脚下打滑……”
“起来吧。”太后挥了挥手,语气淡淡,“让厨房再熬一碗,仔细些。”
待陆清欢退下,萧行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光幽深如古井。
太后见状轻笑:“舟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萧行舟收回目光,重新将糕点递到太后唇边。
太后握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舟儿,你觉得裴度如何?”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
萧行舟垂眸,声音低沉:“裴度文武双全,是国之栋梁。”
“配锦书如何?”太后又问。
萧行舟苦笑,“皇祖母,您明知孙儿心里放不下锦书……我自是,不想她和裴度成婚。”
太后轻叹,苍老的眸子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好了,哀家乏了,舟儿自行离开吧。”
“是。”
夜色渐深,建章宫沉入寂静。
颜锦书站在窗前,望着天上一轮残月。
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信笺,那是今早裴度让人偷偷送来的,墨迹未干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温度:“安心等我。”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颜锦书回头,只见萧行舟站在房门口,玄衣染着清辉,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唯有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第127章 亲手将她推远
铜铃轻响中,颜锦书率先打破沉默,福了福身道:“不知九殿下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暗涌的情愫。
萧行舟喉结滚动,跨进门槛的脚步却顿住了。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玄色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恍惚间竟有几分孤绝的味道。
“锦书,”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颜锦书垂眸浅笑:“劳殿下挂念,太后仁厚,一切安好。”
萧行舟还是忍不住走进了殿内,缓缓靠近她。
“殿下,夜已深。”颜锦书声音有些冷,目光警惕地盯着他,“请殿下自重。”
萧行舟脚步顿住,那双黑眸落在她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锦书,你可知,我每日看着你与裴度的婚期临近,心如刀割?皇祖母问我裴度如何,我……”
“九殿下。”颜锦书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窗棂,“殿下既知我与裴度有婚约,便该自重。如今太后病重,殿下若因儿女私情误事,岂不让人诟病?”
她的话让萧行舟眼中染上哀伤,“锦书,你当真要嫁给裴度,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我了吗?”
颜锦书不假思索,回道:“殿下以为我和裴度的婚事是儿戏吗,我自然要嫁给他。”
“不,你不想。”萧行舟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只是在和我置气,怨我酒醉和陆姑娘发生了关系,可是锦书,那非我所愿。”
颜锦书皱眉,俏脸冷了下去,“放开。”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取消和裴度的婚约。”萧行舟眼神固执地盯着她。
颜锦书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在太后宫里激怒萧行舟,不能让旁人误会她和萧行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
她压着恼怒的情绪,尽量平静道,“九殿下,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固执?我相信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你另觅才貌双全的皇子妃。”
“我只想要你!”萧行舟抱住她,低吼道,“锦书,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心里的人一直是你?”
颜锦书脸色沉底沉了下去,用力推开他,“九殿下,请你自重!”
“锦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萧行舟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
颜锦书挣扎不开,眸子转动,冷静地思考摆脱他的方法。
半晌,她忽然问,“如果我告诉你,在祖母的寿宴上你并不是因为喝醉占有了陆清欢,而是被她算计的呢?你知不知道是她给你下的药。”
“什么?”萧行舟松开她,神情不可置信,“陆姑娘给我下药,她怎么会?”
颜锦书不动声色往店门口挪了两步,嗤笑道,“怎么不会?陆清欢在你心里一直都是柔弱善良的形象,竟然能做出给你下药的腌臜事,你不敢相信是吗?可你莫不是忘了,她连毒害长辈买凶杀人的恶事都做的出来,给你下点迷情药,又算得了什么?”
萧行舟瞳孔震了又震,“可是,她是因为听了你刺激的话语,才……”
“九殿下。”颜锦书有时真不想和眼前这个蠢东西说话,她回头满脸嘲讽地盯着他,“陆清欢说什么你都信?你这么信任她,怕是早就对她情根深种了吧。”
萧行舟连连摇头,想要上前抓颜锦书的手,颜锦书往殿门口撤。
院子里有宫婢在值夜,见二人出来了,忙起身恭敬地问,“九殿下,颜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
萧行舟摆手,“没有,你退到一旁去。”
宫婢默默走远了一些。
颜锦书站在院子里,心里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锦书,我对陆姑娘真的没有……”萧行舟想要解释。
颜锦书打断他,“没有?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你对我又算什么,你对我甚至连信任都没有。”
萧行舟看着她月光下清冷的脸,张了张嘴,“我……”
“殿下可知裴度是如何待我的。”提到裴度,颜锦书的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他无条件地信任我,为了保护我,他可以连命都豁出去。”
萧行舟立马道,“我也可以。”
颜锦书觑了他一眼,笑了,“陛下可还记得大孤山春猎?”
萧行舟点头,“记得,怎么了?”
“当时我为救陛下身中重伤,殿下归来后,可曾多看我几眼?”她云淡风轻地说。
萧行舟心头一紧,慌忙要解释,“当时父皇母后都受到了惊吓,我……”
“所以你看,在你心里,任何东西都比我的命重要。”颜锦书静静看着他,“可是在裴度心里,我比他的命重要,我想只要不蠢的人,都知道该选谁吧?”
萧行舟想说什么,可是喉间像被一团棉絮堵住,那些辩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打在他玄色的衣袍上,他忽然觉得周身寒意彻骨。
“锦书,我……”他踉跄着往前半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在触及颜锦书的裙摆时戛然而止,“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查清楚陆清欢的事,也会向你证明……”
“不必了。”颜锦书后退一步,“九殿下,明日我还要起早伺候太后娘娘,夜深了,请回吧。”
她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萧行舟压抑的哽咽:“锦书,你当真不肯再信我一次?当年你跌入冰湖,是我冒死将你救出,你被学堂里顽劣的同窗欺负,是我替你出气……这些你都忘了吗?”
颜锦书的脚步顿住,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可下一秒,她想起陆清欢依偎在萧行舟怀里时娇弱的模样,想起裴度护她的种种。
“那又如何,你的好,从来弥补不了你带给我的伤害。”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萧行舟耳中,“我的心里,只有裴度,再也装不下第二人。”
她故意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九殿下,你总说喜欢我,可你连最珍贵的信任都不肯给我,又拿什么来证明你的真心?”
“更何况,我早就不稀罕你的真心了。”
萧行舟如遭雷击,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他突然想起那次他质问颜锦书为何与裴度走得近时,她眼底转瞬即逝的失望。
原来从始至终,不是她变了,是他亲手将她推远。
第128章 吻
萧行舟僵立在原地,喉间腥甜翻涌。
夜风拂过脸庞,明明已是盛夏,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颜锦书转身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却只攥住了一缕飘落的月光。
指尖残留的温度消散殆尽,她发间的茉莉香袭来,化成扎在心口的刺。
萧行舟看着她关上房门,彻底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就好像,她消失在他的世界。
不知在月光下站了多久,萧行舟身形微微摇晃,失神落魄地离开。
刚走几步,一道绿色的倩影朝他奔来。
“九殿下!”
陆清欢在他面前站定,福身行了一礼,看着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殿下,你是来看我的吗?”
看着她的笑颜,萧行舟想起颜锦书说的话。
陆清欢算计他,给他下药。
她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我来看看锦书。”萧行舟心情复杂,别开脸,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把碎沙。
他余光瞥见陆清欢脸上的光黯淡下去。
可他没心情关心,方才颜锦书关门时,那道沉重的声响仿佛也将他的心门狠狠阖上,从此只剩无尽的黑暗。
陆清欢强颜欢笑,眼里流露出悲伤,“原来殿下不是来看清欢的,是清欢自作多情了。”
“无事的话,我先走了,夜已深,不方便久留。”
萧行舟没再多看她一眼,抬步要走。
“殿下!”陆清欢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难过,“先前是清欢糊涂犯下了大错,可清欢真的知错了,从今以后清欢再也不会去做那些害人的事,殿下……”
她声音变得哽咽,“你能不能再给清欢一个机会,清欢已经是你的人了,哪怕做不成侧妃,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做侍妾我也甘愿的,否则清欢的余生,真的没有盼头了,殿下,清欢求你了。”
陆清欢眼眶泛红,泪珠在睫羽上摇摇欲坠,这副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萧行舟也不例外,心不禁软了两分,可是想到颜锦书说的话,他的神情冷了下去。
“颜老太太寿宴那晚,不是意外对不对?”
他忽然问。
陆清欢面上浮起茫然:“殿下说什么?清欢听不懂……”
“别装了!”萧行舟突然逼近,寒星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是不是你下的药?所以我才会……”
话音戛然而止,他喉结滚动,终究说不出那难堪的字句。
陆清欢心头一紧,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萧行舟竟然旧事重提。
肯定是颜锦书那贱人嚼了舌根。
她心里慌乱,面上却始终保持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没有,我没有算计过你,殿下怎么能怀疑清欢?定是锦书说了什么对不对?”
陆清欢流出两行清泪,声音染上哭腔,“锦书一直怨我成了殿下的人,在锦书心里,清欢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笃定那次是清欢算计了殿下,可是殿下,清欢真的没有……”
萧行舟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脑海里回忆与疑惑交织成乱麻。
他刚要开口,却见陆清欢突然拔出鬓间银簪,寒光抵住纤白脖颈,淌着泪决然道,“既然殿下不信,清欢便以死证明清白!”
“你干什么。”萧行舟脸色骤变,猛地伸手去夺,“别乱来!”
“殿下若不相信,清欢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不如死了干净,也好证明清白。”
陆清欢哭喊着,伸手想把银簪抢回来。
“好!我信你!”萧行舟将发簪狠狠甩在地上,抓住她的双肩,“我信你,你不要做傻事。”
“殿下呜呜呜……”陆清欢整个人瘫软下来,跌进萧行舟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只要殿下相信清欢,清欢就是死也值得的。”
萧行舟的心彻底软了,轻轻帮她拭泪,“傻丫头,胡说什么,性命何其重要?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陆清欢埋在萧行舟胸膛里恸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带着哭腔道:“殿下,清欢早就已经是你的人,先前犯了大错,清欢不敢乞求还能做殿下的侧妃,只求殿下给清欢一个归宿,哪怕只是卑微侍妾,清欢也愿意。”
萧行舟僵在原地,耳畔是陆清欢抽噎声,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茉莉香——竟与颜锦书的气息如此相似。
他喉头发紧,别开眼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与父皇母后商议,日后再给你答复吧。”
陆清欢明白不能逼得太紧,挽回萧行舟的心需徐徐图之。
她擦去眼泪,温顺点头,将脸颊贴在萧行舟胸口,“无论殿下要不要清欢,这辈子清欢都是殿下的人,哪怕剪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绝不会再嫁给别的男人。”
萧行舟垂眸看着怀里娇软的女人,她那双含泪的眸子望着她,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三年前颜锦书即将被送去庄子上时,也是这般看他。
“锦书……”他眼神一晃,把怀里的人认成了颜锦书,缓缓低头,吻上了女人的唇。
陆清欢听到那个名字,眼里闪过一抹愤恨,可是萧行舟好不容易亲近她,她不能推开,便闭上眼配合。
月光如水,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萧行舟的吻带着几分失控的眷恋,陆清欢心中暗喜,却在唇齿交缠间尝到了苦涩。
她知道,他吻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活在记忆里的颜锦书。
正吻得难舍难分,萧行舟忽然停了下来,猛地推开了她。
他抚上自己的唇,心里满是懊恼。
怎么能吻陆清欢?若是让锦书知晓,她定会不开心……
陆清欢被他推得差点摔倒,眼眶又是一红,“殿下,清欢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我……”萧行舟喉结滚动,满心的混乱与自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今日之事是我荒唐了,你先回去吧。”
陆清欢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哭喊道:“殿下,清欢知道你心里念着锦书,可清欢对你的心也绝无半分虚假,清欢不求你现在就忘了她,只求能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也好。”
萧行舟望着陆清欢泫然欲泣的眉眼,思绪乱作一团。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低哑道:“夜深了,先回去吧。”
第129章 不好的预感
萧行舟离开后,陆清欢来敲了颜锦书的房门。
门打开,颜锦书淡淡看着她,“有事?”
“锦书,老太太寿宴的事,是你特地告诉九殿下的吧?”陆清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可惜,殿下终究还是信了我。”
她抬手,故意摸了摸被吻红的嘴唇,“你瞧,就算你说了那些话,殿下不仅没怪我,还情不自禁吻了我,并且许诺会给我一个归宿。”
“那真是恭喜你了。”
颜锦书神色依旧平静,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高兴。
她越平静,陆清欢心里越不爽快,咬牙道:“你明明心里嫉妒得要死,装什么云淡风轻?前世今生,殿下最信的人都是我!他爱的也只有我!”
像是为了强调什么,陆清欢的声音很大。
可这种表现,通常都是因为没有底气。
“九殿下喜不喜欢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向我强调?”颜锦书微微一笑,“陆姑娘莫不是忘了,我的未婚夫是裴度。”
她像是想起什么,嘴角扯出玩味的笑,“倒是陆姑娘,与其在我面前炫耀的意,不如多想想日后如何在王府后院站稳脚跟,毕竟,前世萧行舟的后院,可不止你一个人吧?”
萧行舟成亲后被封为景王,没过半年,昭德帝又赐给他两名侧妃,皇后也没闲着,送了不少貌美侍妾充实他的后院。
当时陆清欢身为正妃,哪怕心里嫉妒得要死,却不得不保持端庄贤惠的人设,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颜锦书的话犹如一只大手,狠狠撕开了陆清欢的伤口。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前世独守空房的漫漫长夜,那些无边的空虚孤独如潮水般涌来。
让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哪怕得到了萧行舟,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幸福。
可在颜锦书面前,她绝不允许自己被比下去。
陆清欢死死瞪着颜锦书,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裴度就不会纳妾,他说几句甜言蜜语你就信了,那你可真是天真,我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待你人老珠黄,裴度照样会纳妾,你会痛苦,你会难过,你会在后院抑郁一生,而我,再不济也会成为九殿下的妃子,至少比你风光!”
“是吗?”颜锦书轻笑出声,“那就拭目以待吧。”
没再多说,颜锦书关上了门。
陆清欢被挡在外面,脸色依旧很难看。
她攥紧拳头,心里的斗意汹涌而出。
这一世,她一定要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让颜锦书跪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陆清欢的嘴角就忍不住勾出弧度。
总有一日,她会让画面变为现实。
……
午后,颜锦书与陆清欢将太后安顿入睡后,并肩走向偏殿准备稍作休憩。
蝉鸣声在廊檐外此起彼伏,暑气蒸腾得人发困。
“两位姑娘留步。”忽然,一名宫婢小跑着追上来,福了福身道,“贵妃娘娘听闻二位在此侍奉太后,特命奴婢请姑娘们去永寿宫一叙。”
两人对视一眼。
虽然她们都不太愿意和杨贵妃打交道,可毕竟是贵妃相邀,若是不去,只怕落人口舌。
二人跟着宫婢离开。
踏出建章宫的殿门时,掌事嬷嬷从主殿里出来,见她二人离去,皱眉道,“两位姑娘这是去哪儿?”
宫婢回道,“贵妃娘娘请两位姑娘去永寿宫。”
“贵妃娘娘。”掌事嬷嬷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快,你去宣誓走一趟,告诉陛下两位姑娘被叫去了永寿宫。”
另一边,永寿宫朱漆大门敞开,殿内飘出淡淡熏香。
杨贵妃倚在软榻上,见她们进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前些日子就想找你们说说话,总被琐事绊住。”
寒暄间,杨贵妃忽而执起陆清欢的手:“听闻清欢姑娘擅诗书,本宫正巧得了几本孤本诗集,待会儿可要好好讨教一番。”
又转头看向颜锦书,“本宫听说二姑娘喜欢美食,本宫特意命小厨房准备了不少糕点,一会儿做好了,你可要好好品尝,若是有喜欢的,本宫让人每日送去建章宫。”
杨贵妃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颜锦书内心生疑,余光瞥见陆清欢紧绷的肩膀,便知她与自己想法一致。
不过面上依旧从容:“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宫婢送来茶水和糕点,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杨贵妃在说话。
杨贵妃挽住两人胳膊,“趁着日头还不毒,本宫带你们去后院赏花,新移栽的牡丹开得正好。”
园子里花团锦簇,杨贵妃一路兴致勃勃介绍着名贵花卉。
行至一处藤蔓架下,颜锦书目光被几株淡紫色的绣球吸引。
杨贵妃见状,当即道:“喜欢便让人挖了送去颜家,不过是举手之劳。”
“多谢贵妃好意,只是这般珍品,留在永寿宫才不辜负。”颜锦书婉拒得恰到好处。
走了一段路,陆清欢脚步忽然踉跄,伸手扶住旁边宫婢:“怎么感觉头有些晕……”
“怎么了?”杨贵妃关心询问。
很快颜锦书也感觉不太舒服,头有些晕沉。
见她脸色也不对,杨贵妃忙道,“这日头毒得很,你们莫不是都中暑了,快些去偏殿歇着。”
她转头吩咐宫婢,“去请太医,再备些酸梅汤来。”
颜锦书强撑着精神道:“不劳贵妃费心,我们回建章宫……”
“这怎么行。”杨贵妃按住她肩膀,语气不容拒绝,“永寿宫离建章宫隔着好几个殿宇,路上要是出了事,本宫如何向太后和颜家交代?”
不等两人再推辞,杨贵妃已示意宫婢搀扶她们往偏殿走去。
进了偏殿,杨贵妃满脸关心的叮嘱,“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本宫还有些事务要忙,晚些再过来看你们。”
说完,杨贵妃带着一群宫婢离开,关上了殿门。
“锦书。”陆清欢靠在榻上,声音虚弱,“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颜锦书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30章 危机
陆清欢忽然抓住颜锦书的手腕,指尖发颤:“锦书,我怎么头晕晕的,身体也……也感觉热得难受。”
她的脸颊浮起不正常的绯红,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颜锦书同样感到一股异样的燥热从心口蔓延,喉间发紧。
她猛地想起先前杨贵妃热情递来的糕点和茶水,瞳孔骤然收缩。
不好!
她踉跄着冲向偏殿大门,用力拉扯却纹丝不动。
“贵妃要算计我们!”
“算计?什么意思?”陆清欢扶着榻栏勉强起身,眼神懵懂又惶恐。
颜锦书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意识开始模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保持清醒:“她给我们……下了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开锁的响动,朱漆大门缓缓敞开。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太医,而是杨贵妃的独子瑞王。
他一身月白锦袍绣着暗纹,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反手关门。
“瑞王殿下,怎么是你?”颜锦书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来人。
瑞王迈开步伐朝两人逼近,眼神玩味地扫视她们,“本王自然是来给你们做解药的,身体热得很难受吧,别怕,一会儿就舒服了。”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瑞王想做什么了。
陆清欢害怕地躲到颜锦书身后,神色惊恐。
颜锦书感觉眼前越来越晕沉,用力掐着手心才能保持清醒,“瑞王!你今日敢碰我二人,不仅会得罪颜家和裴家,陛下和太后也定会怪罪!”
瑞王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大步逼近,伸手挑起颜锦书下巴,“本王既然敢这么做,就承受得住后果。”
颜锦书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眉头紧蹙,“为何?”
瑞王又不蠢,颜家就不说了,裴家在夺嫡之争中一直保持中立,至今没有表态。
瑞王冒着得罪裴家,被弹劾被昭德帝怪罪的风险,也要得到她二人,定是利大于弊。
瑞王慢条斯理整理袖口:“自然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凤命——得到你们,就能得到天下。”
“凤命?”颜锦书和陆清欢皆是一震。
陆清欢眼里闪过疑惑。
瑞王怎会知晓她的命格,还有颜锦书怎么也是凤命?
“父皇寻找昭德五年七月初一出生的女子,可不只是为太后侍疾。”瑞王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两人,“国师算出凤星就出在颜家,却有两位,只不过其中一个是假凤命,只是连国师都算不出你们俩谁才是真凤星,但是没关系,本王的后院容得下你姊妹二人。”
“哦,本王的太子皇兄打娘胎里带毒,护,注定活不过三十,国师算出只要凤星顺利与太子结合,结发为夫妻,再取凤星心头血做药引,太子便会痊愈延年益寿。”
瑞王露出阴鸷的神情,“父皇真是好偏心啊。”
颜锦书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难怪昭德帝突然下旨要她和陆清欢进宫,原来是为了合理圈禁。
“先前在竹林刺杀的人,是你派的?”颜锦书几乎笃定的语气。
瑞王笑而不答,不置可否的模样。
颜锦书明白了,瑞王原本是想杀了她,陆清欢没事定是因为没出府。
如今她们二人又在太后宫中,不好下手,所以瑞王母子索性转变策略,干脆侮辱她二人,便能顺理成章娶回瑞王府。
颜锦书神情凝重,越发警惕地盯着瑞王。
绝不能让他得逞!
瑞王开始宽衣解带,野兽一般的目光率先锁定陆清欢,扑了过去。
陆清欢被压在身下,惊恐万分地挣扎,哭喊道:“放开我!锦书救我!”
她的发簪早已散落,青丝凌乱地铺在地上,领口也被扯得歪斜。
颜锦书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瑞王,砚台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去,在墙上砸出深色痕迹。
瑞王猛然转头,眼中燃起怒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甩开陆清欢,三步并作两步逼近颜锦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摔到床榻上。
随即欺身压了下去。
颜锦书想挣扎,可是体内药效发作,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反抗无能。
陆清欢跌跌撞撞爬起来,目光在床榻方向和殿门间游移。
此时此刻,瑞王的注意力全在颜锦书身上,是她出逃的最好时机。
她阴暗地想着,颜锦书要是真被瑞王糟蹋了,那正好,这辈子都别想再和她争。
陆清欢直奔殿门,可当指尖触到冰凉的门环时,她忽然顿住,脑海里不断浮现很多画面。
殿内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颜锦书虚弱的求救声像是重锤砸到她心上。
她猛地咬破舌尖,转身抄起案上的茶盏冲向床榻。
茶盏砸到瑞王后脑勺,可是她浑身无力,那点子力气都没让瑞王受伤。
瑞王反应过来,一脚踹在陆清欢小腹。
陆清欢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屏风上,血顺着嘴角溢出,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碍事的东西。”瑞王咒骂一声,再度压向颜锦书,脸埋进她脖颈啃咬。
颜锦书咬破舌尖恢复些许清明,狠狠咬在他暴露的颈侧。
血腥味在齿间蔓延,瑞王吃痛松手,反手要扇她耳光。
颜锦书趁机甩出藏在袖中的粉末。
“啊——”瑞王惨叫着捂住眼睛。
颜锦书强撑着爬起来,踉跄着扶住昏迷的陆清欢,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
偏殿外空荡荡的,连个宫婢都不见,明显是杨贵妃提前安排好的。
她管不了那么多,扶着陆清欢拼命往外跑,经过主殿时,忽然涌出一群宫婢,拦在她们面前。
“颜姑娘留步,贵妃娘娘吩咐……”
“滚!”颜锦书厉声打断,眼神猩红。
为首的嬷嬷脸色微变,暗中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对方转身往偏殿跑去。
“二位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医马上就——”
嬷嬷还想阻拦,忽然一道尖细嗓音划破空气。
“咱家奉陛下口谕,带颜姑娘和陆姑娘去皇后宫中觐见!”
花公公拂尘一扫,身后侍卫立刻上前分开人群。
他瞥了眼颜锦书和陆清欢凌乱的衣襟,目光沉了沉,“姑娘们快随老奴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久了。”
第131章 禁足
两名宫婢立马上前搀扶颜锦书和陆清欢。
掌事嬷嬷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还想试图阻止,被花公公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要出大事了。
待人都走了后,掌事嬷嬷急匆匆回主殿,她得赶紧叫醒还在小憩的贵妃。
椒房殿偏殿。
颜锦书已经重新梳洗了一番,陆清欢也醒了过来,大约是在永寿宫的经历让她后怕,此刻脸色都还是苍白的。
“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起身行礼,皇后快步上前扶起她们,指尖触到颜锦书冰凉的手,眉梢微蹙:“瞧你们这脸色,可是受了惊吓?”
她示意宫婢搬来软垫,“快坐下说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颜锦书跪坐在软垫上,垂眸将贵妃相邀、糕点茶水下药,直至瑞王闯入偏殿的经过娓娓道来。
话音未落,皇后已重重拍案,茶盏里的茶水溅出:“荒唐!杨贵妃竟敢在宫中行此龌龊之事,瑞王更是目无纲纪!”
她握住颜锦书颤抖的手,“莫怕,等陛下过来,你们只管如实相告,陛下定会为你们做主。”
殿外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宫婢疾步而入:“陛下驾到——”
众人迎至正殿,昭德帝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神色沉沉。
皇后示意颜锦书开口,她深吸一口气,将永寿宫的遭遇又复述一遍。
昭德帝的指节捏得发白,猛地挥袖震落案上奏折:“传杨贵妃、瑞王即刻觐见!”
不多时,杨贵妃和瑞王并肩踏入椒房殿。
瑞王余光阴恻恻地瞥了一眼颜锦书,随后同杨贵妃向尊位上的昭德帝和皇后行礼。
从进门时杨贵妃脸上就挂着笑,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她笑意盈盈望向颜锦书二人:“清欢和锦书怎的不声不响就走了?本宫还特意命人备了晚膳要款待你们呢。”
“贵妃娘娘,这话,您该问瑞王殿下。”颜锦书直视贵妃眼底的虚伪,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杨贵妃面露不解:“这与瑞王有何相干?他今日虽进了宫,可未曾踏入永寿宫半步。”
“贵妃,你还要装到何时!”皇后猛地站起,珠翠头饰撞出清脆声响,“就在半个时辰前,瑞王在永寿宫偏殿欲行不轨,险些毁了两位姑娘的清白!”
杨贵妃闻言,忽地抚着胸口踉跄半步,眼中泛起泪花:“陛下,臣妾实在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如此诬陷!瑞王自幼便知礼守矩,怎会做出这等事?”
她转头看向瑞王,“玉安,快告诉陛下,你今日都在何处?”
瑞王挺直脊背,神色坦然:“儿臣今日进宫是为了到藏书阁借阅书籍,一直不曾离开,值守的小太监可以作证。”
他目光扫过颜锦书,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倒是这两位姑娘,不知为何要编造如此荒诞之言。”
昭德帝神情沉静,看不出来情绪,“花公公接到她二人时,衣衫凌乱,陆清欢还陷入了昏迷,太医来看过,是被人一脚踹中了腹部才导致昏迷,贵妃,人是在你宫里出的事,你怎么解释?”
杨贵妃用手帕捂住嘴角,露出惊讶的神情,“什么,竟有这样的事,臣妾实在不知啊!”
“这么说,贵妃是一无所知了。”皇后沉声道,“看来,此事是瑞王瞒着贵妃做的,瑞王,你简直目无法纪,竟敢在后宫做出此等恶劣之事,你有没有把陛下,把太后,把本宫放在眼里!”
瑞王立即反驳:“儿臣没有,定是有人嫉妒儿臣,故意栽赃陷害!”
他转头望向昭德帝,眼中满是恳切,“父皇,颜二姑娘和陆姑娘都是颜将军的爱女,颜二姑娘还是裴侍郎的未婚妻,儿臣就算再色令智昏,也定不会做出侮辱二位姑娘的蠢事,请父皇明鉴!”
杨贵妃眼眶泛红,泪眼汪汪地望着昭德帝,“陛下,我们母子二人向来安分守己,从不参与宫中是非,如今被人这般诬陷,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她哽咽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还请陛下明察,还我们母子一个清白!”
颜锦书看着二人的表演,心中冷笑,上前一步道:“瑞王殿下,您说在藏书阁借阅书籍,那可否告知借阅的是哪本书籍?门外值守的人员又是何人?”
瑞王不假思索道:“本王今日借阅的书籍是《治国策》,值守的小太监是小李子。”
“敢问殿下可知,建章宫外值守的宫婢是谁?”她追问。
瑞王皱眉,“既是建章宫的人,本王如何识的?”
“自太后身体有恙以后,瑞王殿下为表孝心没少到建章宫侍疾,到头来不识得建章宫日日守在门外的宫婢,却记得藏书阁的值守人员是小李子。”
颜锦书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昭德帝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瑞王,后者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仍强撑着辩解:“建章宫乃太后居所,本王出入只为尽孝道,怎会刻意留意宫婢?今日记得那值守太监,不过是因为看着眼生,随口问了一句。”
他定了定心神,拱手道:“父皇若是不信,尽管传小李子来问话。”
昭德帝沉吟片刻,给了花公公一个眼神,花公公立马派人去传小李子。
不多时,颤颤巍巍的小太监被带进殿。
他扑通跪倒,额头贴着地砖:“参,参见陛、陛下……”
“瑞王今日可曾在藏书阁借阅《治国策》?”昭德帝威严地问。
小太监偷瞄瑞王的脸色,颤声道:“回、回陛下,瑞王殿下今日午时的确来了藏书阁,但,只待了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就,就走了,临走前还叮嘱奴才,对外说一直待到傍晚。”
此话一出,瑞王脸色骤变。
他明明早就……
“狗奴才,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何曾说过那些话!”
