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墟》 第10章 我的人生你就别卷进来了 行临回到心想事成的时候快凌辰两点。 车回咖啡馆这一路上行临都在闭目养神,周别开着车,途中几番想同他说话,见状也就作罢。直到店门口,周别着实忍不住了,问了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行临下了车,车门一关,“不该你问的别问。” 周别先没管车,跟着行临进了店,皱眉道,“我就是想知道……” 行临顿步,转头看他。 周别被他的目光这么一盯,反倒显得别扭了,抬手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被欺负着。” 行临没料到他会担心这个,微微一怔,紧跟着笑了,“谁能欺负我?” 周别眼里闪过不自然。 行临见他这副表情,就没由来地好奇了,问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周别年轻的俊脸上更显得不自然,他清清嗓子,“那个……我有个朋友,死对头被关起来了,他买通牢里的人,没少为难对方。” 行临微微挑眉。 “咳,真是我的朋友。”周别举手做发誓状,一脸真诚,“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行临沉默不语,原本想进屋的他也没立马上楼,反倒走向他。周别素日来都是一身洒拓劲,见行临眼尾流转着冷冽气,一时间就紧张了,“我说真的……” 行临在他面前站定,口吻轻淡,“朋友?” “嗯。”周别半分没犹豫。 “还有联系吗?” 周别连连摇头。 行临打量着他,这过程里目光挺严肃的,看得周别脸红心跳的。半晌后行临才开口,“性质一样吗?我是配合调查不是去坐牢。另外,以后这类朋友不要交,你为什么会来我店里,你心里清楚。” 周别嗯了声。 行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要往楼上走。 “哎……”周别欲言又止。 行临停下脚步,扭头看看他。 “究竟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周别问出口。 一整天周别都挺憋屈的。 自打去年开春到现在,他来店里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不说他跟行临有多无话不谈吧,但至少算是朝夕相处的伙伴,说半点不了解行临也不可能。此时此刻行临显然是有事瞒着他,加上今天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他都看见了,怎么还换不来行临的一句交心底的话? 行临凝视他,长睫下是深不见底的暗,他说,“周别,我的人生你就别卷进来了。” 周别一怔。 行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上了楼。 落地窗外昏暗,很淡薄地洒进了室内,行临的背影就洇在浅淡的光影里,脊梁骨笔挺,似压不弯的山脊。他一步步上了楼梯,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周别的心脏上,搅得他心烦气躁。 但他没追上去,就仰头看着行临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扶手的拐弯处。 周别在想行临的话。 他的人生不允许任何人卷进去。 周别知道行临藏有秘密,而且一定是不小的秘密。周别寻常不是个好奇八卦的人,可偏偏对行临的事他就忍不住总想上心。 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知道了会怎样? 会死吗? 冷不丁的,行临的声音从楼上落下来,“周别。” 嗓音沉凉了不少。 周别一听这语气,暗呼不妙,三步并两步地窜上了楼,就见行临站在书房门口,一脸凝重。他一脸不解,怎么了这是? 等靠近了才发现书房门是半敞着的,周别刚想说,这大半夜的你开姑娘的房间门不好吧,便听行临问,“乔如意人呢?” 周别啊?了一声,“不在屋里睡——”剩下的话随着他一探头就咽回去了。 书房里虽说暗着灯,但走廊有夜灯,有微弱的光线能顺着敞开的门缝钻进去,让周别看清了房里的情况。 沙发床没平铺下来,房里哪有乔如意的影子? 周别一下就傻眼了,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顿时就觉心底凉飕飕的,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可咖啡厅里也没有闯进人来的痕迹。 “你临出门的时候她在做什么?”行临问。 周别朝着楼下比划了一下,“靠窗坐着看书,我还叮嘱她关好门窗。” 行临皱眉,推门大踏步进了书房。周别跟在他身后,“是不是临时改主意不想进古阳城,所以走了?” “可真想走也得等明天吧,这大晚上的怎么走?” 周别挺纳闷,又见行临走到桌前,手里多了张便筏之类的东西。他好奇上前,就见便筏上写了寥寥四字—— 除掉麻烦。 没落款。 周别微微挑眉,谁啊这是,这么大的口气? 没等问,行临已经将便筏撕了,脸色很难看。 周别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脱口,“出什么事了?” 行临没回答他。 或许心思也不在回答他问题上了,行临掏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个号出去。周别看着他的侧脸,肃穆得很。 向来处事冷静的他,就连被王家女儿冤枉,被刘队带回警局都没变脸色的人,此时此刻脸色吓人。 周别有一肚子疑问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就只能静静地等在一旁,静观其变。 行临没打通电话。 又拨了好几遍,手机那头还是没人接。 行临攥着手机,嘴角抿得紧紧的。 周别瞧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书房里暗,行临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就能清晰看到,是个叫沈确的人。 冷不丁的,行临的手机响了一下。 周别几乎是跟行临的目光一起看过去的,是沈确。 发来了一条微信,给了个定位。 行临将聊天页面一退,转身朝着周别一伸手,“车钥匙给我。”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行临没收手,“给我。” “不让我跟着你就自己腿着去。”周别的态度很坚决,与行临对视时,目光灼灼,“现在这个时间,没车你就寸步难行。” 行临皱眉,“别闹了。” 周别,“今晚你不让我跟着,你就哪也别去。我叫你一声哥,就不能看着你有麻烦不管。” 行临盯着他,浓眉凝结的冷意渐渐融化,最后似有无奈,妥协,“行吧。” 周别抿唇,嘴角微微上扬。 “但记住一点。”行临话锋转。 周别马上严肃,“你说。” “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声,权当个影子待在我身边。”行临字字强调。 周别伸手在嘴边一比划,做拉锁状,然后朝着行临又比了个ok的手势。 - 时间退回到两小时前。 乔如意连带着鱼人有一行人被一并带进了一处荒废的房子里,四周破旧,周围也没什么人,车行一路,车窗外乌漆嘛黑,隐约能瞧见点沙坡线,乔如意心里估摸着,该是走出瓜县挺远的地方了。 周围没什么人家,就孤零零的一个土建房子。仙男人也没让手下蒙他们的眼睛,想来是觉得蒙不蒙眼睛的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无法通风报信。 鱼人有三人在一辆商务车上,乔如意单独一辆车,车内还有仙男人。这一路上乔如意都有意套话,但仙男人除了闭目养神还是闭目养神,压根儿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乔如意叹气,“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我没魅力?” 仙男人还是不语。 乔如意不说话了,转头看车窗外,连绵的黑暗和荒芜毫无辨识度,无法记路。再想着男人之前的话,能叫出她的名字,说明是知道她身份的。 她来古阳城,对外打的旗号就是寻找古壁画,而且这也切切实实是研究院的任务,那么这些人就是奔着壁画去的?包括之前那三个傻子? 可奔着壁画去,不该更要把她供起来吗?把她抓起来算怎么回事? 那幅壁画……是有点内容。 他们是知道那幅壁画的秘密,所以才铤而走险? 就这样,乔如意被关起来了。 浸了盐水的麻绳勒得她手腕生疼,给她气笑了,跟捆她的人说,“欸,你能不能怜香惜玉点?我手腕留疤可要找你负责的。” 这话没什么,但听在异性耳朵里就总是有那么一点歧义,绑她的黑衣人脸竟红了,手劲就下意识地松了松。 四个人,五花大绑,捆得跟粽子似的。 鱼人有三人身上的袭虫都已经散了,被人摆了一道,又莫名其妙被人抓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鱼人有着实是快气炸了,将所有的怨恨一股脑都赖在乔如意头上。 但动弹不得,就狠狠地瞪着她,打算用目光杀死她。 阿龙阿虎虽说身手不错,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带头的男人手里有枪,好汉不吃眼前亏。见鱼人有抡圆了眼珠子瞪着乔如意,阿虎想了想,低声劝说,“鱼哥,瞪她也没用,咱们还得找机会跑才行。” 鱼人有没移开视线,就死盯着乔如意,咬牙切齿地回答了阿虎的话,“找机会跑跟我瞪她没关系。” 乔如意就任由鱼人有怒瞪着,虽被绑着,但始终不见她着急愤怒,背靠着墙,哪怕身上绑着绳子,姿态也还是悠然自得的。鱼人有瞧着这个气啊,这死丫头的心怎么长的?这么大吗? 仙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绑了他们后就没下文,不说逼问或严刑拷打之类,乔如意期许的互动没发生,她想的是,哪怕真发生暴力事件,那也能在言语中获知信息一二。 之后仙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前叮嘱保镖们严加看管,他去去就回。 等车子的轰鸣声渐渐消失,乔如意细细思量着他临走时的那番话和神情,冷不丁想到自己落在葛叔家的拓画,心里就猜出七八分了。 房里三个保镖,分别站住房间两头,门口站了一个。仙男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两个保镖,门外应该只剩两名保镖,乔如意能听见他们来回来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的窃窃私语声,大抵是在说沙尘吹在脸上生疼的话。 乔如意抬头看了一眼窗子,房子虽旧,但玻璃尚在,能抵住外面逐渐升起的风沙,吹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细的啪啪声响。鱼人有三人还在想办法解绳子,但无济于事。 她始终坐着没动,抵在腰间的手腕却暗自晃动。 很快,升卿有了反应,从她衣兜里爬了出来,攀附在她胳膊上。乔如意轻轻转动手指,升卿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慢慢地靠近墙角的保镖。在经过鱼人有的背后时,他无缘无故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屁股凉了一下。 升卿游走在障碍物中,极其聪明地遮挡住了身上的幽光。爬到保镖的脚边后慢慢上移,首尾用力便将那人身上的匕首撬了下来,然后原路返回。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神不知鬼不觉。 就是,鱼人有又觉得屁股凉了一下…… 升卿的尾巴将匕首缠得紧,终于游走到乔如意的身后方才松了劲。匕首到手,她反手用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割绳子,麻绳泡了盐水格外结实,割的时候多少费力。 幸好有风沙打掩护,噼里啪啦的声响盖住了屋子里所有动静。 麻绳被乔如意利落割断,微微一用劲,双手就解放了。断绳仍缠于腕间,她直了直身体,被门口的保镖看在眼里,目光锋利。 乔如意微笑,“坐累了。” 保镖没瞧出端倪,任由她动来动去的。 身上的麻绳松了,掩在黑暗里,外人也看不出什么来。乔如意觉得绳子松得差不多了,便悠哉哉地开口,“哎,你们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耗?” 房里的三个保镖纷纷看向她,没一个吱声的。 “哎,你,”乔如意冲着门口的保镖一抬下巴,“你能扶我一把吗?坐得腰疼。” 鱼人有在旁冷笑,还腰疼,年纪轻轻的你长腰了吗。 门口的保镖最开始不动,乔如意又轻声细语地说,“小哥哥行行好,我被绑成这样起身太难了。” 许是乔如意显得太娇弱让人放松警惕,门口保镖思量片刻便走上前去,刚准备弯身扶她,就见乔如意一个利落起身,一手猛地扯住对方的衣领,逼得对方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前倾。 她趁势欺身,右膝迅猛顶向男人腹部,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对方痛得弓身。乔如意抓起麻绳残段,精准套住男人脖颈,猛地一勒,男人挣扎的刹那,乔如意扯住麻绳用力一抡,男人的头猛磕墙上,闷哼倒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短短数秒。 第11章 你口中的祖宗,是谁 乔如意甩落割断的麻绳,目光如刃,杀意肆意滋生。 其他两名保镖见状后暗惊,同时怒喝着冲来。乔如意身形一矮,灵活侧闪,右脚骤然蹬地,凌厉侧踢左侧保镖的膝盖窝,骨裂声脆响,男人惨叫跪地。 她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左掌狠狠劈中他的后颈,又一个闷声倒地。右侧保镖在冲上来时就去摸刀,不想摸了个寂寞,也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的刀怎么没了,便一个拳头挥下来。 此人身形高,拳势如山,乔如意眼里冷意闪过,快速抓起地上的麻绳,猛力一甩,麻绳似蛇般缠住对方的手臂。她顺势猛拉,借力起身,右膝劲力攻向他的小腹,男人痛得弓身,气息有瞬卡顿。她趁势旋身,肘击极速砸中他的太阳穴,保镖眼白一翻,身形不稳趴在地上。 屋外两名保镖听见了动静撞门冲入,刀子在手,狠意汹涌。却未见乔如意有半点慌乱,双手一抖,麻绳就似长鞭飞出,啪地一声缠住左侧保镖的短刀,猛力一夺,短刀脱手飞旋。 她借势腾空,一个飞踢直中保镖的胸膛,对方防无可防,整个人被撞飞,后背撞墙,这一下力道不轻,男人好半天起不来。 另一个保镖怒吼,执起地上棍子冲着乔如意当头砸下。她侧身一闪,麻绳灵活地缠住对方的双脚,她疾步上前,右膝猛地一抬,磕中他的下颚,牙齿崩裂的脆响中,保镖晕乎乎倒地。 乔如意缓缓起身,麻绳从指间滑落,她气息微促,目光如冰,扫过满地狼藉,英姿飒爽,晃了晃手腕时才觉骨头挺疼。 不爱打架,自小就不爱打架。 哎。 屋内寂静,只有她身影傲然挺立,气场凌厉得很。 鱼人有三人都看傻了。 从第一个保镖利落地被撂倒到最后一个昏死过去,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仨就只看见幽暗中女人的身形十分利落,然后五个大男人被踹得飞来飞去的。 鱼人有压低了嗓音问阿龙,“你刚才听见咔嚓一声了吗?” 没等阿龙回答,阿虎在旁小声道,“好像是咔嚓两声。” 阿龙没强调是一声还是两声,低语,“应该是骨折了。” 鱼人有一脸惊悚地盯着乔如意,就这么个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丫头片子,下手这么狠呢? 乔如意转头看鱼人有。 鱼人有不着痕迹地偏过脸,主打一个只要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的宗旨,心里却在打鼓:别过来,别过来啊…… 乔如意脚跟一旋,朝着鱼人有的方向过来。鱼人有虽说没看她,但眼角余光可是能瞥见乔如意越来越近的身影,一时间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突然,乔如意停住了脚步。 鱼人有不知她为何不往前走了,一颗心就吊在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心中早就懊恼,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这么个活阎王。 外面好像有声音。 鱼人有刚开始以为是误觉,但竖起耳朵这么一听,还真是有动静,是汽车声。意识到这点,鱼人有心里隐隐升腾起一丝希望,应该是回来人了,也不知道谁能制服住谁,他想着一会儿能不能逮着机会逃跑。 阿龙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凑近他低声,“一会儿有机会就跑,别管我和阿虎。” “那怎么——” 还没等鱼人有逞把英雄,就听门外扬起脚步声。 鱼人有一紧张,之后的话就忘了,乔如意则挺直了脊梁,眼神又渗着冷冽。 …… 仙男人带着两名保镖一进屋门就察觉出不对劲,紧跟着不知从哪来的光晃过他的眼睛,眯眼的同时也借着光亮瞧见了眼前状况。 满地狼藉和倒了一地的保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尘沙的气息。 再看暗影里,那女人竟悠哉而立,仙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目眦欲裂,怒吼,“找死!” 说话间猛然拔出腰间的枪,枪口森凉凉的,杀机毕现。可下一秒就见一道绿光极速跃过,仙男人一时间没瞧见是什么东西。 可手指动弹不得了,无法扣下扳机。定睛这一瞧骇然心惊,竟是一条蛇盘踞枪支之上,绿得透亮发光,仙男人怔愕,记忆深处有一抹光亮乍现,但来不及抓住,青蛇便一下跃到他脸上。 他下意识去抓,却抓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麻绳倏地甩过来,仙男人只觉得手腕一麻,下一秒手枪被甩飞! “给我拿下她!”男人的一张俊脸气得通红,一声令下。 两名保镖手中短刀寒芒四射,朝着乔如意就冲过来。乔如意冷笑,眼中战意却似火般烈烈而生,身形如暗夜猎豹,优雅却致命。 麻绳被她控在手中,微微抖动时就似蓄势待发的毒蛇。 左侧保镖率先扑来,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光,直刺乔如意的心口。乔如意身形一晃,刀锋擦着她的腰侧划过,撕裂衣料,带起一丝绵帛断裂的脆响。 “手够歹毒的了。”乔如意嗓音寒凉,瞬间反击。 就见她右腿蹬地,凌空旋踢。她来之前换上的是机车靴,靴底挂有金属,一脚踹出去那是相当有力量的,就似重锤砸向保镖的门面,保镖暗呼,捂着脸连连后退,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尘沙飞扬间,短刀脱手钉入地面,嗡嗡颤鸣。 右侧保镖厉喝,执刀斜划而下,刀风撕裂空气。乔如意冷哼,抓起地上麻绳猛力一甩,麻绳啪地缠住对方的双腕,一个猛拉,刀势骤偏。 她顺势闪身,一脚踹向他的小腹,他疼得弓身,刀子落地。她再一个侧踢,男人就应声倒地。 仙男子见自己的人都折了,惊怒交加。枪支被甩得老远,还有那条蛇看守着,情急之下他抓起地上的木桩狠狠朝乔如意砸过去。 乔如意顺势抓起地上断裂的木梁,猛力掷出,挡住了木桩的同时也狠狠砸中了仙男人。仙男人疼痛难忍,踉跄后退,试图去抓地上的刀子。 她箭步上前,跨过满地狼藉,麻绳在她手中如同活物,啪地甩出,精准缠住仙男人的脚腕。