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暴君后，咸鱼皇妃在全后宫杀疯了！》 第六十六章除眼线 姜嬛离开后，御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霍临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些精致的菜肴上，眉头微蹙。 嘉贵妃之前布菜的顺序，他记得一清二楚。 先素后荤，最后配汤，甚至连摆盘的位置都与姜嬛的习惯分毫不差。 她不可能凭空知道这些细节，除非…… 她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霍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地唤道：“王德贵。” 老太监立刻躬身进来：“皇上。” “查。” 霍临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御前伺候的人里，谁与长乐宫走得近，查清楚之后一律处置了。” 王德贵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定然是身边有了不该有的眼睛。 是他失职，竟然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进来。 向来笑盈盈的太监总管，第一次冷下了脸。 “老奴这就去办。”王德贵领命后退下。 他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大总管，若是没有手段怎可能留在皇上身边。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王德贵就查清楚了，这里不止有嘉贵妃的眼线，还有太后那边的人。 想到皇上的吩咐，王德贵完全没留情面，毫不客气的处置了。 长乐宫内。 嘉贵妃正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盏香炉，袅袅青烟缭绕而上，衬得她眉眼如画。 突然，贴身宫女急匆匆地进来，脸色煞白。 “娘娘，不好了！” “慌什么？”嘉贵妃不悦地抬眸。 “皇上……皇上刚刚处置了咱们安插在御前的几个人。” 宫女声音发抖，“连太后娘娘的人也一并被清出来了！” “什么？！”嘉贵妃猛地坐直身子，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把那些人安插进去？ 如今竟被霍临一锅端了？ “他怎么会突然……” 嘉贵妃咬牙，随即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是今日午膳！” 她模仿姜嬛的习惯布菜，本想借此讨好霍临，却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一直在观察姜嬛的事实。 如今她的眼线暴露了，她却没从今日的午膳中得到任何好处。 “该死！” 嘉贵妃猛地将香炉扫落在地，香灰洒了一地，呛得宫女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太后正闭目养神，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突然，嬷嬷快步进来，低声道：“太后娘娘，皇上刚刚清理了御前的人……” 太后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缓缓睁眼。 “哀家的人也被清出来了？” 嬷嬷低头，不敢答话。 太后冷笑一声：“好啊，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她缓缓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庄嫔了。” 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接下来……” 太后看了嬷嬷一眼，冷冷道：“去，传嘉贵妃过来。” 一路上，嬷嬷的脚步飞快，穿过重重宫道，直奔嘉贵妃的寝宫。 嘉贵妃正坐在妆台前，刚才已经闹过一轮，满地狼藉，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愤怒和不甘。 听到嬷嬷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嬷嬷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娘娘，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您。” 嘉贵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嬷嬷往慈宁宫走去。 一路上，她心里满是怒火和不安。 刚出事，太后就召她前去，必是为了今日御前之事。 嘉贵妃到的时候，太后正在烹茶。 “来了？坐。” 太后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分茶。 嘉贵妃行礼后小心落座，接过茶盏时指尖微颤。 “听说今日皇上把你安排在御膳房的人清出来了？” 果然是因为此事，嘉贵妃慌忙跪下。 若是她自己的人出事也就罢了，偏偏牵连了太后…… “是臣妾无能。” “起来。”太后突然笑了，“哀家不是怪你。” 嘉贵妃惊疑不定地抬头，正对上太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咱们不如就光明正大地去。” 嘉贵妃一愣，“太后的意思是？” “你过来，哀家和你细说。” 嘉贵妃闻言立刻俯身过去，一场计划悄然萌芽。 入夜，乾清宫外。 霍临刚批完奏折，正要让人去叫姜嬛过来用膳。 王德贵却匆匆进来，脸色古怪。 “皇上，太后娘娘派人送……送常贵人娘娘来了。” 霍临眸色一沉：“什么意思？” 王德贵额头冒汗，低声道：“太后娘娘说，皇上近日操劳国事，身子要紧，让常贵人来伺候您安寝。”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太后这是直接把人塞过来，逼他临幸常贵人。 霍临冷笑一声，还真是不死心，暗的不行，就明着来逼宫。 “朕倒不知，太后何时连朕的后宫之事都要插手了？” 王德贵不敢接话，只能硬着头皮问：“那常贵人现在就在殿外候着，皇上您看？” 霍临眸色幽深，沉默片刻，忽然道：“让她进来。” 王德贵一愣，随即低头应道：“是。” 殿门打开，常贵人缓步走入。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裙，烛光下肌肤若隐若现，发间金钗摇曳，衬得她妩媚动人。 “妾参见皇上。”她盈盈一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霍临坐在案前，神色淡漠。 “常贵人深夜前来，有何事？” 常贵人咬了咬唇，抬眸看他。 “太后娘娘担心皇上龙体，特意让妾来伺候您。” “哦？那常贵人打算如何伺候？”霍临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 常贵人脸颊微红，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搭上霍临的肩。 “皇上想要妾……如何伺候？” 霍临眸光一冷，忽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常贵人。”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朕不喜欢被人算计。” 常贵人脸色一白，强笑道：“皇上误会了，妾只是奉太后之命……” “太后之命？” 霍临冷笑一声，手指微微收紧，常贵人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挣扎。 “呵，皇命都不听，倒去听什么太后之命了。” 说罢，他松开手，冷声道：“来人。” 王德贵立刻躬身进来：“皇上。” “常贵人御前失仪，就让她在殿外跪着，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起来。” 霍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常贵人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抬头。 “皇上？！” 她若真被罚跪在乾清宫外，明日整个后宫都会知道她失了圣心！ 更何况太后那边，她又要如何交代。 霍临却已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内殿，冰冷的嗓音像尖刀般剜来。 “跪着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第六十七章警告 未央宫内，姜嬛的最后一道翡翠虾仁刚摆完盘，虾仁晶莹剔透，裹着碧绿的芡汁，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主，都准备好了。”小昭轻声提醒，“咱们可以出发去找皇上了。” 姜嬛刚要应声，却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娘娘……常贵人去了乾清宫，说是，说是奉太后之命去侍寝。”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刺进姜嬛的心窝。 她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将手中的食盒盖上。 越想越冒鬼火！ “那正好，省得我跑这一趟。” 说着就将菜肴一盘盘摆好，铺满了整张桌子。 小昭愕然：“可皇上不是说……” “皇上忙着呢。” 姜嬛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了。 “咱们自己吃。” 呵，男人。 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大猪蹄子。 她就是个无情的做饭机器，呼，她不生气。 姜嬛将虾仁塞进嘴里，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白天还说最喜欢她做的点心，转眼就去吃别人做的‘点心’了。 她越吃越快，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咽下去。 翡翠虾仁、蜜汁火方、清炒时蔬……每道菜都被她夹了个遍。 “小主您慢点。” 小昭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姜嬛一个没上劲，噎死了。 但姜嬛却恍若未闻，她想起午后霍临那句不让太后得逞，想起他指尖擦过她唇角的温度，想起他说杏仁酥很好吃时眼里的温柔…… “骗子。” 她小声嘀咕，筷子狠狠戳进一块蜜汁火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小主。”小昭心疼地递上帕子。 姜嬛摆摆手，又盛了碗米饭，把剩下的菜汁都拌了进去。 吃！全都吃掉！ 反正皇上现在肯定在喂常贵人吃葡萄呢！ 直到胃里撑得发疼，姜嬛才放下筷子。 窗外，乾清宫的方向灯火通明。 她想象着常贵人娇笑着依偎在霍临怀里的画面，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又懊恼又生气，皇上宠幸妃子天经地义。 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姜嬛眼睛酸涩得厉害，她猛地关上窗户，转身走向床榻。 “熄灯，睡觉！” 翌日清晨，常贵人的轿辇缓缓驶离乾清宫。 常贵人瘫软在轿中，双腿早已失去知觉，精心梳妆的发髻散乱不堪，纱衣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格外狼狈。 整整一夜。 皇上竟让她在殿外跪了一整夜！ 更可恨的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天蒙蒙亮时，各宫妃嫔们起了个大早，都“恰好”经过乾清宫，亲眼目睹了她这副模样。 “娘娘，到了。”轿外宫女声音发颤。 常贵人想站起来，膝盖却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刚一动就疼得倒抽冷气。 最后是被两个嬷嬷架着，才勉强下了轿。 “哟，这不是贵人妹妹吗？” 一道娇媚声音传来。 陈昭仪摇着团扇，故作惊讶地打量她。 “妹妹这是……腿脚不便？” 常贵人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知道，不出半日，她失宠的消息就会传遍后宫。 届时上赶着拉踩，嘲笑她的人会更多。 “让开。”她强撑着挺直腰背，指甲深深掐入嬷嬷手臂。 陈昭仪却不依不饶：“听说妹妹昨夜去伺候皇上，怎么，伺候到腿软了？” 陈昭仪周围的宫女掩嘴偷笑，完全没给常贵人留情面。 常贵人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面上却挤出笑容。 “姐姐说笑了，本宫只是不慎扭伤了脚。” 陈昭仪看了眼常贵人的膝盖，意有所指。 “既然如此，那妹妹还是好好休息吧，就别到处乱跑了。” 常贵人冷哼一声：“不劳姐姐费心。” 话音落下，她带人离开。 只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硬是保持着贵人的仪态，直到踏入寝殿才瘫倒在地。 另一边，慈宁宫内，太后正在用早膳。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霍临大步走入，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宫人。 太后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 “皇上今日好大的威风。” 霍临一抬手，身后宫人如潮水般退去。 他走到太后面前，眼神冷得骇人。 “母后昨夜做的好事。” 太后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放下银箸。 “哀家不过是关心皇上龙体，怎么，常贵人伺候得不好？” “母后。”霍临站在太后身前不远处，他居高临下，压迫力十足，“您管的太宽，只会覆水难收。” 太后冷笑一声，“霍临，你这是在跟哀家说话？” “那母后希望儿臣怎么说？” 霍临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慢条斯理地在指间把玩。 “或者说，您希望儿臣把这份密折公之于众？” 太后瞳孔微缩：“你查哀家？” 霍临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不是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密信，“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您那位表侄，在醉仙楼喝多了，说了些有趣的事。” “他说……”霍临抬眸，盯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顿，“您有个儿子，不姓霍。” “胡说八道！”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霍临，你宁愿信一个外人的醉话，也不信自己的母后？” “儿臣已经查证过了。” 霍临声音冰冷，语气不容置疑，“三皇兄的生辰，比您入宫的日子早了两个月。” 他缓步绕到太后身后，“这可是大罪，随便一个朝臣上本奏，朕就得手起刀落。” 太后浑身发抖，精心保养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案几边缘，指节泛白。 “你想要什么？” 霍临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很简单。”他转身走向殿门，在门前顿了顿，侧首投来冰冷的一瞥，“从今往后，别再插手朕的后宫。” 殿门打开，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锋利。 太后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经那个羸弱的幼子，如今已成了一条巨龙。 第六十八章太后病倒 霍临走后不到一个时辰，慈宁宫就急召了太医。 姜嬛正在小厨房里熬着百合莲子粥，氤氲的热气熏得她脸颊微红。 “小主！”小昭急匆匆跑进来，“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突然晕倒了，太医诊脉说是气急攻心，现在满宫里的娘娘都赶去侍疾了。” 姜嬛手中的玉勺撞在砂锅边缘，霍临刚走太后就生病，实在是过于巧合。 她突然想起昨日霍临那句“不让太后得逞”，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难道皇上真去逼宫了？ 小昭见姜嬛不急不慢的样子，忍不住询问：“小主不去看看吗？”。 姜嬛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粥：“急什么，太后娘娘跟前不缺人伺候。” 再说了，这位太后娘娘最不待见的就是她。 她还巴巴上赶着去，等下人见着她，直接血吐三缸，两腿一蹬进了棺材。 这种不自在，她才不找。 但小昭并未走开，反倒是突然压低声音。 “还有件奇事，常贵人昨夜去乾清宫侍寝，结果在宫门外跪了一整夜，今早是被人抬回宫的。” 姜嬛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跪了一整夜？” “千真万确！”小昭凑近几分，眼睛亮晶晶的，“听乾清宫当值的太监说，皇上压根没让常贵人进门，就让她在外头跪着。” “更绝的是，各宫娘娘‘恰好’都看见了，常贵人这回可是丢尽了脸面。” 原来昨夜皇上并没有让常贵人侍寝。 姜嬛低下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奇怪，自己在这高兴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姜嬛就猛地摇头。 最近她的情绪怎么像更年期似的。 “娘娘？”小昭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姜嬛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去取些蜂蜜来。” 小昭偷笑：“娘娘这是又要给皇上做点心？” “谁说是给他的！”姜嬛耳根通红，“我自己吃不行吗？” 她低下头，心跳快得不像话。 不是，有那么明显嘛！ 那股从昨夜就萦绕在心头的酸涩，不知何时已化成了蜜，甜得让人发慌。 小昭见姜嬛口是心非，抿唇一笑，给姜嬛拿了蜂蜜过来。 姜嬛接过，先舀了满满一大勺金黄的蜂蜜倒进粥里。 小昭瞪大眼睛：“这会不会太甜了？” “这是新做法，”姜嬛梗着脖子，声音却越来越小，“而且我……我自己也爱吃甜的……” 她手忙脚乱地将粥盛进青瓷碗里，又用蜂蜜做了几样霍临爱吃的点心。 等食盒装好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做了双人份的量。 “我才不是特意给他做的……” 姜嬛小声嘀咕，却还是提着食盒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内，霍临正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这群老狐狸，让他们想办法，他们倒是会推脱责任，交上来的折子跟踢蹴鞠似的，各种推诿废话，这么喜欢玩，明天通通把他们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几百人加在一起不如朕的姜嬛，一个坎儿井的主意就解决了旱情，真想让那群老迂腐都来看看真正的博古通今是什么样。】 姜嬛端着新做的糕点进来时，正听到这一串心声。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手轻脚地将点心放在案几一角。 哼哼，还算有良心。 就原谅你一分钟吧。 “皇上。”她福了福身，“妾身熬了些粥，还带了些糕点来。” 霍临抬头，发现是姜嬛，眼中的寒意瞬间融化。 “坐。”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勺子，却被姜嬛眼疾手快地拍开了。 “先净手。” 她取出随身带的帕子用水打湿，“方才摸过奏折，多脏啊。” 霍临挑眉，却乖乖摊开手掌。 姜嬛低头为他擦拭，温热的指尖划过掌心，带起一阵酥麻。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给朕擦手，朕要记住她和朕之间的每个第一次。】 【手小小的，感觉一下子就能握住。】 姜嬛微微一笑，把百合莲子粥推过去：“尝尝，今天多放了一勺蜜。” “这么体贴。” 霍临接过勺子，目光带着些许玩味，在她脸上逡巡，“有诈吗？” 姜嬛眨眨眼：“有诈皇上就不吃了吗？” 这声答话说的俏皮又甜蜜，甚至带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娇媚。 霍临的手突然顿住。 【她撒娇了？】 【这是撒娇吧？】 【她居然会撒娇？！】 霍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比方才低哑了几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姜嬛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迅速扪心自问，她撒娇了吗？ 肯定是霍临的恋爱脑影响了耳朵，对她有滤镜。 还没等她说话，霍临就忽地松开手，低头喝了一口粥，耳尖却悄悄红了。 “以后只准对朕这样。” 【好甜，比往日都甜。】 【就像她刚才的声音。】 姜嬛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去摆弄食盒里的其他点心。 她在害羞个啥呀！ 用膳过后，姜嬛没走，就在旁边研墨，霍临继续处理着奏折。 御书房内声音安静，这就显得霍临的心声格外明显。 【偌大的国家，那么多朝臣，全是从朕这里吃白饭的。】 【水患的折子写得冠冕堂皇，实际拨下去的银子去哪了？真不怕撑爆自己的肚子。】 【内忧外患，明日还要接待领国使臣，把朕拆成两个用得了！】 姜嬛悄悄抬眼，发现霍临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跳动。 她突然有些心疼，把留着做饭后甜点的枣泥山药糕送了过去。 “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霍临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当朕是小孩子？”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了糕点。 姜嬛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成就感。 翌日，邻国使团进京。 姜嬛站在回廊下，看着一队异国装束的人马缓缓入宫。 为首的使者身着锦袍，身后跟着一顶华丽的轿辇，纱帘随风轻扬，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窈窕身影。 “那是公主。”小昭小声解释，“听说是来和亲的。” 姜嬛手中的团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摇起来。 “噢，那肯定是大美女。” 话虽如此，当晚霍临来用膳时，她特意多放了两勺辣椒。 看着皇上被辣得直灌茶水，她心里那点郁气才算消了些。 “你今日……”霍临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艺……很特别啊……” 姜嬛无辜地眨眨眼：“可能是弄错了调料吧。” 话音方落，她又夹了块沾满辣椒粉的肉放到霍临碗里。 “皇上多吃些。” 第六十九章设宴 夜幕降临，皇宫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悠扬回荡。 为了迎接邻国使团，宫中在太和殿设了宴席，殿内宫灯高悬，文武百官与后宫嫔妃依次入席。 姜嬛的位置被安排在御阶之上，坐在霍临身侧，而嘉贵妃则坐在另一侧。 “漠北使团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声，一队异国装束的使者缓步入殿。 为首的公主身着火红舞裙，薄薄的面纱覆住了她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描画得极为精致的眼眸。 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含着勾魂摄魄的妖:娆，瞬间抓住了殿内大半人的心神。 “好一个尤物。”下首有大臣低声赞叹。 “面纱半掩，更添神秘风韵啊。”另一人跟着附和。 【啧，装神弄鬼。】 在一片的夸赞声中，一个带着极致嫌弃的心声清晰地传进姜嬛耳中。 【眼睛涂的乱七八糟，衣服穿的像只大花公鸡，晃得人眼晕。】 【这些人都什么眼光，朕的大梁完辣！】 姜嬛伸向点心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朝霍临看去。 霍临正端坐在龙椅上，侧脸线条在摇曳的宫灯下显得格外冷硬，薄唇紧抿，帝王威仪十足，仿佛方才那些幼稚的腹诽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死直男又在发力了。 人家公主那眼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结果在皇上这就成乱七八糟了。 如果公主知道皇上的心声，还不得被气死。 姜嬛唇角微弯，看向公主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 “阿依娜，拜见大梁皇帝。” 就见那公主盈盈一拜，嗓音悦耳，却带着几分傲:然。 霍临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公主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阿依娜直起腰背，抬眸时眼神不着痕迹的从姜嬛身上扫过。 她在来之前打听过消息，听闻这位大梁新帝对身边那位庄嫔很是宠爱。 遣人一查，不过出生七品世家，除了有点姿色，就是这诺大皇城的一粒沙。 更不配和自己这代表邦交的尊贵血脉相提并论。 还有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位庄嫔似乎是凭借着厨艺，才得到皇上另眼相待的。 到底是小门小户，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阿依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重新把注意力投到霍临身上，弯唇一笑。 “听闻大梁皇帝英明神武，阿依娜特献舞一曲，以表敬意。” 阿依娜微微欠身，随即退至殿中:央。 使者一行来的乐师，立刻上前代替了原本的宫中乐师。 乐声停滞一瞬，随后鼓点渐起，中间的人影也动了起来。 阿依娜火红的裙裾上下翻飞，像一团燃烧的烈焰。 她的每一次回眸都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撩:拨之意，直直投向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 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隐约可见她唇角勾起的笑意。 舞姿摄人心魄，殿内几乎落针可闻，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团跳动的火焰，连嘉贵妃都看得目不转睛。 唯有霍临。 他仿佛置身事外，对眼前美色视若无睹，注意力全在身侧的姜嬛身上。 至于姜嬛，正在和一个薄皮核桃较劲。 她微皱着眉，手上用了不少的力气，结果核桃外壳纹丝不动。 歌舞表演她见的多了，实在提不起兴趣。 反倒是这个核桃，她就不信了！ 不认输的再次加重力道，姜嬛不语，只一味想方设法的开核桃。 细嫩的指尖很快被硌出一道道红痕，那核桃却依旧顽固地闭合着。 【这群奴才怎么办事的，不知道提前把带壳的玩意儿都剥好吗？】 【这小手都红了。】 【核桃也是不懂事，不会自己乖乖开壳吗？】 姜嬛满头问号。 大哥，你以为这是花蛤吗，煮熟了就想开了。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直接取走她手中的核桃。 霍临的手指捏住核桃稍微用力，核桃外壳应声而裂。 他指尖灵巧地捻去残留的碎壳，将完整饱满的果仁放在姜嬛面前的小碟子里。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理所当然。 “吃吧。” 姜嬛愣了一下，抬头便对上了霍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似乎带着丝淡淡的笑意。 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瞬间击中了姜嬛，她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谢……谢谢皇上。” 姜嬛飞快地垂下眼睫，在霍临灼人的注视中，拈起核桃仁放进嘴里。 怎么回事，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冷静啊，皇上只是帮忙剥了个核桃而已。 不要这么没出息啊！ 这细微的动静在喧闹的殿堂里本不易察觉，然而却清晰地落入了那位旋转至御阶前方，正欲再向帝王抛去勾魂眼波的阿依娜公主眼中。 她最后一个旋转的舞步，硬生生顿在了半途。 那双描画得妖:娆动人的眼眸里，瞬间涌满了难以置信和一股被当众羞辱的难堪。 她倾尽全力的舞姿，精心设计的眼波，竟比不上那个女人剥不开的一颗核桃？ 满殿的丝竹乐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一下。 那些原本沉醉于公主舞姿的目光，此刻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阿依娜的视线，疑惑地聚焦到了御座之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依娜僵立在原地，火红的裙裾失去了方才的灵动飞扬。 乐声渐止，殿内众人的目光在阿依娜与御座之间来回游移，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阿依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点疼痛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羞恼。 她堂堂漠北最尊贵的公主，何曾受过这般冷落？ 阿依娜眼神微沉，不再理会未完的舞步，径直朝着御阶之上的霍临走去。 她拿起霍临案前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水。 “尊敬的大梁皇帝，”她的声音经过刻意修饰，带着一丝撩人的沙哑。 “阿依娜远道而来，得见陛下天颜，深感荣幸，便以此杯薄酒，敬陛下洪福齐天，愿两国邦交永固，情谊长存。” 她双手高高捧起金樽，姿态谦恭而柔媚，目光却灼热无比，毫不掩饰的看着霍临。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等待着帝王的一个回应。 第七十章烫手山芋 霍临修长的手指接过金樽，面上依旧是一派帝王威仪。 【啧，不想喝，朕忙的晕头转向，还得分身出来应酬，朕很烦，后果很严重！】 【而且这公主眼睛是不是抽筋了，怎么一直眨巴眨巴的？】 【还有这指甲，涂那么红，跟女鬼似的。】 姜嬛差点被核桃仁呛到，无声的乍舌。 但心里多少有些舒坦。 毕竟直男总比中央空调好啊。 “公主客气了。”霍临举起金樽，象征性地沾了沾唇就放下，“漠北的诚意，朕心领了。” 这可不是阿依娜想要的结果，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正要再说什么，漠北国师突然起身，一袭黑袍在灯火下格外醒目。 “皇上，”国师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他躬身行礼：“阿依娜公主乃我漠北明珠，此番前来，亦是带着我王的一片心意。” “我王愿将此明珠献予陛下，从此漠北与大梁，共享和平繁荣。”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将“献予陛下”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一时间，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连奏乐声都低了下去。 嘉贵妃拿着秀帕的手紧了紧，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抹刺眼的火红身影，随即垂下眼帘，盯着面前精致的点心碟子，仿佛上面开出了花。 其他妃嫔们更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忧虑。 谁都明白人越少竞争压力越小的道理。 更何况后宫本来都快长草了，还来一个公主？ 太后则端坐于霍临另一侧稍后的位置，眼帘微垂，仿佛老僧入定。 她既未表示赞同，也未出言反对，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霍临更是仿佛没听见国师的提议般，慢悠悠地拿起核桃，又给姜嬛剥了一颗。 国师眉间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上前一步，语气加重了几分。 “皇上，公主身份尊贵，代表我漠北与大梁永世交好的诚意，若公主能常伴皇上左右，侍奉圣驾，必能使我两国情谊……” “国师此言差矣。”霍临终于抬眼看向国师，打断了他的话。 “两国交好，在于政通人和，互利互惠，不在于儿女联姻，再者公主金枝玉叶，身份贵重，怎可屈居人下？” 国师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仍不死心。 “皇上，公主仰慕陛下天威，她心甘情愿。” 气氛一时僵住，如同拉紧的弓弦。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凝滞。 南郡王霍琮施施然起身，对着霍临和国师分别拱了拱手。 “皇上，国师一片赤诚，公主亦是天姿国色，臣以为公主若能嫁入我大梁，既能全了漠北王的心意，又能让公主在我大梁安享尊荣，实乃两全其美之事。” “还望皇上深思熟虑，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赐的良缘。”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完全是出于一片为君分忧的赤诚之心。 霍临幽幽转看向南郡王，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却刺目寒冰。 “南郡王如此热心，莫非……”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又缓缓接了下去。 “……是郡王对公主有意？若果真如此，朕倒是不吝成人之美，为郡王与公主赐婚。” 霍临的话音落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南郡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 但毕竟多年朝堂奏对，失态只是一瞬。 “臣惶恐。” 他后退半步，对着霍临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 “臣对公主殿下，唯有敬仰之心，绝无非分之想。” “臣方才所言，句句皆是为皇上江山社稷，为两国万民福祉着想，公主殿下乃漠北明珠，身份尊贵无匹，唯有皇上龙章凤姿，方是良配。” 他语气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将那份忠心被误解的无奈和惶恐表现得淋漓尽致，却又在字里行间，再次将公主牢牢地钉在了唯有皇上可配的位置上。 这番应对，不可谓不高明。 既干净利落地撇清了自己，又全了场面，更将烫手的山芋再次巧妙地推回给了霍临。 殿内众人，无论是宗室大臣还是后宫妃嫔，看向南郡王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这位郡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边上，阿依娜藏在面纱下的脸已经气得铁青。 她从未受过这般羞辱，漠北的儿郎都想得到她的青睐，可这皇上和郡王，却在这里相互踢皮球。 她是公主，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个委屈！ 国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 霍临看着南郡王那副“诚惶诚恐”又“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冷笑。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和朕装就不必藏那九条尾巴了。】 【四两拨千斤使得不错嘛，可惜朕不吃这套。】 【想给朕添堵，门都没有。】 霍临不再看南郡王，也不再给国师说话的机会。 姿态从容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着漠北使团的方向虚抬了一下。 “好了，几句玩笑话说了便过了，联姻之事关乎两国体面，不可轻率，需从长计议。” “今日乃欢宴之时，莫让这些繁文缛节扰了兴致，诸位，请满饮此杯，共贺两国邦交！” 话音落下，他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共贺邦交！” 群臣和后妃们齐声应和，声音响彻殿宇，冲散了刚才无形的刀光剑影。 国师看着霍临那掌控一切，不容置喙的姿态，心知今日已彻底落了下风。 他强压下心头的憋闷和焦虑，僵硬地举杯回礼。 阿依娜更是气得浑身气息都冷了几分，她几乎是咬着牙，维持着最后的仪态，退回自己的席位。 她坐下的瞬间，面纱剧烈起伏，那双燃烧着怒火与不甘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钉在霍临身上。 什么英明神武的帝王，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不过越是难啃的骨头，啃起来才越有滋味。 迟早有一天，她要霍临跪在自己裙下求饶！ 第七十一章月下惊魂 宴席过半，姜嬛觉得殿内闷热，加上喝了几杯果酒，脸颊发烫，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她趁着霍临被几位大臣围着说话的间隙，低声对小昭道：“陪我出去透透气。” “是，”小昭应下。 二人离开，沿着太和殿后的回廊，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荷花池边。 夜风清爽，姜嬛猛猛呼出一口气。 总算活过来了！ “小主，您慢些，小心脚下。”小昭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姜嬛。 “你别说，这酒劲还挺足。” 姜嬛摆摆手，声音带着点软糯的醉意。 就在这时，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回廊的另一头晃了过来，身上酒气浓重，几乎要撞到姜嬛。 “谁……谁啊？敢挡本王的路。” 来人含糊地嘟囔着，抬起头，露出一张微醺却和霍临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正是南郡王霍琮。 他似乎喝得不少，眼神都有些涣散。 待看清眼前人时，霍琮浑浊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被更深的醉意掩盖。 他咧开嘴，带着浓重的酒气凑近，语气轻佻。 “哟，这不是庄嫔娘娘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可是觉得宴上无趣？” 他嘴上说着，一只手竟不管不顾地朝姜嬛的胳膊抓来，动作带着几分试探和轻慢。 姜嬛皱起眉，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 怎么还带耍流氓的？ “郡王醉了，请自重。” “自重？” 霍琮嗤笑一声，又往前逼近一步，目光放肆地在姜嬛脸上流连。 “本王好得很，倒是娘娘你，花容月貌，不如……” 姜嬛因为醉酒，动作比平日慢了许多。 好在小昭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姜嬛身前。 “郡王殿下，您喝多了。”她张开双臂，死死拦住霍琮。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 霍琮不悦的皱眉，“本王和庄嫔娘娘说话，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 三人不知，他们的这番纠缠拉扯，早已落入他人眼中。 婉嫔本也是出来散酒气的，却没想到撞见了这样一出“好戏”。 她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机会！天赐良机！ 姜嬛宠冠六宫，她早就看姜嬛不顺眼了。 老天有眼，让姜嬛撞到她手里。 “去。”婉嫔压低声音，急促地对自己身边两个心腹嬷嬷下令，“把那个碍事的贱婢给本宫拉开，记得拖远点。”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领命，悄无声息地快步上前。 她们目标明确，一个猛地捂住小昭的嘴，另一个则死死箍住她的双臂，不顾她的挣扎踢打，硬生生将她从霍琮和姜嬛身边拖开。 “唔……唔唔……”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小昭完全没有防备。 她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大的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嬛陷入险境。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姜嬛又惊又怒，想去救小昭，却被霍琮趁机抓住了手腕。 “娘娘别怕，本王只是有几句话……想私下里跟娘娘说说……” 霍琮的手劲极大，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吐在姜嬛的脸上。 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试图去揽姜嬛的腰。 婉嫔瞅准时机，“惊慌失措”地快步上前，声音尖利地喊了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郡王殿下，庄嫔妹妹，你们……你们快放手！这成何体统啊！” 她嘴上喊着，却根本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姜嬛听到声音，见婉嫔非但不帮忙，还在这里造谣，气得浑身发抖。 这里没别人，刚刚拖走小昭的嬷嬷肯定是婉嫔的人。 她虽然醉着，但婉嫔在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婉嫔，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想要去找婉嫔理论，可霍琮还抓着她。 姜嬛拼命挣扎，手腕被霍琮攥得生疼，屈辱像潮水将她淹没。 “放开我，南郡王你放开！” 婉嫔在边上见姜嬛脱不开身，对身边另一个宫女急促地低语。 “快去！去告诉皇上，就说……就说庄嫔娘娘和南郡王在这荷花池边拉拉扯扯，举止十分不堪，请皇上快些过来！” 那宫女得了令，转身就跑。 婉嫔看着前方即将得逞的霍琮和孤立无援的姜嬛，脸上露出恶毒而得意的笑容。 今晚过后，她看姜嬛还能如何得宠。 一个被郡王“轻薄”过的妃子，皇上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婉嫔唇边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已经预见姜嬛失宠后的样子了。 只可惜，她高兴的太早了。 一刻钟前，太和殿内，霍临应付完几位大臣，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身侧。 那个位置，已经空了有一会儿了。 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果酒虽甜，后劲却不小，该不会醉倒在哪里了吧？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担忧涌上霍临心头。 他想起姜嬛离席时微红的脸颊和有些飘忽的脚步，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正欲起身，一名宫女就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一见皇上，立刻跪地。 “奴婢、奴婢有要事禀报！庄嫔娘娘和南郡王殿下在荷花池边，举止、举止……” 她支支吾吾，不敢明说，但话里话外，却透着暧昧不清的暗示。 霍临眼底骤然一冷，他霍然起身，不理会众人反应，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王德贵见状，连忙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跟上。 霍临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走向荷花池的方向，心中念头纷杂。 都怪那些大臣没完没了的敬酒。 否则自己早就脱身陪她一起出去了。 当他转过回廊的拐角，目光触及荷花池边那一幕时，所有的念头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月光下，霍琮抓着姜嬛的胳膊，向着姜嬛步步逼近。 姜嬛脚步虚浮，正剧烈的挣扎着。 她身后就是荷花池，只要再退几步，就会掉入池中。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帝王:震怒的威压，瞬间撕裂了荷塘月色的宁静。 “霍琮！你好大的胆子！” 第七十二章告状 霍临的暴喝震得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 霍琮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下意识松开了钳制姜嬛的手。 姜嬛失去支撑，踉跄着后退几步，眼见着就要跌入荷花池中。 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一道身影稳稳接住。 “皇上。” 姜嬛仰起泛红的小脸，之前在郡王那里遭受的欺辱，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见到霍临时，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将脸埋在霍临胸前，用力蹭了蹭，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和委屈。 “他欺负妾。” 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霍临微微一怔。 平日里姜嬛在人前何曾这般大胆？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姜嬛牢牢护在怀中，感受到怀中人儿微微发抖的身子，心头怒火更盛。 【该死的霍琮，朕要把他剁成八块！】 【都怪朕来的太晚，不然她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她一定吓坏了吧。】 霍临的心声暴怒中夹杂着心疼，姜嬛听得清清楚楚。 她鼻尖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身体忍不住颤抖得更厉害了。 霍临感受到胸前的湿意，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一手紧紧环着姜嬛，另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拍着姜嬛的背，低声安抚。 “别怕，朕在。” 可当他抬起眼，目光却如利箭般射向不远处的霍琮。 霍琮见霍临发怒，强作镇定地拱手行礼。 “皇上明鉴，臣只是酒后偶遇庄嫔娘娘，说了几句话……” “说话需要动手？”霍临目光如刀般剜向霍琮，“还是说，皇叔觉得朕的妃子可以任你轻薄？” 霍琮面色一僵：“皇上，臣喝多了，只是一时糊涂……” “喝多了？”霍临根本不想听他废话，怒火已烧至顶点。 他猛地抬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一脚踹在了霍琮的左肩上。 “啊！” 霍琮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捂着剧痛的肩膀，蜷缩在地，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朕看你清醒得很！”霍临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冰冷刺骨。 他不再看地上的霍琮，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转向一旁僵立的婉嫔，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婉嫔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一哆嗦，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亲眼目睹霍琮被皇上毫不留情地踹翻在地，婉嫔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要是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 婉嫔心头一紧，急忙撇清关系：“皇上息怒，妾也是刚巧路过，看到郡王殿下似乎喝多了，对庄嫔妹妹有些失礼，正想劝阻，皇上您就来了。” 姜嬛闻言，立刻从霍临怀里抬起头，她眼角还挂着泪珠。 “皇上，她撒谎！”姜嬛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响亮。 她伸手指着婉嫔：“她看到郡王欺负妾，不但不帮忙，还让人把小昭拖走了，她想害妾！” 姜嬛越想越委屈，醉醺醺的小脑袋里乱糟糟的。 她瞪着婉嫔，只觉得眼前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实在可恶。 骗子！大骗子！ 皇上没来之前，她明明站在旁边看戏看得可开心了，现在装什么好人。 霍临一听，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危险。 他环视四周，果然没看到小昭的身影。 “王德贵！”霍临高声喝道。 “奴才在。”王德贵立刻躬身。 “去，立刻把小昭给朕找回来！”霍临的声音不容置疑。 王德贵听后立刻带人搜寻，很快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找到了被两个嬷嬷按着的小昭。 小昭衣衫被扯得凌乱，头发散开，脸上泪痕交错，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血迹。 一获自由，她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重重跪在霍临面前。 “皇上明鉴啊，奴婢本想护着小主，却被婉嫔娘娘身边的嬷嬷强行拖开，她们说……说让奴婢别碍事，求皇上为小主做主啊！” 霍临目光如刀，扫向婉嫔。 婉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她还是咬牙不承认。 “皇上，妾冤枉啊！是她污蔑妾……” “闭嘴！”霍临厉声打断，面色冷沉，“真当朕不认识你身边的人吗！” 婉嫔最后的侥幸彻底崩溃，她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霍临的目光在婉嫔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冰冷的厌恶，然后缓缓移开，落在姜嬛身上。 姜嬛正揪着他胸前的衣襟，眼神迷蒙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和委屈，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 “请皇上替妾做主。”这声音软糯，带着酒后的娇憨，更像是在撒娇。 姜嬛这从未有过的依赖姿态，让霍临心头一颤。 他抬手轻轻擦去姜嬛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朕替你做主。” 霍临转头重新看向众人时，眼神又恢复了帝王的冷酷。 “南郡王霍琮，御前失仪，冲撞宫妃，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霍琮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臣领旨，谢皇上开恩！” “至于婉嫔……”霍临冰冷的视线落在瘫软的女人身上，语气毫无波澜，“搬弄是非，居心叵测，即日起降为贵人，迁居冷香苑。” 冷香苑那地方偏僻阴冷，与冷宫无异。 完了，全完了。 婉贵人脑中一片空白，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两个太监面无表情地将她拖走。 处理了几人，霍临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打横抱起姜嬛，大步离开。 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赶来的阿依娜公主看在眼里。 先前，阿依娜见霍临离席许久不归，便派人打探。 得知荷花池边发生的事情后，她亲自赶来，想看看这位大梁皇帝会如何处理此事。 结果看到的，却是霍临抱着那个庄嫔，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为了个妃子，霍临竟然当众踹翻宗室郡王，贬斥宫妃。 “公主，”跟着阿依娜一起前来的侍女，看着霍临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这大梁皇帝好生暴戾，竟当众踹打宗室。” 阿依娜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你不懂。” 她看着霍临抱着姜嬛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一个为了美色就能如此失态的皇帝，对我们漠北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银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第七十三章亲到了 霍临抱着姜嬛大步流星朝着未央宫走去，怀中的人儿格外安静，只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侧。 “疼。”姜嬛忽然轻哼了一声。 霍临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那被霍琮握过的纤细皓腕上，赫然印着道刺目的红痕，在莹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霍临的脸色即刻沉了下来。 【该死，刚才还是踹轻了。】 【就该废了他那只爪子！】 他伸手小心地抚过那圈红痕，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回去给你上药。”霍临声音低沉，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怒意。 回到未央宫，霍临挥退所有宫人，亲自将姜嬛安置在软榻上。 他转身去取药膏，一回头，却见姜嬛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醉眼朦胧，脸颊酡红，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 衣领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散乱，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和下方若隐若现的起伏。 霍临的呼吸猛地一窒，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大步走向塌边，伸手按住还在不停乱动的姜嬛。 “别动。” 姜嬛抬起泛着水光的眸子，突然凑近霍临。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霍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心脏越跳越快。 【怎么喝醉了还这么不安分？】 【她这样，朕还怎么专心给她上药？】 姜嬛眨了下眼睛，忽然噗嗤一笑。 “皇上，你心跳得好快。” 她伸出没受伤的食指，轻轻戳了戳霍临胸口。 “我都听见啦。” 霍临回过神，耳尖瞬间烧红。 “胡说什么！” 【朕的心跳有那么响吗？】 【竟然被她听见了，完了完了威严扫地啦。】 【不过面对她，谁能不心动。】 他干咳一声，故作严肃地拿出药膏给姜嬛涂药。 姜嬛看着霍临泛红的耳尖，觉得有趣，故意伸手去碰。 “好红。” 霍临慌忙躲开她的手指，难得有些窘迫。 “别闹。” 他强作镇定地给她上药，眼神却控制不住往姜嬛脸上瞟。 “皇上，你的手在抖。” 姜嬛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歪歪扭扭地凑近。 “你是不是喝醉啦？” “朕没有，是你喝醉了。”霍临板着脸，声音却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才没有~”姜嬛拖长音调，整个人往前一扑，软绵绵地挂在霍临脖子上，“我，嗝……清醒得很……” 酒壮怂人胆，姜嬛仰起酡红的小脸，醉眼朦胧地望着霍临。 烛火下，霍临的轮廓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素来威严的凤眸此刻盛满柔情。 姜嬛忽然傻笑起来：“皇上，你长得真好看。” 霍临呼吸一滞。 【啊啊啊！她终于发现朕的绝世俊颜了。】 【等等，该不会是醉话吧？】 【不管不管，反正夸了，朕明天就让史官写进起居注，免得她不认账。】 【收，朕得端着点，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但嘴角它自己往上翘怎么办！】 姜嬛听着他雀跃的心声，笑得眉眼弯弯。 酒意上头，她竟然凑近霍临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呼~皇上耳朵更红了呢。” 霍临浑身一僵，“姜嬛……” “在呢~”姜嬛笑嘻嘻地应着，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霍临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呀？” 姜嬛歪着头，眼神纯真又迷茫，指尖却顽劣地划过霍临凸起的喉结。 霍临猛地攥住她作乱的手腕，盯着她水润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 【亲上去会怎样？】 【可她醉着，朕这么做岂非趁人之危？】 【但明明是她先……】 姜嬛听着他纠结的心声，笑了起来。 她歪歪扭扭地直起身子，双手“啪”地一声捧住霍临发烫的脸颊，鼻尖几乎要碰到他。 “皇上想亲我？”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天真得像在问今天吃什么。 姜嬛指尖还不老实地摩挲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你的脸好烫哦。” 霍临瞳孔骤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朕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他的心声响起，眼神里透着几分震惊，又透着几分隐隐的期待。 姜嬛笑得狡黠，借着酒劲大胆地凑上去，在霍临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样？” 【她亲我了，主动的！】 【啊啊啊！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朕了？】 【她的嘴唇好软，还想被亲一下！】 震耳欲聋的心声在脑中炸开烟花，霍临直接僵在原地。 他维持着半倾身的姿势，指尖抚过脸颊被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姜嬛看着霍临的模样，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她的酒意渐渐上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好困啊……” 她微微嘟囔了一声，身体渐渐软了下来，靠在霍临的怀里。 等霍临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姜嬛已经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银辉，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恬静美好。 【她睡着了，可是朕还想要亲亲怎么办。】 【要不偷偷亲一下？】 霍临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朕保证，就一下。】 【她不会发现的。】 【反正，反正她刚才也亲朕了……】 理智与渴望在脑中激烈交锋，最终，霍临缓缓俯身，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在双唇相触的瞬间，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帝王威仪卸下，只剩少年般的笨拙虔诚。 【好甜！比御膳房的蜜饯还甜！】 【她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醒了朕就说是在帮她擦嘴。】 霍临直起身时，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唇瓣，那抹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间。 他垂眸望着熟睡的姜嬛，心跳如擂鼓。 【朕这是魔怔了不成？】 【堂堂天子，竟做出这等偷香窃玉之事！】 他的耳尖烫得厉害，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少女的睡颜纯净得不染尘埃，让他方才的举动显得愈发荒唐。 【她若知晓，定要笑话朕。】 【不，说不定会气得跳脚。】 【明日，待她酒醒，朕定要……】 思绪突然被姜嬛一声轻哼打断。 睡梦中的姜嬛有被霍临的心声吵到，她蹙起秀气的眉。 “哎呀，不要吵啦，安静点。” 第七十四章曲线救国 霍临的心声戛然而止，眼神狐疑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姜嬛。 分明没人说话啊？ 姜嬛似乎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即使在睡梦中也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安静得像个乖巧的瓷娃娃。 霍临思绪被打断，看着怀里的人，轻叹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将姜嬛放平在榻上，又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翌日清晨，阿依娜公主便精心打扮，从宫门踱出。 她特意换上了漠北最华贵的服饰，火红的纱裙上缀满了珍珠，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主，奴婢打听过了，”侍女小声道，“皇上每日辰时都会在御花园练剑。” 阿依娜满意地点头：“走，去御花园。” 御花园中晨雾未散，阿依娜刚走到花丛附近，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心头一喜，以为是霍临，却见是刘贵人带着宫女款款而来。 “哟，这不是漠北的公主吗？”刘贵人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阿依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冷淡和高傲。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却没有开口说话，仿佛不屑于与刘贵人多做交流。 刘贵人并不在意，她轻摇团扇，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抿了抿唇，显然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两人不甘心，各自在御花园转了一圈，结果再次重逢。 她们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沉默片刻，刘贵人才勉强笑道。 “公主也是来赏花的？” 阿依娜敷衍的应付道：“本公主听闻御花园景致极好，特来一观。” 刘贵人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时不时朝远处张望。 阿依娜和侍女在御花园又转一会儿，辰时已过，皇上迟迟不来。 阿依娜微微皱眉，眼神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侍女见状，忙道：“听闻皇上最近常去藏书阁，公主我们要不要去藏书阁看看？” “走。” 然而，阿依娜刚到藏书阁外，就看见张婕妤抱着一本书站在廊下，神色有些失落。 张婕妤听到动静，见到阿依娜勉强一笑。 “公主也来寻书？” 阿依娜点头，随便扯了个借口。 “想找些漠北没有的典籍看看。” 张婕妤“嗯”了一声，目光却仍不自觉地往藏书阁内瞟，心思显然不在书上。 两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张婕妤终于轻叹一声。 “看来今日皇上不会来了。” 阿依娜一愣：“你是在等皇上？” 张婕妤神色微僵，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随即掩饰般地笑了笑。 “没有，我只是恰好路过。” 阿依娜心中了然，什么恰好路过，鬼都不信。 接下来，阿依娜又辗转去了几个地方。 太液池边，贤妃倚栏喂鱼，见她来了，也只是淡淡点头，显然心情不佳。 演武场，惠嫔独自练箭，箭靶都快被射烂了，却仍不见皇上的影子。 …… 阿依娜带着侍女，把打听到的皇上常去的地方给逛了个遍。 她在宫中“偶遇”到了无数精心装扮的妃子，可偏偏就是没见到霍临。 折腾了大半天，阿依娜累得脚步发沉。 “这群妃子，一个个都跟本公主一样！” 她扶着廊柱，微微喘息，汗水浸湿了额角的碎发。 随行的漠北侍女心疼地看着自家公主，忧心忡忡地问道。 “公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样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宫廷这么大，谁都不知道皇上会出现在哪里，还得另想个办法。 既然她见不到皇上，那不如让皇上来见她。 阿依娜眯了眯眼，忽然冷笑一声：“只能从他最宠爱的妃子下手了。” 侍女快速反应过来：“公主是说庄嫔？” “不错。”阿依娜理了理衣袖，用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去额上汗水。 “先接近庄嫔，自然有机会见到皇上。” 都说皇帝宠爱姜嬛，时常去姜嬛那里。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先和姜嬛打好关系。 “走，让本公主会会这位宠妃。” 打定主意后，主仆二人向着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的宫女见到阿依娜，连忙行礼：“见过公主，奴婢这就去通报娘娘。” 阿依娜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拦下宫女。 “不必了，本公主自己进去。” 她不等宫女反应，已带着贴身侍女迈过门槛，径直走入前殿。 殿内光线柔和，并非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 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熏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花草气息，令人心神宁静。 阿依娜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唇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 布置得如此精心，一花一草、一笔一墨怎么看都像是特地计算过摆放角度。 这般费尽心力的装扮，定是步步为营。 “能把这死物都打理得如此讲究，那活生生的人，岂非日日描金敷粉，妆扮得如同画中仙？” 真是妖妃一个，怪不得能得到皇上独一份的宠爱呢。 阿依娜心中冷笑更甚，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前殿，向更深处走去。 她几乎能想象出姜嬛每日花费多少时辰在梳妆台前，用那些昂贵的香膏脂粉堆砌出惑人的假象。 然而，转过回廊，一阵与方才花香截然不同的香味突然飘来。 阿依娜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侍女也一脸困惑：“好像是食物的香气？” 两人循着香味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阿依娜瞬间瞪大了眼睛。 脑海中关于妖妃对镜梳妆的所有想象，轰然崩塌。 姜嬛正站在小厨房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衣裙，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臂。 她的脸上沾着些许面粉，发髻松散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看起来竟像是在做饭？！ 第七十五章一起用餐 阿依娜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虽然她知道姜嬛是凭着吃食获得的盛宠，但是她以为那是姜嬛手下有擅厨艺的厨娘。 没想到她本人会亲自动手啊！ 姜嬛也没想到公主会来，这时正埋头做吃食。 她今早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她喝醉了，记忆有些模糊，希望没有做出什么丑事。 正想着，姜嬛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竟然是阿依娜。 “公主怎么来了？” 姜嬛脸上沾着面粉，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显得有些凌乱。 她身上衣服款式简洁，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这副模样倒不像是深宫里的嫔妃。 “你……” 阿依娜下意识上前半步，袖中的手帕已经抽出一角，却又硬生生停住。 “堂堂嫔妃，怎的这般不成体统。” 姜嬛不以为意，随意的用巾帕擦了擦脸。 做饭还讲啥精致，好吃就是了。 她望着这位来自漠北的公主，忽然想起前世在纪录片里看过的草原风光。 如今来到大梁，这位公主想必很不适应吧。 想当初她穿来这里，也是适应了好久。 不过这位公主来的倒是巧，她正在做漠北那边的吃食，刚好需要有人帮她试试味道。 只是不知道这位公主愿不愿意。 她试探着问道：“我做了漠北风味的烤羊排，公主不如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阿依娜一怔，没想到姜嬛会提出这样的邀请。 她本想拒绝，但烤羊排的香气实在诱人，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而且从离开漠北进入大梁地界开始，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家乡的饭菜了。 这大梁的吃食在美味，每天吃她也不习惯啊。 只不过…… 姜嬛可是大梁后宫的妃子。 “你……你做漠北菜能好吃？”阿依娜狐疑地问。 姜嬛神秘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转身回到灶台前，动作娴熟地翻动着烤架上的羊排。 阿依娜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只见姜嬛手法熟练地撒上各种香料，羊排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花四溅，香气扑鼻。 “这……”阿依娜瞪大眼睛，“你竟然会用我们漠北的烤制方法？” 姜嬛得意地眨眨眼：“公主你看，这火候掌握得如何？” 这漠北的烤法说白了不就是蒙古那套嘛。 当年在草原上学烤全羊时，那老牧民可夸她有天赋来着。 炭火要三分明七分暗，羊肉得边转边刷油，这些门道她闭着眼都能玩出花样来。 阿依娜不得不承认，姜嬛的手法确实专业，但她嘴上仍不服输。 “哼，看起来还行吧。” 姜嬛一乐，这公主口是心非的模样，简直和霍临如出一辙。 不过她专治各种嘴硬。 “公主不如留下来用午膳？我做了好多菜呢。” 阿依娜本想拒绝，但闻着诱人的香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 除了烤羊排，还有漠北特色的糕点、奶茶，以及几道精致的大梁菜肴。 阿依娜矜持地夹了一块羊排，刚入口，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这味道竟然比她在家乡吃过的还要正宗！ “怎么样？”姜嬛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促狭。 阿依娜强装镇定：“还……还可以。” 她嘴上说着，手却不受控制地又夹了一块。 姜嬛见状，心中大乐。 嘴硬的公主，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叹了口气。 “唉，看来还是不够好，下次我得再改进改进。” “不用！”阿依娜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补救，“我是说……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她那副急于掩饰却漏洞百出的样子，姜嬛憋着笑，又给阿依娜盛了一碗奶茶。 “公主尝尝这个，我加了一点特别的香料。” 阿依娜接过碗，小啜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这奶茶醇厚香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比她喝过的任何奶茶都要美味。 阿依娜放下茶碗，指尖无意识地在碗沿摩挲了两下。 她忽然解下腰间缀着红玛瑙的银铃铛，推到姜嬛面前。 “这个给你。”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们漠北人从不白吃白喝。” 姜嬛惊讶地看着桌上精巧的银铃，每颗玛瑙都打磨得圆润透亮，在烛光下泛着葡萄酒般的光泽。 豁，出手好阔绰！ 她刚要推辞，阿依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不许拒绝！”阿依娜耳尖发红，却强撑着凶巴巴的语气，“这铃铛在漠北能驱邪避灾，你们中原人身子弱，正好……” 话到末尾突然泄了气，变成小声嘟囔。 “反正你收着就是了。” 这位公主殿下‘凶’得也太没说服力了吧？ 姜嬛偷眼观察，见她耳朵红得都快赶上银铃上缀着的玛瑙了。 明明是好心送东西，非要摆出一副本公主赏你的，快谢恩的架势。 姜嬛望着对方闪烁的碧色眼眸，忽然莞尔一笑，郑重地将铃铛系在自己腰封上。 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混着灶台里柴火的噼啪声，竟意外地和谐。 “那我就谢谢公主了。”她说着舀了勺蜂蜜浇在刚出炉的奶糕上，“作为回礼，公主可要尝尝这个？”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依娜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一边吃着美食，一边不知不觉地和姜嬛聊了起来。 从漠北的风土人情，到大梁的宫廷趣事，两人竟越聊越投机。 姜嬛也放下了最初的试探和逗弄，真心觉得这位公主率真可爱，只是被身份和别扭性子裹住了。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菜肴被消灭了大半。 阿依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这才惊觉自己吃得太多了。 “我……我该回去了。”阿依娜有些不舍地站起身。 姜嬛看出阿依娜的意犹未尽，挽留道：“不再坐会儿吗？我还有些点心没上呢。” 阿依娜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她今天已经吃很多了。 姜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心下了然，知道公主面子薄，便体贴地递了个台阶。 “公主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备些点心，专程送过去。” 阿依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 离开未央宫时，阿依娜的心情异常复杂。 她原以为姜嬛会是个攻于心计的妖妃，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率真。 回到自己的宫殿，漠北使者立刻迎了上来。 “公主，今日可曾见到大梁皇帝？” 阿依娜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被美食诱惑，完全把正事忘了吧？ “这个……”阿依娜尴尬地移开视线，“今日……时机不太合适。” 使者疑惑地看着阿依娜泛红的脸颊，和身上隐约飘来的饭香。 “公主，您这是……” 阿依娜不自在的低咳一声，后退一步。 “没什么，明日……明日我定会见到皇上！” 说完，她快步走进内室，留下使者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第七十六章吃醋 暮色渐沉。 姜嬛把今日从阿依娜那里听来的漠北食谱都写了出来，正在整理，忽听宫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 姜嬛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按住了肩膀。 霍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听说今日漠北公主来过了？” 姜嬛仰起脸，正对上霍临深邃的眼眸。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酸溜溜的？ “是啊，”她眉眼弯弯，“公主送了我一个很漂亮的银铃铛呢。” 姜嬛说着晃了晃腰间缀着的红玛瑙的银铃，清脆的声响在暮色中格外悦耳。 霍临的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银铃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公主有这么好心？不会是陷阱吧？】 【漠北人送银铃是什么意思来着？】 【好像是定情信物！？】 姜嬛真想问问王德贵，霍临出门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被夹到了。 阿依娜如今身在大梁，能设什么陷阱？ 还定情信物，亏他想得出来！ 但逗逗他也未尝不可。 姜嬛故意又晃了晃铃铛：“公主说这能驱邪避灾，特意送给我的。” 霍临轻哼一声，在她身旁坐下，袖口有意无意地扫过银铃，似乎想把它盖住。 “漠北人惯会这些花哨东西。”他板着脸道。 【驱邪？驱朕还差不多。】 【明天就让内务府送十串更好的来，不，二十串！】 【等等，她刚才说‘特意’？果然是别有用心！】 姜嬛看着霍临强装镇定的侧脸，心中暗笑。 她眨了眨眼，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继续火上浇油。 “公主人挺好的，还给我讲了好多漠北的风土人情呢！” 她掰着手指数道，“比如漠北的篝火节，少男少女围着火堆跳舞，若是看中了谁，就邀请谁一起跳舞。” 霍临看着姜嬛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别人就这么开心，朕每日来，也没见她这么兴奋。】 【这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什么都和她说。】 【该不会是想挖朕的墙角吧？】 姜嬛听着霍临醋意横生的心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继续道：“他们那里还有一种酒，喝三碗就能让人大醉不醒，公主说下次有机会要带给我尝尝。” “不准喝！” 霍临突然提高音量，随即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掩饰。 “朕是说漠北酒烈，不适合你。” 他努力维持着帝王威严，却不知自己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姜嬛满脸无辜：“可公主说那酒甜而不辣，女子都爱喝。” 【甜酒？分明是诱骗的伎俩。】 【那公主安的什么心，想灌醉她吗？】 【可恶，她醉酒的样子只有朕能看。】 霍临的反应让姜嬛心里的笑意更甚，但她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只看着霍临。 看他这副明明在意得快要跳脚，却碍于帝王威仪只能绷着脸，在心里疯狂咆哮的模样，简直比看十出大戏还精彩。 霍临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的转移话题。 “朕听说，你今日还做了漠北吃食？” 姜嬛暗笑，顺着他的话答道：“是啊，有漠北风味的烤羊排、奶糕，还有加了特殊香料的奶茶……” 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霍临。 “皇上也想尝尝？” 霍临板着脸，故作矜持。 “朕只是随口一问。” 【快说要做给朕吃。】 【朕也要那个什么特殊香料的奶茶！】 【公主都吃了，朕也要。】 姜嬛故意当听不见霍临的心音，拖长音调。 “这样啊——” “那算了，反正皇上也不爱吃这些。” 霍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姜嬛！”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朕、朕突然有点饿了。” 那双平日里威严的凤眸此刻闪烁着别扭的光，像只被抢了小鱼干还要强装镇定的猫。 “饿了呀？”姜嬛眼睛滴溜溜地转，“那臣妾让御膳房……” “不要御膳房的。” 霍临打断她，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却又在看到她微微蹙眉时立即松开。 他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 “朕要吃你做的。” 姜嬛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好好，做给皇上吃。” 姜嬛笑得眉眼弯弯，往小厨房走。 霍临跟在她身后，目光死死盯着姜嬛腰间叮当作响的铃铛，活像只盯着逗猫棒的猫儿。 “皇上不生气了？”姜嬛回头，冲他眨眨眼。 霍临轻哼一声：“朕何时生气过？” 他上前两步，脚步微微加快，仿佛要摆脱刚刚那丝尴尬，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霍临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始点单：“朕要喝那个特殊香料的奶茶，双份烤羊排，那个奶糕也要。” “遵旨遵旨。” 幼不幼稚啊，就因为她做给公主吃了，所以皇上就要吃双份的？ 不过谁让他是皇上他最大，撑着了可别怪她。 姜嬛笑着去取面粉，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霍临一把拉入怀中。 “还有，”霍临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随便收别人送的首饰。” 姜嬛歪着头想了想：“那要是郡主赏的呢？” “……除外。” “要是长公主送的……” 霍临收紧手臂：“姜嬛！” “好好好，不收不收。” 姜嬛笑着讨饶，她转身戳了戳霍临的胸口。 “皇上，您怎么连公主的醋都吃啊？” 霍临耳尖一红，强词夺理道：“朕这是为你好，漠北风俗与中原不同，那边的东西不能随便收。” “知道啦。” 姜嬛微微仰起头，看着霍临，嘴角的笑意像是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又灿烂。 霍临凝视着姜嬛明亮的笑颜，心中那股酸涩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他轻叹一声：“你总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连最怕朕的郡主，在她面前都能笑得那么开心。】 【御膳房那个不苟言笑的总管，三天两头来讨教她的点心方子。】 【现在漠北公主都巴巴地给她送礼物……】 她心中微微一暖，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皇上怕不是给她加了十层滤镜，怎么看谁都像是被她收服了一样。 “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些寻常往来罢了。” 第七十七章相伴 姜嬛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王德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西北八百里加急军报！” 霍临脸色骤变，方才的轻松神色瞬间消失无踪。 他下意识看向姜嬛，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该死，偏偏是这个时候。】 【朕还想尝尝她说的那个特殊香料奶茶呢。】 【西北那群蛮族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姜嬛清晰地捕捉到他最后那句带着孩子气抱怨的心声，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她轻轻推了推霍临：“皇上快去吧，军情要紧。” 霍临抿了抿唇，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然后才移开。 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龙袍在风中翻飞，转眼就消失在宫门外。 姜嬛转身回到小厨房，继续揉着面团，心里却想着霍临临走时的心声。 “感觉皇上心情不太好呢。” 看他刚才那副可怜巴巴想吃又没吃成的样子。 姜嬛决定，多做些他爱吃的，等会儿亲自送去御书房。 就当是……投喂一只心情不好的大猫了？ 一个时辰后，姜嬛提着食盒来到御书房外。 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霍临的怒斥声。 “废物！朕要他有何用！” 随着的还有一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王德贵守在门外，见到姜嬛如同见到救星。 “娘娘您可来了，皇上从回来就一直发火，连晚膳都没用。” 这动静不小哇，看来西北的事把皇上气的不轻。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对王德贵安抚地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皇上，妾送膳来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被猛地拉开，霍临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依旧冷硬，但眼中的惊喜却藏不住。 姜嬛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仰头冲他一笑：“不是说好了要给皇上做漠北风味的吃食吗？妾可不敢食言。” 霍临侧身让她进来，目光落在食盒上：“朕还以为……” “以为什么？”姜嬛一边摆放菜肴一边问。 【以为她不会来。】 【以为今天都见不到她了。】 堂堂天子，这么没安全感的吗？ 看来她来得正是时候！ 姜嬛将最后一道奶茶放在案几上，抬头冲他一笑。 “答应皇上的事，妾不会忘的。” 霍临的表情明显柔和了几分，他走到案几前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肴。 “这么多？” “怕皇上饿着嘛。”姜嬛给他盛了碗奶茶，双手捧着递过去，“先喝点暖暖胃，这是用漠北的法子煮的，但妾加了些甜度。” 霍临接过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怎么这么凉？】 【是不是在外面等久了？】 他眉头微蹙，突然握住姜嬛的手。 “手怎么这么冰？” 姜嬛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没、没事……可能是夜里风大。” 霍临却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双手包在掌心，轻轻揉搓。 姜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脸颊也染上了红晕。 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哇！ “皇上快尝尝，奶茶要凉了。”她小声提醒，试图转移注意力。 霍临这才松开她的手，端起碗喝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混合着淡淡的花香在口中蔓延，甜而不腻，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全身。 “好喝吗？”姜嬛期待地问。 霍临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朕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这是我从公主那参考了漠北的做法，重新改良的。” 霍临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语气酸溜溜的。 “又是那个公主。” 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看他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刚刚喝进去的奶茶吐出来。 这可不行，得快点堵上这张乱吃飞醋的嘴，免得又说出什么让人难以招架的话出来。 姜嬛赶紧夹了块羊排塞到他嘴里：“皇上尝尝这个，妾按漠北的方法烤的，但减了些辣度。” 霍临被堵了满嘴，只能瞪她一眼，但很快就被羊排的美味征服了。 外酥里嫩，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确实比御膳房做的更合他口味。 “怎么样？”姜嬛歪着头问，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霍临轻哼一声：“不错。” 【太好吃了！比御膳房强十倍！】 【她怎么什么都会做。】 姜嬛暗道，口是心非，皇上的心声比他的嘴可诚实多了。 两人一个吃一个看，气氛温馨融洽。 直到王德贵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兵部尚书求见……” 霍临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让他等着！” 姜嬛连忙按住他的手：“皇上，国事要紧，妾在这儿等你处理完公务再走。” 霍临盯着她看了片刻，有些不舍，但是又不忍让姜嬛在这里留着。 “别等了，回去休息吧，朕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 姜嬛摇摇头：“妾不困。” 霍临还想说什么，门外兵部尚书已经开始咳嗽提醒了。 要是再不去尚书大人怕是要在门口咳出肺痨了。 到时候万一传出个她魅惑君主，把尚书气病的消息，那可就不妙了。 姜嬛再次催促，“皇上你快去吧。” 他只得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书案：“那你在软榻上歇会儿，别累着。” 姜嬛点点头，目送霍临回到公务中。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餐盒，然后真的在软榻上坐下来。 软塌和霍临的地方有段距离，中间还隔着屏风。 起初姜嬛还饶有兴趣地听霍临和尚书讨论事情，可她越听脑子越昏。 唔，这兵部的事听起来像天书，打仗果然费脑子。 不行了不行了，这简直比催眠曲还管用。 姜嬛眼皮越来越沉，逐渐闭上。 霍临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时，已是三更时分。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抬头看向软榻，顿时愣住了。 姜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软榻上像只小猫。 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长睫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霍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生怕惊醒她。 他蹲下身，近距离端详着她的睡颜。 睡得真香，还笑着，是不是梦到什么好事了？ 他伸手想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了，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犹豫片刻，霍临轻轻解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姜嬛身上。 做完这些，他就这么蹲在榻前，静静地看着姜嬛。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御书房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霍临的目光从姜嬛的眉眼流连到唇瓣，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软。 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没有朝政，没有战事，只有她。 这个念头刚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堂堂一国之君，竟会有如此想法？ 可看着姜嬛恬静的睡颜，他又觉得，偶尔这样似乎也不错。 软塌睡着到底没有床舒服，他犹豫片刻，弯腰将姜嬛连人带袍一起抱起。 姜嬛在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嘤咛。 霍临浑身一僵，心跳如擂鼓。 要命，她怎么这么可爱？ 朕是不是该把她叫醒？可她睡得这么香…… 最终，霍临还是决定不惊醒姜嬛。 他抱着姜嬛走出御书房，在宫人们的目光中，亲自将她送回了未央宫。 第七十八章再次收礼 姜嬛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熟悉的藕荷色床幔。 这是未央宫？ 姜嬛坐起身来，她明明记得她是在等霍临批完奏折来着…… “小主醒啦？” 小昭端着铜盆进来，见到姜嬛这茫然的样子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小主昨晚睡得可香了，连皇上抱您回来都没醒呢。” “抱、抱回来？”姜嬛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锦被。 “可不是嘛，宫人们都看傻了。” 小昭放下铜盆，兴奋道：“王公公想上前帮忙，被皇上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等到寝殿，皇上还亲自给您盖好被子，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呢。” 姜嬛心里的小人已经捂着脸打滚了。 这画面也太、太羞耻了吧！ 堂堂一国之君，抱着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妃子穿越大半个皇宫？ 这要是传出去…… 正想着，忽听殿外一阵喧闹。 有宫女走进来禀报：“娘娘，漠北公主来了。” 姜嬛闻言慌忙起身梳洗，刚整理好衣裙，阿依娜公主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阿依娜今日换了套漠北衣裙，依旧张扬明媚。 见到姜嬛，她下巴微抬，径直走到姜嬛面前，那姿态，活像一只巡视领地的高贵猫儿。 “喏。”阿依娜言简意赅，朝身后努了努嘴，“漠北人从不欠人情，今日本公主是来还礼的。” 跟在阿依娜身后的侍女们立刻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放在屋内桌上。 盒子一打开，满室生辉。 有整块金黄透亮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宝石，有绣纹精美的漠北特色布匹，还有几大盒散发着奇异馥郁芬芳的顶级漠北香料，那香气瞬间便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房间…… 姜嬛立刻瞪圆了眼睛，下巴都快惊掉了。 公主昨天送的那个带玛瑙的银铃就够贵重了，怎么今天还要送？ 漠北那边都是这么‘礼尚往来’的吗？那岂不是要亏死？ “公主，这我不能收。” 姜嬛连忙摆手，想起霍临昨晚那酸溜溜的“不许随便收别人首饰”的警告，头皮有点发麻。 “昨日公主已赠了银铃，这些厚礼公主还是收回去吧，些许吃食而已，公主不必挂怀。” 就吃两口饭，实在不至于。 阿依娜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碧眸瞪圆。 “谁、谁挂怀了！” 她声音拔高，带着点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 “这是我们漠北的规矩，受人款待，必当回礼，而且这些都是漠北的特产，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你收着就是了！” “可是……” 姜嬛刚张口想说些什么，直接被阿依娜打断。 “没有可是，本公主可不想欠人情，尤其……尤其还是大梁妃嫔的人情。” 那语气，仿佛姜嬛不收就是看不起漠北，看不起她这位公主。 姜嬛看着阿依娜，又看看桌上那些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的宝石，有些无力。 漠北的特产都这么硬核的吗？ 这‘不稀罕’的标准可真够高的。 可如果不收的话，这位公主怕是不可能善罢甘休。 皇上只说了不能收首饰，这也不算首饰，应该没关系的。 大不了回头给他多多投喂。 “那就多谢公主美意了。” 姜嬛收下，换来阿依娜一个略带得意的轻哼。 “东西送到了，本公主也该……” 姜嬛忙道：“昨日公主和我说了很多漠北的吃食，我都已经记下来了，还做了些改良，正准备做一些当做早膳。” 阿依娜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如果就这么收下了，姜嬛很难安心。 昨日阿依娜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想必是喜欢她做的那些吃食的。 “公主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品鉴一二？” 听到有新的吃食，阿依娜的碧眸瞬间亮了一下，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绷住脸，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 “咳……既然你盛情相邀，本公主也不好推辞。” 姜嬛微微一笑：“既然这样，公主先在这休息，我这就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姜嬛做了些简单的漠北吃食当做早膳。 因为昨日已经和阿依娜有过接触，这次用膳姜嬛放开许多，早膳氛围轻松融洽。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从漠北的吃食转到了漠北的草原和骏马上。 阿依娜的眼神瞬间变得神采飞扬，带着怀念和骄傲。 “我们漠北的马，才是真正的骏马，它们会带着你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你能感受到耳边风在呼啸……” “我还没有自己骑过马呢。”姜嬛感叹着。 她之前骑马，是霍临带着的。 如果有机会她也想试试一个人骑在马上，在草地上自由奔驰的感觉。 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痛快。 阿依娜看出姜嬛眼中的向往，她挺直脊背，微微扬起下巴。 “在我们漠北三岁小孩都会骑马，这样吧，看在我们两国邦交的份上，本公主可以亲自教你骑马。” 对，就是这样，教她骑马，和她打好关系。 这样就可以经常来找她了，还能见到来这里的皇上。 嗯，绝对不是为了多吃几顿她做的点心！ 姜嬛看着公主殿下那副“我教你可是你的荣幸”的傲娇小模样，弯唇一笑。 她放下筷子，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依娜，故意拖长了调子。 “哎呀，那岂不是要辛苦公主殿下，给我当一回骑术师傅了？” 阿依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 “哼，知道就好，到时候可别吓得哭鼻子求饶！” “一言为定！”姜嬛笑着伸出手指，“拉钩？” 阿依娜看着姜嬛伸出的纤白手指，碧眸里闪过一丝茫然，显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姜嬛狡黠一笑，主动勾住阿依娜有些不知所措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这是我们中原的一种约定方式，拉了钩就是承诺了，公主可不能反悔哦。” 阿依娜抽回手，轻哼一声。 “本公主一言九鼎，岂会反悔，你放心，本公主教不会你，就不回漠北了！” 第七十九章骑马 接下来的几日，未央宫的小厨房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袅袅炊烟被皇家马场飞扬的尘土取代，随之而来的是姜嬛时不时响起的，带着点惊惶的抽气声，和阿依娜那标志性的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姜嬛，腰挺直！你是面条吗？风一吹就倒？” “腿夹紧，夹紧懂不懂？不是让你用膝盖去顶马肚子，它又不是你的仇人！” “看前面，你老盯着马耳朵干什么？它能告诉你方向吗？” 姜嬛穿着一套合身骑装，此刻正紧紧抱着马脖子，脸色发白，整个人恨不得贴在马背上。 “啊啊啊！慢点慢点！” 她选中的这匹据说是马场最温顺的小母马踏雪，可此刻在姜嬛眼里，简直比漠北的烈马还要可怕。 每一次踏雪轻轻打个响鼻或者甩甩尾巴，都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姜嬛内心小人疯狂尖叫，漠北小孩是吃熊胆长大的吗？三岁小孩都能骑？ 什么英姿飒爽策马奔腾姜嬛都不想了，她现在只想抱着柱子哭！ 阿依娜骑着一匹高大神骏的枣红马，绕着狼狈的姜嬛踱步，碧眸里又是嫌弃又是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看着姜嬛那副视死如归抱着马脖子的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松手，你这样勒着它脖子，它不舒服才会乱动，你放松些，当它是你院子里的石墩子！” 石墩子可不会突然尥蹶子！ 姜嬛心里吐槽，但还是颤巍巍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臂。 她努力回忆阿依娜教的要领，重新找回了重心。 阿依娜虽然嘴上不饶人，训斥得凶，但每当姜嬛真的摇摇欲坠时，她总是第一时间策马靠近稳住缰绳，或是及时伸手扶一把。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阿依娜看着日头渐高，姜嬛也累得够呛，终于大发慈悲地宣布下课。 “比昨天好点了，至少没再尖叫着喊救命。” 她微微扬起下巴，努力压下嘴角那点弧度，维持着师傅的威严。 “明天继续，要是再这么笨，本公主可要加练了！” 姜嬛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滑下来，感觉双腿都在打颤。 她扶着马场围栏，看着阿依娜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潇洒流畅，羡慕得不行。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像阿依娜这样啊。 阿依娜接过侍女递来的水囊，豪迈地灌了一口，碧眸瞥了一眼累瘫的姜嬛，状似不经意开口。 “今天中午吃什么？” 姜嬛苦着脸摊手：“公主，我这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怕是没力气开火了，要不咱们还是吃御膳房吧？” 阿依娜眼中期待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嘴角也撇了下来。 小声嘟囔了一句漠北语，听起来像是抱怨，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的气压低沉。 霍临已经连续批阅了几个时辰的奏折，军务繁杂，旱灾的事情也需要善后。 可几个老臣又揪着几件陈年旧事争论不休，吵得他脑仁疼。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未央宫的小厨房悄无声息，已经整整三天了！ 那个惯会变着花样给他送吃食的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起初他还以为姜嬛是有什么事，或者累着了需要休息。 可一天两天过去，别说亲手做的点心了，霍临连人影都没见着。 他问起王德贵，王德贵只支支吾吾说姜嬛似乎……很忙？ 霍临烦躁地将一本奏折扔在案上，朱笔在“准”字上戳出一个大大的墨点。 忙着跟那个漠北公主研究怎么气死他吗？ 霍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姜嬛腰间那串碍眼的银铃，还有阿依娜那张怎么看怎么碍眼的脸。 “皇上，嘉贵妃娘娘求见，说是亲手炖了参汤给您送来。”王德贵硬着头皮通禀。 霍临眉头拧得更紧，想也不想的道：“不见，让她回去！” 他现在火气旺盛的不行，要什么参汤！ 真正需要的是……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后面半句心声自动消音，但那份渴望和怨念几乎要冲破屋顶。 嘉贵妃被挡在门外，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脸上的尴尬。 她本听说姜嬛这几天没给皇上送吃食，只当皇上是吃腻了姜嬛做的东西，所以亲自准备了参汤，想给皇上换换口味，可谁承想她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嘉贵妃在门外等了一会，王德贵走了出来。 她正要上前询问，却听到王德贵开口道：“贵妃娘娘请回吧。” 嘉贵妃咬唇，不太甘心。 “王公公，本宫可以不进去，只是这参汤是本宫亲手准备的，还请公公送给皇上。” 王德贵垂着眼眸，没有接。 “还请娘娘，别让老奴为难。” 嘉贵妃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人，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她端着那盅精心炖煮的参汤，最终只能黯然离去。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霍临疲惫地回到御书房。 他看着桌上依旧只有御膳房那清汤寡水的晚膳，连动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朕都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她怎么也不来看看朕。 那个公主不就是会骑马吗？ 朕也会啊，怎么不让朕来教。 霍临心里那股被“抛弃”的委屈，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就在霍临对着晚膳散发怨念，食不知味时，王德贵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熟悉的食盒走了进来。 这是姜嬛常用的食盒！ 霍临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像久旱逢甘霖。 打开食盒的瞬间，熟悉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样他爱吃的精致小菜，一碟看起来就酥脆可口的点心，还有一壶奶茶！ 是姜嬛做的没错了！ “她人呢？”霍临追问。 王德贵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娘娘没来，这吃食是小昭姑娘送来的，说是娘娘正在陪公主用膳，抽不开身。” 霍临眼中的亮光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焰，一下灭了。 为什么公主就能见到姜嬛！ 一想到这个，那些美味吃进霍临嘴里，竟然也味同嚼蜡。 要不是他公务缠身，早就亲自去未央宫抓人了！ 第八十章骚扰 姜嬛那边对霍临的酸意丝毫不知，每天快快乐乐的去和阿依娜学骑马。 这天，她骑着踏雪，在阿依娜的严密注视下，颤巍巍地进行着小跑训练。 虽然姿势依旧僵硬得像块木头，但至少能独立控制方向了，尖叫也变成了小声的抽气。 进步虽然缓慢，但足以让阿依娜从毒舌的间隙里偶尔蹦出一句“马马虎虎”。 “停！停！姜嬛，让你小跑不是让你策马狂奔！收缰懂不懂！” 阿依娜的吼声再次响彻马场。 姜嬛心里哀嚎，手忙脚乱地试图勒紧缰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入场内，马背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紫金蟒袍面容俊朗，眼神有些阴鸷的年轻男子。 来人正是刚入京述职的穆郡王霍霆。 霍霆勒马停在阿依娜不远处，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先落在阿依娜身上，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欣赏和恰到好处的惊艳。 “这位想必就是名动京城的漠北明珠，阿依娜公主殿下了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小王霍霆，有礼了。”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目光却像带着钩子。 阿依娜眉头微蹙，碧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厌烦。 她对这种刻意靠近的中原男子向来没什么好感，尤其对方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算计的目光，像是草原上那些围着腐肉打转的鬣狗。 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姜嬛身上。 “姜嬛，看前面！别管不相干的人！” 姜嬛刚勉强控制住踏雪，就被突然闯入的人吸引了注意。 这位郡王爷是走错片场了吗？马场又不是T台秀！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种孔雀开屏式的出场方式表示无语。 霍霆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顺势滑到了姜嬛身上。 这一看，他眼中原本公式化的惊艳瞬间变了。 眼前的女子，不似阿依娜的张扬野性。 她穿着合身的骑装，身姿纤细，小脸因紧张和运动泛着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带着点惊惶又强装镇定的倔强，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鹿。 纯真又……勾起人摧毁的欲望。 “这位是？”霍霆的目光牢牢锁住姜嬛，声音里刻意压低带上几分磁性。 阿依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策马横移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霍霆看向姜嬛的视线，语气硬邦邦的。 “这是庄嫔，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穆郡王若无要事，还请移步，莫要打扰本公主教她骑马。” 最宠爱这几个字，阿依娜刻意加重了语气，生怕霍霆没听清。 霍霆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啊，那玩起来，想必更有趣吧。 他仿佛没听出阿依娜话中的逐客令，反而策马又靠近了些。 “原来是姜嫔娘娘，小王失礼，娘娘初学骑马便有如此胆色，实在令人钦佩，只是……” 他话锋一转：“这踏雪性子虽温顺，但初学者独自驾驭还是有些危险，若娘娘不弃，小王骑术尚可，或可在一旁指点一二？” 说着，他竟然伸出手，似乎想去扶她调整缰绳。 姜嬛心里警铃大作，这男的眼神也太黏糊了吧。 还有那手，离她远点啊喂！ 姜嬛几乎是本能地一勒缰绳，踏雪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往旁边挪了两步，巧妙地避开了霍霆伸过来的手。 她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个疏离的微笑。 “多谢郡王好意，有阿依娜公主教导足矣，不敢劳烦郡王。” 阿依娜早已怒火中烧，她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马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霍霆和姜嬛之间。 这男人是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穆郡王，本公主才是她的马术老师，请你立刻离开！”她碧眸寒光凛冽，带着草原猛兽般的威压。 霍霆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他看向一脸防备的姜嬛，又看了看护犊子般挡在前面的阿依娜，扯了扯嘴角。 “既如此，是小王唐突了，咱们改日再叙。” 他深深地看了姜嬛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刻进骨子里，然后才调转马头，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姜嬛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总算走了。 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看人的眼神跟毒蛇似的，黏糊又恶心。 “哼，装模作样。” 阿依娜对着霍霆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随即转头看向姜嬛，语气带着难得的严肃。 “离这个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依娜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对霍霆这种男人有着本能的警觉。 姜嬛用力点头，同样对这位郡王观感不好。 然而，事与愿违。 接下来的几日，霍霆仿佛在马场安了家。 他总能“恰巧”出现在她们练习的时间段，或是独自策马“偶遇”，那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地黏在姜嬛身上。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冒进，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挂着那副假面，时不时“关切”地问候几句，或是“不经意”地展示一下自己精湛的骑术。 “娘娘今日气色甚好。” “这匹踏雪似乎与娘娘颇为投缘，看来娘娘颇有天赋。” “小王新得了一匹温顺的小马驹，性子极好，娘娘若想换着试试，小王随时恭候。”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却让姜嬛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练习时更是束手束脚，生怕动作大了引来霍霆更过分的“关注”。 阿依娜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训斥姜嬛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火气。 一半是恨铁不成钢，一半是被霍霆这苍蝇般的存在烦的。 第八十一章受伤 霍霆的“偶遇”战术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令人窒息。 他仿佛化身成了马场里一片甩不掉的乌云，精准地笼罩在姜嬛和阿依娜的上空。 姜嬛感觉自己不是在学骑马，而是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闪避练习，时刻准备躲避来自霍霆的骚扰。 老天爷！求您行行好，派个雷下来把这烦人精劈回封地吧。 或者让踏雪突然开窍，一脚把他踹飞也行啊。 姜嬛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努力集中精神。 她试图忽略掉不远处那道黏腻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踏雪进行小跑转弯。 阿依娜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她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碧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训斥姜嬛的声音也因为压抑着对霍霆的极度厌烦而更加暴躁。 “让你转弯不是让你原地杵着！不要用脖子使劲！姜嬛你眼睛看哪呢！” 姜嬛心里委屈哀嚎，她倒是想好好控制，可实在是难以集中精神啊。 那么大一个移动污染源杵在那里呢，想想就让人烦得慌。 不远处的霍霆，看着阿依娜对姜嬛“凶神恶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不知道如果来自漠北的和亲公主，在大梁皇宫中受伤，霍临要如何同漠北交代。 霍霆招来一个心腹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从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走向马场管理马匹的地方。 阿依娜见姜嬛怎么都练不好，霍霆还在旁边晃悠，翻了个白眼，直接冲姜嬛喊道：“你先停下，休息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练习。” 姜嬛练了许久也有些累了，听到后立刻下马。 两人去到旁边休息，宫人很快便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在边上伺候着。 有个宫女，拿着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阿依娜。 “公主，擦擦汗吧。” “嗯。” 阿依娜接过帕子，面色如常。 她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帕子在鼻端扫过，一抹浅淡的香味飘过。 阿依娜眉头微蹙，正要细闻那是什么味道时，香味又没了，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不放心，又闻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难道刚刚闻错了？ 姜嬛见阿依娜对着一条帕子发呆，询问道：“怎么了？” 阿依娜回神，摇了摇头。 “没事。” 大梁这边的人生活精致讲究，就算帕子有什么香味，也很正常。 阿依娜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两人在边上休息了一会后，重新回到场中。 姜嬛继续之前的练习，阿依娜骑在黑马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姜嬛，帮姜嬛纠正错误。 “转弯不是让你把缰绳当拔河的绳子拽，轻带，用腿！用你的腿暗示它方向！”阿依娜的吼声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姜嬛手忙脚乱，试图按照阿依娜的指令轻带缰绳，同时用小腿内侧轻轻挤压踏雪的腹部。 踏雪似乎有点不耐烦，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鬃毛。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匹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极其暴躁的嘶鸣。 紧接着，拴着它的缰绳被它猛地挣断。 枣红马如同被点燃的火球，双目赤红，猛地朝着马场中央，阿依娜所在的方向，发疯般地冲了过来。 阿依娜脸色骤变，那马匹狂躁的姿态，分明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公主小心！”姜嬛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阿依娜到底是草原儿女，反应快得惊人。 在枣红马冲撞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一勒缰绳，身下的马匹被她强行扭转方向。 同时阿依娜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侧后方倾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枣红马的正面撞击。 然而，阿依娜是避开了，可失控的枣红马带来的巨大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马场激起了连锁反应。 马场管事见情况不对，已经开始喊驯马师来处理失控的马匹了，不过完全来不及。 只见姜嬛身下的踏雪，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瞬间炸毛，前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几乎直立起来。 “啊啊啊啊！” 姜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向后甩去，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风筝般只靠着手中的缰绳牵引，才没有立刻摔下去。 完了完了，这摔下去还不得摔断腿啊！ 恐惧瞬间攫住了姜嬛的心脏，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姜嬛！” 阿依娜目眦欲裂，厉声尖叫，瞬间就猛夹马腹冲了出去。 可事发太过突然，踏雪受惊爆发的速度又极快，她的救援根本来不及。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紫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冲出，正是穆郡王霍霆。 他原本是打算在边上看戏的，没想到姜嬛竟然会被卷进来。 不过，这倒是个和姜嬛拉近距离的机会。 霍霆策马直扑向失控的踏雪和即将坠马的姜嬛，口中高喊：“娘娘小心！” 他目标极其明确，并非控制受惊的马匹，而是直取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姜嬛。 霍霆算准了角度和时机，伸出双臂，企图在姜嬛坠马的瞬间将她搂入怀中。 姜嬛在极度的惊恐中瞥见霍霆那张带着算计和势在必得的脸，以及那双伸向自己的手。 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抗拒感瞬间压过了姜嬛对坠马的恐惧。 不要！她才不要让这个恶心的男人得逞！ 电光火石间，内心极致的厌恶让她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 在霍霆的手即将触碰到姜嬛腰肢的瞬间，姜嬛突然松开几乎要抓不住的缰绳。 下一瞬，沉重的闷响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剧烈的疼痛瞬间从姜嬛的左小腿处炸开，席卷全身。 “啊！” 姜嬛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痛呼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左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鲜红的血液迅速渗透了浅色的骑装裤腿，在尘土中洇开刺目的红痕。 第八十二章流言蔓延 阿依娜瞳孔猛缩，甚至顾不上自己刚刚脱险，疯了似的从马背上跳下，冲向姜嬛。 “姜嬛！你感觉怎么样啊？” 她跪倒在姜嬛身边，手伸出去想碰又不敢。 碧眸被鲜血映红，里面盛满了滔天的怒火。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 现在想来，之前休息时她在帕子上闻到的异香，根本不是她的错觉！ 有人想对她下手，可阴差阳错，却让姜嬛受累。 霍霆扑了个空，脸上那精心伪装的关切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阴沉的不悦和错愕。 他显然没料到姜嬛宁愿选择摔断腿，也不肯让他碰触分毫。 这强烈的抗拒，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对着周围吓傻了的宫人咆哮。 “都瞎了吗？庄嫔娘娘坠马受伤，血都快流干了，快传太医啊！” 他吼得声嘶力竭，“去找担架过来，娘娘伤在腿上，谁敢毛手毛脚的本王扒了他的皮！” 宫人们被吼得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四散奔去传太医、找担架。 驯马师们满头大汗地合力压制着还在挣扎的枣红马。 尘土飞扬中，只有姜嬛压抑不住的痛苦抽气和阿依娜带着颤音的呼唤格外清晰。 “别怕，太医马上就来。” 阿依娜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只剩下慌乱和强装的镇定。 姜嬛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隔着一层水。 她的左腿像是被无数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真的好疼啊。 其实如果霍霆不过来，她坚持坚持，或许是可以坚持到阿依娜公主过来帮她的。 姜嬛心中又烦躁又委屈，她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抑制不住从喉咙里溢出的痛哼。 阿依娜在旁边陪着姜嬛，看着姜嬛痛苦的模样，内心自责更甚。 “再忍忍，太医就快来了！” 她抬头，对着那些慌乱的宫人怒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太医死哪去了？！再不来本公主拆了太医院！” 这时，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终于抬着简易担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轻点抬！稳一点！她腿断了！” 阿依娜对着把姜嬛抬起的小太监厉声吩咐，眼神像是要杀人。 霍霆站在旁边，目光扫过姜嬛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虽然他的计划出现了意外，不过这意外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 他近乎贪婪地捕捉着姜嬛因剧痛而发出的微弱抽气，看着她因忍耐而紧蹙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 破碎，无助，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只能徒劳地颤抖，哀鸣。 这一切都精准地戳中了霍霆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一股强烈的凌虐欲翻涌而来，让他喉咙发紧。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腿骨碎裂时的清脆声响，想象着她此刻承受的每一分煎熬。 就在这混乱不堪、人心惶惶之际，一些琐碎又带着恶意和议论，悄然蔓延。 “哎，看见没？穆郡王那紧张劲儿。” “可不是嘛，刚才冲出去救庄嫔娘娘那叫一个快。” “啧，天天在马场‘偶遇’，庄嫔娘娘学个骑马，郡王比公主还上心。” “庄嫔娘娘也不避着，要我说，他们说不定私下里早有往来。” ……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蛇，在宫墙的阴影里快速游走。 有心人只需稍加引导和润色，这些恶毒揣测，便迅速变形发酵，在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口耳相传中，不胫而走。 于此同时，御书房。 几个户部和工部重臣正唾沫横飞，在讨论国事。 霍临端坐椅子上，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这当口，王德贵忽然走了进来，神色有些许慌乱。 “皇上，不好了，出事了！庄嫔娘娘她在马场坠马了！” “什么？！” 那一声惊喝如同平地炸雷，震得御书房瞬间死寂。 霍临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手中的朱笔掉在御案上，滚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什么朝议，什么大臣，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霍临几乎是撞开挡在身前的御案，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冲出了御书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皇上等等老奴！”王德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霍临根本听不见身后的呼喊，他运起毕生功力，将轻功催发到极致，狂奔着穿过一道道宫门。 时间一点点流逝，霍临从未觉得这皇宫如此之大，从御书房到马场的路如此漫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只能拼命地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那熟悉的马场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远远地，他就看到场中一片混乱狼藉，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霍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脚步更快，几乎是飞般的掠了过去。 当霍临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人儿时，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痛到极点。 “姜嬛！” 【都怪朕，朕怎么就放她和公主来学马了。】 【朕该陪在她身边的，是朕不好。】 【朕来晚了。】 一直强忍着剧痛，意识在昏沉边缘挣扎的姜嬛，在听到那熟悉声音的刹那睁开眼睛。 当对上霍临的视线时，她一直维持着的坚强外壳，彻底碎裂了。 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后怕，夹杂着腿上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皇上。” 她瘪了瘪毫无血色的嘴唇，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朕在，朕在这，你别怕，朕来了。” 霍临一把握住姜嬛的手，心痛的无以复加。 向来威严冷峻的帝王在此刻悄然红了眼眶，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我……我好疼啊……”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 从受伤后就一直没说过一句话的姜嬛，终于在此刻卸下了所有心防。 第八十三章搬奏折 “朕知道。” 霍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紧紧握住姜嬛那只因疼痛而颤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都渡给她。 “别怕，太医马上就到，有朕在，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擦去姜嬛脸上的泪水和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阿依娜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痛得小脸皱成一团的姜嬛。 “学个马都能摔成这样，本公主三岁骑马都没摔过！等你好了，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话虽凶，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 姜嬛疼到意识模糊，听到阿依娜的训斥想要反驳，却只挤出更委屈的呜咽。 算了，和被霍霆拉入怀中一比，她摔了也不亏。 就在这时，几个背着药箱、跑得气喘吁吁的老太医赶到了。 “微臣叩见……” “叩什么叩！还不快滚过来医治！” 霍临的怒吼如同惊雷，吓得几位老太医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忙连滚带爬地围到担架旁。 常太医经验老道，一看姜嬛左腿扭曲的角度和那大片的血迹，心就沉了一半。 他拿出剪刀小心地剪开姜嬛小腿处的骑装布料，露出狰狞的伤口和明显断裂错位的骨头。 “嘶……”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姜嬛疼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抓紧了霍临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霍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将姜嬛的手握得更紧，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嗓音低沉温柔。 “忍着点，太医在给你处理，很快就不疼了。” 常太医一边让其他太医帮忙准备止血和固定的东西，一边快速检查，额头上冷汗涔涔。 “启禀皇上，娘娘左小腿胫骨骨折，创口颇深，失血不少，需立刻止血正骨，清理伤口敷药固定，再辅以汤药内服，只是这正骨之痛……” “别废话！快治！”霍临打断他，眼神凌厉，“用最好的药！不许留疤！更不许让她留下病根！” 太医们闻言，连连称是。 清理伤口和初步止血的过程，伴随着姜嬛压抑不住的痛呼和泪水。 霍临全程紧握着姜嬛的手，任由她抓挠，不断地低声安抚，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痛苦。】 【都怪朕，是朕没护好她，都是朕的问题。】 姜嬛很想出言安慰霍临，这不是霍临的问题。 只是腿上清洗伤口的疼痛在时刻折磨着她，她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了霍临。 阿依娜则焦躁地在旁边踱步，碧眸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 当常太医深吸一口气，准备动手正骨复位时，整个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娘娘，得罪了。”常太医沉声道，双手稳稳按住姜嬛的伤腿，纠正位置。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马场。 剧烈的疼痛让姜嬛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 “按住她！别让她乱动！”常太医急喝。 霍临紧紧环住姜嬛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他声音嘶哑地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忍一忍，朕在这，只要忍过去就好了！” 阿依娜也冲上前，咬着牙在旁边安慰。 “姜嬛，想想你还没学会骑马！想想你还没给本公主做够点心，撑住啊！” 在霍临和阿依娜的双重鼓励下，常太医动作极快地完成了正骨，敷上药膏将姜嬛的伤腿小心翼翼地固定好。 这整个过程虽然短暂，对姜嬛而言却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 当剧痛稍稍平息，她已是浑身脱力，冷汗浸透鬓发，小脸惨白如纸。 她虚弱地蜷在霍临怀里，低声的抽噎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 霍临如释重负，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轻轻拍抚着姜嬛的背。 他感受到姜嬛细微的颤抖，心尖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边上常太医擦了擦汗：“皇上，娘娘的伤已初步处理，但失血伤骨，元气大伤，需立刻回宫静养，按时换药服药，切不可移动伤腿。” 霍临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回未央宫。” 他小心地把姜嬛抱起，步履沉稳，未让怀中人感受到丝毫颠簸。 回到未央宫后，姜嬛立刻被安置在床榻上，没多久就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只是她虽然睡着，但眉头依旧不安地蹙着，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模糊的痛哼。 霍临屏退了大部分宫人，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擦拭姜嬛脸上残留的泪痕。 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霍临的心依旧揪得紧紧的。 他必须守着她，亲眼看着她安稳，才能放心。 霍临打定主意，要留在未央宫。 “王德贵，把朕的奏折都搬过来，朕就在这里批阅。” 王德贵连忙应下，很快就把霍临在御书房常用的东西和奏折都送到了未央宫。 这番动静可不算小，姜嬛坠马受伤，皇上为此留在未央宫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下午时分，沉寂了几日的未央宫，开始热闹起来。 宫妃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一批又一批，想要打着探望姜嬛的名义，来见霍临。 只不过小昭拦着人不让进，她们不敢太过分，放下东西后识趣地退下了。 这般热闹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嘉贵妃。 她穿着华贵的宫装，妆容精致，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宫女。 “听闻庄嫔妹妹伤得不轻，本宫真是心急如焚，特地寻了些上好百年老参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寝殿方向。 “皇上可是在里面？” 小昭最讨厌嘉贵妃，她可还没忘以前在避暑行宫中，嘉贵妃是怎么害姜嬛的。 她垂下眼眸，声音冷淡：“回贵妃娘娘，皇上在批阅奏折，吩咐了不许有人来打扰小主休息。” 嘉贵妃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嫉恨，往前走了几步，提高声音。 “皇上勤政爱民，真是辛苦了，只是臣妾方才过来时，听到些不好的风声，心里实在不安，想着还是得禀报皇上知晓……” 第八十四章禁足 寝殿内，霍临的笔尖微微一顿，眉头蹙起。 嘉贵妃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在乱嚼舌根，竟说姜妹妹今日坠马，是跟穆郡王在马场过于亲近，举止不慎才惹得马匹受惊，还说、还说妹妹这些日子与郡王殿下在马场日日相见，颇为投契……” “这等污言秽语，简直其心可诛，臣妾听着都替妹妹委屈啊！”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空气瞬间凝滞。 霍临握着朱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这几天因为公务没太注意姜嬛那边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嘉贵妃给姜嬛泼脏水！ 他很清楚，姜嬛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传出这样的留言，那其中有问题的一定是霍霆。 霍临张口正要训斥，一道声音陡然响起，直接将嘉贵妃矫揉造作的腔调盖了过去。 “胡言乱语！” 只见阿依娜公主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猛地冲了过来。 她显然是刚安置好马场那边的事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骑装还带着尘土和草屑。 “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让你在这造谣的！” 阿依娜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直爽。 “什么叫过于亲近？什么叫举止不慎？你又不在马场，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说你脖子上顶着的那个玩意儿是摆设，只会听风就是雨？！” 嘉贵妃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骂过，精心维持的端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强撑着反驳道：“本宫是关心则乱，听到那些不堪之言才……” “关心？本公主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就没安好心！” 阿依娜双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 “姜嬛是为了谁才摔下马的？啊？要不是为了躲开你们大梁那个什么狗屁穆郡王伸过来的咸猪手，她能摔成这样？！” 她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炸懵了嘉贵妃，也让殿内的霍临瞳孔猛地一缩。 殿外，阿依娜越说越激动，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手指几乎要戳到嘉贵妃的鼻子上。 “那个霍霆，天天像个甩不掉的苍蝇一样在马场嗡嗡转，眼神黏糊糊的恶心死人，本公主都警告过他八百回了让他滚远点，他愣是当没听见。” “今日那匹枣红马突然发狂，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想害本公主，姜嬛是被无辜牵连的，她摔下马的时候，霍霆那混蛋还想趁机占便宜，是姜嬛宁可自己摔断腿也不让他碰，你懂不懂？！” 阿依娜喘了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看着嘉贵妃那张因震惊和羞恼而扭曲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倒好，掌管六宫，不去查那个居心叵测的霍霆，不去查谁动了本公主的马，反而在这里嚼姜嬛的舌根？还是说，姜嬛和霍霆之间的流言就是你让人放出去的！” “你！你血口喷人！”嘉贵妃被骂得面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阿依娜的手指都在颤。 “本宫是一片好心提醒皇上，你一个外邦公主，竟敢在宫中如此放肆，污蔑本宫！”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突然一道声音如雷炸响。 “够了！”霍临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 “嘉贵妃，”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嘉贵妃心上，“你‘好心’带来的‘风声’，朕听到了。” 嘉贵妃心中一喜，以为皇上信了她，正要开口，却被无情打断。 “王德贵。” 一直候在一旁的王德贵立即躬身：“奴才在。” “嘉贵妃忧心后宫，以致思虑过甚，言语失当。”霍临的目光冷若冰霜，“即日起，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 “皇上？！” 