小太监浑身筛糠般颤抖,额头在地上磕出闷响:“陛下明鉴,奴才不曾撒谎,殿下的确给了奴才十两银子,让奴才……”
话音未落,瑞王一脚踹翻小李子,“贱奴休得污蔑本王!”
杨贵妃哭喊道,“陛下,这定是有人买通了贱奴!玉安他……”
“够了!”昭德帝拍案而起,脸色阴沉到极致,“你们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旁人我便不说了,锦书她早与裴度定下婚约,有什么理由和立场要用自毁名声来诬陷你?”
昭德帝像是怒极了,怒声道:“传朕旨意,瑞王言行无状,罚俸半年,禁足瑞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瑞王抬头,瞳孔猛地一震。
他看着勃然大怒的昭德帝,忽然明白了什么,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儿臣,遵命。”瑞王不敢再狡辩什么,头深深叩到地面。
“还不滚出宫去。”
“是。”
瑞王起身离开,转身时与颜锦书对视,眼底闪过阴鸷的光。
杨贵妃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整个人直接懵了,“陛下……”
“贵妃教子无方,暂居永寿宫思过,去吧。”昭德帝冷声道。
杨贵妃受宠多年,可是看着发怒的昭德帝,她也不敢造次。
“臣妾,遵命。”
贵妃狠狠瞪了一眼颜锦书二人,带着满肚子气离开。
殿内安静了片刻。
颜锦书行至中央,福身道:“谢陛下为臣女姊妹二人做主,只是……”
她顿了顿,试探道,“瑞王在行不轨之事前,提及凤命之说,不知陛下可否知晓?”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昭德帝神色一凛,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花公公身上:“将闲杂人等清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椒房殿。”
第132章 绝望
花公公领命,片刻间便将殿内无关宫婢太监尽数遣出。
椒房殿大门紧闭,殿内气氛有些许压抑。
昭德帝看着她们二人,良久才开口:“国师所言,本是皇家机密,瑞王是如何跟你们说的?”
颜锦书垂眸,清声道,“瑞王说,国师算出凤星就在我二人之中,得凤星者得天下,倘若与太子结发为夫妻,取心头血为药引,便能助太子痊愈延年益寿。”
帝后听完神色并无变化,显然早已知晓。
昭德帝摩轻轻叹息,说道:“十八年前,国师夜观天象便断言,太子活不过而立之年。可上天垂怜,凤星现世,唯有与凤命之人结合,方能逆天改命。”
“国师耗尽十载心血推演,终于锁定生辰八字与方位——”
帝王目光扫过二女,“凤星就在你二人之中。”
“凤星消息泄露,朝野必生祸乱,为保你们周全,才召入宫中,待国师进一步推演,自能辨明真伪。”
殿内死寂如渊。
颜锦书只觉得后背生寒,她明白了,无论谁是真凤命,都必须嫁给太子,绝不可能嫁与臣子。
她立即跪了下去,声音艰涩道,“陛下明鉴,臣女出生时天无异象,又屡遭厄难,如此命途多舛定与尊贵凤星无缘。”
颜锦书不想嫁太子,陆清欢亦是。
虽然太子很尊贵俊美,可是陆清欢喜欢的人从来都是萧行舟。
她跟着否认道,“陛下,臣女一介孤女,命格定谈不上尊贵。”
二人迫不及待否认的模样,直接惹恼了昭德帝。
昭德帝猛地拍案,龙颜震怒:“嫁给太子,莫不是委屈你们了?”
空气瞬间凝固。
陆清欢吓得扑通跪地,脸深深埋进地面,身体微微颤抖。
“陛下息怒!”皇后终于开口,安抚道,“锦书和清欢年纪小,不懂事,只是事关终身,才……”
“终身?”昭德帝严声打断,“太子若去,朝野动荡,天下女子谁能得安稳终身?”
才说完,昭德帝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
皇后大惊失色,慌忙扶住昭德帝颤抖的身躯,指尖触及龙袍下嶙峋的脊背,眼眶瞬间泛红。
她急命宫人传唤太医,却被昭德帝抬手制止,苍白的唇抿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不用了。”
殿内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昭德帝倚着龙椅,每一声咳嗽都似要将心肺撕裂。
过了片刻,那揪心的咳嗽声才停止。
昭德帝脸色有些许苍白,声音却依旧威严,“太子是国师预言的帝星,太子顺利继位,将会开启恒古未有之盛世,朕决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朕知你二人早已心有所属,可在国家社稷面前,所有的小情小爱必须让步。”
“待国师算出你二人谁是真凤命,便即刻与太子成婚。”
“抗旨者,诛九族。”
……
颜锦书和陆清欢走出椒房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远处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花公公笑呵呵提醒,“两位姑娘快些回建章宫吧,若是下雨了,只怕路会不好走的。”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前行。
昭德帝那句“抗旨者,诛九族”,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悬在头上,时刻都能要命。
回到偏殿,颜锦书将自己关在房里,所有的宫婢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站在窗边,凝望着风雨欲来的夜色,心情沉重。
凤命,凤命,到底谁才是真的凤命?
重生时,那道苍老的声音告诉她,她是天生凤命。
可是前世她却惨死。
如果这一世,她真的是凤命,那她与裴度又该如何?
难道真的要嫁给太子么。
想到这儿,颜锦书的心堵得厉害,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
原以为千帆过尽,总算要苦尽甘来,没想到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小腿发麻,才回到案桌前。
笔墨纸砚铺在眼前,颜锦书凝思片刻,提笔写下一封信。
次日,她买通御膳房采买的太监,将信送到了裴度手中。
裴度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
信上颜锦书的字迹依旧娟秀,可字里行间的无奈却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口生疼。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裴太傅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他手中的信纸,“在看什么?”
裴度喉头滚动,声音沙哑,“锦书托人送出来的信。”
裴太傅神色未变,只是走到书案前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今日早朝过后,陛下让为父留下,可知说了什么?”
裴度抬头,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陛下说了什么?”
裴太傅看着儿子紧绷的脸,轻叹一声,“陛下告诉为父,国师算出凤星出世,只要与太子结合,便能逆天改命,破除活不过而立之年的命运。而凤星,就在颜锦书与陆清欢之间。”
裴度下意识握紧拳头,“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不会放弃锦书。”
裴太傅皱眉,“你可知陛下已下旨,待国师辨明真伪,凤命之人即刻与太子成婚,抗旨者,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字字如雷,炸得裴度脑子嗡嗡作响。
“爹,陛下分明是在逼婚!”他捏紧了拳头,骨节用力到泛白。
“太子尚未出世,国师便预言太子将是千古一帝,在陛下眼中,太子继位关乎江山社稷,儿女私情根本不值一提。”裴太傅看着儿子,沉声道,“你我身为臣子,唯有遵旨。”
裴度跌坐在椅子上,信纸从指间滑落,飘落在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冰雹一般狠狠砸在裴度心上。
良久。
“我不信命。”
裴度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倔强。
裴太傅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有些事,由不得你不信,你是裴家的长子,家族的未来与你息息相关,裴度,别让为父失望。”
说完,他起身离开书房,只留下裴度一人,在雨声中,与满地的绝望相对。
第133章 波澜
昭德帝踩着白玉阶踏入摘星楼时,檀香混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师无殇斜倚在沉香榻上,月白中衣松垮垮笼着单薄的肩,苍白的面容比案头摇曳的烛火更显黯淡。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病重?”昭德帝按住要起身行礼的师无殇,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腕骨,眉头瞬间拧成死结。
师无殇轻咳两声,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帕子:“臣在推演凤星命格时,遭遇反噬,陛下,此事恐非表面这般简单。”
“她们二人中,有人的命格被邪术篡改,与真凤星绑定,瞒天过海吸食真凤气运,待真凤气运被吸食殆尽,便会死于非命。”
昭德帝瞳孔一震:“连你都无法分辨?你母亲师夫人呢?当年她跟随太祖皇帝推演国运从未失手,只分辨真假凤命,应该不在话下吧?”
“家母已归隐十载,行踪成谜。”师无摇头,“臣动用禁术窥探天机,只隐约察觉那邪术与南疆巫蛊之术颇有渊源。”
昭德帝背手踱步,眉头紧皱:“若不能分辨,那太子该如何是好?”
“只能赌。”师无殇按住绞痛的胸口,“选其一人与太子成婚,取心头血做药引,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昭德帝满眼殷切地问,“无殇,依你看,选谁比较好?”
“事关社稷安危,臣不敢妄言。”师无殇轻咳一声。
烛火摇晃,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昭德帝眼里闪过失望,良久,他长叹一声:“朕再想想。”
建章宫偏殿。
陆清欢这些日子一直惴惴不安,害怕被国师算出她才是真凤星。
她不想嫁给太子。
可是如果真被算出来,身为一介孤女,她有什么底气抵抗圣旨?
何况能嫁给太子,颜家上下肯定欢喜,不会帮她。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陆清欢神情沉了沉,捏紧了拳头。
不久,一道身影离开建章宫,悄无声息来到九皇子的寝殿外。
守卫欲拦,却在看清来人后放了行。
“殿下歇下了?”陆清欢轻声问侍女。
“回陆姑娘,殿下还在书房。”
推开雕花木门时,萧行舟正低头处理公务。
烛火映得他眉目冷峻,听见声响抬眸,眼底的冰霜在看清是她后稍缓,“清欢?这个时辰......”
话未说完,陆清欢已扑进他怀里,肩膀剧烈颤抖。
萧行舟僵了僵,终是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殿下可听说了真假凤命之事?”陆清欢声音哽咽。
“此事我已知晓。”萧行舟眉间浮现愁绪,“父皇正在等国师的定论。”
陆清欢抬头,眼尾泛红:“殿下,若我真的是凤星,一定会被指给太子的,可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怎能嫁给别人?”
她攥紧萧行舟的衣襟,“自与殿下订婚那日起,我的心便给了你,此生再容不下他人。”
萧行舟沉默良久,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清欢,此事事关太子与社稷,父皇不会因私情改变主意,一切,只能等国师的推断。”
陆清欢眼眶瞬间蓄满泪水:“那殿下呢?你希望谁是真凤星?”
殿内寂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
萧行舟别开脸,喉结滚动。
其实他的内心很复杂,他希望颜锦书是凤星,这样他娶了颜锦书,既能得到美人也能得到江山。
可父皇从来偏疼皇兄,若颜锦书真的是凤星,定会将她指给皇兄,皇位和心爱的女人,都将成为皇兄的囊中之物。
有时他甚至想,如果皇兄早点离开人世,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可太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心里涌起不甘,却又被理智压制。
陆清欢看着他复杂的神色,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在萧行舟心里,颜锦书还是占了一席之地。
心里嫉妒要命,陆清欢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声音愈发柔弱:“殿下,清欢只要一想到可能要与殿下分离,便觉得......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抬手轻抚萧行舟的脸,指尖带着凉意:“清欢自知身份低微,比不上锦书,可清欢能为殿下做任何事,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
顺着,她的手缓缓抚摸他的喉结,暗示意味明显。
萧行舟抓住她的手腕,正要开口拒绝,却见陆清欢突然倾身,温热的唇落在他喉间。
他眉心一拧,想要推开。
“殿下,不要拒绝清欢好不好……”
怀里的女人抬起脸,双眸含泪。
陆清欢今日特意化了与颜锦书相似的妆容,在烛光下眉眼间竟有七分相似。
恍惚间,萧行舟仿佛看见许多年前,在桃花树下,颜锦书冲他浅笑的模样。
陆清欢温热的气息缠绕着他的脖颈,她今日刻意模仿颜锦书的妆容在烛光下摇曳生姿,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那人重叠。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带着破碎:“不可……”
可陆清欢的指尖早已灵巧地解开他衣襟的盘扣,带着幽香的发丝拂过他泛红的耳尖。
“殿下……”她的声音似猫儿般绵软。
萧行舟的手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
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吻如暴雨般落下,带着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两人跌坐在软榻上,纱帐随之晃动。
衣袍滑落在地,纱帐内春意渐浓。
情欲的潮水漫过理智的堤岸,萧行舟沉沦在陆清欢带着蛊惑的温柔乡中,恍惚间,他分不清怀中的人究竟是眼前的陆清欢,还是记忆里的颜锦书。
而这一夜的放纵,终将在暗流涌动的宫廷里,掀起一场意料之外的波澜。
第134章 承诺
次日清晨,萧行舟猛然从榻上坐起。
纱帐外晨光熹微,怀中陆清欢青丝散落,脖颈处还留着昨夜的齿痕。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殿下醒了?”陆清欢睫毛轻颤,伸手欲环住他的腰。
萧行舟触电般甩开她的手,慌乱抓过衣袍披在身上:“昨夜……是我失了分寸。”
陆清欢指尖僵在半空,眼眶突然泛起泪花:“原来在殿下心里,不过是场错误。”
她声音发颤,“清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可昨夜……”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
萧行舟别过脸,心情复杂。
“清欢不求能与锦书相比,”陆清欢双眸含泪,卑微地抓住萧行舟的一根手指,“只求殿下能给清欢一个归宿,哪怕是做侍妾,清欢也愿意的……”
萧行舟皱眉:“你与凤星息息相关,不是我想娶就能娶,一切都得等父皇定夺。”
“我知道。”陆清欢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可清欢心里只有殿下,倘若不能与殿下在一起,清欢不如现在就撞死在这柱子上!”
说着,她突然下床,朝立柱撞去。
萧行舟脸色骤变,一把拽住她手腕:“胡闹!”
陆清欢顺势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若不愿娶我,清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萧行舟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下意识道:“若你不是凤星,我便娶你。”
陆清欢抬头,眼中还含着泪,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殿下可不许反悔。”
回到建章宫偏殿,陆清欢踩着金线绣鞋款步进了颜锦书的书房。
案头墨香混着她身上残留的男性气息,她刻意侧过脖颈,让茜素纱衣领口滑下寸许,露出那抹暗红吻痕。
“锦书,你可瞧清楚了?”她指尖抚过颈间印记,眼尾微挑,“昨夜九皇子榻前的纱帐,可比这偏殿的月光暖人多了。”
颜锦书正握着狼毫练字,笔尖未落纸便凝住。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唇角仍噙着惯常的淡笑:“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你昨夜爬九皇子的床了?哦,知道了。”
陆清欢甩袖坐到圈椅上,不以为耻反而十分得意,“九殿下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不是凤星,他就会娶我。”
颜锦书依旧没什么反应,“哦,那倒要恭喜你了。”
“别装了!”陆清欢拍案而起,珠钗上的东珠晃得人眼花,“你明明在意的要死,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九殿下,你之所以嫁给裴度,不过是因为争不过我,退而求其次罢了!”
笔杆在掌心转了半圈,颜锦书忽然低笑出声,“退而求其次?在我眼里,萧行舟才是残次品,你既喜欢捡别人不要的,让给你又何妨?”
陆清欢脸色一变,神情难看,“颜锦书,你简直大胆!九殿下也是你能评价的?”
“那你去告状好了。”颜锦书语气平静,毫不在乎。
话音刚落,廊下传来宫婢的声音:“两位姑娘,该去陪太后用早膳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建章宫正殿,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
颜锦书踏入殿内时,一眼便望见上座旁的萧行舟。
他身着玄色锦袍,脸色红润有光,正在与太后低声说些什么。
陆清欢眼睛瞬间亮了,向太后行了礼后迫不及待挨着萧行舟坐下。
“殿下也来陪太后用膳呀。”她声音娇柔。
萧行舟却恍若未闻,目光朝颜锦书看来,眸子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情愫。
颜锦书垂眸,仿若未觉那道灼热的目光,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今日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她语调轻柔,带着几分关切。
太后慈眉舒展,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好孩子,还是你最贴心,时刻关心哀家的身子。”
一旁陆清欢听懂了太后的内涵,咬了咬唇,脸色有些尴尬。
“太后,您昨夜睡得可还好?”陆清欢忙跟着关心,想刷刷好感度。
太后没看她,淡淡道,“哀家夜里不喜走动,自然睡得好。”
……太后显然话里有话。
难不成太后知道她昨夜去找萧行舟了?
陆清欢的脸瞬间有些红。
“锦书,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缺什么尽管跟掌事嬷嬷说。”太后和颜锦书说话时,眉目慈爱。
颜锦书嘴角扬起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念祖母,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好孩子,你是个有孝心的。”太后赞许地点头。
陆清欢见状,忙也开口:“我也想祖母了……”
“你想祖母?别害祖母就不错了。”颜锦书语气冷淡,眼神里满是嘲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陆清欢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打转,可怜巴巴的,“锦书,我真的知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颜锦书捧起碗,小心翼翼地喂太后喝粥,没有理会。
陆清欢含着泪看向身旁的萧行舟。
萧行舟皱了皱眉,开口道,“锦书,你和清欢都是自家人,说话何必这么刻薄。”
“……”颜锦书恍若未闻,只专心伺候太后用膳。
萧行舟碰了钉子,神色有些尴尬。
“食不语寝不言,都好好吃饭,有话吃完再说。”太后见状终于开口,淡淡道。
早膳后,颜锦书细心伺候太后服药,又是端水,又是叮嘱注意事项。
反观陆清欢,萧行舟一走,人也不见了踪影。
太后拉过颜锦书的手,语气心疼,“孩子,你是个好姑娘,委屈你了。”
颜锦书心中微动,隐隐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只是笑着摇摇头。
“太后安心养病,莫要操心这些。”
太后叹了口气。
“你若能顺利嫁给裴度,哀家定让皇帝收你为义女,做哀家的孙女,如果不成……在这皇宫里,只要哀家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颜锦书没想到太后会说这些,心里泛起暖意,却也不敢多言。
“多谢太后。”她只是郑重谢过。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哀家要歇下了,你去休息吧。”
离开永寿宫,颜锦书漫无目的地走到御花园。
正走着,迎面撞上萧行舟。
她行了个礼便要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锦书,我们何时变得这般生分?”萧行舟声音带着几分难过。
颜锦书用力挣脱,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我已有婚约在身,还请殿下自重。”
萧行舟脸色一变,“你以为和裴度的婚事真能成?父皇不会同意的!”
“嫁不了裴度,我也不会嫁你。”颜锦书语气决绝,“殿下不多去关心苟合多次的陆姑娘,总来缠着我做什么?”
萧行舟移开视线,有些心虚地解释,“锦书,我与陆姑娘除了寿宴那次,再无别的,我对她……”
话未说完,陆清欢哽咽的声音传来,“殿下,若你对清欢无意,我不会强求的……”
说完捂着脸哭着跑开。
没想到陆清欢会听见,萧行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锦书,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丢下这句话,便追了上去。
颜锦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满心厌烦,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穿过回廊,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
正当她继续前行时,一道身影从竹林深处走出——
竟是太子萧月尘。
第135章 不放弃
萧月尘身着白衣,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苍白而俊美,眉心的朱砂痣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光泽。
他静静站在竹林下,仿佛坠入人间的神。
裴度的容貌在安都城里算得上极品,哪怕颜锦书已经看惯了美男。
可再见到萧月尘,她还是忍不住感叹。
长得真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不像人。
“颜二姑娘在看什么,本宫脸上有东西?”萧行舟单手负在身后,静静问道。
颜锦书回神,福身行礼,“锦书失礼,请太子殿下莫怪。”
萧行舟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嘴角勾出似有似无的弧度,“觉得本宫好看?”
颜锦书没想到太子会这么问,顿时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
她轻咳一声,“太子殿下盛世容颜,大魏子民无人不晓。”
那就顺口拍个彩虹屁算了。
闻言,太子轻笑,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你喜欢?”
“什么?”颜锦书有点懵。
太子忽然倾身,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朝她凑近,“要是裴度知道你对本宫的脸发愣,会怎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萧行舟的脸离她特别近,近到颜锦书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药香。
颜锦书心里一慌,往后退了半步,“太子殿下,请自重。”
萧行舟直起身体,嘴角牵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可知,父皇有意将你许配给本宫?”
颜锦书攥了攥手指,“陛下有意许配给殿下的,是真正的凤星,未必是我。”
“师无殇算不出谁是真正的凤星。”萧月尘声音淡淡的,几乎没什么情绪。
颜锦书目露震惊,“国师竟然算不出来?”
萧月尘看向身旁被风拂动的竹叶,“嗯。”
“那陛下的打算是……”颜锦书心里一紧,试探地问。
萧月尘的视线缓缓移动,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他知道她在试探。
“打算把你和另一个都赐给本宫。”
清冷的声音随风钻进颜锦书耳朵里,她瞳孔猛地一震。
“太子殿下,臣女与裴度早有婚约,不日就要成亲,臣女不能嫁给殿下。”颜锦书攥紧拳头,声音微微颤抖。
萧行舟看着她不安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无波,“你跟本宫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太子殿下愿意娶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颜锦书知道昭德帝那条路走不通,她只能尝试劝说太子。
萧月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如果你真能让本宫逆转命运,你以为,本宫会在意你的心里爱的是谁?”
颜锦书抿唇,“可是……”
“没有可是。”萧月尘淡淡打断她,“娶不娶你,不是本宫说了算,一切都由父皇定夺,你不必试图劝说本宫,有那个心思,不如想想如何让父皇松口。”
看着他清冷的神情,颜锦书忽然明白。
太子似乎并不想强行娶她。
难道是因为裴度?
之前裴度说过,他曾是太子伴读,可那些情意和性命比起来,重要吗?
颜锦书想不通。
“要去本宫宫里,喝杯茶吗?”太子忽然问。
颜锦书有点懵,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这么问。
太子已迈开步伐,“那里,或许有你日思夜想的人。”
颜锦书内心一动,跟上太子。
踏入东宫的刹那,颜锦书的目光便被庭院里的墨色身影牢牢攫住。
“裴度。”颜锦书几乎是踉跄着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不自觉哽咽,眼眶微微泛红。
“锦书,多日不见,你瘦了。”裴度紧紧抱住她,语气带着心疼。
颜锦书鼻尖一酸,眼里涌出泪花,“我好想你。”
“我也是……”裴度越发搂紧她,恨不能揉进骨血里。
萧月尘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默走进了殿里,将空间让给两人。
东宫里的奴仆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四周安静。
颜锦书和裴度拥抱着,谁也不肯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颜锦书才缓缓抬头,泛红的眸子看着裴度。
他的脸颊削瘦了不少,眼里凝满了思念。
“锦书,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裴度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摩挲着。
颜锦书吸了吸鼻子,“太后对我挺好的,到是你……”
她柔软的手抚摸他的脸颊,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怎的瘦了这么多?”
裴度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锦书,对不起,是我无用。”
她被圈禁在深宫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颜锦书摇头,“不怪你,要拆散我们的,是掌握大魏子民生杀大权的天子,你又能做什么。”
“锦书,我会尽我所能求陛下放你出宫,就算不行,大不了我们私奔,我……”
“答应我,不要强求。”
裴度还没说完,就被颜锦书打断了。
她眼里含着泪,满眼的不舍,“太子告诉我,国师算不出真正的凤星,我和陆清欢都会被赐给太子,别说你了,就算是太子,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是裴家的长子,是宗族的希望,而我也有在意的祖母,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不能连累旁人。”
“何况就算私奔了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种被皇权桎梏的无力涌上心头。
颜锦书无声流泪。
裴度攥紧了拳头,俊脸紧绷,额角青筋跳动。
他握住颜锦书的肩膀,黑眸紧紧盯着她,“锦书,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裴度……”颜锦书害怕他会惹怒昭德帝,招来杀身之祸。
裴度将她按进怀里,用力地抱紧,“我活着就是为了你,如果没有你,这条命于我而言毫无用处,锦书,答应我,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他连命都能豁出去。
颜锦书眼泪掉得更凶了,环住他的腰,泣不成声,“好,我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们一起争取。”
“锦书……”
裴度颤抖的指尖抚过女人湿润的眼角,将她坠落的泪珠一一接住。
颜锦书仰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裴度低头的刹那,她踮起脚尖主动迎上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比预想中更加炽热,带着久别重逢的惊惶与狂喜,带着被命运桎梏的不甘与倔强。
裴度紧紧扣住她的后脑,恨不得将满心满肺的思念都揉进这个吻里,他的吻从轻柔试探渐渐变得激烈,辗转吸吮间,尝到了彼此唇齿间咸涩的泪意。
颜锦书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无意识揪着他后颈的碎发。
裴度的手掌贴在她的腰际,隔着单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全世界。
这一刻,整个东宫都像是被隔绝在外,唯有彼此紊乱的心跳声在交叠的呼吸间共鸣。
直到颜锦书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裴度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触,呼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锦书,”他哑着嗓子呢喃,拇指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就算与天下为敌,我也要带你走。”
话音未落,又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誓言都印刻进彼此的生命里。
不远处的屋檐下,太子静静站立,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
他轻轻叹息。
第136章 不要出意外
宣室殿。
花公公捧着一碗冰镇绿豆汤走近,低声道,“陛下,天气炎热,喝碗绿豆汤解解暑气吧。”
桌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昭德帝埋首其中,眉头拧出深深的褶皱。
他头也没抬,专注力始终在奏折上,“放下吧,朕一会儿再喝。”
“陛下。”花公公将绿豆汤轻轻搁置在桌上,忍不住关心,“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要多注意休息,您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的奏折了……”
昭德帝没什么耐心地打断花公公,“聒噪,不要打扰朕处理公务。”
花公公无奈地闭嘴,眼里满是心疼。
不多时,宫婢低头进来,恭敬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昭德帝这才抬眸,“快宣。”
伴随一阵脚步声,萧月尘步入殿中,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昭德帝很喜爱这个儿子,人来了立马放下狼毫。
脸上浮现慈父的笑容,“尘儿,今日怎么想着来看父皇了?”
平时萧月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哪怕昭德帝亲自驾临东宫,萧月尘不想见人的时候,昭德帝也是要吃闭门羹的。
众多的皇子公主中,只有萧月尘敢这么对昭德帝,偏偏昭德帝宠爱的紧,根本不怪罪。
昭德帝起身,不忘把手边的绿豆汤也端上,“尘儿,天气炎热,你尝尝这绿豆汤,能解暑气。”
“儿臣感觉尚好,还是父皇喝了吧。”萧月尘说话时语气总是淡淡的,“父皇日理万机,千万保重身体。”
昭德帝露出高兴的笑容,“还是尘儿有孝心,好,朕这就喝了。”
旁边的花公公:“……”
果然,爱与不爱很明显。
心肝太子一句话,抵得上他这把老骨头的千言万语。
喝完绿豆汤,昭德帝笑眯眯问萧月尘,“尘儿来找父皇,可是有事?”
萧月尘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小片的阴影。
“父皇,儿臣不想娶妻。”
昭德帝脸上的笑容僵住,眉头一蹙,“尘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颜家二女和陆氏女,关乎你的性命,娶了她们,你才能逆天改命,才能延年益寿!”
“父皇,儿臣相信一切自有命数,既然……”
“既然什么,你生来就是帝星,若非遭人暗害,岂会活不过三十?”
昭德帝沉声打断,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尘儿,父皇知你不愿强人所难,那颜家女和陆氏女,一个和裴度有婚约在身,一个和行舟纠缠不清。”
“可是,与你的性命和天下社稷比起来,那不过是儿女私情,不重要。”
“国师曾预言,若你出事,大魏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届时朝野大乱,百姓水生火热,。”
“尘儿,你的命运与大魏息息相关,百姓的兴亡皆系在你身上。”
昭德帝对于萧月尘,从来都是寄予厚望。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萧月尘明白,他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
沉默片刻。
萧月尘拱手行礼,“儿臣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昭德帝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月初十,父皇就会下旨为你们赐婚,你希望谁做太子妃?谁做侧妃。”
师无殇建议昭德帝二选一,但昭德帝为了保险起见,决定两个都赐给太子,一个一个试。
没等萧月尘给出答案,宫婢又禀报,“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昭德帝道:“快传。”
师无殇身着月白锦袍,踏着月光进入来。
行礼后开门见山地问,“听闻陛下有意将颜二姑娘和陆姑娘都赐给太子殿下?”
昭德帝颔首,“是啊,无殇,可有问题?”
师无殇拧眉,“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昭德帝问。
师无殇沉声道,“太子虽为帝星,可命格特殊,此生只能与凤星结为夫妇,不可有妾室,凤星之心头血于太子而言是救命良药,可旁人之心头血,却是要命的毒药。”
“什么?”昭德帝大惊,“你为何不早说!”
师无殇道,“臣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总之,太子不可将两位姑娘都娶进东宫。”
昭德帝急了,“若是选错,那又如何是好?”
师无殇沉默片刻,叹息道,“陛下,一切只能看命运。”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昭德帝脸色很难看,可是师无殇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他不得不信。
倒是萧月尘自己,从始至终神色淡然,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东西,与他无关。
良久,昭德帝望向他,苦涩道,“尘儿,那便由你自己选择吧,你想娶谁?”