再用力一拉,仙男人重心失衡,仰面摔倒,地面都跟着震颤。乔如意趁势跃起,翻身,麻绳便缠上了仙男人的脖颈,手劲一收,仙男人脸便涨成紫红,挣扎间瞳孔都开始涣散,拼命用手敲着地面。 示弱的架势。 乔如意冷冷起身,稍松了手劲,仙男人猛地呼吸到空气,拼命大喘气,又呛得直咳嗽,整个人跟从地府走过一遭似的。 十分钟后,仙男人一行人都被绑了。 手脚捆得结实,动弹不得。 乔如意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嘲讽,“你们可真行,绑我一个人能浪费这么长的绳子,不过也挺好,绑你们够了。” 又十分好心地给仙男人科普,“这绑人啊,要有技巧,绳不在多不在长,系对绳扣才是关键,不信你试试,就算给你一把刀你都没法割,手腕使不上劲。” 仙男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哪还有心思依照她说的去试试手腕有没有力? 乔如意走到他面前,蹲身下来,抓住他的头发逼得他抬起脸,借着手电筒的光打量着眼前被她打得青紫肿胀的脸,一声叹,“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看吧,不听劝的下场。这么好看的脸,白瞎了。” 仙男人艰难吐声,“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乔如意闻言挑眉,“杀人犯法,我疯了?” 仙男人微微眯眼打量着她。 乔如意松了手,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这样吧,开诚布公点,你们为什么要绑我?” “还有我们……”鱼人有小声补上句。 乔如意一个眼刀甩过去,鱼人有立马噤声。 仙男人微微偏脸,盯着乔如意了好半天,虽说鼻青脸肿吧,但不耽误眼里各种情绪的流露。愤恨、厌恶和恨不得宰了她的狠意。 乔如意瞧着这眼神觉得挺有意思,饶有兴致问,“你展开说说,我有时间听。” 仙男人咬牙切齿,“如果可能,我恨不得一枪毙了你!” 乔如意盯着他似笑非笑,闻言,朝旁一伸手,“升卿。” 于是,鱼人有眼睁睁就看着一条通体翠绿的蛇缠着枪支从他面前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小声嘀咕,“阿虎,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我瞧见一条懂人语、还会给人送枪的蛇……” 阿虎哭丧着脸,“我也看见了……” 枪支被送到乔如意手里,升卿就势就缠回了她的手腕上,又成了一只“质地俱佳的翡翠玉镯。” 鱼人有三人看惊了。 乔如意将枪拿手里,冷眼扫过仙男人。枪身冰冷沉重,她却熟练地拉动枪栓,就听咔嚓一声弹夹滑出。 她单手拆卸枪膛,零件在昏暗中散落,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从容间又透着不好招惹的狠辣。 别说鱼人有他们了,就连仙男人瞧见这幕后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些……” 乔如意摊开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子弹。她冷笑,“枪里仅有的一颗子弹来对付我吗?你的偏爱令我受宠若惊啊。” 腕上的升卿冲着仙男人吐信子,蛇目怒瞪,十足的防御姿态。 仙男人却盯着升卿,眼里的不可思议更明显,“你叫它升卿?呵……”他随即讥讽,“真是孽缘。” “你什么意思?”乔如意微微冷了脸色,“你认得我,而且还很了解我?” 仙男人冷笑,“死了心吧,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乔如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不妥协的架势来,也心知肚明问不出什么了。微微一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话毕,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勃颈。 快准狠。 仙男人一个闷声晕过去了。 乔如意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还真是费神啊。然后目光一转就落在鱼人有的身上。 鱼人有正肝颤呢,尤其还沉浸在乔如意能单手拆枪的恐惧中,冷不丁就跟乔如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肥胖的身体便猛地一颤。 乔如意嘴角微扬,走到鱼人有的面前,“够废的啊,打斗了这么长时间,你是半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找到。” 鱼人有嘴角抽动一下,是,他也痛恨他自己。 主要是,眼能瞧见的事太震惊了,哪还能想起逃命的事? “该你们了。”乔如意淡淡落下一句。 吓得鱼人有一激灵,失声,“你、你想干什么?” 乔如意嗤笑,“就这胆还敢跟着我?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鱼人有紧紧抿唇。 “不说是吧?”乔如意蹲身下来,顺势摸过地上的刀子,锋利的刀尖轻轻抵在他的脸皮上,“你太胖了,我好心给你放放油脂怎么样?” 鱼人有这一晚上的心脏都在超负荷运转,一把刀子抵脸上后心态彻底崩了,“你别、别……我说!” “说。” 鱼人有拿目光瞄着刀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我、我们其实是想找行临,但他不见我们,看见你从咖啡馆里出来,想着你跟行临可能有关系,就……跟踪你了。” “找行临做什么?”这倒是让乔如意没想到。 鱼人有,“进古阳城……” 乔如意皱眉,“进古阳城?你们不像是去旅游。” 鱼人有拿眼睛示意乔如意,陪着笑。她将刀子移开,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说。” “我们去找一幅壁画。”鱼人有马上道,“那、那幅壁画就在古阳城里,我们哪能进得去?就想着找个向导带路!” 乔如意眉间思索,“西域百戏图?” 鱼人有先是一愣,跟着连连点头。 “你们找它做什么?”乔如意又仔细打量着鱼人有,不会是研究院的人,难道是盗壁画的? 许是她眼里的质疑太明显,鱼人有一下看出她心中所想,忙道,“我们绝没坏心思,是祖宗想要那幅壁画,我是有所求才想着把壁画弄到手,借花献佛。” 乔如意盯着他的脸,看出几分真挚来,应该是没扯皮。 她凑近鱼人有,面容清冷,一字一句问他,“你口中的祖宗,是谁?” 第12章 怎么是未婚夫了? 提起祖宗,鱼人有的眼睛就亮了。 “祖宗可是个神人,是目前市场上身价最高的拓画师,据说祖宗的单部作品拍卖价都在大几千万,市场润格都在将近一百万每平方尺。” 乔如意用意外的目光打量着鱼人有,“看你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对拓画市场还有研究呢,润格都能说出来。” 鱼人有听了这话脸上有点小得意,“我也是很懂艺术的,欸,小姑娘,我看你在那个房子里拓印?也是个拓画师?你最好把我放了,我还能帮你引荐祖宗,从此以后你就能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啊。”乔如意笑着重复,“哪有人叫祖宗的?” “这是对外流传出来的称号。”鱼人有用一种“你这都不懂”的眼神看着她,“祖宗这个人很低调,但拓画很值钱,业内也都承认经祖宗之手出来的拓画都像是有灵魂似的,会呼吸。” 乔如意被逗笑,“拓画界竟有这么一位既赚钱又低调的人物呢?” 鱼人有语重心长的,“你啊,看你年纪轻轻的,是刚做拓画师没多久吧,当然接触不到这类大佬级人物。我这个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今天这笔账我不会跟你算,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保你见大佬。” “你刚才说进古阳城找壁画是想借花献佛,看来,你跟祖宗也不是很熟。”乔如意一针见血。 鱼人有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一下就尬住了。乔如意呵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呢,最不喜欢说话不虚不实的人了。” 她刚要起身,鱼人有就急切开口,“是,我是没见过祖宗,但我跟祖宗身边的人挺熟,祖宗想找古阳城里的壁画这是切实的消息,我急需去找,也是想在祖宗面前露个脸。” “露脸?”乔如意打量着他,一挑眉,“你想做拓画师?” 鱼人有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是想求祖宗的一幅墨宝,帮我度过……危机。” 乔如意明白了,看来是奔着求财去的。 思量片刻,她问,“你说你认识祖宗身边的人,是谁?” 鱼人有是被动方,不得不回答,“我不知道对方真实姓名是什么,但我有微信。”说着,示意了一下被捆得结实的双手。 乔如意二话没说开始搜身,倒不是她怕解开绳子他就跑了,纯粹是麻绳缠得太瓷实,解起来麻烦。 一只女人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鱼人有瞬间就不自然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哎,哎……你这样不好啊,男女授受不亲啊……“ 乔如意从他衣服的暗兜里掏出手机,呵笑,“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扭捏了。” 手机没设密码,就方便乔如意翻了微信,鱼人有的脸又开始抽搐了,这手机翻得可真肆无忌惮。 微信的对话界面不多,看得出机主是个平时不怎么用微信的人。乔如意调出了一个微信头像,朝着鱼人有一示意,“她?” 鱼人有抬头看了一眼,点头。 乔如意瞧着这头像,呵。 - 乔如意猜测得没错,仙男人出去一趟是回了葛叔家。她在仙男人的车上找到了她拓好的画,还有她的拓画工具也都被整齐地码好放在车上。 还真别说,仙男人做事不磊落,但这事儿做得算是帮了她的忙,她还愁怎么拿回自己的东西呢。 正想着把这几人拖回车上,就听一阵阵手机铃响,寻摸半天才发现是仙男人的。鱼人有见乔如意又进来了,哀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不撒谎,我真跟祖宗身边的人关系挺近,能给你牵上线……” 乔如意没搭理鱼人有,盯着手机屏幕看。 手机屏上闪烁的名字令她哑然失笑。 今晚还真是,意外连连呢。 对方电话打得挺执着,乔如意也不着急接,手机在手里不疾不徐地把玩着。手机响了一阵子终于不响了,乔如意才翻开手机,手指头快速点了点,然后收好手机。 - 这次是行临亲自开车。 周别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看看车窗外,再看看行临的侧脸。掩在暗影中,偶尔有路灯的光影溅入,映亮他藏有寒霜的眼。 这一路上周别都没跟他说话,车里连音乐都没开,气氛压抑得很。他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总觉得认识行临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从没见他的脸色这么凝重过。 就这样,车子一路出了瓜县,到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地方。等下了车周别才看清周围环境……也不算有什么环境,四周荒芜,沙包连绵,再远处有早些年栽种的防护林。 有间黄土青砖盖的破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荒沙里。 行临关好车门,微微眯眼看那房子,残旧的玻璃窗有隐隐的光亮泄出来。周别跟在他身边,也往里瞧了瞧,这里面是有什么人吗?能让行临这么风尘仆仆。 见行临大踏步走向房子,周别也没再多想,紧跟其后。 房门一推就开。 扑面而来的是沙土混合着血腥气,还有极淡的药香。 行临一惊,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心头。他疾步进屋,却在看清屋内情况后愣住。 周别后脚进来,也怔住。 不大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地绑着不少人,还都是男人,大多数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房门斜对面墙角堆有箱子,乔如意就坐在箱子上,左腿搭放着,右腿屈起,胳膊搭着膝盖,手里把玩着一把枪,似笑非笑地盯着进门的男人。 行临眼里的愕然散去,下意识看了一眼绑在墙角的沈确,耷拉着脑袋,但借着微弱的光亮也能瞧见他那张被揍得惨不忍睹的脸。 他的视线移回来,落在乔如意身上,这才明白,原来用沈确手机给他发定位的人是她。 乔如意跳下箱子,语气似妖娆又似慵懒,“行老板,聊聊。” - “叫沈确是吗?”乔如意将手里的枪一把撂桌上,“都用上枪了,你朋友可真瞧得起我。” 旧屋里的人,分了三波处理。 鱼人有三人被乔如意给放了。 还把鱼人有给震惊得够呛,他是万万没想到乔如意能这么痛快放了他,还没遭到毒打。但乔如意没让他宽心多久,跟他说,会有人找你的,你等着便是。 一句话把鱼人有说得又胆战心惊。 乔如意还给鱼人有安排了任务,带那些保镖离开,至于他们醒了之后何去何从她就不管了,只要别死在荒屋就行。 鱼人有这个愁啊,七名保镖,昏迷不醒,咋弄? 乔如意没理会那么多,跟着行临回了心想事成。同行的还有一人,沈确。 周别和沈确没参与到“谈判”中去,两人被扔在楼下,楼上书房的门紧闭。周别坐在咖啡桌旁,扫了一眼瘫软在对面的沈确,面露不满。 他不认识沈确,但也能琢磨出味儿来,想来今晚的大麻烦都是这个叫沈确的人搞出来的。 这是不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周别也没想到,乔如意看着娇弱无力的,竟能撂倒好几个大男人。 人不可貌相啊。 周别一声叹,抬头往楼上瞅。 幸好没得罪她。 书房里是另一番光景。 气氛不算融洽,甚至说凝重。 一把枪就静静搁置在桌上,枪口森冷冷的,冲着行临。 乔如意把玩着子弹,又将其一并放在枪支旁边,抬眼看着行临,眼里虽是沾笑,可丝毫暖意都没有。她缓缓补上句,“行老板,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行临盯着桌上的枪,目光沉沉。在旧屋见到乔如意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没好过,眼神里更是难以描述的黑,似不见光的深海,无边无际的压力和窒息。 乔如意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唯一的解释是,他或许在懊恼沈确没能处理掉她。 下一秒行临开口了,嗓音低低的,似有几分无奈,“我不知道沈确能来找你,你没吃到亏,他也受了伤,不能扯平?” 乔如意笑了,“我没吃亏是因为我尚算有点身手,但凡一个不小心我的命就得搭进去。七名保镖外加一把枪,行老板,你的这句扯平说得可真轻松。” “是,我承认沈确行为过分。”行临没四两拨千斤,态度诚恳,“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都行,我没意见。” 乔如意嗤笑,纤细的手指按住子弹,轻轻一弹,子弹在桌上转圈。行临抬眼看她,她眉目媚波流转,漫不经心间却乍现不好招惹的气息,他看着看着便有片刻的恍惚。 脑中的那道身影又隐隐浮现。 古阳城的风沙扬起了红衣,裙角猎猎作响,渐渐的,那道身影匿在黄沙之中,头也没回。 有多久了? 久到行临如今再想起时,都忘了被黄沙扬起的本身是红裙,还是被血染红的衣裳。 乔如意觉得他的眼神很怪。 说是盯着她吧,可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似的。目光似专注,却又深远,遥遥不可及。 心头就有异样的感觉滋生,这感觉就跟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时一样。 很奇怪的,熟悉感。 但乔如意不是个喜欢被感觉牵着走的人,她理智地问了关键,“你说你不知道沈确来找我,沈确为什么要来找我?” 行临沉默半晌,“跟乔小姐无关的事,是沈确误会了,所以把你牵连了进去,很抱歉。” 乔如意讥讽,“这个借口可真敷衍。” “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力所能及的都答应。”行临看着她,“除了进古阳城。” “我就要进古阳城。”乔如意偏不如他的愿,似笑,可下一句带着狠意,“否则你朋友后半辈子不会好过。” 行临眉心染上肃穆,“威胁?” “不行吗?”乔如意抬起素白的手指,轻轻一点枪支,“光是持枪这一项,就够你朋友受的了吧。” 行临的瞳仁微微一缩。 “我相信以行老板的人脉,想要捞沈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别忘了,”乔如意顿了顿,语气始终不紧不慢的,“我是替研究院做事的,做的还是正经事,你朋友如此这般,真要是引起舆论的话他也不会好受吧。” 她微微挑眼,“当然,如果沈确不要脸的话也能生生扛过舆论,但是你呢?真不怕被外界挖出点无法宣口的秘密?” 行临盯着她,嘴唇微抿。 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下来了,很明显能感受得到。 两人有了对峙的架势。 忽然,行临笑了。 很轻淡的笑意浮游在眼尾,似粼粼水纹。乔如意不知他为什么会笑,心里提起警觉。 “乔小姐去了葛叔家?” 乔如意倒是坦荡,“是。” “做什么?” 乔如意目视他,“拓画。” 行临,“拓画?” 乔如意,“拓葛叔的死形图。” 行临一怔。 “葛叔一家的死相你我都看在眼里。”乔如意一字一句说,“我只想知道,葛叔一家的遇害是不是跟古阳城有关。” 行临没回答这个问题,凝视了她半晌,问,“你进古阳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过。 乔如意也回答过。 为了被风沙掩藏的古壁画,她是拓画师,拓印古画是能赚钱的职业,同时也是她的责任。 可这一次,乔如意给了他另外的回答,“寻人。” 行临眸底深处似一抹意味深长,像是并不意外,可又像是窒闷。他开口,嗓音有不为察觉的暗哑,“寻谁?” “男朋友,准确说是未婚夫。”乔如意并没隐瞒,“他去了古阳城,失踪了。” 行临的呼吸有一瞬的滞停,平静的脸就有了一抹暗沉,“怎么是未婚夫了?” 这句话问得奇怪。 乔如意感觉的到,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便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未婚夫?” 好吧,她回得也奇怪。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就好像突然间把话给聊死了,卡在“未婚夫”三个字迟迟推不下去了。但要说不互动了吧,行临还一直在盯着她,他的眼神藏着复杂,她竟是看不穿的。 “我的意思是,”乔如意也不知为什么要解释这个问题,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要把话题进去下去才好。“我就不能有未婚夫了?” 第13章 被拿捏 一般来说,乔如意这么问,对方出于礼节也得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但行临没有。 他就像没听见她的反问似的,还在盯着她瞧,眼神是愈发奇怪了。