嘉贵妃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挑拨，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姜嬛究竟更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 嘉贵妃张口还想说什么，结果就被王德贵三言两语的请了出去。 瞬间，喧嚣的未央宫正殿，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霍临的目光最后落在阿依娜身上，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气缓和了些许。 “公主今日受惊，早些回去休息吧。” 阿依娜却没动，她看着霍临，又看看寝殿的方向。 “皇上，我想去看看姜嬛，就一会儿。” 霍临沉默地看了她片刻。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姜嬛和阿依娜在一起，但阿依娜对姜嬛的关心并不少。 思索片刻，霍临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寝殿内，姜嬛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色显得她格外脆弱。 阿依娜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眼中难掩担忧。 “姜嬛，你要快点好起来知不知道？”她轻声说道，“那些点心本公主还没吃够呢，还有骑马，本公主说话算话，一定把你教会的。” 阿依娜絮絮叨叨的对姜嬛说了不少话，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阿依娜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她想起自己最初接近姜嬛的目的。 因为姜嬛是霍临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她想着通过姜嬛，能更容易地接近皇上，完成漠北王庭的期望。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依娜早就改变了想法。 姜嬛和她见过的所有大梁女子都不一样。 她不矫情，不虚伪，活泼又灵动，她会吐槽会抱怨，却也有着一颗赤诚的心。 阿依娜回想这几天和姜嬛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弧度。 其实，她早就在心里把姜嬛当做朋友了。 “喂姜嬛，你听着，”阿依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草原儿女一诺千金的郑重，“本公主决定了，大梁后宫已经有很多人了，本公主就不来跟你争了。” “我们漠北人，从来不会用朋友当踏脚石，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给本公主做点心，听见没？” 第八十五章偷亲 阿依娜离开后，寝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霍临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望着姜嬛，眉头紧锁，心里翻涌着自责和心疼。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时不时蹙起，嘴唇微微发颤，似乎梦里的疼痛仍未消散。 霍临见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像是无声的安抚。 “唔……” 姜嬛低低地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醒了？”霍临立刻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着她，“还疼不疼？” 姜嬛意识还有些混沌，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霍临脸上。 她下意识想动，结果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从伤处炸开，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嘶。” 姜嬛整张小脸皱成一团，手指猛地攥紧被子。 霍临脸色一变，立刻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腿刚固定好，再乱动骨头又要错位。” 【她这小胳膊小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伤，要是朕能替她疼就好了。】 【这回谁吃干饭都行，就太医院不行，得让那群老头想想办法。】 姜嬛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可是真的好痛……” 伤经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她得在床上躺多久。 她还没有和阿依娜学会骑马呢。 霍临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软。 他伸手擦去姜嬛眼角溢出的泪珠，声音低沉温柔。 “忍一忍，太医说了，头两天最疼，过几日就会好些。” 姜嬛很想仰天长啸，能不能让现代科技也穿书进来，她想要麻药！ 但最后还是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过几日……那现在怎么办？” 霍临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案边，拿起太医留下的药膏和干净的纱布。 “朕给你换药。”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姜嬛：？ 等等，皇上要亲自给她换药？！ 霍临却已经坐回床边，轻轻掀开盖在她腿上的薄毯，露出被夹板固定的小腿。 姜嬛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衬着那狰狞的伤口和淤青，更显得触目惊心。 霍临的指尖微微一顿，眸色暗了几分。 【伤得这么重……】 【那马怎么不看准了霍霆踹？】 他抿紧唇，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动作极轻地拆开纱布。 药膏清凉，可当霍临的指尖沾着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时，姜嬛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疼得直抽气。 “忍一忍。”霍临低声道，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只在边缘轻轻打圈，让药膏慢慢化开。 姜嬛咬着唇，偷偷抬眼看他。 宫灯下，霍临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峰微蹙，神情专注得仿佛在批阅什么重要的奏折。 他指尖温热，力道控制得极好，明明是在处理伤口，却莫名让姜嬛心跳加速。 可恶。 姜嬛在心里咆哮，皇上这张脸，配上这种认真的表情，也太犯规了吧。 她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自己多看两眼，脸上就要烧起来了。 霍临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瞥了她一眼。 “怎么？疼？” “还、还行……”姜嬛干巴巴地回答，眼神飘忽。 霍临轻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疼就说，别逞强。” 姜嬛小声嘀咕：“说了又不会不疼……” 霍临：“说了朕就轻点。” 【一声不吭，朕怕戳疼她。】 轻轻一句话，像一根羽毛，挠的姜嬛又有些坐立难安。 这呵护珍宝一样的小心翼翼是闹哪样啊。 谁家好女孩顶得住？ 霍临完全没意识到，依旧专注地上药、包扎，最后重新固定好夹板。 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帝王。 “好了。” 他直起身，顺手替姜嬛掖了掖被角。 “太医说这药膏能镇痛，过会儿应该就没那么疼了。” 姜嬛点点头，小声道：“谢谢皇上……” 霍临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去净手。 姜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痒痒的，又带着点说不清的甜。 她悄悄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霍临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 “喝点水。” 他扶着姜嬛稍稍坐起来一点，把杯子递到她唇边。 姜嬛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舒服得她眯起眼。 霍临垂眸看着她像只餍足的猫儿似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还好，精神还不错。】 【朕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夜深了，姜嬛的药里带了安神的成分，没过多久，她的眼皮就开始发沉。 霍临见状，俯身吹熄了烛台。 “睡吧，朕在这。”他低声道。 这一夜，霍临寸步不离地守在姜嬛身边。 次日清晨，姜嬛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霍临竟然靠在床头睡着了。 难不成在这守了一天一夜？ 晨光中，平日里威严冷峻的帝王此刻安静得像个大男孩，长睫低垂，呼吸均匀。 姜嬛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霍临的睡颜，一时间看得入了神。 别说，颜值这块，真是帅的很客观…… 睫毛好长，鼻子也好看。 他昨晚为了照顾她，都没怎么睡好吧？ 姜嬛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霍临。 她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撑起上半身。 伤腿被固定着，移动不便，她只能一点点挪动身体，靠近软榻的边缘。 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姜嬛忽然心跳加速。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脑子里的小人疯狂尖叫。 姜嬛，你疯了！这是皇上！ 可是，另一个声音更响亮。 就一下，就轻轻碰一下，他睡得那么沉，不会知道的。 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智。 她闭上眼睛，鼓起毕生的勇气，如同蜻蜓点水般，将自己的唇瓣印在了霍临微抿的唇角。 一触即离。 姜嬛迅速缩回被子里，整张脸烧得通红，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完了完了，她疯了吗！居然偷亲皇上！ 她死死闭着眼，不敢再看霍临，生怕他突然醒来抓她个现行。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 在她躺回去的瞬间，霍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第八十六章装睡 【等等，朕睡醒了吗，别是在做梦吧？刚刚是她在偷亲朕？】 【太犯规了，朕要罚她，怎么能就只亲一下。】 一道低沉磁性的心声突然在姜嬛脑海中炸开。 姜嬛浑身一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装睡装得还挺像，就是睫毛抖得跟小扇子似的。】 姜嬛简直要崩溃，还有什么比干坏事被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就是犯花痴被戳穿！！！ 【偷亲完朕就装死？】 【不过朕上次偷亲她好像也是这般鬼鬼祟祟……】 姜嬛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等等，霍临偷亲她又是哪一集的故事？她错过了什么？？ 更何况自己这能叫偷亲嘛，她那是……那是…… 那是感谢！ 对！感谢皇上照顾她一晚上。 就在姜嬛疯狂纠结要不要“醒过来”假装无事发生时，霍临忽然动了动。 姜嬛立刻绷紧身体，继续装死。 霍临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垂眸看着床上“熟睡”的某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装，继续装。】 【朕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姜嬛直呼救命。 她感觉霍临的视线如有实质，灼得她脸颊发烫。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不她假装刚醒？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霍临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烫的，手感好好。】 【这边捏红了不对称，另一边也要捏捏。】 姜嬛差点没忍住跳起来，耳垂是她的敏感处。 霍临这一捏，简直像往她脑子里扔了个炮仗，炸得她头晕目眩。 皇上捏她耳朵干什么。 姜嬛内心的小人已经疯了，这算不算调戏？ 这绝对算调戏吧！ 霍临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低笑一声，手指顺着她的耳垂滑到脸颊，轻轻刮了一下。 【脸也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你才虾子！你全家都虾子！ 姜嬛气得在心里直哼哼，堂堂一国之君，趁人‘睡觉’动手动脚，像话吗？ 霍临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还装？” 姜嬛浑身一颤，终于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正对上霍临近在咫尺的俊脸。 “皇、皇上早啊！”她干笑两声，眼神飘忽，“您怎么在这儿？” 霍临挑眉：“朕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昨晚是谁拉着朕的袖子不让走的？】 姜嬛内心咆哮，她哪有，那肯定是梦游。 霍临看着姜嬛变幻莫测的表情，眼底笑意更深。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 “睡得好吗？” “挺好的，”姜嬛点头如捣蒜，“特别好，一觉到天亮。” 才怪。 姜嬛在心里补充。 霍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是吗？那朕怎么听见有人说梦话？” 姜嬛心里咯噔一下：“什、什么梦话？” 她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霍临故作沉思：“好像是什么‘皇上好帅’、‘想亲’……” “不可能。”姜嬛瞬间炸毛，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是皇上幻听！” 霍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按住她乱动的肩膀。 “小心腿。” 【好大一口锅居然甩到朕头上了，不过只要她喜欢，朕背着就背着了。】 【噗嗤，本来也是逗逗她。】 姜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脸颊鼓鼓的，活像只炸毛的河豚。 卑鄙！无耻！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堂堂皇帝居然用这种手段。 霍临心情大好，正要再逗她两句，门外突然传来王德贵的声音。 “皇上？可是要起了？” 霍临一顿，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这才意识到已经日上三竿。 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进来。” 王德贵低着头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洗漱用品的宫女。 霍临瞥了姜嬛一眼，小脸看上去依旧有些苍白。 他吩咐道：“让御膳房熬些补血的粥来。” 【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 姜嬛听到这句心声，心头微微一暖，偷偷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正好看到霍临站在晨光中的侧影。 其实……他挺温柔的。 霍临似有所感，转头看她。 【她在偷看朕？】 【朕才刚起，头发有没有乱？】 姜嬛立刻又缩了回去。 王德贵看着两人“眉来眼去”，识相地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霍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裹成蚕蛹的某人。 “躲什么？” 姜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没躲……” 霍临伸手去扯她的被子：“出来，别闷坏了。” 姜嬛死死拽着被角：“我不。” 出去就要面对刚才的尴尬，她才不要。 霍临挑眉：“怎么，敢做不敢当？” 【亲都亲了，她得对朕负责。】 姜嬛装傻：“做什么？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只要她死不承认，偷亲的事就不存在。 霍临眯起眼，忽然俯身，隔着被子在她耳边低语。 “需要朕帮你回忆一下？” 【比如再来一次？两次？无数次？】 姜嬛猛地掀开被子，红着脸瞪他。 “皇上！” 霍临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嬛：“嗯？” 姜嬛张了张嘴，突然词穷。 啊啊啊这男人太犯规了！ 就在这僵持时刻，门外又传来王德贵的声音：“皇上，有新的折子，可要送过来。” 霍临眉头一皱，看了眼姜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姜嬛立刻如蒙大赦：“皇上有政务就快去吧，我没事的。” 霍临轻哼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好养伤。”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笔“情债”朕总要找个时间来讨。】 姜嬛讪笑，不管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看着霍临离去的背影，她长舒一口气，瘫回床上。 第八十七章被搅好事 姜嬛正缩在被子里平复心跳，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居然是霍临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个抱着奏折的太监，一摞摞公文被整齐地堆在了她寝殿的桌案上。 【批奏折嘛，在哪里不是批，这样就能一边批折子一边看她了。】 霍临的心声美滋滋地传来。 姜嬛撑着半边身子，有些诧异又有些甜丝丝的蜜意。 她看着霍临在她床边支了个小桌，一本正经地开始批阅奏折，时不时还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啊，皱眉了，是不是腿又疼了？】 【啧，这个姿势会不会不舒服？要不要朕抱她换个位置？】 姜嬛被这一连串的心声轰得耳根发烫。 只是自己卧的太久，两条腿有点发麻而已。 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脚趾，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 “皇上，您这样……不合规矩吧？” 霍临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凌厉的批注。 “什么规矩？” 【朕就是规矩！】 那心声理直气壮得让姜嬛哑然。 是了，眼前这人是九五之尊，他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行，你厉害。 姜嬛不在多说，重新缩回被子里，只不过总是时不时偷偷瞄向正在批阅奏折的霍临。 【又偷看朕。】 姜嬛闻言差点咬到舌头，急忙转过脸去。 眼神也太好了吧！ 霍临表面上依旧冷峻威严，笔尖在奏折上勾画，心却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她怎么不看了？是不是朕坐得太远了？要不要挪近点？】 霍临状似无意地挪了挪椅子，往床边靠了靠。 椅腿与地砖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寝殿里格外明显。 【这下她总该看朕了吧？】 姜嬛忍不住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故意板着脸。 “皇上，您批折子就批折子，老往我这边蹭干什么？” 霍临笔尖一顿，抬眸看她，一本正经。 “朕怕你无聊。” 【其实是朕想多看看你。】 姜嬛心头一跳，耳尖微热，但嘴上不饶人。 “那皇上不如给我念折子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她本是随口一说，当个听书小活动，没想到霍临竟真的抽出一本奏折，递到她面前。 “你先看看，若是感兴趣，朕再给你念。” 姜嬛一愣，没想到霍临真让她看。 “这……”她迟疑道，“后宫不是不得干政吗？” 霍临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却想。 【上回旱灾，若不是她提出方略，救国救民，朕现在还在头疼呢。】 【什么干不干政的，有才情学说的就都能谏言，更何况是朕的她呢？】 行吧，皇上都不在意，她还矫情什么？ 姜嬛接过奏折，扫了一眼，发现是礼部上奏的。 “京中近日盛行斗鸡赌彩之风，屡禁不止，请陛下定夺。” 姜嬛眨了眨眼，这算什么朝政大事？ 她还以为会是边疆战报或是漕运要务。 霍临见她表情微妙，心里暗笑。 【她肯定觉得这折子无聊，但朕就是想听她说话。】 姜嬛嘴角抽了抽，合着皇上是拿她解闷呢？ 她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故作严肃道：“皇上，臣妾觉得，堵不如疏。” 霍临挑眉：“哦？” 姜嬛清了清嗓子：“既然百姓喜欢斗鸡，不如朝廷出面办个‘皇家斗鸡大赛’，设彩头但不涉赌，既能满足百姓娱乐，又能规范管理，还能收点报名费充实国库。” 霍临眸光微动，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低笑一声。 “你倒是会做生意。” 【她怎么这么聪明，连给朕赚钱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这哪是妃子，这分明是朕的诸葛军师。】 姜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小声嘀咕：“我就是随便说说……” 也别太抬举她啊。 霍临却已经提笔在奏折上写下批示，唇角微扬。 “就按你说的办。” 姜嬛心跳漏了一拍，“皇上就不怕我乱出主意？” 霍临放下笔，忽然起身坐到床边，眸色深邃。 “朕信你。” 短短两个字，重若千钧。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光斑。 那双平日里锐利的凤眸此刻盛满了温柔，让姜嬛一时移不开眼。 霍临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惹得她浑身一颤。 【她耳朵红了，真可爱。】 姜嬛听到这心声，耳尖更烫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他轻轻扣住手腕。 “躲什么？”霍临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 “我、我没躲……” 姜嬛结结巴巴地反驳，却见他越靠越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殿内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霍临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想亲。】 姜嬛：！！！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霍临已经慢慢地低头靠近。 那速度极慢，像是给足了她推开的机会。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终于，他的唇覆了上来。 霍临的吻温柔而克制，像是怕碰碎了她。 姜嬛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她耳根发烫，下意识想躲，却被霍临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两人呼吸交缠、难舍难分之际…… “皇上，阿依娜公主求见。”王德贵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霍临动作一顿，眸色暗沉地松开她，嗓音低哑。 “……让她等着。” 第八十八章杂耍班子 【来日方长，等她腿好了，朕要……】 姜嬛听着听着耳根飞红。 虎狼之词，掐了重播！ 她连忙出声打断：“皇上。” “嗯？”霍临挑眉。 “您再不走，阿依娜公主等急了该闯进来了。” 姜嬛指了指门外，大眼睛滴溜溜一转。 霍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痒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把人搂进怀里再亲个够。 但碍于帝王威严，只能强装镇定。 “好好休息。”他伸手替姜嬛垫好了软枕，声音低沉，“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霍临转身往外走，背影挺拔如松，完全看不出方才动情的模样。 只有姜嬛知道，这位表面高冷的帝王，内心简直像个毛头小子。 殿门一开一合，霍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姜嬛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瓣。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霍临的温度和气息。 “小主。”小昭急匆匆地跑进来，“阿依娜公主带了个杂耍班子来，说要给您解闷呢。” 姜嬛还没从刚才的旖旎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啊？” “就是那个漠北来的杂耍团，听说可厉害了。” 小昭满脸兴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公主说您躺着无聊，特意带过来的。” 姜嬛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说话，殿门就被人给大力推开。 “姜嬛。”阿依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身红衣似火，“本公主给你带好玩的来了。” 她身后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异国男子，个个肌肉结实，只在下面穿了束脚的裤子，露出精壮的上身。 姜嬛瞪大眼睛：“这……” “怎么样？”阿依娜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可是我们漠北最好的杂耍团，平时只在王庭表演的。” 那几个男子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看得姜嬛眼花缭乱。 “公主，这不太好吧”姜嬛小声说。 虽然她爱看帅哥没错。 但这要是被霍临那个醋坛子看见，怕是要把整个杂耍团都发配到边境去。 阿依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是本公主带来的人，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有什么问题，自然有本公主担着。” 她说着凑到姜嬛耳边，压低声音：“再说了，你整天对着皇上那张冷脸，不腻吗？偶尔换换口味多好。” 姜嬛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霍临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又青又紫，像彩虹豆似的。 不过嘛，现在皇上不在，她看一看，皇上不会知道的吧。 “小昭，”姜嬛狡黠一笑，吩咐道：“你去准备些吃食过来。” “娘娘想吃什么？”小昭问。 “就做那个炸鸡和薯条吧，上次教过你的。”姜嬛想了想，“还要酸梅汤，多加些冰块。” 看表演怎么能少的了零嘴呢？ 小昭跟了她这么久，也打了不少下手，很多吃食的做法也学了七七八八。 阿依娜闻言好奇地凑过来，“那是什么？” 姜嬛神秘地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昭领命而去，阿依娜则指挥杂耍团在寝殿中央腾出一块空地。 “你们先热身，”她命令道，“待会儿好好表演，表演的好了，本公主重重有赏。” 那几个男子齐声应道：“是！” 姜嬛半靠在床头，看着他们开始做各种高难度动作，有的单手倒立，有的叠罗汉，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姜嬛满眼感叹：“哇，这个倒立，腰腹的控制力也太强了吧。” “还有这位大哥，他的肩膀是铁打的吗？上面站了三个壮汉还能纹丝不动诶！” 阿依娜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们漠北的勇士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个个都能徒手制服烈马。” 姜嬛忍不住笑出声：“是是是，公主说得对。” 小昭很快端着托盘回来，上面放着金黄酥脆的炸鸡和薯条还有几种特制蘸酱，酸梅汤也被端了过来。 阿依娜好奇地捏起一根薯条，“闻着好香。” “尝尝看。”姜嬛示意她蘸酱，“这是番茄酱，这是椒盐的，这是五香的……” 阿依娜学着姜嬛的样子蘸了番茄酱，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吃。”她三两口吃完，又去拿第二根，“你们大梁人真会享受。” 两人一边吃，一边看杂耍表演。 那些漠北汉子个个身怀绝技，有的能同时抛接七八把刀，有的能在绳子上翻跟头，看得姜嬛连连鼓掌。 “那个不错，”阿依娜指着一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小声点评，“肌肉线条很漂亮。” 姜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肩膀很宽，腰却很细。” “你喜欢这种类型？”阿依娜促狭地眨眨眼。 姜嬛差点被酸梅汤呛到：“胡说什么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阿依娜不依不饶，“皇上那样的？” 姜嬛的脸有些发热：“公主！” 因为阿依娜的话，姜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古铜色的腹肌上，心里默默比较着。 这个胸肌比皇上厚实，但腰没皇上细，那个肩膀宽得像门板，但是腿似乎短了点…… 这么看，她还真是最喜欢皇上这种类型...... 不对，她想什么呢！ “不逗你了。”阿依娜大笑，“看那个，他能吞火。” 表演吞火的杂技艺人身材修长，腹肌分明，随着吞火的动作，肌肉绷出漂亮的弧度。 “好厉害。”姜嬛下意识评价道，“我要是有这个力量就好了。” 阿依娜噗嗤一笑：“你放心，等你好了，本公主还得继续教你骑马呢，肯定把你练出来。” “好啊。”姜嬛欣然应下。 虽然学骑马有点辛苦，但是她还是挺喜欢骑马的感觉的。 两人在房间里说说笑笑，欣赏着杂技表演，时不时发出惊叹和笑声，好不热闹。 第八十九章逍遥王 此时，霍临正心不在焉地听着大臣们的汇报。 不知道姜嬛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 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无聊。 “皇上？皇上？”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 霍临回过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 礼部尚书擦了擦汗，继续汇报。 霍临表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早已飞回了未央宫。 都怪阿依娜，不然他还能和姜嬛多温存一会儿。 就在这时，王德贵匆匆走了进来，在霍临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杂耍班子？还都没穿上衣？”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森森寒意。 王德贵闻言，小心翼翼的回答：“是，听说是阿依娜公主带来的。 霍临猛地站起身，把正在汇报的礼部尚书吓了一跳。 “皇、皇上？” 霍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今日就到这里，退下吧。” 大臣们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等人都走光了，霍临一巴掌拍到桌案上。 这个阿依娜，居然带男人去未央宫，还都不穿上衣？ 霍临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冲回未央宫，把那些杂耍班子的人统统赶出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失帝王威仪，还显得非常小家子气。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霍临眯起眼睛，忽然有了主意。 “王德贵。” “奴才在。” “传朕口谕，阿依娜公主身为外邦使节，久居宫中烦闷，两国邦交已固，不日即可送公主离京。” 王德贵一愣：“这……恐怕不妥吧？公主毕竟是漠北的……” 霍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朕的话不管用了？” 王德贵立刻低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传旨。” 霍临冷哼一声，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阿依娜之前占用姜嬛的时间，教姜嬛骑马，害得他好几天都没见到姜嬛。 霍临早就看阿依娜不顺眼了。 现在把阿依娜给送回去，看她还怎么带人去未央宫。 一刻钟后，未央宫内。 姜嬛和阿依娜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姜嬛疑惑地问道。 该不会是霍临那个醋坛子知道她和公主在看杂耍，派人来砸场子了吧？ 小昭匆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小主，皇上下了旨，让公主搬出宫去。” “什么？”姜嬛和阿依娜同时惊呼。 完了完了，这醋劲儿比她想的还大。 她偷偷瞄了眼还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突然觉得那块石头可能要换到她的胸口上了。 阿依娜猛地站起来，碧眸中燃起怒火。 “他这是什么意思？” 姜嬛连忙拉住她：“公主别急，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阿依娜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本公主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姜嬛急得直拍床榻：“小昭，快拦住公主。” 小昭刚要上前，阿依娜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姜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可热闹了。” 阿依娜是漠北公主，别人怕霍临她可不怕。 这下一个火药桶去找一个醋坛子，怕不是要把皇宫炸上天？ 她转头看向那几个呆若木鸡的杂耍艺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得赶紧把这几个“罪魁祸首”送走，免得待会儿皇上看见了，真给人发配到边境去了。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 艺人们如释重负，连忙退下。 姜嬛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待会儿要是皇上问起来，她是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就说她和公主是在研究漠北民俗文化？或者是单纯欣赏一下人体艺术？ 不过皇上会相信吗？ 嘶，怎么想都不会信啊。 要不等腿好了，做点吃食安慰他？ 这边姜嬛冥思苦想，另一边，阿依娜气势汹汹地冲到御书房，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外。 “让开，本公主要见霍临。”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放行，也不敢得罪这位漠北公主。 僵持之际，王德贵匆匆赶来。 “公主息怒，皇上此时不便见客。” 阿依娜冷笑一声：“不便见客？那他下旨赶本公主出宫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便？” 王德贵额头冒汗，正不知如何是好，御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霍临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公主有何贵干？” 阿依娜双手叉腰，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让本公主离京？” 霍临淡淡道：“公主身为外邦使节，久居京城不妥。” 阿依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很好，本公主这就写信给父王，说大梁皇帝言而无信，当初答应好好招待本公主，现在却要赶人。” 霍临眉头一皱，居然威胁他？ 阿依娜正要开口，几位刚走没多远，又闻讯赶来的大臣连忙上前打圆场。 “皇上三思啊，漠北与我朝刚刚修好，此时若得罪公主，恐生变故啊。” “是啊皇上，公主远道而来，若是这般对待，传出去有损我朝威名。” 霍临被吵得头疼，冷冷道：“那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一位老臣捋了捋胡须，小心翼翼道：“不如为公主择一良婿？这样公主既不算外客，又能长留大梁。” 霍临眸光一闪。 这主意不错，把她嫁出去，省得整天往未央宫跑。 阿依娜闻言，脸色一变，她是打着和亲的念头来的，可是…… “本公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 霍临却已经想到了人选：“朕的皇叔逍遥王，年方三十，尚未娶妻，与公主倒是般配。” 皇叔常年游山玩水，正好可以把阿依娜给带走。 省得她打扰自己和姜嬛。 阿依娜气得直跺脚，那个什么逍遥王她见都没见过。 “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启禀皇上，逍遥王爷来了，正在门口。” 霍临嘴角微扬：“来得正好，传……” “报。”又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逍遥王爷听说要给他指婚，已经、已经转身走了。” 第九十章冤家 “拦住他，把他给朕带过来。” 霍临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们慌忙追出殿外，不多时，一阵喧哗由远及近。 “放开本王，你们真是反了天了。”清朗的男声带着怒意。 “王爷，您别为难小的们，皇上说了，您今儿必须进去。” “他要把本王埋进婚姻的坟墓，还要本王感谢他？！” 话音未落，逍遥王霍云行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给硬生生拖了进来。 他一身月白锦袍，领口微敞，玉冠歪斜，几缕墨发垂落在俊逸的面庞旁，活像个被捉拿归案的纨绔子弟。 阿依娜原本正怒视着霍临，见状不由一怔。 她上下打量着被称作逍遥王的男子，红唇勾起一抹讥诮。 “这就是大梁的王爷？怎么跟个市井无赖似的？” 霍云行闻言，立刻瞪了过去。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阿依娜双手抱胸，下巴微抬：“本公主是漠北王的嫡女，你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自称王爷？” 霍云行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转头怒视霍临。 他背对着阿依娜，低声道：“好你个臭小子，刚刚本王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你就是想坑本王。” 霍临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皇叔常年在外游历，朕也是体恤你孤身一人，特意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放屁！”霍云行气得跳脚，“你分明是想甩包袱。” 霍临挑眉：“皇叔若是不愿，朕也不勉强。” 霍云行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霍临指了指御案上刚送来的奏折公文：“不过皇叔在外逍遥了那么久，也该收收心了，不如替朕批几日奏折吧。” 霍云行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要他批奏折和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相比起来，和公主聊聊天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他眼角抽搐几下，突然转向阿依娜，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公主初来乍到，本王理应尽地主之谊。” 阿依娜白眼一翻，更是嫌弃。 正要拒绝，霍临却道：“王德贵，送皇叔和公主出去，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老太监连忙上前，将二人“请”出了御书房。 原本去而复返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霍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御书房外，大臣们离开。 阿依娜抱臂冷笑：“你们大梁的皇帝，倒是会甩锅。” 霍云行懒洋洋地靠在朱漆廊柱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把玩。 “彼此彼此，漠北的公主，脾气也不小。” 阿依娜眯起眼睛，“怎么，想试试？” 霍云行将树叶随手一抛，双手枕在脑后。 “本王对刁蛮丫头没兴趣。” “巧了，本公主也对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没兴趣。”阿依娜冷笑一声，突然抄起廊下石桌上摆放的茶壶就砸了过去，“快滚吧，就说你我不和，要砸了这皇城。” 霍云行敏捷地侧身避开，茶壶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故作惊讶地挑眉：“嚯，漠北公主不仅脾气大，准头也不差啊？” 阿依娜已经抓起一旁摆放的果盘：“这才哪到哪？” 她手腕一翻，各色水果如雨点般飞来。 霍云行衣袖翻飞，灵活地避开所有攻击，还不忘调侃。 “公主若是去集市卖艺，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阿依娜怒极反笑，直接抄起廊柱旁摆放的青铜仙鹤灯座，看着就十分有分量。 霍云行见状脸色微变：“喂，这可不兴砸啊。” 阿依娜哪管这些，抬手就要扔，霍云行连忙阻拦。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阿依娜的辫子在打斗中散开，霍云行的玉冠也不知所踪。 门内，王德贵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额头渗出冷汗。 “皇上，要不老奴过去劝劝？” 霍临执笔的手稳如泰山：“不必，让他们打。” “可万一打出个好歹来……” “放心，皇叔有分寸。” 只是霍临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屋内二人一怔，霍临这才放下朱笔起身。 推开殿门，只见御书房外的回廊一片狼藉。 石桌翻倒，果盘碎裂，青铜灯座歪在一旁，而霍云行和阿依娜正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气喘吁吁地对峙着。 霍临负手而立，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他目光淡淡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二人身上。 “二位，聊得如何？” 阿依娜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胸口因喘息而剧烈起伏。 “谁要跟这个无赖聊。” 霍云行冷笑一声，趁机掰开她扣着自己衣领的手指。 “本王还不想跟母老虎聊呢。” 霍临微微颔首。 “看来是相看两厌了？” “对！”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又恶狠狠地瞪向对方，仿佛在责怪对方抢了自己要说的话。 霍临眸中笑意更深，却依旧端着帝王威仪。 “那正好。” 霍云行和阿依娜同时一愣：“什么正好？” 霍临慢悠悠道：“既然你们互相看不顺眼，那朕就放心了。” 霍云行和阿依娜闻言，顿时转头齐刷刷的看着霍临。 霍临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淡淡道：“皇叔性子散漫，正需一个能治得住他的人，公主性情刚烈，也需一个能包容她的人，你们二人性格互补，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 就算发现不了，两人忙着你追我打，阿依娜就没时间再找姜嬛。 省的又给她看什么腿啊肉啊的。 实在想看，朕又不是没有......咳咳。 霍云行瞪大眼睛，活像见了鬼。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阿依娜也怒了：“霍临你耍我们？” 霍临对他们的暴跳如雷置若罔闻：“朕看你们挺配的。” “谁跟他配了？” “谁跟她配了？”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霍临却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你们还是先好好培养感情吧。”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手，各自嫌弃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往相反方向走 王德贵看着二人反应，忧心忡忡：“皇上，这能成吗？” “且看吧。” 姜嬛曾经说过，打是亲，骂是爱。 这两人迟早会感谢他的。 第九十一章情愫暗生 自御书房那场闹剧之后，阿依娜和霍云行彻底结下了梁子。 阿依娜气得在宫里摔东西，一边摔一边骂。 “什么逍遥王，分明就是个无赖，本公主绝不嫁给他！”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收拾碎片，谁都不敢接话。 另一边，霍云行也没闲着，逢人就抱怨。 “本王在外游玩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刁蛮的丫头，让她当王妃？本王宁愿去庙里当和尚。” 两人见面说不到几句就要打起来，闹得满宫风雨。 这天，御花园的凉亭里，阿依娜正怒气冲冲地撕扯着手中的花瓣。 “该死的霍云行，该死的霍临，该死的大梁。” 她每骂一句就撕下一片花瓣，不一会儿脚边就堆满了残红。 霍云行远远望见那个火红的身影，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光。 他突然发现，这位公主安静时倒真有几分漠北传说中的神女模样。 “公主这是在拿花儿撒气？”他刻意放重脚步声。 阿依娜猛地回头，阳光透过树叶在霍云行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今日他未着华服，一袭素色长衫反倒衬得气质清朗，与往日那个纨绔王爷判若两人。 “关你什么事。”阿依娜把剩下的花梗狠狠扔在地上，“本公主爱撕就撕。” 霍云行慢悠悠走过来，鬼使神差的，捡起一朵完好的花别在她发间。 “这么漂亮的花，撕了多可惜。”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本来想装轻浮浪子恶心一把她。 但这哪是来吵架的态度？ 阿依娜也怔住，随即拍开他的手。 “少来这套，别以为这样本公主就会答应嫁给你。” 霍云行看着她警惕如小兽般的眼神，突然觉得有趣。 他退后一步，双手抱胸。 “本王也没说要娶你啊。” “你！”阿依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你来干什么？” “路过，看某个小野猫在糟蹋花儿，过来看看热闹。” 阿依娜眼睛一眯，当即抽出腰间软鞭。 “你找死。” 霍云行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过鞭子，顺势抓住她的手腕。 “公主，你这么热情，本王会误会的。” 阿依娜使劲挣扎，却被霍云行牢牢扣住，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放开。”阿依娜脸颊微热，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霍云行盯着阿依娜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个刁蛮公主生气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 “公主若是实在不愿嫁，本王可以去找皇上说清楚。” 阿依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你会这么好心？” 霍云行耸耸肩，嘴角却带着真诚的弧度：“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本王还是懂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阿依娜却突然叫住他。 “等等。” 霍云行回头，挑眉看她。 阿依娜咬了咬唇：“你刚才说谁是野猫？” 霍云行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本王道歉，公主不是野猫。” “哼，下次再乱说本公主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霍云行看着她那傲娇的小模样，眼中笑意更盛。 “是是是，本王记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些。 接下来的几天，霍云行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反而处处让着她。 阿依娜说要骑马，他就亲自去马厩挑了最温顺的骏马。 阿依娜抱怨大梁的菜太清淡，他就让人从宫外买了漠北风味的烤羊肉。 一天傍晚，阿依娜独自在御湖边散步，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 循声望去，只见霍云行坐在湖心亭中，一袭白衣胜雪，笛声婉转如诉。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躲在假山后偷听，竟让她想起了漠北的草原和家乡的亲人。 一曲完毕。 “偷听可不是公主该做的事。”霍云行的声音带着笑意。 阿依娜被抓个正着，索性走出来。 “谁偷听了，本公主是恰好路过。” 霍云行也不拆穿，只是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既然来了，坐坐？” 阿依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刻意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你会吹漠北的曲子？”她忍不住问。 霍云行把玩着手中的玉笛：“去年在漠北边境待过一阵子，跟当地人学的。” 阿依娜好奇地看着他：“你去漠北做什么？” “游山玩水啊。”霍云行笑道：“本王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游玩，尝遍天下美食，赏遍天下美景。” 阿依娜撇撇嘴：“游手好闲。” 霍云行不以为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他顿了顿，“公主去过江南吗？” 阿依娜摇头。 “那有机会本王带你去看看。”霍云行眼中闪着光，“江南的春天，杏花烟雨，小桥流水，跟漠北是完全不同的景致。” 阿依娜被他描述的画面吸引，一时忘了反驳。 阿依娜惊讶地发现，这个她曾经认为吊儿郎当的王爷，谈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时竟如此博学多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暮色四合阿依娜才离开。 霍云行却没动，他仍坐在湖心亭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笛上的纹路。 湖面倒映着初升的星子，晚风掠过时，碎成一片粼粼的银光。 他忽然想起方才阿依娜临走时，那双碧色眸子闪烁的模样，像极了此刻湖中的星辰。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悸动。 “啧。” 霍云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他向来游戏人间，何曾为哪个姑娘牵肠挂肚过？ 可这个漠北来的公主，偏偏像阵风似的闯进来打砸抢，搅得他心神不宁。 远处传来更鼓声，霍云行蓦地回神。 他整了整衣袖，大步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一如他此刻雀跃的心绪。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霍临正批阅奏折，听得外面一阵骚动，抬头便见霍云行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皇叔这个时辰过来，所为何事？” 霍云行也不行礼，径直走到御案前，双手撑在案上。 “臭小子，你赢了。” 第九十二章木轮椅 霍临放下朱笔，抬眸看向站在御案前的霍云行。 烛火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眼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皇叔这是何意？”他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情绪波动。 霍云行难得正经，双手撑在案上，目光灼灼。 “本王请皇上为阿依娜和本王下旨赐婚。” 霍临悠悠看了霍云行一眼：“可朕怎么记得前几日，皇叔还说宁愿去庙里当和尚？” 霍云行耳根微红，却梗着脖子。 “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还不是你硬要撮合我们？” 霍临唇角微扬：“公主若不愿意，强行赐婚恐影响两国邦交。” 霍云行皱眉：“那怎么办？” “皇叔不是自诩风流倜傥吗？那就自己努力去追吧。”霍临慢条斯理地说道。 霍云行瞪大眼睛：“你！” “朕还有奏折要批。” 霍临直接打断他，低头继续批阅奏章，一副送客的姿态。 霍云行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甩袖而去。 待脚步声远去，霍临才抬起头。 他起身理了理衣袖，带着王德贵往未央宫去了。 夜色已深，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想到姜嬛此刻可能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呆，霍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她一个人肯定闷坏了，不知道腿还疼不疼。 今日御膳房送去的糕点她好像很喜欢，明日让多准备些。 刚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姜嬛和小昭的说笑声。 霍临脚步一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王德贵正要通报，被他抬手制止。 殿内，姜嬛正倚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听小昭讲宫里的新鲜事。 “小主，您没看见，逍遥王爷和公主碰在一块，那场面可热闹了。” 姜嬛立刻来了兴趣：“真的？快详细说说。” 霍临听到这里，轻咳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皇上？”姜嬛惊讶转头。 霍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依旧冷峻。 “伤好些了？” 姜嬛点点头：“好多了，就是还不能动。” 霍临在床边坐下，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逍遥王今日来找朕了。” 姜嬛眼睛一亮：“是不是关于公主的事？” 果然！她就知道。 这两个欢喜冤家肯定有情况。 霍临挑眉：“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这么关心别人？怎么不多关心关心朕？】 【朕今日特意提前批完奏折来看她，她倒好……】 姜嬛一听霍临这酸溜溜的心声，暗叫不好。 “猜的嘛，皇上快说，王爷和公主是怎么回事。” 霍临将霍云行求赐婚的事说了一遍，姜嬛听得两眼放光。 “王爷这是开窍了啊。” 看着姜嬛兴奋的样子，霍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朕日日来看她，也没见她这么高兴。】 【难道是觉得皇叔比朕有趣？】 他抿了抿唇，突然道：“你似乎很关心他们？” 姜嬛眼珠一转，故意叹气。 “这不是出不去嘛，只能听听别人的趣事解闷。” 醋坛子又打翻啦。 霍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姜嬛却像没察觉似的，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 “阿依娜公主性子直爽，逍遥王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两人闹归闹，说不定反而合得来。” 霍临瞥她一眼：“你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得好像很懂似的。】 【怎么不见她分析分析朕的心思？】 “那是，臣妾可是火眼金睛。” 姜嬛说着，垂下了眼眸。 皇上这心思还用分析吗？她这可是天天都能听到的。 再说了，皇上那偶尔如狼似虎的心声，她也不敢分析啊。 霍临轻哼一声，没接话。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深。 霍临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姜嬛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翌日清晨，姜嬛刚醒，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小昭，外面在干什么？”姜嬛好奇地问道。 小昭端着洗脸水进来，一脸神秘：“小主，皇上在院子里做东西呢。” “做东西？”姜嬛更疑惑了，“做什么东西？” 小昭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皇上不让说。” 姜嬛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出去看看，可惜腿伤未愈，只能干着急。 “小昭，你扶我到窗边看看。” 小昭连忙扶着她慢慢挪到窗边，姜嬛透过窗户，看到霍临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工具，专注地摆弄着一堆木头。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难弄。】 【不过为了她，再难也得做好。】 【有了这个就能出去走走了。】 姜嬛听到这心声，心头一暖，原来皇上是在给她做东西？ 看那形状，好像是个……轮椅？ 姜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亲自动手给她做轮椅。 霍临似乎察觉到视线，抬头朝窗户这边看来，姜嬛赶紧缩回脑袋，假装没在偷看。 过了一会儿，霍临推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轮椅走了进来。 “试试看合不合适。”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个小玩意儿。 姜嬛看着那做工精细的轮椅，轮子上甚至还贴心地包了一层软皮减震，不由得惊叹。 “皇上竟然会做这个？” “先帝不喜朕，朕幼时在冷宫住过一段时日，那里无人照料，许多东西都得自己动手。” 【那时候没人管朕，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过现在想来，倒是练就了一身本事。】 霍临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姜嬛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原书中的霍临是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生母早逝，幼年时甚至被丢在冷宫自生自灭。 他能活下来，还能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不知吃了多少苦。 “皇上……”姜嬛鼻头一酸，轻声道：“等臣妾腿好了，给您做甜食吃吧。” 她要做全天下最好吃的点心给皇上，把皇上小时候缺的甜都补回来。 第九十三章游园 霍临眸光微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她要给朕做吃的。】 【不过她腿还没好，不能累着。】 【但是好期待啊……】 “嗯。” 霍临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弯腰将她抱起。 他将姜嬛轻轻放在轮椅上，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腰际，又迅速收回。 【是不是最近瘦了？】 【得让御膳房多做些补品。】 姜嬛听到霍临的心声，低头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腰身。 她为了养腿，天天在床上躺着没胖就不错了。 一定是皇上又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姜嬛试着转动轮椅，发现轮轴顺滑无比，扶手处还细心地缠了软绸，避免磨手。 “皇上手艺真好。”姜嬛由衷赞叹。 霍临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又迅速绷住。 “你喜欢就好。”霍临淡淡道，“要不要去御花园转转？” 姜嬛闻言，连连点头。 “要去。” 终于能出去放风了，在屋里闷得都快长蘑菇了。 霍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一软。 【这么容易就高兴了。】 【早知道就该早点做这个轮椅。】 霍临故作高冷地点头，走到轮椅后方，推着轮椅往外走。 王德贵刚要跟上，就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御花园中，各色花卉争奇斗艳。 霍临推着轮椅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刻意放慢了脚步。 “皇上您看，那株牡丹开得多好。”姜嬛兴奋地指着一丛粉白相间的牡丹。 霍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是不错。” 【她笑起来真好看，比那些花好看多了。】 【要是能天天这样陪她散步就好了。】 姜嬛听到这心声，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赶紧转移话题：“那边好像有座凉亭，我们去那里歇歇吧？” 霍临嗯了一声，推着她往凉亭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宫女，见到皇上亲自推着轮椅，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凉亭里，霍临倒了杯茶递给姜嬛。 “小心烫。” 姜嬛接过茶杯，故意夸张地感叹：“哎呀，妾何德何能，竟让皇上亲自倒茶。” 霍临瞥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她要是喜欢，朕天天给她倒都行。】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了她该得意了。】 姜嬛抿着嘴偷笑，皇上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没救了。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嘉贵妃带着宫女匆匆赶来，见到轮椅上的姜嬛时明显一愣，“姜妹妹也在啊。” 真是碍眼，怎么哪都有她。 姜嬛见嘉贵妃也是满头黑线，不冷不淡的打了个招呼回去。 “贵妃娘娘。” 霍临面色冷峻：“有事？” 嘉贵妃没有错过霍临眼中的嫌弃，她强撑起笑容。 “臣妾听闻宫外新开了家酒楼，菜品新奇，想请皇上一同品尝。”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姜嬛的腿。 “不过，姜妹妹腿脚不便，怕是去不了呢，不如臣妾让人把姜妹妹先送回去？” 姜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嘉贵妃这也太明显了。 不就是嫌她碍事，想要和皇上单独相处吗？ 霍临同样不买账。 “无妨，朕带她一起去。” 嘉贵妃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可是姜妹妹的腿……” “有轮椅。”霍临言简意赅。 【她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天也闷了，正好带她出去散散心。】 姜嬛听到这心声，倍感满意。 原本以为只能在皇宫里转转，没想到还能出去，真是意外之喜啊。 嘉贵妃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就出现在了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 霍临换了一身常服，推着姜嬛的轮椅走在前面，嘉贵妃跟在后面，脸色难看得像吞了只苍蝇。 “皇上，就是这家醉仙楼。”嘉贵妃指着前方一座装潢华丽的酒楼。 霍临点头，推着姜嬛进去。 店小二见几人气度不凡，连忙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内，霍临将姜嬛的轮椅推到窗边，让她能俯瞰街景。 嘉贵妃刚要坐到霍临身侧，就见皇上已经自然地坐在了姜嬛旁边。 “这里有什么特色？”霍临淡淡问道。 嘉贵妃一听，连忙接话：“听闻最近新出了几道江南点心，还有……” “没问你。”霍临冷漠的打断了她。 嘉贵妃脸色一僵，手中帕子都快给搅烂了。 不过皇上在，她除了悄悄瞪着姜嬛，也不能再做别的事情了。 店小二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机灵地转向姜嬛。 “这位夫人，小店新出的水晶桃花糕和翡翠白玉卷最受欢迎，还有道金丝蜜枣酥是掌柜的独门手艺，客官可要尝尝。” 姜嬛立刻点头：“听着就新奇，都要尝尝。” 霍临瞥见她馋猫似的表情，眼底浮现笑意。 【她这模样，倒像是朕平日里饿着她了。】 【不过她喜欢就好，要不朕也学着做做算了，往后还能逗她开心。】 姜嬛听到这心声，悄悄撇嘴。 就霍临那厨艺，可别霍霍食材了。 除了这些糕点外，她们还点了别的菜色。 很快，小二把做好的吃食都送了上来。 菜是家常菜，点心的成色却极好。 水晶桃花糕晶莹剔透，翡翠白玉卷碧绿如翡翠，最引人注目的是金丝蜜枣酥。 金黄的酥皮拉出细如发丝的金线，包裹着饱满的蜜枣。 姜嬛尝了一口金丝蜜枣酥，酥脆的外皮在口中化开，蜜枣的甜香恰到好处。 “太好吃了！”她忍不住赞叹，“这酥皮怎么能做的这么酥脆？” 霍临看她吃得眉眼弯弯，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啊！她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 【嘴角沾到糖渍了，好想帮她擦掉。】 【不行，冷静啊，这是在外面。】 姜嬛正吃得欢，赶忙拿手帕擦了擦嘴角，果然沾到了糖渍。 没想到这读心术还有照镜子的功能。 不过皇上这面“镜子”也该看够了吧，老盯着自己不像话呀！ 第九十四章挖厨子 “慢点吃。”霍临递过茶杯，眼中有几分宠溺：“又没人跟你抢。” 姜嬛接过喝了一口，茶香正好冲淡了口中甜腻。 她悄悄抬眼，发现霍临的目光仍黏在自己身上，连忙夹起一块金丝蜜枣酥。 “皇上要不也尝尝？这真的很好吃。” 霍临这才吝啬的分了丝目光给桌上的点心。 他矜持地夹了一块，入口后微微挑眉。 “确实不错。” 【她推荐的点心，果然美味。】 【看她吃得开心，朕心情也好。】 嘉贵妃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为了今天，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是想着姜嬛腿没好，她说不定能趁机和皇上相处。 可没想到，皇上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姜嬛身上。 这狐媚胚子，惯会勾引皇上，她可不能让姜嬛得逞。 “皇上，”嘉贵妃强撑笑容，拿起筷子，想要给霍临布菜。 “这蜜枣酥虽好，但吃多了腻口，不如尝尝这道……” “你自己尝就是。” 霍临直接打断嘉贵妃的话，甚至都没看嘉贵妃要让他尝的是什么。 嘉贵妃刚夹起来的菜瞬间掉了回去，她眼底一片猩红，表情因为忍着怒气而变得扭曲。 她放下筷子，指甲几乎要陷入手心。 姜嬛无暇顾及嘉贵妃的失态，她正埋头享用美食，杏眼满足地眯成月牙。 别的不说，这厨子确实有些本事，做出来的吃食，很是地道。 一连吃了好几个点心，姜嬛再抬头，发现霍临又在看自己。 看她干嘛，继续吃啊，别停啊。 姜嬛被看的有些羞赧，“皇上，这个翡翠白玉卷也好吃，尝尝？” 说着她夹起一个，放入霍临碗中。 霍临见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倒是美味。” 【她夹的怎么都好吃。】 不过只吃了一下，霍临又继续开始盯着姜嬛看了。 姜嬛无奈，吃饭的同时，还不忘给霍临布菜。 嘉贵妃被晾在旁边，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不甘心，想尽办法的想要引起霍临注意，可是霍临的眼神根本就没朝她那边看。 一顿饭下来，姜嬛几乎尝遍了所有新品，霍临则全程保持着高冷表情，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笑意泄露了真实情绪。 结账时，姜嬛依依不舍地望着空盘，有些感慨。 她如今腿断了，又在深宫之中，不能随便出宫。 “这金丝蜜枣酥做的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下次再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霍临闻言立即召来掌柜：“做金丝蜜枣酥的厨子是谁？” 掌柜的连忙回答：“是小的店里的张师傅，祖传的手艺。” “朕……我要见他。”霍临差点说漏嘴。 很快，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 张师傅满头雾水，不知客人找自己有何事。 “你的手艺不错。”霍临直接开门见山，“可愿去我府上做厨子？” 姜嬛瞪大眼睛，皇上这是要挖人啊？ 张师傅一脸为难：“可是小的……” “月钱翻倍，可带家眷。”霍临干脆利落的开出来自己的条件。 【只要她喜欢，花多少钱都值。】 姜嬛哭笑不得，皇上这宠人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其实，”她小声对霍临说，“妾就是觉得新奇，不用这么的……” “无妨。”