萧月尘想起白日里在东宫紧紧相拥的二人。
他薄唇微抿,道,“那就陆清欢吧。”
“好吧。”事到如今昭德帝也没法子了。
消息不胫而走。
陆清欢得知昭德帝意欲将她赐给太子,顿时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
“琳琅,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从发生了永寿宫的事,皇后为了她俩的安全着想,特意派人将两人的贴身婢女召进了宫里。
琳琅把房门关上,连连点头,“姑娘,千真万确的消息,御前的人嘴都太紧了,奴婢花了不少银子才从皇后宫里打听到了消息。”
陆清欢眼前一黑,身形摇晃。
“姑娘,你没事吧?”琳琅急忙扶住她,以为她是被气着了,忙安慰道,“姑娘,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陆清欢气得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明明国师都算不出谁才是真凤星,凭什么嫁给太子的人偏偏选中她?
虽然嫁给太子就是太子妃,可是,她喜欢的人是萧行舟。
从见到萧行舟的第一眼,她的心就是他的了。
不,她不愿意!
陆清欢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另一边。
如意打探消息的本领不逊色于琳琅,关于昭德帝赐婚的消息,她也知道了。
“姑娘,太好了,你不用嫁给太子殿下了!”如意磕着瓜子,满脸的高兴,“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把姑娘放出宫了,应该赶得上和小裴大人的婚礼。”
“没想到,最后嫁给太子的人,竟会是陆清欢。”
这出乎颜锦书的预料。
太子明明告诉告诉她,昭德帝想把她们都赐给他。
怎会突然改变。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颜锦书抿唇,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感觉沉闷。
以陆清欢对萧行舟的感情,只怕不会心甘情愿嫁给太子。
“姑娘,别担心了,说不定我们明日就能出宫了。”如意把剥好的瓜子仁放进她手心,扬着笑脸安慰。
颜锦书看着手心里的瓜子仁。
心里想着。
但愿不要出意外。
第137章 有孕
可意外还是来了。
今早,颜锦书同陆清欢一起伺候太后用午膳。
“这鸡汤小厨房熬了三四个时辰,你们俩都尝尝吧。”
太后气色好了不少,笑着说道。
“多谢太后。”
两人谢过。
旁边伺候的宫婢将盛好的鸡汤放在她们面前。
汤色金黄,浮着几片绿油油的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
颜锦书端起碗,用勺子小抿了一口,眼睛亮了,“太后的小厨房真是了得,这鸡汤好香。”
“喜欢就多喝点,你们伺候哀家一个多月,瞧着都瘦了。”太后语气慈祥。
颜锦书端着碗喝得香。
旁边的陆清欢却皱着眉头,没有动。
太后目光移向她,疑惑问,“清欢,鸡汤不合你胃口?”
“回太后,臣女……呕。”
还没说完,陆清欢忽然捂住嘴,没忍住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了?”太后惊讶,关心道,“可是身子不舒服?来人啊,快去传太医过来给陆姑娘瞧瞧。”
宫婢立马去了。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建章宫。
太后坐在主位上,吩咐道,“快给陆姑娘瞧瞧怎么回事,她方才一直干呕不停,可是中暑了?”
“臣这就为陆姑娘把脉。”太医行过礼后步行到陆清欢身边。
陆清欢坐在圈椅上,伸出雪白的手腕。
刚才呕得厉害,她这会儿脸色都是白的,“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太医三指轻按她的脉搏,瞳孔忽地一震。
仿佛不敢相信般,又重新搭脉,仔细感受。
“李太医,陆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中了暑气?”太后关心问道。
李太医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陆姑娘没有中暑,是,是……”
“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太后微微不足道。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步行至太后身侧,附耳低语说了一句什么。
太后神情惊愕,猛地看向陆清欢。
陆清欢太后的眼神盯得心跳漏了一拍,莫名有点慌。
“去把陛下和皇后请来,其他人都出去,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太后沉声命令。
宫婢们悉数退下。
颜锦书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她起身准备告辞,太后却道,“你们两个都留下。”
很快,正殿里只剩下太后、颜锦书和陆清欢。
殿内寂静无声,气氛莫名压抑。
陆清欢内心紧张,手帕被绞出了道道褶皱。
不多时,昭德帝和皇后来了,两人给太后行礼。
颜锦书和陆清欢起身给帝后行礼。
昭德帝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便问太后,“母后叫朕和皇后过来,可是有要事?”
太后目光扫向陆清欢,脸色不太好看,“你可知方才李太医跟哀家说了什么?”
陆清欢站着,咽摇了摇头,“回太后,臣女不知。”
“李太医说。”太后狠狠拍了一掌软榻扶手,“说你已经有孕在身!”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颜锦书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陆清欢。
只见对方脸色煞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跌倒在地。
昭德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雷霆般的目光紧锁陆清欢:“你竟敢与人婚前苟合!”
陆清欢扑通跪了下去,脸深深埋进地面,哭着道,“陛下息怒!臣女怀的是九殿下的孩子!”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行舟的?”皇后闻言满脸震惊,“难道是那次在颜府的寿宴上?”
陆清欢哭着摇头,“回娘娘,不是,是半月前,九殿下与臣女情不自禁……”
“荒唐!”
昭德帝猛地挥袖,案上茶盏应声落地,瓷片飞溅的脆响惊得陆清欢浑身颤抖。
“来人,将九皇子给朕叫来!”昭德帝怒声咆哮。
不多时,九皇子来了。
正欲行礼,昭德帝却一脚踹进他的心窝。
萧行舟一时不备,往后踉跄两步。
“父皇,儿臣犯了什么错?”萧行舟缓过来,立马跪下。
昭德帝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几乎要戳到萧行舟脸上,“你明知朕欲将陆清欢赐给太子为妃,你竟敢与她私通,暗结珠胎,你!”
“啪!”
响亮的巴掌甩到萧行舟脸上,很快就浮现明显的巴掌印。
“陛下,请息怒!”皇后心疼得不行,忙抓住昭德帝的手臂,“别打了,别打了。”
萧行舟顾不上脸颊灼热的痛,震惊地看向陆清欢,“你,你怀孕了?”
“殿下……”陆清欢扑进他怀里,抽噎道,“我已经有你的孩子了。”
耳边轰鸣。
萧行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那一次陆清欢竟然会有孕。
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萧行舟看过去,与颜锦书四目相对。
他顿时想要解释,“锦书,不是你想的那样。”
颜锦书却没心情理会他。
她移开视线,眸子凝了凝,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逆子,逆子!”昭德帝气得半死,抬脚又想踹萧行舟。
皇后挡在儿子面前,哽咽道,“陛下!事已至此,您就是打死行舟也无济于事,不如静下心来想想该如何解决才是正事啊。”
昭德帝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难以平息的怒火,他攥紧的拳头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唯有陆清欢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死寂中回荡。
这件事能怎么解决?
难不成要让怀着萧行舟血脉的陆清欢,继续嫁给太子?
昭德帝向来最疼爱萧月尘,忍受不了最疼爱的儿子受这种委屈。
可是陆清欢又是萧月尘指定的太子妃。
昭德帝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朕会命人准备落胎药,此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听到皇帝让她打胎,陆清欢瞬间慌了,哭着不停地磕头,“求陛下收回成命,臣女的心上人一直都是九殿下,求陛下成全!”
“臣女此生若不能嫁与九殿下,臣女宁愿去死。”
说完,陆清欢便撞向旁边的桌角。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陆清欢倒在地上,额角的鲜血缓缓流淌。
萧行舟大骇,疯了似的扑过去抱住陆清欢瘫软的身子。
温热的血渗进他月白色的衣袖,在布料上晕开刺目的花。
“清欢!”他颤抖着去捂她额角的伤口,指缝间却不断有血珠滚落,“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所有人都没想到陆清欢会突然寻死。
太后和皇后惊得不行,纷纷喊道,“快传太医!”
陆清欢倒在萧行舟怀里,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
她抬起手缓缓抚摸萧行舟的脸,虚弱道,“不,不用了……殿下,如果没有你,清欢也不想活了,就让清欢去死吧。”
“不,你不能死!”
萧行舟膝行两步到昭德帝面前,怀里还紧紧搂着昏迷的陆清欢,“儿臣愿娶陆清欢为正妃,求父皇成全!”
第138章 不会妥协
宣室殿里空荡荡的,所有宫婢和太监都不在。
殿外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殿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抚过,明明灭灭。
昭德帝坐在尊位上,下首跪着的人是颜锦书。
她的头重重磕在地面上,一字一句道,“臣女是裴度的未婚妻,不能嫁给太子殿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陆清欢怀孕寻死,萧行舟恳求昭德帝赐婚。
昭德帝勃然大怒,本是不愿答应的,可陆清欢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皇家血脉,太后和皇后都在劝他。
太医给陆清欢处理好伤势后,还提醒说陆清欢身子骨一向病弱,不宜打胎,否则可能危及生命。
打又不能打,难不成真要怀着萧行舟的种嫁给太子。
太子颜面何存?
皇室颜面何存?
昭德帝气得差点晕过去。
别无他法,最终还是只能将陆清欢赐给萧行舟为妃,但昭德帝心里堵着一口气,没有让陆清欢当正妃。
只是侧妃。
没了陆清欢这个选择,便只剩下颜锦书。
可她也不愿意嫁给太子。
昭德帝拍案而起,那张已经不年轻的脸满是怒意,“能当太子妃,是你的福气,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锦书依旧俯首在地面上,声音坚决,“太子殿下尊贵无双,是臣女配不上太子殿下,请陛下成全臣女与裴度。”
昭德帝脸色铁青,双眼蹦出怒火,“你必须嫁给太子,若敢抗旨,朕诛你九族!”
颜锦书直起身子,眼眸低垂,态度却始终坚定。
“大魏子民无人不知陛下是明君,将来必定青史留名,受后人敬仰,若是逼婚不成便诛杀忠臣全族,只怕会让朝臣人人自危,让陛下被后人诟病。”
昭德帝猛地抓起案上的玉镇纸,狠狠砸向地面。
青玉碎裂的声响惊得颜锦书身子一颤,却依旧稳稳跪在原地。
帝王暴怒的咆哮震得殿梁上的浮尘簌簌而落:“大胆!竟敢用天下悠悠之口要挟朕?!”
“臣女不敢!”颜锦书重重叩首,额头渗出丝丝血痕。
她抬起脸时,眼底翻涌着决绝的光,“臣女这条命,陛下随时可以取走,但求陛下念在颜裴两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莫要牵连无辜。”
滑落,花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裴侍郎求见——”
昭德帝冷笑,“好好好,又来一个,让他进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颜锦书余光瞥见身侧多了一抹身影。
“臣,参见陛下。”
裴度掀袍,跪在颜锦书的身侧,挺直的脊背如青松般倔强。
两人没有对视,没有言语,身体却紧紧挨在一起。
昭德帝只觉得碍眼,脸色阴沉,“你来做什么?”
裴度拱手,不卑不亢道,“陛下,臣与锦书早已定下婚约,请陛下成全。”
“定下婚约?朕赐婚便是婚约!裴度,你可知抗旨是何罪?在你心里,难道裴氏全族都比不上她一个女人?”
昭德帝声音威严,压迫感十足。
裴度转向颜锦书,眼里闪着坚定的光,“陛下,臣与锦书情比金坚,若陛下执意拆散,臣便只能抗旨,以死谢罪。”
“陛下,若裴度身死,臣女也不会独活!”
殿外惊雷炸响,仿佛要劈开苍穹。
昭德帝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怒不可遏,“好好好,用死来威胁朕是吗?好!朕就成全你们!”
“来人!”
侍卫鱼贯而入。
“颜锦书与裴度抗旨不尊,犯下大罪,朕……”
“父皇!”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昭德帝。
只见太子萧月尘站在殿门口,锦袍上还沾着雨珠,苍白的面容在雷光映照下更显冷冽。
昭德帝看着儿子突然出现,怒意未消:“你来做什么?莫不是要替这两人求情?”
萧月尘跪地,声音不疾不徐:“儿臣恳请父皇息怒,颜二姑娘和裴侍郎本就两情相悦在先,虽抗旨,但一片赤诚可见。”
“凤星之说本就虚无缥缈,强行赐婚恐伤皇家仁德之名,有损父皇贤德之名,儿臣不愿拖累父皇名声。”
“只要能让皇儿逆天改命,朕就是被天下人诟病又如何?”昭德帝沉声,“若有人敢抗旨,朕定诛其九族。”
“父皇请三思。”萧月尘额头触地,“父皇若为儿臣诛杀颜氏和裴氏,定会寒了忠臣之心,颜裴两家世代为大魏尽忠,若因此获罪,朝堂人心惶惶,现下边境不稳,北蛮对大魏虎视眈眈,切不可再生是非。”
闻言昭德帝冷静了几分。
他虽恼怒颜锦书和裴度敢抗旨,却没有真的想过要诛他们九族。
只是想吓吓他们,谁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犟。
昭德帝气得坐回龙椅上。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凝眸沉思。
看来,此事急不得。
得徐徐图之。
“看在太子的份上,此事朕会再考虑,你们都出去吧。”
雨幕在宫檐下织成银帘,颜锦书与裴度退出宣室殿时,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裴度余光瞥见她额间凝结的血痂,喉间泛起苦涩,刚要开口,却见颜锦书突然踉跄着扶住廊柱——方才长跪时气血翻涌,此刻眼前正阵阵发黑。
“小心!”裴度一把揽住她的腰,温热的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肌肤,“先去太医院……”
“不必。”颜锦书强撑着站稳,指尖无意识揪住他的衣袖,“比起伤口,更怕的是陛下变化莫测的心思,我只觉得,陛下不会轻易松口的。”
裴度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衣料还带着他的体温,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别怕,陛下至少不会要我们的命。”
“怎么说?”颜锦书面露不解。
裴度牵着她往前走,轻声道,“瑞王势大,母族盘踞西北,虽守着边境安宁,却早已成了陛下的心头大患,没了颜家和裴家,陛下只会更受瑞王及其母族掣肘。”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三番两次抗旨,昭德帝却始终没有降罪。
但颜锦书有句话说得对,昭德帝不会轻易罢休的。
裴度停下脚步,握紧颜锦书的手,黑眸紧紧盯着她,“锦书,答应我,无论陛下如何施压,都不要妥协。”
颜锦书望着裴度眼底的血丝,知道他为了此事定是彻夜未眠,心中满是心疼。
“裴度。”她抱住他,声音哽咽却坚定,“我不会妥协的。”
第139章 一切已成定局
一连过了半个月,昭德帝都没有再提赐婚的事。
颜锦书的心却始终悬着,总觉得不安。
这天早晨,皇宫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止。
颜锦书在偏殿里看书,书页被穿堂风掀起又压下。
如意忽然跑进来,裙摆沾着泥水,满脸焦急:“姑娘,大事不好了,小裴大人出事了!”
大雨倾盆,砸在窗棂上砰砰作响。
颜锦书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小裴大人私藏罪臣之女,龙颜震怒,要革除他的官职,流放西南!”
如意话音刚落,颜锦书已经冲出门。
暴雨瞬间浇透衣衫,颜锦书跌跌撞撞跑到宣室殿,却被侍卫拦住。
她抓住侍卫的手臂,声音发颤:“求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臣女锦书求见陛下!”
侍卫板着脸,“陛下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见,姑娘请回吧。”
“陛下,陛下,请陛下召见臣女!”颜锦书大声喊着。
殿门紧闭,无人应答。
颜锦书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槛:“陛下!裴度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求您彻查!”
雷声震得耳膜生疼,没有人回应她的哀求。
她跪在屋里,倔强地等待。
如意匆匆赶来,眼眶红红的,默默撑伞为自家姑娘挡雨。
雨一直下。
颜锦书跪在地上,浑身都湿透,脸色已经苍白到极致,身形摇晃。
侍卫心生不忍,劝道,“颜二姑娘,陛下是不会见你的,快回去吧。”
颜锦书摇头,“不见到陛下,我绝不离开!”
深夜雨势稍歇,颜锦书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姑娘!”如意慌乱大喊。
颜锦书再睁眼时,发现已经躺在自己寝殿。
床边坐着脸色苍白的萧月尘,手里握着块冷掉的湿帕。
“何苦呢。”萧月尘将帕子重新浸入冷水,“父皇根本就没打算见你,你就是跪到天荒地老,也无用。”
颜锦书撑着床坐起,嗓子疼得厉害,她沙哑吻:“裴度...他现在在哪?”
“刑部大牢。”萧月尘拧干帕子覆上她额头,“罪名是罪臣之女,应不染。”
这个名字颜锦书听过。 那不是仙乐阁的头牌吗?跟罪臣之女有什么关系?
太子仿佛读懂了她眼里的疑惑,不紧不慢解释,“应不染的亲生父亲是曾经的青州知州,周无忌,两年前青州全线大旱,朝廷拨下百万雪花银赈灾,周无忌伙同下属官员,贪墨八十万赠灾银……此案轰动全国,父皇一怒,诛了周无忌全族,还杀了不少牵涉其中的官员。”
“而那应不染,就是周无忌当年被拐丢失的幼女。”
“她竟然是贪官之女。”颜锦书眉头紧皱,又问,“裴度私藏她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淡淡道,“据说那女子是仙乐阁头牌,被本宫皇叔瞧上了要带回家做妾,应不染不肯,皇叔强逼,应不染宁死不从。”
“裴度似乎与那女子有几分交情,便替她赎身,安置在名下的院子里。”
颜锦书睁大眼,嗓音愈发沙哑,“这些事,他没有告诉我。”
“你当然不知道了。”太子递给她一杯茶水,“他写给你的信,都被父皇拦截了。
颜锦书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萧月尘按住肩膀:“干什么?你淋了雨发热,还未痊愈,太医叮嘱要好好休息。”
“我要去见裴度。”她挣扎着,眼眶通红,“求太子殿下带我去见他!”
萧月尘盯着她发红的脸,旋即起身走到窗边。
雨又下起来。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许久才开口:“你见到裴度又如何?除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语,有什么作用?知道父皇为何不见你吗?就是要挫你的锐气,逼你低头。”
“陛下身为天子,手段竟如此卑鄙。”颜锦书攥紧床单,“那应不染幼年被拐,谁会知晓她的身份是罪臣之女?何况周氏被灭全族,如何断定应不染就是周无忌的女儿?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月尘回头看她,目光平静,“应不染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重要,只要陛下相信她是,她就是。”
颜锦书用力咬唇,有血珠爆了出来。
是啊,人家是天子。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逼她答应嫁给太子!
“我要去见陛下。”颜锦书闭了闭眼,手无力地松开。
萧月尘平静的俊颜终于有了表情,眉心轻拧,“你可知此去宣室殿,意味着什么?”
颜锦书苦笑,“我知道,意味着,我与裴度的缘分,到此为止。”
萧月尘静静看着她,眉心始终没有舒展。
“裴度若是知晓,会很伤心。”
“伤心总比没了命强。”
颜锦书眼眶温热。
她清楚,若是她不答应,裴度的劫难就永远不会结束。
凤命,凤命。
她忽然恨这所谓的凤命。
上一世未曾保住她,这一世却害她被迫与裴度分离。
要这凤命究竟有何作用! 颜锦书再次站在宣室殿前时,雨丝已化作细密的水雾。
她挺直脊背跨过门槛,高热未完全褪去,她强撑着不让自己踉跄。
昭德帝端坐在龙椅上,手里转着玉扳指,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想清楚了?”
“臣女愿嫁与太子殿下为妃。”颜锦书声音发木,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求陛下能够彻查应不染之事,还裴度清白。”
“既是未来太子妃求情,朕便网开一面,让刑部重审此案。”昭德帝慢条斯理道,早已胜券在握。
“多谢陛下圣恩。”
颜锦书俯身叩首,一滴泪顺着眼角流淌。
……
三日后,颜锦书终于踏出宫门,回到颜府。
跟着一起到颜府的,还有金灿灿的赐婚圣旨。
花公公尖着嗓子念完旨意,颜锦书机械地接过。
颜府其余人并不意外。
陆清欢被指给萧行舟当侧妃后,就回颜府了,关于凤星一事,他们早已知晓。
如今颜家二女,一个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
颜齐光和颜夫人满面红光,很是高兴。
可是看到颜锦书麻木的模样,他们到底还是将这份喜悦压了下去。
栖梧院。
颜锦书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刻了并蒂莲的玉坠。
这是裴度送她的。
掌心感受着玉坠的温凉,她的眼眶却在泛红,眼底噙着泪水。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锦书。”老太太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眼里充满心疼,“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颜锦书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祖母。”
“我的儿,委屈你了”老太太将她抱入怀里,老泪纵横。
颜锦书终于忍不住,在老太太怀里放声痛哭。
哭到晕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颜锦书起身,缓缓走到窗前。
又下雨了。
她望着细密的雨幕,眼底一片死寂。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颜锦书转身,就见裴度推门而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锦书!”他冲过来抱住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颜锦书先是惊喜,看到他平安无事后,眼眶泛红。
“裴度,你没事就好。”
她抱住他的腰,眼泪夺眶而出。
裴度大手抚摸她的青丝,嗓音沙哑,“对不起,是我没用。”
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不怪你,是我们有缘无分。”颜锦书缓缓推开他,眼泪止不住流淌,“忘了我吧。”
“我做不到!”裴度红着眼眶,“我不会忘记你的,锦书,我爱的人是你。”
颜锦书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我与太子婚期,就在一个月后,裴度,一切已成定局。”
从答应昭德帝的那一刻起,她和裴度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锦书……”
第140章 成亲
窗外的雨丝斜斜扫进来,沾湿了两人纠缠的衣角。
裴度紧紧抱住颜锦书,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绝望的颤音:“半个月,还有半个月,锦书,求你给我半个月,我再想想办法……”
颜锦书仰头望着他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翻涌的爱意几乎要将她溺毙。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心脏被万箭穿心般钝痛。
裴度的吻突然落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啃咬着她苍白的唇,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和不甘都宣泄出来。
颜锦书在短暂的怔愣后,终于崩溃般回吻他。
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衣裳凌乱间,裴度的指尖抚过她腰间的红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雪山那夜,我第一次看见你腰间的红痣。”
颜锦书喉间发出呜咽,翻身将他压住,滚烫的泪滴落在他胸膛,洇开深色的痕迹。
“别说了。”她低头用力吻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屋内的喘息声都淹没在淅沥水声里。
裴度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的轮廓刻进掌纹。
颜锦书的手指深深陷进他后背,指甲几乎掐出血痕。
他们像是两只困兽,在命运的牢笼里彼此撕咬又相互救赎,用最炽热的体温对抗即将到来的冰冷结局。
直到晨光刺破雨幕,颜锦书蜷缩在裴度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
如意缓缓推门,从门缝里看见相拥的二人。
她默默关上,回头和春花秋月几人对视一眼。
她们都是颜锦书的贴身丫鬟,平时都睡在栖梧院的偏房里。
昨夜的动静,多少都听见了。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洒扫的丫鬟来了。
如意将人都堵在院子外,“姑娘昨夜睡得晚,吩咐了不要人打扰,你们都回去吧,需要你们的时候会有人喊你们的。”
洒扫的丫鬟离开。
如意和春花秋月默契地走出院子,在附近放风。
……
婚期如约而至。
颜家今日双喜临门,养女嫁给九皇子萧行舟为侧妃。
嫡千金嫁给太子萧月尘为太子妃。
颜府红绸满院,喜气洋洋,宾客如流水般涌入庭院。
道贺声此起彼伏。
颜齐光和颜夫人满脸笑意,招呼着源源不断的宾客。
此时的栖梧院。 颜锦书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铜镜前。
她望着妆容精致的自己,眼里却黯淡无光。
如意为她戴上华丽的凤冠,安慰道,“姑娘,你开心一点。”
开心。
她再也不会开心了。
颜锦书闭了闭眼,强忍着眼眶的湿意,“他来了吗?”
如意知道她说的是谁,“春桃一直在前院,说是没看见,没来也好,不然奴婢真怕小裴大人会当场劫婚。”
“他不会的。”颜锦书苦笑,“他知道我放心不下祖母。”
她逃了,那祖母怎么办。
昭德帝肯定会拿祖母威胁她的,何况裴度身后是整个裴氏家族,全族托举的天之骄子,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让全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姑娘,吉时到了。”月瑶在门口提醒。
如意将精致的团扇放进颜锦书手中,扶她起身,“姑娘,该去拜别老太太和将军夫人他们了。”
前院,喧闹声不绝于耳。
正厅两侧站满了宾客,中间坐着颜齐光和颜夫人,还有老太太。
颜锦书在如意的搀扶下踏进厅内,穿着红嫁衣的陆清欢也来了。
两人跪地,拜别长辈。
老太太握住颜锦书的手,老泪纵横,“孩子,好好的,往后的日子,祖母祝你平安喜乐。”
“祖母,孙女不在的日子,您要保重身体。”颜锦书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这样的场面,如何不惹人落泪。
颜夫人看着颜锦书,眼里的泪忍不住,她握住颜锦书和陆清欢的手,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
颜齐光时不时说上一两句,眼里也有不舍。
至于颜景川和颜雨禾,两人都站在旁边,颜雨禾满眼的不舍,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颜景川看了看颜锦书,目光最终定格在陆清欢脸上,眼神晦暗复杂。
时辰到了。
颜锦书和陆清欢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离开正厅。
颜府外,两抬八抬大轿已在等候,不同的是,东宫的婚轿更加华丽。
而太子,竟亲自来迎亲。
他今日穿着大红婚服,坐在高头大马上,那张俊颜在婚服的衬托下,更加绝世无双。
观礼的众人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尊容,纷纷发出赞叹声。
“太子不愧是大魏第一美男子,长得也太好看了。” “还亲自来接新娘子,也太爱了吧,景王都没来呢。”
“那只是个养女,能和人家正儿八经的嫡千金比吗?你也不看看两人的嫁妆对比。”
“太子妃可是十里红妆啊,那嫁妆箱子长得都看不见尽头。”
“再看景王侧妃,一半都没到吧。”
这些讨论的声音传进陆清欢耳中,她攥紧了拳头,心里的嫉妒蔓延出来。
颜锦书生来什么都比她好,嫁人身份也比她尊贵,就连嫁妆也比她多!
凭什么。
她快嫉妒死了,颜锦书对这些讨论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麻木地行走。
陆清欢忍不下这口气,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要让颜锦书出丑!
于是不动声色地伸出脚。
颜锦书没注意,身子直直往前栽去。
“姑娘!”如意大惊,急忙伸手去抓。
高头大马上的太子神色一凛,欲飞身去接。
这时,一道红色身影比他更快,如疾风般掠过人群,稳稳接住颜锦书。
全场瞬间安静,众人都愣住了。
颜锦书扬起脸,撞进一双深邃熟悉的黑眸中。
她眼眶不禁泛红,“你来了。”
“二姑娘,小心脚下。”
裴度眸子猩红,眼底满是红血丝,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
他深深凝望着怀里的人,将她新娘的模样记进脑海深处。
然后,缓缓放开。
太子行至颜锦书身侧,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颜锦书重新用团扇挡在脸前,走到花轿前时,她忽然回头,团扇微微下移,露出含着泪水的双眸。
旁人以为她在回望颜府。
裴度知道。
她在看他,在向他……告别。
心口阵阵钝痛,裴度红了眼眶。
“起轿!”
锣鼓喧天,喜乐响彻大街小巷。 裴度看着心爱的人上了花轿,看着花轿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只有锣鼓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他垂眸看着身上的红衣,喃喃道,“锦书,我们算不算也成亲了……”
第141章 做个交易
东宫烛火摇曳,龙凤喜烛在鎏金烛台上流淌着蜜色的蜡泪。
颜锦书坐在绣着并蒂莲的喜床上,凤冠压得她脖颈发僵。
铜环叩门声惊破死寂,太子的脚步声沉稳如鼓点。
手里团扇被拿走的瞬间,烛光骤然明亮,晃得她闭了闭眼。
萧月尘一身赤色吉服俊美无俦,眉间却凝着她看不懂的神色,手中酒盏轻碰她掌心的金盏,“太子妃,合卺酒。”
酒液入口辛辣,呛得她眼眶发酸。
萧月尘伸手替她拭去嘴角酒渍,指腹擦过肌肤时,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怕我?”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不等她回答。
萧月尘抬手取下她繁重的凤冠,发丝如瀑倾泻。
“来人。”
清冷的声音落下,宫婢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洗漱的物品。
如意低头进来,熟练地伺候颜锦书洗漱,卸去脸上的浓妆。
“都出去吧。”
萧月尘坐在椅子上,吩咐道。
其他宫婢悉数退下,如意担忧地看了一眼颜锦书,最终还是退出去了,带上了门。
萧月尘倾身靠近,颜锦书后背猛地撞上床头。
她下意识抬手抵住他胸膛,眼里浮现抗拒。
“别乱动。”萧月尘的呼吸扫过她耳际,温热的气息裹着酒气,“窗户纸被捅破了一个洞,有人在偷看,是父皇的暗卫。”
颜锦书浑身僵住。
烛火在萧月尘轮廓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她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他压低声音:“不演好洞房的戏,父皇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明日就赐你我一杯催情酒。”
颜锦书指尖骤然收紧。
萧月尘缓缓解开她的腰封,褪去厚重的婚服外袍。
骨节分明的手指放下纱帐,里面的两道身影倒在床上。
萧月尘的手掌覆在颜锦书后颈,将她往怀中带了带,另一只手却只是虚虚撑在她身侧。
“配合些。”萧月尘的声音压得极低,“一会儿我掐你的腰,你就开始叫,会吗?”