但从绷紧的嘴角来看,他像是不悦。 乔如意捉摸不透他的反应。 再去细想他的话就处处透着诡异,听说她未婚夫在古阳城失踪,不问为什么去古阳城,也不问是怎么消失的,该是正常问话和关心的逻辑统统没有。 行临不问,乔如意再描述这件事就成了三言两语,“我未婚夫是一年前进的古阳城,之后就失踪了。” 行临凝视她,“失踪了一年才想起找?” “不是。”乔如意觉得他的语气挺不客气,“是找了一年,最后才确定他是进了古阳城才失踪的。” 这一年里她依着他的行踪找遍了大江南北,锁定了古阳城也是不容易的事。 行临的脸冷,“我不会带你进古阳城,也不会让你进古阳城。” 乔如意皱眉。 这意思表达得清楚明白,就是她不能进古阳城。 乔如意听明白这点后气笑了,“什么?行老板,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 行临不语,目光沉沉,良久才道,“失踪了一年,人早就不在了,尤其还是在古阳城。” 乔如意听了这话,一字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行临皱眉,“这个天气进古阳城九死一生,你不要命了?” 乔如意注视着他,“我当然惜命,所以才找你进古阳城。” “死心吧。”行临眉头皱得更深,“我不会带你进古阳城找他。” 乔如意盯着他,眸底深处燃起火苗,簇簇而生。但很快那火苗就被她压下去了,冷笑,“行老板,你似乎没得选。” 她朝下示意了一下,“你朋友为了你动了枪,再不济那张漂亮的脸也是因为你破了相,怎么?不想管了?” “还有,我这个人虽说脾气好,可不代表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你朋友这笔账没平,我心里的气就始终不顺,我想找他麻烦来日方长。” 乔如意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行临的眼睛,“我说过,后半辈子他别想好过。” 行临沉默,与她对视的目光里有隐忍,还有意味不明的暗影。 乔如意将身子朝椅背上一靠,继续道,“我对行老板开诚布公,没欺瞒,不掩藏,行老板反倒是遮遮掩掩,为人处世之道行老板差点意思。” 行临的视线落在桌上的子弹上,半晌拿起把弄,“如果乔小姐一定要咄咄逼人,那我奉陪。” 乔如意低笑,这是跟她杠上了。她眼皮一抬,嘴角微弯,“奉陪啊……怕是行老板有心无力。” “看来乔小姐还有后手。”行临语气淡淡。 “西域百戏图。”乔如意冷不丁说。 行临眸底快速闪过一抹愕然,随即平静道,“什么百戏图?” 却是被乔如意抓了个正着,“刚来心想事成的时候我就跟行老板说过,我要找古壁画,行老板竟是不好奇古阳城里会有什么壁画,想来是早就清楚那幅壁画的存在。” 行临没否认,“古阳城自古就是西北的重要城池,有壁画没什么稀奇的。” “那我就跟行老板说说西域百戏图的稀奇。”乔如意对于他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似笑非笑。 “古阳城曾是丝绸之路咽喉上的一大古城,在整条河西走廊也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据说直到现在古阳城还保存了最完好的古代军事防御系统和古代农田水利灌溉系统。古阳城曾繁盛一时,不打仗的时候商旅驼队来往频密,所以唐代的一幅《西域百戏图》壁画就记载了当时古阳商贸往来、民俗民风的内容。同时,壁画里还意外地记载了一处神秘之所……” 她顿了顿,目光揪着行临不放,“传闻,就在古阳城中有家名为九时墟的店铺,平日里隐于繁市不见,但每逢农历初九,夜九时,驼铃九响,九时墟就会在古阳城深处出现,凡是被九时墟选中的有缘人都有实现愿望的机会。而《西域百戏图》不但绘有九时墟,还记载了进入九时墟的方法,从古至今,这幅壁画不知被多少人惦记着,它更成了考古界、文物界的心结所在。” 行临靠在椅背上,虽显随意,可微微紧绷的肌肉能多少泄露出情绪克制来。他说,“乔小姐信传闻?” “我原是不信。”乔如意从容不迫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样东西来,放置桌上,“直到我得到了这个东西。” 她伸手,素白的手指在物件上轻轻点了两下,“行老板对这玩意儿不陌生吧。” 是那枚金饼。 古法金铸,不大,一面绘有屋脊纹样,在茫茫戈壁中若隐若现,一面以隶书写有“心想事成”字样。 乔如意轻抚着金饼,“我未婚夫——” “直接说他的名字。”行临意外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叫乔如意感到新奇,但也没往深了想,便说了他名字,“他叫姜承安,热衷于古壁画的收藏。《西域百戏图》是他找了好多年的壁画,在得知壁画藏于古阳城后他便来了瓜县。” 行临微微眯眼,来了瓜县? “他最后的线索就在行老板的店里。”乔如意把玩着金饼。“听说行老板非但拒绝带他入古阳城的请求,还连人带钱一并扔了出去,最后是他独自去了古阳城。” 行临想了半天,终于有点印象。 “呵。”他嗤笑,“那个白痴。” 乔如意微微蹙眉。 “所以有关九时墟的传闻是他告诉你的?他进古阳城的真正目的也是九时墟?”行临讥讽。 乔如意没被他牵着走,将手中金饼一放,“这就是九时墟存在的证据。” “凭它?”行临好笑,“想打造一个这样的金饼很困难吗?” 乔如意没被他问住,目光不躲不闪,“但葛叔一家在遭遇黑沙暴后离奇遇害并失踪,而且还在人形凹槽里出现了金饼,这就不能用‘巧合’二字来掩饰了吧。” 她拿起金饼,“行老板说想打造个金饼不难,但这可不是现代的铸造手艺。我是拓画师,一个物件放我面前,什么年代的,是老是新,不难判断。” “而且,”乔如意话锋一转,笑看着行临,语气很是肯定,“行老板势必要进古阳城吧,还必须得是趁着黑沙暴的时候。” 行临,“这么肯定?” “葛叔一家的案子哪是那么轻易结的?全家上下十几口遇害失踪,跟去年的情况一样吧,那些人不是行老板找回来的?作为嫌疑人,短短一个晚上就能脱身,行老板不是领了任务是什么?” 乔如意说这番话就是悠哉的态度,却字字拿捏。“我曾让周别送进话去,但行老板宁可再进一趟古阳城都不想让我为你作证,行老板在怕什么?怕我一不小心把你杀人的事说出去?” 行临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惊愕神情,所以乔如意想对了,那晚就是彼此心知肚明又装糊涂的一场交锋。 “杀人吗?”他目光灼灼,“就算眼见,也要有证据,你的证据呢?” 乔如意笑,“我是没证据,但作为咖啡店的客人被黑沙暴里的人影袭击,行老板见义勇为以狩猎刀斩杀人影护客人周全,这一事迹一旦被宣传出去,那这心想事成店该更火了吧。” 她又“哦”了声,“我是亲历者,还可以跟公众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看见的情景,包括咖啡店里突然起了变化这件事。” “哪怕是胡诌,也会引起公众兴趣的吧。”乔如意轻悠悠地补上句。 行临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这一场谈判到现在,明显是乔如意占了上风。或者是她就在等一个机会,现如今沈确歪打正着送来了这个机会,让行临一时间无还击之力。 乔如意伸手去拿金饼,不料行临也伸手过来,他的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 肌肤相贴的这一刻,似有电流从乔如意的指尖窜过,直抵心脏,意外地令她战栗了一下。 这种感觉来得迅猛,就连已经酥麻没知觉的小手指都感受的到。 乔如意试图抽回手,可行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她感受得更加强烈,男人的大手微凉有力,虎口有薄茧,粗粝又有控制力。 “乔小姐好心计。”行临没有放手的打算,眼神里有进攻的架势,“这倒是让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找人,还是找九时墟?” “都找。”乔如意与他目光相对,“承安最终的目的就是九时墟,若他真遇不幸,他的遗愿我帮他完成。” 行临闻言,眸光沉了沉,“你当古阳城好趟?别说沙尘暴天气,哪怕风和日丽都有丧命的危险。它藏在戈壁深处,是鸟都飞不进的无人区,有极端的天气和复杂的地势,一旦失去方向和补给,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乔如意,“我相信行老板的能力。” 行临眼里没半点柔和的光,良久后才松开她的手,“问个问题。” 乔如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小姐的透骨拓到底在拓什么?”行临一针见血。 乔如意眸波微微流转,美态勾人,“我的透骨拓自是不同,我拓出的从来都不是画,而是,” 她眼中的笑意更盛,一字一句,“人的记忆。” 行临暗自吃惊,却是不着痕迹地问,“所以?” “所以我看到了葛叔临死前的记忆。”乔如意执起金饼,轻轻一转,金饼在桌上飞速旋转,“跟九时墟有关。” - 对于沈确的行为,行临给出个不像借口的借口—— “沈确没什么坏心,只是性格偏激了些,知道你在这个时候要进古阳城,以为你是惹事的。” 乔如意又不是傻的,直截了当道,“行老板,我不想追究只是因为你我达成了共识,并不代表我没长脑子。再者,哪怕是借口也要编圆了,否则不尊重人。” 周别不清楚行临和乔如意在楼上聊了那么久到底在聊什么,但瞧着行临的脸色,心里隐隐觉得,他的老板好像被乔如意给拿捏了。 再看乔如意,一如既往地洒拓悠哉,不但亲自点明要行临做咖啡,还要吃店里的网红点心。 行临没拒绝。 咖啡豆磨得精细,又起模子着实做点心,弄得周别以为要对外营业了。 可行临对外的回答令周别大吃一惊。 源于翌日有客人上门。 刚过晌午。 窗外的风沙似乎是停了,可周别在瓜县待了一年多,学会了看天色判断西北的天气,遥远的天际有暗色的边界线,代表不久之后又要起黑沙暴了。 上门的客人是两名年轻的姑娘,捏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点评网上,一看就是冲着打卡来的。 一眼瞧见正在做咖啡的行临,两个姑娘激动得交头接耳,脸颊泛上红云。周别刚要接待,就听行临头也没抬说了句,“抱歉,店内没营业。” 两个姑娘一听失望了,其中一个姑娘指着坐在窗边的乔如意问,“不营业怎么还有客人在?” “她不是客人。”行临说了句。 乔如意手持咖啡杯,抬头看了一眼行临。他身穿咖啡店内黑色工作围裙,里面也是件黑色半袖t恤,显得他身形颀长,露出的结实手臂和盘踞凸起的血管又显出野性和力量来。 言语间平淡不苟言笑,却是平生了诱惑的男性魅力。 他没看乔如意,但补上了一句,“是内部人。” 两个姑娘一听,脸上流露失望。许是不甘心,一个姑娘大胆上前,“老板,那能跟你合张影吗?” 行临这才抬头,“抱歉,我不爱拍照。” 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乔如意边喝咖啡边看热闹,心想,这人要是做了谁的男朋友倒是放心。 打发走了慕名者,行临便叮嘱周别,咖啡店未来一个月都不营业。周别一听愕然,是黑沙暴要刮一个月? 但也不能吧,从没听说黑沙暴能刮这么久的。 行临也没多解释,等点心出炉就走了。 周别实在憋不住便问了乔如意,他有预感,乔如意一定知道内幕。 乔如意笑道,“你家老板,打算行侠仗义去。” 第14章 求祖宗救命啊 哪怕乔如意没明说,周别想到葛叔一家的情况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行临出了门,大半天也没回来。 周别给马场那边打了个通电话,老冯接的,等周别接完电话,脸色就不大好看。 乔如意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有关古阳城历史的那本老书,偶尔端起咖啡杯喝上一口。 相比一颗心吊着的周别,她显得惬意慵懒,就怡然自得地享受看书的时光。窗外的黄沙天成了她的背景色,她成了发光体,人与景就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 乔如意又换回之前的旗袍了。 之前那身工装衣裤在打斗时被划开了口子,正好在腰侧,举手抬足间就会露出一截腻白似玉的皮肤,小细腰就更显妖娆。 还是行临提醒的她,问,“乔小姐不换身衣服?” 乔如意可没觉得行临有多好心,果不其然,就听行临不疾不徐补了后半句话—— “乔小姐这一身血腥会吓坏我店里的小朋友。” 小朋友是指周别。 平时这么称呼他也就忍了,当着乔如意的面还叫他小朋友,这着实叫周别跌面儿,再说了,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有怕血的道理? 而且,他可没在乔如意身上瞧见什么血迹。 乔如意再是一身旗袍出来时就又是风情万种,娇柔似水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绝是无法相信她出手狠辣。 她看书时安静,倒是很爱吃店里的点心,每一只拿手里都要端详很久,从熠熠生辉的目光里能瞧出她是真心欣赏。 行临出门前还叮嘱周别,这批点心做得多,乔小姐想吃,你随时端去。 点心快光盘时,周别又端了一小盘来。乔如意的视线从书上移开,见他脸色不大好,便好奇问他怎么了。 周别说,“行临去了马场,老冯看见他正在训马选马。如意,你老实说,他是不是要去古阳城。” 乔如意这才明白行临养马的原因,可就是为了进古阳城也不用弄个马场吧?他是经常进? 她放下手里的点心,素白的手指沾了少许点心屑,便抽出张纸巾,优雅擦拭,“嗯,是。” 周别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找葛叔他们?” 乔如意点头。 周别的脸色不好看,又问她,“你呢?” “也进去。” 周别一针见血,“是因为昨晚的事,所以行临只能带你进古阳城?” 乔如意眉眼微弯,俏又媚的,“你错了,我和行临是相互协作,他帮我找壁画,我帮他找葛叔。” - 周别的火冲着沈确发了。 虽然这是他跟沈确头一回见。 “你是行临的朋友还是仇家?”周别可没管沈确的伤势,一把薅住了他的脖领子,目光沉凉,“没有你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受制于人!这个时间能进古阳城吗?还带着个女人,万一折在里面那就是两条命。” 沈确占了周别的房间。 楼上的那间次卧。 打从周别被行临收留那天,他就睡在次卧。 书房是乔如意目前在住,主卧哪怕行临不住,也没人敢把沈确往他房里带,于是,周别做了牺牲者。 一张大床,他跟沈确对对付付了一晚上。 沈确身上有伤,周别也算是做好人行好事了。可他就是看不顺沈确,从第一眼开始。 白瞎长那么高的个头,还带着七名保镖,结果被乔如意打成了狗。当然,如果跟行临无关,周别管他被谁揍,权当看个热闹。但坏就坏在这沈确就是根搅屎棍,自作聪明招惹是非,这叫周别气不打一处来。 经过一晚,沈确的脸更肿了,该有淤青浮现的地方一处没少。本就虚着呢,被周别这么一薅,差点半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 但对方的呵斥他是听得一清二楚,都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愕然,“什么?他要带着乔如意进古阳城?他疯了!” “你还倒打一耙了。”周别手劲猛地一收,眼里是腊月寒霜,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阴冷劲,“我警告你,行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 行临还没回来,咖啡店里来了别人。 昨天侥幸被乔如意放了的鱼人有,身边仍旧跟着阿龙和阿虎。进来后气势汹汹,跟昨晚求饶的模样大相径庭。 周别瞧着他们就不是善茬,身形一晃拦住鱼人有,“来做什么?” 鱼人有扬脑袋抬下巴的,“找她。小子,识相点给老子让道。” 周别一脸好笑,“不让又怎样?” 鱼人有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朝着乔如意的背影喝了一嗓子,“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出来!” 周别皱眉,刚要出口警告,乔如意就起了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怎么,给你撑腰的人来了?” 她的嗓音轻淡,但仔细听似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笑意。鱼人有一鼓作气而来,本来也是心里有底的,可也不知怎的,一瞧见乔如意,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士气就开始泄了。 他清清嗓子,沉了沉气,再开口又是大嗓门,“对,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祖宗的人就在外面,你不是能耐吗?敢出去跟我见人吗?” 乔如意笑了笑,“祖宗的人啊……对方怎么跟你说的?” 鱼人有一脸狂,“她就是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威胁我!小丫头,我是祖宗的人,你惹上我就等同惹了祖宗,识相的跟我道个歉,我还能帮你说几句话。” 周别站住乔如意身边,听得一脸懵,“什么祖宗?还太岁呢。” “你放肆!”鱼人有一指周别,“年轻人说话之前要想清楚,否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周别舌尖抵了抵牙,嗤笑,“艹!” 乔如意微微侧脸,轻声呵斥,“怎么能这么骂人呢?” 周别刚想说是对方欠骂,就听乔如意又轻悠悠补上了句,“骂得太文雅了。” 周别微愕,跟着笑了。 鱼人有没恼,呵呵冷笑,“狂!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阿龙——” “走吧。”乔如意淡淡甩了句,抬腿往外走。 把鱼人有给弄愣了,啊了一声。 乔如意停步,转头看他,“不是有人要见我吗?带路。” 周别担忧,走上前,“我陪你去。” 被乔如意阻止了,“你留下,店里还有个半瘫的呢。” - 距离咖啡店500米,停了辆黑色商务,庞大的体格子就隐在大西北悬浮的沙尘里,影子就很庞然大物。 鱼人有在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地带路,乔如意走在中间,身后跟着阿龙和阿虎,阵仗是挺唬人的。 车门一开,鱼人有先是朝里面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又冲着乔如意喝了一嗓子,“赶紧上车!” 乔如意倒也听话,身形微微一矮便上了车。 鱼人有也随后上车,阿龙坐到了驾驶位,阿虎坐副驾驶。 七座空间布局,二排航空座椅,三排沙发床,顶部星空灯、氛围灯,电视、音响、商务小桌板等配置一应俱全。 一女子坐在里面,半扎狼尾的发型,黑色西服外套,搭有暗纹白衫,白皙的颈佩戴极具金属感项链。长相三分柔和七分英朗,微微上扬的野生眉平添了帅气。 西装杀,又因她戴了副无框眼镜更显出十足攻气。 乔如意与她对面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打量起车内饰来。“这一套下来得不少钱。” 女子注视着她,“还行,以你的能力消费得起。” 乔如意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打量着车子。 鱼人有又懵了。 怎么个情况? 但人不能认怂,嗷地一声,“你个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她是祖宗身边最近的人,你眼瞎?” 女子偏头瞅了鱼人有一眼。 