霍临面不改色地胡说，“府上正好缺个会做点心的。” 嘉贵妃听着霍临真眼说瞎话，终于忍不住了。 御膳房那么多大厨，手艺是个顶个的好，怎么可能不会做点心。 “公子，咱们府上不是已经有……” “你先行回府。”霍临直接打断她。 嘉贵妃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霍临把话打断了。 盯着掌柜和张师傅的异样眼色，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愤然离去。 掌柜对霍临当面挖人的行径颇有微词，只是见霍临气度不凡，倒没有立刻翻脸。 “这位客官，张师傅可是我们醉仙楼的招牌，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霍临闻言，直接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柜上。 “这是补偿。” 掌柜的眼睛顿时直了，连忙改口。 “张师傅能得贵人赏识，是他的福气！” 月钱翻倍，还能带家眷，张师傅本人自然更是没有任何意见。 在告诉张师傅之后会有人过来接他之后，霍临结账带姜嬛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霍临亲自推着轮椅。 姜嬛仰头看着霍临冷峻的侧脸，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霍临低头看她。 “没什么。”她仰头看他冷峻的侧脸，“就是觉得皇上真好。” 霍临耳尖微红，语气却故作严肃。 “你知道就好。” 【她夸朕了。】 【不过要维持威严，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不对，朕现在推着轮椅，她看不到朕！】 姜嬛眉眼弯弯，她突然觉得，能听到皇上的心声真是太好了。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渐渐融为一体。 霍临推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生怕颠着她。 【这样平静的日子真好。】 【有她在身边，连空气都是甜的。】 姜嬛假装没听到这肉麻的心声，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偷偷往后靠了靠，离霍临更近了些。 霍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绷住了。 【她靠近朕了。】 【哎呀，稳住，朕不能这么没出息。】 姜嬛听着霍临的心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笑什么？”霍临故作严肃地问。 “没什么，”姜嬛眨眨眼，“就是觉得今天的夕阳特别美。” 霍临抬头看了眼夕阳，又低头看她。 “嗯，是很美。” 【但是夕阳下的人更美。】 姜嬛脸一红，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衣角。 皇上这情话说得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轮椅继续前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融。 只是，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不止两道。 转角处，嘉贵妃站在阴影里，盯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眼中翻涌着嫉恨的暗潮。 她咬牙切齿：“姜嬛，咱们走着瞧。” 第九十五章忙碌 回宫之后，两人过了一段宁静的日子，只是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朝堂风云骤起。 北方八百里加急奏报，数郡遭遇百年难遇的蝗灾，遮天蔽日的飞蝗啃噬尽最后一点青苗，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几乎同时，南方边境又传急报，敌国趁火打劫，频繁挑衅，战事一触即发。 御书房的灯火彻夜不熄，霍临连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批阅如山的奏折，常常从清晨直坐到深夜。 姜嬛被霍临勒令在未央宫好好养伤，但她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小昭每日都会忧心忡忡地提起朝堂上的紧张气氛，王德贵偶尔路过送东西，眉宇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最让她揪心的，还是霍临。 霍临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只是匆匆看一眼，确认她安好后，便又匆忙赶回御书房。 即便来了，他眉宇间也锁着化不开的凝重，眼下的乌青日益明显，原本冷峻的轮廓更显清瘦。 “小昭，”姜嬛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询问道：“皇上今晚又不过来用膳吗？” 小昭叹了口气：“是啊小主，王公公说，皇上这会儿还在批折子呢。” 姜嬛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她想起霍临幼时的经历。 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他如今身负天下重担，却连好好吃顿饭都成了奢望。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小昭，”姜嬛转动轮椅，“去小厨房，咱们给皇上做点吃的。” “啊？”小昭有些为难，“可是小主，你的腿……” “我的腿是伤了，又不是手断了。” 姜嬛扬了扬下巴，“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你当我的手，我动嘴指挥。” 小昭一想，倒是没什么问题。 小厨房很快被暖黄的灯火点亮，姜嬛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薄毯。 她指挥着小昭把乌鸡处理干净，整只下锅。 “小昭，火再小一点，文火慢炖才能把药性都煨出来。” 姜嬛专注地盯着锅盖上袅袅升起的水汽，鼻尖萦绕着当归、黄芪、党参等药材混合着老母鸡的醇厚香气。 “是，小主。”小昭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火候。 乌鸡汤在砂锅里开始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姜嬛又指挥小昭准备点心材料。 “面粉、糯米粉，比例按我之前说的，再拿些新鲜的莲子来，去芯儿，捣成泥，还有蜂蜜……” 姜嬛自己也没闲着，拿起小刀，将一块上好的茯苓切成薄如蝉翼的片。 她的动作虽因姿势受限略显别扭，但下刀精准利落。 她要做茯苓莲子糕，茯苓安神宁心，莲子清心去火，蜂蜜润燥。 希望这点甜，能稍稍抚慰霍临紧绷的神经吧。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霍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关于南方军备调度的折子合上。 案头堆积的奏折山总算矮下去一截，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却达到了顶点。 胃里空落落的，隐隐作痛，他却毫无食欲。 王德贵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皇上，夜深了，用点参汤提提神吧？” 霍临瞥了一眼那汤水，眉头蹙得更紧。 油腻腻的，看着就烦。 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 “撤下去。” 王德贵叹了口气，苦着脸正要退下，殿外却传来轻微的车轱辘声，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诱人的香气。 霍临倏地抬头，只见姜嬛坐在轮椅上，被小昭慢慢推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皇上，妾给您送点夜宵来啦。” 霍临下意识就想站起来，身体却因久坐而有些僵硬。 “胡闹！”他板起脸，声音刻意压得低沉。 “谁让你乱跑的？腿伤未愈，万一再磕着碰着怎么办？” 【天这么黑，路上多不安全。】 【她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姜嬛听着他严厉语气下藏不住的担忧，心里暖暖的，面上却乖巧地认错。 “皇上息怒，是妾不好，不过有小昭推着，一路都点着灯，稳着呢。” 她将炖盅拿出推到他面前，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汤色清亮，能看到炖得软烂的鸡肉和饱满的红枣、枸杞。 “小主特意炖了好久呢，一直守着火候。”小昭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霍临看着那盅汤，一股暖流悄然涌入心头。 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汤匙。 “辛苦了。”他声音依旧低沉，却柔和了许多。 霍临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唇中。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药材的微甘和鸡肉的鲜醇，确实鲜美无比，暖意直达四肢百骸。 【好喝，胃里好像舒服些了。】 【就是辛苦她了，腿都没好，还想着朕。】 唉，她天天坐着，都快在未央宫发霉了，有啥苦的。 倒是他，脸都快垮成苦瓜了。 霍临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大半碗汤。 看着他进食，姜嬛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虽然霍临的食量比起平日还是少了许多，但对于连日来几乎食不下咽的他来说，已是难得。 然而，当霍临放下碗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角一份关于灾民安置的急报副本时，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下意识地锁紧。 胃里那点暖意仿佛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刚刚升起的一点食欲也消失无踪。 烦忧如同乌云，重新笼罩了他疲惫的面容。 “朕还有事要处理，汤很好，点心也很好，不过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姜嬛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的小菜，以及他眉宇间重新聚拢的沉重，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不好当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应道：“是，皇上也早些安寝，不要累着。” 姜嬛把桌上没动的饭菜收回，提着食盒被小昭推出了御书房。 还是吃得太少了。 那些烦心事，怎么就压得他连饭都吃不下呢？ 姜嬛秀眉微微蹙起，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姜嬛被小昭推着轮椅，离开御书房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暖黄的灯火透过雕花窗棂，映出霍临伏案的身影，孤拔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小主，您别太担心了，皇上喝了汤呢。”小昭轻声安慰。 “嗯。” 姜嬛低低应了一声，眉毛却依旧蹙着。 那点汤水点心，不过是杯水车薪。 压在他肩上的江山社稷，如同千钧重担，岂是几口热食能轻易化解的？ 第九十六章抓壮丁 翌日，天刚蒙蒙亮，霍临便已在御书房召见心腹重臣。 议事的低语声压抑而急促，隔着厚重的殿门都能感受到那股焦灼的气氛。 直到日上三竿，大臣们才鱼贯而出，个个面色凝重。 霍临独自坐在御案后，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案头堆积的奏折并未减少，反而因为新的军报和灾情急奏而更加触目惊心。 赈灾的粮款调度、军备补充、朝堂上各方势力的扯皮…… 桩桩件件都迫在眉睫，却进展缓慢。 他身边能用的人，几乎都已派了出去，实在是分身乏术。 人手还是不够。 霍临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朝堂上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皇叔游手好闲了那么久，是时候让他回来出出力了。 霍临猛然睁开眼：“王德贵。” “奴才在。”王德贵连忙躬身。 “传旨逍遥王府，”霍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召霍云行即刻入宫，御书房见驾，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王德贵愣了一下，逍遥王爷？ 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能躲懒就躲懒，皇上召他来商议国事，能行吗？ 不过王德贵不敢质疑，立刻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逍遥王府。 霍云行正歪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惬意地听着小曲儿，手边是冰镇的葡萄。 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舒服得他直眯眼。 这才是人生啊，朝堂上那些糟心事，离他越远越好。 “王爷！王爷！不好了！”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脸惊慌。 霍云行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慌什么？天塌了？” “是宫里，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亲自来传旨，召您即刻入宫，御书房见驾，说是有要事相商。”管家一口气说完。 他家王爷最怕的就是这个要事相商。 霍云行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手里的葡萄都吓掉了。 “什么？”他声音都变了调，“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找我商量？赈灾？打仗？那些破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云行脑子里警铃大作，瞬间浮现出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无休止的议事场景。 霍临这小子肯定是被朝事逼疯了，想抓他去当苦力。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霍云行内心疯狂呐喊，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瞬间计上心头。 “哎哟。”霍云行突然捂住肚子，“嘶，本王这肚子疼、疼得厉害。” “快，快扶本王躺下，定是吃那冰葡萄吃坏了，哎哟喂……” 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王爷倒在软榻上，开始哎哟哎哟地呻吟，额头甚至逼出了几滴冷汗。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浮夸了？ 王德贵很快被请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霍云行脸色“苍白”，蜷在榻上哼哼唧唧，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王公公，咳咳……”霍云行气若游丝，装出一副虚弱模样。 “劳烦公公回禀皇上，本王突染急症，腹痛如绞，实在……实在是无法起身，待本王稍好些，定当入宫请罪……” 王德贵眼角微抽，逍遥王爷这病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他恭敬地行礼：“王爷身体抱恙，奴才这就回宫禀报皇上，只是……” 王德贵顿了顿，意有所指：“皇上忧心国事，夙夜难眠，若知王爷病得如此严重，怕是要亲自派御医来为王爷诊治了。” 霍云行心里咯噔一下，派御医？那不就露馅了。 他赶紧摆手：“不必劳烦御医，本王这是老毛病，歇歇就好。” 王德贵看了眼霍云行塌边还没收起来的葡萄，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消息很快传回御书房。 霍临听完王德贵的回禀，冷笑一声。 装病？这招霍云行都用了八百遍了！ 他放下朱笔，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德贵。 “传朕口谕，逍遥王既然病得如此严重，想必是王府太过冷清，无人照顾所致，朕体恤皇叔，特赐美人四名，即刻送入逍遥王府，日夜侍奉皇叔汤药，务必让皇叔安心静养。” “是。” 王德贵领命而去。 逍遥王府在接到这道口谕后，瞬间炸开了锅。 霍云行直接从榻上弹了起来，什么腹痛全忘了。 “什么？赐四个美人？还日夜侍奉汤药？” 霍云行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彻底终结。 还有，这要是让阿依娜那个小辣椒知道了…… 他简直不敢想。 “霍临你个混账小子，你这是要逼死你皇叔啊。”霍云行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管家在一旁询问：“王爷，那美人是收还是不收啊？” “收个屁！”霍云行气急败坏，“赶紧给本王更衣，备马进宫，再不去，你王爷我就要被一群女人给‘伺候’死了！” 不到半个时辰，逍遥王霍云行就生龙活虎地冲进了御书房。 这速度之快，哪还有半分病态？ 他甚至衣服都没穿整齐，衣襟微敞，头发略显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霍临。”霍云行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冲进来就嚷嚷，“你什么意思？有你这么坑害亲叔叔的吗？” 霍临正拿着一份奏折，慢条斯理地看着，闻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叔不是腹痛如绞，无法起身么？怎么，王府的汤药如此神效，半个时辰不到就让皇叔健步如飞了？” 霍云行闻言一噎，梗着脖子强辩：“本……本王那是急火攻心，被你的‘恩典’给气的。” “还有，本王告诉你啊，那些美人你赶紧给本王收回去。” “可以，不过……”霍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霍云行紧绷的神经上。 “既然皇叔‘病’好了，美人也不要，那不如，从明日就开始上朝吧，正好帮朕分担分担这些‘小事’。” 霍临说着，目光扫过御案旁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意思再明显不过。 霍云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张了张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本王……本王……” 霍临见状，指尖一顿，他冷哼一声。 “皇叔若再推脱，那朕方才说的那两样恩典，您就选一样受着吧，或者两样一起？” 第九十七章闹剧 霍云行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四位花枝招展的美人，拥着他嘘寒问暖的恐怖景象。 “别，有话好商量。”霍云行瞬间怂了。 “本王答应你，不就是上朝议议事嘛，本王豁出去了。” 他一脸悲壮，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朝堂，而是刑场。 霍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早这样不就好了？ “如此甚好，明日早朝，朕等着皇叔。” 又是一日过去，第二天，金銮殿。 大臣们依次奏报着北方的灾情和南方的军情，每一个字都像压在人心头的巨石。 霍临端坐龙椅，面色冷峻。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来年播种亦是难题。 仅靠官府施粥，实在是杯水车薪，况且还有疫病。 朝堂气氛压抑，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启禀皇上——” 霍云行拖长了调子，从队列里慢悠悠地踱出来。 “臣以为，北方灾民之事嘛，呃，人多力量大，不如组织他们去……去南方边境帮忙打仗？既能消耗点精力，省得闹事，又能补充兵源，一举两得嘛。” 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自己提出了什么绝世妙计。 朝堂上瞬间一片死寂。 兵部尚书嘴角抽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让饥肠辘辘，毫无训练的灾民去打仗？逍遥王这是嫌边境不够乱吗？” 户部尚书更是眼前发黑：“军粮都捉襟见肘，再添几十万张嘴？王爷是要逼死老臣吗？” “你、你……”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气得胡子直抖，指着霍云行说不出完整句子，只能怒目而视。 霍临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他冷冷地扫了霍云行一眼。 “皇叔此议甚为不妥，灾民体弱，岂能充军？此事休要再提，退下！” 霍云行被那眼神看得脖子一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臣这也是为朝廷分忧嘛……”他嘟囔了一句退回了队列。 接下来，每当有大臣提出稍微复杂点的议题，他不是打哈欠就是走神，要么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哎呀，又是军粮，你们兵部的人是不是只会要粮要饷？打不过就跑嘛，跑远点，找个有粮的地方再打，何必死磕？” “每天上朝那么早，还没吃饭，以后能不能晚点来。” …… 诸如此类的数不胜数。 一番下来，原本肃杀的朝堂氛围竟被他搅得有些鸡飞狗跳。 霍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比批一宿奏折还累。 一时竟不知道，把霍云行叫来上朝是好还是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霍临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御书房。 他揉着胀痛的额角，只觉得心力交瘁。 【灾民聚集，水源匮乏，土地板结……】 【开渠引水远水解不了近渴，打井的话，浅层地下水恐已被蝗灾污染。】 姜嬛来给霍临送吃食，听着霍临那沉重的心声，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心上。 古人面对这种连环天灾，手段确实捉襟见肘。 她端着一盅新炖的雪梨汤，被小昭缓缓推近御案。 霍临并未抬头，依旧盯着手中的奏报，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云。 “皇上。” 姜嬛将雪梨汤轻轻放在御案一角，声音放得极柔，生怕惊扰了他紧绷的神经。 “喝点汤润润喉吧。” 看着霍临干燥的唇瓣，姜嬛心里闷闷的。 霍临被她的声音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回些许。 他抬眸看了姜嬛一眼，那眼神疲惫而深幽。 【她腿没好，还天天给朕送吃食，真是辛苦她了。】 他心念微动，一丝暖意划过，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淹没。 【没胃口，要是这梨汤能变出一百份分发灾民就好了。】 霍临毫无食欲，不过因为是姜嬛做的，他不想让姜嬛的辛苦白费，还是伸手去端汤碗，只是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和倦怠。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完全离开那份摊开的奏报，眉头依旧紧锁着。 姜嬛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霍临正在看的那份奏报，是来自受灾最严重的云州郡的急报。 上面详细描述了灾后景象，田野如焦土，土地坚硬如石，仅存的几处浅水塘散发着恶臭，流民聚集地已经开始出现腹泻发热的病例，简直字字泣血。 霍临的心声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浅层水源尽毁，掘地三尺，所得之水亦浑浊不堪，饮之即病。】 【举朝上下，竟无一人想出解决办法。】 姜嬛听着霍临心声，有些纠结。 她确实还有点知识储备，能拿来解个近渴。 但若是霍临问呢，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超能力？ 可再一转念，她不帮霍临，就没人帮霍临了。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说她诸葛亮转世吧。 趁着现在那些解决办法还清晰，姜嬛打算立刻回去把这些写下来。 “皇上，您慢用，妾先不打扰您了。” 霍临并未多想，回道：“嗯，去吧。” 姜嬛听后，立刻示意小昭推她离开。 一回到未央宫，姜嬛连忙吩咐：“小昭，替我把书房的笔墨拿来，要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生怕晚些就把那些办法给忘了。 小昭虽不明所以，但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不敢耽搁，很快将东西备好放在她轮椅旁的小几上。 姜嬛铺开宣纸，研墨的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 那些来自现代的，或许能救命的零星知识在她脑海中翻腾碰撞，逐渐清晰成形。 她提起笔，饱蘸浓墨，缓缓落下笔尖。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嬛坐在轮椅上，面前小几上铺开的宣纸上，墨迹已干。 娟秀的字迹整齐排列，正是她耗费整个上午写下的建议。 姜嬛拿起宣纸，反复看了几遍。 确认上面的关键点都已清晰表述，既没有过于惊世骇俗的术语，又点明了核心原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折起收好。 纸张虽薄，可承载的或许是百万灾民的微弱希望。 第九十八章建议 晚膳时分，姜嬛特意让小昭准备了几样霍临平日里还算喜欢的清爽小菜，又炖了一盅温补的猪肚胡椒汤。 “小主，都备好了。”小昭轻声道。 “嗯，走吧。” 姜嬛将写建议的纸张收入袖中，带着食盒去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霍临依旧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 听见熟悉的轱辘声，他抬起头，看到姜嬛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说了让她不必再送，总是这般不听话。】 “皇上。”姜嬛转动轮椅靠近御案，“晚膳时辰到了，您多少用些吧，今日炖了猪肚胡椒汤，最是温补，不燥的。” “好。”霍临应着，声音有些沙哑。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看着姜嬛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姜嬛一边示意小昭布菜，一边不经意地靠近御案。 她是从皇上的心声中知道最近皇上烦忧之事的，这建议倒是不方便直接给皇上，还是悄悄混进奏折里吧。 如果到时候皇上真认出是她写的，就说是无意间看到的，也不是不能解释。 姜嬛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桌上正等待批阅的那堆奏折。 机会。 她趁着霍临的注意力被小昭端上的汤盅吸引的瞬间，手腕极其灵巧地一翻，袖中的纸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滑落。 姜嬛的动作快得如同幻影，做完这一切，她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有指尖微微颤抖，暴露她内心的不平静。 第一次偷偷干这种事，还挺刺激。 “皇上，您尝尝这汤？”姜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拿起汤匙，舀了一小碗汤递过去。 霍临并未察觉异样，他接过汤碗，象征性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只是霍临这几天心头压着事，吃饭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姜嬛看着他喝了两口汤，又拿起筷子勉强夹了点青菜，便再无食欲的样子，心中心疼又忐忑。 她强忍着追问的冲动，柔声道：“皇上，您慢用，妾先告退了。” 霍临的心思早已被政务占据，闻言只随意地点点头。 “嗯，回去好生歇着，腿伤未愈，莫要再劳神。” 霍临看着姜嬛被推出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脸色看着不太好。】 【明日让太医去请个平安脉吧。】 她哪里是脸色不好，她那是因为刚刚做的事情，紧张的。 只是想不到皇上如今这般忙碌，还能注意到她的脸色。 姜嬛心头顿时滑过一阵暖流，她离开了御书房，回到未央宫。 纸条是送出去了，可结果如何？ 霍临会看到吗？他会信吗？还是会当成无稽之谈？ 姜嬛不知道霍临会如何处置，只希望她的建议能够稍微减轻霍临的烦恼。 与此同时，另一边，霍临已经再次投入繁重的批阅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烛台上的蜡烛也换过了一轮。 直到…… “嗯？”霍临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去。 只见在奏折的折页深处，夹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纸张的质地和颜色，与奏折所用的明黄官纸截然不同。 谁夹进来的？ 霍临心中顿时升起警惕和一丝不悦。 御书房乃机密重地，何人竟然如此大胆，在他要批阅的奏折中放这种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冷意，将那纸张抽出，展开。 娟秀清丽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看着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霍临有些没想起来在哪看过。 他眉头紧锁，目光带着审视。 竹管汲水？覆盖草木灰？这是什么民间偏方？也敢夹入奏折？ 他下意识地就想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弃，然而，当他的目光继续向下，扫过那简洁却条理清晰的描述时，动作猛地停住了。 “取粗壮毛竹，打通竹节，深插地下寻水源。” 竹管？深插？寻未污浅水？ 霍临的瞳孔骤然收缩，蝗灾污染的多是地表和浅层地表水，深层地下水确实是没被污染。 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思路如同闪电般劈入霍临的脑海。 利用竹管作为通道，避开被污染的表层，直接深入地下寻找未受污染的水源。 妙啊。 “竹管顶端设活塞，人力抽拉，可汲清水，较深井省时省力……” 霍临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他飞快地在脑中推演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竹管易得，制作简单，活塞构造更是简易，无需耗费巨资开凿深井石壁，也无需征调大量石匠民夫。 此法可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他的胸腔里翻涌。 他的目光急切地移向下一条：“土地板结，需深翻耙松，旋即以秸秆、干草或草木灰厚覆其上，可保土地水分，抑杂草。” 霍临猛地站起身，他虽为九五之尊，但经手之事庞杂，对农事也有所涉猎。 他立刻意识到这方法的精妙之处。 深翻破坏板结层，覆盖物减少水分蒸发，抑制杂草争夺养分，同时草木灰还能提供一点微弱的肥力。 这绝非无的放矢的偏方，而是直指问题核心的务实之策。 秸秆草木灰更是随处可见，几乎无需成本。 省时省力，材料易得，直指要害。 霍临内心如同狂风暴雨般激荡，这绝非寻常人能想出的办法。 这思路，简直…… 他拿着宣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看着上面的字迹，他终于想起在哪看过了。 是姜嬛！ 上次旱情，也是她提出的解决办法，这次更是默默写了建议。 这份无声的理解和支持，这份雪中送炭的智慧，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心神激荡。 霍临胸腔里那颗因国事而沉重冰冷的心脏，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地搏动着，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与震撼。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这般聪慧，如高天之上的太阳般耀眼夺目。 霍临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他小心翼翼地将宣纸展平，指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第九十九章疲累 霍临当夜便召见了工部与户部心腹，将纸条上的方法稍加修饰，责令他们以最快速度在灾情最重的云州郡先行试点，务求实效。 然而，朝堂的波谲云诡与边境的烽火狼烟，并不会因为一纸良策的出现而平息。 几日后，一个更沉重的消息刺穿了皇宫的宁静。 南方边境急报，镇南军一队在追剿一股越境骚扰的敌军时，因轻敌冒进，遭敌埋伏，粮草辎重被焚毁大半，主将重伤，损兵数千。 消息传回时，正是深夜。 御书房内，霍临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北方试点的奏报。 这份难得的慰藉，瞬间被南方的败报碾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 他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摔在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 案头的茶盏被他抄起，狠狠砸向地面。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炸响，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锋利的瓷片四散飞溅。 王德贵和一众宫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整个御书房瞬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霍临大怒：“朕要你们何用？边军养尊处优至此了吗？竟然连一个小小的诱敌之计都看不穿！” 兵部侍郎和传信信使吓得浑身一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 “皇上息怒。” 连日来的压力，对灾民的忧虑和对朝臣无能的愤怒，在此刻如同山洪般彻底爆发。 他眼神冰冷如刀，扫向跪在面前的人。 “传朕旨意，镇南军此战主副将，交刑部议罪，兵部督军不力，侍郎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日。” “臣领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兵部侍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信使也如蒙大赦，仓皇逃离。 殿内满地狼藉，霍临站在御案后，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紧握着拳，指节捏得发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抬手扶住沉重的御案，才勉强站稳。 【北有灾民嗷嗷待哺，南有将士血染沙场，朕……朕……】 【好累……】 姜嬛踏入御膳房的脚步一顿。 她本是担心霍临没吃饱饭，特意又做了碗安神汤送来，怕打扰到霍临处理事情，她只等在了门外。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发怒的霍临。 可即便雷霆震怒，姜嬛却丝毫不觉害怕。 相反，听着那疲惫又脆弱的心声，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自古灾祸一发，都会牵连各州，这样一茬接着一茬，压在霍临身上的担子何止千金。 他连着熬夜，还要上朝。 纵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番折腾。 她示意小昭噤声，自己转动轮椅进入殿内，静静绕过地上的碎片，来到霍临身边。 王德贵见状，连忙示意其他宫人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殿门。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姜嬛和霍临两人。 霍临感觉到姜嬛的靠近，却没有回头。 他依旧背对着姜嬛，手撑着御案，肩膀绷得死紧，仿佛承受了千钧重担。 空气里弥漫着茶水的苦涩气息和浓得化不开的压抑。 姜嬛见状，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角。 “皇上……” 这一声轻唤，瞬间击溃了霍临强撑的堤防。 他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宫灯映照下，姜嬛看清了霍临的脸。 那张冷峻坚毅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疲惫。 眼下乌青浓重的吓人，眸中布满血丝。 一直坚定冷静的眼神，盛满了挫败和茫然。 “你来了。”霍临的声音有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他深深地看了姜嬛一眼，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姜嬛的肩膀上。 “让朕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恳求。 姜嬛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臂，轻柔地环住了霍临。 “皇上想靠多久就靠多久。”她低声呢喃，嗓音温柔。 霍临靠在姜嬛肩上，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两人相依的身影。 霍临低沉的声音忽的在姜嬛耳边响起。 “北方的灾民还在等着粮食，南方的将士又折损数千，朕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却总觉得事情永远处理不完。” 姜嬛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背，无声地给予安慰。 “还有这朝堂，每日争吵不休，推诿塞责，工部要钱修堤，户部哭穷无粮，兵部喊着要饷……” 霍临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们个个说得天花乱坠，仿佛离了他们天就要塌下来，可真正能为朕分忧，解这燃眉之急的，又有几人？”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姜嬛感觉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心中一阵酸楚。 她轻轻握住霍临的手，低声道：“皇上，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够，远远不够。” 霍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无力。 “朕有时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会想，这江山黎民，他们的生路和安宁都压在朕的肩上，朕真的……能担得起吗？”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地砸在了姜嬛的心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临，褪去了往常的帝王威严，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 “北方的灾情还未缓解，南方的战事又起，朕……”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朕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姜嬛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她知道，此刻的霍临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一个可以倾听的人。 姜嬛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皇上，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论如何，我都在。” 霍临微微一怔，直起身看向她。 烛光下，姜嬛的眸子清澈而坚定，仿佛一汪清泉，能洗涤他身上的所有疲惫。 第一百章心意互通 “朕知道。” 霍临低声回应，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 大殿静谧，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缓慢流淌。 霍临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姜嬛的手上。 那手白皙纤细，指尖带着一点健康的粉色。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姜嬛的手背上。 姜嬛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被霍临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脸颊发红，但她却并没有将手抽回。 “姜嬛。” 霍临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认真。 “朕这些日子，每每疲惫不堪时，想到你，便觉得心头一暖，你……可愿一直陪在朕身边？” 霍临的话语直白而滚烫，每一个字都敲在姜嬛的心坎上。 这一次，心声也似乎变得透明。 她看着霍临，看着这个平日高高在上，此刻却在她面前袒露脆弱与依赖的男人。 那些他强撑威严批阅奏折的背影，那些他深夜独自凝望烛火的孤寂，那些他面对灾情战报时紧蹙的眉头…… 还有此刻，他卸下所有防备寻求片刻安宁的模样，如同走马灯般在姜嬛脑海中闪过。 姜嬛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讨好霍临搬出锦华宫而已。 可渐渐地，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他会因为无能的大臣烦躁，会因为吃不到喜欢的吃食而不开心，还像个醋罐子。 这个外表冷硬如冰的帝王，内心住着有点幼稚又无比真实的灵魂。 他也会拼命舍身救她，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把外面的厨子带回皇宫，会因为她腿脚不便给她做轮椅…… 这些细碎的、被他用帝王威严包裹着的体贴，如同春雨般无声浸润了她的心防。 其实，确认自己的心意并不难。 在霍临疲惫地靠在她肩头的那一刻，在他紧握她手说出这番近乎告白的话语时，姜嬛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喜欢霍临。 不是对书中角色的怜悯，不是对帝王权势的讨好，而是对这个名叫霍临的，有血有肉，会累会痛的男人，动了心。 许是姜嬛久久没有说话，霍临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怎么不说话？】 【是朕太唐突，吓到她了？还是她不愿意？】 那心声患得患失，与霍临表面维持的镇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嬛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忐忑，心底那点羞涩瞬间被一种柔软的甜蜜取代。 “皇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妾愿意。” 霍临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答应了！朕不是一厢情愿！】 心声如同烟花般炸开，充满了纯粹的雀跃。 姜嬛被他的情绪感染，弯了眼睛。 这个笨蛋皇帝。 月光不知何时透过窗棂洒落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霍临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悸动，他微微倾身，高大的身影将姜嬛完全笼罩。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姜嬛的鼻端，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心跳如擂鼓。 缓缓的，霍临的吻，落了下来。 起初是轻柔的触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受到她的默许后，吻便渐渐加深，姜嬛生涩的回应着。 这个吻并不长，霍临退开的时候，额头依旧抵着她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姜嬛……” 他低哑地唤了一声，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 姜嬛脸颊绯红，轻轻应道：“嗯。” 【真想一直抱着她……】 霍临的心声带着浓浓的不舍和眷恋。 然而，帝王的理智终究还是将沉溺在温柔乡中的他拉回了现实。 南方的战报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片刻的旖旎。 “朕……” 他顿了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朕需即刻召见林铮将军商议南境军务，你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着凉。” 姜嬛知道军情紧急，眼下也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好时候，乖巧地点点头。 “妾明白，皇上也要保重龙体。” 霍临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这才转身。 “王德贵。” 王德贵立刻推门而入，低眉顺眼。 “奴才在。” “传林铮，即刻御书房觐见。” 霍临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峻，方才的柔情蜜意仿佛只是错觉。 “遵旨。”王德贵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霍临重新走回御案后，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已重新变得锐利。 姜嬛看他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弯唇一笑，转动轮椅离开了。 片刻后，林铮受召前来。 “臣林铮，参见皇上。” “林将军免礼。”霍临抬手，目光沉凝，“南方边境的急报，想必将军已知晓，朕召你前来，便是要……” 霍临的话音未落，殿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门被推开，王德贵尚未通传，一道粉色的身影已带着香风闯了进来。 “皇上恕罪。” 嘉贵妃妆容精致，一身华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歉意。 “妾听闻哥哥深夜入宫，想着许久未见，心中实在挂念得紧，便斗胆前来看看。” 她口中说着看哥哥，那双含情的美目却似有若无地飘向御案后的霍临。 林铮见到妹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行礼。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自家妹妹心思，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只一个照面他就明白，妹妹挂念自己是假，借机面圣才是真。 霍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对嘉贵妃的突然出现显然有些不悦，但碍于林铮在场，才没有立刻发作。 “贵妃有心了，不过林将军刚至，朕正与他商议南境军务，事态紧急。” 他语气平淡，话里话外都是让嘉贵妃离开的意思。 嘉贵妃却仿佛没听懂那弦外之音，莲步轻移，又靠近了几步。 “皇上为国事操劳，也要保重龙体才是，臣妾听闻南方军报，心中亦是忧急如焚，只恨身为女子，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第一百零一章心情转变 林铮当然不会赶妹妹走，反而要竭力促成妹妹要做的事。 他立刻顺着嘉贵妃的话头，拱手道：“皇上，军情虽急，但龙体乃国之根本，万望珍重。” “贵妃素来体贴入微，最是知冷知热，若能在皇上为国事殚精竭虑之时，侍奉左右，宽慰圣心，是臣等所愿，亦是后宫之责。” 林铮话中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霍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不显。 他沉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将话题硬生生的掰回正轨。 “林将军，镇南军此次失利的关键，在于斥候未能提前探明敌军主力动向，朕问你，是斥候懈怠渎职，还是另有隐情？” 他刻意加重了另有隐情四个字，目光锐利牢牢锁住林铮，仿佛刚才那点关于后宫的插曲从未发生，唯有冰冷的军情悬在头顶。 林铮顿时心中一凛，知道撮合之事多半是没戏了。 镇南军刚刚失利，这个时候惹皇上不悦，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立刻收敛心神，不敢再有丝毫杂念。 “回皇上，臣仔细看过记录，斥候队长及数名斥候，众口一词，敌军主力隐藏极深，且行动轨迹诡异，若非如此，我军斥候怎会中计。” 霍临闻言眉间忧虑更重，他扫向边上站着的嘉贵妃，嗓音冷沉。 “贵妃，朕有要事与林将军商议，你先回去。” 嘉贵妃原本还想再努力一下，却看到林铮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 嘉贵妃捏紧手指，纵有不甘，也只能应下。 “是。” 嘉贵妃退下后，御书房内的气氛依旧沉重异常。 霍临和林铮就边境战事讨论了一宿，直到窗外透出熹微的晨光，林铮才离开。 霍临揉了揉几乎僵硬的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一夜未眠的困倦和高度集中的精神消耗让他眼前甚至有些发花。 一会儿还要上朝，他刚想吩咐王德贵随便备点清粥小菜，就见王德贵提着一个眼熟的食盒，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走了进来。 “皇上，”王德贵的声音都透着几分喜气，“庄嫔娘娘天刚蒙蒙亮就来了，见皇上还在与林将军议事，不便打扰，便留下了这个，她还特意叮嘱奴才，说让皇上务必趁热用些，暖暖胃。” 王德贵说着，打开食盒盖子。 食盒上层是一碗熬得晶莹软糯的红枣莲子银耳羹，下层则是几样清爽开胃的小菜，看上去显然是刚送来不久，正冒着热气。 霍临被军务磋磨的疲惫的心，瞬间滚烫起来。 他几乎能想象出姜嬛在昏暗的晨光中，在小小的膳房里，细心地挑选食材、守着炉火耐心熬煮的样子。 这几日他公务加身，忙的不可开交，倒是难为她跟着担忧了。 等忙完这阵子，自己定要好好的陪陪她。 霍临面上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平静，只是那蹙了一夜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 他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与沙哑。 “嗯，放着吧。” 王德贵何等精明，立刻手脚麻利地将银耳羹和小菜一一摆放在御案旁的小几上，又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 霍临拿起瓷勺，舀起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 清甜温润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连带着将一夜紧绷的神经都熨帖抚平了。 那清爽的小菜更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羹汤的甜润，令人胃口顿开。 她的手艺真是独一无二的好。 要是能现在去未央宫看看她就好了。 罢了罢了，沈翊说过，偶尔给彼此留点空间，感情发展的更好。 ...... 霍临依旧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越来越明显。 用罢早食，霍临接过热毛巾仔细擦了擦手和脸。 温热的触感让他精神又是一振，感觉四肢百骸都重新充满了力量。 他站起身，王德贵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为他整理龙袍。 “上朝。” 霍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力量。 当霍临踏入金銮殿时，那些大臣们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同。 皇帝依旧是那个皇帝，但那股子萦绕在他周身多日的低气压，似乎一夜之间消散了不少。 只见霍临眉宇舒展，眼下虽仍有淡淡的青影，但那眸子却格外清亮锐利，嘴角甚至还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臣们心中惊疑不定，互相交换着眼神，皆是难以置信。 昨日深夜还传来南方边境败的噩耗，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兵部侍郎被罚俸闭门思过，整个朝堂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中，人人自危。 本以为今日早朝必定也是狂风骤雨，怎么仅仅过去一夜，陛下的心情就变了，看起来似乎…… 极佳？ 这转变也太匪夷所思了。 户部尚书见状，小心翼翼地出列，呈上关于北方赈灾粮草调拨的最新奏报，同时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斥的准备。 然而，霍临只是快速扫过奏章，简意赅地指出了其中几个关键节点，要求户部与工部协同，务必在五日内落实到位。 他语气虽严肃认真，却并无半分怒意。 工部侍郎见状，也鼓起勇气出列上报要事，谁承想，霍临同样没有发怒，只迅速的处理了事情。 皇帝心情好，对他们这些臣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音，早朝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一些人纷纷趁着这个时候，把要紧的事情说了，免得之后皇上心情不好了，他们又受牵连。 整个早朝，大臣们不再扯皮，效率极高。 霍临处理政务果断利落，思路清晰敏捷，对臣子上奏中存在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切中要害，直指核心。 虽然他依旧不苟言笑，但那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不再是压抑紧绷的了。 几个老臣隐晦地交换着眼色，各种念头翻腾。 看来昨夜与林将军的彻夜商议，陛下心中已有了定计？ 难道是南方又传来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好消息？所以陛下才如此胸有成竹？ 又或许是昨夜有佳人红袖添香，解了烦忧？ 第一百零二章春心荡漾 早朝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与平和中结束。 大臣们鱼贯而出，脸上大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挥之不去的困惑。 他们低声交谈着，对今日皇上展现出的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议论纷纷。 霍临并未在意臣子们的窃窃私语，他步出金銮殿，准备拐向御书房处理后续政务，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哟，皇上今日这精神头，啧啧啧，容光焕发啊，莫不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滋养了龙体？” 说话的是霍云行，他一身亲王朝服，摇着把玉骨折扇，正上下打量着霍临，笑容促狭。 霍临闻言脚步一顿，冷眼扫过去。 “皇叔很闲？”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足以让周围几个尚未走远的官员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 霍云行却是个不怕死的，他非但没退，反而笑嘻嘻地凑近了些。 他用折扇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皇上，在皇叔面前就别装了，你这脸上可都写着‘春心荡漾’四个大字呢。” “本王还瞧见，今早王公公手里提了个食盒，那是庄嫔宫里的吧？难怪皇上心情大好，处理起政务来都如有神助。” 春心荡漾？霍云行是皮痒了吧。 他那是……那是处理了一夜军国大事后，思路畅通带来的精神饱满。 霍临面上不显，眼神锐利如刀。 “看来是朕平日对皇叔太过宽纵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既然皇叔这般清闲，还能关心朕的精神头，想必精力旺盛得很，不如替朕分忧。” 霍云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霍临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宣判。 “积压的南境军情奏报，还有北方各州府的灾情陈条，抄写一遍，定能加深皇叔的理解，明日早朝前，朕要看到皇叔誊抄完的五十份。” “五、五十份？”霍云行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皇上，皇侄，亲侄儿！本王错了，本王口无遮拦！本王这就去闭门思过，您大人有大量……” “六十份。” 霍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王德贵，带皇叔去偏殿，笔墨伺候，派人看着，抄不完，不准出宫。” 王德贵忍着笑，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霍云行哀嚎一声，被王德贵“请”走了，临走前还幽怨地回头看了霍临一眼。 霍临冷哼一声，甩袖继续往御书房走，只是没人看见，他转身后，耳根微微泛红。 霍云行这混账东西，眼神倒是毒。 他哪有春心荡漾……。 与此同时，长乐宫。 殿内一片狼藉，名贵的瓷瓶碎了一地，桌布被扯落，茶水果盘滚得到处都是。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嘉贵妃坐在妆台前，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原本精致的妆容也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她面前跪着的心腹宫女兰微，正瑟瑟发抖地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娘娘息怒，奴婢打听得真真的，昨夜御书房议事到深夜，只有林将军和皇上，皇上并未留人侍奉。” “并未留人侍奉？”嘉贵妃猛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信，“那皇上今早在朝堂上是怎么回事？” 兰微吓得魂飞魄散，头埋得更低了。 “奴婢还打听到今早天还没亮透，未央宫那位就亲自提着食盒，去了御书房外守着，一直等到林将军离开。” 嘉贵妃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阴鸷可怕，仿佛淬了毒的针。 兰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没进去，是王公公把食盒接进去的，然后……然后皇上用了早膳，上朝时心情就……就……” 她实在不敢说出那个词。 “心情就极佳！对吗？” 嘉贵妃的声音尖利得有些破音，她猛地站起身，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抠住妆台边缘，指节泛白。 “好啊，好一个姜嬛，好一个庄嫔！” 她胸口剧烈起伏，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本宫巴巴地送上门去，哥哥也帮着说话，皇上却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满脑子都是那该死的军情，可她呢？一碗破羹，几碟小菜，就能让皇上龙心大悦，凭什么！” 昨夜被皇上冷言打发出来的难堪，哥哥暗示失败的无奈，此刻都化作了对姜嬛最深的恨意。 凭什么她堂堂贵妃，家世显赫，在皇上心中竟比不过一个出身平平的姜嬛？ 凭什么姜嬛的关心就能熨帖圣心，而她的关怀就成了打扰？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兰微战战兢兢地劝道。 “身子？”嘉贵妃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本宫的身子算得了什么？本宫的脸面，林家的脸面，都快被那个贱人踩到泥里去了！她以为靠着这点小恩小惠就能独占圣宠？做梦！” 嘉贵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阴鸷而冰冷。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字迹带着狠戾的力道。 姜嬛迷惑皇帝，已成阻碍，她利用灾情和战事的机会，用一些小手段讨好皇帝，已经让皇帝对她偏心，动摇了后宫的稳定，希望哥哥找个机会，让姜嬛和南方边境战事失利有所牵连。 如果事情成功了，姜嬛定会被除掉，也能助我稳固后宫根基。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信笺仔细封好，递给兰微，声音压得极低。 “立刻用最快的渠道，送到哥哥手中，记住，绝密。” 兰微接过信，感觉那薄薄的信纸重若千斤，手心全是冷汗。 “是，娘娘。” 看着兰微消失在门口，嘉贵妃缓缓坐回妆台前，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要让姜嬛知道，这深宫之中，圣宠是蜜糖，也是砒霜。 要是皇上知道姜嬛是导致边境将士枉死，粮草被焚的罪魁祸首，还会觉得她那碗汤羹暖心暖胃吗？ 第一百零三章施粥 南方边境战事的阴云不仅笼罩着朝堂，也渐渐蔓延至京城。 打了败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入寻常百姓家，搅得人心惶惶。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携家带口，从被战火波及的州县逃难而来，聚集在京城外城的角落，或是城门附近的破庙里。 阿依娜被困在京城，归国的路因战火阻断，漠北王庭的来信也日渐稀少，字里行间都是让她暂避风头，安心等待的安抚之词。 宫里的日子虽锦衣玉食，却也如同金丝笼般令人烦闷。 这日午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骑装，带上两个同样乔装的漠北侍女，出了宫门，想在市井间透透气。 外城的景象与内城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 街道脏乱，行人神色匆匆，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不安。 乞讨的孩童，蜷缩在墙角的老人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草药和食物腐烂混合的难闻气味。 “公主，这边太乱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侍女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伸过来的脏手，有些紧张地护在阿依娜身前。 阿依娜碧眸扫过街边景象，眉头紧蹙。 她生在漠北王庭，见过草原上的风雪严寒，见过部族间的争斗，却很少见到如此刺眼的苦难。 她心头有些发堵，却嘴硬。 “慌什么？本公主什么阵仗没见过？走，去前面看看。” 阿依娜记得刚来大梁时，在一条小巷口吃过一家老婆婆做的糖油饼，外酥里嫩，带着麦香，也不知道那老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她凭着记忆寻去，却在巷口拐角处，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霍云行。 他今日没穿那些招摇的锦袍华服，只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棉布长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正站在一个破败的土地庙门口，那庙显然已被流民占据，成了临时的栖身之所。 庙门口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霍云行手里拿着一个长柄大勺，正弯腰给排着长队的流民舀粥。 他身边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朴素的随从，一个负责维持秩序，一个则忙着分发旁边箩筐里的馒头。 阿依娜脚步顿住，下意识拉着两个侍女躲到一株枝叶还算茂密的老树后面。 她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整日里摇着扇子，看起来没个正形的逍遥王，脸上神情专注而平和，没有了惯常的玩世不恭。 他会对颤巍巍递上破碗的老者点头，会叮嘱拿到馒头迫不及待啃起来的孩子吃慢点，还会多拿一些馒头给抱着婴儿的妇人……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事？”侍女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惊讶。 “这无赖王爷，倒也不是全然的游手好闲。” 阿依娜嘀咕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那语气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刻薄，多了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不去打扰这意外看到的景象，一个小乞丐大概是饿急了，埋头猛跑以至于没看清路，一头撞在了阿依娜腿上。 “哎哟。”小乞丐摔倒在地，手里的破碗也滚落一边。 阿依娜下意识扶住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这动静不大不小，却足以惊动庙门口的人。 霍云行闻声抬头，目光锐利，瞬间就捕捉到了老槐树后那抹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 阿依娜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霍云行明显一愣，随即那双桃花眼里便漾开笑意。 他给面前的流民盛完粥，放下大勺，朝阿依娜的方向走去。 “哟，这不是……” 霍云行走到近前，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阿依娜朴素的装束上溜了一圈。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迷路了？” 阿依娜脸上发热，强撑着扬起下巴。 “本……本姑娘出来逛逛，不行吗？倒是王爷你，不在府里吟诗作画听小曲儿，跑这破庙前当起伙夫来了，真是稀奇。” 霍云行也不恼，笑容坦荡。 “本王游山玩水，体察民情也是正经事嘛，这兵荒马乱的，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熬几锅粥，分几个馒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看着阿依娜。 “倒是你，胆子不小，这地方乱得很，没事少来。” 霍云行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心，让阿依娜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庙门口排队领粥的队伍里，一个粗壮的汉子大概是等得久了，又饿又烦躁。 目光扫过阿依娜和她身后两个侍女时，眼中忽然迸射出强烈的敌意。 他猛地啐了一口，指着阿依娜大声骂了起来。 “呸，外邦的妖女！就是你们这些蛮子，害得我们没了家，没了地，跑到这京城来要饭，滚出去！滚回你们的老家去！” 这声叫骂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流民中积压已久的恐惧和愤怒。 他们失去家园，亲人离散，每日在饥饿线上挣扎，巨大的痛苦需要一个宣泄口。 哪怕他们心里清楚，打过来的不是漠北人。 “对，滚出去！” “都是你们这些外邦人惹的祸！” “扫把星，离我们远点。” “看她穿得人模人样，指不定就是探子。” ……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来，夹杂着石块和烂菜叶。 人群开始骚动，朝着阿依娜她们的方向逼近。 阿依娜脸色瞬间煞白，在王庭长大的公主，什么时候面对过如此多的恶意。 “放肆！”阿依娜强自镇定，“本公主乃是大梁贵客，尔等休得无礼。” “贵客？我呸，我看就是你们这些贵客招来的灾祸。” 那领头的汉子愈发激动，竟带头冲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推搡阿依娜。 就在那只脏污的手即将碰到阿依娜衣襟的瞬间，一道靛蓝色的身影猛地插了进来。 霍云行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阿依娜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 然而，混乱中不知是谁扔出的半块硬邦邦的土疙瘩，狠狠地砸在了霍云行的额角。 第一百零四章心慌意乱 霍云行闷哼一声，额角瞬间破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喧嚣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霍云行的两个随从当即就拔出佩刀，护在霍云行的前方，厉声呵斥。 “大胆刁民，这是我大梁逍遥王，你们敢伤王爷，是都不想活了吗？” 人群被霍云行王爷的身份震慑住，开始畏缩地向后退去，领头的那个汉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然而，这一切阿依娜都无暇顾及了。 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和他额角蜿蜒流下的鲜血。 那鲜红的颜色，灼痛了她的眼睛。 阿依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霍云行！”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惊慌，想也不想地就用自己的袖子去捂他额角的伤口。 “你怎么样？疼不疼啊？” 霍云行低下头，额角的刺痛远不及此刻心头的震动。 