颜锦书咬住下唇,缓缓点头。
昭德帝身边的暗卫不是好糊弄的,戏要做足,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萧月尘低头,俊颜埋进颜锦书的脖颈间,用脸蹭她的脖子,装作亲吻的模样。
双手又捧住她的脸,低头,却是在亲在自己的手指上。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纠缠,颜锦书慌忙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几件里衣被扔出来,里面混着浅蓝色的肚兜。
纱帐上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娇软的吟哦声,在寝殿里回响,听得人面红耳赤。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脚步声远去。
萧月尘动作顿住,从女人身上下来,撩开纱帐。
他捡起地上里衣,自己穿好后,把剩下的塞到纱帐后。
萧月尘走到旁边的贵妃椅上,躺下,闭眼假寐。
颜锦书穿好里衣后掀开纱帐,目光落到假寐的太子身上。
想到刚刚太子脱她里衣时全程闭眼,她心情有点复杂。
太子,不是坏人。
她想恨都恨不起来,不过都是皇权下无法掌握命运的可怜人罢了。
“你...不碰我?”颜锦书轻声问。
萧月尘闻言掀眸,清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本宫,没有强迫人的兴趣。”
颜锦书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庆幸的,这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可能推一时,是一时。
“你的病,只需要我的心头血和结为夫妇,就够了吗?”颜锦书问。
太子淡淡垂眸,“国师没有明说需不需要同房。”
颜锦书咬唇,不知想了什么,起身来到太子身边。
萧月尘懒懒地靠着贵妃榻,那双深邃的眸子已经阖上。
殿内烛火摇晃,光线不算明亮,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绝世的容颜。
“有事?”声音清冷。
颜锦书试探道,“殿下,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哦。”萧月尘没睁眼,“说来听听。”
颜锦书道,“其实,你对我并没有兴趣对不对?你也明白,我心里的人是裴度。”
“讲重点。”
“我和你结为夫妻,心头血为你做药引,倘若治好你的病还需要圆房,我……也可以。”
萧月尘终于睁眼,眉心的红痣在烛光下显得妖冶异常。
他没说话,沉默地等她继续开口。 颜锦书神情认真道:“我会说服裴度扶持太子殿下,助殿下登上宝座,只要殿下答应,大权在握的那日,放我自由。”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萧月尘撑起身子,手肘支在贵妃榻扶手上,烛火将他眼底的幽光映得忽明忽暗。
他忽地轻笑一声,清冷的嗓音缓缓道,“即使本宫不答应,你们的选择也只有本宫,不是吗?”
“……”
颜锦书忽然明白昭德帝为何对太子寄予厚望了。
昭德帝近些年龙体欠佳,夺嫡之战早已暗中汹涌。
萧月尘身为太子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死,要么名正言顺登基。
而身为太子妃的她,若太子下场凄惨,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何况昭德帝皇子虽多,能打的却没几个,未来的皇帝无非就是太子、瑞王、景王三人其中的一个。
瑞王登基,都别活。
萧行舟登基,一定会针对裴度。
所以,他们只能扶持太子。
都说萧月尘两耳不闻窗外事,几年都不一定出次东宫,对朝堂局势却了解得清楚。
“殿下。”颜锦书盘腿坐在地上,试图继续谈判,“反正你对我也没有兴趣不是吗?我们助殿下登上宝座,殿下届时再封喜爱的女子为妃为后,岂不快哉?”
萧月尘垂眸看她,“国师曾言,本宫今生只能与凤星结为夫妇,不能有妾室。”
“竟有此事?”颜锦书瞪大眼。
萧行舟眼里浮现玩味的光,与他素来清冷的气质有些不符,“你若与裴度远走高飞,本宫岂非连个子嗣都没有?且余生都不能近女色,要本宫带发修行吗?”
“殿下看起来也不像近女色的人。”颜锦书小声嘀咕。
萧月尘听见了,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本宫只是身体不好,不是不行。”
颜锦书:“……”
她漂亮的脸蛋瞬间垮了。
难不成她得给萧月尘生个孩子才能走?
不太好吧。
她陷入纠结之中。
萧月尘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眉头紧拧,仿佛在思考的模样。
没忍住笑出声。
颜锦书瞪大眼,“你笑什么?”
“你考虑好了?”萧行舟收敛笑意,静静凝望她。
颜锦书摇头,“没有。” “那你慢慢想吧。”萧行舟躺回贵妃椅上,阖眸。
第142章 安心当太子妃
新婚夜,太子歇在了贵妃榻上。
颜锦书看着他绝美的侧颜,心里想着让太子睡贵妃榻会不会不太好。
太子可是病人。
她身体健康,占据大床好像不太合理。
想了一会儿后。
颜锦书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回到了床上,她钻进纱帐里,弓着腰在床上折腾了片刻。
“殿下,你还是来睡床吧,贵妃榻睡着不舒服。”她转身喊了一声。
萧月尘掀眸,目光斜斜看过去,“一起睡?”
“是啊。”颜锦书坐在床边,点了点头。
萧月尘看着她,“不避嫌?”
颜锦书把纱帐卷了起来,指着里面道,“我用被子把床隔成了两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不影响。”
萧月尘起身来到床边,看着她折腾出来的“楚河汉界”,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没说什么,安静地躺了上去。
颜锦书默不作声地吹熄烛火,黑暗中床榻微微下陷的震动透过被褥传来。
她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背对着萧月尘。
寝殿内光线昏暗,寂静无声,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
时间一边点流逝。
颜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裴度的脸庞。
今日在颜府,他的眼神是那样悲伤……
而她,又何尝不是。
进入东宫后,她将成为被囚在牢笼里的金丝雀,永远失去自由。
她无奈地叹息。
“你睡不着?”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颜锦书吓了一跳,转过身,“殿下,你怎么也没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你翻身翻了十八次。”萧月尘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颜锦书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会动了。”
“有心事?”萧月尘难得多话。
颜锦书苦笑一声,“殿下何必多问。”
空气变得安静。
片刻,男人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多想无用,睡吧。” “嗯。”颜锦书背过身去,忽地想到什么,轻声问,“殿下,你为何……”
“什么?”
“你为何不碰我,是因为裴度吗?”
床榻陷入长久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萧月尘不会回答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我说过,我不喜欢强迫人。”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何况……裴度与我,是生死之交。”
颜锦书有些震惊,她只知道裴度曾经是太子的伴读。
没想到还是生死之交。
难怪先前太子会帮她解围,会让她和裴度在东宫见面。
“睡吧,明日还要起早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说完这句,萧月尘不再言语。
慢慢的,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颜锦书睁眼看着黑暗,渐渐困意来袭,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掉入了一个梦境。
眼前出现大片的花海,她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花瓣上。
忽然有人喊她。
她回头,看见模糊的两个身影正在朝她招手。
心里浮现喜悦,她转身奔向那两道身影。
这时。
突然一阵寒风卷起沙尘,花海瞬间枯萎。
颜锦书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床中间,脑袋正抵着萧月尘的肩膀。
“醒了?”头顶传来清冷却有一丝暗哑的嗓音。
颜锦书像被烫到般往后缩,后背撞上床板。
“呃……”撞得太用力了,疼得她发出声音。
萧月尘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晨光透过纱帐落在他微乱的黑发上。
他垂眸看着颜锦书发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做噩梦了?”
颜锦书别开脸,伸手揉撞疼的后背:“没有。”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萧月尘坐起来,颜锦书下意识又往后躲。
萧月尘看着她紧绷的神色,忽然轻笑出声:“我哪里都不吓人吧。”
“……”颜锦书悻悻地笑了笑,麻溜地爬下床,“不是要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吗,快起床吧。” 她准备传人洗漱。
“等等。”萧月尘出声,“还有件事没做。”
颜锦书回头,面露疑惑,“什么?”
只见萧月尘抽出床上的白色锦帕,看了颜锦书一眼。
颜锦书瞬间明白了,抿了抿唇。
她默不作声地拿起桌上的剪刀,正准备划破指尖。
萧月尘握住了她的手腕,夺走剪刀,迅速地划破手指。
鲜红的血液滴落到白色锦帕上,晕成一团。
“殿下,你……”颜锦书皱眉,“你身体不好,应该让我来。”
滴完血,萧月尘把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
止血后他语气平静道,“本宫还没弱到少几滴血就会死的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锦书摇头。
萧月尘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传人洗漱吧,去给太后皇后请安,耽搁不得。”
很快,宫婢鱼贯而入。
颜锦书洗漱完坐到铜镜前,任由如意为她梳妆打扮。
她换了一身浅粉色的宫装,三千青丝挽成妇人发髻,戴上了许多贵重首饰。
铜镜中的她,艳丽无双,贵气逼人。
颜锦书微微皱眉,“太华丽了,素净点。”
“可是姑娘现下是太子妃了……”如意提醒道。
颜锦书神色淡淡,“无碍,换了吧。”
如意只好拆下满头珠翠,最后颜锦书的头上,只随意插了两根白玉簪。
“殿下,我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妆扮好后,颜锦书来到书房,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
萧月尘已换了一身墨金色锦袍,头戴玉冠,眉心朱砂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容颜依旧绝世。
他的目光落到颜锦书身上,打量了一番,“太素了。”
没等颜锦书反应,他折回书房,不多时手里多了一对华丽的金色步摇。
萧月尘个子比颜锦书高出一个头,很轻易地帮她戴上。
颜锦书下意识摸了摸,“殿下,不用这么华丽的,我初进宫,还是低调些好。”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无须低调。” “可是……”
“好了,该去建章宫了,不要耽搁了时辰。”
萧月尘牵起她的手,颜锦书下意识想抽回来。
“别动。”萧月尘俯身在耳畔轻语,“东宫有父皇的眼线。”
只一句颜锦书就明白了。
她得配合太子演戏,否则昭德帝若是不满,只怕又要掀起风波。
两人首先前往建章宫,身后跟了一群宫人,队伍浩浩荡荡的。
外界都以为太子久病早已失宠,今日这阵仗,看来传言有假。
建章宫内,太后坐在尊位上,笑容满面地看着请安的二人。
“快免礼吧。”
萧月尘扶颜锦书起身。
见太子如此贴心,太后眼里笑意更浓。
她拉着颜锦书的手,眼神慈爱,“锦书,太子如此疼爱你,你只需安心做好太子妃,往后的日子必定会幸福美满的。”
“安心”二字太后咬得有几分重。
这充满慈爱的话语里,暗含着提醒。
颜锦书明白的,垂眸乖顺道,“锦书省的。”
第143章 取血
离开建章宫后,两人来了椒房殿。
殿内除了皇后,还坐着其余人,就是萧行舟和陆清欢。
颜锦书一出现,萧行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上来,眼神很复杂,依稀可看见眼底涌动的情愫。
见他盯着颜锦书看,旁边的陆清欢绞紧了手帕。
妒意如潮水般漫过心底。
她不动声色地狠狠剜了颜锦书一晚。
颜锦书懒得理会些两人,跟着萧月尘跪下行礼,“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皇后抬手,笑容满面。
宫婢搬来座椅,颜锦书和萧月尘一同落座。
皇后看了看萧行舟和陆清欢,目光落回颜锦书两人身上,“没想到母后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一下子就解决了,母后现在都还有点恍惚呢。”
颜锦书淡笑。
皇后朝宫女示意,取来两个锦盒,“这两对镯子,是母后做你们父皇太子妃时,先帝赏的,你和清欢一人一副。”
陆两人起身接过。
“多谢母后。”
皇后轻笑,“你们都留下来用早膳吧,母后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
萧月尘却起身,拱手道,“母后,儿臣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让九弟和弟妹好好陪您吧。”
太子要走,颜锦书也不想留下。
她可不想看见萧行舟和陆清欢,有点晦气。
皇后有些不悦,“怎么才来就要走,尘儿,母后都多久没跟你一起用膳了,东宫能有什么事吗?一顿早膳的时辰都没有?”
“是啊。”萧行舟的目光始终盯着颜锦书,接话道,“皇兄,你这些年总是不爱出门,母后都多久没见你了,何况你与锦书新婚,我们一家人合该好好吃顿饭的。”
萧月尘清冷的眸子扫向萧行舟,“九弟,锦书现在是你的皇嫂,你该改口了。”
萧行舟眸子微变,手指握紧座椅扶手。
空气瞬间凝滞。
陆清欢见状忙笑着打圆场:“母后盛情邀请,皇兄皇嫂就留下吧?”
“不必了。”萧月尘牵起颜锦书的手,语气平淡,“弟妹若是有孝心,往后多来椒房殿陪陪母后就是。”
说着便要转身。
“站住!”皇后猛地拍案,茶盏里的水溅出,“萧月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
殿内鸦雀无声。
颜锦书感受到萧月尘掌心微颤,却听他语气依旧平静:“儿臣不敢,只是今日东宫有要事,实在无法久留。”
“什么要事比陪母后还重要?”皇后眼眶泛红,“你自幼就与我不亲,当了太子后更是成日躲在东宫,母后想见你都难!现在成了亲,是不是更把母后当外人了?” 萧月尘沉默片刻,松开颜锦书的手,单膝跪地:“儿臣不孝,待事毕,定来向母后赔罪。”
说罢叩首起身,再次牵起颜锦书往外走。
“月尘!”
身后皇后的声音带着哽咽。
离开椒房殿,颜锦书与太子并肩走到长长的宫道上。
她看了看太子的侧颜,欲言又止。
太子目不斜视,却问,“有话就说。”
颜锦书低声道,“你和皇后娘娘……”
“怎么,对本宫感兴趣了?”太子斜了她一眼,余光玩味,“不怕某些人知道了,伤心难过?”
颜锦书:“……”
她面露无语。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太子哦了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得出来太子并不想多说。
想想也是,她和太子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太子和皇后之间必定是有隔阂的,自然不会告诉她。
当然,她其实也只是八卦心起了而已。
午时的日头晒得人发昏,颜锦书正对着铜镜拆发簪,打算午休一会儿。
忽听得外头一阵骚动。
“陛下驾到!”
话音落,脚步声已逼近寝殿。
昭德帝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仙气飘飘的师无殇。
颜锦书忙跪下行礼,余光瞥见萧月尘从书房快步走来。
“参见父皇。”
“起来吧。”昭德帝扫了眼并排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到颜锦书身上,“朕与国师前来,是为了取锦书的心头血做药引,为太子煎熬药物。”
颜锦书浑身一僵,脸色白了白。
萧月尘揽住她的肩膀,对昭德帝道,“父皇,儿臣与锦书刚刚大婚,可否改日再……”
“不可。”师无殇沉着开口,“今日取血入药,方能保太子安康,若是延迟,明年的今日才能取血。”
昭德帝颔首,“尘儿,你心疼太子妃是应该的,但事关你的性命,莫要耽搁,事后让太子妃好好调养就是。”
殿内寂静片刻。
今日取血,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昭德帝示意一眼,立马有人把托盘放到桌面上,里头搁置着匕首和瓷瓶。
“朕在外面等您们消息。”
一群人退出寝殿,只剩下颜锦书和太子,还有满脸担忧的如意。
颜锦书坐到椅子上,伸手宽衣解裳。
萧月尘始终背对着她。
她闭上眼,说道,“如意,你来。”
如意双眼含泪,拼命摇头,“姑娘,奴婢做不到呜呜呜……”
让她伤害颜锦书,还不如让她去死了。
颜锦书叹气,只好自己拿起匕首,用力咬唇,可捅自己的心脏,是个人都下不去手。
她怕自己捅到一半捅不下去。
“殿下……”颜锦书轻声,“你来帮我吧。”
萧月尘缓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匕首。
颜锦书闭紧双眼,咬住唇瓣。
“咬住。”萧月尘把手帕递到她唇边,眸子晦暗,“如果受不了,就喊停。”
“嗯……”颜锦书把手帕塞进嘴里。
萧月尘缓缓将匕首抵住她的胸口,却迟迟未动。
“殿下,快点吧。”颜锦书只觉得煎熬。
萧月尘喉结滚动,“好。”
“噗嗤。”
锋利的刀尖划破肌肤。
颜锦书闷哼一声,瞬间皱紧了眉。
待匕首又进三分,她猛地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
鲜血滴入玉瓶,一滴,两滴。
颜锦书疼得眼前发黑,手下意识抓住了萧月尘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
如意根本看不下去,捂着眼呜咽哭泣。
萧月尘垂眸盯着颜锦书被血染红的胸口,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取够了血,萧月尘递给如意,“拿去给父皇。”
“是。”如意捧着瓷瓶,边哭边跑出去。
萧月尘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帕子按住颜锦书的伤口。
“我给你上药。”他声音很轻。 颜锦书痛得脸色惨白,身体软软倒进他怀里,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萧月尘把她抱到床上,从桌上取过金疮药,小心地洒到伤口上。
包扎好后,发现颜锦书已经晕了过去。
萧月尘沉声喊道,“太医!”
早就侯着的太医立马进来为颜锦书把脉,“太子妃是痛晕过去了,只要好好调养就成,没有大碍,臣这就去为太子妃煎药。”
人都走了。
萧月尘坐床床边,宁静的眸子看着昏迷不醒的颜锦书。
眼里浮现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144章 别让他知道
颜锦书再醒来时,窗外已挂上了半轮弯月。
药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她下意识想抬手摸胸口,却扯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萧月尘从阴影里起身,手里的茶盏搁在案几上发出轻响。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她额头,“没发热就好。”
颜锦书盯着他眼下的青黑,声音沙哑:“你守了多久?”
“没多久。”他别开脸,起身去端药碗,“喝药。”
药汁递到唇边时,颜锦书皱了皱眉。
“良药苦口。”萧月尘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油纸,打开,里面全是蜜饯。
“让人出宫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那家铺子。”
颜锦书微微张嘴,神情惊讶,“殿下怎么知道……”
“如意说的。”萧行舟把蜜饯放到桌面上,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喂到她嘴边,“喝吧,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我自己来吧。”一口一口喝岂不是要苦死人了。
颜锦书接过药碗,闭着眼闷头喝尽。
一颗蜜饯喂到她嘴边,“含着吧,会好受些。”
蜜饯很甜,掩盖了嘴里的丝丝苦意。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殿下,我继续睡了。”
“嗯。”萧月尘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儿已熟睡。
萧月尘轻轻起身,去了书房。
次日。
颜锦书睡了一天一夜,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便起身。
她刚起来,就被人按住肩膀,“太医说,你要卧床休息。”
太子站在床边,俊美容颜沉静,清冷。
颜锦书摇了摇头,“可是我躺得身体都要散架了。”
“再躺躺。”
“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太子却不信,俊脸变得严肃,“好好休息,你若觉得无聊,我叫如意进来陪你。”
“如意进来能做什么?不也无聊吗?”颜锦书看着他。
萧月尘垂眸凝思,忽地迈开长腿,离开了勤工。 不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捧着不少书籍。
如意跟在身后。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如意来到床前,关心询问。
颜锦书轻声道,“好多了,你扶我……”
话音未落,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妃需要好好休息。”
如意的手僵在空气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锦书是真躺不下去了,“太子殿下,我真的没事了。”
“太医说,你需要休养至少半月。”萧行舟把一本书籍塞进如意手里,吩咐道,“太子躺着无聊,这是话本,你念给太子妃听。”
“啊,奴婢念?”如意捧着话本,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奴婢识字不多……”
萧月尘眉心轻拧,“你不识字?”
如意脸更红了,小声纠正,“识的,只是不多,一点点。”
“……”萧月尘沉默片刻,“翻开,看看识多少。”
如意打开话本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来。
只是每念一句话就卡壳。
她挠了挠头,“殿下,这话本好多生僻字啊,它们认识奴婢,奴婢不认识它们。”
“……出去吧。”萧月尘无声地叹气。
如意走了后,他坐到床边。
颜锦书眨了眨眼,“殿下,你不会要亲自念吧,其实我自己看也不是不行。”
“太医说,你要卧床静养,不能动。”萧月尘在她养伤这件事上,近乎执拗。
片刻,他轻启薄唇,给她念起了话本。
萧月尘的声音如清泉淌过玉石,清泠泠地在寝殿里流淌。
他垂眸盯着话本,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念到书中男女私会桥段时,声音不自觉地顿了顿。
颜锦书偏头看他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伤口都不疼了。
“殿下也会害羞?”她忍着笑,却扯到胸口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萧月尘立刻合上书,伸手探她额头:“是不是伤口疼?叫太医?”
“没……”颜锦书拍开他的手,“就是觉得殿下明明脸冷,耳根子却烫得很。”
萧月尘动作僵住,耳尖更红了。
他猛地起身,将话本拍在床头:“你睡觉吧。”
转身要走时,衣角却被拽住。
颜锦书攥着他的衣摆,指尖微微发抖:“别走……” 见他回头,又松开手,“我是说,你走了谁念话本?”
萧月尘重新坐回床边。
这次翻开话本时,他刻意加快语速,念到亲密段落声音逐渐变小。
颜锦书听得直乐,笑到伤口发疼也不肯停。
“还笑?”萧月尘忽然伸手按住她肩膀,“再动伤口裂开,裴度那小子只怕会心疼得要命。”
提到裴度,颜锦书的笑意顿住。
她轻声道,“殿下,不要将我受伤的事告诉他。”
“嗯,没说。”萧月尘静静看着她。
颜锦书咬唇,忍不住问,“他,如何了?”
“……听闻父皇有意为他赐婚。”萧月尘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想把十公主赐给他。”
颜锦书睁大了眼,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为何?先前明明……”
“父皇是为了试探裴度。”萧月尘垂眸,“裴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放话说他早已心有所属,今生非心上人不娶。”
颜锦书神情动容,笑容苦涩。
寝殿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颜锦书攥紧被褥,指节泛白,“他这是......在拿前程冒险。”
“明知是试探还硬抗,”萧月尘合上话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脊,“倒像他会做的事。”
裴度才华出众,又是朝廷重臣,若是做了驸马自然可惜。
萧月尘很了解他的父皇。
从前十公主哭着要嫁,昭德帝其实也只是走走过场,表面上很想赐婚,实则如果真到了赐婚这一步,昭德帝就不高兴了。
朝堂上再提赐婚,也不过是为了试探。
谁会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颜锦书掀开被子要下床,被萧月尘一把按住肩膀:“又要胡闹?”
“我要见他。”
“不行。”萧月尘声音冷下来,“你现在下床,伤口崩裂怎么办?”
“我不能看着他......”
“你以为现在出去,就能改变什么?”萧月尘冷静异常,那双深入寒潭的眸子盯着她,“何况父皇早就给宫门守卫下了命令,三个月之内,不让你我离开皇宫半步,裴度除了上朝和特殊情况,无诏不得入宫。”
颜锦书僵在原地。
“十日后是宫宴,”萧月尘声音放轻,“届时裴度也会来,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到时再说也不迟。”
“真的?”
“嗯,本宫会安排好。”萧月尘颔首,“但你必须答应,好好养伤,别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 颜锦书咬着下唇点头。
第145章 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颜锦书乖乖卧床养伤。
为了不影响她休养,萧月尘合情合理地搬去了书房,昭德帝那边没有意见。
这日,东宫来了不速之客。
是萧行舟和陆清欢,说来看望颜锦书。
萧月尘不在,如意本想拦着他们,奈何拦不住,非要看望她。
颜锦书只好起身梳洗,在如意的搀扶下来了花厅。
她一进门,两人的目光同时朝她看来。
陆清欢迎向她,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心,“锦书,你的伤可大好了?”
颜锦书坐下,扫了两人一眼,不紧不慢开口,“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哎,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才成亲第二日就取你的心头血,何必这么急呢。”
陆清欢嘴上关心,眼里却闪过得意。
只要颜锦书过得不开心,她心里就爽快了。
旁边的萧行舟没有说话,目光却始终黏在颜锦书身上。
见状,陆清欢的目光沉了下去,攥紧了手帕。
“锦书,皇兄他应该护着你,而不是……”
萧行舟终于开口,却被颜锦书打断,她淡淡道,“是父皇的意思,何况取心头血是为了救殿下,我心甘情愿。”
这俩人各怀鬼胎,可不是真关心她,颜锦书心里清楚。
太子是她和裴度的希望,她不会让旁人来挑拨离间。
听到那句心甘情愿,萧行舟眼里闪过不可置信,“锦书,你说什么,你心甘情愿?”
颜锦书看他,微微皱眉,“本宫是东宫的太子妃,你该尊称本宫为皇嫂,九弟。”
“皇嫂?”萧行舟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该喊锦书一声皇嫂。”
伴随清冷的声音落下,萧月尘踏进殿内。
大步行至颜锦书身侧,目光自然地落到她身上,“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颜锦书叹气,无奈道,“九弟和弟妹非要来看望我,只好起来待客了。”
闻言萧月尘神色冷了下去,凝视萧行舟和陆清欢的眼神冰冷异常,“行舟,先前本宫就提醒过你,锦书如今已是东宫太子妃,你该称呼她为皇嫂,别坏了规矩。”
萧行舟脸色难看,抿唇不语。
一副不愿意的模样。
“殿下,你喊吧。”陆清欢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提醒,“不然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肯定会不高兴的。”
萧行舟咬牙,不情不愿拱手,“是行舟不懂规矩,皇嫂,莫怪。” 颜锦书淡淡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萧月尘冷声道,“人你们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日后不必再来,不要打扰你们皇嫂修养。”
萧行舟眼底翻涌着怒意:“皇兄这是在下逐客令?”
“若九弟非要这么理解。”萧月尘漫不经心地抚着腰间玉佩,“那就是。”
陆清欢慌忙起身,强笑着打圆场:“瞧皇兄说的,我们本就叨扰许久了。”
她扯了扯萧行舟的袖子,“殿下,时辰不早,我们该出宫回府了。”
萧行舟甩开她的手,目光却依旧钉在颜锦书身上。
“太子妃。”萧月尘侧身挡住萧行舟的视线,伸手将颜锦书鬓边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伤口还疼吗?”
颜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余光瞥见萧行舟阴沉的脸色,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既然如此。”萧月尘转向萧行舟,语气愈发冰冷,“九弟就别再让本宫的太子妃费神招待了。”
陆清欢再也忍不住,扯着萧行舟就往外走:“殿下,走吧!”
萧行舟被拖出花厅时,还在回头看颜锦书。
直到门被重重关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才消失。
屋内安静下来。
颜锦书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和萧月尘的距离:“多谢殿下解围。”
“跟我客气什么。”萧月尘弯腰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你理会他们做什么,下次再来,直接叫人发出去。”
颜锦书别开脸:“殿下说什么胡话,那可是景王和景王侧妃,我要是把他们打发出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该怪罪了。”
“怕什么。”萧月尘轻笑一声,“有本宫在,除了父皇,你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颜锦书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萧月尘也跟着起身,从袖中掏出个锦盒,“给你的。”
颜锦书打开盒子,里面是支通体雪白的玉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她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萧月尘说:就当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什么意思?”
“你忍受剜心之痛,取心头血为本宫解毒,理应谢你。”
颜锦书抿唇,“殿下的毒解了?”
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她的血真有那么厉害?
萧月尘淡笑,“师无殇说,需要时间验证。”
“哦。”颜锦书没再拒绝,“那我就收下了。”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喜欢?”萧月尘看这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蛋。
颜锦书抬眸,与他对视,“殿下若真要报答,不如……” “什么?”
“答应我新婚夜的请求。”
她的请求是,待他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便放她自由。
萧行舟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好。”
“什么?”
颜锦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行舟转身,大步离开花厅,“本宫答应你,待一切结束,放你自由。”
颜锦书攥着玉簪的手指微微发颤,望着萧月尘离去的背影,竟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直到如意喊她,才如梦初醒般将玉簪收进锦盒。
接下来的日子,东宫平静如水。
颜锦书除了卧床休养,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翻翻医书,萧月尘一改常态,经常不在东宫。
据说是在宣室殿,帮助昭德帝处理公务。
朝臣们都能感受到,安都的天,只怕又要变了。
这天傍晚,颜锦书正在喂锦鲤,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便见萧月尘一身玄衣立在回廊下。
“脸色不错。”他走近,目光扫过她腕间新添的镯子,那是皇后赏赐的。
颜锦书点点头,将鱼食撒进池里:“伤口已经不疼了。”
“嗯,正好明日就是中秋宫宴。”萧月尘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鱼食,扔进池里。
想到明日能见到那个人,颜锦书嘴角勾出笑容。
萧月尘余光瞥见她的笑容,目光颤了颤。
第146章 生怕别人看不见?