鱼人有开始告状,“就是这丫头,昨晚绑了我们哥仨不说,对祖宗还不恭不敬的,要我说就该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 女子微微挑眉,“给什么颜色?” 鱼人有哼笑,“绑了,吊起来,吊她个三天三夜,看她还嚣张!” 女子闻言点头,看向乔如意,“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乔如意,“悉听尊便啊。” “姜姜小姐,你看她、看她,昨晚就是这个欠揍神情,不教训她一顿难解我心头气!”鱼人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想到昨晚就恨不得撞墙。 女人听了笑,“揍她一顿?你?打得过她?” 鱼人有吃了个瘪。 “鱼人有。”女子慵懒地唤了他名字。“我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要你用最好的态度把她请上车?” 鱼人有愣住,好半天,“是……可是……” 可是他以为姜姜小姐说是反话,毕竟是给他们下马威的人,还用“请”的?不上门绑走就不错了。 “看来信息传达无误,是执行人出了问题。”乔如意笑得意味深长。 鱼人有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冲着乔如意吼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等我见了祖宗,我一定要让祖宗割了你的舌头,你这个不知天高——” 被女子一脚踹偏了。 鱼人有后半截话生生吞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子,“姜姜小姐……” “没眼的东西,坐在你面前的就是祖宗,你跟谁大呼小叫呢?”女子冷声。 鱼人有猛地怔住。 好半天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又是啊?了一声,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乔如意,再看女子…… 而阿龙和阿虎一脸震惊,看着乔如意不亚于见了鬼。 鱼人有终于找回声音,但也是半截,指着乔如意,“你、你说她就是……祖宗?” 说到最后声音都尖锐了。 女子又是一脚,“敢指着祖宗说话,不要手指头了?” 鱼人有哪还顾得上别的,满脑子都是问话、是震惊,随即就是深深的惧意。 乔如意好笑地打量着鱼人有的惧怕,似很享受,可语气又似充满关怀,“放心,我不割你舌头,也不掰你手指头。” 话毕,她抬眼看向女子,一声叹得无奈,“陶姜,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陶姜不以为然,反问她,“反正你也没什么好名声。” 乔如意无语,好吧。 “你想打着我的幌子招摇撞骗也不是不行,但拜托你起个好听点的名字,祖宗?你可真会想。”乔如意皱眉抗议。 “说得我像要占你便宜似的,还不是为了你。”陶姜笑,“你想找壁画,那多些人就多些力量了。” “多些力量?”乔如意这才将视线扯回鱼人有身上,呵呵笑了两声。 这两声笑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搁平时鱼人有必然会炸,男人嘛,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但此时此刻他接受到的信息太震撼,一时间整个人都是发僵的状态。 乔如意逗他,“鱼人有。” 鱼人有一激灵,抬眼看她。 乔如意微微扬唇,“说几句话听听。” 鱼人有战战兢兢地盯着乔如意,她那张脸明明没有陶姜的那么冷,那么有攻击力,可就是叫人觉得轻易不敢招惹。 这一刻鱼人有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她身手那么好,一个人能把七个保镖撂倒的主儿,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想到这,鱼人有的膝盖一松,扑通就跪地上了,“祖宗饶命啊,我真不知道您就是祖宗……我,我这算是不知者不罪吧。” 乔如意啧啧两声,看向陶姜,“人间恶魔,是你给我包装的人设吧?我做什么了,让他这么怕我?” “他怕的不是你。”陶姜笑说,“他怕的是失了你这位祖宗的靠山,以后再想翻身就难了,毕竟你的拓画价值千金,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又不是鱼,翻什么身?”乔如意说。 鱼人有一脸哭丧着,“我搞艺术展赔了不少钱,您在这行要名气有名气,要才华有才华,如果您的拓画能进我的场子,那我必然能翻身,所以我就想着投其所好……” 乔如意盯着他,眸波流转。 鱼人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直扑腾。 就听乔如意冷不丁问,“以前是做些旁门生意吧?” 搞艺术展,还真是有胆量。 鱼人有闻言,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祖宗好眼力……”又忙解释,“但我可没做违法生意,顶多算是擦边,这不赚了点钱就想着正儿八经干点事嘛,哪料到……” 他又一头磕在地上,“求祖宗救命啊!” 第15章 你是第一人 我明白了,这其中定然另有内情,而且肯定是蒲生家所造成的。因此,蒲生贤秀会试图隐瞒,可现在蒲生赋秀都主动请罪了,自然不可能再瞒过我去。 舜登临帝位之后,乘着有天子旗帜的车子去给父亲瞽叟请安,和悦恭敬,遵循为子之孝道。又把弟弟象封在有鼻为诸侯。 这次‘激’情碰撞的后果就是,两人吃上晚饭的时间延后了不少。因为苏眉事后休息了好一阵,才有力气继续炒菜。 “你应该让他到华夏来,呼吸一下这里健康的空气,那么他就不会再坚持了。”姜华很恼火,环境不同,怎么可能用同样的理论来治病呢。 除非,张涵给耕马重钉马掌。那样一来,马耕田的效率将会倍于耕牛。但这东东简单易学,却是属于战略性发明,张涵连马镫都没舍得拿出来,更别说马掌了。这些事情,在张涵的脑海中,一掠而过,他自是不会说出来。 仅执政两年,即病逝,传位其弟仲壬。外丙死后谥号为商哀王。商朝初期实行兄终弟及制,即由他们开始。 “怎么?这茶比苦水都难喝,还不准我吐了?”窦常昆反瞪过去。 “那我们就多谢老村长了!”宋毅巴不得他说这话,这山兰米酒数量不多,放了三年五载的更少,马村长这次可是舍得‘花’本钱。 虚空生花,殷红光芒涌动时,一朵双瞳血花在黑衣少年的身下诞出。黑衣少年盘坐在血花上的同时,吴弃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大荔人前额扁平,颅骨壁较厚,眉脊粗壮,其形状和北京人接近,但又具有智人的进步特征。脑量约为1120毫升,比北京人平均值稍大,体质特征介于直立人和早期智人之间,是早期智人中的古老类型。 原本以为那个长着漆黑的羽翼、如邪魔般的祭司最可怕,却没料到这位圣洁的祭司同样令人不敢直视。这时,一阵清新的芳香扑面而来,卡玛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盯着这位祭司看呆了。 也许是为了保命,唐铭接下来滔滔不绝,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都说了出来。到了后面,甚至忍不住连自己修炼的秘术都介绍了一番,终于被陈枫打住。 时限恰好达到,羊头恶魔虚影缓缓消散,唐泽盯着眼前喘着粗气的,伤口不断流血的血鸟,起了浓烈的杀意。 牛怪趴在地上,因为受创很大,不断“呜呜”叫着,直到很久,才止血回到水中。 现在整个天毒门都处在一种风雨飘摇,惶惶不安的情绪中,阳勃勃更像一头被逼到绝处的嗜血鲨鱼,獠牙狰狞,试图找到一条破局之路。 虽然已经利用手术果实瞬移能力跑出去很远的凌宙天还是被那强大的爆炸感给震撼到了。 所以,对于黄局而言,自荐并送上门来的游子诗,可真的是一个财宝。这件事情办得越漂亮,他的脸上越有光。 南宫傲平静道:“死了。”顿了顿,不顾白衣姐姐色变的脸,继续道:“你一定很好奇,她为何算计你吧?那是因为她服食过阳玉浆,而在你身上,她察受到了阴玉浆的气息。 他爱慕绫洛泱不假,可是和这家伙过招?还是算了吧,换成其他人还能考虑,这家伙的报复心那么重,万一故意搞自己怎么办?哭都没地方哭。 “不好,族主还在里面”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接着洪老四和剑奴,闫老大全都无比震惊的跳了起来,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火山喷发,一起冲进了山脉。 这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远处矗立着连绵浩荡的大山,山中正在迸射出一道道传送阵的光芒,那里是传送大阵的位置。 但是,见李天辰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光明神面无表情的哼了声,说道:“毁灭力量太过诡异,我虽然也深入研究过,但所获并不多,李盟主就这么找上门来问我毁灭力量的奥妙,是不是太直接了? 清让看着云泽与凌绸,再看着坐在不远不近那里的虞子琛,她缓缓想起,她晕倒了,在云泽拿剑刺虞子琛的那一刻,在她以身相护的那个瞬间。 车停在酒店门口,抬头看着正好下山的太阳,唐枫笑着走进酒店。 所以在任何时候,长门会去怎样去学习到现在拥有的这些,真正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改变,也算是在这个时候会变得更加强大的结果。 巨石颤抖中,一道身影从巨石某处缓缓浮出,那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俊美男子,全身不着寸缕地凝滞在半空中。 但她的这番动作却牵动了自身的伤势,顿时又是一阵痛哼,额头上已然渗出了冷汗。 朱晨宇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面色顿时一片灰暗,颓然的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会和张金生在这里虚与委蛇,不过今天外公病情好了,赵清妍几年的压力得到释放,心情也好了很多。 “若是通天之桥重铸,敢问天工前辈,你这渡厄飞舟还有什么用处?”李天辰道。 但问题在于青江并不是以魂压量级著称的丙等,之前提供耐力测试的时候也损耗了不少的魂压,此刻显得在数量上存在劣势。 那时候的自来水可以直接喝,娃哈哈矿泉水还是奢侈品,因为售价是3块,比肉还贵。 第16章 小女朋友 月是天界现在的主子,掌管了神邸,正银是月的亲人,也是神邸的主子,在这个状况下偶遇自己的奴才,中正耿直的正银自然怒火中烧,要杀个回马枪,谈判出个主权来呀。 彤云密布,月泉广场灯火璀璨一片,便在此时那尹月大殿的游廊拐角上的琉璃砖瓦上,一人蓝发飘飘,一只脚尖轻轻的落在上面,仿佛轻的如一叶鸿‘毛’一般。 众人听闻苍龙谷,妖龙出世,无不变色,当年三眼赤龙在燕国掀起腥风血雨,玉虚子与妖龙大战几千回合才将妖龙诛杀,玉虚子也身负重伤,当时的青阳可只就玉虚子一个圣人。 “知道了。”林天握紧手中的刀,大吼一声:“华夏男儿,战吧!”说完,刀光化为一道极为漂亮的流星,向着离他最近的血族劈去。 风景天眸光凛冽,剑锋直指叶羽,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忽而间青龙仰天长啸,利爪大如斗牛直向着叶羽抓來。 回头招呼了一下木易子二人,陆清宇便准备去寻那所谓的黄主管。 刺骨的寒意让铁凝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她这一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不过,当那个大汗淋淋,表情很是尴尬的礼部侍郎大人上前一步,两相介绍寒暄认识后,众延烜官员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少年始终带笑的双眼放佛会勾人,隐隐流转的眸光温和却又透着一点点的神秘,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调皮散落下的碎发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 “谁要是有机会去延烜的鸢城,记得替爹鞭那人的尸!”身为大哥的宫诗煜如此教导弟弟们。 “你自己打车回去不行吗?”安迪有些烦躁的说,她实在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男人又危险又没好心眼,她躲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爬他身上来,还缠着他不放? 这样的总裁,他们哪里见过,皆是呆呆望着互动的两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总裁恋爱了。 老太太一听,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离川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慈爱。 付多持急的直想跺脚,若不是许逸尘在,自己要在他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怕是早就拉着赵妈妈骂了起来。 清透的眸子里写满了怨恨,林笙欢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应离谦不是那么好惹的,蒋进醒了,少不了一通盘问,万一供出是妤真指使他做的那她也逃不掉。 医生检查后,表示林笙欢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问题不大,林笙欢不由得松了口气,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大事,她没办法工作的话,家里唯一的收入就没了。 当金属铠甲退去,破旧的斗篷往身上一裹,身体往阴影里一蜷,跟充斥街道的流浪者没有任何区别。 带着茫然,两具尸体好比两把重锤,狠狠地轰击在了三人的心上。 还有,高昌也有所异动,不过现在侯君集在镇守,把高昌死死挡在国境之外!”这名士兵急促的说道。 此时看着林杰安然无恙的归来,众人的脸上也是布满了笑意,对于那个不幸身亡的弟兄,也只能是默哀了。 迟华接过来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里面竟然是几支进化试剂。这玩意是光明会的特产,启明会背后竟然有光明会的影子,看来中原地区的局势同样复杂。 许久后,炮哥忍住剧烈的咳嗽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卓一男说道。 “你放屁!杰哥,一定会把你揍得屁滚尿流!”方明华见状,怒声大喝。 铁柔是第一次进大牢,她被押着进了牢房,看管的护卫一看到是个姑娘,不禁就乐了。 第二天,这些人都背负行囊,往大山深处进军了。这下,她们是真真地知道了,什么是苦头。水、食物、帐篷等等东西,都得背着,等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是走到了昨天返回的地方,也都累得不行了。 院子内的结界主要起迷惑和障眼法的作用,普通的歹徒还没有在进房间之前,首先就会在院子里绕圈,犹如进入死胡同,让人陷入疯狂。 随便找了个房间,收拾好东西,李玉军走出来,却见梓悻弯着腰撅着屁股收拾着地上的行李,不由一拍额头。 果然话音刚落,金发的手竟然被阿拉硬生生地拉了开来,接着阿拉左肩一沉,腰背一齐发力,竟然将背上的金毛抛得飞了出去。 “呵,你这个公仔不会就一个吧?被我打掉了,别人怎么办?”初阳想的是,一个公仔不够分,起码要陆子言、姚瑶、冯梦洁一人一个才好。 阿拉背起昏迷的露茜就近找了一间屋子住下,他将露茜放在床上,自己则靠在窗边负责警戒。凭借阿拉的反应只要周围一有异动当然就能马上发觉,但这样的结果便是今天注定睡不上好觉。 阿拉连忙把拉不丢丝服下躺好,让他尽量能够舒服一点。拉不丢丝的情况极为糟糕,绝不是所谓的休息一下就能解决的,但现在几乎别无选择,三人只能在原地露宿一晚等到第二天再上路。 但是,风轻越是让凤凰于飞感到佩服,他的心中就越发的不是滋味,包括眼前的歌长恨也是如此,这种纯粹的技术上的东西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去研究过了。 刀芒再次闪烁,唰的一声轻响,那名将领的脑袋应声落地,整个军营内,就只有萧尘和索言两人存活。 何仪的势力基本被歼,消除了一个潜在的威胁,让曹阿眶的实力进一步消弱,并且还利用他们破坏了曹军的辖地,孙策搂草打兔子,在衮州进行友好参观交流之后,就会带兵前来卢奴城。 这次他之所以进入界域之门,完全是因为秦风几饶出现,若不是这几人,他也不会露面,更不会耗费如此大精力来到这里。 “云影兄,这灵香楼可不仅仅只是个酒楼这般简单,容我先卖个关子”万无金乐呵呵的,拉着云影寻了一处桌上摆放着一精致玉盒的位置坐下。 第17章 那你找我做什么 连带的,行临身边的这一圈朋友都不值得相信。 这是陶姜的潜台词,是个人都能听懂。 周别听了这话倒是没恼怒,反倒是一脸兴味地瞧着眼前这幕。但沈确不悦,语气挺凉,“求着行临带路,要进古阳城的是你的朋友,既然不相信,现在中止还来得及。” 陶姜闻言冷笑,“进古阳城和相不相信你们是两回事,所以我们的人才要跟着,毕竟,”她盯着沈确,眼里像是淬了毒,“这个队伍里还有个绑架犯不是?” 沈确眼里也是寒凉,“你说谁是绑架犯?” 陶姜恍悟,“说轻了,你不是绑架犯,是杀人犯。但凡我家如意身手差一点都能没命,七个保镖来对付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你是怎么想的?还是你沈公子觉得只要有钱就能摆平一切?” 沈确的脸色极其难看,但陶姜说得句句在理,一时间他也无话可驳。 一时间气氛挺紧张。 还是乔如意出言打破了这气氛,“担心大可不必,你也没必要跟着我冒险,留在外面有个接应也好。” 陶姜的目光扯回来,落在乔如意脸上,“接应的人你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总之,我必须要跟你进古阳城。” 鱼人有很想表现自己,“祖……” 见乔如意一个眼神瞥过来,他马上把“宗”字生生咽下去。“后援您不用担心,阿龙和阿虎也随时候着呢。” 乔如意微微挑眉,看着鱼人有也不说话。鱼人有被她瞅得挺尴尬,清清嗓子申辩,“阿龙阿虎的身手和能力都挺不错的,就是之前吧……没机会展示。” 乔如意没深究阿龙阿虎的能力到底有多强,思量片刻,转头看向行临,“行老板,出来聊一下吧。” - 已是日落时分。 天际的余晖模糊一片,微红的光线被暗暗涌动的沙尘遮掩,一层又一层的加重了颜色。 店门口斜方种了棵xj杨,上了年岁的粗木,风沙一过时,茂密的枝叶能拦下大批兵马。 行临站住树下,被枝桠过滤的浮光溅在他的眉心,眼眸也似陷在暗影里了。 “是你的朋友,你自己拿主意。”他淡淡说了句。 风水轮流转,只是乔如意没想到风水能转得这么快。 她肃了眉眼,问行临,“进古阳城,出事的几率有多大?” 行临看着她,没回答。 乔如意见他沉默不语,一时间心里便没底了,追问他,“行老板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行临注视着她,眸光里沉淀着暗沉,像是化不开的黑雾,叫人捉摸不透。良久后他才开口,却答非所问。“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乔如意微微一愣。 见状,行临的眸色又暗了一层,“自己二话不说进古阳城,朋友来了才去考虑危不危险吗?乔如意,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连名带姓叫了她名字。 