他看着阿依娜煞白的小脸，那双总是对他怒目而视的碧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盛满了纯粹的惊慌担忧。 这小野猫是在担心本王？ 霍云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了额角的痛楚。 他甚至觉得，挨这一下，值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死不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甚至故意挑了挑没受伤那边的眉毛，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 “怎么，心疼了？” 若在平时，阿依娜定会跳起来骂他自作多情。 可此刻，看着他流血的伤口和那故作轻松的笑容，那句谁心疼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咬着唇，手上的力道更轻了些，碧眸里水光潋滟，倔强又柔软地瞪着霍云行。 霍云行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越发滚烫。 他抬手，轻轻覆上阿依娜的手背。 “走，先离开这儿。” 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最终落回阿依娜脸上。 那份专注和温柔，前所未有。 阿依娜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在随从的护卫下回到王府。 霍云行额角的伤口不算深，却狰狞地翻着皮肉，鲜血混着尘土糊了半张脸。 他疼得眉头紧锁，却强撑着扯出个笑。 “啧，流年不利，破相了，讨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阿依娜狠狠瞪他一眼，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她小心地清理伤口，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霍云行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阿依娜，她紧抿着唇，浓密的睫毛紧张地扑闪着。 鬼使神差的，霍云行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袖口。 “脏了。”他声音低哑。 阿依娜动作一顿，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红晕。 “一件衣裳而已。” 她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心跳却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霍云行低低地笑了，牵动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脸红了？” “谁、谁脸红了，是太阳晒的！” 阿依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霍然起身，后退两步。 “你……你自己上药吧，我走了。” 她把药膏塞到霍云行手里，带着两个侍女，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阿依娜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 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厢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和袖口残留的血腥气。 她低头看着袖子上那片暗红的血渍，眼前晃动的，全是霍云行挡在她身前时的样子。 这无赖当时为什么要冲出来？ 他流了好多血，肯定很疼吧。 纷乱的念头如同沸水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搅得她心烦意乱，脸颊上的热度始终未曾褪去。 回到宫中，阿依娜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人双颊绯红，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那骄傲张扬的模样。 她懊恼地捂住脸。 完了，阿依娜，你不对劲。 那家伙就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无赖，你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他流了点血就心慌意乱。 可霍云行的身影就像生了根似的，牢牢盘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搅得她坐立难安。 “烦死了！” 她猛地站起来，烦躁地在不大的寝殿里踱步。 漠北儿女，向来快意恩仇，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何曾有过这般扭捏纠结的心绪。 偏偏对着那个吊儿郎当的无赖王爷，她引以为傲的爽利劲儿全没了。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再对着这面镜子，就要被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逼疯了。 她需要找人说话，需要倾诉，需要……确认点什么。 宫里的嬷嬷们都是大梁人，心思弯弯绕绕，她本能地不信任。 唯一能倾诉的，只有姜嬛。 这个念头一起，阿依娜几乎是立刻行动。 她换下那件沾了霍云行血迹的骑装，胡乱套了件颜色鲜艳些的漠北常服，风风火火地冲向未央宫。 未央宫，姜嬛刚把做好的点心收进食盒。 她想着霍临昨夜熬了一宿，今早又精神奕奕地去上朝，这会儿批折子也该饿了，正好送些他喜欢的吃食去给他垫垫肚子。 姜嬛带着食盒，被小昭推着轮椅出门。 刚出宫门没几步，一个身影像阵风似的，刮到了她的面前。 姜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阿依娜，有些意外。 面前的人脸色有些异样，眼神闪烁，呼吸也不太稳。 简直和平日里那个骄傲明艳的漠北公主判若两人嘛。 “公主？” 第一百零五章诉说心事 阿依娜看着轮椅上的姜嬛，以及姜嬛怀里那个眼熟的食盒，碧眸闪烁了一下。 “你要去哪？”她强装着镇定，却又泄露出一丝急切。 姜嬛眨了眨眼，晃晃手里的食盒，老实回答：“去当送餐小妹。” 阿依娜一听，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别去了。” “啊？”姜嬛听的一愣。 阿依娜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脸上更热，索性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姜嬛轮椅的扶手把她往回推，语气带着点蛮横的娇气。 “本公主心情不好，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她目光扫过姜嬛的食盒，又补充道：“这点心本公主找人替你送。” 姜嬛哭笑不得，好好的公主怎么被霸总俯身了。 “但是......” “哎呀，啰嗦什么。” 阿依娜不由分说，抢过食盒塞给自己的侍女，推着轮椅走的飞快。 姜嬛见她这幅抢亲似的模样，又见她眼底燃着迷茫的热焰。 应该是真有啥心事。 索性就靠在轮椅上，听凭摆布了。 “好好好，听你的。” 阿依娜这才松了口气，一行人重新回到未央宫。 阿依娜在椅上坐下，却有些坐立不安。 “那个……姜嬛，我问你啊。” “嗯，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姜嬛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托腮望着她。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有一个人，平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他不务正业、油嘴滑舌，简直烦透了，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嚯，这指代性可太明显了。 能让公主恨得牙痒痒的人，除了霍云行还有谁。 姜嬛面上不显，只是引导道：“然后呢？” “然后……”阿依娜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天，你遇到麻烦了，很危险的那种，这个人，他明明可以不管，可他偏偏像个傻子一样，想都没想就冲到你前面，还因此受了伤，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又看到了霍云行额角淌血的样子。 姜嬛的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 心疼一个男人就是心动的第一步，这两欢喜冤家看来总算是打出缘分了？ 她很上道的配合着倒抽一口凉气：“天啊，伤得重不重？” “额角破了个口子，看着挺吓人的。” 阿依娜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觉得不对，赶紧找补。 “不过那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多管闲事。” “哦？只是多管闲事嘛？” 姜嬛推着轮椅凑近，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那公主当时有没有心跳加快？是不是看着他流血，心里又急又疼，比自己受伤还难受？是不是他靠近你看着你的时候，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依娜被姜嬛一连串精准的描述砸懵了，碧眸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偷窥我？” 姜嬛噗嗤一声笑出来，比霍临更清奇的脑回路出现了。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啧啧啧，这有什么难猜的，我给你看看啊......” 一面说，一面将阿依娜的手抽来，装模作样的把了半天脉。 “初步诊断为情窦初开，芳心暗许。” “胡说八道！”阿依娜一时羞恼交加，伸手就去捂姜嬛的嘴。 “谁芳心暗许了，姜嬛你再乱说，我……我挠你痒痒！” 两个女孩子顿时笑闹成一团，姜嬛一边笑一边躲，轮椅被她晃得吱呀作响。 姜嬛笑着告饶，“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不过公主你得承认，他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顺眼了？” 阿依娜停下了动作，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 她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就……就一点点吧，至少他挡石头的时候，还挺像个勇士的。” 姜嬛看着她这副傲娇又诚实的模样，嘴角忍不住翘起。 电视剧的糖哪有真人的糖好磕。 她已经要为这对cp扛大旗了好嘛！ “霍云行这个人吧，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心地却很好，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何不考虑考虑他？” 考虑什么？考虑嫁给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依娜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猛地抽回手，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不行不行，他那么不正经，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玩……” 她像是在努力给自己找理由，试图说服自己那颗已经动摇的心。 与此同时，御书房。 霍临批完最后一本奏折，习惯性地抬头看向门口。 往日这个时辰，姜嬛总会出现，可今天门口却空空如也。 王德贵多机灵个人，见状立刻道：“皇上，阿依娜公主去未央宫了，拉着娘娘说话，所以娘娘没能亲自过来，不过心意是早到了的。” 王德贵指了指旁边案几，上面正放着个熟悉的食盒。 霍临闻言面色冷沉，又是阿依娜。 他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一下午，结果又被那个漠北公主给截胡了。 阿依娜怎么老跟他抢人？ 他站起身，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摆驾未央宫。”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阿依娜公主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非得在这个时辰把姜嬛扣下谈心。 就在阿依娜捧着发烫的脸颊慌乱不已时，霍临推门走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先是落在姜嬛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柔和，但随即，那目光便转向了坐在一旁的阿依娜身上。 “公主好兴致，大清早便来此品茗谈心？”霍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聊什么聊的脸都红了，什么话题会脸红。】 【等等，她不会又给姜嬛介绍什么袒胸露乳、不检点的男子吧，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当朕是摆设吗！】 姜嬛无奈的摇摇头。 这醋坛子又翻了。 阿依娜被霍临这语气弄得心头火起，霍然站起身，迎上霍临审视的目光。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公主来找姜嬛说说话，解解闷，还要事先向皇上您递折子禀报不成？”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明显的火药味，“这未央宫，本公主想来便来！” 第一百零六章喜欢就是喜欢 【好大的口气，这是明摆着要和朕抢人啊！】 霍临那张醋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语气冷冰冰的。 “朕并无此意，只是劝公主莫要失了体统，也莫要……”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姜嬛。 “扰他人清净。” 说谁吵呢？！ 阿依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也不惯着他。 “分寸？体统？皇上是在教训本公主不懂规矩吗？本公主在漠北王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倒是皇上，管天管地，不知道还以为你的嫔妃都是囚犯呢！” 她毫不示弱地迎上霍临冰冷的视线，胸口因气愤而微微起伏。 “还是说，皇上是觉得本公主占了姜嬛的时间，所以龙心不悦了？” 她这话说得又冲又直白，就差直接点破霍临那点醋意了。 霍临的脸色黑沉不定，王德贵吓得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知道占用了朕和姜嬛的时间，还不走！】 【三天两头来霸着她，未央宫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喜欢美女是吧？朕明天就给她搜罗十个八个环肥燕瘦的送过去，保证个个能说会道。】 【到时候爱聊多久聊多久，爱怎么聊怎么聊！】 姜嬛听着霍临的心声，再看看眼前两人，知道得干预干预了。 她赶紧转动轮椅，横插到两人中间，试图充当和事佬。 “皇上，公主殿下是妾的客人，今日来寻我，确实是有心事想聊聊。” 她说着，悄悄拉了拉霍临的龙袍袖口，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霍临被她这小动作弄得一滞，垂眸看着姜嬛带着恳求的眼神，抿紧了唇，没再说话，但周身的冷气明显收敛了些。 姜嬛见稳住了一边，赶紧又转向阿依娜，悄悄对阿依娜眨了眨眼。 阿依娜看着姜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霍临那张冰块脸，但也没再继续呛声。 姜嬛松了口气，赶紧让这事翻篇。 “对了公主，你刚才不是还说，觉得逍遥王，挺像个勇士的嘛？” 她故意把“勇士”两个字咬得重了些，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向阿依娜。 阿依娜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比刚才更甚。 她没想到姜嬛会当着霍临的面提这个，她瞪了姜嬛一眼，又羞又恼。 霍临原本还在生闷气，听到这里，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什么情况？】 【霍云行闷不吭声，朕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那......是朕错怪她了，还小题大做发脾气......】 “朕这皇叔虽然不着调，却也真性情。” 霍临尴尬的清咳两声，语气已不再夹枪带棒。 【转移话题转移话题，不然朕在姜嬛心里的好感度就要下降了。】 姜嬛丢给霍临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啦，她对这个大梁第一醋坛子还是很包容的。 然后轻轻握住阿依娜的手，声音温柔而认真：“公主，感情之事，贵在遵从本心，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一个瞬间就够了。” 阿依娜抬起头，碧眸中水光潋滟，有羞怯，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震动。 她看着姜嬛真诚的眼睛，又想起霍云行额角流血却还对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那道坚固的防线，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良久，就在殿内气氛再次陷入安静时，阿依娜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姜嬛，你说得对，喜欢就是喜欢，我本来就是为了和亲过来的，如果和亲的对象是霍云行，那也不错。”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脸颊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转身就快步冲出了未央宫，留下姜嬛和霍临面面相觑。 两人对视一眼，也无需言语。 方才那场由醋意开始的小小风波，都在这无声的笑意中化作了默契。 几日后，金銮殿。 兵部尚书手持捷报，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启奏皇上，南境八百里加急捷报，新任先锋将军岳铮，率奇兵突袭敌军囤粮重地，焚毁粮草辎重无数，大破敌军主力，斩首三千，俘获敌将两名，敌军已溃退百里，南境危局已解。” “好。” 霍临端坐龙椅之上，脸上难得露出明显的赞许之色。 他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朗声道：“岳铮临危受命，智勇双全，立此奇功，扬我大梁国威，着即擢升为镇南军副将，领忠武将军衔，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其余有功将士，兵部依例论功行赏，务必厚待。” “皇上圣明。”大臣们齐呼。 嘉奖完毕，霍临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南境初定，然百废待兴，更需能臣干将驻守，朕观南境军务，旧有部署多有掣肘，需得调整，方能固我边疆。” 他目光如电，扫过几位身着武将朝服的大臣，缓缓念出几个名字。 “督粮官孙炳，行事稳妥，调其回京，入兵部任职。” “另，陈明副将年事渐高，为国操劳多年，特旨着陈明回京荣养，所辖南境防务，由岳铮接管。” 这一连串的调令，看似论功行赏，体恤老臣。 实则明升暗降，精准地削去了嘉贵妃家族在南境军中的核心爪牙和根基。 林派官员，瞬间面如土色，他们想说什么，但在霍临的目光注视下，在满朝文武皇上圣明的高呼声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临端坐龙椅，神色平静地接受着朝臣的恭贺，眸底寒光一闪而逝。 清除毒瘤的第一步已然落下，接下来，便是静待其变了。 第一百零七章抓包 南境大捷的消息如同春雷炸响，瞬间驱散了笼罩京城多日的阴霾。 朝堂之上，论功行赏，霍临不动声色地剪除了林氏一党的羽翼。 表面看，一切尘埃落定，乾坤朗朗，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歇。 就在捷报传回后的中午，姜嬛照例被小昭推着去给霍临送吃食。 御书房内，霍临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疏之间。 “皇上，歇息片刻，用些膳食吧。” 姜嬛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声音轻柔，打破了殿内的沉静。 霍临抬起头，看到是姜嬛，眼底染上暖意，放下朱笔，走了过来。 【她来了，真好。】 【每次看见她，朕都觉得自己还能再看十本奏折。】 “辛苦你了，每日都过来。” 姜嬛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动手揭开食盒的盖子。 “那皇上看我辛苦，是不是得全部吃光才对得起我呢？” 霍临轻笑一声，自然而然的在姜嬛身边坐下，两人之间的气息仿佛早已交融熟悉。 小昭悄然布好碗碟后便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但霍临始终挂念着前方战报，吃饭时也总在走神。 【捷报虽至，但是敌军主力溃而不散，遁入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岳铮是个将才不错，可是根基尚浅，林铮旧部恐有异动。】 【还有粮道，补给线漫长，一旦被袭……】 霍临的心声沉重而忧虑，瞬间驱散了方才的轻松。 姜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里轻轻一叹。 看着是打赢了，实际上却还是要拆东墙补西墙。 管理国家大事是真不容易，逼得好好一个皇上都要有班味了。 唉...... 霍临似乎并未察觉姜嬛的异样，他用着膳食，心中忧虑未在脸上露出分毫。 姜嬛也配合着当做不知道，陪着霍临用了些点心，便体贴地告退了。 回到未央宫，姜嬛的心绪却不能平静。 反正她都做了两回诸葛亮了，再做第三回也不是不行。 就当她神兵天降吧。 姜嬛立刻让小昭备好笔墨纸砚，将那些知识一一写在纸上。 写完之后，姜嬛仔细吹干墨迹，把纸张折起。 午后时分，阳光慵懒。 姜嬛另备了一份精致甜点，再次前往御书房，借口是送午后小食。 趁着霍临目光移开的瞬间，她手指灵巧翻动，将纸张巧妙地塞进了奏折夹缝里。 那位置不深不浅，翻动时必然能看见，却又不会轻易掉落。 转眼间，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未央宫内，姜嬛早已沉入梦乡。 白日里费心琢磨那些策略，让她睡得格外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心绪波动，瞬间将姜嬛从睡梦中惊醒。 【奏折里夹得纸条，是她放的吧。】 【上次闹蝗灾时，她也是这般，默默替朕排忧解难。】 姜嬛悚然一惊，睡意瞬间跑得精光。 这个声音……是霍临。 他怎么大半夜的悄无声息跑到她的寝殿来了？ 姜嬛一动未动，装出一副沉睡未醒的模样，耳朵却早就已经竖了起来。 皇上不愧是皇上，够敏锐，一怀疑就一个准。 不过暴露就暴露吧，听他这心声，也挺受用的嘛。 细微的脚步声极轻地靠近床榻，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弥漫开来。 姜嬛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的温度，几乎要穿透她的眼皮。 【睡得倒是沉。】 霍临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明明可以坦荡献策，偏要这般偷偷摸摸，是怕朕不纳言，还是怕朝堂争议？】 姜嬛内心疯狂点头。 对对对，她可不想出风头，低调保平安啊。 而且那些来自现代的超前知识如果说出去，她指不定会被扣上“妖妃”的帽子。 她躲那些明枪暗箭够累了，不想徒惹无谓的口舌风波，更不想卷进凶险的权力旋涡。 【这心思玲珑剔透，偏又这般小心翼翼，真是个……傻姑娘。】 这最后三个字的心声，低沉得像一声喟叹，充满了连霍临自己都未曾完全觉察的疼惜。 接着，姜嬛感觉到霍临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 他没有碰触她，但那强烈的存在感和源源不断涌入脑海的温柔与赞美，让姜嬛压根睡不着觉。 【南境后续的问题，困扰朕许久，兵部户部都只知伸手要钱要人，还要她给朕排忧解难。】 【那张纸条，虽只有寥寥数言，可却直切要害，精准至极。】 【她总是能给朕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朕会立刻密令岳铮依计行事，只是……】 霍临原本激荡的心声陡然转变的有些严肃。 【此事绝不可为外人知，深宫险恶，人心叵测。】 【她的功劳，朕会记在心里，现在朝内局势不稳，只能先委屈她了。】 姜嬛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委屈。 那些计策，本就源于后世智慧的结晶，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不过……算他识相，知道保护自己。 姜嬛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生怕泄露一丝情绪。 寝殿内静，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霍临静静看着姜嬛，目光如有实质。 就在姜嬛快要憋不住，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要僵硬抽筋的时候，霍临终于动了。 他微微倾身向前，一只手撑在床畔，在姜嬛额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轻得像一片羽毛，却仿佛点燃了姜嬛额头上的一点火星。 【可惜朕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不然还能多看她一会儿。】 【不过有她出的计策，朕会尽快把那些事情处理好的。】 霍临起身，给姜嬛掖了掖被角，随后转身离去。 姜嬛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下来，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被亲的地方，唇角悄悄翘起。 第一百零八章赐婚 由于南境大捷，宫内设了庆功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殿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霍临端坐于最高的御座之上，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下方觥筹交错的人群，接受着臣子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与恭贺。 姜嬛坐在霍临身侧，面前是精致清淡的菜肴和一小壶度数极低的果子酒。 她小口抿着甜滋滋的果酒，感受着微醺的暖意爬上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表演。 宴会的气氛渐入佳境，酒过三巡，正是宣布喜讯的最佳时机。 霍临放下手中的金樽，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帝王身上。 “今日庆贺南境大捷，扬我国威。” 霍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此外，朕另有一桩喜事，亦当与诸位爱卿同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霍云行和阿依娜。 “漠北公主阿依娜，温良淑德，为两国邦交，远赴大梁。”霍临的声音平稳有力，“朕之皇叔，逍遥王霍云行，才貌双全，朕观二人，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今日，朕便在此，为二人赐婚，愿此良缘，永固两国之好。” 短暂的寂静后，大殿内爆发出热烈的恭贺之声。 “恭喜王爷，恭喜公主殿下。”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皇上圣明。” 群臣纷纷举杯，向霍云行和阿依娜道贺。 霍云行在最初的微愣之后，那双惯常带着点风流戏谑的桃花眼瞬间亮得惊人。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对着霍临遥遥一揖。 “臣，谢主隆恩。”那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飞扬神采和得意。 随即，他毫不避讳地转向旁边席位上的阿依娜，举起手中酒杯。 “王妃，”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尾音拖得慵懒又缠绵，“余生漫漫，还请多多指教。” 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群臣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声。 “哈哈哈。” 这位逍遥王爷，果然还是那个不拘礼法，风流不羁的性子。 这声王妃叫得，简直跟当众调戏没两样。 阿依娜的脸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那抹:红霞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她碧眸圆睁，羞恼交加地狠狠瞪向霍云行。 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阿依娜大概已经在霍云行身上戳出十七八个洞了。 这个登徒子，他们还没成婚呢，谁是他的王妃！ 她扭过头去，只留给霍云行一个气鼓鼓的侧脸。 霍云行看着她这副明明羞得要死却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姿态，端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姜嬛一边嗑瓜子一边喝小酒，将底下的热闹尽收眼底。 看着阿依娜那副快要炸毛又不得不忍着的模样，再看看霍云行那副欠揍表情。 真是对欢喜冤家，她的姨母笑都快要收不住了。 她抬手，顺手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果子酒。 这果酒甜甜的，像果汁一样，她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主要也是高兴嘛，磕的cp成真了。 微醺的感觉让她放松下来，脸颊也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眼神水润润的，比平时更添几分娇憨灵动。 她这副模样，正好落入霍临眼中。 霍临的心，猛地一跳。 【脸怎么这么红，喝醉了？】 【喝果子酒都会醉，真是经不起折腾。】 【她醉眼朦胧的样子……】 霍临的心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澎湃地涌入姜嬛脑海。 那强烈的存在感和灼热的关注让姜嬛本就发热的脸颊温度更高了。 拜托，她很清醒好不好。 才没有喝醉，只是喝酒容易上脸，看着跟喝醉的人一样。 霍临对此丝毫不知，他满心满眼只有姜嬛。 他一寸寸的扫过姜嬛的肌肤，水润的眸，绯红的脸颊，还有那微微嘟起，泛着健康光泽的唇…… 【她的嘴唇，看起来好软，像刚摘下的樱桃，好想……】 【不对，霍临，你在想什么，这里是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不能，不能当众亲……】 【忍住，必须忍住。】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好可口啊。】 姜嬛听着霍临内心那激烈无比的挣扎和越来越离谱的形容，一股笑意升起，直冲喉咙。 不行不能笑，不然不好解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内侧，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 救命，霍临怎么是个满脑子亲亲抱抱的恋爱脑啊。 还可口？她是点心吗？ 姜嬛憋笑憋得辛苦，身体抖动的幅度虽然不大，但在一直紧紧关注她的霍临眼里，却成了另一个信号。 【她在发抖？】 霍临的心声瞬间从旖旎的挣扎切换成了纯粹的担忧。 【是冷的？还是醉得难受了？】 【这殿内穿堂风是有些凉意，她穿得太单薄了。】 【该死，朕怎么没早点注意到。】 几乎是念头落下的瞬间，霍临霍然起身。 他这一起身，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原本还在议论逍遥王与公主婚事的喧嚣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霍临。 只见霍临抬手，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玄色龙袍，披在了姜嬛身上。 他甚至细心地拢了拢领口，确保一丝风也透不进去。 细微的抽气声在大殿各处响起，嫔妃席位上，嘉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其他嫔妃也是满眼震惊与不敢置信，嫉妒和酸楚浓的化不开。 宽大的龙袍将娇小的姜嬛包裹住，只露出一张带着惊愕和绯红的小脸。 那明黄的龙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刺得无数人眼睛生疼。 【这样应该就不冷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毒酒 宽大温暖的龙袍裹在身上，有着霍临独有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体温。 【哼，看什么看，朕乐意。】 【朕的龙袍，想给谁披就给谁披。】 霍临的心声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护食般的霸道，清晰地传入姜嬛耳中。 姜嬛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默默把脸往龙袍领口里埋了埋，皇上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啊，没看到那边嘉贵妃的眼神都快喷火了吗？ 霍临目光扫过下方僵滞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歌舞继续，今日庆贺大捷与良缘，停下作甚？” 他的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丝竹声重新响起，舞姬们再次翩跹起舞。 大臣们也仿佛被惊醒，重新开始了推杯换盏，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姜嬛。 姜嬛努力忽视掉身上的视线，看向大殿中央的歌舞。 她端起手边的果子酒，小口小口地嘬着，试图用这份甜意压下方才的心惊。 就在她微眯着眼，看着舞姬以惊人的柔韧度完成一个高难度的飞天旋舞时，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袅娜移动的身影。 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嫔妃，正端着一杯酒，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那张脸，姜嬛有些印象，似乎是近来与嘉贵妃走得极近，颇受太后喜欢的一个嫔妃，好像是…… 秦常在？ 她放下手中的酒盏，坐直了些，脸上依旧维持着之前微醺带笑的模样，心中却绷紧了弦。 这是要干嘛？ 秦常在盈盈跪拜在御座稍下侧的位置，声音娇滴滴的，只是有些紧绷。 “妾敬皇上一杯，恭贺皇上南境大捷，国运昌隆。” 霍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象征性地举了举杯。 【又是这套，无聊。】 【赶紧敬完赶紧走，别站在这碍眼。】 可秦常在似乎非常紧张，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迈出一步，距离姜嬛的桌案不过两步之遥时，变故陡生。 那秦常在不知是被自己的裙角绊到，还是脚下当真打滑，只见她整个人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发出声短促的惊呼。 她手中原本稳稳端着的酒杯，在摔倒的瞬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无误地朝着姜嬛的面门和胸口泼去。 “哎呀！” “小心！”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姜嬛裹在霍临宽大的龙袍里，行动不便，眼看着那杯酒就要兜头淋下。 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寻常酒香的诡异气味。 【有毒！】 霍临的心声在姜嬛脑海中如同炸雷，滔天的怒火和杀意瞬间爆发。 几乎是眨眼间，霍临长臂一伸，扣住姜嬛轮椅的扶手，用尽全力将她连人带椅猛地拽向自己，护在了姜嬛身前。 哗啦—— 琥珀色的酒液大部分泼了个空，溅落在铺着厚重织锦地毯的御阶之上，只有零星几点溅在了霍临衣服的下摆和袖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泼洒在深色地毯上的酒液，并未像普通的酒液那样洇开暗渍，而是迅速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伴随着升起的，是极其细密的白色泡沫。 那泡沫迅速蔓延，很快便将那一小片区域的地毯腐蚀得颜色发黑，甚至还冒出一缕带着刺鼻怪味的青烟。 剧毒。 “啊！”离得近的几个宫女吓得失声尖叫，慌忙后退。 大臣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有些胆小的甚至打翻了面前的杯盏。 歌舞早已停下，乐师僵在原地，整个大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姜嬛被霍临护在身后，竭力抑制着狂跳的心脏。 刚才那杯酒，如果真的泼到她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吓傻在原地的秦常在。 对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抖如筛糠，看眼中只有一片茫然的恐惧，显然只是个被推出来送死的棋子。 霍临挡在姜嬛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隔绝了一切可能的危险。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极地寒冰，死死锁定了秦常在。 【敢动她，找死！】 “秦氏御前失仪，”霍临声音冰冷，清晰地回荡在大殿，“心怀叵测，意欲谋害宫嫔，罪加一等。” 秦常在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连一句冤枉都喊不出口，只能瘫在地上不住磕头。 “妾不是有意的，妾并不知道这杯中酒水是这般可怕的东西，皇上饶命啊。” “不知道？” 霍临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讽刺。 “好一个不知道，来人！” 早就守在御阶旁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 “将此毒妇拖下去，幽禁于暗室，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 霍临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朕要亲自查问，究竟是何人指使，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 侍卫一把将哭嚎求饶的秦常在从地上架起，毫不怜惜地拖拽着就往殿外去。 那凄厉的哭喊声很快消失在殿门外，只留下满地狼藉。 一场为庆功和赐婚而设的盛宴，瞬间染上了阴谋与血腥的阴影。 一片死寂中，突然有太监急促地小跑进来，凑到皇帝近前低声回禀了几句。 霍临脸上的冰寒之色没有丝毫融化，他微微侧头，看向殿门方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前排的大臣们听清。 “太后派人来求情？” 他缓缓坐回椅子，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那片仍在冒着细微白沫的地毯上，声音冷得像隆冬寒风。 “去告诉太后，这殿上的毒酒还未收拾干净，这情她求的问心无愧吗？” 说着，又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若是有人将毒酒泼到太后面前，朕，也一样会拦。” 第一百一十章找龙袍 因为“惊吓过度”，姜嬛已在霍临的旨意中提前离场了。 此刻的她正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夜风将酒气吹散，换上些许疲惫的苍白。 宽大的龙袍仍压在她肩上，上面还残留着溅上去的毒酒。 这后宫真是多灾多难。 自己这穿越史都能拍一部无人生还了。 姜嬛一边想着，一边将龙袍脱下，换上寝衣。 心累，她要睡大觉。 然而还没迷糊片刻，殿门就被极轻地推开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熟悉的龙涎香瞬间涌了进来。 姜嬛心下一惊，起身望去。 只见霍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脚步有些虚浮，平日里锐利无比的黑眸此刻蒙着一层水雾，亮得惊人。 他衣服的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几缕墨发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不羁。 怎么醉成这样？ 就是皇帝也得应酬啊...... 霍临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姜嬛身上，踉跄着几步走到床边。 “姜嬛。” 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含糊，带着浓重的鼻音。 还不等姜嬛回应，他竟像座山似的，直挺挺地往床榻上倒了下来。 “哎！” 姜嬛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扶他。 但她这小身板哪里扶得住。 沉重的身躯带着热烘烘的酒气，结结实实地压住了她半边身子，一条铁臂更是蛮横地圈过来，将她牢牢锁在了怀里。 【嗯，抱住了。】 【要抱的牢牢的，不让人欺负她。】 霍临的脸埋在她颈窝处，微微蹭一蹭。 “皇上，你醉啦。” 姜嬛心尖一跳，推了推他沉重的肩膀。 霍临像是没听见，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脸颊在她柔滑的寝衣上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不对，朕的龙袍呢？” 他的声音带着困惑，看看姜嬛，又看看自己。 “朕身上的龙袍怎么不见了？” 姜嬛被他问的一愣，果然喝酒伤身。 这不，还带降智的。 “皇上，龙袍方才在宴上脏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霍临便幽幽抬起头，醉眼朦胧地在她身上逡巡。 “哦……” 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拖长了调子，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得意，“朕的龙袍给你了。” 话音落下，他自顾自地点头，仿佛确认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事实，但随即又微微皱眉，看着有些苦恼。 “那朕穿什么？朕要穿龙袍的，不然王德贵又该唠叨朕了。” 这醉鬼的逻辑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这是古代，没有手机，否则姜嬛高低得给他拍个纪录片。 “皇上，龙袍脏了，不能穿。” 霍临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眼神骤然一亮。 “不能穿，那……” 他迷迷糊糊的盯着姜嬛身上那层薄薄的寝衣。 “你的衣服，借朕穿穿。” 话音未落，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竟真的摸索着探向姜嬛的腰间，精准地捏住了寝衣系带的边缘。 等等等等，这什么神展开！ 姜嬛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 “那我穿啥？！” “唔...不知道......” 霍临的声音理直气壮，带着不容置疑的醉汉逻辑。 “但朕的龙袍给你了，你身上的衣服就是龙袍。” 他手指笨拙又执拗地开始解那细细的带子，带着醉后的迟钝和不容抗拒的霸道。 “住手！” 姜嬛又羞又急，双手死死抓住他作乱的手腕。 这都哪跟哪啊？！ “别动啊。”霍临的心声带上了一丝委屈和不满，“借朕穿穿，明日赔你十件……” 他手上的力道不减，反而因为姜嬛的挣扎更添了几分蛮劲。 那根细细的系带在他笨拙却执着的拉扯下，终于松开了一端。 寝衣的领口随之散开些许，露出一小片细腻如瓷的肌肤，在昏暗的宫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霍临的目光瞬间黏在了那抹莹白上，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冰凉的指尖划过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唔。” 姜嬛的头皮瞬间麻了，心慌意乱，身子几乎瞬间瘫软下去。 虽说她是开放新潮的现代人，但无奈做了二十几年单身狗。 这套流程她不熟悉啊！！！ “别……” 姜嬛本能的后退，可醉酒的人哪里会有理智？ 霍临仿佛被指腹下那不可思议的嫩滑触感蛊惑了心神，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要……衣服？】 混乱的心声带着被点燃的原始渴望，连他自己也未必分辨得清其中的意味。 借着强大的力量和酒意的驱使，他不再满足于触碰那小小的角落。 他手下用力，姜嬛本就凌乱的衣服，被扯了开来。 大片细腻光滑的肌肤露了出来，宫灯暧昧地勾勒着春光。 圆润的肩线、凹陷性感的锁骨窝，一路流畅地滑向引人遐思之处。 而那只作乱的手，带着绝对的侵略性，向着更深处覆去。 姜嬛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绷紧，脸颊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一声绵长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声，毫无征兆地在姜嬛颈边响起。 霍临整个人压在了姜嬛身上，灼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的锁骨上，一动不动了。 姜嬛僵在原地，猛地几个呼吸，才小心翼翼地偏过头。 只见霍临双目紧闭，长睫安稳地覆着，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奇异地柔和下来。 竟然，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踹下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猛地冲上姜嬛心头，方才的羞窘、挣扎，瞬间被这戏剧性的转折冲得七零八落。 她瞪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胸中那口气，不上不下的堵得她心口疼。 “霍临！”姜嬛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你个……” 她气结，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姜嬛愤愤的推开霍临，霍临只是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那件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寝衣拽紧，狠狠把那根皱巴巴的系带胡乱打了个死结。 然后栽进枕头，给霍临留下了一个气鼓鼓的脊背。 一夜无话，直至天光微熹，透过窗棂，在寝殿内洒下朦胧的清辉。 霍临是被宿醉带来的钝痛唤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皱着眉，身体的本能先于清醒的意识，只觉怀中那温软馨香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舒适。 他满足地哼唧一声。 然而，这份舒适并未持续太久。 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昨夜破碎的记忆片段开始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庆功宴上的毒酒，未央宫被自己搂住的姜嬛。 还有……还有那散开的寝衣下，惊鸿一瞥的莹白…… 轰！ 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顶，霍临猛地睁开眼，彻底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姜嬛近在咫尺的沉静睡颜。 她侧躺着，面向着他，长睫如蝶翼般安静垂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而他的一条手臂，正霸道地横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那件素色的寝衣，领口还松散着，露出的肌肤在晨光里泛着诱人的光泽。 【朕都干了什么！】 霍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窘迫瞬间淹没了他。 【解她衣带？还说要她的衣服？】 【朕！朕堂堂九五之尊，一代帝王，竟像个市井无赖，觊觎良家女子的登徒浪子……】 他浑身僵硬，搂着姜嬛的手臂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觉得那温软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烫手。 【她醒了会怎么想朕？会不会觉得朕轻浮？会不会生气？昨夜、昨夜好像还……】 记忆的碎片让霍临猛地意识到，他似乎还在关键时候睡着了？ 【苍天啊。】 霍临心底一片哀嚎，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朕做了如此混账之事，轻薄至此，最后竟然像个没用的醉汉一样，睡着了？】 懊恼之后，一股强烈的不甘和蠢蠢欲动瞬间占据了上风。 晨光熹微，温香软:玉在怀，昨夜未尽之事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盘旋。 霍临垂眸，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姜嬛裸露的肌肤上。 【她还没醒。】 【不，不行，已经很荒唐了，朕不能再趁人之危！】 【可就差那么一点点……】 霍临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而灼热，心底旖念翻江倒海。 啪—— 就在这天人交战之际，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寝宫的宁静。 姜嬛那只没受伤的腿，精准无比地，带着点小脾气地，蹬在了霍临身上。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沉浸在自己澎湃心绪里的皇帝猝不及防。 “唔。” 霍临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衡。 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闷响，霍临毫无形象地，摔到了地上。 寝殿内死寂了一瞬。 霍临躺在地上，摔得有点懵。 宿醉的头疼和臀部的钝痛交织在一起，让他英俊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而床榻上，姜嬛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仿佛刚被那声响动吵醒。 她撑起半个身子，探向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略显狼狈的帝王。 晨光勾勒着她俏丽的轮廓，她的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无辜的弧度。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似乎该上朝了哦。” 【朕被踹下来了？】 这个认知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霍临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那张温暖舒适的床榻，此刻于他而言却如隔天涯。 “咳。” 霍临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点属于帝王的威严。 他撑着地面站起身，动作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努力维持着挺拔的姿态，仿佛刚才摔下床的不是他本人。 【时辰确实不早了。】 【但朕不甘心啊！】 “王德贵。”他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 守在外殿的王德贵立刻小跑着进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寝殿内微妙的气氛和皇帝陛下略显凌乱的仪容毫无所觉。 “奴才在。” “更衣，上朝。” 霍临言简意赅，目光最后在姜嬛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殿走去，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凉的风，背影挺拔如松。 【不急。】 【朕和她心意相通，来日方长。】 【朕的侍寝大业，岂会因一次醉酒而夭折？】 直到那充满决心甚至还有点不服气的心声随着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姜嬛才重新瘫回柔软的床榻里。 她想着霍临最后离开时那强撑气势，还有内心咆哮的豪言壮语，抱着被子滚了半圈，脸颊通红一片。 什么侍寝大业？她还没准备好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道阻且长 虽然姜嬛没准备好，但霍临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和心声，绝非戏言。 自那日清晨后，霍临几乎是见缝插针地往未央宫跑，午膳晚膳更是定点报到，寻找机会。 这日傍晚，霍临便已处理完紧要政务，踏入了未央宫。 殿内烛火初燃，暖意融融。 姜嬛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话本，侧颜在暮色中显得柔和静谧。 霍临挥手屏退宫人，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榻边坐下。 他并未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烛光跳跃，在姜嬛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霍临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奏折已经批完了，再也没有杂事来烦朕了。】 【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不提侍寝，更待何时？】 姜嬛闻言心头一跳，捏着话本的手指紧了些许。 好端端的，又提这茬事干啥？ 霍临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却依旧泄露了一丝紧绷。 “姜嬛。” “嗯？”姜嬛抬起头，心中也有些紧张。 她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暖黄的烛光落入眸中，波光流转。 霍临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酝酿着措辞。 是直接说天色已晚，早些安置？ 还是委婉些，先夸夸她今日的衣裙好看？ 【直接说未免唐突。】 【可拐弯抹角又显得朕不够磊落。】 他内心的小人儿正在激烈辩论。 纠结稍许，霍临终于想好，正要开口时…… “皇上！” 王德贵的嗓音响起，如同冷水般泼了过来。 霍临眉心猛地一跳，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维持着看向姜嬛的姿势，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讲。” 王德贵躬着身子，挪到榻前几步远的地方。 “启禀皇上，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发生异动，似有大规模集结迹象，几位大人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请皇上即刻移驾商议。” 霍临：…… 寝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烛火噼啪爆开一个灯花，声音清晰可闻。 霍临的脸色，几不可查地沉了下去。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八百里加急？这才安定了几日！】 【早不报晚不报，偏在朕……偏在朕要提侍寝的时候报？】 【北境那边是不是跟朕八字相克。】 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堵在胸口，让霍临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再抬眼看向姜嬛时，霍临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残留着一丝极力掩饰的幽怨。 【军国大事，重于泰山。】 他在心底咬牙切齿地给自己念着紧箍咒，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滴血。 【朕……忍！】 “知道了。”霍临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站起身，衣服上的金绣龙纹在烛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 “你早些歇息，不必等朕。” 姜嬛努力绷住脸，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军情紧急，皇上快去吧。” 她甚至体贴地补了一句，“夜里风凉，皇上记得添衣。” 这句话，此刻听在霍临耳中，简直像是一记温柔的补刀。 他深深地看了姜嬛一眼，然后才带着一身低得能冻死人的气压，转身离去。 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里，姜嬛才猛地扑倒在软榻上，把脸埋进柔软的锦垫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起来。 “噗，哈哈哈……” 闷闷的笑声溢出，带着庆幸和幸灾乐祸。 八百里加急……噗，皇上，这侍寝大业，怕不是被北境那边集体针对了吧？ 但第一次侍寝大业的失败，并未浇灭霍临心中的小火苗，反而让他生出一种好事多磨的诡异执念。 他更加勤勉地处理政务，仿佛要将所有可能捣乱的国家大事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机会，似乎总在风雨后。 又过了些安稳日子，霍临特意挑了个休沐的午后。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御花园里百花争艳。 他邀姜嬛一同赏花，名为赏花，实则是想创造点花前月下的氛围。 两人漫步在曲折的回廊下，宫人远远跟着。 霍临今日心情似乎格外放松，眉宇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丝闲适。 他的心声如同此刻拂过花枝的微风，带着暖洋洋的惬意。 【风和日丽，美人相伴。】 【此情此景，正宜……】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姜嬛的侧脸上，那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让他指尖微微发痒。 霍临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酝酿一个关于“良辰美景不可辜负”的开场白。 就在这气氛恰到好处的时刻…… 姜嬛轻轻蹙起了秀气的眉毛，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脸色似乎白了一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霍临心头那点旖旎的小火苗噗地一下灭了，他声音焦急。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姜嬛抬起眼，对上他紧张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她微微咬了下唇，声音带着点虚弱。 “没事，只是来了月信，小腹有些痛罢了。” 晴天霹雳！ 霍临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侍寝大业”的弦，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天意如此？】 【朕的侍寝之路，注定要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 霍临脸上表情微僵，控制住自己想要扶额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 “无妨，身子要紧，朕送你回宫歇息。”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姜嬛依旧按着小腹的手。 “传太医来看看，莫要大意。” 他推起了姜嬛的轮椅，动作比来时僵硬了许多。 阳光洒在他挺拔的玄色身影上，却莫名透出一股萧索的悲壮感。 听着霍临的心声，姜嬛唇角悄然翘起。 嘿嘿。 月信护体，法力无边。 第一百一十三章败火风波 接连几次侍寝大业功败垂成，霍临虽未明言，但那周身萦绕的低气压，都无声地昭示着他内心的憋闷。 这日午后，姜嬛歪在未央宫小厨房外的廊下。 她托着腮，看着院子里几株开得正盛的花发呆。 小厨房里飘出清甜的莲子香气，是她正在炖的冰糖莲子羹。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消暑甜汤，可姜嬛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霍临近几日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燥意。 “唉，”她小小声地叹了口气，“这一点火气都降不下去，看着也怪可怜的。” 她是没准备好，但是也不能让霍临天天那么憋着。 憋坏了可不好，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嘛。 一个念头如同春日的嫩芽，破土而出。 要不做些败火的东西？省得他每天满脑子都是侍寝。 正好小厨房新得了些极好的金银花，还有新鲜的苦瓜…… 说干就干，姜嬛立刻让小昭推她进了小厨房。 于是，当霍临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疏踏入未央宫时，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的美味点心，而是一碗颜色清亮透彻，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汤水。 姜嬛端着小巧的青瓷碗，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皇上辛苦啦，快尝尝这个，这是我特意煮的，最是去火。” 霍临的目光落在那碗颜色奇特的汤水上，澄澈的汤底里沉着几朵舒展开的菊花瓣和金银花，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味混杂着草本的清香钻入鼻端。 【清热……去火？】 霍临的心声响起，带着丝微妙的停顿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姜嬛眨巴了一下眼睛，虽然她是有让皇上歇歇火气的念头，但也是关心他的身体，绝对不是怕侍寝。 对，就是这样。 霍临抬起眼，目光在姜嬛那张写满真诚的小脸上逡巡，心声带这些探究。 【她是故意的吗？】 【难道朕这几日表现的很明显，她已经看出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悄悄爬上心头。 霍临自然知道自己为何上火，可这理由…… 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面对姜嬛本人。 【还是说，她这是在嘲讽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霍临否定。 姜嬛的眼神太过纯粹，不似作伪。 可越是这样，霍临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就越发明显。 【朕堂堂天子，为侍寝之事憋屈得上了火，还要被这不解风情的小女子喂下火茶？】 【这简直……简直没法做人啦！】 霍临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瞬，下颌线也微微绷起。 他沉默地接过那碗凉茶，指尖触到微凉的碗壁，心头却莫名更添了几分燥热。 姜嬛原本还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在清晰地接收到霍临那几句复杂的心声后，瞬间僵在了脸上。 故意、嘲讽，这几个词如同瞬间刺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碗败火茶，在皇帝陛下眼里，可能被解读成了不得了的信号。 天地良心！ 她真的只是想让他舒服点，绝对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 看着霍临接过碗后那沉默审视的样子，姜嬛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是不是生气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故意挑衅吧？ 姜嬛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那点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皇上不喜欢，我自己喝了就是。” 霍临把姜嬛的无措尽收眼底，心底那点别扭的情绪奇异地平复了，甚至有些无奈。 【朕也没说什么，怎么慌成这样。】 他端着那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败火茶，并没有立刻喝，但也没有放下。 霍临看着姜嬛，姜嬛却因为霍临的注视更加紧张，睫毛轻颤。 【罢了……】 一声无声的叹息起，带着浓浓的无奈和认命般的纵容。 【跟这个没开窍的傻姑娘计较什么？她懂什么上火？】 霍临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姜嬛笼罩。 距离骤然拉近，姜嬛能闻到霍临身上的龙涎香味，也更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心声。 【朕是上火，可这火，岂是一碗凉茶能败的？】 这直白到近乎滚烫的暗示，瞬间点燃了姜嬛所有的感官。 她只觉得脸颊一下就烧了起来，比刚才的惊慌更甚，连带着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哎呀，皇上这是在说什么，有什么上火是一碗凉茶解决不了的。 如果一碗不行，那就两碗，反正她……她侍寝…… 姜嬛因后面的设想脑袋直冒热气，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临看着面前羞红了脸的人，心头升起一股柔意，他微微俯身。 没有预想中的责难，没有冰冷的训斥。 一个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落在了姜嬛的额头上。 姜嬛脑中所有的无措和羞窘，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咚！咚！咚！ 心跳骤然失控，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霍临已经直起了身，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 他依旧端着那碗凉茶，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丝极淡的餍足。 【朕收点利息，应该不过分吧。】 【这碗败火茶，朕勉强收下了。】 他甚至还优雅地执起调羹，舀了勺茶汤，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微苦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金银花和菊花的独特香气。 【嗯……有点苦，但是她做的，朕也还能接受。】 他抬眸，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姜嬛依旧通红滚烫的小脸，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姜嬛僵在原地，额头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清晰。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锅煮沸的汤羹，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完全无法思考。 唯一清晰的，是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精心筹备 霍临那个落在额头上的轻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姜嬛心底激荡起圈圈涟漪。 连着好几日，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她脸颊的温度就控制不住地攀升。 这日午后，姜嬛撑着下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霍临之前靠近时的画面，熟悉的热度再次攀上脸颊。 不行不行。 姜嬛猛地晃了晃脑袋，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 姜嬛啊姜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反正她喜欢霍临，霍临也喜欢她。 那个什么侍寝，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嘛！ 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害羞避讳的。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她也要准备起来，让自己的第一次有个完美的体验。 想通就做。 于是，未央宫悄然进入了一种隐秘而紧张的“备战”状态，厨房成了重点的研发基地。 姜嬛指挥着小昭和几个心腹宫女，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制造工程。 “小昭，把那些晒干的花瓣，统统丢进那个大锅里煮，水要滚开，把香气都给我熬出来。” 姜嬛坐在轮椅上，围着锅台转。 