“笑得这么开心,是在想裴度?”萧月尘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颜锦书手一顿,鱼食撒落了些许。
她没否认。
萧月尘将剩下的鱼食丢进池里,锦鲤争相涌来,搅碎了满池波光。
他轻声提醒,“别忘了,你现在是太子妃,出门在外别表现得太明显,让人抓住把柄。”
“我自然记得。”颜锦书站直身子,“只是朋友间的见面。”
“朋友?”萧月尘轻笑一声,转身往屋内走,“回寝宫吧。”
第二日,颜锦书换上一身赤色宫装,任由如意将她盛装打扮。
她的发髻间戴着一对金色步摇,十分华贵。
颜锦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打开妆奁,取出一只玉兰簪,插进乌发之间。
胸前还戴了并蒂莲玉坠。
萧月尘来接她时,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走吧。”
宫宴上,丝竹声不绝于耳。
颜锦书坐在萧月尘身侧,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看到了裴度。
两人四目相对。
他清瘦了些,神色也有些憔悴。
颜锦书眼里浮现心疼,目光却不能停留太久,只一瞬便移开眼。
君臣和后妃推杯换盏,席间歌舞升平。
气氛颇为热闹。
酒过半巡,太后忽然对昭德帝说,“如今皇子公主们大都成了家,连太子都有了太子妃。”
太后的目光落到十公主身上,笑着道,“十公主已经年满十八,皇帝该给她选驸马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盛装打扮的十公主。
有些人则是看向了闷头饮酒的裴度。
前不久,昭德帝才在朝堂上提了赐婚的事,裴度拒绝了。
违逆圣上,昭德帝自是不悦,当时便要治他的罪。
不少朝臣求情,昭德帝才没追究。
此刻又提起赐婚,殿内突然寂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前朝之事,皇后自然晓得,可十公主的确老大不小了,是该指婚了。
她露出一抹笑容,“是啊陛下,您该给十公主指婚了。”
昭德帝神色平静,问道,“皇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看了一圈殿内的青年才俊,笑呵呵道,“臣妾觉得新科状元郎与十公主甚是匹配,陛下觉得呢?”
被点名的状元郎抬眸,顿时紧张起来。
此人名叫云泽,刚出炉的新科状元,容貌端正,只不过家世一般,布衣出身。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他,露出恍然的神色。
能来参加宫宴的基本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先前还奇怪这新科状元连官职都还未封,竟然能赴宴。
原来早就被皇后看中了,要招为驸马呢。
昭德帝亲自考验过云泽的才学,对他挺满意。
颔首道,“云泽富有才学,容貌端正,与十公主……”
“父皇,儿臣不愿嫁人。”
昭德帝还没说完,十公主就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十公主行至中央,直直跪了下去,神情倔强道,“父皇,儿臣早已心有所属,今生非他不嫁,请父皇不要为儿臣指婚。”
她的心上人是谁,在座无人不知。
颜锦书下意识看向裴度,发现他正好也在看她。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她时,爱意浓郁。
根本没在意旁人说的话。
尊位上的昭德帝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身为公主公然说出这种话,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十公主仍倔强地跪在地上,脖颈绷得笔直:“儿臣宁死不嫁他人!”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丝竹声戛然而止。
皇后脸色微变,连忙起身:“陛下息怒,十公主年轻气盛……”
“住口!”昭德帝猛地拍案,酒盏倾倒,酒水在龙纹案几上蜿蜒,“放肆!”
龙颜震怒,台下的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喘。
颜锦书垂眸,余光瞥见萧月尘端起酒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神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戏。
十公主转头看向裴度,眼眶通红:“小裴大人,您当真不愿娶我?”
裴度垂眸,声音低沉:“臣……”
“够了!”昭德帝站起身,龙袍扫过案几,“云泽听旨,朕将十公主许配给你,三日后完婚!”
云泽急忙行至中央,跪下磕头:“臣、臣谢陛下隆恩……”
十公主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
她猛地扯下头上金钗,抵住咽喉:“父皇若执意如此,女儿今日便死在您面前!”
“放肆!”昭德帝怒喝,“来人,把十公主给朕带下去!”
几个侍卫上前,十公主却突然冲向裴度。 颜锦书心头一紧,下意识要起身,却被萧月尘按住手腕。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裴度闪身避开,十公主扑了个空,跌倒在地。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裴度,你当真如此狠心?你和……”
十公主想说裴度与颜锦书已无可能,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还没说完就被裴度沉声打断:“臣祝公主殿下,与状元郎百年好合。”
十公主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手中金钗当啷落地。
她被侍卫带走时,仍死死盯着裴度,嘴里喃喃自语:“好……好……”
昭德帝脸色铁青,甩袖离开。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告辞。
萧月尘松开颜锦书的手腕,站起身:“走吧。”
回东宫的马车上,颜锦书望着车窗外。
夜色深沉,只有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
“在想裴度?”萧月尘突然开口。
颜锦书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胸前的并蒂莲玉坠。
马车突然颠簸,她往前倾去,被萧月尘伸手揽住。
“小心。”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摔疼了,裴度该心疼了。”
颜锦书推开他,后背撞上软垫:“殿下莫要打趣。”
萧月尘收回手,淡笑不语。
马车行至东宫前,颜锦书挑开车帘,却发现早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很快,里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掀开马车帘子,裴度从车内缓缓走出。
他抬眸朝颜锦书看来。
“裴度!”颜锦书迫不及待跳下车,一路小跑奔向他。
却在即将扑进他怀里时,生生止住脚步。
她现在是太子妃,不可以与裴度太过亲近。
否则被人抓住把柄,只会害了所有人。
裴度心里同样明白,他多想紧紧拥抱她,倾诉这些日子的思念,却只能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萧月尘缓步而来,提醒道:“进去再深情对视,在这里生怕别人看不见?”
说罢,他率先进入东宫。 偏殿,空气静谧,四下无人。
裴度再也忍不住,将颜锦书拥入怀中。
第147章 打探消息
颜锦书靠在裴度肩头,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眼眶瞬间湿润:“这些日子,你瘦了。”
裴度收紧双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每日都在想你。”
“我也是。”颜锦书鼻尖酸涩,更加用力抱紧他。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颜锦书想起来什么,抬眸迫不及待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她脸上挂着泪水,裴度轻轻帮她拭去,动作温柔。
颜锦书露出笑容,“太子殿下答应,只要我们助他登上皇位,就会放我出宫,与你在一起。”
裴度目光闪了闪,眼神有些复杂。
“你不高兴吗?”颜锦书感觉他的表现不太对劲。
裴度摇头,把她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答应。”
“太子说和你是生死之交,应该是看在你们的情分上吧。”颜锦书说。
裴度陷入回忆。
他的确与太子是生死之交,当年太子外出办案遇刺,是他为太子挡下致命剑伤。
加上和太子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是与旁人不同些。
可再不同,太子是君,他是臣。
按照国师的说法,若锦书真是凤星,那就是太子的命定之人。
太子却愿意再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把锦书还他。
裴度正出神间,颜锦书捧着他的脸认真道:“等太子登基后,我们就归隐山野,好不好?远离一切的纷争。”
她眼中盛满憧憬,鬓边的玉兰簪随动作轻晃,映得眸光愈发清亮。
裴度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
他缓缓低头,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好,等一切结束,我就辞官,我们归隐山野,云游四海。”
“对了。”颜锦书露出担忧的神情,“你不要再跟陛下唱反调了,我担心……”
裴度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惹怒陛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殿门被推开,萧月尘站在月光下,视线扫了一眼两人紧握的双手。
“时辰不早了,裴度,你该离开了。”他提醒道。
裴度颔首,不舍地摸了摸颜锦书的脸,“你在宫里,万事小心。”
颜锦书眼眶泛红,眼里亦是不舍。
可总归是要分别的。
裴度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经过萧月尘身边时,脚步顿住。 “殿下,多谢。”
萧月尘抿唇,神情平静如水。
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颜锦书的目光还在追随。
萧月尘瞥了她一眼,“人都走了,你有千里眼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子的嘴这么损呢?
颜锦书收回视线,轻咳一声,“殿下,今日多谢你帮忙,让我们能见面。”
“回去休息吧。”萧月尘走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颜锦书除了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大多数时候都呆在东宫。
长日无聊,她索性把东宫的花园全部种上了草药,每日除了看看医书,便是侍弄草药,偶尔绣绣花。
她悠闲,太子却很忙。
自从多年前身体愈发病弱后,太子便不爱出门,总是蜗居在东宫,早朝也不上。
现在,不仅每日上朝,还要留在宣室殿帮昭德帝处理公务。
多少皇子争破头皮都没得来的权力,太子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背后嫉妒的人不知多少。
尤其是瑞王,在朝堂上越发爱和太子作对。
太子脱离朝堂多年,架不住昭德帝喜爱,又是中宫嫡出的太子,很多守旧派的大臣们很快就站队萧月尘。
太子、瑞王、景王,隐隐有三足鼎立之势。
最苦恼的当属萧行舟。
往上有萧行舟这个深受昭德帝看重的太子压在头上,往下,他的势力又比不过母族掌握军权的瑞王。
景王府。
书房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萧行舟负手站在窗前,眸子盯着外面的虚无,神情凝重。
“吱呀。”
门被推开,他浑然不觉。
陆清欢莲步轻移,轻声喊道,“殿下在想什么?我做了新的糕点,殿下尝尝吧。”
“没胃口,你自己吃吧。”萧行舟有心事,语气不太好,“你先出去,别打扰我。”
陆清欢放下糕点,从后抱住他,“殿下是不是有心事,不妨不告诉清欢,兴许清欢能为你解忧。”
“你能做什么?”萧行舟皱眉。 “殿下得先告诉清欢,为何事烦扰呀。”
“吏部掌握官员升迁和考核,我送了吏部尚书不少礼物,那老东西转头就把礼物送到父皇手里。”
萧行舟脸色变得难看,“父皇已经敲打我多次。”
陆清欢明白了,萧行舟是想拉拢吏部尚书。
坐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瞧不上萧行舟送的那点东西。
“殿下,送礼得送到心坎上。”陆清欢笑了笑,安慰道,“殿下不必着急,这件事就交给清欢去做吧。”
萧行舟一脸怀疑,“你?你能做什么。”
陆清欢抿唇微笑,依偎进他怀里,“殿下可不要瞧不起女人,有时候打探消息,还是得靠女人呢。”
三日后。
吏部尚书名叫顾青州,年近古稀,政绩斐然,膝下只有一对儿女,儿子是不成器的,做了个没有实权的六品小官,娶了个媳妇,每日无所事事,啃老过日子。
陆清欢今日邀了顾少夫人来梨园看戏,还邀了颜雨禾一起。
“陆姊姊,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了!”颜雨禾走进包间,满脸笑意。
陆清欢笑呵呵道,“雨禾,快来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顾少夫人。”
颜雨禾冲顾少夫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看清她的模样后,顾少夫人面露惊讶,“你,你……”
颜雨禾神情疑惑,“我怎么了?”
“顾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陆清欢询问。
顾少夫人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我失礼了,只是看见令妹的长相,一时恍惚。”
陆清欢看了看颜雨禾,故意问,“为何?雨禾的容貌有什么问题吗?”
“长得太像了。”顾少夫人盯着颜雨禾的见,有些不可思议“雨禾妹妹和我已经仙逝的婆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是我公公看见雨禾妹妹,只怕还以为是婆母转世投胎了呢。”
听闻顾青州此人不仅政绩斐然,还是个痴情种,妻子去世后便没再娶。
而前世陆清欢就是从顾少夫人这里打探到了消息,所以……
她勾唇一笑。
第148章 出宫
那日过后没几天,陆清欢邀请颜雨禾来景王游玩。
还派人给颜雨禾送了新衣裳和新首饰,让她好好打扮。
颜雨禾很高兴,精心打扮后,开开心心来了景王府。
下人领着她来到正厅。
“陆姊姊,我来了!”她一眼就看见陆清欢,轻快地喊了一声。
正厅里坐着三个人,闻声几人抬眸看向门口。
其中一人在看见陆清欢后,眼眸蓦地睁不,里的茶盏“当啷”摔在地上。
“柔娘!”
顾青州冲过去,死死抓住颜雨禾的手腕,已经不年轻的脸庞上充满激动之色。
“柔娘,你没死!”
“你谁啊,放开我。”颜雨禾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怒吼,“哪里来的疯老头子,竟敢对本姑娘拉拉扯扯,你给我放开!”
颜雨禾力气大,一把甩开了顾青州,顾青州已经年近古稀,哪禁得住大力士这么一甩。
身形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萧行舟紧张道,“快扶住顾大人!”
下人赶忙扶住了顾青州。
“雨禾,不得无礼!”萧行舟目光扫向颜雨禾,语气严肃,
颜雨禾挣脱后躲到了陆清欢身后,闻言眼眶泛红,憋着嘴委屈道:“殿下,我何错之有,明明是这个死老头先轻薄我。”
“雨禾,别胡说。”陆清欢拍了拍她的手,解释道:“这是吏部尚书,顾大人。”
接着又看向顾青州,笑问,“顾大人这是怎么了?雨禾是我娘家妹妹,您莫不是认错人了。”
顾青州盯着颜雨禾的脸看了许久,眼里流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片刻,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是老夫唐突了,令妹与我亡妻生得实在相像,一时……还请颜姑娘莫怪。”
原来如此。
颜雨禾这才消了气,福了福身:“原来是顾大人,方才多有冒犯。”
这时,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殿下,晚膳已经备好了。”
萧行舟看了眼顾青州,顺势说道:“顾大人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用膳?”
顾青州本想推辞,目光却又不自觉落在颜雨禾身上。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既如此,老夫就叨扰了。”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顾青州时不时看向颜雨禾,搞得颜雨禾不太自在。
她忍不住道,“顾大人,虽然我长得像您亡妻,可您也不能总看我啊,我很不自在,您好好吃饭行不行?” 颜雨禾是个直肠子,有话就说。
“雨禾,不得无礼。”陆清欢轻声提醒。
顾青州也不见怪,笑道,“是老夫不对,打扰到颜姑娘了。”
萧行舟端起酒杯打圆场:“顾大人多饮几杯。”
夜色渐深,顾青州离开时,回头看了好几眼灯火通明的景王府。
寝房里,陆清欢坐在铜镜前。
萧行舟来到她身后,两人在镜中对视。
陆清欢转头对萧行舟说:“殿下,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萧行舟拧眉,“你确定顾青州会对雨禾有兴趣,他毕竟都年近古稀了,而雨禾尚未及笄,若是……不知会引起多少风言风语。”
“那又如何。”陆清欢起身,双手环住萧行舟的脖子,“您也说了顾大人已经年近古稀,哪里还会在意那么多。”
萧行舟道:“颜家恐怕不会答应。”
“殿下放心,我会说服姨父姨母的。”陆清欢轻轻抚摸萧行舟的脸,声音温柔,“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的宏图大业,颜家既是殿下最忠实的跟随者,自然要无条件在殿下付出。”
萧行舟神色犹豫,“可雨禾年龄尚小……”
他有点于心不忍。
陆清欢踮脚轻吻他的嘴唇,“殿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些牺牲是避免不掉的。”
“您若心疼雨禾,登上宝座后好好补偿雨禾就是了,反正顾大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届时您封雨禾为郡主,再给她挑一门好夫婿就是了。”
萧行舟被说服了,颔首,“好,听你的。”
“殿下……”陆清欢声音发腻,双手勾住萧行舟的脖颈,身子顺势贴了上去。
萧行舟却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往后退了半步。
他目光扫过陆清欢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头皱起:“你怀着身孕,别胡闹。”
“殿下轻点就好了,哪里就胡闹了?”陆清欢不满地撅起嘴,重新凑过去,“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不会伤到孩子。”
萧行舟再次躲开,语气生硬:“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先去书房了。”
“殿下。”陆清欢跺脚,眼眶瞬间红了,“你每次都拿公务当借口!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锦书?她已经是太子妃了和殿下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空气瞬间凝固。
萧行舟握紧拳头,抬头时眼神冷得吓人:“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陆清欢眼泪滚落,“成亲后,我为你谋划、为你怀孩子,可你连碰都不愿碰我!”
“我说了,你还怀着孩子。”萧行舟将语气冷冽,“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去书房。”
话音一落,他大步跨出房门。
脚步声在回廊里渐渐远去。
陆清欢跌坐在椅子上,盯着铜镜里自己哭得花了的脸。 “颜锦书……”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抓起桌上的玉簪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会让你抢走萧行舟的。”她对着黑暗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你敢和我抢,我要你不得好死。”
……
颜老太太忽然病了。
颜锦书得知消息后,立马求到了皇后跟前,请求出宫。
“颜老太太病了,你回府探望是应该的。”皇后善解人意,没有阻拦。
颜锦书道,“可是父皇那里……”
“你尽管出宫,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皇后递给她一枚腰牌,“拿着本宫的腰牌,宫门守卫不会阻拦你的。”
颜锦书攥紧腰牌,感激道,“多谢母后!”
“快去吧。”皇后温柔笑道,“顺便替本宫问一句颜老太太好。”
“好,那儿臣去了。”
颜锦书没有逗留,离开椒房殿后马不停蹄出宫。
“姑娘,要不要通知太子殿下啊?”如意扶着她的手,问道。
颜锦书摇头,“太子这会儿还在帮陛下处理公务,不要去打扰他,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第149章 好日子
到了颜府,颜家人都已经在院里侯着了。
见她来了,纷纷行礼,“参见太子妃!”
颜锦书满心都是老太太,只说了一句免礼,便匆匆往蘅芜苑去。
“啧,阿姊真是好大的架子啊。”颜雨禾扶颜夫人起身,撇嘴道,“当了太子妃后真是了不起,咱们都高攀不起了呢。”
颜齐光摸了摸胡子,神情有些不太好看,显然也觉得颜锦书的架子太大了。
她是太子妃,可他和颜夫人是她的生身父母。
竟然都不问候一下便离开。
眼里还有父母的存在吗?
“都是王妃,陆姊姊可比阿姊懂事多了,才不会拿乔呢。”颜雨禾心里不满,忍不住评价了一番,“而且陆姊姊每次回府,都会带礼物来,阿姊倒好,空手来的。”
颜夫人皱眉训斥道,“好了,你少说两句,你阿姊得知老太太生病,心里肯定慌乱,哪里还能考虑准备什么礼物?”
颜雨禾撇嘴,“可是陆姊姊来看祖母的时候,带礼物了呀,偏偏阿姊连这点子时间都没有?我才不信呢,阿姊就是不把我们当家人,祖母对阿姊那么好,给了那么多陪嫁,结果阿姊呢,哼,白眼狼。”
提到陪嫁,颜夫人不说话了。
心里其实不太舒服。
因为老太太几乎把自己九成的嫁妆都给了颜锦书,而陆清欢,什么都没得到。
何止陆清欢,就连日后颜景川娶妻,颜雨禾出嫁,也不会得到一厘一毫。
她得知老太太把九成嫁妆都给了颜锦书后,很是吃惊,明里暗里让老太太要回来一些。
可老太太压根不理。
老太太手里的钱财大不如前,自从颜锦书出嫁后,便不再补贴将军府的开销。
所有的开销都得公中出,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颜夫人心疼了好几宿。
颜夫人心里气恼,又别无他法,那是人家老太太的嫁妆,补贴府里十几年已经够大方慈爱了。
她要是强逼老太太去要回嫁妆,外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颜齐光要面子,也不允许要回嫁妆这种事发生。
颜夫人深呼吸,压下纷杂的情绪,“好了,别说了,我们也该去蘅芜苑看老太太了。”
与此同时。
颜锦书已经到了蘅芜苑,
蘅芜苑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青纱帐幔低垂。
颜锦书掀开帘子,一眼便瞧见床榻上形容憔悴的老太太。
往日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躺在锦被里,鬓角白发又添了几分,手上还扎着银针。
“祖母!”颜锦书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哽咽。
她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心猛地揪紧。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见是她来了,浑浊的眼底泛起笑意,想要抬手抚她的脸,却因虚弱而颤抖。
颜锦书连忙俯身,将脸贴在老人掌心:“孙女不孝,来晚了。”
“傻孩子。”老太太目光慈爱,“能见到你就很好了。”
她目光落在颜锦书胸前晃动的并蒂莲玉坠上,轻轻叹气,“书儿,你还是放不下裴度吗?”
颜锦书没有说话,只是满眼关心地看着老太太。
“答应祖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好吗?”老太太神情担忧。
颜锦书轻声安抚道,“祖母,你放心,锦书心里都有数的。”
她俯身凑近老太太的耳畔,低语几句。
老太太眼里闪过惊讶,“太子竟愿意……”
“嗯,所以祖母不用担心锦书。”
丫鬟送药来,颜锦书接过,小心扶老太太起来,喂老太太喝药。
“祖母,你要好好吃药,别让孙女担心。”颜锦书声音还是哽咽。
老太太笑了笑,“放心吧,祖母会努力活着的,不让你担心。”
喝完药,老太太便睡下了。
颜锦书走出房间,正好看见颜家人都来了。
陆清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在。
颜锦书双手交握在身前,不冷不热道,“祖母已经睡下了。”
她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头顶上的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整个人透出非同一般的贵气。
越是这样,颜雨禾心里越不爽快,阴阳怪气道,“阿姊如今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为人处世都变得高傲了呢,见到爹娘都不会问候的。”
颜雨禾挽住陆清欢的手臂,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还是陆姊姊好,不会有了荣华富贵就忘本,对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如意闻言脸色陡然严肃,厉声道,“放肆!太子妃身为皇室中人,你竟敢用这种态度跟太子妃说话,三姑娘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颜雨禾被如意一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尖着嗓子反驳:“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我可是颜家嫡女,轮得到你教训?”
她转头看向颜齐光,眼眶里蓄满泪水:“父亲,您瞧瞧,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阿姊的人就这般跋扈,难不成嫁入东宫,连自己亲妹妹都能随意欺压?”
颜齐光皱眉,不满地看向颜锦书。
陆清欢先他温声开口,“锦书,你如今身份尊贵,可颜家到底是你的娘家,若纵容奴婢欺压娘家妹妹,传出对家人倨傲的流言,怕是会连累太子殿下名声。”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惩罚如意?”颜锦书站在台阶之上,微微垂眸,声音平静。
陆清欢浅笑,“雨禾毕竟是颜家的嫡女,如意训斥她,总归不合理吧?”
“不合理?”颜锦书笑了,又倏地收起笑容,眼神骤冷,“颜雨禾对本宫出言不逊,当面阴阳本宫,陆侧妃就觉得合理了?如意一言一行皆代表本宫的意思,怎么,陆侧妃认为本宫无权训斥?”
她一口一句陆侧妃,陆清欢气得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锦书,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肆!”颜锦书居高临下地睨着陆清欢,不怒自威,“本宫身为太子妃,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本宫名讳?看来陆侧妃的礼仪还需要再精进,本宫回宫后定会向母后禀明,派宫里的嬷嬷进入景王府,好好教陆侧妃什么是规矩。”
官大一级压死人。
陆清欢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强撑着笑意福了福身:“是清欢失言,还望太子妃莫要计较。”
话虽谦卑,眼底却翻涌着阴鸷。
颜齐光见场面僵持,重重咳嗽一声:“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莫要伤了和气。”
他瞥向颜锦书,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威严,“锦书,你如今身份贵重,更该以和为贵。”
颜锦书垂眸掩住眼底冷意,淡淡道:“本宫身为太子妃,维护皇室尊严亦是分内之事。”
颜雨禾刚要反驳,却被颜夫人悄悄拉住,“你少说两句。”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是夜,颜锦书歇在了将军府。
未出阁时,她住在偏远的栖梧院里,如今贵为太子妃,自是不好在住了。
颜夫人想安排客房,颜锦书没同意,选择住在栖梧院。
这里虽偏远,起码安静,也习惯。
次日清晨。
颜锦书打算去看望老太太,经过花园时,遇到了颜雨禾。
颜雨禾垮着脸行礼,“参见太子妃。”
“免礼吧。”颜锦书没给她眼神,径直走过。
颜雨禾忍不住道,“阿姊,你现在是太子妃了,可你别太自以为是,别忘了你的娘家是将军府,你应该像陆姊姊那样,尊重和爱护家人。”
颜锦书停下,回眸瞥她一眼,“你觉得陆清欢尊重和爱护你们?”
颜雨禾颔首,“当然,陆姊姊可没有像某些人那样,身份一高贵就看不起人,相反对我们还更好了。”
颜锦书嗤笑一声,“是吗?那你可要日日祈祷,你的陆姊姊会永远对你好。”
她听太子说萧行舟最近在接触吏部尚书,有意拉拢。
那吏部尚书……呵。
颜雨禾啊,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希望到时不要哭。
第150章 前往西北
东宫。
晚霞照进里屋,洒在桌上,几碟精致菜肴冒着热气。
颜锦书正低头用银匙舀着羹汤,忽听对面传来萧月尘清冷的声音。
“你可知,吏部尚书要娶续弦了?”
颜锦书手一顿,抬眼看向萧月尘:“不知。”
她神色平静,将羹汤缓缓送入口中。
萧月尘搁下筷子,手肘撑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娶的可是你的好妹妹,颜雨禾。”
“什么?”颜锦书放下银匙,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萧月尘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颜锦书垂下眼睫,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外嫁女,哪能插手家中姊妹的婚事。”
萧月尘轻笑一声,伸手拿起酒盏,仰头饮尽:“不心疼?那吏部尚书年近古稀,你妹妹可还未及笄。”
“她与我又不亲。”颜锦书淡淡道,“若说心疼,也该是陆清欢心疼,毕竟她平日里与颜雨禾最是亲近。”
萧月尘放下酒盏,目光在她脸上打转:“你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又能如何?”颜锦书抬眸,与他对视,“我既已嫁入东宫,颜家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萧月尘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罢了,吃饭吧。”
两人继续安静用膳。
直到晚膳结束,丫鬟撤下碗筷,萧月尘才又开口,“对了,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
“什么?”颜锦书抿了一口茶水,问。
萧月尘抿唇,道:“西北传来急报,以漠北为首的几十个王国集结三十万铁骑,联合攻打边境,已突破玉门关外的防线,驻守的镇北侯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战报,请求粮草和兵马支援,今早朝堂已经炸开了锅。”
颜锦书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茶水在盏中泛起涟漪:“西北防线一向固若金汤,怎会……”
萧月尘指尖叩击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无论是何原因,漠北联盟已突破玉门关,数个城池被攻下,若是放任下去,只怕要兵临安都。”
“这怎么可能?”颜锦书眉头紧皱,“镇北侯和骠骑将军向来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漠北联盟固然勇猛,可也不至于连吃败仗吧?”
萧行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颜锦书忽然明白了。
故意的。
杨氏父子是故意的!
自从她嫁给萧月尘后,萧月尘重回朝堂,昭德帝明目张胆的偏爱,直接让萧月尘参与处理政务。
杨氏父子自是支持瑞王的,听闻消息自然不满。
恰逢漠北联盟进犯边境,便消极对战,故意让大魏丢掉几个城池。
这是明晃晃的在给昭德帝施压!
记住本站: 还堂而皇之要求朝廷增援兵马和粮草,杨氏父子手握十万兵马本就让昭德帝足够忌惮了,又要增援,岂不实力大增。
不给的话,杨氏父子又可以顺理成章说双方兵马数量差距太大,吃败仗很正常。
真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昭德帝此刻只怕已经焦头烂额。
颜锦书拧眉沉思间,花公公来了。
“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请安。”
行了礼,花公公忙道,“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去宣室殿,即刻就去。”
萧月尘闻言神色一凛,利落起身整了整衣袍,目光扫过颜锦书时顿了顿:“你且安心歇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往外走去,袍角带起一阵风,将案上未燃尽的烛火晃得明明灭灭。
颜锦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冰凉的瓷面贴着掌心,思绪却已飘向宣室殿。
西北战局吃紧,朝堂暗流涌动,杨氏父子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而昭德帝召萧月尘前去,想必是要商议破局之策。
窗外暮色渐浓,晚霞褪成暗沉的紫。
颜锦书在寝宫中来回踱步,思索着破解之策。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兵马和粮草是定要增援的,但必须派可靠的人控制这支兵马。
与此同时。
宣室殿内没有一个宫人,昭德帝坐在尊位上,下首站着身形相当的两个年轻男人。
正是萧月尘和裴度。
“漠北联盟攻势迅猛,朕必须派兵马和粮草支援。”昭德帝沉声,神情凝重,“你们认为派谁去比较合适?”
萧月尘拱手,道,“父皇,朝中出色将领向来不多,从前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将领后人,大多弃武从文,放眼看去,只有从前平复南蛮的颜将军,可堪重用。”
战报传来时,昭德帝率先想到的就是颜齐光。
可颜齐光掌管京军八大营,他若领军增援西北,皇城的安危谁来负责?