乔如意怔住没说话。 不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是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 不管是她太自信还是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似乎……在生气? 在因为她不为自己考虑而生气? “行老板,我孤身一人前往无挂无碍,但朋友在身边就不同了,顾虑得自然要多。”乔如意冷静地看着他,“沈确和周别提出同行要求的时候,你不是也有了顾虑?” 行临没跟着她的节奏走,语气不悦,“孤身一人无挂无碍?那你找我做什么?” 乔如意微微蹙眉,这行临是吃了枪药了? “他就这么值得你去冒险?”行临的脸色比这天色还难看。 乔如意着实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无奈笑,“行老板,他是我未婚夫,是打算结婚的人,你说值不值得?” 行临满腔的不悦像是骤然凝固般,看着她的眼神也有怔愣,似乎没料到她能说得如此干脆似的。 渐渐的,他眼里的光变了,黯淡、楚痛、收敛。乔如意离得近,在捕捉到那份楚痛的瞬间,内心震荡了一下。 是她看错了吗? 他不该对她有这种眼神吧,毕竟萍水相逢的关系。 “好。”行临开口,嗓音听上干涩。 他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虽说他看着很平静,但从微哑的嗓音里听得出来。乔如意不清楚他这个“好”字指的是什么,是妥协?是无奈? 正想着,行临抬眼看向她,他的面容已是波澜不惊了,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出事的几率很大。” 乔如意面色渐渐凝重。 “但你的那位朋友,”行临思量着说,“显然跟周别和沈确一样是打定了主意,你甩不掉,倒不如多个人多份力量。” 乔如意沉默不语,可她心里明镜,行临这番话没错。 “随你朋友来的那个胖子,还有你朋友,一旦遇上危险的时候能顾好自己吗?”行临又问。 乔如意说,“顾好自己没问题。” 就怕陶姜会为了她做些危险的事。 至于鱼人有,她跟他不熟,也不说毫不关心吧,他毕竟体格在那摆着,陶姜能带上他,说明他有过人之处。 行临点头,好半天才又说一个好字。 - 就这样,一行六人组了一个进城团,比西天取经的队伍还多一位出来。 行临之前罗列的装备只是两人的,如今人一多,不但装备要增添,就连车辆也要增加。 周别要帮着准备,行临反问一句,“你有钱?” 把周别给问emo了。 他要是有钱还至于在咖啡厅里当孙子? “让沈确去准备。”行临拍板。 沈确没意见。 行动力也快,立马就去打电话了。等安排完,他跟乔如意说,“你们的装备我都一并备了,之前得罪过你,咱们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乔如意没客气,心安理得地接受,主要是她真心不觉得沈确能有多大能力掀出花样来。 倒是陶姜冷哼一声,“有恩?” 沈确皱眉瞅了她一眼,但没说话,不想无端挑起矛盾。 装备和车辆没那么快到,行临打算带他们先去马场。 除了沈确,大家都对去马场这件事感到不解。 周别虽说知道行临进古阳城会用上马匹,但还是忍不住问,“咱们不是备车吗?一定要用马?” 行临点头。 也没多解释别的。 其他人虽有质疑,可行临是领路人,自然是要听他的安排。 马场要次日一大早去,所以在规定好集合的时间后,陶姜就跟鱼人有离开了,离开之前还问乔如意,“跟我走吗?” 她住县城外的宾馆,鱼人有和阿龙阿虎也住那,条件算不上多好,但胜在干净。 乔如意拒绝了,“懒得折腾。” 陶姜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 等陶姜走了后,周别问她,“你朋友身手怎么样?” 乔如意想了想,“马马虎虎吧。” 周别一听挺感慨,这年头女孩子的胆子可真大。 很快陶姜就发了条微信来。 乔如意早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否则临出门前不会是那种眼神。果然,陶姜开门见山—— “你想勾搭行临?” 乔如意哑然失笑,打了个“?” 陶姜:进了古阳城就是行临说了算,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才能保障人身安全,所以你想用美人计拴住他,我也能理解。 乔如意翻了个白眼,想象力可真丰富。 她快速回复:行临知道我进古阳城找什么。 陶姜发了个吃惊的表情:姜承安? 乔如意发了疯狂点头的表情包。 微信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看得出陶姜在疯狂措辞呢。 好半天—— 说不准这更能引起他的占有欲呢? 乔如意差点被一口气噎着,无语:你是被拼多多砍到脑袋了? 陶姜给了她一计手刀:我眼睛毒,看人看得准,行临那种男人不是善茬,性子很强势,不像是能轻易被人拿捏住的人。能点头答应带你进古阳城,或许目的也不单纯。 乔如意: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任务,虽然算不上完全信任,但至少目前是同路人。剩下的事,看天意。 陶姜又沉默了好久,才问她:姜承安不可能还活着了。 乔如意盯着对话框里的这行字,心头的窒闷和难过就成了麻绳,将她一圈圈地缠绕,令她几番呼吸不畅。 她回:如果是这样,我背也要把他的尸体背出来,落叶归根。 - 稍晚一些时候,周别简单弄了点夜宵。乔如意没胃口就没下楼,三个男人在楼下,不吵不嚷的,倒是挺安静。 夜宵散了不到十一点,行临回房后五六分钟后,乔如意敲了敲他的房门。 三四声过后,房门开了。 “什么事?”行临一手搭着门把手,一手拿着宽大毛巾擦头发,低着头也没看门外的人。 有热气裹挟着冷冽的雪松气息,乔如意的眼睛烫了一下。 行临冲了澡,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水珠顺着脖颈滚落在起伏的胸膛上,倒三角身材在暖光里泛着蜜色光泽,锁骨凹陷处还有未干的水痕,伴着呼吸在块垒分明的腹肌间蜿蜒下坠。 浴巾松垮地系在腰上,人鱼线若隐若现。他抓起毛巾擦拭后颈时,弘二头肌隆起流畅的弧线,顺便的,也看见了门口的乔如意。 他错神,就一直保持毛巾抵着后颈的姿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马上道,“我以为是周别……” 乔如意盯着他性感的喉结,还有锁骨至胸肌的弧度,似蓄满最原始的张力,心想,这身材是简直了。 “没事,你不用紧张。”她双手交叉环保胸前。 一句话把行临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清清嗓子,“有事?”转念一想,肯定有事才来找他,又忙往旁边一挪,“进来吧。” 乔如意没半点扭捏,大大方方就进了屋。 衣角轻轻擦过他的浴巾时,行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怎么就让她进来了? 他显得不自然,“你……先等我一下。”说着便进了浴室。 乔如意抿唇浅笑,这还不好意思上了。 环顾四周,他的房间格调偏暗沉,与书房的感觉不同,添了更多的冷硬感。面积不算小,一张实木中式床,床头该放灯的位置却放了烛台。 乔如意一时间兴趣,走上前轻轻拿起一只仔细打量。 这一瞧不紧要,竟是让乔如意大吃一惊。她又看向床头柜上的另一只烛台,果然是没猜错的。 是一对喜烛台,换句话说,是古时候放置新婚之夜的烛台。 眼下这对烛台以白玉制成,一只绘有凤,一只绘有凰。乔如意经常游走古物,眼睛毒得很。 瞧着烛台的年份……初步估算着是上千年的老物件了。 再一推算朝代,乔如意大吃一惊。 曾经有只西汉时期的白玉朱雀形灯,是以一千九百多万的高价竞走。她手里的这只烛台,该是和田玉,玉质极佳。 但是…… 乔如意越是打量就越是犯嘀咕,要真是古董,身上也该有古董岁月感的影子,怎么能保存这么新? 如果是仿造……不会是仿造,她看这种东西从不会看走眼。 可比那只白玉朱雀形灯还值钱。 “喜欢?” 冷不丁扬起的嗓音吓了乔如意一跳,怪她太专注了。手一哆嗦,烛台就滑了下去。 乔如意条件反射去抓,男人的大手却快过她,稳稳接住了烛台。这一刻乔如意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全着陆,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屋子里没铺地毯,玉烛台一旦着地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场。暂且不说烛台值多少钱,哪怕一分不值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打碎了总归不好。 “抱歉啊。”乔如意转身看他。 这么一转身,两人就显暧昧了。 行临为了接烛台,胸膛几乎是贴上她的后背,眼下就成了面对面,他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 乔如意身后就是床头柜,没有容她后退的余地,可行临有,他身后大片面积。 但他没动,一手托着烛台,低头凝视她。浓密的眼睫垂落,遮住眼底闪过的隐隐情绪。 良久后他才说,“没关系。”话毕,身体稍稍前倾,将烛台放回原位。 第18章 很像古时战场上的将军啊 这么一前倾,乔如意的脸颊就贴他怀里了。 行临套了件薄款t恤出来,搭了家居裤,一身的慵懒随性。她贴上他时有几分没站稳,手就下意识搂住他的腰。 只觉男人的胸膛坚硬结实,男人的腰身遒劲有力。 心尖就莫名的热了一下。 行临也没好到哪去,与她贴近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两团柔软,身体便像触电似的,她这一搂,令他整个一僵。呼吸不自觉加促,一团火迅速在小腹升腾。 吃夜宵时他沾了酒,冲过澡后酒气也该散了,可眼下他像是喝了几斤酒下肚,头昏昏沉沉,理智开始消散。又像是有头兽在心底蠢蠢欲动,几番撞在胸腔上想要挣脱。 怀中女人柔软,冷香似药,萦绕入鼻,勾得他心痒难耐。 行临情不自禁想揽她入怀,这一刻的想法滚烫又灼热,他想搂她,紧紧搂住,哪怕她是挣扎的,他也不想放手。 手指刚碰上她的腰,不想她就抽手了。 “不好意思,没站稳。”乔如意解释了一句。 行临满腔的荒唐想法顿时就被按下了,她不经意的一句解释像是给他当头泼了盆冷水,令他消散的理智再度回归。 他后退了两步,稍稍远离了女子的体香,可眉心还堆积着深沉,眸底暗影似海。 乔如意的注意力没在他的神情变化上,反倒对凤凰烛台感兴趣。她问,“是喜烛台?” 行临点头。 她还真是看对了。 转身打量着,她抬手轻抚烛台,触感竟是寒凉。有丝异样从指间快速流窜,像是电流击过。 她收手,轻轻攥了攥手指,手指头麻酥酥的。 “怎么会在床头放喜烛台?” 行临看着她的背影,“喜欢。” 乔如意微微一怔,转头看他,有些不确定,“喜欢?” 烛台多样种,偏偏喜好喜烛台。 “上了年头的呢。”乔如意强调了句。 行临微微点头,“两千年的物件。” 乔如意想说,我知道是老物件,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把古代喜烛台放在床头? 喜烛台放置新婚之夜,但历经了千年的老物件,就多了邪气。 她没说这番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是?转念又问,“看着挺新。” “平时养护得好。”行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烛台,眼尾染上深意。 乔如意嗯了一声,不打算继续讨论烛台的事。不想行临却道,“你……觉得这两只烛台怎么样?” 奇了。 要她点评一番? 乔如意虽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且在问的时候又有明显的迟疑,但还是认真给出答复,“当然是好东西啊,品相不用说,光是年份就很罕见了。” 更何况还是凤凰喜烛台,这在古代可是王侯将相才配用的,是身份的象征。 行临盯着她,眉眼间堆积的浅淡暗色和阴郁散了点,眸底跃过极淡的柔和。“喜欢的话就送你。” 乔如意愕然。 这话可不亚于一场风暴,席卷而来,她竟招架不住。 “送我?”她强调了“送”字。 上千年的古董,送她? 行临点头,仍旧看着她,眼里认真,半点戏耍的成分都没有。 “行老板,你是不清楚这两只烛台的行情?”她哑然失笑。 “清楚。” 乔如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她自认不是抠门的人,对要好的朋友也从不吝啬,可像行临这种大手一挥,价值几千万的古董都能随便送人的习惯她可没有,而且送的还是萍水相逢的人。 “行老板,进古阳城是你答应好的。”良久,她说了句。 行临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失笑,“你认为我送你烛台,是想让你拿人的手软放弃进古阳城?” 乔如意与他对视,“虽然不合理,但好像这是唯一的解释。” 行临笑了,有些无奈,还有些妥协。“送你,只是因为你觉得它们还不错。” 乔如意着实想不通他为什么执意要送她礼物,轻声道,“行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烛台我不能收。对了,” 她刻意转移了话题,从衣兜里掏出一摞钱,“这些钱给你。” 行临低头一看,愣住。 乔如意,“住宿餐食、衣服还有带路的费用,我知道可能不够,但目前现金我就只有这些,等从古阳城出来我一并补给你。” 行临没伸手接钱,眸光倒是暗沉了,“这些账我没跟你算。” 乔如意叹气,一把拉过他的手。 行临只觉手心一暖,有片刻晃神。但她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一摞钱放他手里,“你不算,不代表我要装聋作哑,我不喜欠债,不管是钱债还是人情债。” 他蓦地一僵。 鲜活的一幕飞也似地在他脑中闪过—— 红衣女子从烈马翻身而下,恣情洒脱。 她拉过男子的手,一锭银子被阳光晃得耀眼。她抬头,美目顾盼,唇带笑意,“我不喜欠债,不管是钱债还是人情债。” …… 行临感到窒息,呼吸几番滞堵,心口似剜。 “行老板?”乔如意见他脸色不对,轻唤一声。 行临拽回理智,努力一番才缓好呼吸。乔如意问,“你没事吧?不舒服?” 他回了句没事,又说,“钱你先收好,我没有收现金的习惯。” 乔如意微微一笑,将钱搁置烛台旁,“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是你的权利。行老板,我来找你除了还钱,还有三个问题。” 她说话做事干脆,直接进入下一个主题。 卧室里不适合谈事,但去书房也不合适。行临示意了一下床榻,“先坐。” 房里没沙发也没椅子,就只能坐床上。乔如意有正事要谈,也没觉得别扭,她便客从主便坐下了。 行临则靠坐着床头柜,长腿朝前一搭,结实的大腿就若有若无地贴着乔如意的腿侧了。 这个时候乔如意如果再挪到床尾去坐就有刻意之嫌,她也就没动地方。 暧昧就成了游丝,在两人近乎贴着的腿之间、相互摩擦的衣料之间,还有时有时无气息的纠缠之间肆意弋走。 乔如意的腿紧绷了一下,稳了稳心神。 再问话,就一针见血了。 “那天晚上,是不是人?” 行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第一晚黑沙起,他知道她看了个全程,也知道当时她根本就没睡。 “行老板,虽说你我不同目的,但一进古阳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你不该开诚布公吗?” 行临并没惊讶她会问这件事,他有预感,或早或晚她都要知道。 他说,“不是人。” “从古阳城跑出来的东西,被黑沙暴带了出来?”乔如意冷静地看着他。 行临,“对。” 乔如意抿唇思量,眸光清亮,“跟九时墟有关?” 这次行临的回答没那么干脆。 乔如意不着急催促,就一直盯着他看。行临抬眼,“我不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但我对付得了。” 那把狩猎刀。 乔如意亲眼见过那把刀有多锋利,锋利得叫人脊背发凉。他斩杀那东西轻车熟路,果断残冷,一看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三个问题问完,前两个乔如意觉得他该没撒谎,最后一个,她无法判断。 在行临身上,她看不穿那个秘密,或许就跟九时墟有关,或许像他说的,他只有斩杀的本事,至于对方是什么东西,怎么形成的一无所知。 乔如意起了身。 行临见状,也站起身来。 她径直往房门处走,行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突然,乔如意停了脚步,转头时又差点撞行临怀里。 行临及时扶住她。 她哪料到行临跟得这么近,弄得像她要占便宜似的。“行老板,能多问一个问题吗?” 行临松了手,“好。” 乔如意抬头,仔细打量他的眉眼,看得十分专注。行临还等着她问呢,见她这个眼神瞅着自己,一时间摸不准她的心思。 “想问什么尽管问。” 乔如意红唇微启,“我们,以前见过吗?” 行临一愣。 好半天,说,“没有。” - 入古阳城需要马。 茫茫戈壁,无人区的地界,哪怕是食物链顶端的人,也需要遵守天地间的规则。 乔如意不清楚带马匹要如何进古阳城,但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一同去了马场。 河西走廊之上,最著名的当属山丹军马场,祁连山了冷龙岭北麓的大马营草原,素有“丝路绿宝石”和“祁连明珠”的美誉。 千年前霍去病大战匈奴,便在那筑城、囤兵、养马,引进西域良马,杂交培育出的山丹马驰名天下。 乔如意估算着行临的马场不会太远,更不会有山丹军马场草原和水库。可车行一路荒芜,抵达马场时,她还是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 浅戈壁养马,一望无际。 今日罕见有晨光,铺展在辽阔的马场上,虽没绿草茵茵,可那与天际交接的戈壁马影更是壮观。风扬,沙起,空气中是沙尘与马匹身上温热的气息。 马厩旁还散着几批高大骏马,仰首嘶鸣,鬃毛在阳光下是油亮的光泽。入眼的马匹肌肉紧实,肩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四蹄踏地时,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颤。再远处有马驹追逐嬉戏,嘶鸣声此起彼伏。 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力量和自由,乔如意似乎看见了河西走廊古时的战场。 “咱们是骑马去?”陶姜十分不解,问乔如意,“既然是骑马,还备车干什么?” 乔如意也不清楚,“可能是车马结合吧。” 古阳城在无人区的深处,不可能只是骑马前往,用马拉物资吗? 倒是沈确好心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前往古阳城有段路最好是骑马。” 陶姜仍旧好奇,“开车会怎样?” 沈确看了一眼陶姜,只是呵呵了两声,大有冷笑的架势,也没回答她的疑问。 陶姜嗤笑,故意大声道,“这男人长得小家子气,性子果然也小家子气。” 沈确抿唇盯着陶姜,眼神毫不遮掩的不悦。 今天他脸上的伤好很多,青肿消散了不少,露出原本俊逸优雅的面容,骨子里还有些高傲劲,都尽在这一眼不悦中。 乔如意发现陶姜跟他十分不对付,低笑说,“一起进古阳城的,你也给他留点面子。” 陶姜嗤笑。 鱼人有一脸担忧,问周别,“是每个人都要骑吗?” 周别看着远处奔腾的烈马,很随意回了句,“肯定的啊,要不然行临把我们都带来干什么?你不是不会骑吧?” 鱼人有:…… 周别见他没下文,转头看着他,愕然,“真不会?” 鱼人有脸色难看。 这啥意思?说得好像会骑马才是正常的一样。 现在有几个人会骑马啊。 正想着,行临和老冯分别牵了马上前。 