很快，浓郁得化不开的花香蒸汽弥漫了整个小厨房，连守在外面的宫人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小主，这煮好了，然后呢？” 小昭看着锅里浓稠的、颜色奇特的液体，有些迟疑。 “然后？”姜嬛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是过滤出来，晾凉，装瓶，以后沐浴的时候倒进去，保管比撒花瓣香多了，这叫浓缩精华液。” 除了这个，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护肤膏。 御膳房特供的鲜牛乳，上好的野蜂蜜，再加上珍贵的珍珠粉，在小厨房里被不断试验、搅拌、涂抹…… “小主，你脸上这白白黏黏的是什么？” 小昭看着姜嬛糊了半张脸的自制面膜，表情一言难尽。 “嘘，别说话。” 姜嬛口齿不清地指挥，“这叫焕肤面膜，快看看时辰，哎呀，到时间该洗掉了。” “话说这蜂蜜是不是放多了，怎么洗起来这么费劲……” 浴池的使用频率也直线上升，不再是简单的清洗。 姜嬛几乎日日都要泡上大半个时辰，务求每一寸肌肤都被那浓郁的花香浸透，泡得指尖都微微发皱才肯出来。 出来后，还要仔仔细细地涂抹上散发着奶香和花香的润肤膏，连脚趾缝都不放过。 “嗯……” 姜嬛对着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腌……哦不，保养得很入味了。” 然而，这种紧锣密鼓的备战，不可避免地占用了大量时间，也让她对霍临的突然袭击变得格外警惕。 这日傍晚，霍临照例踏着夕阳的余晖来到未央宫。 几日未见，他心中那点被败火茶暂时压下的念头，在踏入这熟悉的宫殿时，又悄然抬头。 他刚走进内殿，就看到姜嬛，她正低头翻看着什么，侧颜沉静，颈项处裸露的一小片肌肤在光线下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 他挥退宫人，放轻脚步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将手覆在姜嬛的手背上。 姜嬛正全神贯注地研究一本据说有养颜秘方的民间手札，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触碰惊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下去。 “皇、皇上？” 她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点被打断研究的茫然。 【今日政务处理得早，御书房也无要事……】 霍临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和期待。 【或许……】 姜嬛闻言，心头警铃瞬间大作。 不行啊，她今天泡澡时间不够，那款新调的珍珠焕彩膏还没试用，头发也没用新煮的茉莉花露水浸润过。 “咳，”霍临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随意，“这是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姜嬛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手抽了回来，连同那本秘笈一起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护身法宝。 她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就是些打发时间的闲书罢了，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霍临的手落了空，掌心残留着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他看着姜嬛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头那点刚升起的小火苗仿佛被泼了盆冷水。 【躲什么？】 【是朕太心急了？还是……她依旧在抗拒？】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微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憋闷悄然滋生。 他努力压下情绪，维持着帝王的风度，声音听不出波澜。 “嗯，来看看你，几日未见，这气色倒是不错。”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泛着健康光泽的脸颊，还有比平日更显水润的唇瓣。 姜嬛听着霍临内心明显有些低气压的心声，心里也直打鼓。 她不是抗拒啊，她是在积极准备啊。 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嘛。 “谢皇上关心。”姜嬛干巴巴地回应，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都是托皇上的福……”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霍临沉默了片刻，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心头那份不甘和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滋长。 【罢了……】 【看来，是朕操之过急了。】 【还是再等等吧。】 这几句心声清晰地传入姜嬛耳中，让她心头骤然揪紧，着急地想要解释。 “皇上，我……” 可话到了嘴边，她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为二人世界添砖加瓦吧？ 那也显得她太那啥了，很饥渴似的。 姜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懊恼地咬住了下唇，错过了最佳的澄清时机。 霍临已经收回了所有探究的目光，那股方才进门时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灼热渴望，此刻已被强行冰封。 他轻轻颔首，语气平和。 “既然你有书要读，那朕便不打扰了。”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那本被当成护身符的册子，唇角几不可查地抿了一下。 “好生休息吧。” “谢皇上，恭送皇上。”姜嬛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行了一礼。 霍临转身离开，姜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在等等。 快了，就要准备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沐浴 未央宫的备战工程如火如荼，那浓郁得几乎要实质化的花香和频繁的沐浴水声，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后宫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尤其是长乐宫的，更是从未放松过一丝警惕。 嘉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听着心腹宫女兰的禀报。 “娘娘，奴婢打听得真真的，未央宫那位，这些日子简直像着了魔，小厨房里日夜熬煮不知什么东西，香气冲天，熏得外头当值的都打喷嚏，还日日泡在浴池里，一泡就是大半时辰，出来就涂涂抹抹那些黏糊糊的白膏子，说是……说是为了保养肌肤。” 兰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鄙夷，“更古怪的是，那位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呢。” 嘉贵妃闻言猛地坐直身体，双目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兰微。 “你说什么？完璧？”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狂喜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 “是、是的娘娘。” 兰微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道：“奴婢特意带嬷嬷去悄悄看过了，绝不会有错。” 嘉贵妃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姜嬛，本宫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龙袍都敢披，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连侍寝都做不到。” 她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眼底闪烁着怨毒和算计的光芒。 “皇上对她如此上心，却未宠幸她……这意味着什么？” 嘉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要么是皇上对她根本无意，要么是她自己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吊着皇上。”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让她在太后面前好好做一番文章。 “备辇。”嘉贵妃眼中精光一闪。 “本宫要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这等大事怎能不让太后知晓？一个不能侍寝、还霸占着圣宠的妃子，简直是后宫的笑话。” 很快，嘉贵妃便匆匆赶到了慈宁宫。 嘉贵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将未央宫的异常添油加醋地禀告给了太后。 “太后娘娘，并非妾多事，只是此事关乎皇家体统，更关乎皇嗣绵延啊。” 嘉贵妃声情并茂，“庄嫔如此行为，既不能侍奉圣驾，又独占恩宠，引得后宫怨声载道，若长此以往，皇上膝下空虚，朝野不安，妾实在是忧心如焚。” 太后端坐在椅上，眼中冷光闪过。 一个不能侍寝的妃子，再得宠，又有何用？ 与此同时，未央宫。 再过几日，姜嬛就要过生日了。 但那些知道她生日的亲朋好友都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孤独是假的。 唉，其实在后宫当妃子，还不如在工位当牛马呢。 起码工贼不会泼毒酒找刺客，老想着要杀穿你吧！ 但......这个书中的世界，也不是没有留恋的人。 “小昭，”姜嬛轻声吩咐，“去拿壶酒来。” 她脑子有些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昭担忧地看了姜嬛一眼，但终究没多问，很快取来了一小壶梅子酿的甜酒，清香甘甜。 姜嬛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小昭在殿外守着。 她独自一人推着轮椅，缓缓滑向浴池的方向。 浴池内，热气蒸腾，弥漫着浓郁醉人的花香，那是她精心调配的精华液的味道。 姜嬛褪去衣衫，小心翼翼地滑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花香沁入心脾，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拿起放在池边的玉杯，倒了梅子酒，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喝了多少。 甜丝丝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一丝烧灼的暖流，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 连日来的紧张筹备，对未知的忐忑和前世亲人的思念，都在这酒意中渐渐融化。 她的脸颊迅速飞起两朵娇艳的红霞，眼神也渐渐迷蒙起来，带着水润的光泽。 姜嬛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波轻轻拍打着肌肤，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虽说有点孤独吧。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霍临了。 微醺的思绪断断续续，带着丝惆怅，又带着丝甜蜜的依赖。 就在这时，浴池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 霍临处理完政事，心中记挂着姜嬛。 这几日她似乎格外忙碌，也格外防备他，让他心中那点被压抑的渴望和不易察觉的委屈悄然冒头。 他想着，今日早些过来，或许能陪她用个晚膳，聊聊天也好啊。 他挥退了守在殿外欲言又止的小昭，自己则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浴池方向的水声和浓郁沉醉的花香，引起霍临注意。 他以为姜嬛还在进行她那神秘的沐浴保养，本想在外间等候，但那水声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霍临的目光穿过朦胧的水雾，落在了池中那个身影上。 只一眼，便让他呼吸停滞。 只见姜嬛靠在池壁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她泛着诱人粉红的脸颊上。 水面上漂浮的花瓣簇拥着她，遮住了水下的风光，却将那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饱满弧线衬托得惊心动魄。 她显然已经有些醉了，红唇微微张开，双眸紧闭，长睫低垂。 霍临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思绪瞬间被炸得粉碎。 【好，好美……】 【不不不，霍临，非礼勿视，快退出去。】 【可是，脚……脚动不了……】 霍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门口。 他喉结上下滚动，有些口干舌燥。 那巨大震惊的心声，清晰地传递到了姜嬛耳中。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水汽朦胧中，她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如同石化般的高大身影。 是霍临？ 他怎么会在这里？ 姜嬛的意识被酒精浸泡得有些迟钝，反应慢了半拍。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躲藏，反而因为认出是他，那点连日来备战的潜意识占了上风。 第一百一十六章水到渠成 姜嬛歪了歪头，那双水润迷蒙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门口呆立的男人。 被水熏的娇艳的红唇，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皇上？”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霍临站得太远，竟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来，如同邀请。 “你要一起……泡澡吗？” 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丝醉酒的娇憨。 这软糯的邀请，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霍临脑中名为理智的弦。 【一起泡澡？！她……她在邀请朕？！】 【她说话清醒吗，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也不是第一天不认账了，朕，朕……】 霍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迅速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所有的迟疑、克制、顾虑，都在她的邀请面前，土崩瓦解。 花香醉人，美人如玉。 此情此景，若还能忍，那便不是男人了。 霍临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里面翻涌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渴望。 他大步向前，几步便跨到浴池边。 “好，朕……陪你。” 霍临不再犹豫，迅速褪去了身上的衣服，迈入水中。 姜嬛醉眼迷蒙地看着他靠近，酒精让她的大脑有些迟钝，感官却因此变得敏锐。 霍临在姜嬛身前站定，指尖滑过她滚:烫细腻的肌肤，给她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霍临稳稳圈住了腰肢，轻轻一带，便将人整个拥入怀中。 两人的身体在水中紧密相贴。 “唔……”姜嬛发出声模糊的嘤:咛。 霍临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梅子酒的甜香和彼此的气息。 姜嬛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身体却放松下来，软软地依偎在他坚实滚:烫的怀抱里。 这个无声的默许，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霍临的吻，带着积攒许久的渴望落了下来。 没有之前的克制和隐忍，如同燎原之火，辗转吮:吸，攻城略地。 姜嬛生涩地回应着，笨拙地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 水波荡漾，一室春:色。 …… 不知过了多久，浴池内激荡的水波才渐渐平息。 姜嬛被霍临用宽大的浴巾仔细包裹着，如同珍宝般抱回了寝殿的床榻上。 她浑身酸软无力，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脸颊上的红晕比醉酒时更深更艳，带着一种初承雨露后的娇媚风情。 她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双目紧闭。 霍临仅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拿着另一块干燥柔:软的布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着长发。 他眼神专注而温柔，唇角带着丝餍足。 整个未央宫寝殿，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与温馨。 霍临抱着姜嬛回寝殿的样子，在附近伺候的宫人都看见了。 她们守在殿外，虽然不敢靠近，但个个屏息凝神，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羞涩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紧接着，王德贵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嘉贵妃娘娘，还请容奴才通传……” “通传什么！”太后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哀家见皇上，难道还要等通传不成？让开！” 话音落下，寝殿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太后身着深紫色凤纹宫装，脸色铁青，在嘉贵妃的搀扶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低眉顺眼却竖着耳朵的宫女太监，显然是有备而来，声势浩大。 然而，当她们看清殿内景象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霍临身着寝衣，姿态闲适地坐在床边。 至于姜嬛，她虽然睡着，但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暧昧红痕，无一不昭示着刚刚发生过什么。 这哪里是不能侍寝？ 这分明是刚刚侍寝完毕！ 太后的脸色立刻由铁青转为愕然，随即涌上一股被愚弄的恼怒。 她看向嘉贵妃，“你不是说……” 话到一半，意识到皇上在这，太后紧急收声。 嘉贵妃没比太后脸色好到哪去，她脸色的得意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 她死死盯着姜嬛脖颈上的痕迹，恨不得能看出个花来。 怎么可能，那嬷嬷不是说…… 还是说，姜嬛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要来？ 嘉贵妃内心惊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骗了，还是中间出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霍临看着两人，脸上有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放下手中的布巾，将被角仔细掖好，确保姜嬛被包裹得密不透风，这才站起身，面向太后和嘉贵妃。 “太后，贵妃，你们带着这么多人过来，闯入寝宫，所为何事？” 霍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内。 太后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嘉贵妃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和嫉恨，抢先一步，挤出笑容。 “皇上息怒，妾和太后娘娘是听闻……听闻庄嫔妹妹身子不适，特意前来探望。”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床上，“只是看妹妹这气色红润，似乎并无大碍？” 霍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恐怕探望是假，滋事是真。 他目光转向床上，看着那团微微隆起的锦被，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疼惜。 “庄嫔身子娇弱，方才确实有些累了。” 霍临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不过，太后和贵妃来得正好，朕正有一事要宣布。” “庄嫔姜氏，温婉淑德，深得朕心，今日起，晋为庄妃。” 晋为庄妃？ 嘉贵妃的手指瞬间陷入手心，姜嬛一个小小的嫔，竟然一跃成为妃？ 太后也是眉头紧锁，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在她面前发生。 霍临看着太后表情变化，心中冷哼，直接用一句话堵住了太后。 “至于庄妃为何身子不适，”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姜嬛平坦的小腹，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头顶。 “许是龙嗣初临，娇贵了些，母后和贵妃既然关心，日后便更要仔细照拂才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想太多的皇上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劈的太后和嘉贵妃外焦里嫩，半句话不敢再说。 只能带着不甘，灰溜溜离开未央宫。 而此时的姜嬛闭着眼，心里暗暗给霍临竖了个大拇哥。 其实她早就醒了，但一想到醒来还得应付那两妖孽，索性装睡到底。 不过折腾一宿，腰酸背痛，说不累当然是假的。 趁着霍临把人赶跑，姜嬛打算睡个回笼觉，翻了个身，片刻后就沉沉睡去。 听到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霍临才掖了掖被褥，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走到外殿，王德贵早已垂手恭立。 “老奴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霍临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的柔和却挥之不去。 “嗯。” 他应了一声，随即吩咐道：“庄妃姜氏，深慰朕心，赏南海东珠一斛，云锦十匹，苏绣屏风一架……再添些滋补之物，血燕、阿胶……挑最好的送去小厨房。” 他一口气报出一长串令人咋舌的赏赐，王德贵在心里飞快的记着，连连应是。 “老奴这就去准备。” 王德贵退下，但霍临的心声却久久没有平静。 虽说提起龙嗣只是为了堵嘉贵妃和太后的嘴，但昨晚在浴池那般激烈...... 真的怀上，也未尝不可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野草般疯长，再也无法遏制。 霍临走到床边，望着熟睡的姜嬛，思绪却早已飘远。 若是有了，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朕定要亲自教导他骑射武艺，让他成为最出色的储君。 不过就是苦了他，往后也得吃御膳房的泔水。 公主…… 想到软软糯糯、眉眼像极了姜嬛的小团子，霍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 什么漂亮的宫殿，华美的衣裙，朕都给得起，定让她做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 名字也是重中之重，一定要从长计议。 不对不对，现在想名字太早了。 得先让御医来请个平安脉，看看她身子如何，需不需要特别调养。 可是现在请脉，会不会显得朕太心急？ 万一没有孩子，她会不会失望？ 再想下去，他已经要把几个孩子的婚配都想完了。 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帝王模样？ 活脱脱一个初尝情爱，又骤然被当爹这个巨大可能性砸懵的毛头小子。 时间悄然流逝，姜嬛是被一阵诱人的饭菜香气唤醒的。 她睁开眼，身上清洁干爽，显然霍临在她睡着时已帮她仔细清理过。 只有那难耐的酸软提醒着她之前的疯狂，让姜嬛脸颊不由又有些发烫。 “醒了？” 霍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温和轻柔。 “皇上还想我醒嘛……” 姜嬛揉了揉酸痛的侧腰，故意嘟囔着，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 霍临俯身扶住她的背，拿过一个软枕垫在她身后。 “是朕的错，身上可还疼？饿了吧？膳食已经备好了。” 他的动作体贴入微，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姜嬛心头一暖：“是有些饿了。” 洗漱一番过后，霍临亲自推着她的轮椅来到外殿。 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精致的御膳。 清蒸鲈鱼，蟹粉狮子头，还有几样清爽开胃的小菜和一碗燕窝粥。 “吃吧。” 霍临在她身边坐下，却没有立刻动筷，而是先给姜嬛粥。 姜嬛一怔，旋即心里冒出点小雀跃。 以前都是她点头哈腰给皇上布菜，现在翻身农奴把歌唱，反过来了！ 她几乎憋不住笑，低头小口喝着，燕窝粥软糯香甜，确实很合胃口。 霍临就托腮坐在一旁，碧黑眼底映出一片温柔。 【御膳房做朕的饭难吃的能呕死人，做这些滋补温润的粥米倒还说得过去。】 【她肯定累坏了，朕得给她多补补。】 霍临的目光又落在姜嬛拿着调羹的手上，那纤细的手指，之前曾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她的手真小，若是有了孩子，孩子的手应该也这么小。】 【男孩的手会像朕，骨节分明些，女孩的手定然像她，柔若无骨。】 【等等，孩子的小衣服是不是也该让尚衣局预备起来了？】 姜嬛刚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差点没惊掉下巴。 才一晚，哪里就来了什么男孩子女陔子，这脑回路跑到哪里去了？ 霍临却浑然不觉，夹起一块姜嬛爱吃的蟹粉狮子头，正要放到她碟子里，动作却顿住了。 【蟹性寒凉，太医说过，有孕初期要忌口寒凉之物。】 【虽然还不确定，但以防万一，朕就替她分担了。】 他手腕一转，那块狮子头就拐了个弯，最终落进了他嘴里。 【嗯，宣的很！】 然后，他夹了一筷子清炒的嫩菜心放到姜嬛碟中。 “多吃些青菜。” 姜嬛看着碟子里绿油油的菜心，再看看霍临碗里那块狮子头。 …… 皇上你这是恩将仇报，这是过河拆桥！ 是谁给你当僚机，是谁帮你应付王德贵！ 她也要吃香香嫩嫩的大螃蟹！！！ 要怎么说霍临才会信自己没怀孕？ 现在做三个后手翻来得及吗？ 姜嬛心里想得火热，霍临却浑然不觉。 他又舀了一勺汤，刚送到嘴边，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姜嬛平坦的小腹。 【多久才能诊出来？十天？半个月？】 【不行，明天还是得宣御医来看看。】 他越想越远，手里的汤勺停在唇边，眼神放空，那勺汤半天也没送进嘴里。 姜嬛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她将手中的银箸拍在桌上，清脆的声响终于把霍临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霍临猛地回神，略带茫然地看向她。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这话得我问皇上。”姜嬛眼神危险的一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她指着霍临手里那勺快要凉透的汤，声音清晰无比。 “汤都要凉了，咱能好好吃个饭不？” 什么孩子不孩子，等八字有一撇的时候再想行吗！ 霍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勺子，又看了看姜嬛那张写满忍字的俏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走神得有点厉害。 【咳，失态了。】 霍临面上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仿佛刚才那个神游天外，满脑子孩子的恋爱脑根本不是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闪躲 被姜嬛勒令好好吃饭后，霍临总算收敛了思绪，认认真真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然而，表面的风平浪静，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尤其是心爱的人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记忆还新鲜滚烫。 【她吃饭的样子真好看，小口小口的，像只乖顺的小猫。】 【脸颊鼓鼓的，让人想捏一下。】 【不行不行，太孟浪了。】 霍临的心声清晰地传入姜嬛脑海，她握着玉箸的指尖下意识地捏紧了些。 这内心戏可太足了。 专心用膳它不香吗？ 姜嬛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埋头干饭。 霍临对此丝毫不知，目光又落在了姜嬛的手上，那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这双手，先前……】 某些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霍临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咳，稳住，专心吃饭！】 霍临强行拉回思绪，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端的是正经严肃。 救命，姜嬛心里哀嚎，明明才……皇上体力这么好吗。 不行不行，自己怎么也开始脑补了。 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着气，试图用美食转移注意力。 就在这时，霍临的心声又飘了过来。 【她喝汤的样子也好可爱，嘴唇沾了点汤汁，亮晶晶的。】 【朕要不要帮她擦一下？】 【嗯，朕是关心她，怕她弄脏了衣裳，理由很正当。】 霍临内心完成了说服自己的逻辑闭环，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他放下筷子，抬手去拿面前的锦帕。 然而姜嬛抢先一步，拿起面前的帕子在嘴角按了一下，那动作流畅得如同排练过千八百遍。 霍临的手僵在半空。 姜嬛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 “皇上？你是要净手吗？这里还有帕子。”她指了指宫人们准备的另一块干净帕子。 霍临：…… 那伸出的手极其缓慢而僵硬地收了回来，顺势撑在了大腿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动作好快，比朕的暗卫还敏锐。】 【是朕太明显了？还是她……】 【罢了罢了，兴许是巧合。】 他暗自摇头，驱散那点疑虑，面上波澜不惊。 “无事，朕只是看汤有些烫，你慢些喝。” 霍临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姜嬛暗自松了口气，赶紧顺着台阶下，低头喝汤。 只求霍临能够消停一些，她腰还酸着呢，现在可承受不住啊！ 霍临的目光却忍不住再次飘向姜嬛。 【她鬓边的头发好像有点乱了。】 【定是方才弄的。】 【帮她理一下，顺理成章。】 霍临再次放下筷子，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更隐蔽的切入点。 他端起自己手边的清茶，仿佛只是随意地调整坐姿，身体极其自然地朝姜嬛的方向倾斜。 “这茶……”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试图用话语分散她的注意力。 然而，茶字尾音还未落下…… 啪嗒—— 姜嬛手中勺子不小心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哎呀！” 姜嬛轻呼一声，立刻俯身去捡。 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去，不仅完美避开了霍临抬起的左手，还拉开了身体距离。 她捡起调羹，动作麻利地递给旁边伺候的小昭。 “小昭，换一把干净的来。” 霍临端着茶杯，看着姜嬛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动作，另一只手，再次尴尬地悬停在空中。 他缓缓收回，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又躲开了？】 【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朕的心思太好猜了？不能吧？】 一股古怪的感觉在霍临心底滋生，他目光落在姜嬛那张努力维持镇定却明显透着心虚的小脸上，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 【奇怪，她怎么好像总能预判朕的动作？】 【像是能看穿朕心中的想法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定是巧合，或者是朕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她害羞了？】 【嗯，一定是这样，朕得再沉稳些。】 霍临强行压下心头的疑虑，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借此掩饰自己翻腾的心绪。 【看来朕还是不够矜持，得稳着点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霍临不再轻易动作，只是眼神依旧时不时地扫向姜嬛。 姜嬛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霍临那探究的目光，还有他心底那越来越强烈的疑惑。 不行，不能露馅啊。 姜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夹起筷鱼肉，小口咬着，心里却在哀嚎。 虽说霍临几次夸赞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 但真要发现了，没人不会把肚子里的蛔虫请出去的。 用请还有点客气，大部分人都是打出去的...... 这么想着，姜嬛的胃都跟着揪做一团。 再这样下去，她要消化不良了。 霍临放下茶盏，目光再次落在姜嬛身上。 这次，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一点想法。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要更加不动声色，更加自然！ 【她的簪子好像有点歪了。】 【朕帮她扶正一下，这次总合情合理了吧。】 【这次动作要更自然，更慢一些，绝不能再让她提前察觉。】 霍临暗暗吸了一口气，将心理建设做到完美。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 趁着姜嬛低头的时候，他那只手悄然张开，朝着姜嬛鬓边那支小小的珍珠簪探去。 他的呼吸都因此放缓了许多，力求能做到天衣无缝。 姜嬛虽然没有抬头看，但是也知道霍临想要做什么，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是簪子。 躲？还是不躲？ 不躲的话，他肯定要上手。 躲的话，动作也太刻意了，他肯定更怀疑。 姜嬛内心天人交战，眼看着那修长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一百一十九章按摩 电光火石间，姜嬛硬生生遏制住了躲避的念头。 霍临的指尖，终于落在了那光滑圆润的珍珠上。 指尖下的触感温润微凉，与他想象中的并无二致。 【咦？这次没躲？】 【难道真的是朕之前动作太明显吓到她了？】 【看来她只是害羞。】 霍临唇角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将那支微微歪斜的簪子扶正，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分毫。 【嗯，这支簪子很衬她。】 他心底无声地赞叹，目光流连在她柔顺的发丝和那抹莹白上，有些舍不得立刻离开。 霍临的目光顺着姜嬛低垂的眼睫往下，最终落在那微微抿着的唇瓣上。 浴池中那令人迷醉的画面瞬间席卷脑海，带着燎原之势，瞬间烧毁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 【好想再……】 这个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一下就好，就一下……】 霍临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几乎是顺从着心底的渴望，微微倾身。 姜嬛还没反应过来霍临的心声是什么意思，就感觉眼前的灯火被挡住。 俊美的脸庞在姜嬛的视野里骤然放大，一个温热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唔。” 姜嬛浑身剧震，如同被细小的电流击中，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很轻，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却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姜嬛所有的感官。 唇瓣上残留的温热触感清晰无比，带着他独有的气息，霸道地宣告着存在感。 霍临已经直起身，面上依旧是一派沉稳自持的帝王风范，仿佛刚才那个孟浪偷香的人不是他。 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主人的心绪。 姜嬛的脸一下红了个彻底，连带着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霞。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又羞又恼地瞪着霍临。 “皇上，你、你……” 她你了半天，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霍临看着她这副羞恼交加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咳，朕看你方才吃饭的时候，似乎有些不适。” 他目光扫过姜嬛纤细的腰肢，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可是腰背酸痛？” 这话题转移得生硬无比，偏偏配上他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姜嬛满腔的羞愤堵在喉咙口，发作不得。 她确实腰酸背痛，但都怪谁啊！ “嗯……” 姜嬛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委屈。 【果然。】 霍临的心声立刻充满了浓浓的自责和心疼。 【是朕昨夜太过孟浪了，她身子娇弱，哪里经得起。】 【得好好补补才行。】 这个念头一起，霍临立刻扬声。 “王德贵。”霍临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情绪。 “奴才在。”王德贵立刻躬身应道。 “传朕口谕，庄妃身子不适，着太医院即刻送最好的阿胶、灵芝之类的滋补之物过来，再让御膳房每日炖一盅上好的补汤送来，要温补养身的方子。” 王德贵心中了然，连忙应下。 “奴才遵旨，这就去办。” 姜嬛听得目瞪口呆，这是给她当小猪喂呢？ 还每日炖汤？这也太夸张了吧？ 霍临的目光又转向姜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你身子弱，需得好生调养，若是无事，便好好歇着，别劳神。” 【看她坐姿似乎也有些僵硬，定是在水里伤着了。】 【得找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给她揉揉筋骨，舒缓一下。】 想到此处，霍临又对王德贵吩咐。 “去内务府，传两位精通推拿松骨，手法老道的嬷嬷过来，好好给庄妃按按。” 姜嬛：…… 按按？还两位？皇上这是要公开处刑她吗？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啊！ “皇上，我……” 姜嬛试图挣扎一下，表示自己很好，不需要这么大阵仗。 “听话。”霍临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这是为你好。” 他顿了顿，看着姜嬛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严肃。 【嬷嬷们手法好，揉开了就不疼了。】 很快，两位头发花白眼神精干的老嬷嬷被引进了内殿。 她们动作利落地行礼后，便请姜嬛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趴好。 隔着屏风，霍临坐在外间的书案后，面前摊开一本奏折。 然而，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奏折上。 屏风是轻纱所制，影影绰绰地勾勒出里面的人影。 “娘娘，老奴要开始了，您放松些。” “力道若是不合适，您尽管吩咐。” 接着，是极轻微的手掌按压在肌肤上的声音，以及嬷嬷们沉稳的呼吸声。 霍临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悬停了许久，一滴饱满的朱砂墨滴落，在纸面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也浑然未觉。 【开始了，按在哪里了？肩膀？还是腰？】 【嬷嬷的手重不重？她会不会疼？】 【朕该不该进去看看？也和嬷嬷学点手艺，往后好亲自给他按。】 霍临坐立难安，他干脆放下了朱笔，身体微微后靠。 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屏风后的动静上。 内殿里，老嬷嬷的手法确实老道精妙，力道恰到好处。 温热的手掌带着薄茧，按揉在姜嬛酸胀僵硬的肩颈和腰背处，带来一阵阵酥麻的酸胀感，随后便是令人舒爽的放松。 “嗯~” 姜嬛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满足感的喟叹，那声音又软又糯，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这声音……】 霍临的心跳骤然失序，不合时宜的念头悄然升起。 【不不不，只是按摩而已，别多想。】 霍临重新拿起朱笔，心情大好在刚才那滴朱砂墨晕开的地方，龙飞凤舞地批了个“准”字。 第一百二十章爱护 随着按摩的幅度，姜嬛身上的领口在动作间不可避免地敞开。 当那位负责揉按肩颈的张嬷嬷，将手探向姜嬛后颈与肩胛连接处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一片刺目的红痕，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点点红梅，清晰地烙印在姜嬛白皙的肌肤上。 甚至还有几处更深的齿痕印记，从后颈一直蔓延到被寝衣半遮的蝴蝶骨边缘，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暧昧惊心。 两位经验丰富的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她们在深宫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痕迹没见过？ 但这般新鲜密集，又出现在这位新晋宠妃身上，再联想到皇上方才那急切又隐秘的关心…… 不过这着实是重了些。 给姜嬛揉按腰背的刘嬷嬷心底无声地叹息一声，手上动作不由得放得更轻更缓。 这年轻气盛，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儿啊。 张嬷嬷眼神里也带上了点长辈看小辈胡闹的无奈，指尖极其轻柔地避开那些痕迹的边缘。 她们虽未明言，但那无声的叹息和手上刻意的放轻与避让，让姜嬛瞬间从按摩的舒爽中惊醒。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尴尬的呜咽声，只能鸵鸟般地把脸更深地埋进软枕里，恨不得当场消失。 屏风后没了动静，瞬间引起了霍临的警觉。 【嗯？怎么了？力道不对？还是哪里疼？】 【不应该，疼也会叫出来，怎么没声了？】 【是嬷嬷们停手了？】 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但什么都没有。 霍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前倾。 就在他按捺不住，想要出声询问时，屏风内的张嬷嬷似乎也察觉到了外面帝王的关注。 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外间听清，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委婉提醒。 “娘娘恕罪，老奴手重，这按摩也只是缓解而已，娘娘玉:体金贵，这几日还需多多静养才是。” 她说着，手上按摩肩颈的动作更加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刻意避开了所有敏感区域。 “正是。”刘嬷嬷也立刻接口，一边轻轻为姜嬛拉好有些松散的寝衣领口，一边语重心长地补充。 “娘娘身子娇:嫩，气血需得慢慢温养，老奴们按过之后，娘娘定要好好歇息，切莫再劳累了。” 那“劳累”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意味深长。 霍临不是傻子，嬷嬷们这欲言又止的话语，再结合姜嬛那羞窘欲死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霍临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无地自容。 他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因为……因为情难自禁留下的痕迹，被两个老嬷嬷给委婉地教训了？ “咳。” 霍临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个透顶。 他几乎能想象嬷嬷们此刻心中是如何腹诽，他是个多么不知节制的皇帝。 【朕……朕……】 他内心小人儿在疯狂呐喊，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确实有些没收住力道。 霍临不好明说，只能强作镇定，对着屏风内沉声道：“嗯，庄妃需好生静养，你们尽心伺候便是。” 他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依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两位嬷嬷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只更加专注的完成了后续按摩。 整个过程，寝殿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中。 终于，按摩结束。 两位嬷嬷动作麻利地为姜嬛整理好衣衫，恭敬地行礼告退。 “老奴告退，娘娘好生歇息。” 她们低垂着头，脚步轻而快地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殿门被轻轻合拢，寝殿内只剩下霍临和姜嬛两人。 姜嬛依旧趴在软榻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敢动，露出的耳尖红得滴血。 天呐，真是没脸见人。 霍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腾的心绪，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他走到软榻边，看着那个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的身影，心头那点窘迫瞬间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都怪朕。】 他在心底无声地自责，带着浓浓的疼惜。 霍临在榻边缓缓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颊边几缕碎发，露出她泛着红晕的侧脸。 姜嬛感觉到他的触碰，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她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 “姜嬛。” 霍临的声音低沉沙哑，温柔中带着歉意。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俯下身，轻柔地在她鬓角印下一个安抚的吻。 那吻不带任何情:欲，是满满的怜惜和珍重。 “辛苦你了。” 他直起身，拿过旁边叠放整齐的锦被，展开后盖在姜嬛身上。 “你身体不适，早些休息吧。” 他仔细地掖好被角，确保没有一丝冷风能透进去，还把姜嬛露在外面的手也轻轻放进被子里捂好。 做完这一切，霍临并没有离开。 他侧身躺在了软榻外侧，隔着柔:软的锦被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把姜嬛拥入怀中。 【这样抱着她真好。】 所有的旖念尴尬，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纯粹的安宁。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人均匀而清浅的呼吸。 姜嬛的鼻息间，是令人安心的龙涎香。 那珍而重之的心声，如同最温柔的暖流，缓缓淌过姜嬛的心田，抚平了她所有的羞窘与不安。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疲惫和方才按摩带来的极致舒适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姜嬛强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彻底合拢。 她无意识地在霍临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安稳。 感受到怀中人彻底放松下来，霍临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睡吧，朕就在这里。】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温柔。 第一百二十一章选秀风声 姜嬛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实，仿佛要把连日来的疲惫和昨日的羞窘都睡过去。 当她悠悠转醒时，寝殿内已是天光大亮。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空空的，霍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娘娘你醒了？” 小昭端着温水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和喜气。 “皇上去上早朝了，临走时还特意吩咐不许吵醒您，让您多睡会儿呢。” 姜嬛揉了揉还有些酸软的腰肢。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体谅“伤员”。 洗漱时，她看着镜中自己明显气色红润的脸庞，昨夜那尴尬又温馨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脸颊不由有些发热。 “娘娘，”小昭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您不知道，昨日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后宫啦，大家伙儿都说，皇上对您，那可真是独一份儿的宠爱。” 姜嬛拿着簪子的手顿了顿。 自己这是又上八卦头条了，一线明星都没她这么强的号召力。 不过也是，昨天嘉贵妃和太后都来了，后面皇上还特地找了两个嬷嬷过来，简直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唉，她都能想象到外边那些嫉妒的宫妃，现在的嘴脸有多扭曲。 不过想到霍临那笨拙又真诚的爱护，姜嬛心底泛起一丝甜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的她也是有人爱的！ 窗外天色正好，阳光灿烂，风轻云淡。 姜嬛不想被这些纷扰的思绪纠缠，朗声道：“小昭，今天天气好，推我出去走走。” 小昭应了声，推着轮椅，主仆二人缓缓出了未央宫。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姜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然的清新，心情都好了不少。 然而，刚绕过一片开得正盛的花丛，前方的路就被一行人挡住了。 为首的女子身着红色金纹牡丹宫装，满头珠翠，华贵逼人，正是嘉贵妃。 她身后跟着一群宫人，阵仗颇大。 嘉贵妃似乎也刚从某个方向赏花过来，此刻正站在小径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嬛，唇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冰冷。 狭路相逢。 空气瞬间凝滞，方才还怡人的花香似乎都染上了丝火药味。 小昭紧张地握紧了轮椅的推手，防备着嘉贵妃。 嘉贵妃并未立刻开口，她上下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姜嬛。 面前的女子，眉宇间带着初承雨露后的慵懒娇媚，露在外面的白皙颈项上还能看到点点红痕。 她入宫这些年，皇上从未在她那里留宿，更别提临幸。 全宫的妃嫔，除了姜嬛，无一人能够做到。 嘉贵妃手蓦的握紧了，眼底嫉恨几乎要喷薄而出。 “哟，” 她终于开口，声音又尖又利，拖着长长的尾音，打破了园中的寂静，“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的庄妃妹妹。” “妹妹这气色，看着倒是不错啊？看来昨夜的恩宠，妹妹受用得很呢。” 她特意加重了恩宠二字，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刃，毫不避讳。 又来了又来了。 听多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姜嬛真想一轮椅冲上去，把她创飞到花池去，吃两口水把嘴堵了。 “见过贵妃娘娘。” 她对着嘉贵妃的方向，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礼数上挑不出错。 可嘉贵妃本就不喜姜嬛，见她只是颔首，并未如低位妃嫔般起身行大礼，心头火气更盛。 “呵，庄妃妹妹好大的架子啊。” 嘉贵妃冷笑一声，往前踱了两步，逼近姜嬛的轮椅。 “怎么？才承了一夜的雨露，就忘了这宫里的规矩，连对贵妃行礼都这般敷衍了事了？” 她才不管姜嬛腿脚怎么样，她就是要让姜嬛行礼，就是要给她难堪！ 哪怕她承了雨露，也一样要拜在她面前。 姜嬛心中冷哼，老虎不发威当她helloKitty啊。 于是抬起眼，眸光清亮。 “贵妃娘娘言重了，妾腿脚不便，跪是跪不下去，怕是只能趴在地上了，这岂不是更失礼数？” “娘娘既有异议，不如请皇上定夺，选个合适的法子，行周全之礼？” 姜嬛直接把霍临抬了出来，意思很明显。 她有一条大腿，一条脚踢六宫横踹八方的大腿。 哼哼，要真闹到霍临面前，谁吃亏还不好说呢。 本来她压根不想跟人对线，但一而再再而三，叔可忍婶都不可忍了！ 嘉贵妃被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前姜嬛都是逆来顺受，几时竟敢搬出皇上来压她。 “哼，牙尖嘴利！” 嘉贵妃重重哼了一声，强行压下怒火，但目光已经如毒蛇般缠绕在姜嬛身上。 “本宫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这失礼之过了，不过……” 嘉贵妃微微俯下身，凑近姜嬛耳边，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姜嬛，别太得意了，你以为爬上了龙床，晋了妃位，就能高枕无忧了？呵，天真。” 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那种虚假的高傲笑容。 “本宫可是听说了，前朝已有大臣上奏，言及宫中妃嫔稀少，皇嗣不丰，恳请皇上广选秀女，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呢。”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姜嬛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满意地在对方眼底看到丝波澜。 “这选秀的旨意啊，”嘉贵妃故意拖长了调子，“怕是很快就要下来了。” 她看着姜嬛，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年轻貌美的秀女涌入后宫，将眼前这个碍眼的宠妃彻底淹没的场景。 “满园的花儿开得再艳，又能独占枝头几日呢？庄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嘉贵妃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她不再看姜嬛，领着身后一群噤若寒蝉的宫人，从姜嬛身边走过。 小昭紧张地护在轮椅旁，脸色发白。 “娘娘……” 姜嬛坐在轮椅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只是激将法，可不能中计。 但选秀要是真的，由得霍临同意不同意吗？ 更何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批后宫丽人不尽如人意，换一批说不准就出了个绝世真爱呢？ 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闷悄然笼罩下来，就连这满园的花香，都带上了丝若有若无的涩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爆辣菜式 脑子太乱，姜嬛也没了看花的心思，干脆让小昭推着她回了未央宫。 她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 真是烦死了，霍临要是真敢选秀，她就、就…… 就让阿依娜把那些脱衣帅哥通通叫回来，演个十场八场的。 大不了你泡你的嫩妹，我撩我的鲜肉！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际，守门的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刘美人和孙贵人求见。” 姜嬛眉头一紧，两位谁啊？ 她在后宫都等同于被孤立了，没和谁有交往，自然对这两人没印象。 但不见也不好，就听听看吧。 “嗯，请进来。” 很快，两个打扮得清秀可人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妾给庄妃娘娘请安。”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声音柔柔的。 “不必多礼，坐吧。” 姜嬛抬了抬手，微微眯眼。 看这样子就不是啥好事。 刘美人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娇怯：“听闻娘娘昨日身子不适，妾特来探望，今日看娘娘气色红润，想是大好了。”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姜嬛的颈侧。 孙贵人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夸张的艳羡。 “是呀是呀，娘娘您不知道，如今整个后宫谁不羡慕您？昨夜皇上那般体贴，连按摩的嬷嬷都请了最好的来，真是羡煞旁人。” 她话里话外都在点昨夜之事，试图拉近距离。 姜嬛听着她们这浮于表面的奉承，只觉得更加烦躁。 谨防捧杀啊。 还探望呢，分明是闻着味来看热闹的。 “劳二位妹妹挂心了。”姜嬛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是寻常小事，皇上体恤罢了。” 刘美人和孙贵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 刘美人眼珠一转，又堆起更甜腻的笑容。 “娘娘您太谦虚了，其实妾身们今日来，除了探望娘娘，还有一事相求。” “哦？”姜嬛挑眉，终于抬眼看她们。 孙贵人抢着说道：“妾身们听闻娘娘厨艺了得，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妾身们愚钝，在御膳房学了些日子也只得皮毛，不知娘娘可否指点妾身们一二？” 她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好学的光芒。 姜嬛心中腹诽，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还指点厨艺，把未央宫当暑期培训班了是吧？ 无非就是想见皇上，觉得泡在这里机遇比较大。 她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这点微末手艺，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自己胡乱琢磨的，两位妹妹说得太夸张。” 她顿了顿，在两人脸上扫过，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们精心维持的表情。 “况且这厨房之地，油烟气重，两位妹妹细皮嫩肉的，我可不敢劳动，万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或是被热油溅着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皇上若是问起，我可担待不起啊。” 这话说得极其体贴，仿佛处处为她们着想，但字里行间全是拒绝和警告。 刘美人和孙贵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 她们瞬间听出来了姜嬛的话外音，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戳穿了。 两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庄妃，说话竟如此绵里藏针，毫不留情。 “娘娘言重了。”刘美人声音发颤，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妾身们考虑不周，唐突了娘娘。” 孙贵人也赶紧附和，额角都冒出了细汗。 姜嬛本就心情不好，懒得再看她们这副样子。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下了逐客令。 “我有些乏了，二位妹妹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是，是，妾告退。” 刘美人和孙贵人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行礼，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告退的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姜嬛烦躁地将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 没意思，真没意思。 霍临到底是个有缝的鸡蛋还是个无缝的鸡蛋，那么多苍蝇围着他，能叮的着吗？ 嘉贵妃的话如同魔音灌耳，让她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不公平不公平，就算他是皇上也不公平。 这口气憋着难受，她得找个地方发泄。 目光扫过窗外，午膳的时辰快到了，姜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小昭。”她扬声唤道。 “奴婢在。”小昭立刻上前。 “去小厨房。”姜嬛转动轮椅，气势汹汹。 “我要亲自！给皇上！准备午膳！” 小厨房里，姜嬛挽起袖子，指挥着吩咐。 “把那个最辣的辣椒粉给我拿来。” “还有那罐子新进的番椒酱，对，就是那个红得发亮的。” “花椒，多放点，麻椒也来一把。” 小昭看着自家娘娘在灶台前忙碌，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辛辣气息，忍不住捂着鼻子咳嗽。 她有些担忧：“娘娘，这……这会不会太辣了？皇上他能吃辣吗？” 姜嬛头也不回，手上的动作更利落了。 “皇上龙体康健，这点辣算什么？这叫开胃，提神醒脑。” 哼，让你选秀，让你充盈后宫，辣死你个没良心的。 看你还敢不敢动歪心思。 一番忙活，菜肴出锅。 她将爆炒的辣子鸡丁装盘，红彤彤的辣椒几乎盖满了鸡肉，接着又舀了一大勺红油淋在水煮肉片上，那汤汁红得如同岩浆翻滚。 最后，连素炒的青菜里，都被她撒了一大把切碎的小米辣进去。 看着眼前这几盘仿佛刚从地狱火海里端出来的菜肴，姜嬛满意地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笑容。 “装进食盒，”她吩咐小昭，“我们给皇上送去。” “是，娘娘。” 小昭看着那几盘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菜肴，咽了口唾沫。 第一百二十三章告状小能手 御书房内，霍临刚批完一摞奏折，王德贵便躬身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皇上，娘娘亲自送午膳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霍临闻言，眉宇间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眼底漾开暖意。 【朕批折子这么辛苦，就该得一个她来抚慰朕这颗皱巴巴累呼呼的心。】 “快请进来。”霍临放下朱笔，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很快，姜嬛被小昭推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姜嬛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细看之下，那笑意冷森森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核善”。 “皇上。” 霍临起身，亲自走到她身边，接过食盒，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今日怎么想着亲自过来了？累不累？” 【她脸色好像有点……微妙？看着像是要捅朕三刀再踩朕一脚的样子。】 【是还在生昨晚的气？】 霍临的心声带着一丝疑惑。 “不累。”姜嬛笑容不变，示意小昭打开食盒，“想着皇上辛苦，便做了几道小菜，给皇上开开胃。” 食盒盖子掀开，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辛辣气息在御书房内弥漫开来。 霍临的目光僵在食盒里的那几盘菜上。 如同火焰的辣子鸡丁，红油几乎要溢出碗沿的水煮肉片，连那盘唯一的青菜，都点缀着密密麻麻的小米辣碎末…… 【嘶——】 【这餐饭吃完，朕的嗓子得变成鸭子吧。】 【真的是开胃吗，看她眼神，和要开膛似的。】 【等等，朕不太吃辣啊，反了天了，御膳房哪里来的这么多辣椒？！】 他下意识地看向姜嬛，姜嬛也正一脸无害地看着他。 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怎么看都带着点促狭。 【昨晚不是哄回来了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朕左脚迈出宫门她不乐意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挣扎一下。 “朕午膳后还要与几位大臣议事，这些......恐有失仪态。” 【吃了这个朕怕是要当场喷火。】 【议事的时候说话都是辣椒味怎么办？】 姜嬛看着他那副明明很怂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邪火莫名就消散了一小半，甚至有点想笑。 但她面上依旧绷着，声音还带着点委屈。 “原来皇上是嫌弃我的手艺了，也是，我这乡下野路子，比不得御膳房的大师傅，入不了皇上的眼，这就拿回去倒了……” 说着，作势就要让小昭盖上食盒。 “别！”霍临脱口而出，一把按住了食盒盖子。 【倒了还得了，明天整个皇宫不得变火焰山。】 【更何况她不消气，朕岂不是更惨了。】 【吃，必须吃，不就是辣吗，朕堂堂天子，还能被几盘菜吓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壮士断腕，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丁。 “你的手艺，朕怎会嫌弃。” 霍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在姜嬛殷切目光的注视下，霍临将那裹满辣椒的鸡丁送入口中。 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感，猛地在他口腔里炸开。 霍临的额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失态地吐出来，但眼眶已经不受控制的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好辣！！！】 【水！朕要水！】 【朕的舌头是不是没了？】 他强忍着火烧火燎的痛感，机械地咀嚼两下，艰难地咽了下去。 那辣意顺着食道一路烧下去，感觉整个胃都要穿个洞。 姜嬛看着他通红的脸，听着他内心的控诉，那点残存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 这傻子明明不能吃辣，硬撑什么。 霍临见姜嬛没说话，以为她还不满意，一咬牙，又伸筷子去夹那片在红油里沉浮的水煮肉片。 【拼了，只要她能消气，朕……朕还能再吃一块。】 “行了。”姜嬛看不下去，没好气地出声阻止，“不能吃就别逞强了。” 她转头对小昭吩咐：“去倒杯茶来，凉一点的白水也行。” 小昭如蒙大赦，赶紧小跑着去倒水。 霍临被按住手，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姜嬛。 只见她虽然板着脸，但眼底的冷意已经散去，只剩下无奈和一丝心疼。 【她不生气了？】 【她心疼朕了，朕就知道，她心最软了。】 这个认知让霍临心头一松，随即涌上巨大的委屈。 他放下筷子，也不顾什么帝王威仪了。 “辣，好痛……” 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配上他英俊却此刻显得有些狼狈的脸，反差感十足。 活该，谁让他惹自己生气的，现在装可怜给谁看呢。 想是这么想，但姜嬛手上却接过了小昭递来的温茶。 “张嘴。”姜嬛没好气地把茶杯递到他唇边。 霍临立刻乖乖张嘴，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 清凉的液体稍稍缓解了口腔里的灼烧感，他舒服地喟叹一声，眼神却一直黏在姜嬛脸上。 【好近的距离，她身上好香，不知道用的是什么。】 