何况,颜齐光是景王党。
昭德帝现在一心扶持太子,景王党自然也成了心腹之患。
昭德帝神色凝重,“除了颜将军,就没有别的人了?我大魏,难道连个能堪重任的将领都没有?”
在昭德帝之前,朝廷是有不少出色的将领。
可先帝忌惮将领拥兵自重,明里暗里打压武将,朝堂风气偏重文轻武。
那些武将家族为了发展,只好让后代弃武从文,科举入仕。
几十年过去,朝廷的武将便不剩几个。
杨氏父子算是天降奇才了,所以得封殊荣,父子一个是镇北侯,一个是骠骑将军,满门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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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逐渐凝滞。
直到裴度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启禀陛下,臣愿意领兵前往西北支援。”
昭德帝目光如炬地盯着裴度,苍老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诧异:“你?裴卿,你虽熟读兵书,但从未真正领兵上过战场,西北战局凶险,这可不是儿戏。”
裴度挺直脊背,眼神坚定:“臣虽无实战经验,但这些年一直在研习西北地形与漠北作战特点,镇北侯麾下有十万兵马,若朝廷再增派援军,只需合理调度,必能扭转战局。况且,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胜,提头来见!”
萧月尘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道:“父皇,裴大人虽有谋略,但战场瞬息万变……”
昭德帝抬手打断,目光在裴度和萧月尘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重重落在裴度身上,“裴卿既有此胆色,朕便信你一回。拟旨,封裴度为征西大将军,统领十万精兵,三日内即刻启程!粮草方面,着户部全力筹备,不得有误!”
裴度叩首:“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
无人的宫道上。
萧月尘皱眉看着裴度,“西北是杨氏父子的地盘,你此番领军前往支援,定不会顺利,你真的考虑好了?”
杨氏父子的算盘是摆在明面上的,就是要逼迫昭德帝重用瑞王,传位瑞王。
否则杨氏不会心甘情愿戍守边疆。
可瑞王暴虐,若是继位,百姓定会民不聊生。
大魏必然动荡。
昭德帝是不可能传位给瑞王的。
杨氏心里也明白,满门荣耀已到尽头。
若下一任皇帝身体留着的不是杨氏血脉,家族定会被清算。
西北是杨氏父子的地盘,他们不会允许有第三个将领的存在。
兵马和粮草,他们肯定要吞吃入腹。
裴度自然明白的。
他神色平静,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食君之禄,自要为君解忧。颜将军虽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可到底是武将,不及虽是武将却学识渊博的杨氏父子,他若去,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将十万兵马白白送到杨氏父子手中。”
“西北战事关乎大魏存亡,杨氏父子狼子野心,若再让他们坐大,朝堂将永无宁日。”
他主动请缨,一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是……他必须削弱瑞王势力,否则来日瑞王登基。
别说太子,他和锦书都不能活。
此举,是为国为民,亦是为他的私心。
萧月尘何尝不明白裴度的心思。
他缓缓道,“临行之前,要去跟她告别吗?”
裴度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就有劳殿下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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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愚蠢
东宫。
颜锦书仍在窗前枯坐,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纤长而孤寂。
“在等我?”萧月尘走近,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温柔。
颜锦书转身,目光落在他略显凝重的神色上,“可商议出结果了?”
萧月尘颔首。
“宣室殿,裴度在吗?”她轻声问。
“在。”
他说。
颜锦书抿唇,指尖不自觉攥紧,“结果是什么?”
萧月尘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沉默片刻后,道,“父皇封裴度为征西将军,领十万兵马与粮草,前往西北支援。”
颜锦书微微张唇,发出颤音。
果然不出她所料。
满朝文武中,昭德帝能用的最佳人选只有裴度。
“什么时候出发?”她垂眸,长长的睫毛颤动。
萧月尘道,“三日后。”
“这么快?”
“西北战事吃紧,耽搁不得。”
颜锦书攥紧手指,抬眸看萧月尘,“殿下,可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为他……送行。”
萧月尘答应了,“届时,我会安排。”
“多谢殿下。”
三日后清晨,寒风裹着砂砾拍打着城门。
颜锦书裹紧狐裘立于城郊长亭,望着不远处旌旗招展的军队。
裴度骑着玄色战马,银甲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远远看见长亭里的纤细身影,他打马而来。
“锦书。”裴度翻身下马,靴底碾碎满地霜花。
他握住颜锦书的肩膀,“怎穿得这样单薄?”
颜锦书将一个大大的锦囊塞进他手里,喉咙发紧:“里面是我炼制的各种药丸,还有为你求的平安符,西北苦寒,你……”
话音未落,裴度已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铠甲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肌肤。
“等我回来。”他在她发顶低语,远处传来军号声,“锦书,你在安都,要好好的。”
裴度翻身上马,深深凝望她一眼,策马而去,回到了军队中。
记住本站: 颜锦书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萧月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递上一方素帕:“裴度武功高强,素有谋略,定能凯旋。”
颜锦书接过素帕按在眼睫上,指尖残留着裴度掌心的温度。
寒风卷着细沙掠过她泛红的眼眶,远处的旌旗逐渐化作地平线上模糊的黑点。
唯有裴度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反复回响。
……
自从裴度离开安都后,颜锦书便能随意出入宫廷了。
她惦记着颜老太太的病情,来颜府看望老人家。
颜雨禾得知她来了,在花园里拦住了她。
“阿姊!”颜雨禾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呜呜呜阿姊,你终于出宫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颜锦书平静推开她,“你等本宫做何?”
颜雨禾眼眶通红,哭着道,“阿姊,你知不知道爹娘他们都逼着我嫁给吏部尚书,我不想嫁呜呜呜……吏部尚书都老得能当我祖父了,我怎么能嫁给他?阿姊,求求你帮我,我不要嫁给老东西呜呜呜……”
颜锦书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淡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已经出嫁,怎能插手娘家姊妹的婚事?”
“不,阿姊你是太子妃,只要你不同意我嫁给吏部尚书,爹娘他们肯定就不敢逼我了呜呜呜,阿姊,求求你帮帮我……”颜雨禾抓住她的手,含着泪恳求。
颜锦书垂眸,静静看她,“没记错的话,你和陆清欢的关系一向最好,怎的不去求她,她在颜将军和颜夫人面前,可比本宫说得上话。”
提到陆清欢,颜雨禾的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呐喊道,“就是她撺掇爹娘逼我嫁给吏部尚书!”
眼泪簌簌流淌,颜雨禾满脸悔恨,“阿姊,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女人人面兽心,为了自己和九殿下的利益,竟然狠心将我推入火坑,我……”
她哭得哽咽。
颜锦书闻言神色依旧平淡,“是吗?那能怎么办呢,你除了服从,还有别的办法吗?”
“阿姊,对不起……”颜雨禾缓缓跪到地上,手抓着颜锦书的衣摆,抽泣道,“我从前真是瞎了眼,竟然和阿姊离了心去亲近那个恶毒的坏女人,阿姊,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呜呜呜……真的对不起。”
颜雨禾终于发现了陆清欢的真面目。
终于意识到她错的有多离谱。
可迟来的醒悟和道歉。
颜锦书早就不需要了。
她垂眸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妹妹,神情无波无澜,“哭完了吗?本宫还要去看望祖母。”
“阿姊……”颜雨禾深知颜锦书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紧紧抱住颜锦书的双腿,哭喊道,“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嫁给老东西呜呜呜……”
颜锦书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本宫虽为太子妃,可也不能随意插手娘家家事,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阿姊若是不帮我,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颜雨禾拔下头顶的发钗,抵住脖子,皮肤被刺破,有血珠冒了出来。
以死相逼。
记住本站: 还真是跟陆清欢混久了,这手段都学得炉火纯青了。
颜锦书轻笑,“你在本宫面前表演这套没用,不如去颜将军和颜夫人面前,兴许他们会心软呢。”
其实颜雨禾早就表演过了。
但是为了颜家将来位极人臣的前途,颜将军和颜夫人根本不松口。
她自杀,那就让府医抢救回来。
然后看管起来。
绝食,那就强行灌入食物。
颜雨禾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依旧改变不了结局,于是她妥协了。
可听说颜锦书回府,她心里燃起了希望。
从前阿姊最疼她了,阿姊一定会帮她的!
可她的阿姊,早就被她寒透了心。
旁边的宫婢很有眼力见,立马拽开颜雨禾。
颜锦书看了失魂落魄的妹妹一眼,走了。
不曾回头,不曾心软。
她这个人,很记仇的,养白眼狼这种事,有一回是倒霉。
有第二回,那可就是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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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恨意
颜锦书踏进祖母房间时,老人家正靠在床头翻看佛经。
“锦书来了。”颜老太太放下经书,朝她伸手。
她快步上前握住祖母的手,“祖母气色看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颜老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多亏了你之前送来的药,可真是灵。”
“那都是按照从前师父留下的方子做的。”
提到消失多年的师父,颜锦书眼里浮现思念和担忧,“也不知道师父现在身处何方,为何还不回来。”
老太太安慰道,“你师父向来是个有主见和胆量的女子,相信无论在何处,她都能保护好自己。”
颜锦书点点头,“但愿吧。”
正说着,外头传来喧哗声。
“三姑娘,你不能进去!”
丫鬟的喊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冲进了房间。
“阿姊!你不能见死不救!”颜雨禾扑到颜锦书面前,跪在她脚下,紧紧抱住她的大腿,“我是你的妹妹啊,亲妹妹啊,你以前最疼爱我了不是吗,阿姊呜呜呜求求你了帮我……”
颜锦书脸色一沉,“放开。”
“阿姊,求求你帮我,只要你和太子殿下肯帮忙,我就不用嫁给那个老头子!”颜雨禾哭得满脸泪水,“阿姊,求求你了。”
颜锦书神色冰冷,无动于衷。
颜雨禾扑到老太太面前,抓住老太太的手,哭声震天,“祖母,雨禾也是你的孙女啊,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要嫁人呜呜呜……”
老太太轻拍颜雨禾的后背,叹气道,“雨禾,这婚事是你爹娘定下来的,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决定什么呢。”
“祖母,吏部尚书年龄大到都能当我祖父了!”颜雨禾哭得声音沙哑,低吼道,“你们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我推进火坑?”
颜锦书冷声道,“搞清楚,你的婚事是颜将军和颜夫人定下来的,和祖母有什么关系,你以为祖母没为你争取过吗?”
让还未及笄的小女儿嫁给年近古稀的老头,颜家人此举早就惹得外界议论纷纷。
可颜齐光还是顶着压力,非要把颜雨禾许配给顾青州。
为的就是为萧行舟的宏图大业铺路。
顾青州虽年迈,却是三朝元老,门生无数,又手握吏部。
若是能拉拢他,萧行舟的势力定会大增。
只要萧行舟能登上皇位,颜家便是从龙之功,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要牺牲颜雨禾的婚姻,可和家族利益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老太太是家中长辈,平时颜齐光对她言听计从,孝顺听话。
唯独在家族利益这块上,颜齐光拥有完全的独断权,谁也阻止不了他。
颜雨禾其实都明白的,越明白,心里就越绝望。
记住本站: 她双手捂住脸,悲戚的哭声撕扯着颜锦书的耳膜。
颜锦书目光颤了颤,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那时颜雨禾怕打雷,每逢雷雨天就哭着跑来她的房间,要和她一起睡。
从什么时候,她们之间的姊妹情分开始淡了呢……
从陆清欢进府。
颜锦书的目光重新冷漠下去,平静道,“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正那顾大人年龄已经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你若是小心翼翼些,将来再改嫁就是。”
“阿姊,你真的不帮我吗?”陆清欢抬头,通红的眼睛盯着她。
颜锦书神色不变,“本宫帮不了。”
“好好好,你们都帮不了我,都帮不了我……”颜雨禾神情一变,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她从地上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红的异常的眼睛死死盯着颜锦书。
那眼神很不善,看得人心里发毛。
颜锦书皱眉,“你……”
话还没说出口,颜雨禾扭头冲出了房间。
“书儿,我感觉雨禾不太对劲。”老太太面露担忧。
颜锦书也觉得颜雨禾不太对劲,刚刚的眼神太阴冷了,像毒蛇一样。
该不会想报复她吧?
她倒是不怕。
担心的是老太太。
“祖母,你在颜府要万事小心。”颜雨禾坐到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要不再调几个人过来伺候?”
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你别担心,雨禾再疯癫也不会对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的。”
颜锦书还是不放心,“可是……”
“好了,别担心了。”老太太打断她,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宫吧,这颜府乌烟瘴气的,不适合久留。”
“我再陪您一会儿。”
伺候完颜老太太吃饭,颜锦书才带着一群人折返回宫。
……
在出嫁之前,颜雨禾出不了颜府半步。
这场婚事定得匆忙,办得也匆忙。
婚礼当日,颜府再次宾客盈门,只是这次不如颜锦书出嫁时那样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宾客们都说着恭喜的话,可一扭头神情却变得嫌弃,暗地里唾弃。
就这样。
颜雨禾被八抬大轿送进了顾家的府邸。
记住本站: 成了顾家的主母后,她终于能自由出入了。
第一件事,便是到瑞王府拜访。
此时陆清欢正在花园里荡秋千,听到丫鬟的同传,她皱了皱眉。
颜雨禾和顾尚书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知道自己做了多损的事,上辈子颜雨禾嫁人后可是恨极了她,再也不曾往来。
这一世,竟然主动来拜访。
她有点心虚,不太想见,可颜雨禾现在到底是顾家的主母了,若是不见,只怕又惹得颜雨禾不高兴。
到时在顾尚书耳边吹吹枕头风,岂非影响萧行舟。
沉思过后,她决定还是见一见颜雨禾。
反正颜雨禾是个蠢货,她到时哭上一哭,再解释几句,颜雨禾肯定就被糊弄过去了。
“去把顾夫人请到花园里来吧。”陆清欢吩咐一句。
不多时,身后传来声音,“陆姊姊。”
陆清欢回头,看见已经梳起妇人发髻的颜雨禾,正站在她后面,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她本来就心虚,吓得捂住胸口,“雨,雨禾,你怎么不出声?”
颜雨禾嘴角扯出弧度,“陆姊姊被我吓到了吗?”
“有,有点。”陆清欢缓过来后,伸手抓住颜雨禾的手,眼眶立马泛红,“雨禾,对不起……”
颜雨禾笑,“陆姊姊为何说对不起?”
陆清欢眼泪说掉就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知道不该让你嫁给顾尚书,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顾尚书不站在殿下这边,将来殿下若是失败,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雨禾,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能出气……”
她抓着颜雨禾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
颜雨禾却没动,而是抽回了手,面露笑容,“陆姊姊说的什么话,其实刚开始我的确是恨你的,恨你为何劝爹娘把我嫁给老头子,可昨夜之后……”
颜雨禾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我才发现夫君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嫁给他,我愿意的。”
陆清欢怔住,“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颜雨禾抬手,轻轻帮陆清欢拭去泪水,“说起来还要谢谢陆姊姊呢。”
陆清欢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暗笑颜雨禾果然年纪小,老男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死心塌地了。
“陆姊姊,你这秋千真好看,我推你吧,就像以前那样。”
颜雨禾的手握住秋千两边的绳索。
陆清欢高兴道,“好啊。”
她转过身坐好。
没注意到颜雨禾眼里一闪而逝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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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有孕
颜雨禾双手攥紧秋千绳索,嘴角笑意愈发浓烈。
她手臂发力,秋千开始越荡越高。
陆清欢脸上的笑容僵住,大声喊道:“够了,雨禾,别再推了!”
颜雨禾恍若未闻,手上的劲道反而更大,“陆姊姊别怕,再高点才有意思。”
秋千荡到最高处,陆清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丫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反应过来后急忙冲上前。
“王妃!”
“快去请大夫!”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围在陆清欢身边。
只见她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下源源不断流出鲜血。
她双眼一翻,痛晕了过去。
瑞王府顿时乱作一团,下人匆匆忙忙去请大夫,有人赶紧去禀报萧行舟。
等陆清欢悠悠转醒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萧行舟坐在床边。
“殿下……”她虚弱地唤道,想要起身。
萧行舟按住她:“别动,你现在身体很虚弱。”
陆清欢想起来经历了什么,下意识捂住肚子,“殿下,我们的孩子没事吧?”
“……”萧行舟目光颤了颤,声音有些沙哑,“清欢,孩子没了。”
陆清欢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怎么会……”
“大夫说,你从高处坠落,动了胎气,没保住。”萧行舟咬牙切齿道,“那个颜雨禾,到底怎么回事?”
陆清欢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想到她会故意把秋千推得那么高,我让她停下,她根本不听,原来她是为了害我……”
“殿下,雨禾定是记恨我让她嫁给了顾大人,蓄意报复呜呜呜……”
萧行舟猛地站起身,眼神狠厉,“好个颜雨禾,竟敢害本王的孩子,本王定不会放过她!”
“不,不行,殿下。”陆清欢抓住萧行舟的衣摆,哭着道,“雨禾深受顾尚书喜爱,若是问罪于她,顾尚书只怕不会乐意的,殿在急需顾尚书的力量支持,万万不可与顾尚书产生嫌隙。”
萧行舟脸色难看,“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本王如何咽下这口气!”
陆清欢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用帕子拭去泪痕,声音带着颤意:“殿下,您且消消气。雨禾此举固然可恨,但眼下我们需从长计议。”
她伸手轻轻拽了拽萧行舟的衣袖,“顾尚书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若贸然处置雨禾,于殿下夺嫡大业不利。”
萧行舟眉头紧蹙,双拳紧握,“可清欢,你受了这般委屈,孩子也没了……”
他喉间哽咽,眼底满是心疼与不甘。
记住本站: 陆清欢将头靠在萧行舟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我知道殿下心疼我,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雨禾她恨意,如今害死了我的孩子,想来也出气了……”
如今萧行舟需要顾青州的支持,确实不能拿颜雨禾怎么样。
只能先忍了这口恶气。
将来再算账。
……
东宫。
颜锦书与萧月尘正在用晚膳,萧月尘缓缓道,“你那个表妹,小产了。”
“什么?”颜锦书握住筷子的手一惊,“真的假的,为何小产?”
萧月尘挑眉道,“你猜猜是谁干的。”
颜锦书脑海里浮现一张面孔,她瞳孔震了震,“该不会是颜雨禾吧?”
萧月尘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笑了,“猜得真准,你那个好妹妹到景王府拜访,推陆清欢荡秋千,故意把人摔在地上。”
“她胆子竟然那么大。”颜锦书满脸震惊,“景王和陆清欢肯定不会放过她。”
萧行舟摇头,“他们二人并没有追究。”
颜锦书露出不可置信神情,“竟然不追究?”
“别忘了颜家为何把颜雨禾嫁给顾尚书,为的不就是获得顾尚书的支持。”萧月尘抿了一口酒,动作优雅,“颜雨禾与顾老头的亡妻长相相似,如今新婚燕尔,自然是爱护的紧,加上陆清欢是摔下秋千导致小产,若是景王追究,顾老头也可说颜雨禾不是有意为之,大事化小,若景王不愿,便会和顾老头产生嫌隙。”
“父皇最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前几日又吐了一回血。”
“这种时刻,景王定不会蠢到开罪顾老头。”
颜锦书啧啧道,“他们倒是能忍。”
她最惊叹的是,没想到颜雨禾那么有种,这么快就开始报复陆清欢。
看来这一世,变化的东西不少。
“好了,别想他们了,你最近清瘦了不少,多吃些。”
萧行舟又夹了一块鱼肉给她。
“殿下帮助陛下处理公务,也累瘦了不少。”她夹起一只虾放进萧月尘碗里。
两人相视一笑。
自从摊牌后,颜锦书和萧月尘的相处模式就是,比起夫妻,更像朋友。
相敬如宾。
晚膳结束,颜锦书起身,眼前却黑了一下。
她身形摇晃,还好萧月尘及时扶住,“怎么了?”
颜锦书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头晕。”
“叫太医来看看。”
记住本站: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事。”
萧月尘拧眉,“不行,还是叫太医来瞧瞧才行。”
“如意,去请太医过来。”
“是。”
不多时,太医来了。
颜锦书在萧月尘的强烈要求下,已经躺到了床上。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医行礼。
萧月尘抬手,“免礼,快瞧瞧太子妃,可是身体有恙。”
“是。”
如意用手帕轻轻盖在颜锦书手腕上,太医搭脉。
片刻后,太医起身,拱手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体无恙,只是怀孕两月有余了而已!”
此话一出,颜锦书和萧月尘脸上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萧月尘的目光扫向颜锦书。
颜锦书攥紧了手指,神情变得紧绷。
两人都没有欣喜之色,气氛有些怪异。
太医心里打鼓。
片刻,萧月尘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本宫知道了,来人,送太医出去。”
人走后,寝宫里只剩下两人。
颜锦书咬着下唇,手轻轻放到平坦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是裴度的么。”萧行舟心情复杂地问。
颜锦书颔首,“嗯。”
“你们……”萧月尘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不知名情绪,“所幸月份和成亲的勉强日子对得上,否则若是让父皇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颜锦书抬眸,惊讶地看着他,“殿下,你……你愿意认下这个孩子?”
萧月尘神色平静,“我若不认下,你的孩子必定保不住。”
颜锦书喉咙发紧,眼眶泛起酸涩。
她从未想过,萧月尘竟会为了护她和腹中孩子周全做到这一步。
两人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因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变得愈发复杂难解。
“多谢殿下。”她声音发颤。
萧月尘起身走到窗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孤寂的轮廓。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我虽非因爱成婚,但既已结为夫妻,我自不会看着你陷入绝境。”
记住本站: 颜锦书心中五味杂陈,“殿下大恩,锦书无以为报。”
萧月尘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神色难辨:“无需言谢,往后你需处处小心,莫要露出破绽。”
他走到床边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怀胎十月,并非易事,你要好生保重身体。”
颜锦书轻轻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可这份喜悦却被重重阴霾笼罩。
她想起裴度,那个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男人。
不知他若知晓自己有了孩子,会是何种反应?
裴度定会很开心的。
裴度,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次日,宫中便传出太子妃有孕的消息。
皇上听闻后龙颜大悦,赏赐不断。
颜家也因此沾光,在朝中愈发得意。
唯有陆清欢得知消息后,妒火中烧。
她的孩子没了,凭什么颜锦书怀上了!
而此时的颜锦书,在萧月尘的安排下,身边时刻有信得过的嬷嬷和宫婢照料。
太医也定期前来诊脉,确保她和孩子的安危。
萧月尘虽政务繁忙,却也会抽空陪着她。
在外人眼里,颜锦书和萧月尘是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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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流言
颜锦书每日都要来给皇后请安。
今日遇见陆清欢也在。
她扶着如意的手踏入殿内,跪下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皇后抬手,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拘礼做什么,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不是早跟你说以后都免礼了么。”
颜锦书直起身子,在如意的搀扶下坐到软椅上,“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月份还小,没那么娇气,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肚子里的可是陛下的嫡太孙。”皇后眼角细纹里藏着笑意,“陛下和太后很重视你这一胎,前些日子太后还念叨,说要亲自给孩子绣虎头鞋。”
陆清欢捏着帕子的指节骤然发白。
她垂眸盯着地砖缝隙,听着颜锦书谦逊应答,腹中那道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又涌了上来。
“说起来。”皇后转头看向陆清欢,语气带了几分惋惜,“清欢要是没出意外,本宫就能有两个孙子了,哎。”
“是儿臣无用。”陆清欢眼眶泛红,用锦帕轻按眼角,“那日不过是去花园散心,没想到走路都会摔倒,把孩子摔没了,辜负了殿下和母后的期许。”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要开口,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宫婢领着两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入内,双双跪地:“奴婢云萝、映雪,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笑意加深,朝陆清欢扬了扬下巴,“这是陛下赏给景王的侍妾,特意让她们来认个主,一会儿好跟你回去。”
云萝与映雪再度俯身,朝陆清欢行礼。
陆清欢脸色一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后,这……”她强扯出笑容,声音却发颤,“为何突然给殿下纳妾?”
“皇室规矩,皇子成婚后宫里会赏赐侍妾。”皇后端起茶盏轻抿,不以为意。
陆清欢喉间发苦。
她当然记得规矩,前世萧行舟也有侍妾,可好歹是在她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才赏赐的。
如今她才流产,宫里就迫不及待赏赐侍妾,未免太不顾及她的心情。
陆清欢深呼吸,看向颜锦书,见对方安静垂眸。
她忍不住道,“母后,那太子殿下呢?”
“国师早有预言,太子此生不可有妾室。”皇后放下茶盏,目光转向颜锦书,“锦书啊,太子一脉子嗣单以后可都要靠你了,你千万要好好调养身子。”
颜锦书低低应了声“是”。
陆清欢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嫉妒几乎要将她淹没。
凭什么!
颜锦书凭什么样样都比她好,出嫁时十里红妆,怀孕了又得帝后还有太后的重视。
东宫还没有妾室争宠!
“儿媳突然有些不适……”陆清欢待不下去,撑着膝盖起身,“想先回府休息。”
皇后点点头:“去吧。”
记住本站: “母后,儿臣也告退了。”颜锦书起身行礼。
离开椒房殿后,颜锦书在如意的搀扶下准备上轿辇。
“太子妃。”有人喊了她一声。
颜锦书回头,看到陆清欢朝她走过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行了一礼。
昭德帝赏赐的两个女子也跟着行礼。
颜锦书淡淡道,“陆侧妃有事吗?”
在景王府里,下人们为了讨好陆清欢,都是陆清欢王妃。
偏偏到了颜锦书这里,一口一个侧妃,好像在故意提醒她的身份。
陆清欢心里恼怒,却只能压下,皮笑肉不笑道,“太子妃,我们好歹是表亲,没事就不能聊聊天吗?”
颜锦书不咸不淡地瞥陆清欢一眼,“东宫内务繁忙,也没个人协助,本宫样样都要亲力亲为,哪里像陆侧妃好命,这么快就有两个妹妹帮忙了。”
被点名的两个侍妾脸上露出笑容,福身行礼,异口同声道,“妾身一定会好好帮助陆侧妃的。”
陆清欢气得脸色难看,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她盯着颜锦书,咬牙道,“太子妃的确辛苦,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啊,不然哪天要是累坏了,胎儿流产了可就不好了。”
颜锦书抬手抚摸小腹,微微一笑,“多谢陆侧妃关心,本宫一定会仔细小心,不会摔倒的。”
“你……”陆清欢脸色铁青。
颜锦书又道,“做人啊,一定要少做坏事,不然迟早会有报应的,报应未必报在自己身上,说不定会报到儿孙身上,所以我们平时一定要积德行善,为儿孙祈福,陆侧妃,你说是不是?”
这不就是在讽刺她平时行恶太多吗?
陆清欢脸色更难看了,偏偏还得扯出笑容附和,“太子妃说的是,锦书记住了。”
“不与你多说了,本宫先行一步。”颜锦书上了轿辇。
陆清欢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恨得牙痒痒。
不就是怀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得意什么!
可陆清欢还是越想越气,她就看不惯颜锦书过得比她好。
陆清欢攥紧拳头,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她勾了勾唇,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
……
安都城的说书先生们,忽然集体讲起了一个新故事。
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话说安都城内有一貌美贵女,出生武将世家,与门当户对的太傅之子相爱,二人顺理成章订婚。
可即将成婚时,却横生变故,那贵女被皇室看中,成了皇妃。
贵女心有不愿却无可奈何,整日以泪洗面。
记住本站: 即将嫁入皇室时,心上人与贵女突破万难相见,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干柴烈火……贵女有孕后,隐瞒真相嫁进皇室。
这话本子的指向性太强了,城内的达官贵人们一听,立马就明白是在讲谁的故事。
很快,坊间便传起了流言蜚语,说当今太子妃怀的孩子不是太子的,而是户部侍郎征西大将军裴度的。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传进了深宫里。
昭德帝宣萧月尘到宣室殿觐见。
“参见父皇。”萧月尘拱手行礼。
昭德帝手里握着一盏茶,神情严肃,“太子,你可知安都城内到处在传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萧月尘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冷声道,“流言而已,父皇不必理会。”
昭德帝拧眉,心里始终半信半疑。
没人比他更清楚颜锦书是为何嫁给太子,先前与裴度感情深厚,还曾一起前往天山。
很难不去想二人有没有肌肤之亲。
昭德帝沉声问,“你诚实告诉朕,大婚那夜,太子妃可是完璧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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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法子
萧月尘毫不犹豫道,“父皇,儿臣敢保证,锦书是清白的,她腹中的胎儿绝不可能是别人的。”
“你确定?”昭德帝还是持怀疑态度。
万一洞房夜颜锦书做了手脚,那锦帕上的未必就是处子血。
万一她怀的真是旁人的种,岂非要混淆皇室血脉?