一共六匹马,各个高大健硕。 行临是天不亮就出发来了马场,比他们先行了一步。先是将粮草喂足,然后根据马匹的现状逐一挑选。 乔如意到马场的时候,行临还在挑马,看得出他十分谨慎。 测速测稳测耐力,一项项下来就是很耗时间。乔如意刚开始看风景,看众马奔腾,但渐渐的,目光就跟随了行临。 行临亲自骑马测试。 天地之大,戈壁之广,唯独他似天之骄子,熠熠生辉。 浅淡晨光混着沙尘四起,行临纵身马背疾奔。他一身黑衣,袖口卷至肘部,露出结实小臂,肌肉线条随着马背的颠簸起伏,每一寸都绷着力量。 缰绳在他指间收束,青筋蜿蜒的手臂稳如铁铸。胯下黑马似闪电,鬃毛飞扬。男人双腿紧夹马腹,腰背笔直如刃,随着烈马奔腾微微前倾,整个人与坐骑的节奏融为一体,仿佛天生本该如此,狂放不羁,却又掌控一切。 风吹乱了他额前碎发,眸似鹰,燃烧着征服者的野火。就听他低喝一声,猛地一抖缰绳,烈马长嘶扬蹄,前肢高高扬起,而他稳坐如山。 黄沙飞扬间,行临的身影在茫茫戈壁中化作凌厉的剪影,空气中是荷尔蒙与野性的碰撞。 乔如意就这么看着,看着…… 冷不丁的一个想法就窜进了大脑—— 他真的很像古时战场上的将军啊,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第19章 我替你牵马 六匹马,每一匹都是行临用了心的,用老冯的话说就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乔如意分到了一匹白马,接过行临手里的缰绳时,她看见他结实的小臂上还沾着几道未干的泥痕,像是刚驯服完烈马留下的勋章。 一匹叫照夜的马,通体一色雪白,没半点杂色,唯独四蹄黑色。 行临跟她说,照夜的性子相对来说比较温和。乔如意仔细琢磨着行临口中的“相对来说”,心里没底。 老冯看出她的迟疑,笑说,“行老板的马场里,都是铮铮的烈马,性子可不是一般的野。” 原来如此,也难怪是相对来说了。 照夜高大,不大符合这温婉的名字,马鞍配得好看,上面还绘有飞天刺绣呢。老冯悄悄跟乔如意说,“照夜的马鞍是新配的。” 乔如意一时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冯笑,“行老板说,骑这匹马的小姑娘喜欢漂亮的东西。” 乔如意微怔,反应过来后心底有软乎乎的东西在浮动。 别看沈确被乔如意揍成了孙子样,但他竟会骑马,而且骑得相当有模有样。如果说马背上的行临像极了古时将军,那沈确就如那战场上的幕僚,疾风而来,只为辅助将军于战场之上旗开得胜。 周别骑马也颇有风范,虽说是来了瓜县才学会的骑马,但他策马在马场上试跑一圈时,举手投足间尽是意气风发和年轻的朝气逢勃,着实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乔如意这撇人就明显弱势了。 陶姜平时是开惯了或豪华跑车或大越野的姑娘,凭着家底不错也从不迁就谁,养成肆意的性子。可她对骑马这件事不娴熟,跟乔如意说,“早知道还有骑马这遭,我小时候改学马术多好。” 这话好死不死就被沈确听见了,于马背之上嗤笑,“呵,还有你不会的呢,我以为你挺能。” 陶姜仰头呵斥,“又欠打了是吧?” 沈确没怕她,但也没跟她再斗嘴,想了想居高临下说,“没什么难的,又不要你去策马奔腾,你上来,我带你溜两圈你找找感觉。” 陶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扭头对乔如意小声嘀咕,“他怕是没憋什么好屁吧?” 乔如意低笑,“都是同行人,他现在不敢做什么,再说了,你还怕他?” 这倒是,陶姜潇潇洒洒地跟着沈确试马去了。 鱼人有没什么基础,哭丧着脸,“没有矮点的马吗?或者小马也行。” 行临走过来听见,便道,“太小或太矮的马走不了古阳城的路。” 周别上前一把薅住鱼人有的衣领,啧啧了两声,“一身膘白长了?怕什么,小爷带你走两圈。” 许是鱼人有怕在乔如意面前丢脸,便硬着头皮点头了。看得乔如意这个感慨,这鱼人有也算是走过大风大浪的主儿了,手底下还有不少小弟,胆子倒是不大啊。 行临胯下的烈马叫乌骓,跟古时名马一个名。是一匹黑马,通体似上好的黑色绸缎般,油光放亮,唯有四蹄赛雪白。 跟乔如意的照夜正好相反。 老冯说,“乌骓和照夜是一对。” 打了乔如意一个措手不及,竟脸红心跳了片刻。 行临翻身下马,对乔如意说,“骑马不熟练没关系,我们行路的时候不会走太快,你能在马背上坐稳就行。” 乔如意没料到他还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 见她不语,行临误会了,拉过缰绳,一手控着马,“你骑上去。” 乔如意便照做。 骑马她会归会,但不熟也真不熟,主要是生长在内陆,谁没事儿会骑着马出行呢。 上马上得不算利落,至少做不到像行临那样行云流水。 她觉得,这照夜可真是太高了,她一手抓住鞍鞯,腿一跨……差点没跨过去。 就这“一差点”,让行临下意识出了手。 大手就稳稳托住她的……屁股,结实的小臂微微用力就一下将她掫上马背。 乔如意就觉屁股烫了一下,似火苗一下就窜到了周身,心口也像是被这火焰给燎了一把似的。 再看行临,跟没事人似的。他抬头看她,“坐稳了吗?” 乔如意撇开心头的那股子燥热,嗯了一声,又觉刚刚的矫情来得莫名其妙,他不过就是随手一托,也不见得有别的心思。 见他缰绳没撒手,她微怔,“你牵马?” 行临转头,腾出一手拍了拍照夜的脖子,顺势看她,“嗯,我替你牵马,带你走两圈。” 乔如意想着自己也该熟悉一下马背的感觉,点点头。 晨光艳,尘如薄纱。行临牵着缰绳走在前面,高头骏马顺从地跟着他的步伐,蹄声闷响。 他的肩背宽阔,小臂线条在晨光中镀了层柔和的铜色。马背上,乔如意扶着鞍鞯,身体随着轻轻晃动。晨光抚过她的眉眼,发丝间泄下的光线似金色流沙。 走着走着,行临忽然停步,回首望她。 乔如意不明就里,低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的刹那,晨光正漫过他的眉骨,将他的轮廓描摹得深邃而温柔。他眼里有笑,盈光似水。 “刚刚老冯说乌骓和照夜是一对的时候,你怎么脸红了?” 口吻似有促狭,可又有点探究的意味。 乔如意知道当时自己脸红了,但开口就是轻描淡写的否认,“是吗?阳光照的吧,今天的天气看着还不错。” 行临微微侧脸,舌尖抵着牙槽笑了笑,点点头,微微拉紧缰绳继续向前走。 乔如意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头像是长了草似的,晃啊晃的。 “能见乔小姐害羞,不容易。”行临似玩笑地又甩了句。 乔如意听出他的调侃之意,干脆不作声,这种事越描越黑。 分分秒秒慢慢游走,男人牵着马,女子骑着马,彼此之间隔着一步之遥,却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才在此相遇。 老冯远远地看着,感叹:这一幕可真是养眼啊。 - 从选马到熟悉马,六个人在马场泡了一整天。 行临、周别和沈确三人像没事人似的,该说说该笑笑,乔如意还好,照夜没剧烈奔跑,她也尚算留有体力。 陶姜一个劲嚷嚷说自己的腿快废了,脚踩在地面上都没感觉了。乔如意见状马上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跟鱼人有一起离开。” 这话一出,陶姜立刻生龙活虎。 鱼人有就没她那么励志了,两条腿合不拢,弯着腿,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的,看得陶姜直皱眉,“出息点,别让别人看笑话。” 别人,指的是行临他们。 鱼人有一梗脖,努力站稳。 沈确在准备物资上还挺靠谱,他们从马场回来,进古阳城的车辆和相关装备物资就都齐刷刷的在咖啡店门口了。 天色微暗,乔如意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瘫坐,身子骨软得跟滩水似的。一窗之隔,行临在外面清点物资,身边还有沈确帮忙。 车辆从原定的两辆增加到四辆,硬派四驱越野车,每一辆都进行改装到了牙齿,地盘护甲、绞盘、全地形轮胎,跟四个大猛兽似的,相当有安全感。 行临在检查副油箱,又在逐一检查各自车辆的备胎、防沙板、充电泵、拖车绳、维修工具箱等。 陶姜在乔如意对面趴着,瞧见这幕后说,“挺下血本的,不是专业玩家可想不了这么周全。” 乔如意心说,行临哪是玩家那么简单? 除了每辆车带有生存物资外,行临又单独设了物资车。周别将一箱箱水扛上了车,乔如意看得仔细,水和燃油都是超量的。除此之外,方便保存的各类食物、压缩饼干、能量棒、各式各样的罐头。 除此,帐篷升级为超强防风沙的军用级,睡袋、急救包、氧气瓶等。 行临回室内每人发一只卫星电话时,进入无人区的合法手续也恰好送到。乔如意看了一眼,有边防证、保护区通行许可等等一堆手续。 乔如意也知,哪怕不是恶劣天气,想进保护区也是挺繁琐的事。但行临这次进无人区是因为葛叔的案子,有了警方做担保,流程就快了不少。 一切就绪,只等明天一早出发。 行临在确定卫星电话和gps信号没问题后,拿了张地图出来摊放在桌上,在动身之前,他是需要将话说在前头的。 “我们是延着焉支山山脉以北行进,最后脱离山脉去往河西走廊北沿的最深处,将会是西北最大最荒凉的无人区。途中会经过沙漠、雅丹、戈壁和峡谷,直线距离是一千两百多公里,相当于整个河西走廊的地理长度。”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地图向北滑动,每到一处地形便示意一下,手指又敲了敲,强调,“我只是说了直线距离,而我们的行进路线并不是一路直行,所以路上要耗费的时间会更久。” 行临在交代这些事时面色十分严肃,其他人也都没插话,洗耳恭听。 “这里,”他在地图上的某一点示意一下,“是荒漠唯一的绿洲,也就是在这里,我们要换马继续前行,车队会在预定好的汇合点等候,再换车后就会进入更荒凉之地,地形苛刻条件胜过途径的无人区,是真正的死亡之海。” 男人的手指指着一处位置,那里即使在地图上都是一片空白。 “卫星电话可能用不了,gps会失灵,而且……”他顿了顿。 鱼人有坐他对面,听着这番话,一个劲地抬手抹汗。 乔如意盯着他手指的那处,就自然地补上了他的话,“而且,会遭遇黑沙暴?” 其他人脸色都凝重了。 行临没意外她能猜到,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他点头,“途中也会遇到,但是这里会极其严重。” 陶姜虽说没亲眼见过黑沙暴,但也听说过,闻言就倒吸了一口气。 “有些问题。”乔如意开口。 行临抬眼看她,示意她问。 “马队怎么跟我们汇合?我们骑马前行的话,车怎么办?” 行临,“老冯会负责这些事,他找了当地牧民骑马绕路而行,今晚会提前出发,马走的路车子走不了,反之也一样。两方汇合后,我们骑马,他们开车再次绕行与我们汇合,之后,头马引路,牧民会将马送回马场。” “他们开车绕行?我们不能绕行?”陶姜不解。 行临说,“我和沈确可以,但你们不行。” “为什么?”周别受伤了。 “因为绕行的那段路,地表温度极其高不说,还会出现严重高反,体力极好的人从那里出来都要脱层皮,更何况你们从没走过的,而且就算你们有本事熬过我也不会冒这个险,我们体力要留在古阳城,而不是路上,要尽量节省体力。” 乔如意明白了,没由来就想起周别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了,看来当时行临是没折腾马,选择开车绕行,结果差点搭进去半条命。 “强调一句,”行临口吻严肃,“在这趟路程里,我作为领队会尽最大可能保障大家的安全,前提是你们要无条件相信我,不允许私自行动。” “还有,我们不是旅行团,所以没有后勤保障。”他又道,目光锋利地扫过大家,最后落在乔如意脸上。“你们在瓜县准备的救援用不上。” 鱼人有一听皱眉,“怎么会用不上,他们也可以沿着我们的路线走……” “要出事,很大可能是在这里。”行临破碎了鱼人有的希望,点了点地图上那片空白的位置。 眼皮一抬,反问鱼人有,“你的人怎么进?” 鱼人有哑口无言。 乔如意点头,“行,明白了。” 换句话说,一旦出事的话就连救援都没办法,只能永生永世困于荒漠。 行临看向乔如意,想从她脸上找到迟疑,哪怕一丝也好,但没找到。她眸光坚决,面色平静似水。 “所以,你们真的想好了?”他问的是你们,实则在问乔如意。 乔如意想都没想,点头,“想好了。” 陶姜和鱼人有自是不会退缩,也都点头。 行临一瞬不瞬地盯着乔如意,心头萦绕莫名的烦躁和不悦。他想到她口中的姜承安,想到她信誓旦旦的话。 很好,为了一个下落不明、生不生死不死的人甘愿冒险。 很好! 第20章 想要你,体面吗 出瓜县走沙漠公路需要一段时间,也是很容易行驶的路,所以天微微亮时,行临和乔如意一行六人就准备出发了。 三辆载人车,一辆物资车。 乔如意私下寻思得很好,她跟陶姜一辆车,可以来回换着开,鱼人有或单独负责物资车或者跟谁拼车都可以,总之有陶姜在身边,再艰难的路况相互扶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陶姜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率先钻上了一辆越野车,朝着乔如意招手。这两天乔如意吃住都在咖啡厅,陶姜着实好奇她跟行临相处的情况。 不想,这俩人的小心思被行临给捏稀碎。 “这一路路况复杂,女孩儿不要单独开车。” 乔如意和陶姜面面相觑,紧跟着陶姜挺无语地乐了,“行老板,开车还分男女呢?” “进过无人区吗?”行临反问。 陶姜:…… 还真没进过。 乔如意狐疑地看着行临,“你想怎么安排?” 行临不疾不徐,“我、沈确和周别一人带一辆车,鱼人有负责物资车,陶姜跟沈确或者周别的车,你跟我。” 乔如意的目光从行临脸上扫过,看了看周别,又看了看沈确,眼神里有打量。“他俩也没走过无人区吧。” “沈确有经验,周别虽说没进过无人区,但开车技术很好,一旦遇上情况也会比女司机冷静。”行临稳稳地接招。 乔如意觉得行临的这番解释倒也能说得通,可真较真的话,也说不通。谁说女司机遇上情况就会失去冷静了?这不妥妥的歧视? 周别朝着乔如意晃了晃手,眉眼间意气风发,“如意,要不然你跟我的车,我开车可稳当了。” 周别也是挺有意思的,乔如意刚想点头,就见行临开了头车的副驾车门,“上来。” 冲着乔如意说的。 乔如意想着行临都这么主动了,拒绝也不好,便上了头车。 周别一撇嘴,看向陶姜,“姜姐,上我的车?” “好啊——” “好什么好,来我车。”沈确上了2号车,探头喝道,“我现在一身伤都拜你朋友所赐,你跟我的车,正好轮流开!” 陶姜冷笑。 哎呀,她就不信邪了。 转身去了2号车,往副驾一钻,“嘭”地一身关上车门。“你一身伤是不是自己作的?沈确,知道我为什么要上你的车吗?有我盯着你,你这一路上想使坏就是做梦。” 沈确嗤笑,“就你?” “就我。”陶姜将背包往后座上一扔,“姑奶奶我就跟你杠上了!” 周别落了个寂寞,一扭头对上鱼人有的目光。 鱼人有可没他这么落寞,让他负责物资车啊,这是挺重的任务。周别见他美滋滋,又觉得自己连续邀约两人都遭拒绝,便清清嗓子同鱼人有说,“这是有如意在,否则我就跟我哥一辆车了。” 鱼人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同自己说这番话,心思都在光荣任务上,就敷衍式地嗯啊了两声。 周别的对讲机响了:周别,上车,别耽误时间。 是行临的声音。 周别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 虽是快到清晨,但天色仍旧混沌不明。 四辆重型越野出了瓜县一路上了沙漠公路后,车速就提起来了。几人的想法都一致,好走的路上尽量疾驰,不要耽搁时间,后路难走,将会耗费不少时间和体力。 沙漠公路一望无际,两边都是黄沙覆盖的戈壁滩。天际线呈现极浅的红色,又被偶尔漫起的尘沙阻了光亮。 空旷、安静,像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 是大西北独特的荒凉,又由这荒凉衍生出天地间最纯粹的悲怆和慈悯。 最开始乔如意还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戈壁滩上一簇簇的骆驼刺都能叫她稀奇,感叹生命的坚韧,渐渐的,戈壁滩上的荒芜就会令人昏昏欲睡了。 行临是头车,开车开得稳,见她脑袋抵着车窗上,便道,“现在路好走,闭眼睡一会儿,不会颠。” 乔如意也不是困,脑子里尽是些纷杂的念头。 她在想失踪的姜承安,在想那幅藏着九时墟秘密的壁画,在想同时也出现在葛叔家的金饼…… 这趟古阳城之行结果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 “不困。”乔如意向后靠了靠,盯着前方漫无边际的路,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尽头。“行老板,那些失踪的人都会被黑沙暴带进古阳城吗?” 行临的大手稳稳控制方向盘,目视前方,沉默半晌后,开口,“你想问姜承安?” 乔如意转头看他。 他顺势扫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前方,“怎么了?” “你对姜承安很反感。”乔如意微微眯眼,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对你做过什么?” 毕竟去年这俩人打过照面。 不料,行临淡淡地说,“没有,我跟他连五句话都没说上。” “问题就在这。”乔如意的语气似有琢磨,“跟姜承安的行为无关的话,那行老板就是吃醋。” 车子有一瞬的顿挫感,很细微,像是因为这句话,又像是寻常的一个小小减速。 窗外晨光乍现,几缕暗红色的光映进他的眼眸里,像是耀动的光在游动。他的唇微抿,下颌线显得锋利。 他似笑,“吃醋?怎么想的?” “很不合理的想法,毕竟你我萍水相逢。”乔如意懒洋洋的,“但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后,那个最不合理的或许就是真相。” 行临抿唇不说话。 乔如意故意去看他的脸,微笑问,“我说得对?” 行临没看她,伸手将太阳镜拎出来戴上,语气淡淡,“你也说了,萍水相逢。” 乔如意笑了笑没说话。 都没大太阳的,戴什么太阳镜。 其实也不过是句玩笑话,乔如意也没真想追求答案。便将问题又绕回刚刚,有关失踪的事。 行临,“也未必会到古阳城,可能在途中就能看见了。” 乔如意暗自吃惊,试探地问,“如果在途中就能找到他们,古阳城你还进吗?” 他进古阳城是为了寻找失踪尸体,而她进古阳城最终目的是九时墟。她和他的利益纠缠说到底并不是从一而终,一旦他达成目的,他随时都可以调转车头回去。 行临沉默。 这一沉默让乔如意心里打了鼓。 良久后行临才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再往前走了。” 乔如意心里咯噔一下。 是她棋差一着,车行至此才想到这个问题。她曾是捏着沈确的“罪状”威逼利诱,行临这才点头同意,现如今他们人就在路上,他真的耍阴斗狠,她一时间可能还没招对付他。 荒芜的环境,人性的恶也会被无限放大。 良久后她说,“行老板,是你答应好的。” 行临闻言,笑了,“这句话听着很没有底气。” 乔如意知道。 她在想办法。 车内陷入安静,只有车轮飞速碾过沙粒的声响。视线里多了几层暗黄的色调,晴朗会是假象,相信不久就会酝酿出一场黑沙暴了。 良久,行临打破了这份宁静。 “如果我不往前走了呢?” 乔如意目不斜视,虽说心如捣鼓,但表面还在维持冷静。她轻启红唇,“行老板会是个出尔反尔之人?” “你知道我的目的,一旦目的达到,我为什么还要拿着我兄弟的命去冒险?”行临反问。 乔如意抿唇,放置一侧的手微微攥紧。 “乔小姐是聪明人,你很清楚,我一旦真那么做了,你拿我半点办法都没有。”行临的嗓音低沉,似乌云,压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乔如意忽然笑了,很轻,“你说得没错,我是没办法。” 荒芜之境不是她的把控区,行临是个硬骨头的,可未必是打一顿就能就范。再拿沈确来威胁他?经过之前那一遭,恐怕行临已有了防备。 “所以,行老板想要什么?”