【她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朕想……】 姜嬛听着他内心又开始往不正经的方向跑偏，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头的趋势。 她猛地收回茶杯，动作利落地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成功打断了霍临旖旎的思绪。 “喝完了就坐好。” 姜嬛瞪了他一眼，推着轮椅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霍临被她的动作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朕又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姜嬛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自己憋着生闷气。 她抬眸，直视着霍临，声音清脆。 “我今日在御花园遇见嘉贵妃了，还有两个嫔妃来了我的寝宫。” 霍临闻言，顿时神色一凛，“她们为难你了？” “为难倒也算不上。” 姜嬛撇撇嘴，将在御花园和未央宫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临听完，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的了。 他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整个御书房仿佛都冷了几度。 【一个仗着家世嚣张跋扈，两个见缝插针妄图攀附。】 【她们都当朕是死的吗？以为朕不敢动她们？】 霍临站起身，在御案前踱了两步。 姜嬛看着他那副要立刻下旨问罪的样子，摆摆手，打断了他。 “这都不是重点，那些刁难奉承我不是都挡回去了嘛。” 旋即话锋一转，问出了关键。 “重点是，皇上真要选秀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能天天来 霍临闻言，紧蹙的眉头松开几分，他走回姜嬛面前，眼神专注深邃。 【选秀？原来她是为这个吃醋。】 “那不过是几个臣子一厢情愿的奏请。”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冷硬，“朕从未应允，更不会应允。” 【朕的后宫，有她一个就够了。】 【那些庸脂俗粉天天嗡嗡嗡的像苍蝇，朕都想一扫帚把她们卷出紫禁城。】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把姜嬛困在他与轮椅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龙涎香混合着方才那点若有似无的辛辣气息，强势地侵入姜嬛的感官。 霍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以后旁人说的，一概不用理会。” 【只听朕说的就好了。】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姜嬛能清晰看见他眸中自己的倒影。 那强烈的存在感，让姜嬛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姜嬛情不自禁闭上双眼。 就在两人唇瓣即将触碰之际…… “皇上，兵部尚书，户部的大人已在偏殿等候多时，有紧急事务需即刻禀报。”王德贵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御书房门外响起。 如同冷水浇头，霍临的动作猛地顿住。 距离姜嬛的唇瓣，仅有一指之遥。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压抑的烦躁。 【这两人真是早不来晚不来。】 姜嬛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朕……”霍临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有要事处理。” 姜嬛赶紧点头，轻轻推一推他。 “理解理解，皇上快去吧。” 霍临看着她还泛着红晕的脸颊，那点不甘心又冒了出来。 【一听朕不选秀了，又变得这么大度。】 【不行，朕也吃醋了。】 他俯身，飞快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先收点利息。】 这个吻快得像蜻蜓点水，却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姜嬛刚降温的脸颊又一下烧了起来。 “晚膳……” 霍临直起身，状似随意地开口，眼神却带着点期待瞟向姜嬛。 “朕想吃点清淡的。” 【火焰山套餐千万别再来了，朕这一辈子都不想在看见辣椒了。】 【不过她应该消气了吧？既然消气了，那晚上......】 姜嬛几乎想开屏蔽键。 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很危险啊。 “好，”姜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臣妾晚上给皇上做些清爽可口的。” 她特意强调了清爽可口，希望霍临能领会精神，晚上也清爽一点。 霍临显然并未领会到，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方才被打断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不少。 【她答应了！】 【晚上处理完这帮烦人的家伙，朕得快点回来。】 想到晚上，霍临的心声又不可避免地开始跑偏。 【昨晚好像累着她了，今晚朕会温柔点的。】 “皇上，大臣们还在等你呢！” 找不到屏蔽键只能按暂停键了，姜嬛想也不想，迅速出声催促。 然后抬手示意小昭过来，赶紧把她推走。 霍临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直到姜嬛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走向御案。 “让他们过来吧。” “是。”王德贵连忙应声。 这一处理就是一下午，直到晚膳时分，霍临才到未央宫用膳。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小几，都是些清爽开胃的时令小菜，汤羹也熬得清淡鲜美。 用过膳，宫人们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烛火摇曳，气氛不知不觉又变得有些暧昧。 霍临走到姜嬛的软榻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揉捏着酸软的腰肢。 温热的大掌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姜嬛舒服地眯起了眼。 “还酸么？”他低声问。 “嗯……好多了。”姜嬛含糊地应着，像只慵懒的猫儿。 然而，这温馨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霍临揉着揉着，那力道和位置就有些变了意味，他的指尖开始若有似无地在她腰侧的敏感处流连，呼吸也渐渐变得灼热。 姜嬛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睡意全无。 她猛地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抬起头，对上他幽深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眼眸。 那里面跳跃的火焰，她太熟悉了。 “皇上，”姜嬛欲哭无泪，“我腰还酸着呢。” 霍临动作顿住，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头一软，但身体里的那股火却烧得更旺了。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滚烫。 “朕轻点，保证不累着你。” 姜嬛的脸一下又红了，这保证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她想起昨夜他那些失控的时刻，还有今早自己浑身散架的感觉…… “不行不行！”姜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嗓音娇嗔，带着告饶的意味：“皇上你饶了我吧，这事哪能天天来啊？” 自己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 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腰，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霍临看着眼前人，听着她那点控诉，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无奈。 【咳，看来朕确实有点急切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压下翻腾的欲望。 “小没良心的。” 他低叹一声，终究还是松开了姜嬛，只是手臂依旧霸道地圈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那今晚就抱着睡，总行了吧？” 姜嬛靠在霍临坚实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自压抑的欲望和那份笨拙的妥协，悄悄松了口气。 “嗯。”她小小声地应着，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相拥的两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挑选人手 翌日清晨，霍临神清气爽地踏出未央宫。 昨夜虽然没能如愿饱餐，但温香软:玉在怀，也是不错。 他眉宇舒展，唇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弧度。 她睡得真沉，如果每天都能抱着她睡就好了。 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今日休沐，得快点处理好事务，早些回来陪她。 霍临心里盘算着，走向御书房。 只不过在刚走到通往御书房的必经之处，一道身影便突兀地拦在了前方。 “妾参见皇上。” 嘉贵妃盈盈下拜，声音刻意放得柔媚婉转。 霍临的好心情瞬间被冲散了大半，脚步顿住，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怎么在这儿？专程来堵朕的？ 啧，麻烦。 “平身。”霍临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与在未央宫面对姜嬛时简直判若两人。 嘉贵妃款款起身，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上前一步。 “皇上日日为国事操劳，今晨又早早起身，妾实在忧心，特意备了盏参汤，最是提神。” 她说着，示意身后捧着食盒的宫女上前。 霍临闻言，只淡淡的看了一眼。 “贵妃有心了，朕已经用过早膳，参汤就不必了，赏给宫人吧。” 嘉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甘，但很快又换上更温柔的笑意。 “是妾思虑不周了，”她看着霍临的脸色，试探询问：“皇上今日气色瞧着极好，想是休息得当？妾……” 霍临他实在没兴趣听她说这些，“贵妃若无他事，朕还要去御书房。” 他直接打断了嘉贵妃的话，抬步就要走。 嘉贵妃急了，连忙侧身再次拦住去路，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急切。 “皇上，妾只是关心皇上龙体，妾听闻庄妃妹妹身子娇弱，昨日还劳烦了按摩嬷嬷，想是伺候皇上辛苦。” 她话里话外，既暗示姜嬛不堪用，又试图彰显自己的体贴。 霍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姜嬛好不好，轮得到嘉贵妃来置喙？ 劳烦？他心疼还来不及。 霍临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嘉贵妃脸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庄妃很好，不劳贵妃挂心。” 霍临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 “至于朕，”他顿了顿，语气更冷，“自有分寸。” 嘉贵妃被那眼神看得心底发毛，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霍临却已不再看她，目光掠过她身后那一群垂首肃立的宫女太监。 那阵仗，少说也有七八人伺候着。 一个贵妃，出行前呼后拥，排场倒不小。 反观姜嬛，身边就一个小昭得力些。 其他宫人看着也还算本分，但终究不够老练周全。 上次太后和嘉贵妃闯宫，若有个得力老成的嬷嬷在旁提点帮衬，她也不至于那般被动。 一个念头在霍临心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理会僵在一旁的嘉贵妃，直接对身后的王德贵吩咐道：“王德贵。” “奴才在。”王德贵立刻躬身。 “传朕旨意，”霍临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庄妃晋位，按例当增派宫人伺候，着内务府即刻挑选一批机灵本分的宫女太监，送去未央宫，由她亲自挑选。” “是。”王德贵应下。 霍临沉吟片刻，继续道：“另外，她身边尚缺一位掌事嬷嬷，朕看邓嬷嬷就很合适。” 邓嬷嬷那可是宫里的老人了，早年侍奉过先皇，手段老道，人情练达。 更难得的是性子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且对皇上忠心耿耿。 有她在在姜嬛身边坐镇，无异于一根定海神针。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传旨。”王德贵应声。 霍临微微颔首，安排好了最重要的人选，他心中稍定。 邓嬷嬷资历深，那些魑魅魍魉想靠近姜嬛都得掂量掂量。 剩下的宫人，就让她自己挑吧，喜欢什么样的就用什么样的。 想到姜嬛挑人时可能会有的灵动表情，霍临眼底的冰寒终于化开一丝暖意。 他不再停留，甚至没再看嘉贵妃一眼，径直越过她，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被彻底无视的嘉贵妃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皇上不仅没喝她的汤，没听她的关心。 反而当着她的面，如此大张旗鼓地为那个姜嬛安排人手。 还特意点了邓嬷嬷那个油盐不进的老东西，这简直是将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她看着霍临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嫉恨。 未央宫。 姜嬛刚用过早膳，正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话本。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德贵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约五十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嬷嬷。 在她们身后，是一长溜垂首肃立的年轻宫女和太监。 “奴才给庄妃娘娘请安。”王德贵声音洪亮，带着喜气。 姜嬛放下书，有些诧异：“王公公？这是……” 王德贵笑着，抬手给姜嬛介绍。 “回娘娘，皇上惦记着您，特意下旨为您增派人手伺候，这位是邓嬷嬷，皇上亲点，来您宫里做掌事嬷嬷的。” 邓嬷嬷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声音沉稳有力：“老奴邓氏，叩见庄妃娘娘。” “邓嬷嬷快请起。” 她打量着这位嬷嬷，虽然面容严肃，但眼神清正，举止沉稳，一看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宫中老人。 既然是霍临钦点，肯定有点本事。 王德贵又指着后面那一大群人：“娘娘，这些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宫女太监，皇上说了，让您亲自过目，挑些合心意的留下伺候。” 看着眼前这乌泱泱一片的宫人，姜嬛眨了眨眼。 这么多人，还让她自己挑。 皇上这是给她选秀呢。 姜嬛心里一阵受用，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目光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扫过。 邓嬷嬷则肃立在她身侧，目光如炬。 第一百二十六章盗窃 两排年轻宫女和太监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只等姜嬛挑选。 邓嬷嬷在一旁，声音不高不低，沉稳地介绍着宫规要点、各司职分，以及主子身边伺候的忌讳，还给姜嬛介绍了这些宫女和太监的来历。 她的讲解条理清晰，深入浅出，既不失威严，又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让姜嬛这个“半路出家”的宫妃也听得连连点头，受益匪浅。 原来管束宫人还有这么多门道，这邓嬷嬷果然名不虚传，句句都在点子上。 嗯，跟着她学，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她……哦不，是看谁还敢在未央宫撒野。 有了邓嬷嬷的指点，姜嬛心里更有底了。 她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眼神清正，手脚麻利，看着顺眼的。 很快，她便点中了几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宫女和两个看起来机灵但眼神不飘忽的小太监。 “就这几个吧。”姜嬛示意邓嬷嬷记下名字。 “是，娘娘。” 邓嬷嬷应下，目光在姜嬛选中的几人身上掠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娘娘初次挑人，眼光倒是不差。 姜嬛对新挑的人简单训了几句话，无非是尽心当差，守规矩之类的，便让人先带他们去熟悉环境，安排差事。 她自己在殿内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气闷，让小昭推着她去未央宫附近的小花园透透气，邓嬷嬷自然是跟着的。 刚绕过一处假山，前方花径拐角处传来一阵争执。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偷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充满了委屈。 “不是你偷的？那我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枕头底下被发现？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咄咄逼人。 “我真的不知道它怎么会在那里，我发誓，玉姐姐，你信我……” “呸，谁是你姐姐，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接着便传来推搡和压抑的哭泣声。 小昭立刻紧张起来，护在姜嬛身前：“娘娘，前面好像……” 姜嬛眉头微蹙，示意小昭推她过去看看。 只见两个宫女正拉扯在一起，其中一个身形稍高，眉眼带着几分刻薄，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哭得梨花带雨。 旁边还站着两个同样穿着宫女服饰的，像是在看热闹，又像是帮着那个叫玉姐姐的。 那哭泣的小宫女被推得一个踉跄，正好跌倒在姜嬛的轮椅前不远。 她抬起脸，看到姜嬛华丽的衣饰，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刻跪爬几步，咚咚磕头。 “娘娘救命，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没有偷玉姐姐的簪子，求娘娘明鉴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肩膀一耸一耸，看着好不可怜。 那叫玉姐姐的宫女和旁边两个也慌忙跪下，脸上带着惊惶。 “奴婢参见娘娘，惊扰娘娘，奴婢该死。” 后宫之中，这等戏码并不少见。 是心软上前呵止，还是明哲保身绕道而行？亦或是…… 邓嬷嬷默不作声，目光却落在了姜嬛脸上，带着审视。 “怎么回事？”姜嬛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 那玉姐姐抢着开口，语气愤懑：“回娘娘，奴婢丢了银簪，是奴婢娘留给奴婢的念想，结果在这贱婢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人赃并获，她还敢狡辩。” 小宫女哭得更凶了，拼命摇头：“不是的娘娘，奴婢今早起来铺床叠被，根本没看见什么簪子，一定是有人栽赃奴婢，求娘娘为奴婢做主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那无助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小昭脸上已经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娘娘，她哭得这么伤心，看着不像装的……” 不像吗？ 姜嬛微微眯起眼，目光在小宫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嗯，眼泪是真的，恐惧是真的，但眼里的怨毒和慌乱也挺真的啊。 前世她天天在工位上看那群工贼扯头花，你插:我一刀我插你一刀。 领导一来就哇哇哭诉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窦娥，六月飞雪冤的慌。 早就练成火眼金睛了好不好。 面前这人眼神如此飘忽，分明是心虚。 姜嬛略一思索，凑到小昭耳边，压低声音道：“去取些颜料水来。” 小昭虽然不知道姜嬛想要做什么，但还是飞快地跑回殿内，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淡青色的水。 “今日之事，本宫既路过了，就顺手帮一把。” 姜嬛接过碗，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地说道：“这碗水可不一般，但凡碰过银簪的人，沾了这水，手就会变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谁若心里有鬼，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那名叫玉姐姐的宫女一脸震惊：“娘娘，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水？” 邓嬷嬷在一旁微微皱眉，但很快领会了姜嬛的意图。 “孤陋寡闻，娘娘说是，那便是，你们几个，还不快照做？” 姜嬛心里给邓嬷嬷点了个赞。 不愧是老江湖，配合得滴水不漏。 小昭也反应过来，立刻帮腔：“就是，娘娘的法子还能有假？你们几个赶紧的。” 那三个无辜的宫女面面相觑，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指伸进了碗里。 果然，她们的手指沾了颜料水后，都微微变了色。 轮到那小宫女时，她哭得更凶了，颤抖着伸出手。 姜嬛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她的动作。 只见那小宫女的手指在碗边轻轻一碰，看似沾了水，实际上指尖根本没浸进去。 姜嬛心里乐了，好家伙，跟她玩这套？ 她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奇怪，她们几个的手都变色了，怎么唯独你的手还是原样？” 小宫女闻言立刻道：“娘娘，这不就是说明奴婢没碰过银簪，是不是可以还奴婢清白了。” 姜嬛却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其实就是一碗普通的掺了颜料的水而已，根本就没那么神奇的用处，你手指没有染色，恰恰证明了你的心虚。”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了进去，再拿出时已经被染上了颜色。 小宫女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她见事情败露，终于绷不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娘娘饶命，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犯下了错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处置 姜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就不学好呢？ “偷盗宫中财物是大罪，按规矩该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姜嬛故意板着脸说道，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 小宫女闻言，立刻咚咚磕头，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娘娘开恩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绕奴婢一回！” 姜嬛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邓嬷嬷，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是在等自己拿主意。 想了想她继续道：“不过本宫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说说，为何要偷人家的簪子？” 小宫女抽抽噎噎的回答：“奴婢的娘亲病重，家里实在没钱买药，奴婢听说玉姐姐的簪子是银的，就……就……” 姜嬛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小宫女粗糙的手上。 那双手布满了茧子和细小的伤口，显然做过不少粗活。 “你可知偷东西是错的？” “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小宫女哭得更加凄惨，“奴婢愿意受罚，只求娘娘别把奴婢赶出宫去，奴婢家里还指望着月例银子救命啊。” 姜嬛沉思片刻，看向邓嬷嬷：“嬷嬷觉得该如何处置？” 她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心中确实有想法，但觉着还是该问问邓嬷嬷。 毕竟邓嬷嬷是宫中老人，什么大风大浪的都经历过。 邓嬷嬷闻言，这才开口。 “娘娘心善，但宫规不可废，依老奴看，不如让她将簪子物归原主，再罚她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以儆效尤。” 姜嬛点点头：“就按嬷嬷说的办吧。” 话音落下，她又转向那小宫女，“本宫会派人去核实你娘亲的情况，若属实，本宫会请太医去看看。” 小宫女愣住了，随即泪如雨下，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姜嬛摆摆手：“行了，下去吧，记住，下不为例。” 待几个宫女退下后，邓嬷嬷看向姜嬛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娘娘处置得当，既立了威，又施了恩。” 姜嬛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嬷嬷提点得好。” 邓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娘娘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老奴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主子，像娘娘这般既有主见又心怀慈悲的，实在难得。” 姜嬛被夸得有些脸红，正想谦虚几句，却听邓嬷嬷话锋一转。 “不过，娘娘既已晋位庄妃，有些事老奴不得不提点一二。” 姜嬛立刻竖起耳朵，教学来了。 “嬷嬷请讲。” 邓嬷嬷压低声音：“娘娘如今圣眷正浓，但后宫之中，最忌专宠，皇上乃九五之尊，雨露均沾才是正道，娘娘切莫因皇上常来未央宫就心生独占之念，更不可因皇上临幸其他嫔妃而心生嫉妒。” 姜嬛听着听着，表情有些复杂。 毕竟霍临那家伙除了她这儿，根本不去别处好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姜嬛抬头一看，霍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花园入口处，脸色阴沉得吓人。 【什么叫雨露均沾，朕什么时候沾过别人了？】 【邓嬷嬷怎么空口白牙诬陷朕啊？】 【朕清清白白一个人，被她说得好像很花心似的。】 一连串激烈又带着十足委屈的心声，在姜嬛耳边响起。 她看着霍临那张俊美的冰山脸，再听着他内心控诉，差点笑出声来。 霍临大步走来，目光在邓嬷嬷身上冷冷一扫。 邓嬷嬷被瞪得莫名其妙，连忙行礼。 “老奴参见皇上。” 霍临冷哼一声，没搭理她，转而看向姜嬛。 “在说什么？” 姜嬛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回皇上，邓嬷嬷在教导我一些，嗯……后宫规矩。” 【教导什么？教导她容忍朕去宠幸别人？】 【朕冤枉啊，朕连其他嫔妃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让邓嬷嬷去她身边，是为了保护她的，可不是为了给朕泼脏水的！】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姜嬛赶紧转移话题。 霍临这才收回瞪邓嬷嬷的目光，语气缓和了些。 “今日政务处理得早。” 【其实是想她了。】 【一上午没见，心里空落落的。】 【批奏折的时候总走神，想着她在做什么。】 姜嬛内心无语又甜蜜。 这人怎么这么粘人啊，跟个大型犬似的。 邓嬷嬷察言观色，识趣地告退：“老奴先去安排新来的宫人，告退。” 等邓嬷嬷走远，霍临才在姜嬛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故作随意地问：“刚才邓嬷嬷都跟你说什么了？” 姜嬛眨眨眼，故意逗他。 “就是些后宫规矩啊，比如要贤良淑德，不能善妒，要体谅皇上雨露均沾……” “胡闹！“霍临猛地打断她，眉头紧锁，“朕何时……” 话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轻咳一声，强压住情绪。 “朕的意思是，这些陈规陋习，不听也罢。” 姜嬛看着霍临那副着急又不好明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上放心，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 霍临眼睛一亮：“真的？” 【她懂朕的。】 【不愧是我的姜嬛。】 姜嬛点点头，促狭地补充道：“毕竟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沾别人啊。” 霍临脸色一僵：“朕不是那个意思……” 【完了，越描越黑。】 【她该不会以为朕是因为忙才不去的吧？】 【朕明明是因为心里只有她一个啊。】 姜嬛看着霍临那副百口莫辩的样子，终于良心发现，不再逗他。 “我开玩笑的，皇上待我如何，我心里自然清楚。” 霍临这才松了口气，眼神柔和下来：“你知道就好。” 【她相信朕。】 【这就够了。】 两人相视一笑，花园里一时静谧美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表现 在园子里和姜嬛逛了会之后，霍临很自然地留在了未央宫用膳。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在圆桌上布好了精致的菜肴，碗碟玉箸，一应俱全。 霍临端坐主位，姜嬛的轮椅被推至他身侧的位置。 邓嬷嬷则垂手侍立在不远处，随时准备伺候。 菜刚上齐，霍临并未立刻动筷，目光在桌面上逡巡一圈。 【哼，雨露均沾？朕今天就让她看看，朕的“雨露”只往哪里落。】 【朕亲自给她布菜，这总够明显了吧？看邓嬷嬷还有什么话说。】 姜嬛刚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就听到霍临这番“雄心壮志”的心声。 她强忍着笑意，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只见霍临动作略显生疏地起一块清蒸鱼腹肉，稳稳地放进了姜嬛的碗里。 “这鱼鲜嫩，多用些。”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扫过邓嬷嬷的方向。 【看到了吧？朕亲自夹的。】 【朕对其他妃子，可没这份闲心。】 姜嬛看着碗里那块白嫩的鱼肉，又瞥见邓嬷嬷果然微微抬了抬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她赶紧低头，小声应道：“谢皇上。” 皇上怎么还和邓嬷嬷较上劲了。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都比较幼稚嘛。 一顿饭，霍临仿佛化身成了姜嬛专属的布菜内侍，专挑姜嬛喜欢的往她碗里送。 一块樱桃肉，几颗翠绿欲滴的时令菜心，还有一小盅熬得浓稠香滑的燕窝羹。 他甚至亲自拿起汤匙，轻轻推到她面前。 “多用些这个，补气血。”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个好，太医说对她身子有益。】 【朕如此体贴入微，她总该明白朕的心意独一无二了吧？邓嬷嬷也该看明白了。】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沉稳高冷的帝王，只是举手投足间，那份只对姜嬛释放的体贴，几乎要溢出来。 姜嬛的碗就没空过。 她偶尔抬眼看向霍临，撞见他带着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点头表示好吃。 霍临接收到她的反馈，心中更是一阵满足雀跃。 【朕果然最了解她的口味。】 【邓嬷嬷，你瞧见没？这可是朕独一份的关怀。】 邓嬷嬷面上保持着恭谨肃穆，内心却早已掀起波澜。 她服侍过先皇，也见过不少帝王宠妃，但像眼前这位年轻帝王这般的，实属罕见。 这哪里是雨露均沾？这分明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雨露”都浇灌在这一朵花上！ 她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深了。 一顿饭在霍临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氛围中结束。 宫人们上前撤下碗碟，奉上清茶。 霍临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了撇浮沫，余光再次扫过垂手而立的邓嬷嬷，心中甚是满意。 他觉得自己用实际行动反驳了那雨露均沾的论调，维护了自己的清白形象，还顺带在姜嬛面前刷满了体贴值。 “朕还有些折子要批，晚些再来看你。” 霍临放下茶盏，对姜嬛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她应该很开心吧？】 【朕可是很努力地在表现了。】 姜嬛忍着笑，乖巧点头。 “是，皇上慢走。” 霍临这才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殿门合上，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姜嬛和一脸凝重欲言又止的邓嬷嬷。 姜嬛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邓嬷嬷看着自家娘娘明显心情极好，眉头锁得更紧了。 她上前一步，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娘娘聪慧仁厚，但毕竟年轻，又深陷情网，有些话，她身为掌事嬷嬷，必须得说。 “娘娘，”邓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忧虑。 “方才皇上待娘娘，恩宠之盛，实属罕见。” 姜嬛抬眼看她，笑着点点头。 邓嬷嬷见她似乎并未意识到问题所在，心一横。 “娘娘，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这帝王恩宠过盛，未必是福啊。” 姜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似乎被点醒了一般。 恋爱太甜，谈着谈着都快忘了自己在哪里。 这可是虎狼环伺的后宫啊！ “嬷嬷请继续说。” 邓嬷嬷神情肃穆，“后宫之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未央宫，今日皇上为娘娘破例布菜，明日便会传遍六宫，这独一份的荣宠，是蜜糖，更是砒霜。” 她声音很沉，却字字清晰。 “娘娘，皇上待您之心固然可贵，但身为后宫妃嫔，更要懂得韬光养晦，平衡之道。老奴斗胆，恳请娘娘劝谏皇上，稍加收敛，雨露均沾，方是长久之道。” 邓嬷嬷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姜嬛静静地听着。 确实是她安逸日子过多了，小脑袋瓜又不长记性了。 邓嬷嬷的担忧句句在理，是深宫沉浮几十载的经验之谈。 这份忠心耿耿的肺腑之言，她狠狠揉进心里了。 但一联想到霍临为反驳这段话，是如何像只开屏的孔雀般的样子…… “噗嗤——” 姜嬛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嘴，“咳咳……咳……抱歉嬷嬷……” 邓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娘娘您这是……” 邓嬷嬷一脸茫然加担忧，手都伸出来了，不知是该拍背顺气还是该叫太医。 姜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笑出的泪花。 她看着邓嬷嬷那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越想越觉得霍临那幼稚的清白保卫战和邓嬷嬷这严肃的生存警告放在一起。 反差实在太大，太有喜剧效果。 她努力想板起脸，做出嫔妃应有的端庄样子。 可嘴角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拼命往上翘。 “没、没事，咳咳……” “嬷嬷说的很有道理，本宫知道了。” 玩笑归玩笑，姜嬛是真记下了。 但邓嬷嬷多少有些忧愁，只希望自家娘娘不是胡闹。 第一百二十九章偷听 霍临走出未央宫没多远，忽然想起还有件事忘了跟姜嬛说。 他转身往回走，刚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邓嬷嬷那熟悉的声音。 “……帝王恩宠过盛，未必是福……” 霍临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立刻拧成了结。 又来了？！ 他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邓嬷嬷怎么还在这挑拨离间？ 霍临站在殿门外，竖着耳朵偷听，越听脸色越黑。 “……劝谏皇上，稍加收敛，雨露均沾……” 这嬷嬷是不是跟雨露均沾这四个字过不去？他的清白就这么不值钱吗？ 霍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为自己辩白。 但转念一想，这样贸然闯入未免有失帝王威仪，只好强忍着怒火，在门外来回踱步。 听到姜嬛被茶水呛到的声音，他心头一紧，差点就冲了进去，幸好随后传来的是姜嬛带着笑意的回应，这才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她笑了？应该是没信那嬷嬷的话吧？ 霍临在门外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调整好表情，装作刚回来的样子，推门而入。 殿内，姜嬛正用手帕擦拭眼角笑出的泪花，一抬头就看见霍临板着脸走进来，身后仿佛飘着一团乌云。 “皇上怎么又回来了？”姜嬛眨眨眼。 霍临目光在邓嬷嬷身上冷冷一扫，后者立刻低下头，退到一旁，不知道皇上今天为什么总看自己不顺眼。 “朕想起有份奏章要给你看。” 霍临随口编了个理由，走到姜嬛身边坐下。 【朕倒要看看，邓嬷嬷还敢不敢当着朕的面说那些话。】 姜嬛看着霍临这副故作镇定的样子，赶紧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 “什么奏章这么急？” 霍临一愣，这才想起自己随口编的理由，顿时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朕忽然想起来，那份奏章还在御书房。” 【糟糕，编漏了。】 【怎么一遇到她就变得这么笨？】 姜嬛看着霍临耳根微微发红的样子，故意逗他。 “那等皇上回去拿了再来？” 霍临立刻摇头：“不必了，改日再说。” 【朕才不走呢。】 【朕走了，给邓嬷嬷说坏话的空间吗？】 姜嬛忍笑忍得辛苦，只好转移话题。 “皇上今日的折子都批完了？” “嗯。”霍临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朕想着你这里清静，不如就在你这儿批。” 【其实就是想多陪陪她。】 【但朕不能说得太直白，显得朕太黏人。】 姜嬛听到这心声，心里一软。 她转头对邓嬷嬷道：“嬷嬷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邓嬷嬷欲言又止地看了霍临一眼，最终还是行礼退下。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方才邓嬷嬷带来的那点微妙气氛尚未完全消散，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霍临的目光落在临窗摆放的书案上，那是他特意命人添置。 “王德贵，”霍临朝殿外唤了一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王德贵立刻躬身而入，“奴才在。” “去把朕今日未批完的那几份折子取来。”霍临吩咐道。 “是。”王德贵利落地应下，转身便去。 姜嬛有些讶异地看着霍临：“皇上真要在这里批？” 霍临起身，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书案坐下。 “嗯，你这儿清静，正好。” 很快，王德贵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将一摞用奏折，还有笔墨印玺等物，恭敬地放在了书案上。 殿内伺候的宫女也悄然奉上热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后，便都悄声退至外殿。 霍临提起朱笔，神色很快沉敛下来，进入了处理政务的状态。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专注的模样自有一股令人屏息的威仪。 姜嬛没有打扰他，找了个地方看话本。 殿内异常安静，但霍临的心思却并非全然放在政务上。 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姜嬛，看她安静看书，心中那点因邓嬷嬷而起的憋闷悄然散去。 他假装不经意地抬头，想更仔细地看看她。 恰巧姜嬛也抬头想活动一下脖颈，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了一起。 霍临迅速垂下眼睑，盯着面前的奏折，仿佛在研读什么军国大事。 姜嬛抿唇一笑，没有点破，低下头继续看书。 过了片刻，霍临忍不住又抬眼望去。 然而，还没等他多看两眼，姜嬛又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再次抬眼望来。 “咳……”霍临低咳一声掩饰尴尬，“你累不累？” 他突然问道，眼神飘向寝殿的方向。 【有她在，这奏折朕怎么看的下去。】 【她要是累了就可以去床上休息，朕可以陪她一起躺着说说话。】 【就只是躺着，朕保证不动手动脚……】 姜嬛挑眉，故意道：“不累啊，我精神着呢。” 霍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想到新借口。 “那你腿疼不疼？太医说要多卧床休息。” 【快说你想躺着。】 【朕可以给你揉揉腿。】 姜嬛摇头：“不疼，今天好多了。” 霍临抿了抿唇，眉头微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可朕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这总该认了吧？】 【朕都这么明显了……】 姜嬛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皇上，你就是想拐我到床上躺好是不是？” 霍临被戳穿心思，耳根瞬间红透，却还要强装镇定。 “朕只是关心你的身体。”他板着脸说，声音却有些发虚。 【她怎么这么聪明……】 姜嬛看着霍临这副别扭样子，决定不再逗他。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其实，是有点困了。” 霍临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那朕陪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急切，赶紧改口：“朕送你进去休息。” 姜嬛忍着笑点点头：“好啊，那就麻烦皇上了。” 霍临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往寝殿走，心里美滋滋的。 【成功了，朕真是太机智了。】 【等会儿可以抱着她小睡一会儿。】 姜嬛听到这心声，抬头看着霍临故作严肃的侧脸，心里软成一片。 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帝王，在她面前，永远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笨拙，真诚，可爱得很。 第一百三十章香包 宫中的桂花开了，香气飘满了整个未央宫。 姜嬛托腮坐在廊下，指挥着大家准备中秋节的灯笼和月饼模具。 小昭则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个绣了一半的香包，针脚歪歪扭扭的。 “娘娘，你看这个花样行吗？” 小昭献宝似的把香包递过来，“奴婢绣的是玉兔捣药。” 姜嬛接过一看，那兔子歪着脑袋，活像喝醉了酒，药杵更是歪到天边去了。 她有些忍俊不禁，调侃道：“还挺有特色的。” 小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奴婢手笨，绣了好几个都不像样，这已经是最成功的一次了。” 两人正说这话，一个小宫女端着茶点过来，这是平常在姜嬛身边伺候的人。 她腰间别着个精致的香包，绣着繁复的桂花图案，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老手所绣。 姜嬛倒是一眼看见了，“好漂亮的香包，自己绣的嘛。” 这手艺，能甩小昭八千里。 那小宫女闻言小脸一红，手指摩挲着香包。 “回娘娘，这是浣衣局的金桔姐姐送的，说是她提前准备的中秋节礼物。” 说着便恭敬放下茶点，那香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嗯...美是很美，就是怎么不太好闻呢。 本来姜嬛也没打算再提，可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猛地吹过廊下。 小宫女腰间系着香包的丝带不知怎地松开了，那小小的香包竟被风卷着，直直掉进了廊边焚烧落叶杂物的火炉中。 “啊，我的香包！”小宫女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捞。 “别别！”姜嬛赶紧出声阻拦，“烧着手怎么办？”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吓得缩回手，眼睁睁看着香包起火。 一股奇异的香味随着燃烧，突然爆发出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姜嬛猛地捂住口鼻，却还是呛咳了几声。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什么花草烧着了会香成这样？ “娘娘？”小昭也咳着，担忧地凑过来，“你怎么了？” 姜嬛摆摆手，眉心蹙起。 “去请邓嬷嬷来。” 邓嬷嬷很快赶到，姜嬛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邓嬷嬷闻言顿时神色一凛，立刻命人取来水将火堆彻底浇灭。 再用指尖捻上一点尚未烧干净的残渣嗅一嗅。 “娘娘，”邓嬷嬷的声音罕见地凝重起来，“这香包里掺了东西。” 姜嬛心头一紧，她就知道。 最近盛宠不断，自己这是又招脏东西了。 “是什么？” 邓嬷嬷凑近姜嬛耳边，低声道：“麝香、红花……都是伤女子根本的药材，如果长期佩戴，闻这些香味，会让女子难以有孕。” 好家伙，又一个经典落胎桥段。 姜嬛幽幽的望向那宫女。 香包挂不到她身上，那就挂到伺候她的贴身丫鬟身上吗？ 谁这么恶毒要给她吸二手烟？ 那个小宫女还茫然地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邓嬷嬷厉声喝问：“这香包到底从哪来的？” 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脸色煞白：“真是浣衣局的金桔姐姐送的，奴婢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啊。” “撒谎！”邓嬷嬷怒斥，“这等阴毒之物，岂是寻常宫女能得的？” 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奴婢真的不知道，金桔姐姐说是她自己绣的，求娘娘明鉴啊！” 姜嬛这次却只冷冷的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很难再生起怜悯。 低调也不行，高调也不行，归根结底就是心太软。 她总带着现世的思维，觉得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但这是后宫，是封建王朝，不把你后路全堵死就不错了，谁给你留一线？ “搜她的住处。” 姜嬛声音平静得可怕，“再派人去浣衣局，把那个金桔带来。” 很快，搜查的人回来了，浣衣局根本就没有叫金桔的人。 此外，她们还在小宫女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绣了一半的新香包，花样与烧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针线筐里还藏着几包药材，正是邓嬷嬷说的那些。 小宫女见事情败露，整个人都瘫软无力，却仍在嘴硬。 “娘娘，这不是奴婢的，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些，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奴婢的。” 姜嬛是越听心越凉，“哦？那栽赃的人还挺厉害，把你的绣工学了个十分像啊？” 小宫女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邓嬷嬷面色阴沉如水：“娘娘，这等背主之人，按宫规该杖毙。” 小宫女一听，直接吓晕了过去。 姜嬛摇摇头：“不必，把她赶出未央宫就是了。” 毕竟杖毙一个宫女毫无用处，反而坐实她盛宠加身嚣张跋扈，让幕后操盘手笑嘻嘻。 现在的她是钮钴禄姜嬛，敢给她吸二手烟，看她不把烟头插那人嘴里！ 邓嬷嬷有些意外：“娘娘？这等祸害……” “赶出去就够了。”姜嬛淡淡道，“一个被赶出去的宫女会有什么下场，嬷嬷比我清楚。” 邓嬷嬷会意，指使人将昏迷的小宫女拖了出去。 未央宫上下噤若寒蝉，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姜嬛看着那堆被水浇灭的灰烬，心里一阵发寒。 精通暗器毒杀，这哪是后宫啊，这是唐门吧。 “小昭，让人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大过节的散散晦气，别影响咱们心情。” 小昭闻言连忙安排，周围的宫人也都动了起来，迅速处理掉了香包。 秋夜的凉风吹进来，带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香气。 姜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记下。 从今往后，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想要害她？可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三十一章寻找厨子 姜嬛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在心里复盘着早上的香包事件。 “娘娘，”小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进来，眼圈还有些红，“快喝点汤压压惊。” 姜嬛刚接过碗，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压迫。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她？朕要扒了那人的皮！】 【她伤着没有？吓着没有？】 一连串暴怒又焦灼的心声，像被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地在姜嬛耳边炸响。 霍临几步走到她面前，视线在姜嬛身上仔细逡巡。 从上到下，像台精密的扫描仪似的。 【看起来应该没大碍。】 【就是脸色有点白，肯定是吓着了。】 【干脆明日让她跟着朕上朝，睡朕的养心殿，寸步不离跟着朕，看看谁还有胆子敢下手！】 他周遭气压低沉，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因此凝滞了。 宫人们屏息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姜嬛想出声和缓一下气氛，霍临却不给她机会。 他转向邓嬷嬷：“人呢？” 邓嬷嬷心头一凛，立刻回道：“娘娘仁厚，已经下令将人逐出未央宫了。” “逐出？”霍临眉峰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便宜她了。” 【敢用这等阴私手段害她，还想轻而易举的走出宫门？】 “王德贵，去查那个宫女的下落，这辈子，让她在地牢里过。” 王德贵躬身应是，快步退了出去。 姜嬛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有他的处事准则，她知道霍临不会乱来。 【她会不会觉得朕太残忍？可那种人，不能轻易放过。】 【既然她是心软的人，那朕就得替她做心狠的刀。】 命令下达，霍临周身那股骇气才消退三分，再看向姜嬛时，眼底已一片温柔。 “是不是吓到了？” 姜嬛轻轻摇头，俏皮的拍一拍他的手背。 放心好啦，她现在也不做心软的神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吓到。” 【还能同朕说玩笑话，看来是真没事。】 霍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一看桌上摆着的安神汤，眉头又蹙了起来。 “太医来看过了？” “看过了，这这那那的都没事，就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姜嬛拍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温声回答。 【整日看这些牛鬼蛇神，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眼睛。】 “此事，朕会彻查。” 霍临轻轻拉住姜嬛乱动的手，心疼的将那双小手握在掌心。 他声音低沉，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绝不会再有下次。” 姜嬛也仰头看着霍临，眼底盈满笑意和信任。 “嗯，毕竟咱们皇上神通广大。” 霍临低头浅笑，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一直压抑在他胸腔的暴戾，忽然就奇异的消散了。 与此同时，嘉贵妃宫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花瓶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她艳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起来。 “贱人！真是个贱人，惯会使用伎俩，勾引皇上！” 前来报信的心腹宫女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颤抖。 “娘娘，皇上亲口下旨，要下令彻查，您说他会不会……” “彻查？” 嘉贵妃冷哼一声，“查？能查到本宫头上吗？一个蠢笨如猪的贱婢，死了也是活该，只可惜没能让姜嬛彻底绝了指望。” 她精心设计的局，用的是最不易察觉的手段，就连宫女用的都不是自己人。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废了姜嬛的根本，让姜嬛永远无法诞下皇嗣，彻底失去与她抗衡的资本。 没想到，竟然被一阵风给毁了！ 更没想到，皇上竟会震怒至此，还要亲自去查！ 这份毫不掩饰的维护，让嘉贵妃几乎要被嫉妒的火焰吞噬。 “姜嬛、姜嬛！”嘉贵妃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凭什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能得到皇上如此独一无二的宠爱？ 她家世显赫，入宫最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独占圣宠。 “娘娘息怒……”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息怒？本宫如何息怒。” 嘉贵妃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踱步。 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憋屈。 以前她是这后宫除了太后最尊贵的存在，可现在呢？ 已经有流言传出，说什么她比不上姜嬛，什么就算她家世显赫又怎样，早晚会被姜嬛踩在脚下…… “皇上一定是被那贱人用什么妖法迷住了。” 她猛的停下脚步，眼神偏执。 “对，一定是这样，本宫记得皇上对那贱人做的吃食格外青睐。” 只是做吃食而已，她也可以。 “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嘉贵妃喃喃自语，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豁然转身，对着心腹宫女厉声吩咐：“立刻派人传信给兄长，让他去寻这京城……不，寻这天下最好的厨子，要快！” 宫女一愣：“娘娘，您这是……” 嘉贵妃的眼中燃烧起志在必得的火焰。 “本宫要亲自学习宫廷菜，皇上不是喜欢她做的吃食吗？本宫倒要看看，等本宫学成，把她给比下去，皇上还会不会把她当成宝？” 她就不信，凭她的聪慧美貌，再加上天下顶尖名厨的帮助，会斗不过一个姜嬛。 第一百三十二章狭路相逢 林铮动作很快，不过两日，就把人送到了嘉贵妃那里。 据说这人曾是御膳房的大师傅，伺候过先帝，最擅宫廷清雅菜式。 嘉贵妃心中志得意满，她特意换上华丽的衣裙，带着一队宫人，直奔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 霍临正埋首于奏折之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就在这时，王德贵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皇上，嘉贵妃娘娘求见。” 霍临笔尖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洇开一小团。 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嘉贵妃！ 霍临放下朱笔，揉着额角：“让她进来。” 王德贵立刻出去传话，没多久，嘉贵妃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笑意，朝着霍临盈盈一拜。 “妾参见皇上。” 霍临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嘉贵妃对霍临的冷淡似乎浑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起身，声音柔媚。 “皇上为国事操劳，妾瞧着心疼，今日过来，是想请皇上移驾妾的宫中，用顿便膳。” 霍临扫了嘉贵妃一眼，直接拒绝。 “不必。” 煮的和屎一样还好意思邀请朕去吃。 姜嬛做什么她就学什么，大梁怎么就没有治学人精的罪呢？ 嘉贵妃笑容一僵，但并未放弃。 大师傅的手艺难道还比不过姜嬛？ 只要皇上在她那里吃上一次，就会知道姜嬛是多么上不得台面。 “皇上，妾请了个大师傅进宫，他的手艺很是不错，皇上不如试试？” 霍临眉头愈皱愈紧。 这个嘉贵妃是听不懂人话，既然听不懂，不如明天睡到猪圈去。 王德贵何其有眼色，立刻躬身一步。 “贵妃娘娘体恤圣心，是后宫之福，只是太医千叮万嘱，皇上饮食务必要精细稳妥，以免伤了龙体。” “而且皇上的膳食，向来是由御膳房经手，或是庄妃娘娘亲手所做，如此方得安心。” 王德贵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抬出了太医和龙体安康的大帽子，直接把嘉贵妃的路给堵死了。 嘉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影射她可能会在汤里动手脚！ 她脸色沉下，声音带上了冷意。 “王公公的意思是，本宫那里的膳食不干净？” “奴才万万不敢，奴才只是谨遵医嘱，请娘娘明鉴。” 说是不敢，但王德贵面上却无半分波澜。 嘉贵妃被王德贵这软钉子顶得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咬牙切齿：“王公公当真是忠心耿耿！” 霍临在旁边听着两人言语交锋，对王德贵的回答很是满意，不过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朕还有政务，贵妃若无要事，便先回吧。” 这逐客令下得毫不委婉。 嘉贵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仪态。 “是，妾告退。” 嘉贵妃离开御书房，胸中的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然而，刚转过御书房外的一个拐角，迎面就撞上了另一队人。 狭路相逢。 嘉贵妃的脚步猛地顿住，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拧出水来。 姜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嘉贵妃，她心中咯噔一下。 好家伙，冤家路窄啊。 她示意小昭停下，保持着该有的礼数。 “见过贵妃娘娘。” 嘉贵妃没有立刻回应，她上下打量着姜嬛，最终落在她身下的轮椅上，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冷笑。 “哟，这不是庄妃妹妹吗？” 嘉贵妃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腿脚不便，还巴巴地往御书房送吃食，妹妹这份心意，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姜嬛在心里撇了撇嘴。 坐轮椅咋了，不带歧视残疾人的。 而且总比嘉贵妃整天顶着十几斤重的头饰强吧？那脖子不累吗？ 正要开口，身侧的邓嬷嬷便上前半步，不卑不亢地屈膝行礼。 “老奴给嘉贵妃娘娘请安，我们娘娘感念皇上为国事操劳，秋日干燥，特意亲自做了些合适的吃食过来，此乃妃嫔本分，至于腿脚……” 邓嬷嬷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嘉贵妃充满恶意的视线。 “太医嘱咐我们娘娘需静养，不宜多行，皇上体恤，还特地做了轮椅，倒不知何处碍了贵妃娘娘的眼？” 邓嬷嬷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首先点明姜嬛送汤是出于本分和关心，合情合理。 其次，坐轮椅是遵医嘱，遵圣命，非但无错，反而是守规矩的表现。 最后那句不知何处碍了贵妃娘娘的眼，更是绵里藏针，直接将嘉贵妃的刁难定性为无理取闹。 嘉贵妃被邓嬷嬷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噎得一时语塞。 她当然知道邓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手段厉害，却没想到对方敢如此直接地顶撞。 “好一张利嘴！”嘉贵妃气得脸色发白，指着邓嬷嬷怒道：“你一个奴才，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庄妃，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姜嬛看着嘉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默默给邓嬷嬷点了个赞。 嬷嬷威武！ 这战斗力，放在现代绝对是辩论赛冠军啊。 她腹诽着，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点不解。 “贵妃娘娘息怒，邓嬷嬷只是据实回答，若言语间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海涵，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无辜。 “不知臣妾今日是何处做得不妥，惹得娘娘如此动怒？还请娘娘明示，妾也好改正。” 嘉贵妃看着姜嬛这副样子，再看看旁边那个垂眼恭敬却寸步不让的邓嬷嬷，只觉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得她理智都快没了。 她精心打扮，费心学艺，却连请皇上去她宫中用膳都困难。 而这个腿都没好透的瘸子，带着个刁奴，几句话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还摆出这副可怜相！ “你、你们……”嘉贵妃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胸脯剧烈起伏。 她死死盯着姜嬛，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烂这张脸。 “贵妃娘娘若是无事，妾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下，小昭立刻推着轮椅，绕过嘉贵妃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蹭饭 嘉贵妃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宫殿。 “贱人，姜嬛那个贱人，还有她身边那个刁奴，她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羞辱本宫，本宫定要她们不得好死！” 嘉贵妃胸口剧烈起伏，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 心腹宫女吓得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身子要紧。” “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 嘉贵妃猛地转身，手指几乎戳到宫女脸上。 “皇上眼里只有那个狐媚子，连带着她身边的狗奴都敢对本宫指手画脚，本宫堂堂贵妃，竟被一个老奴堵得哑口无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嘉贵妃越想越气，抓起手边一个香炉，朝着宫女砸去。 砰—— 香炉擦着宫女耳边飞过，宫女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劝说。 “娘娘，您消消气，那庄妃不过是仗着有几分粗浅的厨艺罢了，如今您可是请来了最顶尖的大师傅，只要您跟着苏师傅好好学，还怕皇上不念着娘娘吗？” 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嘉贵妃的心火。 “你说得对，大师傅呢，立刻请他去小厨房，本宫现在就要学。” 她要学的比姜嬛更好，她要让皇上知道，谁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女人！ 另一边，御书房里。 小昭正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摆好，姜嬛和霍临已经在桌边坐下。 等吃食全部摆好，姜嬛夹起一个蟹粉小笼包递到霍临嘴边。 “尝尝这个。”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小的得意，“今年的蟹黄特别肥美。” 霍临从善如流地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滚烫鲜甜的汤汁瞬间在口中爆开，蟹黄浓郁。 【唔，好吃。】 【这样的手艺别人学了也是东施效颦，只她独一份。】 姜嬛听着他内心毫不掩饰的赞美，嘴角忍不住翘得更高。 怪不得嘉贵妃离开的时候火气那么大，估计是想邀请皇上去吃饭没吃成。 哎呀呀，这可不能怪她，谁让她的手艺这么好的呢。 霍临坐在旁边，看着姜嬛带笑的侧颜，心里软成一片。 这边气氛正好，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好香啊，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来人一身月白锦袍，风流倜傥，正是霍云行。 “参见皇上，”霍云行象征性地拱了拱手，目光立刻转向姜嬛，笑容灿烂，“庄妃娘娘安好。” 不等霍临发话，他就自来熟地凑到桌边。 “这蟹黄小笼，这香气，绝了。” 他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那碟包子，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霍临额角青筋跳了跳，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皇叔怎么来了？” 【他是属狗的吗，怎么闻着味就来了。】 “这不是想念皇侄了嘛。” 霍云行脸皮厚如城墙，自动屏蔽了霍临的低气压。 “你看……” 他眼巴巴地看着霍临，又看看姜嬛，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嬛刚想开口让小昭再拿副碗筷，霍临却抢先一步，冷冰冰地开口。 “王德贵。” “奴才在。”王德贵立刻应声。 “带皇叔去御膳房，想吃多少吃多少。”霍临的语气不容置疑。 霍云行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哎别别别，御膳房的味儿跟这能一样吗，本王就想尝尝庄妃娘娘做的，就一个，一个行不行？” 【一个也不行，这都是她做给朕的。】 【朕连汤都不想分一口出去，哪怕是皇叔也不行。】 霍临内心小人在咆哮，面上依旧冷峻如霜。 姜嬛看着霍临那副护食的样子，再看看霍云行，实在绷不住，轻笑出声。 “别听他的，王爷坐下一起吃。” “哎，谢庄妃娘娘。” 霍云行立刻眉开眼笑，生怕霍临反悔，一屁股就在桌边坐下了。 他朝霍临得意地扬扬眉：“你看庄妃娘娘多大方，比你强多了。” 霍临：…… 【好想把他扔出去。】 【朕的二人世界，朕的吃食啊。】 霍云行丝毫不和两人客气，刚坐下就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还连连叫好。 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几个包子，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像是想起正事，放下筷子。 他看向霍临，脸上难得地收起了几分玩世不恭。 “皇上。” 霍云行清了清嗓子，笑容也收敛显得正经许多，“本王有个，嗯……不情之请。” 【居然还有正事要说？】 【算了算了，说完赶紧滚，免得再在这里蹭吃蹭喝下去，把姜嬛给朕做的菜都吃光了。】 霍临眼皮都没抬，声音冷淡依旧。 “说。” “是关于阿依娜的，漠北使团不是下个月就要回去了嘛。”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她这一走，下一次回来估计就是大婚之日了，这中间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 霍临看向霍云行：“所以呢？” 霍云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她远道而来，为两国邦交，实属不易，可来了之后，她都没怎么出过宫，这眼看着就要回去，连咱们这儿最热闹的街市和小吃都没尝过，是不是有点可惜？” 