不行,昭德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他给了花公公一个眼神,花公公走到太子面前,伸出手。
“太子殿下,这是陛下赏赐给太子妃的补药。”
花公公的掌心里,出现一个白色的瓷瓶。
里面装着的肯定不是什么补药。
萧月尘的心往下沉了沉,没有接,而是看向尊位上啊昭德帝。
“父皇,太子妃身体康健,不用吃补药。”
见他不接,昭德帝脸色不太好看,“朕是为你好,你和太子妃还年轻,以后再生就是。”
萧月尘掀袍,笔直跪了下去,“太子妃与儿臣感情甚笃,她腹中怀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没了,定会影响儿臣与太子妃的感情,也伤太子妃的身体,请父皇收回成命。”
流产的确对身体影响大。
万一造成不孕,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太子今生不能有妾室,子嗣全都靠太子妃生育。
昭德帝有些犹豫了。
片刻后,他叹气道,“朕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多谢父皇。”
萧月尘离开宣室殿,回到东宫。
见他古怪了,颜锦书笑道,“殿下饿了吧,如意,传膳。”
饭菜都摆上桌后,萧月尘清退了所有宫人。
颜锦书见状面露疑惑,“殿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从进门萧月尘的神情一直都是凝重的。
他抬眸看着颜锦书,眉心的朱砂痣都暗淡了下去,“外间传言你腹中胎儿非我亲子,父皇听闻后,有意让你流产。”
“什么!”颜锦书震惊,手下意识护住小腹,脸色白了白。
萧月尘轻声道,“别害怕,我暂时打消了父皇的心思。”
“定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
否则谁敢编排皇家秘事?肯定都是敬而远之。
颜锦书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殿下,我猜想此事不是瑞王府就是景王府做的,最有嫌疑的人是陆清欢。”
“嗯,我已经派人去差了,你好好养胎,不必太担心。”萧月尘夹了一只白灼虾放进她碗里。
记住本站: 颜锦书捂住腹部,心情无法放松。
万一昭德帝又想让她打掉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
这日,颜锦书给皇后请完安,离开椒房殿时,陆清欢喊住了她。
“太子妃留步。”
颜锦书回头,神情平静,“有什么事?”
陆清欢来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微笑道,“太子妃可听闻了外间传言?”
颜锦书冷笑,“本宫很好奇是谁散布的谣言,不久前找国师算了一卦,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陆侧妃,该不会是你吧?”
陆清欢装作惊讶的样子,“太子妃,你没有证据可不要胡说啊。”
颜锦书盯着陆清欢的眼睛,没说话。陆清欢被看得发毛,眼神开始躲闪。
“太子妃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陆清欢转身想走。
“急什么,倒显得陆侧妃心虚了。”颜锦书拉住陆清欢的手,眼睛盯着她,“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看看到底是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你说若是幕后指使者被查出来,陛下会不会生气?”
陆清欢微笑,丝毫不虚,“那太子殿下可一定要查到,好还太子妃清白啊,否则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伴随将来的太孙一生呢。”
她当然不害怕萧月尘能查出来什么,因为散布流言的人,已经被她送去见阎王了。
想查出来?去地府查去吧。
她拿开颜锦书的手,脸上笑容愈发浓郁,“太子妃若无别事,清欢先走一步了。”
陆清欢走后,如意忍不住道:“太子妃,陆侧妃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心虚,会不会不是她做的。”
颜锦书神情冷冰,“以她心狠手辣的程度,就算是她做的,那些人只怕都去见阎王了。”
如意震惊,转念一想陆清欢连老太太都敢下手毒害,何况是些下人呢。
她顿时后背生寒。
回到东宫,颜锦书清退了下人,只留下如意。
她坐在软榻上,问,“紫儿那边可有消息?”
如意倒了一杯热茶,端给颜锦书,“紫儿虽然当做陪嫁丫鬟跟着陆侧妃去了景王府,但陆侧妃的心腹始终只有琳琅一人,有些计划她接触不到,又不能随意出王府,只知道有一段时间,琳琅经常出门。”
正说着,萧月尘进来了。
如意行礼,“参见殿下。”
萧月尘坐到软榻的另一侧,目光落到颜锦书身上,“再聊什么?”
颜锦书道,“流言的事,殿下那边可有进展?”
萧月尘接过如意递来的茶水,道,“还没有,幕后指使的人手脚很干净,几乎没留下线索。”
“能做到这么大范围的散播流言,肯定花了不少人力物力。”颜锦书道,“人嘛,只怕都已经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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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颜锦书招了招手。
萧月尘配合的凑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上。
她的睫毛很浓密,像把小扇子。
他心里这样想。
以至于没听清颜锦书说了什么。
“殿下,你听见了吗?”颜锦书问。
萧月尘回神,歉意地笑了,“你再说一遍吧。”
颜锦书重新说了她的计划。
这日。
琳琅独自出了景王府,前往胭脂铺子替陆清欢取先前定制的胭脂。
穿过巷子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琳琅还没回头,后颈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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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完了
琳琅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她环顾四周,这是间破旧屋子,墙面斑驳,仅有的小窗蒙着灰布,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脚下。
琳琅内心害怕,踉跄着爬起来,扶着墙就要往门口冲。
可刚摸到门栓,一阵阴风吹过,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琳琅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门口飘进一团白雾,几个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还我命来……”一道沙哑阴森的声音响起。
恰逢此时,门外惊雷响起,照亮了黑影的脸庞。
七窍流血,极其恐怖。
“啊!”
琳琅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到墙上。
又有两个黑影飘进来,逐渐朝她靠近。
“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完成了任务……”
阴森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围拢琳琅。
琳琅捂住头,吓得尖叫连连,“你们是谁,啊啊啊!”
“我们是谁?”最前方的黑影佝偻着身子逼近,腐肉从指缝间往下掉,“你忘了城西破庙外,被你灌下毒酒的老吴?”
琳琅瞳孔骤缩。
那是负责散播流言的头目,确实是她亲手了结的。
“还有我!”左侧黑影扯开腐烂的衣襟,心口插着半截匕首,“你捅穿我的心脏时,我好痛啊!”
“不、不……你们不要找我!”琳琅抱着头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手臂,“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啊!”
惊雷再次炸响,照亮角落堆叠的草席。
席下伸出惨白的手,死死攥住琳琅脚踝,“还我命来……”
“别碰我!别碰我!”琳琅疯狂踢打,后脑重重撞在墙上,尖叫连连,“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迫的呜呜呜,我不想杀你们的呜呜呜。”
“桀桀桀……”
右侧黑影发出尖利笑声,掀开脸上面皮。
那是张被火烧得焦黑的脸,“你不想杀我们,那是谁指使你的,为什么要致我们于死地!”
“是我家姑娘,是陆侧妃呜呜呜……侧妃说你们散布了流言,必须灭口,否则太子会查到她的头上呜呜呜。”琳琅崩溃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个下人,我也是被迫的……”
在她说完后,屋外出现了光源。
脚步声踏进屋子里,将琳琅团团围住。
侍卫们手里提着灯笼,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琳琅被光线赐得眯眼,适应后睁开眼睛,却看见萧月尘和颜锦书站在门外,旁边还立着花公公。
她顿时明白过来被算计了,脸色陡然惨白。
……
景王府。
陆清欢半夜醒来,感觉口渴,下意识喊道,“琳琅,水。”
“王妃,水来了。”紫儿跪在床边,递上茶水。
陆清欢接过,皱了皱眉,“琳琅还没回来?”
“奴婢不知。”紫儿低眉顺眼,小心翼翼道。
陆清欢喝水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隐隐不安。
琳琅是她的贴身丫鬟,从不会夜不归宿。
此刻已是深夜还未归,多半是出了事。
陆清欢再也没了睡意,坐了起来,神情凝重。
直到天色大亮,她都没睡去。
梳洗完后,她立马派人去找琳琅。
“是。”下人领命离开。
陆清欢坐在位置上,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郁。
这股不安在用早膳时都没有消散。
萧行舟察觉到她的情绪,看她,“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没事。”陆清欢强颜欢笑,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粥。
话音刚落,下人匆匆来报,“殿下,花公公来了!”
一大早的,花公公怎么会来。
萧行舟忙道,“快请。”
很快,花公公来到厅内,俯首行礼,“见过景王殿下,陆侧妃。”
萧行舟好奇问,“花公公来府里可是是有事?”
花公公的目光落到陆清欢身上,她心里莫名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宣景王殿下和陆侧妃进宫,现在就去。”
“哐当——”
陆清欢脸色发白,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行舟转头看向她:“清欢?”
“我……手滑了。”陆清欢强撑着露出一抹笑,眼睛紧紧盯着花公公,“公公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花公公依旧垂眸,语气听不出情绪:“老奴不知。”
马车上,陆清欢死死攥着帕子。
车轱辘碾过石子,车身颠簸,她的身子跟着晃了晃,却浑然不觉。
宣室殿内,昭德帝脸色阴沉。
萧月尘和颜锦书立在左侧,颜锦书护住小腹,隆起的弧度在华服下格外显眼。
陆清欢刚踏进门,一眼就看见跪在中央的琳琅,头发凌乱,脸上有几道抓痕,衣衫也破了几处,狼狈得不成样子。
完了。
陆清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参见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微微颤抖。
“城内盛传太子妃腹中胎儿非太子亲生,此等流言是你在背后操控,是与不是!”
昭德帝的声音带着怒意,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陆清欢喉咙发紧,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这时,琳琅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裙摆,“侧妃娘娘,救救奴婢!”
“住口!”陆清欢一脚踹开琳琅,笔直地跪了下去,强忍着慌乱否认,“”陛下明鉴,这是有人栽赃!儿臣怎会做这种事!”
颜锦书上前一步,目光冷冽:“栽赃?琳琅亲口承认,是你指使她联络人散布谣言,甚至为了灭口,亲手毒杀散播谣言的人。”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陆清欢拔高音量,声音尖细,“太子妃,我知你一向厌恶我,可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说完,对着昭德帝哭喊道,“父皇,请您明鉴啊!”
萧行舟皱眉,跟着跪了下去,“父皇,清欢不会做那种事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花公公!”昭德帝脸色阴沉的难看。
花公公上前一步,将昨夜发生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后,萧行舟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清欢,散布锦书流言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陆清欢脸色惨白,“殿下,我,我没有……”
“够了!”昭德帝拍案而起,想到他差点听信流言要拿掉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就气得脸色铁青。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真是令朕失
望!”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是冤枉的,太子妃向来厌恶于我,定是她收买了琳琅这贱婢,自导自演嫁祸儿臣啊!”
陆清欢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哭喊着将脏水泼到颜锦书身上。
颜锦书笑了,“我收买琳琅?谁不知道琳琅是你的心腹,是钱能收买的吗?”
“谁知道你没有许给琳琅什么承诺!”陆清欢扭头,眼里蓄满泪水,“锦书,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为何总是要害我,你就这么恨我嫁给了景王殿下吗……”
这个时候,陆清欢都不忘挑拨颜锦书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颜锦书还未说话,太子便冷声道,“锦书是本宫的太子妃,与景王有何干系,陆侧妃若是嘴里不干不净,本宫看你这舌头不如割了好。”
陆清欢被吓到了,脸色更加苍白。
她扭头扑到萧行舟怀里,哭喊道,“殿下,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呜呜呜……”
萧行舟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神情复杂,“清欢,你真的没有散布流言吗?”
“殿下,我真的没有,没有呜呜呜……”
“够了!”昭德帝懒得听陆清欢辩解,怒声道,“来人,将陆氏收押,稍后再行处置!”
侍卫上前,架住陆清欢的肩膀,将她拖了下去。
“殿下救命,我真的没有散布流言,殿下,你一定要救我啊!”
陆清欢的哭喊声在殿内回荡。
“父皇,请父皇明查,儿臣相信清欢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她向来心地善良……”
萧行舟跪下求情,还是不太相信陆清欢会害颜锦书。
昭德帝气得脸色难看,吼道,“朕看你真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滚出去,不要让朕再看见你!”
“父皇……”
花公公走到萧行舟旁边,低声道,“景王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还是改日再为陆侧妃求情吧。”
昭德帝脸色异常难看。
萧行舟咬牙,起身道,“儿臣告退。”
经过颜锦书身边时,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也出去吧。”昭德帝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太子,你太子妃回去,好生休养。”
“是,父皇。”
走出宣室殿,阳光刺眼。
颜锦书长舒一口气,手却还在微微发抖。
萧月尘揽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别怕,陆清欢翻不出什么浪花。”
陆清欢被关押的消息很快传到颜府。
颜夫人闻讯大骇,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清欢被关进大牢里了?”
颜齐光神情凝重,“是景王亲自告诉我的,关于锦书腹中胎儿的流言是清欢在背后撒播,还因此杀了好几个平民灭口。”
“这怎么可能!”颜景川满脸不可置信,“清欢心地善良,怎么可能散布流言害锦书,还杀人灭口,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颜齐光道,“清欢否认是她害的人,说是锦书买通了琳琅,自导自演这出戏。”
“那肯定是了!”颜景川毫不犹豫相信,脸上浮现怒意,“锦书一向厌恶清欢,三年前就差点害死清欢,现在自导自演栽赃嫁祸给清欢,简直太可恶了!”
第157章 私生女
东宫。
颜锦书正坐在软榻上,在给腹中的孩子绣鞋。
“太子妃,颜夫人求见。”有宫婢来禀报。
颜锦书手里动作顿了顿,想都不用想,颜夫人定是为了陆清欢的事来的。
她淡淡道,“请颜夫人进来吧。”
很快,颜夫人踏进屋内。
颜锦书抬眸看她,却见颜夫人满脸怒容。
她双眼通红,几步冲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颜锦书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如意没想到颜夫人竟敢当众打颜锦书,立马用力推开颜夫人,将颜锦书护在身后,“颜夫人,你怎能殴打太子妃,你这是以下犯上!”
“太子妃又如何,我是她娘!”颜夫人带着哭腔嘶吼:“锦书,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竟然要害清欢!你赶紧去跟陛下说,清欢是清白的!”
颜锦书捂着发烫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萧月尘大步走进来,看到颜锦书脸上的巴掌印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颜夫人这是何意?”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
颜夫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涕泪横流:“太子殿下,求您主持公道!清欢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那种事!一定是锦书自导自演,嫁祸给清欢!”
颜锦书看着声泪俱下维护陆清欢的颜夫人,心里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一片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夫人,为何你总是这般相信陆清欢?”
“清欢向来善良,从不害人!”颜夫人泪流满面,“倒是你,总是爱针对她!三年前害她差点死掉,现在又……”
“够了!”颜锦书打断她的话,“夫人难道忘了,陆清欢当初是怎么毒害祖母的?”
颜夫人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辩解道:“那、那还不是因为你刺激她!她一时冲动才……”
“一时冲动?”颜锦书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原来在夫人心里,不管清欢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可我呢?哪怕被人诬陷,被人打骂,在您眼里也都是活该?”
萧月尘伸手将颜锦书护到身后,目光如刀般扫过颜夫人:“颜夫人,你不过三品诰命,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殴打太子妃?若是因你这巴掌,影响太子妃腹中胎儿,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颜夫人这才意识到颜锦书怀有身孕,还是太后和昭德帝都非常重视的太孙。
她冲动之下竟然打了颜锦书……
颜夫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里顿时慌了,慌乱地磕头:“殿下恕罪!我只是担心清欢才……”
“本宫没兴趣听你的借口。”萧月尘冷笑一声,眼神凌厉,“来人,颜夫人殴打太子妃,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按律当打三十大板,带下去,即刻行刑!”
侍卫涌进来,将颜夫人拖出去。
颜夫人脸色惨白,大喊道,“锦书,我可是你娘啊,你怎能让太子打我!”
颜锦书望着被拖走的颜夫人,身体突然晃了晃。萧月尘眼疾手快扶住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别往心里去。”他低声说,“这种人不值得你难过。”
颜锦书摇头,“我不难过。”
她早就看透了颜家人,曾经的亲情已经在无数次的偏袒中,被消磨殆尽了。
……
颜夫人是被抬着进颜府的。
看着奄奄一息的颜夫人,颜齐光和颜景川都怒了。
“锦书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责罚娘!”颜景川满脸怒容,“就算娘打了她一巴掌,可娘是她的亲生母亲,锦书她简直大逆不道!”
颜齐光同样愤怒,脸色难看。
“我明日上朝,一定要参太子一本!”
……
早朝将近尾声,颜齐光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昭德帝抬了抬眼:“说。”
“太子纵容太子妃目无尊长,不孝生母!”颜齐光声音发沉,克制着怒意,“臣妻不过因家事教训女儿,竟被太子施以三十大板!如此行径,罔顾孝道人伦,望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萧月尘神色未变,缓步上前:“父皇,太子妃乃国之储妃,身怀皇嗣,颜夫人当众掌掴,已是触犯宫规律法,儿臣责罚,合情合理。”
颜景川跟着出列,满脸激愤:“太子这是强词夺理!我母亲是太子妃生母,太子妃眼睁睁看着生母受刑,岂不是冷血无情?大逆不道!”
“颜给事中既然懂纲常,可知君臣之礼?”萧月尘目光如炬,直视颜氏父子,“太子妃入东宫便是皇室中人,颜夫人殴打有孕在身的储妃,是以下犯上,目无王法,不分尊卑。若不施以惩罚,他日人人效仿,皇室颜面何存?”
颜齐光涨红了脸:“可臣妻毕竟是太子妃生母,有道是孝道大过天……”
昭德帝脸色阴沉下来,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够了!颜齐光,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分辨是非,反而颠倒黑白!你妻不过三品诰命,竟敢殴打太子妃,若是太子妃腹中胎儿因此受损,朕唯颜府是问!”
颜齐光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臣只是……”
“住口!”昭德帝怒意难消,“颜氏父子,即日起禁足府中,闭门思过!八大营军权,即日起交予太子掌管!”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瑞王和萧行舟面露震惊。
而其他大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一场家事竟让昭德帝收回了颜家军权。
很难不让人联想昭德帝是不是有意为之…
颜齐光瘫坐在地,脸色惨白:“陛下,臣……”
“退朝!”昭德帝起身便走,再不看颜氏父子一眼。
萧月尘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微微勾起唇角。
他转身时,正巧对上瑞王复杂的眼神,“皇兄真是好谋算,太子妃受了一巴掌,竟能换来颜将军手里八大营的军权。”
萧月尘神色淡然:“瑞王这话何意?你若觉得其中有谋算,大可以当着父皇的面提出异议。”
瑞王冷哼一声,甩袖便走:“就算有了军权又如何,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拿到了也没用。”
萧月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回到东宫时,颜锦书正倚在窗边,手中还拿着那只未绣完的小鞋。
见他回来,她露出一丝笑容:“早朝结束了?”
萧月尘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朝堂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颜锦书听完,手中的针线顿了顿:“没想到陛下会趁机收回颜府的兵权。”
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昭德帝身体不好,自从萧月尘成婚后,便明晃晃支持太子即位。
颜家却依旧扶持萧行舟,自然让昭德帝觉得颜家不识抬举。
八大营关系皇城安危,自然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昭德帝正想找机会把军权从颜齐光手里夺走,他倒好,主动送上了把柄。
此事过后,风平浪静了三日。
直到颜夫人再次进宫,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跪在颜锦书脚下,泪流满面。
“锦书,是娘不对,娘不该打你,你要打要骂冲着娘来就好,千万不要牵扯你爹和你阿兄啊!你到殿下面前求求情,不要收回你爹的军权,好不好,娘求你了!”
颜夫人久居后宅,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
昭德帝本就有意要夺颜齐光的军权,谁能劝的动?
何况,她为什么要劝。
颜锦书示意如意,如意将颜夫人扶起来。
“你不答应,娘就跪死在这里!”颜夫人推开如意,不肯起来。
颜锦书淡淡道,“夫人,你就跪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她起身,在如意的搀扶下往外走。
“锦书!”颜夫人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就算帮不了你爹,娘求你饶过清欢吧,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表妹,你们血浓于水啊!”
颜锦书低头看颜夫人,忽然笑了,“我和陆清欢的确血浓于水,夫人,你可曾知道,陆清欢不仅是我的表妹,还是我……”
她俯身靠近颜夫人,轻声道,“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说完,颜锦书离开。
颜夫人颜夫人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双眼直直盯着颜锦书离去的方向,嘴唇剧烈颤抖:“你、你说什么?”
“怎么,夫人不知道?”颜锦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嘲讽,“夫人不如去查查当年颜将军下扬州时,都发生了什么,颜将军心爱的荷包,那上面的雪花式样,代表的是谁,不用我多说吧?是我的姨母,你的好妹妹,白轻雪啊。”
颜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宫婢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却一把推开宫婢,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将军不会……”
“夫人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颜锦书冷笑一声,“你一直偏爱陆清欢,如今知道真相,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可笑至极?”
“不……不……”颜夫人摇晃着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不可能……轻雪她不会……”
“呵。”
颜锦书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颜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随后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第158章 真相
颜夫人缓缓睁开眼,屋内烛火摇曳。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颜齐光守在床头,神情担忧。
颜夫人猛地坐起身,扯住颜齐光的衣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颜齐光!你跟轻雪到底是什么关系?陆清欢是不是你们的野种!”
颜齐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很快便恢复镇定,皱眉道:“夫人,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这些混帐话的?”
“是锦书!”颜夫人双眼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她亲口说的!她说陆清欢是你和轻雪的私生女!”
颜齐光的心猛地一沉,锦书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暗中查过他?
这逆女,简直胆大妄为!
他强装镇定,甩开颜夫人的手,厉声喝道:“别听那丫头胡言乱语,她这是在挑拨离间!”
“你还敢骗我!”颜夫人双眼通红,声音凄厉,“难怪这么多年你会把清欢视如己出,我还以为你是爱屋及乌,原来是因为她是你在外面的野种!我真是个傻子,这么多年都被你们蒙在鼓里!”
颜夫人声嘶力竭嘶吼,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在找的外室和野种,竟然就是她的亲妹妹和亲外甥女。
她不能接受……内心痛苦到了极致,眼泪不停地涌出。
“够了!”颜齐光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洒了一地,“锦书被太子宠坏了,满嘴胡话,你怎么能信她的!”
颜夫人双眼蓄满泪水:“你以为我是瞎子吗?当年你下扬州回来,贴身带着的荷包绣着雪花,那是轻雪最喜欢的花样!难怪你对那个荷包那么重视,那么在意,原来,原来……”
颜夫人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
颜齐光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眉头紧皱,越发对颜锦书的行事不满。
他强撑着说道:“那只是巧合,夫人,你别自己胡思乱想!”
“巧合?”颜夫人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好,就算是巧合。那你敢不敢跟我去问白轻雪?敢不敢当面对质?”
颜齐光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有些发虚:“问什么问!轻雪都去世多少年了,你还拿死人说事!”
“你不敢!”颜夫人指着他的鼻子,浑身颤抖,“你心虚了!颜齐光,我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跟你同床共枕,为你生儿育女,为你保持内务,你竟然背着我和我的亲妹妹搞到一起,还让我养你们的野种,你,你……”
悲愤到极致,颜夫人只觉得喉口涌上一股铁锈味。
“哇!”吐出了一口血。
颜齐光顿时慌了,赶紧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夫人,你没事吧?”
“你不要碰我!”颜夫人推开他,脸色苍白,眼里却充满恨意和悲痛,“我一定会查清楚!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真相找出来!”
说完,她翻身背对颜齐光,不再看他一眼。
颜齐光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颜夫人压抑的啜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半月后,颜夫人调养好身体,托关系来到了宫中大牢。
铁门拉开的瞬间,腐臭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琳琅蜷缩在墙角,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灰渍。
看到颜夫人,她猛地扑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攥着铁条:“夫人救我!太子要定我的罪,我不想死!”
颜夫人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我可以救你,但我有话问你,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便救你出去。”
琳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都说!只要能出去,我什么都告诉夫人!”
“陆清欢,到底是谁的女儿?”
琳琅一愣,脸上露出疑惑:“当然是陆老爷和已逝陆夫人的啊,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满嘴谎话!”颜夫人猛地拍向铁栏,震得琳琅往后缩了缩,“她分明是颜齐光和我妹妹白轻雪的野种!”
琳琅脸色瞬间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不、不是的……夫人听谁说的……”
“别装了!”颜夫人凑近铁栏,目光像刀子般剜着她,“当年颜齐光下扬州,在陆家暂住,是不是和白轻雪暗生情愫?”
“我不知道!”琳琅拼命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不说就能保命?”颜夫人冷笑一声,“太子已经认定你是散布谣言的帮凶,秋后就要问斩。你要是全说了,我去求太子妃,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琳琅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沉默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当年将军暂住在陆家,和陆夫人暗生情愫,背着老爷……有了私情,我家姑娘,是颜将军的亲生骨肉。”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后来陆老爷病逝,陆夫人也得了重病。她怕姑娘没依靠,就自导自演一场刺杀,替夫人挡了致命一刀,为的就是让夫人心生愧疚,好好对待姑娘,把姑娘视如己出……”
明明是预料中的结果。
可是亲耳听到真相时,颜夫人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眼眶通红,眼里浮现泪光。
她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竟然和她的丈夫偷情,还有了野种!
颜夫人痛苦地闭眼,强行将泪水逼了回去。
“我再问你,三年前,究竟是清欢自导自演,还是锦书真的下毒害她?”
琳琅咬唇,道,“是姑娘自导自演的,她自见到景王殿下的第一面,便心悦于他,可是景王殿下和太子妃有婚约,她必须挑拨太子妃和颜家人的关系,每一次陷害,都成功让你们对太子妃更加不喜……”
又一个真相摆在眼前。
颜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心里生出无尽的悔恨。
她竟然为了一个野种,三番两次不信任自己的亲生女儿,导致亲生女儿和她离心,再也不认她这个娘!
颜夫人悔啊,恨啊。
她捂住脸,泪水从指间溢了出来,心脏已痛到窒息。
“夫人,我都说了!”琳琅扑过来,抓住颜夫人的裙摆,哭喊道,“求您救救我!我只是个下人啊,都是听陆侧妃的吩咐做事!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求求您救我……”
颜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琳琅绝望的哭喊,她却头也不回。
走到牢门口,她停下脚步,望着头顶的天空,喃喃道:“白轻雪,颜齐光……你们可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颜夫人站在东宫门口,手指攥着衣角,迟迟不敢进去。
侍卫通报后,她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殿内。
颜锦书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小肚兜。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扫了来人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锦书……”颜夫人声音发颤,“娘已经都知道了。”
颜锦书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知道什么?”
“清欢的身世,还有她做的那些事……”颜夫人往前走两步,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是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是非不分,冤枉了你!娘根本不配当你的娘!”
如意见状要去扶,被颜锦书抬手拦住。
她终于放下手中绣活,目光冷冷落在颜夫人身上:“现在知道,不觉得太晚了?”
“娘知道错了!”颜夫人泪流满面,“这些年娘被蒙蔽了双眼,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打娘、骂娘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颜锦书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心里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曾经她也渴望过母亲的疼爱,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早就把那份期待磨得干干净净。
“起来吧。”她语气平淡,“跪坏了膝盖,又要有人说我不孝。”
颜夫人连忙爬起来,擦着眼泪道:“锦书,你要娘做什么都可以!娘想补偿你,这些年亏欠你的,娘都想办法补回来!”
“补偿?”颜锦书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怎么补偿?补偿我被你误会的那些年?补偿我被清欢陷害时,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娘真的知道错了……”颜夫人伸手想拉她的手,被颜锦书不着痕迹地避开。
“夫人,有些事不是说句知道错了就能过去的。”颜锦书靠回软榻,神色疏离,“你走吧,我累了。”
“锦书!”颜夫人急得又要下跪,被颜锦书冷声喝止:“别在东宫跪,让人看见又要说太子妃苛待生母。”
“那你要娘怎么做才肯原谅我?”颜夫人哽咽着,“你说,娘都听你的!”
颜锦书沉默片刻,目光平静:“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从你一次次护着陆清欢,怀疑我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母女了。”
“不……”颜夫人摇头,“你是娘的亲生女儿,我们怎么可能……”
“如意,送颜夫人出去。”颜锦书不再看她,转回头拿起绣活,“以后若无要事,就别再来了。”
如意应了一声,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夫人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颜锦书冰冷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直到出了东宫大门,还望着紧闭的宫门喃喃自语:“锦书,娘真的错了……”
第159章 懊悔
颜夫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颜府,刚进厅内,大儿子颜景川就快步迎了上来。
“娘,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颜景川皱着眉,伸手要扶她。
颜夫人躲开儿子的手,强撑着说道:“我没事,别问了。”
颜景川跟在她身后,看她一路往主院走,还是忍不住开口:“娘,你和爹最近总闹别扭,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说开了……”
“我说了没事!”颜夫人突然转身,声音带着烦躁。
颜景川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沉默片刻,他还是咬咬牙道:“娘,清欢的事……你有没有打听到消息?她身子弱,一直关在大牢里,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行?咱们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啊!”