她主动出击,“你最好说得体面些,否则以我和陶姜的能力,想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行临并没被她的话吓到,笑了。 乔如意转头看他,他的侧脸有一面陷在暗光里,捉摸不透,眼眸深邃,眉骨镌刻着锋利。 “想要你。”行临突然说了句,“体面吗?” 乔如意微微一怔。 却很快又笑了,“哪种要?处对象?还是一夜情?” 行临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乔小姐能接受哪种?”他的嗓音似寒。 乔如意没被他牵着走,再反问,“行老板擅长哪种?” 行临的嘴角抿得更紧,刚刚言语中的凉意都蔓延到他的眉心。他没说什么,却是猛地踩死油门,车子陡然加速,在沙漠公路上极速而行。 乔如意一手半抬抓紧扶手,没说紧张,也没说害怕,只是目视前方,给自己尽快适应车速的时间。 行临是头车,也是领航车。头车都加速了,后面的三辆车也跟着加速。 最后方的鱼人有正悠哉哉地欣赏风景呢,瞧见前方情况后都懵了,这条路没限速吗…… 终于,行临稍稍稳住了车速。 乔如意暗自松了口气,方向盘在他手里,有些语言刺激还是没必要。她保持沉默,也在暗自调整对策。 刚刚她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在,现在冷静下来,或许这件事还没走到死路,毕竟还没看见那些失踪的尸体,一切的一切就有转机。 还是行临打破沉默。 “怕我把你丢下,你都能想到献身,姜承安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能让你这么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 这句话,他似乎反复在问,每次问,语气里都有明显怨气。 是怨气,并非好奇。 乔如意自然不会同他讲她跟姜承安的过往,她笑道,“我可没说要献身,我相信行老板的君子之风。” 轻描淡写,她试着去扭转这不利的局面。 不料,行临冷笑,“主动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老子又不是太监!” 挺匪气流氓的口吻,可乔如意知道,行临一定不会丢下她了。 身后的两辆车蠢蠢欲动,之前都是很规矩地行驶,哪怕车速再快也不会超过头车。但前方的路笔直,信号又足,没什么危险系数,于是乎,沈确一个急拐弯超车,呼啸而去。 周别也不甘落后,一个油门踩死,车子就从行临身边超过,还落下车窗,冲着行临大喊,“哥,你是上年龄了?” 行临笑骂,“艹!” 转头叮嘱乔如意,“抓紧了。” 乔如意的手刚攥上扶手,行临就一个油门踩下去,车如迅龙,极速而行。 后面的鱼人有一瞧,呵,玩上飙车了,谁怕谁?于是也跟着加油。 笔直的沙漠公路上,四辆车你追我赶,卷起浅薄黄沙。 乔如意的手机响了。 她腾出一手掏出一瞧,是陶姜发来的微信。 抬头一瞅,沈确的车被行临远远甩在后面。这人还有空发微信呢。 陶姜:你没觉得行临那句话挺有歧义吗? 乔如意的身体随着车速轻轻晃动的,盯着手机屏幕,字都对不准。说的是行临的事,她也不好回语音,就打字发过去—— 行临的哪句话? 陶姜:出发前他说的话。 乔如意想啊想,出发前说了那么多的话,哪句啊?而且陶姜闲的吗,没事揣摩行临说的话什么意思? 许是知道乔如意想不到,陶姜紧跟了下一条—— 他的原话是:陶姜跟沈确或者周别的车,你跟我。 乔如意想起来了,打了个?过去。 有什么歧义?这不很正常的搭车分配吗? 陶姜:正常的话该是,你跟我的车吧,他怎么没这么说?偏偏就说成,你跟我? 乔如意叹气,哪怕陶姜的车跟她并排走,她也能落下车窗看看陶姜得闲成什么样。她回了句—— 陶姜,八卦你可别跟我讲,我自己讲,别人讲的我不踏实。 陶姜一个白眼发过来:你不想想他为什么偏偏要你上他的车? 乔如意不紧不慢回击:那你怎么不想想沈确为什么要你上他的车? 对方沉默了好半天…… 乔如意盯着聊天界面,也不见对方有输入的提示,想来是被她怼得没话说了。正要收回手机,陶姜那边又来了局复活盘—— 可能,他真看上你了。 第21章 来都来了 乔如意盯着这句话,心头不知怎的就忽悠一下。 好像是因为路上有个小小的坡度,车子一上一下造成的。又像是仅仅看见了这句话。 就这么,有半分钟的恍神。 陶姜的微信又进来了—— 你迟疑了! 乔如意的手指头悬在屏幕上,想了想,回复:是你的想法太无聊。 陶姜发了个双眼雪亮的表情:看吧。 乔如意微微挑眉。 陶姜:我看人很准。 陶姜:所以,敢打赌吗? 陶姜:赌输了的话你就得答应我…… 对方顿了顿。 显示正在输入…… 却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乔如意一直看着屏幕。 稍许,陶姜—— 你就得答应我,不再找九时墟了。 乔如意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胸口霎时涌进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感,来自陶姜。 她从不知陶姜会有这样的念头,不想她去找九时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陶姜是默许了这件事,并且这次能跟着前往,也是在这份认可的前提下。 陶姜不想她进九时墟,又从不用这份不想来强迫和施压于她,而是义无反顾地陪同。 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吧。 乔如意盯着陶姜的头像,可真是块生姜啊,呛辣,却能驱寒。 乔如意:谢谢你。 陶姜那头不说话了。 四辆车还在沙漠公路上肆意撒欢儿。 行临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条胳膊随意搭放车窗。他开车的技术极好,又快又稳。身后的三辆车几度试图超车,都被他轻松碾压。 乔如意下意识看了身边的男人,他控方向盘的手臂青筋遒劲,眼眸里沾着几分笑意,看着倒车镜中那三辆“气急败坏”的车,嘴角就会弯一些。 就平添了几分戏弄。 这样的行临相比严肃时多了生机勃勃的野性,像他在马背时的模样,从容自信,潇洒自如。 陶姜开了个注定无法进行的赌局,九时墟她必然要找,行临与她也必然只是萍水相逢。 她落了车窗,风呼呼灌入,她的发被吹得散乱。 行临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车速,顺便将他那侧的车窗也落下,保持了前排的耳压平衡。 很快,三辆车嗖嗖超过,尤其是周别,还故意落窗伸出手臂,冲着行临耀武扬威了一番。 行临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像刚才那样反超。他伸手按了一下,天窗就缓缓打开。 “要不要看看?”他向上示意。 乔如意来了兴趣,大半个身体便从天窗探了出去。 她的长发松散,被风肆意扬起。眼前的沙漠长路似一条金色绸缎,绵延地朝着远处延伸,尽头淹没在视线的尽头。 乔如意展开双臂,感受这荒芜之境的风的力量,最原始的,最不加修饰的。 人与天地的碰撞。 前方将会是一条什么路,乔如意不知道。她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在这条路上,她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 走过沙漠公路,乔如意才明白行临跟他们说的,路好走的时候要尽情开的真正含义。 因为前方的路不再是坦途。 车子朝北沿驶去,离开沙漠公路后就要穿过茫茫戈壁滩。 进入戈壁滩后,行临作为头车就有了绝对的领航权,几辆车鱼贯而行,不再像沙漠公路那会儿肆意飙车。 “这一片戈壁滩还算安全。”行临稳稳控着车速,跟乔如意说,“一是还有信号,我们随时都能跟外界联系,二是地质条件尚好,不是盐壳地,对轮胎的伤害性不大。” 乔如意隔着车窗看着眼前的茫茫风景,感叹,“但很容易迷路吧?” 戈壁滩上参照物少,四周又旷野,一旦真遇黄沙漫天的时候,想辨别方向不是件容易事。 行临点头,“确实。虽说这里有信号,但gps也会受附近黑戈壁的影响导致失灵。对这一带不熟只能依靠导航的人来说就很危险,一旦信号中断,哪怕暂时中断,迷路的可能性都很大。一旦失去方向,就很难走出这片戈壁滩,会有生命危险。” 乔如意暗惊,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自持。“这附近有黑戈壁?” “有。”行临说,“穿过这里就到了黑戈壁,黑戈壁连接沙海,沙海过后就是雅丹群。” 乔如意问,“进入黑戈壁,gps会彻底失灵?” 她听说过黑戈壁,是进入地狱的死亡之海。哪怕没有亲眼所见,光是想着天地间那黑压压的一片就后背发凉。 “黑戈壁是进入死亡之海的入口,也就是说,当我们看见黑戈壁的那一刻,就表示与外界彻底失联了。gps信号失灵,盐壳地比刀子还锋利。” 行临的语气缓缓,明明每个字听上去都叫人胆战心惊,可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会让别人误会他在胡说八道。 乔如意知道他字字属实。 “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暗藏危机。”行临一字一句道。 乔如意深吸一口气。 行临顺势看了她一眼,“不怕?” “怕。” 她这个回答倒是让行临有些意外,他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唇角微扬,“我以为你会死鸭子嘴扁。” 乔如意软绵绵地靠在车座上,身体任由车辆的晃动而摇动,大有随遇而安的姿态。“我敬畏天地,生死是大事,我当然会怕。” “不打算掉头?”行临似有试探,“这个时候你后悔了还来得及。” 乔如意嘴角噙笑,“来都来了。” 行临:…… 好一个来都来了。 - 乔如意亲眼看见黑戈壁的那一刻,才知什么叫真正的死寂。 跟这里相比,前面所走的路尽是春风和坦途,至少再荒芜也能瞧见依旁沙土而生的生命。 黑戈壁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乔如意甚至觉得,当黑戈壁在眼前如黑海在眼前徐徐展开时,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弥足珍贵。 行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性肆意,面色严肃起来。 他拿过对讲机,“我是头车,我们即将进入黑戈壁,大家注意胎压,尽量压着车辙印去走,不要超过我。” 其他三辆车都有了回应。 黑戈壁滩上的风,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这片死寂的大地。地表龟裂的盐壳像干涸的鳞片,在高温中扭曲翘起,车轮压上去就会发出脆裂声,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断裂。 不远处是几具风化的兽骨,半掩在盐碱地里,空洞的眼眶仰望天空。没有绿洲,没有水源,这是被人遗忘的荒地。 但行临说,“这里曾经碧波万顷。” 曾经? 乔如意本想问有多曾经,冷不丁想到之前在他书架上抽出的那本老书,讲的似乎还真有一段这里的历史。 “河西四郡设立的时候?” 行临看了她一眼,“是。” 千年前的碧波绿洲,现如今万物荒芜。沧海一粟不过尔尔,世间万事万物皆不过如此。 乔如意感叹,“那时候,这里该很美吧。” 意外的,行临又看了她一眼。看到乔如意有点莫名其妙,她单纯的就是感慨,也没想跟他互动。 良久,行临才说,“很美。” 他的嗓音听上去很低,不知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还是他的思绪被扯到很远,总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回忆某种事,回忆某个时候。 “原来有一大片水草,能供养最好的战马和良田,后来河道整个沉没,地下河干涸。没了绿洲,黄沙漫天,这里也没了千百年前的模样了。” 乔如意微微点头。 可细细品着他这番话,总能觉出异样来。 想着想着就知道哪里异样了。 若是旁人说,那也是介绍的口吻,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出现。 可行临的口吻不一样,他就像是见证了这里的沧海变化,历经了天地的变迁,走过金戈铁马又目睹丝绸之路的商旅繁华。 整个河西走廊的变迁,就是他眼中的风景,悠悠千年。 想到这,乔如意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一跳。 就在这时,隐隐一声响,紧跟着对讲机里是周别的求助—— 哥,我扎胎了! - 扎得挺瓷实,要整个换胎。 盐壳之下暗藏杀机,在这里也不知道杀了多少生命,更何况是轮胎。 四辆车依次而停。 行临没让周别乱动,他亲自动手换胎。起风了,落进黑戈壁滩上就形成低空苍白的漩涡,刮在脸上别提多难受。 沈确一脸不悦,从车窗探头出来呵斥周别,“开车不注意点,你不知道在盐碱地换车胎有多危险?” 周别也心生愧疚,所以也顾不上怼沈确,他将袖子往胳膊肘上一撸,跟行临说,“哥,我来吧。” 行临低声,“待着,别乱走。” 盐壳锋利,一脚踏错便会塌陷,扎进皮肉便是血肉模糊的下场。行临特意套上耐造的外套,见靴口收紧,动手换轮胎时娴熟又利落。 乔如意也下了车,庆幸自己穿了工靴。靴子踩上盐壳的瞬间,就听很清脆的断裂声,再看鞋帮都被划出了道子。 行临的余光瞥见了她,皱眉,“上车!” 风吹乱了乔如意的头发,她拢了拢,回头说了句,“我有分寸。” 她也没乱走,就在车辆旁。不过五步左右的距离,她微微眯眼打量,果然没看错。 轻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行临下意识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沈确瞧见后皱眉,“行临,你自己注意点!” 乔如意蹲身下来,目光所及是藏在盐壳地里的黑沙。 这黑沙于锋利的盐晶之间游走,丝毫不受影响。她再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黑沙的游走根本不是因为风,而是它们自己在走。 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盐壳中穿梭,但很快,黑沙就抬起了头。就像是一条细长的蛇慢慢从地面上抬起身体,越抬越高。 两个分支从“蛇身”中分离出来,乍一看像是长了两条胳膊。它似乎在抬手,朝着乔如意的方向。 乔如意缓缓伸手。 纤细的指尖与那黑沙想碰触的瞬间,耳边就蓦地听见极其尖锐和痛苦的声响,歇斯底里,像是什么人在嘶吼。 突然升卿一下活动了,冲着那个黑影狠狠撞去。 黑影像是被升卿吓到,竟猛地缩回盐壳之中,蓦然逃窜。乔如意一瞧,下意识伸手去抓。 抓没抓到不清楚,她只觉得手指头一疼。 下一秒她就被人拦腰给捞了起来。 乔如意只觉头一忽悠,后背贴上的是男人结实宽旷的胸膛。 还有急促的心跳,是她的,更是他的。她下意识抱住对方的胳膊,定睛一看,是行临。 行临一条胳膊搂紧了她,眉眼肃穆,低喝声从她头顶落下,“不要命了!” 再看陶姜他们几个,脸色都是又惊又恐的。 这神情不对啊。 “怎么了?”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危险,不过就是…… 乔如意抬手一看,手指头扎破了一点,是见血了,可也不算是受伤严重吧。在这种地方她有分寸,不会肆意妄为。 陶姜上前,脸色还都煞白,“如意,你刚才都快趴地上了。” 乔如意一愣,趴地上? 怎么可能? 她只是伸手去抓黑沙而已。 可瞧着眼前这几位,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鱼人有,你说。”乔如意心里没底了。 鱼人有结结巴巴,“您刚才整个人的姿势特别奇怪,就……特别高难度的身体倾斜角度。”他试图去演示,但作罢。 一来他不敢,怕整个人拍在盐壳上,二来他也学不上来,违背牛顿定律。 乔如意却在鱼人有很是生涩的姿势中想象到了,就是原本蹲着的人,上半身极大角度的前倾,几乎要与地面平行。 这可能吗? 乔如意没学过舞蹈,但哪怕是学过的人,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得到。 怪不得行临是将她拦腰给捞起来了。 见她手指破了,行临的目光更是暗沉,“上车,处理伤口。” 盐壳地最忌受伤,而且被盐壳划伤的部分并不容易好。 乔如意却道,“等一下。” 行临皱眉,“流血了,等什么?” 他的大手还控在她细腰上,微微一用力就方便强行将她带走。但她挣脱得也坚决,就见她重新蹲身下来,仔细看着盐壳。 行临不解,也蹲身下来。 盐壳里还有黑沙,轻轻扭动着,跟受了伤似的。乔如意伸出被割破的手指,用力一挤,血珠从素白的指尖滴落,不偏不倚滴在黑沙上。 就见那黑沙陡然就不动了,很快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散沙…… 第22章 行临,这是我的事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除了鱼人有,其他人都看见了。 尤其是行临,他就在乔如意的身边。她手指上的血是怎么滴在黑沙上的,黑沙沾血之后是如何起了变化,他都尽收眼底。 行临有了明显怔愣。 乔如意也是没料到,还保持着刚刚滴血的姿势,一动不动在那。陶姜大吃一惊,愕然出声,“如意,刚刚那是什么?沙子吗?怎么是活的?” 她这么一说,周别也反应过来了,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看见了什么。 没错,是活着的沙子,黑色的,如生物般能够游走,但显然被乔如意的血“杀死”了。 鱼人有慢大家一拍,凑上前时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被陶姜的话吓了一跳,失声,“啥?沙子是活的?” 谁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直到乔如意手指又滴了一滴血…… 这次没黑沙,血珠滴在盐壳地上,转瞬就被盐碱吸干,前后也就一两秒的时间。 周别愕然,指着又恢复干涸的盐碱地,原来滴血的位置竟什么都看不见了,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这正常吗?” “正常,别大呼小叫。”行临说着便控住乔如意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下句话是对乔如意说,“上车。” 乔如意的思绪还停留在黑沙变化上,就任由行临拉着自己回了车上。 周别跟在后面,还是不大确定,“刚才盐壳是在吸血,瞬间的。” “如果一个人倒在黑戈壁滩,不出三日就会成一具干瘪的盐渍木乃伊。”行临先安置好了乔如意,又取了医药箱回车上。 经过沈确的时候,行临不是没瞧见他的欲言又止,但没与理会。 乔如意手指上的伤没多大,但盐壳特殊,伤口就呈现十分罕见的菱形。行临在给她伤口消毒的时候,说,“你命大,伤口小。” 但凡一个大口子,就这种伤口形状很难止血。 “我曾经见过一头羊在黑戈壁滩上摔倒,整条后腿血流不止,没多久就失血过多而死。”行临在这番话时低头垂眸,熟稔地处理伤口,下句话就落她身上。“你胆子不小,敢徒手去抓。” 乔如意抓住了行临的手。 行临的手一滞,抬眼看她。 “跟那晚的黑沙一样。”乔如意盯着他的脸,“它们都是来自古阳城,所以,不是古阳城的黑沙里有人影,而是它们本身就能成影,对不对?” “先成影,又成人的模样。”她蹙眉,“就像被你杀掉的那个人一样,实际上他是黑沙所化!” 行临沉默良久,眸底是暮色沉沉。“你既然想到古阳城里尽是离奇古怪,那也该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乔如意看向他。 行临敛眸,低不可闻地叹气。拉过她的手,将创可贴贴在伤口上。“姜承安死了,也算是他幸运,可一旦他还活着,你觉得他能是什么?” 乔如意微微抿唇,想缩回手,行临却顺势又控住她的手腕,没容她逃避。