霍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等着他继续编。 霍云行被盯得有点局促，声音更低了。 “咳，所以本王想着，在使团启程前，找个合适的日子，允公主出宫玩一玩，本王陪着她，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 近来皇宫管理严格，没有腰牌和皇上的允许，一概不许出宫，阿依娜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 【原来是为这事，这事你上个疏不就得了吗，至于来浪费朕宝贵的夫妻独处时间吗？！】 霍临立刻点头：“朕允了，之后会让人送出宫的腰牌过去，你可以走了。” 霍云行闻言一笑。 “谢皇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寻常夫妻 日子一天天走过，转眼已近深秋。 姜嬛的腿伤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终于彻底痊愈。 拆掉了固定的木板，行走间虽还有些许小心，但已无需再借助轮椅。 这日午后，霍临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揉了揉眉心。 王德贵适时地奉上温茶，低声说道：“皇上，逍遥王已经陪着阿依娜公主出宫了。” 霍临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霍云行倒是很会享受。 这天不冷不热的，确实适合游玩。 思索间，一个念头悄然升起。 索性今日无事，不如带姜嬛也出去转转？ 这段时日他忙于公务，姜嬛又困于腿伤，想来已经很久没痛快的玩过了。 思及此处，霍临向身侧吩咐：“王德贵，去准备两套便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合身的，记得送一套去未央宫，朕要带她出宫。” “是。”王德贵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片刻后，未央宫。 “娘娘，”王德贵躬身行礼，“皇上命老奴给您送身衣裳来。” 姜嬛疑惑地抬眼：“衣裳？” 王德贵将手中衣裳放在榻上，解释道：“皇上说，要带您出宫。” 出宫？霍临要带她出去玩？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姜嬛，她在这宫里都快憋坏了。 “多谢王公公。” 姜嬛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她立刻招来小昭。 “快，帮我换上。” 小昭笑嘻嘻应下，手脚麻利的伺候姜嬛更衣。 这是一套鹅黄色衣裙，样式简洁大方，只以银丝在袖口绣了一圈花叶做点缀。 穿好衣服后，姜嬛用同色丝带绾好头发，插了支桂花样式的簪子上去。 此外跟着衣服一块送来的还有个帷帽，姜嬛拿过，自然而然的带了上去。 她这边刚刚戴好，殿外就传来一阵脚步身。 抬眼一看，霍临走了进来。 他同样换上身常服，淡青色的长袍，面料虽不张扬，却暗含光泽感，隐约可见银丝纹绣。 头上退去了帝王冠冕，只用一根白玉簪束发。 此刻的霍临，身形挺拔依旧，面容俊朗，只是周身那股迫人的帝王威压收敛了许多。 姜嬛见到后顿时眼前一亮，哇，不错不错。 不穿龙袍，倒真有几分寻常百姓家大少爷的感觉。 温玉似的，还挺亲人。 霍临对上姜嬛亮晶晶的目光，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怎么一直看着朕傻笑，是朕这套衣裳很奇怪？】 皇上怎么回事，自信起来啊。 这么一张俊脸，穿什么都不会难看的。 姜嬛这么想着，站起身，走到霍临面前。 “皇上这身真好看。” 【那朕就放心了，王德贵记大功一件，衣服选的不错。】 【就是这称呼……】 霍临低声道：“今日出宫，不必唤朕皇上。” “那唤什么？” 姜嬛歪着头，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霍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唤夫君即可。” 他面上一本正紧，内心却有紧张。 【朕这么要求不过分吧，朕是要带她出去玩，唤皇上不合适。】 【而且、而且朕本来就是她的夫君嘛。】 姜嬛唇角微弯，故意凑近霍临，声音清脆。 “是，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出来，霍临只觉得一股热意直冲脑门。 【她叫了，她叫朕夫君了。】 【今天朕还能听一整天，想想就好幸福。】 他强压着想要翘起的嘴角，故作沉稳的点头。 “嗯，走吧。” 两人一起离开。 一出宫门，喧闹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 宽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声和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无比鲜活。 姜嬛如同飞出笼子的小鸟，脚步轻快地穿梭在人群中。 “夫君你看，好热闹啊。” 霍临目不斜视，只淡淡嗯了一声。 【像只小雀似的，飞来飞去。】 【嗯，看起来很开心，就是帷帽有点碍事，朕都看不清她的脸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别人觊觎她。】 姜嬛听着他内心的碎碎念，再看他那张端着的脸，眼珠一转。 不在皇宫，不穿龙袍，就该把偶像包袱卸下来。 难得出来一趟，该放松才对。 “夫君，”她故意放慢脚步，指了指旁边一个捏面人的小摊，“你看那个小兔子，捏得真像。” 霍临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摊主手下一只小白兔活灵活现，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 【手艺确实不错，不过没她可爱。】 【要不要给她买一个？】 他内心活动极其丰富，面上却只是矜持的嗯了一声：“不错。” 这人啊，姜嬛摇摇头。 真是别扭得可爱。 她伸手，直接一把拉住霍临，带着他兴致勃勃的在人群中穿梭。 “哇，夫君你看这个人，他会喷火诶。” “唔，这家的包子闻着好香。” “这个小摊的荷包都做的好好哦，绣工真不错。” ……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响起，姜嬛毫不吝啬的和霍临分享着她的喜悦。 霍临被姜嬛拉着，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可渐渐地，他被姜嬛毫不掩饰的快乐感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两人的脚步停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前。 晶莹的糖衣裹着饱满的山楂，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夫君，这个！”姜嬛声音轻快，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一串糖葫芦而已，买！】 霍临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碎银，递给老伯。 老伯乐呵呵地收了钱，取下糖葫芦递给姜嬛。 姜嬛开心地接过来，撩开帷帽，咬了一口。 糖壳酥脆，酸甜的滋味立刻在口中弥漫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霍临看着姜嬛的笑容，唇边终于勾起一丝弧度。 第一百三十五章纨绔 深秋的阳光透过路边的枝丫，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嬛拉着霍临的衣袖在街上逛着，兴致勃勃地走向一个卖各式小玩意儿的摊位。 “夫君，你看这个！” 她拿起一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捏了捏它的耳朵。 “哇，摸起来好软，给小娃娃玩正合适。” 【小娃娃，她喜欢小孩子？】 【是在暗示朕什么吗，比如想要一个孩子了？】 【若是她与朕的孩子，定是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霍临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姜嬛听着他内心那番关于孩子的畅想，差点被糖葫芦呛到，赶紧放下布老虎，转向旁边一溜排开的精致木雕。 孩子的事情还是再说吧。 她自己一个妙龄少女还没玩够呢。 她在心中暗暗吐槽，脸颊却有些发烫。 为了掩饰，姜嬛随手拿起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努力把话题拉回物品本身。 “这个也不错，雕得真细致。” 霍临站在她身侧，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摊位，实则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 【她好像对这些小玩意儿都很感兴趣？】 【也是，在宫里只能见到那些牛鬼蛇神。】 【等下让王德贵都买下来好了，让她回去慢慢玩。】 姜嬛听着他内心盘算，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没想到皇上还有一键清空购物车的能力，赚了！ 要买些什么回去呢？ 姜嬛兴致更浓了，她放下小鸟，又拿起一个绘着胖娃娃抱鲤鱼的泥哨子，研究起来。 霍临站在他身边，目光不经意扫到远处的一个书斋，顿时被吸引住了。 他以前出宫的时候来过这书斋几次，里面倒是有些许名家孤本，就是得要细细找。 霍临脚步微顿，对姜嬛道。 “我去那边的书斋看看，你在此处挑选，莫要走远。” “好。”姜嬛闻言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霍临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帷帽，遮得严实，暗卫也跟着，想必无事。 如此，霍临才放心走入书斋。 姜嬛放下泥哨子，目光又被旁边摊位上的丝线吸引。 她拿起一束光泽柔和的湖蓝色丝线，想着可以给小昭绣个新荷包。 正仔细挑选着颜色搭配，一股混合着劣质脂粉和酒气的味道突然靠近。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身段儿可真够窈窕的。” 一个轻佻油滑的声音在姜嬛身后响起。 姜嬛眉头一蹙，并未理会，只是将手中的丝线放下，准备走开。 然而，那说话之人却横跨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姜嬛下意识后退半步，帷帽的轻纱因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了白皙的下颌和红润的唇。 挡路的是个穿锦袍的年轻男子，面色浮白，眼袋青黑，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辈。 此外，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着短打的跟班。 那男子原本只是被姜嬛的身姿吸引，此刻瞥见那帷帽下的精致轮廓，更是心头一荡。 “啧啧啧，光看这下巴和这小嘴儿，定是个绝色美人儿！” 他搓着手，嘿嘿笑着，又逼近一步，酒气扑面而来。 “小娘子戴着帷帽多闷得慌啊？摘下来让爷瞧瞧？爷可是礼部郎中家的公子刘全仁，跟着爷，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说着，竟伸出手，作势要去掀姜嬛的帷帽。 光天化日还敢耍流氓？ 姜嬛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后退避开那只咸猪手，帷帽的纱帘重新垂落遮严。 礼部郎中家的？妥妥的官二代，难怪会这么嚣张。 真是倒了血霉了，霍临刚走，自己就遇见这种不长眼的玩意儿。 姜嬛强压着怒火，冷声呵斥。 “大家都看着呢，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那纨绔子弟见姜嬛躲开，非但不恼，反而更加兴奋。 “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识相的就跟爷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地界儿，还没人敢驳我的面子。”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撸起袖子，一脸凶相地围了上来。 刘全仁平日里欺男霸女，周围百姓认出他，纷纷面露惧色，连摊主都吓得缩到摊位后面不敢吱声。 刘全仁见无人敢管，更加肆无忌惮。 他高声喝道：“爷喜欢这小娘子，都给爷上，爷今儿个要带她回去暖床！” 两个跟班闻言，立刻上前。 姜嬛被逼到角落，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她记得霍临安排过暗卫保护，但这种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手在摊位上胡乱摩挲，紧紧握住一个针头。 眼见着跟班的手就要抓到姜嬛，两道黑影骤然出现在姜嬛身前。 紧接着，两道惨叫突然响起。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刘府恶奴，眨眼间就像两条死狗般躺在地上。 一个捂着手臂打滚哀嚎，一个口鼻流血被暗卫踩着动弹不得。 场面陡然发生改变，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倒抽冷气声。 刘全仁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眼珠子瞪得溜圆。 他看着自己平日里还算能打的跟班，整个人都懵了。 “你们是什么人，敢动我的人，我……” 暗卫都过来了，姜嬛哪里还怕他。 这人刚刚想要欺负她，现在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暗卫立刻领会她的意思。 不等刘全仁把话说完，其中一个暗卫身形一晃，出现在他面前。 刘全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嗷！” 刘全仁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温热的鼻血瞬间喷涌而出，可暗卫没有停手，一连打了好几下。 刘全仁的脸瞬间肿成猪头，他惊又怒，指着那两个暗卫，声音因疼痛而变调。 “你们敢打我？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们给我等着，有种别走！” 他一边叫嚣，一边踉跄的向后退，生怕那两个煞神再给他来一下。 两个暗卫面无表情，其中一个只是轻轻抬了抬脚，地上呻吟的恶奴吓得声音都憋了回去。 刘全仁更是吓得打了个哆嗦，狠话说到一半卡了壳。 “滚。”其中一个暗卫冷冷吐出一个字。 刘全仁最后一点胆气也消散了，哪还敢停留，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找麻烦 刘全仁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围观的人群却并未立刻散去。 姜嬛转头看向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小摊，以及周围的百姓，气场瞬间柔和下来。 她先对两个暗卫点了点头：“两位大哥辛苦了。” “分内之事。”暗卫微微躬身，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姜嬛这才走到摊主面前，声音温和。 “大娘，刚才惊扰了您的生意，实在抱歉。” 她边说，边从荷包里取出碎银，放在摊位上。 那摊主原本吓得脸色发白，此刻看着碎银，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摊子就是被碰歪了些，没坏东西，不值当您赔这么多。” “拿着吧，就当是压惊了。” 姜嬛带着安抚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寻常百姓生活本来就苦了，还被豪强这么闹，她看了都牙痒痒。 前世的牛马遇到今生的牛马，难免惺惺相惜啊。 “这……”摊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的百姓围观全程，他们看向姜嬛的目光由一开始的同情担忧转变为钦佩善意。 “小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啊！” “那纨绔就该被打，仗着他爹横行霸道惯了。” “张大娘，这银子你就收下吧，这是贵人给你的福气。” 姜嬛听着周围的声音，帷帽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解决纠纷，抚慰弱小，还打了那纨绔一顿。 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是这大侠她也算是当上了。 莫名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人群纷杂，一道身影坐在旁边的茶馆二楼，将方才街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人正是当朝丞相的嫡女，柳书瑶。 柳书瑶自幼体弱畏寒，深秋时节出门身上更是裹得严实。 见到有人强抢民女，她本是想下去解围的，不过看到姜嬛身边的暗卫武力高强，便没有出面。 她身边的小丫鬟此刻激动地小脸通红。 “小姐你看，那位姑娘好厉害，身边的护卫也好威风，她还赔钱给摊贩呢，真是人美心善。” 柳书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算是应和了小丫鬟的话。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刘全仁捂着脸，狼狈万分的冲回了府邸。 “爹，你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一见到礼部郎中，刘全仁就嚎啕大哭，扑在他面前。 这可把礼部郎中给吓一跳，抬头一看儿子那惨状，顿时又惊又怒。 “仁儿，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 刘全仁闻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把在街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说什么自己好心上前搭话，对方却蛮横无理，纵容恶仆将他打成重伤。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礼部郎中听后，气得胡子直抖。 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向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见得他受半点委屈？ 尤其听儿子说对方主人是个女子时，更是怒火中烧。 “两个下贱的护卫，也敢动我的儿子？还有那女子，纵奴行凶，罪加一等。” 礼部郎中心疼地看着儿子肿胀的脸，“仁儿别哭，爹这就给你出这口恶气。” “来人。” 管家立刻跑了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去，点齐府里能调动的护卫，我要让伤害仁儿的人付出代价！” “是，老爷。”管家领命，匆匆而去。 礼部郎中亲自扶起自己儿子，给他擦着鼻血，很是心疼。 “仁儿放心，爹一定把那贱妇和她的恶仆给抓回来。” 刘全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爹，那女人虽然戴着帷帽，但身段极好，声音也甜，儿子想要她。” “好好好。”礼部郎中满口答应，“抓回来，随你处置。” 管家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点齐了府中护卫。 人员已经集结，礼部郎中直接大手一挥。 “跟本官走，本官今日定要将那无法无天的贱妇绳之以法！” “是。”一行人齐齐应声。 他们跟在刘家父子身后，浩浩荡荡的往姜嬛所在的街市走去。 姜嬛这边，将摊主安抚妥当，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霍临还没出来，多半是不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 估计还在选书，要不她也去看看？ 姜嬛抬腿朝书斋走去，只不过还没到书斋门口，一道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 “找到了，爹，就是她指使人打的我。”刘全仁指着姜嬛叫唤着。 姜嬛脚步一滞，抬眸望去。 只见一人穿着官服，气喘吁吁的走在最前头，刘全仁则落后一步。 两人身后，是十几个手持武器，身形剽悍的护卫。 不等姜嬛反应过来，他们一群人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姜嬛眉梢微挑，打完小的来了老的？ 别说，这效率可真够快的。 暗卫见状及时出现，一左一右的护在姜嬛身边。 他们气势迫人，让那些护卫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不敢贸然上前。 礼部郎中见惯了风浪，可没被姜嬛这阵仗吓住。 就算这两个护卫武力不错，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这边人数众多，难道还怕一个小女子不成？ 礼部郎中冷哼一声，怒视姜嬛：“贱妇，就是你指使恶仆当街行凶，重伤吾儿？” 姜嬛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刚才在街上确实有个人光天化日的就想往我身上扑，嘴里还不干净，我家两个护卫以为是哪里窜出来的野狗要咬人，一时情急，就……” 姜嬛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嗯，就稍微挡了一下，谁知道令公子这身板这么不经撞。” 姜嬛阴阳怪气的眨眨眼。 “轻轻挡一下就飞出二里地，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吧。” 她摊了摊手，显得极其无辜。 刘全仁听着姜嬛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气得跳脚。 “你血口喷人，颠倒黑白。”他指着姜嬛，脸色涨得通红。 礼部郎中更是气得眼前发黑：“放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当着他的面竟然还敢如此狡辩。 “巧舌如簧，来人啊，将这贱妇给本官拿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围攻 礼部郎中话音方落，他带来的人便朝着姜嬛扑去。 站在姜嬛身前的两个暗卫瞬间移步格挡。 他们抽出腰中佩剑，拦在姜嬛面前，宛如两尊杀神。 无形的气势瞬间暴涨，原本冲上来的刘家护卫，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手中冷汗直冒。 “真是反了天了！” 礼部郎中气的直哆嗦，手指几乎要戳到暗卫脸上。 “你们这两个刁奴，竟敢阻拦官府拿人，这是要造反不成？” “快，都给本官上！”他声嘶力竭，唾沫星子横飞。 这命令一下，那些护卫只能重整旗鼓，再次上前。 暗卫眼中寒光一闪，只见身影翻飞之间，几个护卫甚至被打飞出去，一时间惨叫声和撞击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护卫吃瘪，忍不住叫好。 “好、好厉害……实在过瘾，实在解气！” “我的老天爷，这两个护卫是天神下凡吧？” “干得漂亮，刘家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 …… 刘全仁躲在他爹身后，看着两尊杀神，只觉得脸更痛了。 礼部郎中也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一个硬柿子，老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我上啊，拿不下这几个人，本官要你们好看！” 更多的护卫在呵斥下，红着眼睛，再次扑上。 暗卫虽强，但他们要护着姜嬛周全，守多攻少，很是被动，一时竟不能带姜嬛冲出重围。 就在这混乱胶着之际，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住手！” 这声音不高，在嘈杂的人群中，却异常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茶馆二楼处，柳书瑶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眉头皱起。 “令郎强抢民女在先，惊扰百姓在后，这位姑娘的护卫出手，实属自保，何来纵奴行凶一说？” “刘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问青红皂白，便拿人问罪，岂非颠倒黑白，藐视法度？” 她字字清晰，句句诛心，将刘家父子方才的恶行揭露的清清楚楚。 围观的百姓闻言，立刻大声附和起来。 “这位姑娘说的对啊，我们可都看见了。” “就是，是刘全仁先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 “刘大人不讲道理啊，竟然倒打一耙。” 礼部郎中听着周围的声音，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可是当他看到说话的竟是柳丞相的掌上明珠时，心头更是猛地一沉。 若换做平时，见到柳书瑶这等身份的贵人，礼部郎中巴结都来不及。 但此刻，儿子被打成猪头，自己威信扫地，如果不把场面找回来，那他的脸还往哪搁。 “柳小姐，你一个闺阁弱女，久病之身，还是好生待在府中休养为好，此等事情，自有本官依律处置，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在此指手画脚。” 礼部郎中冷哼一声，抬头看向柳书瑶，竟是分毫不让。 “今日本官念在柳相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还请小姐速速离开，莫要在此胡言乱语，徒惹是非。” “你！”柳书瑶身边的丫鬟气得脸都红了。 柳书瑶更是胸口起伏，剧烈的咳嗽起来，显然是被这话给气得不轻。 丫鬟惊慌失措：“小姐您怎么样？” 礼部郎中才不管柳书瑶如何，对着护卫怒斥。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官的话吗？给我拿下那个贱妇！” 护卫们见柳相小姐都吃了瘪，那点仅存的顾忌彻底消失。 暗卫压力陡增，其中一人为了替姜嬛挡开侧面袭来的攻击，肩胛处硬挨了一记，动作明显一滞。 姜嬛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怒火中烧。 这等蛮横无理之人，竟然还是礼部郎中，实在恶心。 不过她现在也不是好欺负的！ 姜嬛冷嗤一声，抬手揭开帷帽。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的倾泻而下，为她渡上了一层金光。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五官精致绝伦，鸦青色的长发随意的挽起，更衬的她肌肤赛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喧嚣的街道瞬间静声，连风都似乎不敢吹拂。 众人望着她，仿佛是见到了神女。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姜嬛悠悠开口。 “礼部郎中刘大人是吧。” 她的语调平缓无波，却像是在公堂之上宣读判决前的点名。 这声呼唤，让礼部郎中打了个激灵，从那张绝世容颜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你……” 礼部郎中张了张嘴，想厉声呵斥，但看到姜嬛莫名燃烧的冰冷的气场，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姜嬛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 “本宫久居未央宫，大人不认识本宫也是常理，但光天化日之下藐视王法当街行凶，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本宫这两个字，如同水入油锅，让周围百姓瞬间喧哗起来。 靠近前排的一个小贩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这是宫里的娘娘？怪不得生的这般好看。” 有耳目聪颖的商人，低头沉思：“住在未央宫的娘娘，那不就是庄妃娘娘吗！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茶馆二楼。 柳书瑶手中的暖炉，因过度震惊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眸子瞪得滚圆，瞳孔剧震，满是恍然。 难怪有那样的气度，难怪能让那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拼死相护，原来是她。 “小姐。”旁边的丫鬟有些担忧。 柳书瑶抬手，死死抓住窗框，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失态。 她心怡皇上已久，也早就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庄妃的消息。 皇上宠爱庄妃，庄妃腿断，皇上亲自动手给庄妃做了轮椅，每日都要与庄妃一同用膳。 平日里皇上对庄妃更是处处维护，连有太后撑腰的嘉贵妃，在庄妃面前，都讨不到丁点好处。 柳书瑶早就想见见庄妃了，看看能从满宫妃嫔中脱颖而出，让皇上倾心至此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设想过各种场景，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庄妃。 第一百三十八章请皇上做主 礼部郎中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瞳孔猛缩。 庄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他几乎站立不住，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美人，本公子就知道自己没看错，爹，你快把她抓回去，我要她！” 从姜嬛把帷帽掀开之后，刘全仁就被美色迷昏了头，完全没听清姜嬛后面说了什么。 他的眼睛几乎要黏在姜嬛身上，满是贪念。 姜嬛看向刘全仁，一脸厌恶。 那癞蛤蟆没毛病吧，她都说出自己身份了，他竟然还想着让他爹抓她。 莫不是脑子被门夹过？ 礼部郎中被儿子声音一惊，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看了刘全仁一眼。 “混账东西，还不闭嘴。” 他心脏狂跳，脑中飞速盘算着。 眼前这女子气度非凡，又有如此高手护卫，难道真是庄妃？ 可他记得庄妃摔断了腿，一直在深宫养腿，怎会出现在此？ 礼部郎中惊疑不定，眼神在姜嬛和两个暗卫身上不停扫视，一时拿不定主意。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属下见状，凑到礼部郎中耳边，压低声音。 “大人，事已至此，若她真是庄妃，您纵子在先，又带人围困在后，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万一她是假的呢？” 他继续道：“此女子胆大包天，冒充宫妃，只要把她抓回去，是真是假，还不是由您说了算？到时公子也如愿了，就算日后查出，生米煮成熟饭，皇上为了皇家颜面，也未必会深究一个失了清白的假妃嫔。” 这番话如同魔鬼低语，挑动着礼部郎中的神经。 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假的，一定是假的，真妃嫔怎么可能只带两个护卫。 而且庄妃是皇上的妃子，哪能说出宫就出宫了，还在这街上闲逛。 礼部郎中眼中凶光毕露，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贱妇，竟敢冒充宫妃，罪加一等。” 他猛地抬头，脸上肌肉扭曲，指着姜嬛厉声喝道：“来人啊，给本官速速拿下，带回府严加审问！” “是！”那些护卫本就是刘府家奴，对主人唯命是从，闻言再无顾忌，蜂拥而上。 “保护娘娘。”一名暗卫厉喝，剑光舞成一团银幕。 另一名暗卫为了保护身后的姜嬛，身上瞬间又挨了几下。 情势急转直下，姜嬛被护在两人身后的小小圈子里，但圈子正在被疯狂压缩。 这样下去不行，得给皇上报信。 姜嬛脸色有些发白，盘算着如何能制造出些动静。 这次过后，她一定要学点金钟罩铁布衫防身。 再遇着色狼，一脚就断了他子孙根的那种！ 礼部郎中已经彻底癫狂，眼中血丝遍布。 “上啊，不要听她的，都给本官上，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暗卫双拳难敌四手，保护圈难以维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厉喝，如石破天惊，陡然炸响。 “放肆！” 随着这声，数道黑影从天而降，冲在最前面的护卫还没看清发生什么，整个人便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石板地上。 场中形势转眼逆转，边上围观的人群自动后退，分出道路。 来人身姿挺拔，锦袍的银丝纹绣在日光下流动着冰冷的光泽，正是霍临。 【朕就挑了个书，这群人围着她是想造反吗！】 【还敢当街强抢，当她丈夫是摆设吗？！】 他走到姜嬛面前，身影把她全部笼罩，隔绝了周围的目光。 “怎么样，可有伤着？” 姜嬛微微摇头：“皇上放心，我没事，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看向霍临身后的刘家父子，唇边笑容冰冷。 “礼部郎中刘大人与其子，当街掳掠宫妃，口出狂言，还请皇上为我做主，也为曾被刘家父子欺压的百姓做主！” 刚才还叫嚷着格杀勿论的礼部郎中，脸色变得苍白，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霍临转身，目光重新落回刘家父子身上，俊脸毫无表情，眼里闪着寒冰。 “朕方才听闻，你要将朕的庄妃抓回去，还要严加审问？” 霍临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那冰冷的杀意，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浑身一震。 礼部郎中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微臣、微臣……” 礼部郎中额上冷汗直冒，根本抵挡不住霍临的气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他声音颤抖，额头狠狠磕在地面，发出阵阵声响，没几下就磕出了血来。 “是微臣有眼无珠，冲撞了娘娘，微臣知道错了，求皇上开恩啊！” 刘全仁不认识皇上，但是看自己老爹这态度，就明白霍临是谁了。 他浑身抖如筛糠，人早已瘫软在地，裤裆:处甚至还湿了一片。 一众护卫更是战战兢兢，早就扔了武器，跪在地上。 霍临看着面前丑态百出的众人，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渊。 【呵，现在认出来了，晚了。】 【朕得割了这几双不安分的手和眼睛，再把他们千刀万剐。】 【更何况，听她说这刘家父子本就贪墨一方，鱼肉百姓，今日朕就为民除害，连锅端了。】 他冷冽的目光锋利如刀，扫过跪地求饶的众人。 “即刻革去刘文墉所有官职爵位，交由三司会审，查清其历年罪状，按罪论处。” “其子刘全仁，目无王法，色胆包天，意欲掳掠宫妃，押入诏狱。” “刘府满门，立刻查封，一干涉案人等，无论尊卑，按律缉拿，严惩不贷！” “即日通告全国，昭告其罪，以儆效尤！” 霍临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断绝了刘家父子的所有生路。 “陛下圣明，娘娘仁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街道上爆发开来。 “谢陛下，谢娘娘为民做主。” “苍天有眼，恶人终于遭报应了！” 百姓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磕头谢恩。 第一百三十九章礼物 霍临面色依旧冷峻，他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他看向身边跟着的王德贵，吩咐道：“将刘家父子意中人等押下去，严加看管，按旨查办，另，安抚好此间受惊百姓及摊主。” “是。”王德贵应下，立刻着人安排。 喧嚣混乱的场面很快被控制住，霍临这才重新看向姜嬛，伸手替她重新整理好了帷帽。 他的动作看似沉稳，但心声却已然暴露他的不平静。 【都怪朕，朕为何要去那书斋。】 【若朕一直守在她身边，那些腌臜东西岂敢近她身？】 【她方才被围困，如果暗卫没能挡住，或者朕再晚一步过来……】 霍临一阵后怕，完全不能承受设想的后果。 姜嬛听着他充满担忧的心声，方才被刘家父子激起的余怒和后怕，竟奇异的淡了下去。 她悄悄伸出手，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碰了碰霍临垂在身侧的手背。 霍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反手就将她姜嬛手握住。 他拉着姜嬛，穿过此处的人群，朝前走去。 【她的手好凉，定是吓着了。】 【该死，以后绝不能再让她离开朕的视线。】 姜嬛感受着手上的力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听到霍临心声，又有点哭笑不得。 “别紧张，我没事，那两个暗卫大哥很厉害……”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点俏皮：“而且我机灵着呢，知道拖延时间等你来英雄救美呀。” 霍临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 【她还在安慰朕，什么英雄救美，分明是朕失职。】 【不过她说在等朕……】 姜嬛听着他内心那点微妙的情绪，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个别扭的男人啊。 街市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喧闹，霍临周身气场依旧冷凝，但握着姜嬛的手，却固执地没有松开。 “还想逛吗？”他侧过头，低声问着，生怕姜嬛因为刚才的事没了兴致。 姜嬛立刻点头，声音轻快：“当然要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 她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对着霍临眨了下眼睛。 “夫君，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啊啊啊，她刚刚对朕眨眼睛了，她怎么这么好看。】 【她想逛多久就逛多久，这次朕一步也不离开，定要让她尽兴。】 “嗯。”霍临应了一声，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缓和些许。 姜嬛仿佛完全没被刚才的插曲影响，兴致勃勃拉着霍临重新汇入人流。 王德贵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暗卫们则早已散开在人群，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圈，既不引人注目，又能确保两人的安全。 接下来的时光明显轻松愉悦了许多。 姜嬛像是要把刚才的惊吓都补偿回来，拉着霍临在各个摊位前流连。 她看什么都新鲜，时不时拿起个小玩意儿问问霍临的意见。 两人走走停停，最终在一个卖文玩配饰的摊位前驻足。 姜嬛目光被一枚小巧的平安扣吸引，玉质温润，雕刻简洁大气，倒是和霍临今日这身衣服很是相配。 她拿起那枚平安扣，转头看向霍临：“好衬你。” 霍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平安扣上，又抬眸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 “还不错。” 【啊啊啊，她这是在给朕挑东西吗？】 【她挑的东西，朕都喜欢。】 【冷静，呼~吸~这么多人看着呢。】 姜嬛听着他内心雀跃的心声，唇角微微翘起。 都已经在外面了，这人还这么注重自己的帝王形象。 不过，他喜欢就好。 姜嬛付了钱，把平安扣递给霍临。 “一点心意，多谢皇上今日及时相救，也愿皇上平安顺遂。” 她嗓音温柔清越，虽隔着帷帽，但霍临也能察觉出姜嬛的好心情。 霍临伸手接过，把那小小的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是在握什么稀世珍宝。 【这是她送朕的第一个礼物，从今天起这就是朕和她的定情信物了。】 【朕要把它供起来，不不不不，不对，得贴身放着。】 【回宫就找根最结实的绳子串起来，这样就不会掉了。】 “有心了。” 他面上依旧沉稳，只是那微微用力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和隐隐的兴奋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快看，东边开始亮起来了。” “快走快走，去河堤那边，烟火要开始放了。” “走哇，赶紧去占位置啊。” 街上的人群摩肩擦踵，向着河边的位置走去。 霍临敏锐的感受到了人流的涌动，高大身躯挡在姜嬛身前，用身体隔开了拥挤的人潮。 【烟火？她应该会喜欢吧？】 【而且并肩看烟火什么的，话本子里都说很……】 【咳，打住，重点是要她喜欢。】 “他们说有烟火，想去看吗？” 姜嬛立刻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当然，临水烟花，听着就很美！” 感受到姜嬛的期待，霍临嗓音柔和些许。 “好，那我们走。” 两人顺着人流，向着河边走去。 然而，越靠近河边，人群越是拥挤，几乎是寸步难行。 人们互相推搡着，都想挤到最前面占据有利位置。 孩子的叫声，大人的呼唤，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喧嚣震耳。 霍临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坚实的壁垒，严密地将姜嬛护在自己胸前。 他双臂绷紧，身体微微前倾，强硬的用自己的身体隔开那些试图挤近的人流。 【人怎么这么多？都是来看烟花的？】 【诶！她的帷帽都被挤歪了。】 【这么多人，她会不会不舒服？】 霍临一边护着姜嬛，一边扫视着四周，寻找任何可能的转机。 姜嬛起初还沉浸在兴奋中，但四面八方的压力确实越来越让人不适。 好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人挤人的场面确实有点突破心理预期了。 不过他们来的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忍一忍吧，反正烟花是在天上，就是观赏位置差了点而已。 第一百四十章烟火许愿 霍临眉头紧锁，眼神从四周建筑中略过，最终定格在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的酒楼处。 楼虽不高，但临水而建，视野开阔，正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走，带你换个地方。” 霍临当机立断，不动声色地将姜嬛护在身侧。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力道，恰到好处的为她隔开周围推搡的人群。 王德贵心领神会，立刻朝暗处打了个手势，有暗卫悄无声息的先行一步，去酒楼提前准备。 酒楼距离霍临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提前过来的暗卫早已把酒楼这边安排妥当。 掌柜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引着他们往三楼雅间走去。 “公子夫人请随我来，这间揽月阁是我们酒楼最好的雅间，正对着河道，视野极佳。” 掌柜一边引路一边介绍，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讨好。 他虽不知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但见这气度不凡的公子身后跟着的随从个个眼神锐利，便知定是非富即贵。 更遑论先前来人出手，那可是相当的大方。 雅间布置清雅，推开雕花木窗，视野豁然开朗。 波光粼粼的河道，两岸攒动的人头，灯火阑珊的街道全部尽收眼底。 晚风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吹入，拂动姜嬛帷帽的轻纱，也吹散了方才人群拥挤的燥意。 “哇，低调奢华有内涵，我喜欢。” 姜嬛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景色，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还得是皇上逼格高啊。 霍临站在她身侧，目光也投向窗外。 听到姜嬛说喜欢，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抿直，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 【嗯，朕又挨夸了，朕已经越来越会讨她欢心了。】 【楼下人多的能把人挤成肉饼，朕当然舍不得她待在下边。】 【朕得再接再厉，让她继续不停的夸夸！】 小二手脚麻利，很快送了茶水点心上来，两人在桌边坐下。 王德贵在边上站着，看着对岸人群攒动，知道烟火即将开始。 他笑着上前一步，笑道：“公子，夫人，老奴听说过一个关于京城烟火的传说。” 姜嬛闻言，好奇地转过头：“哦？什么传说？” 她对这种市井八卦最感兴趣。 霍临虽然依旧看着窗外，但也分了一丝心神来听。 王德贵笑眯眯的，继续道：“传说这烟火升空之时，若是能与心爱之人并肩同看，许下愿望，那愿望便能被烟火带上九天，直达天听，特别灵验。” 【哼，无稽之谈。】 【烟火不过硫磺硝石之物而已，哪有那么神。】 【也就哄一哄人罢了。】 霍临内心嗤之以鼻，面上更是毫无波澜，只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姜嬛听着霍临的心声，挑了挑眉。 “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说不准真灵验呢。”她故意瞟了霍临一眼，“夫君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霍临放下茶杯，神色淡然。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若有想要的愿望，朕......我帮你实现。”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窗外传来一阵骚动。 “快快快，要开始了！” 人群传出兴奋喊声，霍临和姜嬛见状，同时起身，站到窗边，准备欣赏烟花。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一束火光拖着尾巴直射天空，在夜色下猛然炸开。 刹那间，万千流光如同天女散花迸射开来，璀璨夺目，将整个河面都点亮了。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流光溢彩。 那光芒透过雕花木窗，在霍临冷峻的侧脸上跳跃。 【这烟花炫彩非常，确实挺好看的。】 【但是就这，许愿特别灵？】 【咳，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朕试试？】 【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霍临望向窗外，在万千华光中，许下心愿。 【愿山河永固，海晏河清，更愿身畔之人，常伴左右，顺遂平安，喜乐无忧。】 姜嬛将这心愿听的一清二楚，眼里倒映着五彩烟火，唇畔牵起一丝温柔笑意。 什么嘛，说不信，却还是偷偷许了一个这么大的愿望。 或许身为帝王，也就这两个心愿最难达成吧。 夜空中，烟花接踵而至，火树银花，星河倒悬，将整个河面映照得如同仙境。 姜嬛微微侧头，看着霍临。 漫天华光映入他的眼眸，光影跳跃闪烁，将原本深不见底的寒潭点染出一片星河。 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这明灭的光芒中，褪去了往日的帝王威压，显出不易察觉的柔色。 姜嬛被气氛感染，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笑意。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也在心中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愿盛世太平，良人常伴，你我皆如愿。 两人都许一个愿望，上天听到的概率就会高一点吧。 姜嬛悄悄一笑。 烟花声不绝于耳，各色的烟花争相绽放。 霍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是那副沉稳淡然的模样。 姜嬛也睁开了眼，安静的欣赏着。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从敞开的窗户涌入。 姜嬛下意识拢了拢衣袖，指尖冻的发红。 霍临立刻察觉到了姜嬛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接下外袍，披在姜嬛的肩上。 “小心，别冻着。” 宽大的衣袍把姜嬛的身形笼罩，隔绝了微凉的夜风。 霍临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给她系好带子，却在收回手时不经意触碰到姜嬛冰凉的指尖。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握住姜嬛的手。 【手这么冰，定是在人群中就冻着了，早知道该让她多穿些。】 【要不朕再脱两件给她披上？】 姜嬛听着觉得好笑，为了阻止霍临真的把自己脱成个冰棍，赶忙抿唇忍住笑意，也收紧掌心回握他。 两人十指相扣，静静站立于窗前。 最后一组烟花升空，在空中炸开成满天星辰，又化作无数光点缓缓坠落，像是下了一场流星雨。 他们的影子被烟火拉得很长，在墙上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一百四十一章偶遇大臣 烟花的余烬渐渐消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和河道两岸依旧鼎沸的人声。 雅间内，暖黄的光芒亮起。 “公子，夫人，可要用膳？我们醉仙楼的菜，那可是颇有名气的。” 掌柜适时出现，满脸堆笑的询问。 霍临看向姜嬛，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姜嬛确实有些饿了，点点头：“好啊，劳烦掌柜，把你们这的特色菜都上一份。”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包您满意。”掌柜立刻喜滋滋的退下。 很快，几碟精致的菜肴便被摆上了桌。 清蒸鲈鱼鲜嫩，时令菜心翠绿，一盅熬得奶白的鱼汤香气四溢，还有几碟爽口的酱菜。 霍临和姜嬛两人相对而坐，享受着烟火散尽后的宁静时光。 雅间的窗户并未完全关上，河岸边的喧嚣与烟火气便丝丝缕缕的透了进来。 姜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窗外的市井百态吸引。 只见对岸一户临水人家的后窗开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正叉着腰，对着一个显然喝高了的男人吼着。 “死鬼，家里饭都凉了，还不快给老娘滚回来。”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 那男人被吼的一激灵，缩了缩脖子，赶紧应声往家跑。 不远处的小巷口，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刚买的烟花棒，追追打打，嬉笑声清脆悦耳。 一个稍小的孩子跑得急了，摔了一跤，也不哭，拍拍屁股爬起来，又咯咯笑着追上去。 更远些的河堤上，还有几对年轻男女并肩走着，男孩小心翼翼的护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引得女孩掩嘴轻笑。 姜嬛看的津津有味，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鲜活的烟火人间里，连霍临给她夹了菜都忘了吃。 这才有点活人感啊，看的她在后宫长得尸斑都淡了许多。 霍临看着姜嬛专注的侧脸和那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神情，心中微动。 【她好像很喜欢这些，朕以前倒是从未留意过。】 【不过看她看得开心，朕也觉得……唔，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就是难得出来一趟，她能不能看看朕啊。】 【是宫外的事情看着太新鲜了，还是朕的魅力不够了？】 就在霍临内心小剧场热闹，姜嬛看得入神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王德贵立刻上前，隔着门低声询问：“何事？” 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下官等惊闻皇上驾临，特来请安。” 霍临微微蹙眉，王德贵已低声禀报：“是工部侍郎、户部员外郎几位大人，想是方才传菜时被眼尖的瞧见了老奴。” 霍临放下茶杯，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深沉内敛。 “让他们进来。” 王德贵应声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几位穿着常服但气度不凡的官员，为首的正是工部侍郎。 几位官员进门后，见到霍临和他身旁的姜嬛立刻躬身行礼。 “下官等不知皇上驾临，多有冒昧，还望皇上恕罪。” 霍临微微抬手，免了他们的礼。 “无须多礼，下职后来此消遣，倒也是常情，你们也在此用膳？” “正是，”工部侍郎代表众人答道：“今日烟火盛景，与同僚小聚于此，不想竟见到皇上。” 霍临并未打算让他们在此久留影响自己和姜嬛独处，语气平淡。 “不过是偶遇，不必拘礼，你们自去用膳便是。” 【希望这些人能懂朕的意思，别在这烦朕了，快走吧。】 【回去用膳不好吗？】 然而霍临的心愿注定落空，几位官员显然不想错过这次在霍临面前露脸的机会。 工部侍郎拱手道：“皇上难得微服出游，下官想敬皇上一杯。” 他身后的几位官员也纷纷附和。 霍临看着眼前这几位端着酒杯，态度恭敬的官员，心中有些烦躁。 【这帮人不饿，朕还饿着呢。】 【没事敬什么酒？朕只想安安静静陪她吃饭。】 霍临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暴躁地掀桌了，但面上还得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他淡淡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象征性地举了举。 “有心了。” 众官员也连忙饮尽杯中酒。 工部侍郎刚敬完，后面几位品阶稍低的官员又立刻上前，轮番敬酒。 每个人都要说几句贺辞，表几分忠心。 “下官敬皇上安康如意。” “下官祝大梁国泰民安。” “皇上……” 一杯接一杯，这酒敬的一时半会儿竟似没完没了。 【啊啊啊，有完没完了，朕不想一直喝酒啊。】 【朕难得出来陪她看个烟火吃个饭，竟都被他们给搅和了。】 【唉，她都好久没和朕说话了，定是被这些人给烦着了。】 实际上，姜嬛心神都在窗外，根本都没留意霍临在说什么。 霍临表面上从容应对，内心却渐渐憋屈。 好不容易，官员们终于敬完了一圈酒。 都是在官场混的老人，他们感觉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无形散发的低气压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 就在他们识趣的准备离开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端着酒壶，身姿窈窕的蒙面女子被身边同伴轻轻一推，竟撞了进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同伴们的小声催促。 “去啊，快去啊，你不是想认识他吗。” 蒙面女子看了眼身后同伴，又望望霍临，这才似鼓起勇气般，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我方才在楼下，远远瞧见公子风采，心生仰慕，想来敬公子一杯，还望公子赏脸。”说着，她举起酒杯朝着霍临递去。 霍临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冷得像冰。 在她即将凑到近前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一仰。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霍临的反应如此迅速，且毫不留情，递酒杯的手落了个空，加上脚下被绊了一下。 一声惊呼过后，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酒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酒液四溅。 那女子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头上的珠钗都摔歪了。 同时，她的脑中，一个冰冷的电子音正发出尖锐的警报。 警告！警告！接触攻略目标失败！魅力值-50，请宿主立刻采取补救措施！ 第一百四十二章刺客 雅间内一片死寂，何菱跌坐在地，露出一双充满错愕的眼睛。 她脑海中那冰冷的电子警报音还在尖锐鸣响，让她心慌意乱。 怎么回事，这人不应该被她迷倒的吗？怎么跟系统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趴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正当她盘算着哪种补救姿势更能引起皇帝怜惜时，一只手却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手莹润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雅间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没事吧？” 这声音清越悦耳，很是好听。 何菱下意识抬头，视线触及的瞬间，她猛的吸了一口气，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灯火的光晕似乎格外偏爱眼前这张脸，柔和的勾勒着轮廓。 眉如远山，眸似秋水，琼鼻秀挺，唇色不点而朱。 她只是微微低着头，关切的看着自己，唇角噙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宛如仙子落凡尘。 何菱脑中疯狂刷新的系统警报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好漂亮！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何菱一片混乱，甚至忘了回应伸过来的手。 姜嬛看着女子直愣愣盯着自己，也有些疑惑。 别是她牙上有菜叶吧。 又等了几秒，见对方没反应，姜嬛干脆稍一用力，直接将人搀了起来。 “地上凉，快起来吧。”她的声音依旧温和。 霍临站在旁边，眸光迅速阴暗下来。 【这女人是阿依娜的亲戚吗，眼神都快黏到她身上了。】 【朕的竞争对手怎么这么多，男女都得防，简直防不胜防！】 【不行，朕吃醋了，朕也要摔一跤让她扶。】 越想越忍不了，霍临当即上前一步，迅速把姜嬛的手抓了回来。 那力道有些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来人，请这位姑娘出去。”他嗓音冰冷，扫向何菱的眼神充满嫌弃和警惕。 【姜嬛可是朕的妻子，谁来抢朕都不让。】 【她会不会觉得朕太凶了，可朕要是不凶点，那个女人就不知道怕。】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闲杂人等太多了。】 【朕和她都没办法好好相处了，要不还是回宫吧，好歹没人来打扰。】 霍临抬头，懒得再应付官员。 “诸位自便，王德贵，备车回府。” “是，公子。”王德贵立刻躬身应道。 霍临不再多言，拉着姜嬛便大步向外走去，步伐带着几分急切。 姜嬛被他拽得有些踉跄，唇瓣微微嘟起。 慢点啊，跟头犟牛似的。 醋坛子翻了就直接拽人走，真是个幼稚鬼。 不过想到霍临刚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姜嬛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意。 算了算了，她不和幼稚鬼计较。 离开酒楼，河岸边的人群依旧喧闹。 晚风带来了些许凉意，但霍临攥着姜嬛手腕的地方却热得发烫。 【出来了，那些碍眼的人终于不在了。】 【她刚刚扶了那女子，等回去之后，得好好给她洗一洗手。】 【如果下次再出宫，一定要带更多暗卫清场。】 霍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就在他们一行人走入停放马车的静巷时，异变陡生。 数道破空之声响起，无数暗器箭矢从两侧疾射而来。 “有刺客，护驾！”王德贵尖利的嗓音瞬间划破巷子的死寂。 暗卫反应极快，抽出佩刀。 刀光亮起，叮叮当当的格挡声不绝于耳。 霍临将姜嬛拉入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形成一道保护，同时旋身，带着她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几支冷箭。 巷子陷入混战。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人数不少，且身手刁钻。 暗卫们拼死抵挡，组成严密的人墙，将霍临和姜嬛牢牢护在中心。 霍临一手紧护着姜嬛，另一手已探入腰间，一柄软剑如灵蛇般抖出，剑光闪烁，精准的格开一名扑到近前的刺客。 他周身散发着冰冷骇人的杀气，剑势凌厉。 暗卫个个都是精锐，以少敌多竟也丝毫不落下风，迅速稳住了局势，将大部分攻击都拦截在外围。 一名暗卫更是奋力将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霍临的刺客一脚踹飞，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眼看形势就要被彻底控制住，场上却出现了意外。 一声闷哼从霍临左后侧传来，刚刚踹飞刺客，本该守护霍临侧后方的暗卫，莫名其妙的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倒一步。 保护圈瞬间出现了缺口，一支角度刁钻，淬着幽绿毒液的弩箭，找准机会，从巷子深处骤然射出。 这支箭出现的时机和角度都歹毒至极，借着那名暗卫失位空出的微小缝隙，越过混乱的战团，直取姜嬛后心。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也过于诡异，连那名跌倒的暗卫自己都一脸错愕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失足。 “娘娘小心！”王德贵的吼声变了调。 霍临的心脏瞬间被一股寒意攥紧，所有的思考在那一刹那统统消失，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绝不能让那支箭碰到她！】 千钧一发之际，霍临没有丝毫犹豫，闪身挡在姜嬛身前。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传来，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霍临高大的身躯重重一颤，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一声闷哼从他紧抿的唇边溢出。 那支本该刺穿姜嬛背心的毒箭，狠狠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皇上！”王德贵的尖叫嘶哑破裂，目眦欲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姜嬛惊骇回头，正看到那支箭没入了霍临身体。 鲜血洇湿了他的锦袍，迅速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红。 “霍临！”她失声尖叫，不顾一切的扑向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颤抖。 霍临看到姜嬛扑来，下意识地还想伸手护人，却因为剧痛动作迟滞了一瞬。 他看着姜嬛瞬间煞白的小脸，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却只溢出一点血沫。 【别哭，朕……没事……】 未说出口的话，通过微弱的心声传入姜嬛耳中，姜嬛的眼眶霎时就红了。 她扶住霍临往下坠的身体，粘:稠的血液流到她的手上，染起一片鲜红。 第一百四十三章治伤 巷子深处，何菱利用系统道具，缩在一堆木箱杂物后面，没让任何人发现她。 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惊恐。 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 系统不是说只是轻微的干扰道具吗？不是说能制造个小意外让她有机会接近皇上吗？ 这哪像小意外，这都要出人命了啊。 怎么办，她没想害人啊，系统真是坑死她了。 何菱慌乱无比，她只是想完成那个该死的攻略任务，拿到积分而已，没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她看着姜嬛抱着霍临坠落的身体，吓的浑身发抖。 “快回宫，立刻回宫！” 王德贵变了调的尖吼如同信号，暗卫在最初的惊骇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效率。 一部分人扑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另一部分则迅速收缩，以身体为盾，护卫着霍临和姜嬛。 霍临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姜嬛一步不离地紧跟着。 车厢内，霍临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呼吸微弱而急促。 姜嬛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落，砸在霍临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不要哭……】 【朕……不能晕倒，她会害怕的……】 断断续续的微弱心声传入姜嬛耳中，让姜嬛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她握住霍临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哽咽。 “霍临，你不准睡，我在这里，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在暗卫的护卫下疯狂的驶向皇宫。 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急速放大，守门的禁军看到马车上独有的标识立刻放行。 车驾不停，直奔养心殿。 刚一到，王德贵就迅速让人去传太医过来，霍临则被人小心的抬到了龙榻上。 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那处贯穿的箭伤仍在流血，淡青的长袍被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太医院那边得到消息后，更是不敢耽搁，快速的来到养心殿。 当他们看到榻上的霍临时，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快，准备热水，再来个人剪开衣物，查看伤势。”常太医声音沉稳，迅速指挥着。 宫女和内侍们忙碌的端来热水，准备干净的布巾。 姜嬛被嬷嬷和宫女们半强迫的扶到一旁清理手上的血迹，冰冷的清水冲刷着指尖的暗红，那刺目的颜色让她心尖发颤。 她囫囵的清洗一下，顾不得湿透的袖口，立刻又冲回榻边，固执的守在霍临身旁。 【好吵。】 【刺客……姜嬛呢……】 【她怎么样了……】 霍临意识沉浮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偶尔一丝清明，只剩下对姜嬛的挂念。 姜嬛心中一痛，却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太医已经拿来剪刀，剪开衣服。 伤口露出，箭头没入处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暗绿。 常太医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此毒甚是霸道刁钻，必须立刻剜除，刮尽毒肉，去取金疮药和百解丸来。” 姜嬛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她看向常太医，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有力。 “常太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虑太多。” 常太医见姜嬛眼神坚定，虽然脸色苍白却带着一股力量，心中定了定。 “娘娘，过程会极其痛苦，皇上此刻……” “无妨。”姜嬛打断他，紧紧握着霍临的手，“他会撑住的。” 霍临的伤势经不起耽搁，必须尽快处理。 她相信霍临，也相信霍临对自己的喜欢，足够让霍临坚持下来。 【朕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朕能撑住。】 【那朕必须撑住，不能让她担心。】 霍临努力凝聚起一丝意识，微弱的声音里带着股不认输的劲。 姜嬛眼中泪光闪烁，她深深看了霍临一眼，给太医让开了位置。 太医先给霍临喂了百解丸，这是宫中特配的解毒丸，可以解大部分的毒，只不过用料珍贵，极难制出。 接着常太医开始处理，巨大的痛楚让霍临身体剧烈抽搐一下，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姜嬛站在边上看着太医割肉取箭，那刀子明明割在霍临身上，姜嬛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裂了道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箭矢终于被小心取出，沾染着毒液和血肉。 太医们迅速用烈酒冲洗伤口，敷上金疮药，再用洁白的纱布仔细包裹。 霍临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苍白的面孔上满是疲惫，但嘴唇那骇人的青紫色已经褪去，呼吸也平稳起来。 “娘娘，”常太医疲惫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声音沙哑，“箭头毒肉尽除，药已敷上，万幸毒未入心脉，只是……” “只是什么？”姜嬛的心立刻又被提了起来。 “此毒猛烈，虽已经解了，但毒素或会影响神思，后续需仔细调理，务必静养，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姜嬛的心沉了沉，却强迫自己镇定：“我明白了，有劳诸位太医。” “王德贵，带太医们下去歇息，随时候命。”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宫人退到外间，留下姜嬛和仍在昏睡的霍临。 姜嬛重新坐回床榻边，握住霍临的手。 霍临的体温似乎回升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 这暖意，让她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落地的实感。 “真是个傻子。” 明明平日里最是谨慎稳重，怎么关键时刻就这般冲动？ 那支箭若是再偏几分…… 这个念头刚起，姜嬛就猛地掐断了思绪。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只是下意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确认他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烛花爆了个灯花，姜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皮已经重得抬不起来了。 她强撑着又看了眼霍临，见他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最终，疲惫战胜了坚持。 姜嬛伏在榻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的手还牢牢握着霍临的，像是生怕一松开，人就会消失不见。 殿内烛火渐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在一处，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