“住口!”颜夫人猛地拍向身边的桌子,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在这个家里提陆清欢的名字!”
颜景川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娘!你这是怎么了?清欢是咱们的亲人,她现在有难……”
“亲人?”颜夫人冷笑一声,眼眶瞬间红了,“她陆清欢算哪门子的亲人!景川,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你爹和白轻雪的私生女!”
“什么?”颜景川后退两步,撞到身后的椅子,“不可能!娘,你别听人胡说……”
“胡说?”颜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狠狠摔在地上,“这是我从牢里问出来的!当年你爹下扬州,和白轻雪暗生情愫,有了陆清欢!后来白轻雪自导自演那场刺杀,就是为了让我收养她的女儿!”
颜景川弯腰捡起纸,手不停地颤抖。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琳琅的口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还有三年前清欢中毒的事,也是她自导自演!”颜夫人声音哽咽,“她为了嫁给景王,一次次陷害锦书,而我们……我们还一次次帮着外人,冤枉锦书!”
“不……不可能……”颜景川摇头,“清欢那么善良,她不会……”
“善良?”颜夫人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这些年我们护着她,宠着她,结果呢?她把锦书害得有多惨你知道吗?现在锦书不认我这个娘,都是我活该!”
颜景川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
他一直以为陆清欢是温柔善良的表妹,是需要他们保护的柔弱女子,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谎言。
“景川,你记住。”颜夫人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从今天起,陆清欢和颜家再无半点关系。她做的那些事,自有律法处置!”
说完,她转身往内室走去,只留下颜景川呆坐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写满真相的纸。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吹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颜景川攥着那张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风卷着残叶扑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跌跌撞撞朝着书房跑去。
书房门虚掩着,颜齐光正背手站在窗前。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儿子苍白如纸的脸和手里的纸,瞳孔猛地一缩。
“爹!”颜景川冲进去,将纸拍在桌上,“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颜齐光盯着那张纸,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去够,却被颜景川一把按住:“你告诉我,清欢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胡说什么!”颜齐光声音发虚,“这肯定是有人故意……”
“别再骗我了!”颜景川眼眶通红,“娘都问清楚了!当年你在陆家,和小姨母……”
“别说了。”颜齐光猛地拍桌,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谁准你提这些!”
颜景川后退半步,看着父亲躲闪的眼神,突然笑了:“原来真的是这样,这么多年,我们护着的表妹,竟然是爹的女儿。”
而他还对同父异母的妹妹动了情……
天啊。
老天为何要如此对他!
“景川,你听爹解释。”
“解释什么?”颜景川抓起桌上的纸撕碎,眼眶猩红,“解释你怎么背叛娘?还把你们的私生女带进颜府!纵容她百般陷害冤枉锦书,让锦书对我们全家失望!”
颜齐光僵在原地,额头上青筋直跳。
当年在扬州,他与白轻雪的确有过一段情。
他从没想过,这个秘密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清欢她从小没了爹娘,我只是想……”
“你别找借口了!”颜景川打断他,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为了清欢,我们一次次冤枉锦书!现在锦书不认我们了,都是你害的!”
颜齐光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他何尝不痛苦,可是已经发生的事,他又能如何。
书房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颜齐光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疲惫:“是,清欢是我的女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终于听到颜齐光亲口承认。
颜景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他一直敬重的父亲,竟藏着这样的秘密,他拼了命想保护的表妹,原来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还一直在利用他们。
“爹,你对得起娘吗?”颜景川声音发颤,“对得起锦书吗?”
颜齐光无言以对,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纸。
窗外的风越刮越猛,将撕碎的纸片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颜景川看了父亲最后一眼,转身往外走。
“景川!”颜齐光突然喊住他,“这件事……别再传出去了。”
颜景川停在门口,没有回头:“颜家的脸面,早就被你们丢尽了。”
门“砰”地关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颜齐光望着空荡荡的书房,重重的叹息。
这个家,终究还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
散了。
……
宣室殿外,景王萧行舟直挺挺跪着。
从日头升起到夜幕低垂,又到暴雨倾盆,他的衣袍紧贴后背,发丝滴着水,却始终没挪动半分。
皇后撑着伞匆匆赶来,看到儿子浑身湿透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舟儿,快起来!”
她伸手去拉,却被萧行舟躲开。
“母后,儿臣求父皇开恩。”他声音沙哑,雨水混着眼泪滑进嘴里,“清欢体弱,大牢里她撑不住……”
皇后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宣室殿。
片刻后,花公公掀开帘子:“景王殿下,陛下宣您觐见。”
萧行舟膝盖发麻,踉跄着爬起来,在殿内重重叩首:“父皇!清欢虽有错,但罪不至死……求您饶她一命!”
昭德帝揉着太阳穴,看着跪在地的儿子,叹了口气:“陆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降为侍妾,杖责三十大板。”
“谢父皇!”
萧行舟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浑身湿透的衣料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半月后,陆清欢提出要回颜府一趟,萧行舟陪她回去。
陆清欢笑容满面来了颜家,发间新簪的玉兰花随着步伐轻晃。
她正要开口唤人,却见颜夫人握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颜景川背过身去,肩膀绷得笔直。
颜齐光扶着桌沿的手微微颤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下头去。
“姨母,姨父,阿兄……”陆清欢话音未落,颜夫人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她脚边。
瓷片飞溅,惊得陆清欢踉跄后退,裙摆上溅满了褐色的茶渍。
“滚!颜家没你这种人!”颜夫人声音发颤,胸口剧烈起伏。
萧行舟立刻跨步上前,将陆清欢护在身后,剑眉紧蹙:“颜夫人,清欢刚受过刑,您这是……”
“刑?她受的刑够轻了!”颜夫人冷笑一声,“三年前她自导自演下毒,这次又散播流言害锦书,陆清欢,你简直蛇蝎心肠!”
“姨母!”陆清欢脸色瞬间煞白,抓着萧行舟的衣袖指尖泛青,“您在说什么?清欢听不懂……”
“听不懂?”颜夫人逼近,陆清欢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颜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世?你根本不是陆家女儿,是颜齐光和我妹妹的私生女!当年那场刺杀,不过是你娘的苦肉计!”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萧行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陆清欢。
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停颤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来人,把琳琅带过来!”颜夫人怒声喝道。
片刻后,琳琅被两个仆妇架着拖了进来。
她一抬头撞见陆清欢,立刻像被烫到似的别开眼,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颜夫人冷冷命令:“说!陆清欢是不是颜齐光的私生女?三年前的毒是不是她自己下的?”
“是……是……”琳琅不敢不交代,“姑娘为了嫁给景王,让人在自己茶里下毒,又故意诬陷太子妃……这次散播流言,也是姑娘让我联络的人,事后那些人全被……”
“不可能!”萧行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黑眸盯着陆清欢,“你说句话!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们都在说谎!”
陆清欢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泪水夺眶而出:“殿下,我是被冤枉的!是琳琅想脱罪,故意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琳琅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殿下明鉴,奴婢不敢说谎,陆姑娘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心生爱慕,可是殿下和太子妃有婚约,陆姑娘就费尽心机挑拨太子妃和颜家和殿下你的关系,让你们对太子妃彻底失望,奴婢发誓,句句所言皆为真实,若敢撒谎,不得好死!”
“贱婢,你给我住嘴!”陆清欢慌了,没想到会被琳琅背刺。
她慌忙去抓萧行舟的手,“殿下,我没有……”
萧行舟甩开她的手,陆清欢失去支撑,狼狈地跌坐在碎瓷片上。
“殿下……”陆清欢的手被碎瓷片扎出鲜血,痛得泪流满面。
看着她哭,萧行舟想到的却是颜锦书。
想到她在庄子上受苦的三年……
想到她被一次次的冤枉,而他,从来没有信过她……
萧行舟的心狠狠刺痛,无数的悔意涌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他失魂落魄,转身就往外走。
锦书,他要去找锦书……
“殿下别丢下我!”
陆清欢跌跌撞撞爬起来,追了两步又摔倒在地。
她望着萧行舟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又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笑声混着颜夫人的斥骂、颜景川的叹息,消散在空荡荡的厅房里。
颜齐光别过脸去,不敢看这混乱的场面,而颜夫人则厌恶地甩了甩手,冷冷道:“把她拖出去,颜家以后再不许她踏进半步!”
第160章 休妻
萧行舟跌跌撞撞冲进东宫时,颜锦书正倚在窗边给腹中胎儿缝制肚兜。
听到急促脚步声,她指尖顿了顿,却没抬头。
“锦书!”萧行舟声音发颤,脸上还带着雨水,“我都知道了,三年前的事,还有这次的流言,全是陆清欢的阴谋!”
颜锦书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狼狈的模样:“所以呢?”
“是我糊涂!”萧行舟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不该一次次怀疑你,不该听陆清欢的片面之词!你被送去庄子上吃苦三年,我……”
“景王殿下。”颜锦书放下手中针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你可以走了。”
“锦书!”萧行舟眼里浮现浓郁的悔恨,“对不起,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在三年前冷眼旁观,锦书,你原谅我好不好,让我补偿,让我赎罪……”
“原谅?”颜锦书轻笑一声,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被冤枉的时候没人信我,被送去庄子吃苦的时候没人找我,现在真相大白了,一句道歉就能当这些事没发生过?”
她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柔和了些:“我现在有殿下和孩子,过得很好,过去那些事,就当是一阵风,吹过了就散了,我不会怨恨,也不会忘记。”
萧行舟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却在触到衣料的瞬间又缩回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陆清欢每次泪眼婆娑的告状,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还有颜锦书被带走时,回头看他那一眼的绝望。
“我后悔了……”他声音哽咽,“锦书。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能原谅我。”
“景王还是回去吧。”颜锦书站起身,“太子马上要回来了,看见你在这,总归不好。”
“锦书!”萧行舟抓住她的手腕,眼里含着泪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
“放开。”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萧月尘大步走进来,眼神如刀般剜着萧行舟抓着颜锦书的手。
萧行舟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
萧月尘将颜锦书护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景王这是何意?跑到东宫,抓着本宫太子妃的手不放?”
“我……”萧行舟张了张嘴,看着颜锦书被萧月尘揽在怀里的模样,突然说不出话来。
曾经他也有机会这样护着她,可他亲手把人推远了。
“太子殿下,景王是来……”颜锦书刚开口,就被萧月尘打断。
“本宫知道。”他瞥了萧行舟一眼,语气冰冷,“景王若是无事,还请离开,太子妃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
萧行舟望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喉咙发紧。
最后深深看了颜锦书一眼,才转身往外走。
踏出东宫大门时,一滴滚烫的泪砸在青砖上,很快被风吹干。
宣室殿内烛火摇曳,萧行舟直直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额头抵着地面。
昭德帝批阅奏章的手顿了顿,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眉头皱成川字。
“你又闹什么?”昭德帝将朱笔重重一搁,“前些日子跪着求朕饶陆氏一命,今日又要休妻,当婚姻是儿戏?”
“父皇!”萧行舟抬头,眼眶通红,“三年前陆清欢自导自演中毒,栽赃给太子妃!害太子妃被送到庄子上受苦三年,她心思歹毒,不配做景王府的侧妃!”
昭德帝靠回椅背,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就为这事?”
“父皇,远远不止。”萧行舟膝盖往前挪了半寸,“陆清欢城府极深,多次陷害锦书,挑拨我和锦书还有颜家人之间的关系,害得锦书众叛亲离,也害得我和锦书之间的婚约……”
“够了,景王,记住颜锦书现在是你皇兄的正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有些话,你不该再提。”昭德帝敲了敲桌案,“陆氏虽是侧妃,可顶着颜家养女的名头,颜家刚失了军权,你此时休妻,是想再掀风波?”
萧行舟咬牙,固执道:“父皇,无论如何,儿臣一定要休了她!请父皇允准!”
“……”昭德帝有点无语,转头吩咐:“花公公,传颜齐光夫妇和陆清欢即刻入宫。”
花公公尖着嗓子应了声“是”,匆匆退下。
萧行舟还想再说,被昭德帝抬手止住:“等颜家的人来了再说。”
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脚步声。
“参见陛下!”三人行礼。
昭德帝扫过陆清欢:“陆氏,景王要休你,说你三年前陷害太子妃,可有此事?”
陆清欢疯狂摇头,红着眼否认:“陛下,儿臣没有,儿臣是被琳琅冤枉的,定是有人故意挑拨……”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萧行舟怒声打断她,“陆清欢,我只恨自己瞎了眼,不曾看清你的真面目!”
“殿下,我真的没有……”
陆清欢抓住他的衣摆,哭得泪流满面,“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放开!”萧行舟一脚踹开她,陆清欢摔在地上,发髻散乱。
颜夫人冷笑道:“陛下,陆清欢的确是罪魁祸首!她不仅陷害锦书,还是颜齐光和我已逝妹妹的私生女!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外室子,的确没资格做景王的侧妃。”
要说颜夫人当初有多疼爱陆清欢,那么现在,她就有多厌恶。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昭德帝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颜齐光:“颜卿,可有此事?”
颜齐光额角渗出冷汗,跪伏在地:“臣、臣私德有亏……”
昭德帝重重一拍扶手:“颜卿,你真是糊涂!你怎能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还纵容私生女陷害亲生女,你,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颜齐光自知理亏,头始终抬不起来,“臣有错,请陛下责罚。”
昭德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案上的奏折狠狠砸向颜齐光:“当年朕看重你能带兵,才将颜家捧起来!如今倒好,私生女祸乱内宅,还妄图影响皇室!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颜齐光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臣愿受罚,绝无怨言。”
在这个时代,男人有个私生子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德行有亏罢了。
不过颜齐光是与朝臣之妻通奸,虽然人已经都去世,可是该罚还是得罚。
昭德帝想了想,沉声道:“传朕旨意,颜齐光私德有亏,发俸一年,禁足颜府,非诏不得出!”
“陆氏心肠歹毒,不配为皇族妇,即刻削去侧妃名号,贬为庶人!”
“陛下!不要!”陆清欢不停磕头,哭喊道,“我是冤枉的!都是太子妃想报复我,她冤枉我啊……”
“拖下去!”昭德帝厌恶的睨她一眼,“再有半句狡辩,就把你扔去浣衣局!”
侍卫上前架住陆清欢,她不停挣扎,最终不过是无用功,还是被拖向大殿门口。
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眼神阴恻恻地扫过颜夫人、颜齐光和萧行舟。
“你们以为自己就干净?我是陷害了颜锦书,可是你们呢,你们身为她的亲生父母,未婚夫,家人,你们从来都不信认她,随便一挑拨就对颜锦书产生了厌恶哈哈哈!你们才是最大的根源所在!”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怔住。
他们的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是啊,归根到底都是他们不想颜锦书,随便就能被人挑拨。
最终,陆清欢被拖走了。
萧行舟望着被拖走的陆清欢,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曾经那个柔弱温婉的女子,如今像疯狗般嘶吼,倒让他觉得有些可悲。
“景王。”昭德帝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些,“你既执意休妻,朕准了,日后莫要再因儿女情长误事。”
“谢父皇!”萧行舟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闷响。
等颜家众人被带出宣室殿,昭德帝揉着太阳穴对花公公道:“去东宫传太子和太子妃,就说朕要见他们。”
花公公领命而去。
萧行舟也想跟去,却被昭德帝喝住:“你留下。有些话,你该听明白了——太子妃已是你皇嫂,她的归宿在东宫,你若再纠缠不清……”
他顿了顿,眼神犀利如鹰,“若是敢坏皇家体面,朕绝不轻饶!”
萧行舟浑身发冷,又叩了个头:“儿臣明白。”
殿外夜色深沉,他望着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这一路追来,不过是求个自我宽慰。
可有些裂痕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修补。
第161章 失踪
东宫之中,萧月尘与颜锦书接到旨意后,匆匆赶往宣室殿。
两人踏入殿内,见昭德帝神色疲惫地坐在龙椅上,萧行舟则垂头跪在一旁。
“儿臣参见父皇。”萧月尘与颜锦书行礼。
昭德帝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他目光落在颜锦书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色缓和了些,“锦书,身子可还好?”
“多谢父皇关心,臣妾一切安好。”颜锦书轻声道。
昭德帝点点头,又道:“颜家之事,想必你已清楚,朕罚了你父亲的俸禄,禁了他的足,陆氏也被削去侧妃名号,贬为庶人。”
颜锦书福身行礼道:“父皇处置得当。”
昭德帝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萧行舟:“舟儿,你可还有话说?”
萧行舟抬起头,看了眼颜锦书,又迅速低下头:“儿臣知错,日后定不再犯。”
昭德帝神色严肃:“皇家颜面重于一切,你既已休妻,便该好好打理王府事务,莫要再让朕失望。”
“儿臣遵旨。”萧行舟重重叩首。
昭德帝挥了挥手:“都退下吧,锦书留下,朕还有话问你。”
萧月尘看了眼颜锦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随萧行舟离开了殿内。
待两人走远,昭德帝看着颜锦书,语气放缓:“锦书,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朕当初将你指婚给行舟,却不想闹出这么多事,如今你既已嫁与太子,便是东宫之人,往后有何难处,只管告诉朕。”
颜锦书福了福身:“多谢陛下关怀。臣妾如今在东宫一切安好,太子殿下待臣妾也很好。”
昭德帝欣慰地点点头:“太子这孩子,朕看着长大,他既娶了你,便定会护你周全,你腹中的孩子,可是皇室的血脉,要好好养着。”
“臣妾明白。”
昭德帝摆了摆手:“去吧,好生休养着。”
颜锦书行礼告退,走出宣室殿时,正见萧月尘在殿外等候。
见她出来,萧月尘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父皇没为难你吧?”
颜锦书摇了摇头:“陛下只是关心了一番,并无他意。”
萧月尘松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走,咱们回东宫,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两人相携离去,夜色中,东宫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这对夫妻渐行渐远的身影。
而另一边,萧行舟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宫的路上,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孤寂。
他回头望了眼东宫的方向,握紧拳头,终是转身,朝着自己的王府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
一个月过去,西北终于传来捷报。
裴度带兵增援后,火速夺回多座失守城池,西北战局已然扭转,形势一片大好。
昭德帝捏着奏报的手微微发颤,嘴角终于扬起半月未见的笑意:“好!好!裴度果然没让朕失望!”
阶下文武百官纷纷俯身:“陛下洪福齐天,天佑大盛!”
“待西北战事结束,大军归来,朕亲自犒赏三军。”昭德帝十分高兴。
就在这时,一名满身尘土的士兵进殿,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裴将军率轻骑追杀漠北残部,在黑风谷中伏!我军伤亡惨重,裴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昭德帝猛地站起,龙袍扫落案上奏折,“你再说一遍!”
“裴将军……生死未卜!”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萧月尘上前半步,眉头紧锁:“可有派人搜寻?”
“回太子殿下!”传令兵额头抵地,“骠骑将军率人在谷中寻了三日三夜,只找到裴将军染血的披风……”
昭德帝跌坐在龙椅上,手指死死抠住扶手。
裴度是他一手提拔的大将,更是如今朝堂上能征善战的栋梁。
他盯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半晌才挤出一句:“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幕降临时,东宫掌灯。
萧月尘进入寝宫,脚步比往日沉重许多。
烛光晕映在他紧绷的脸上,眉间的褶皱仿佛能夹死苍蝇。
颜锦书迎上去:“殿下,出什么事了?”
“无事,不过政务繁忙,有些疲惫罢了。”萧月尘别开眼,坐下。
他怕多看颜锦书一眼,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就会泄出来。
裴度生死未卜,而这个消息,他不敢让有身孕的颜锦书知道。
颜锦书端来参茶,“殿下,再忙也要保重身子。”
萧月尘接过茶盏,温热的茶水入喉,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宫里新采的春茶,聊到即将出世的孩子。
“也不知西北战事如何了。”颜锦书轻抚腹部,眼神望向窗外,“裴度,他还好吗?”
萧月尘目光轻颤:“西北捷报频传,再过不久,相信就能大获全胜,等凯旋之日,父皇定会好好犒劳将士们。”
“那就好。”颜锦书稍微松了口气。
……
午后,颜锦书在花园散步,忽听得两名宫婢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裴将军在黑风谷中伏,生死未卜……”
“嘘!这话可别乱说……”
颜锦书猛地停住脚步:“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个宫婢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太子妃恕罪!裴将军率轻骑追敌,中了埋伏,至今下落不明……”
闻言,颜锦书脸色刷白。
腹部忽然剧痛,她眼前发黑,最后只听见如意惊慌的呼喊:“太子妃,你怎么了?快来人!传太医!”
再次醒来时,帐幔低垂,药香刺鼻。
萧月尘守在床边,眼下乌青一片,见她睁眼,立刻抓住她的手:“锦书,你可算醒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颜锦书想起来花园里听闻的消息,用力抽回手,声音沙哑。“裴度生死未卜,你却瞒得滴水不漏!”
“我是怕你动了胎气。”萧月尘叹气,“你怀着孩子,怎能承受这样的消息?”
颜锦书别过脸去,泪水打湿了枕巾:“所以你就瞒着我,可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萧月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窗外一阵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吹得纱帐猎猎作响,也吹不散满室的压抑。
半月后,西北终于扫清了漠北联盟残余兵力。
骠骑将军留守边疆,镇北侯率五万精兵班师回朝。
昭德帝当即下旨,在宣明殿设宴为镇北侯接风。
宫宴上,觥筹交错。
文武百官举着酒盏轮番上前,恭贺声一阵高过一阵。
“陛下圣明!镇北侯威武!”
“此战扬我国威,漠北十年不敢犯境!”
颜锦书坐在太子身侧,捏着酒盏的手指发白。
她望着满殿喧闹,却像置身事外。
对面席上,裴太傅头发一夜全白,佝偻着背,对旁人的敬酒只是木然点头。
“可惜了裴将军……”不知谁小声说了句。
殿内骤然安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镇北侯“扑通”跪地,铠甲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陛下!都是末将的错!当日若不是末将命裴将军率轻骑追击,他也不会……”
昭德帝摆了摆手,声音发沉:“战场瞬息万变,非人力可料,起来吧。”
宫宴散时,夜色已深。
颜锦书回到东宫,刚踏进寝殿就撑不住跌坐在榻上。
泪水无声滑落,打湿了衣襟。
“锦书……”萧月尘蹲下身,替她擦泪。
“为什么会这样?”颜锦书痛哭出声,“他那么厉害,怎么会中埋伏……”
萧月尘叹了口气,将人轻轻揽进怀里。
颜锦书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说,会不会是杨氏父子?他们一直忌恨裴度,会不会……”
萧月尘道:“此事陛下已经派人彻查,你别多想。”
窗外,风卷着落叶拍在窗棂上。
颜锦书抱着膝蜷缩在榻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
萧月尘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只默默添了件披风在她身上。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远处更鼓声隐约传来,一下,又一下。
第162章 谋反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墙内外的腊梅开了又谢,却始终等不来西北的只言片语。
颜锦书时常盯着窗外发呆,粥饭端到面前,也只浅尝两口便推开。
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原本圆润的肚子也仿佛小了一圈。
那日晨起,她刚起身便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
再睁眼时,帐顶的流苏晃得人头晕,萧月尘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上方。
“太医说了,你再这样下去,孩子保不住。”萧月尘声音沙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是裴度……唯一的血脉,你真要让他连最后一点骨血都留不下?”
颜锦书睫毛剧烈颤动,泪水顺着眼角滑进鬓角。
她别过脸去,却在瞥见案上冷掉的粥时,缓缓伸出手:“把粥……热一热吧。”
用过饭后,她望着萧月尘眼下浓重的青黑,轻声开口:“殿下最近,可是有烦心事?”
萧月尘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最终重重叹了口气:“镇北侯从西北回来后,杨氏越发张狂。”
他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下,“在朝堂上公然阴阳父皇偏心,眼光不行,对待皇子不公,认为瑞王文韬武略,话里话外逼着父皇重用瑞王。”
颜锦书手指攥紧帕子,皱眉:“杨氏仗着军功在身,未免太嚣张了,这与逼宫有什么区别?”
“是啊。”萧月尘揉着太阳穴,“父皇入冬后本就身子弱,被他们气得吐了血,如今卧床半月了。”
他眼神一暗,“镇北侯还上折子,说为防朝局不稳,该让瑞王摄政,又气的父皇吐了一口血,此刻还昏迷着。”
寝殿内陷入沉默,唯有炭盆里的火星偶尔爆开。
颜锦书抚上隆起的小腹,低声道:“朝堂上……反对的人多吗?”
“瑞王此人阴狠残暴,任人唯亲,满朝文武不是瞎子。”萧月尘沉声道,“有几位老臣拼死谏言,父皇以此为由,才没有被杨氏得逞。”
颜锦书看向窗外。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她轻声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打压杨氏吗?”
萧月尘道,“杨氏有军功傍身,守护边疆居功至伟,在民间颇有威信,加上镇北侯父子虽在朝堂十分嚣张,但行事向来谨慎,很难拿住他们的把柄。”
颜锦书想了想,道,“没有把柄,那就创造把柄。”
“嗯?”
“殿下,我有一计。”
裴度的失踪,颜锦书相信绝对跟杨氏父子脱不了干系。
她恨杨氏。
即使没有裴度,还有和瑞王上辈子的仇恨在,她绝不会看着瑞王登上皇位。
颜锦书招了招手,萧月尘附耳过去。
片刻后,萧月尘眯了眯眸子,“此计可行,但风险很大,若是失败,你我皆会沦为阶下囚。”
颜锦书道,“殿下,此计不过是将一切都提前上演,即使不用此计,将来陛下驾崩,你以为杨氏会眼睁睁看着你登上皇位吗?”
“迟早都是要拼死一搏的,不如趁现在,趁镇北侯短时间内无法与西北的骠骑将军里应外合,先下手为强。”
“殿下,你手里有八大营的兵权,宫中禁军掌握在景王手里,他是你亲弟弟,总不会帮助瑞王。”
“我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听颜锦书说完,萧月尘陷入了沉思中。
他在权衡利弊,风险与胜算。
良久,萧月尘抬眸,颔首,“那就一试。”
……
安都的天越来越冷了,宫里病了不少人。
皇后和太后都卧病在床了,身体一直欠佳的昭德帝更加严重,连朝都上不了了。
宫里的三位主子,全都病倒了。
昭德帝病重,只召了太子侍疾,并且明令禁止其他皇子入宫。
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瑞王府。
“舅父,父皇的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又只召太子入宫侍疾,我们要不要早做准备?”
瑞王皱眉,神情凝重。
“否则到时父皇驾崩,太子皇兄就能名正言顺继位,对我们很不利啊。”
镇北侯摩挲着茶盏边缘,谨慎道:“不可,这些年来杨氏功高震主,陛下早就十分忌惮,若非我们行事谨慎,从不留下把柄,早就被清算了。”
“陛下虽病重,可此刻贸然行事,若是被抓住了把柄,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瑞王不赞同,说道,“舅父,太医院有我的人,父皇是真的病重,已经药石无医,全靠一口气吊着,只不过宫里瞒的紧,太子此刻就在皇宫侍疾,若是父皇突然驾崩,太子便能顺利继位,届时再行事,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依我看,应该早点动手,让父皇写下废除太子的诏书。”
镇北侯还是摇头,“不行,风险太大了,八大营的军权在太子手里,宫里头的禁军又听命于景王,他们可是亲兄弟,若是联合起来,我们胜算并不大。”
“舅父,你多虑了。”瑞王夺位迫切,继续游说,“太子手里有八大营,可是八大营并不在安都城中,我们出其不意,八大营一时半会儿根本调不进宫里,景王手握禁军又如何,舅父你手里可是有五万精兵,那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对付区区禁军,易如反掌。”
听瑞王这么一说,镇北侯有些动摇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可陛下只让太子侍疾,明令禁止其他皇子及朝臣无诏入宫。”
“这还不简单。”瑞王阴恻恻地笑了,“景王手握禁军,逼宫宣室殿,杀死太子,本王和舅父得知消息,进宫清君侧。”
镇北侯眼睛一亮。
瑞王见镇北侯神色松动,立刻凑近:“舅父,机不可失!等太子登基,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镇北侯重重颔首:“就依你!不过要做得干净,绝不能留下把柄!”
与此同时,东宫寝殿内,颜锦书正倚在榻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小腹。
萧月尘匆匆进来,神色凝重:“杨氏那边有动静了,瑞王打算让景王‘逼宫’,他们好借机‘清君侧’。”
颜锦书冷笑一声:“果然上钩了,让景王按计划行事。”
三日后深夜,皇宫突然警钟大作。
景王率领禁军闯入宣室殿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皇宫。
瑞王与镇北侯立刻点齐五万精兵,以“救驾”为名,浩浩荡荡杀进皇宫。
宣室殿外一片宁静,哪有禁军的身影?
镇北侯却依旧扬声高喊:“景王逼宫,大逆不道,将士们,听本候号令,杀入宣室殿擒贼,保护太子和陛下!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