“一旦他也跟古阳城里的怪物一样,你当如何?” 语气跟他的举动一样,有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乔如意对上他的眼睛,“所以,古阳城里是什么怪物?” “你在转移话题。”行临没顺着她的思路,将话语权掌控在手里。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现在想。” 他这番紧追直逼,跟平时冷静理智判若两人,却不是没能影响到乔如意,她的心神有一刻是乱的。 但她脸上泛起得体的微笑,“行临,这是我的事。” 行临控住她手腕的手暗自一紧。 乔如意能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一字一句强调,“姜承安是死还是活,这都是我的事。” 车里的气氛凝固了。 行临看着她,下颌线紧绷如刀削,喉结滚动,眼里有暗潮汹涌却没再说什么,冷意渐渐蔓延。 对讲机响了,打破了这场死寂。 “行临,该出发了。”是沈确。 嗓音听着并不算和颜悦色,就像刚刚他盯着乔如意的眼神一样,充满警觉和敌意。 敌意,乔如意能理解,毕竟她和沈确的不打不相识就始于他对她的敌意。可警觉从何而来? 真要论警觉,是他带着保镖围剿她,也该是她对他小心至上。 但不管怎样,车内的沉默终于也就翻篇了。 行临发动了车子,继续以头车的角色赶路。 只是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保持沉默。确切说,行临是该指挥的时候指挥,唯独不跟她说话了。 行临的性子独,这一路上虽说话不密,但总不会让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感到尴尬。他会主动说上几句,或是介绍地形,或是叮嘱注意事项,总之还算是相聊甚欢。 现在这般,还着实叫人不自在。 行临自不自在乔如意不清楚,总之,她觉得挺无聊的。更重要的是她开始意识到一点—— 他们一行人已经进了黑戈壁,处在跟外界失联的状态。这个时候她要激怒行临吗? 又走了将近二十多分钟,行临还是没有要跟她说话的迹象。 乔如意看着前方暗压压的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可真是,这个时候反倒不觉得黑戈壁有什么了,某人这一不高兴起来比这黑戈壁滩还难缠。 想了想,她侧身去够后座上的背包,手指努力去碰拉锁。行临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乔如意又往前探了探身体,方便将背包的拉锁拉开。可她这么一探身,前胸就似有似无地贴上行临的胳膊。 她却光顾着够包里的东西,并未察觉这一点。可行临的胳膊在碰触到那团柔软后,身体蓦然一僵,加上乔如意最后的那么一使劲,他只觉胳膊像是陷入大片云朵里。 那份柔软感受得十分清晰深刻。 行临呼吸一滞,喉头陡然发干,控着方向盘的大手一下收紧,骨节因克制而泛白,可胳膊是僵的,方向盘一晃,车子险些在盐壳上打转。 车身突如其来的不稳,乔如意一个惯性就晃悠了一下。 这一下,就是完全扑向他,如果不是她及时撑住他的肩膀,她就冲他怀里了。 “压到什么了?” 乔如意完全没意识到行临的“行差踏错”是由她引发的,直接的念头就是车轮等到什么了。 熟悉的火焰在小腹处火速攀升,灼烧皮骨,行临闻得到她身上的药香,是能魅惑入骨的香气。她扑过来时,那一截脖颈曲线在他视线里白得惊心。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心脏在胸腔里正野蛮地、不受控地冲撞着肋骨。 他开口,嗓音沙哑,似被火燎。“压到了。” 乔如意只觉他神色沉沉,还以为情况严重,开了车窗回头去看,但并未瞧见什么,后面的路被三辆车遮挡得严实。 “不用提醒他们?” “不用。”行临话里有深意,“是我压到了,他们压不到。” 说完,他又觉得喉头干得厉害。 又暗自骂自己,行临啊行临,你是什么流氓的话都能说出来。 掐如意没听出他话里的流氓意味来,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行临又抿了抿唇,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来。乔如意瞥了一眼,没说话。他倒是意外地问了她一句,“能抽吗?” 乔如意误会了,“我不抽烟。” “我。” “哦,当然。”乔如意没当回事。 行临腾出只手去摸烟,乔如意见状,主动帮他拎了根烟出来。递给他时,彼此间手指相碰,乔如意觉得他的手指微烫。 他低声道了谢,烟叼嘴里,摸过打火机,指腹狠狠碾过打火机砂轮,窜起的火苗吞没了他眸底的猩红。 从第一天到现在,行临很少抽烟,乔如意发现他其实没什么烟瘾。 车窗半降,他夹烟的手搭在外面,只有在吞吐间烟雾才会留在车内。乔如意见他整个人都晦涩不明的,将刚刚从包里够出来的士力架撕开个口子。 “要不……”她商量的口吻,“你吃点巧克力?毕竟抽烟影响健康。” 行临夹烟的手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 乔如意掰了一块,冲着他示意,“能帮你快速恢复心情。” 行临有片刻怔愕,跟着哑然失笑。 原来她一直以为他是心情不好。 也,算对。 见行临松了眉眼,乔如意手里举着块巧克力递给他,“快吃,吃了就别跟我置气了。” 行临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的手指素白纤细,冷香混着巧克力的甜香,他一个念头就窜了上来。没伸手去接,而是侧身过来,一低头,张口咬住了巧克力。 薄唇碰到了她的手指,都似乎沾染上了她的冷香。行临的眸色暗了暗,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浪又有复苏的迹象。 他喉结滚动,低声,“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 乔如意也觉得手指微烫。 不过就是简单的肌肤相贴,怎么心底会有隐隐悸动? 但她没过多去深究这种感觉,闻言,她看着他,见他眉眼比刚刚弯了些。想笑,忍住了。 这男人有时还挺爱生气,但好哄,不费劲。 - 万幸的是,他们只是从黑戈壁的侧切面穿过,虽途中遇上些状况,但人员和车辆都安全度过。 过了黑戈壁,走了一段沙子路,然后黄沙就越来越多,直到成片的沙海映入眼帘。 就像行临说的,黑戈壁的尽头就是沙海。 乔如意之前见过沙漠,而这次这行,她以为在黑沙暴的影响下沙海会呈现暗色,可她想错了。 目光所及,仍是无尽的金黄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层层叠叠延伸至地平线尽头。相比黑戈壁,这里美得炫目。 就连风都没有,像是被天地遗忘的角落。 但沙粒滚烫,踩上去便深深下陷。 乔如意深知,这片沙漠之海看着祥和一片,怕是危险也深藏其中。她看到枯死的胡杨残骸矗立其中,扭曲的枝干如同干尸伸向天空的手臂,树皮皲裂剥落,露出惨败的骨架。 没有绿意,没有水源,连飞鸟的影子都不曾掠过。 这是一片连时间都放弃流动的死亡之境,比黑戈壁滩更叫人绝望。 行临在行驶过程中更加谨慎,凭的全都是过硬的技巧,因为身后的三辆车开始接二连三地出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穿越沙漠,所有人都把安全带系好,全程必须手动模式。”他通过对讲机指挥。 乔如意一手控着扶手,只觉得车辆像是行驶海中。 “abs关了没有?”行临通过后视镜随时观察身后车辆的情况,“周别!” “没关,马上。”周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 “目前这条路可以正常行驶,速度别太快,两侧有断沟。”行临给出指示,“都跟着头车,不要超过我。” 头车行过沙坡,整个车身都在倾斜。 乔如意一度以为车辆会翻,然后陷入柔软的沙海里,但行临开车技术相当硬,生生控制住了车辆,顺利翻越一个又一个的沙山。 沈确的车挂刀锋了。 导致周别的车在后面打滑。 行临指挥,“沈确,控制好油门。周别,车子向右打,一直打下去,别怕。” 车队深入沙漠腹地,一路朝着令人绝望的空旷荒芜。 极其难走的路,车辆只要稍微控制不好油门就挂刀锋上了。 沙漠难行,非但要极强的车技,还要很冷静的处理方式。 沈确陷车了,大半个车身斜栽在沙海里,陶姜从一侧爬出来时,一脚踩进沙子里都能陷进小腿,被乔如意一把抓住。 陶姜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拍胸脯,乔如意也暗自松了口气。行临见状,说了句,“这一片没有流沙,不用担心。” 等他去拖车的时候,乔如意和陶姜相互看了一眼。 好像,露怯了啊。 沈确的车陷得刁钻,于是几个人分别站住车辆的一侧齐齐用力,试图将车放平。鱼人有大喊一声,“腾出位置,我来!” 彪悍大汉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整个人挂在车侧,车子就被拉平了。行临利落上车,三下五除二解救了深陷沙海的车子。 就这样,在经过不断挂刀锋、陷车后,太阳也渐渐沉落。 太阳即将落山不赶路,行临大手一挥,扎营休息。 第23章 好,我记住了 六个人,五顶帐篷。 行临没有跟人同榻的习惯,周别又不想跟沈确睡一个帐篷,鱼人有跟他们仨又不熟,所以四个男人干脆就各自一个帐篷。 乔如意和陶姜没那么多麻烦事,一顶帐篷两个睡袋皆大欢喜。 帐篷搭在沙山背风处。 对于搭建帐篷一事,乔如意发现行临十分有章法。是,比有经验还要有经验。 倒不是说其他五个人就不会搭帐篷了,乔如意不了解沈确和周别的情况,但她和陶姜是经常露营的主儿,搭帐篷自是不在话下。她看着鱼人有搭建帐篷时也是干脆利落,想来也不是个菜包。 但行临把他们的帐篷都拆了,他亲手又重新搭建了一次。乔如意看得十分清楚,行临搭建时讲究帐篷间的位置、距离和一旦发生危险时的便捷程度。 行临用堆沙的方式取代了帐篷的雪裙,又因沙堆的重量,起到了加固帐篷的作用,相当于风绳的双倍安全。 做完这些,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从天际刚有一抹光亮时到现在真正坐下来休息,一整天的时间。行临带路很稳当,又经验十足,否则别说是走出黑戈壁了,就连戈壁滩上都有可能失去方向,继而浪费大把时间。 周别升起了篝火,鱼人有跟他配合得挺好,将六人今晚的餐食一一拿出,安排妥当。 在之前行临叮嘱过周别,要让大家补充碳水和蛋白质。所以周别煮了面,又在篝火上架起烤架,取出密封保存的新鲜羊肉,没一会儿,馋人的烤肉香四溢。 乔如意和陶姜乐得坐享其成,周别小小的年龄会说话,“女孩子嘛,出门在外就该被人照顾。” 听到乔如意心生欢喜,抬手揉了揉周别的脑袋,“你可真绅士。” 周别挑眉,微微偏头,“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方式和口吻。” 乔如意笑说,“这小孩儿还不乐意了。” 沙漠早晚温差大,入夜后就开始凉了。陶姜同乔如意一起坐在篝火旁烤火,连带的,帮着乔如意一起欺负周别。 “哪怕比你大一岁那都是大。” 周别一撇嘴。 “哎,你今年多大了?”陶姜好奇问他。 周别瞥了她一眼,“18。” 陶姜愕然,与乔如意相互瞅了一眼。乔如意也挺好奇的,说了句挺实在的话—— “你去年就在心想事成打工,行临非法雇佣未成年?” 周别将烤架转了转,开始烤羊肉另一面。“我的情况复杂,我是自愿留在心想事成的。” 乔如意借着篝火的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行临,想了想,问周别,“你一直管行临叫哥,他多大?” 周别想都没想,摇头。 这一摇头把乔如意给摇费解了,陶姜笑,“年龄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是不知道。”周别挺真诚,“我从来没问过他年龄,他也没跟我说,但他瞅着就比我大吧,我叫他哥的时候他也没否认。” 就这么,一直下来了。 乔如意哦了一声,也没往心里去。这个问题本就是她的随口一问,知不知道行临的年龄也没什么重要的。 陶姜倒是来了兴趣,“那你们行老板有女朋友吗?” 乔如意扭头瞅着陶姜,无缘无故打听人隐私做什么? 周别回答地干脆,“没有。” “有前女友吗?”陶姜追问。 周别拿过便携式小剪刀,将羊肉烤焦的边沿挨个剪了。“应该是没有吧,也没听他提过啊。” 陶姜一听这话更觉稀奇,“你老板他不喜欢女人?” 剪刀在周别手里一滑,差点戳脚背上。他抬眼看陶姜,用一种“你可真敢想”的眼神直视。 可在瞧见乔如意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时,周别清清嗓子,“我可没这么说啊。” 尤其是,鱼人与竟也探头看着他。 就,那么八卦吗? 陶姜用一种很暧昧的眼神,跟乔如意对视了一眼,下巴朝着不远处微微一扬,示意就明显了。 就在示意行临。 跟行临一同站在不远处的还有沈确。 两人在抽烟,像是随意攀聊,可总觉得他俩之间弥漫着一股子肃穆之气。 乔如意就有了一种预感,沈确肯定在说她的坏话。 行临背对着篝火这边,所以乔如意瞧不见他的神情。宽阔的肩膀,一手叉腰时就更显健硕,于这沙海伫立,天地昏暗,他恰似鹰般存在。 似乎,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安全呢。 陶姜见她看过去,凑近她小声说,“沈确这个人不可交,你用指尖血杀了黑沙之后,你都不知道,沈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之后在车上也是那样,看见你就跟看见仇人似的。” 说到这儿,她又一张口,乔如意便轻声打断她的问题,“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那只鬼了。” 陶姜思量少许,冷笑,“回头我再揍他一顿狠的,看他嘴有多硬,不信他不交代。” “没用。”乔如意语气轻淡,“我揍他揍得轻?” 陶姜一下想起初次见他的时候,还真是,不轻了。当然,乔如意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乔如意想断他胳膊腿的易如反掌。 “他宁可被打死也咬死不说,这件事百分百跟行临有关。”乔如意下了定论。 陶姜盯着沈确,他的脸陷在黑暗里,虽看得不大清,可也能感觉出他凉森森的态度。 “看吧,他肯定在撺掇行临怎么对付咱们,他就是个碎嘴子。” - 沙漠的夜晚没什么娱乐项目,周别还想张罗一番,被行临喝止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他让大家尽可能的多保留体力。 又在篝火里加多了燃烧物,保持篝火不灭。 五顶帐篷围成环形,中间只燃一个篝火堆就够,连周别准备的帐灯都省了。为此沈确还嗤笑着对周别说,“你拿着帐灯是来埋汰行临吗?他还需要那玩意儿?” 周别顾全大局没跟沈确互掐,自然也是没将沈确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乔如意留心了。 沈确的这句话听着像是句废话,可她觉得并非那么简单。尤其是沈确不怎么爱搭理周别,更不会浪费时间跟他说句无关紧要的话。 等快入帐休息时,乔如意又特意观察了一下帐篷的搭建排列,许是有了篝火的缘故,她一下就找出关键了。 最开始看行临搭建帐篷时只觉讲究,他如此费心,一定有其中的章法。眼下再看恍然大悟,行临搭建帐篷的一切诉求都围绕着人身安全和人身灵活。 帐篷成环形搭建,只起一团篝火的光亮就能涉及所有帐篷,足以让所有帐篷里的人利用篝火观察环境,这比原来点缀气氛的帐灯更加实用。 有种敌明我暗之感。 更重要的是,一旦遇上危险,帐篷里的人便能第一时间聚集在篝火旁,而帐篷就成了天然屏障,暂时能给帐篷里的人留出应对危险的时间。 这种…… 很像沙漠行军啊。 她记得看过一个纪录片,是讲汉军深入荒漠腹地行军打仗时的习惯。士兵安营扎寨可不是随随便便逮哪就能扎的,军营之中极为严格,帐篷与帐篷之间的排列、方向和距离相当讲究。 别看帐篷是修整的地方,同时也能成为躲避甚至击退危险的工具。 乔如意也奇怪自己能想到这些。 行临简单洗漱,回来见她坐在篝火旁若有所思,手里还拿着水壶。他上前,俯身将她手里的水壶拿走,乔如意这才缓过神。 “晚上少喝点水,这里不是很方便。” 乔如意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起了身,“入睡之后会有危险吗?这里有狼吗?” 行临拧好了水壶盖子,还给她,“无人区里会有狼,但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主动现身,除非我们侵犯了它们的领地。” 乔如意一听,心是凉了大半截的,看来还是有狼。 “这里还好,野生动物不多,蚊虫会不少,另外,到了半夜气温会很低,一定要做好保暖。”行临轻声叮嘱。 乔如意点头。 “手指上的伤怎么样了?”行临的目光落在她手指头上。 手指头还缠着创可贴,乔如意试了试,“没事了,本来伤口也不大。” 行临看着她,篝火映亮他眸底的迟疑,似乎欲言又止。但末了他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行老板。”在行临转身打算回帐篷时,乔如意出声叫住了他。 行临顿步,转头看她。 乔如意走到他面前,抬眼与他对视,“你跟黑沙打过交道,你说,那黑沙是怕血,还是只是怕我的血?” 行临眸光微怔。 “沈确跟你私聊了那么久,不会只是话家常吧。”乔如意打直球,不绕弯子。 行临沉默片刻,低言,“有些事我和沈确也想不通。” 话至此,她就明白了。 他们是在讨论她的事,可又讨论不出很清晰的结果来。 想到这,乔如意笑了笑。 行临见状问她笑什么。 “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背后议论。”乔如意的嗓音清冽,言语表达直接,“我更喜欢面对面解决问题。” 行临敛眸,“好,我记住了。” 这个性子,倒是熟悉得很。 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很不一样。 这是沈确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沈确早晚会跟他谈乔如意的问题,这在扎营前行临就心知肚明的事。用餐之前,隔着篝火,他瞧见乔如意与周别嬉闹时的眉眼,明媚娇艳,似肆意而生的野玫。 沈确就问他,“她没变化吗?” 他收回目光,将后背留给了篝火。他说,有,变化很大。 大到让他心生迟疑。 沈确愕然,跟他说,“但是前几次都不一样吗?” 行临点头,前几次虽说也有不同,但差别很小,几乎等同忽略不计。 “那黑戈壁滩上的一幕呢?之前有过吗?”沈确追问。 行临摇头,“这是第一次。” 沈确沉默许久,“是不是跟我的情况一样?我跟以前相比不是也有变化吗?” “不一样。”行临很冷静,“你记得所有事,但她不记得。” 行临顿了顿,又补上句,“每一次她都不记得。” “这样的她,你觉得陌生?”沈确问了个关键问题。 而这个问题让行临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确以为他不会回答。但行临还是回答了,“陌生,可我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 “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她。”行临说这话时眉心紧锁,“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或者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这个原因一定是改变她的关键。” 沈确思量半天,忽然道,“姜承安?” 行临眉心皱得更紧,再出声时十分不悦,“提他干什么?” 沈确轻叹,“不是她未婚夫吗?不是关键人物?” “就他?还关键人物?”行临冷笑,呵。 话题其实就是以姜承安结束的,可以说是行临强行结束的,在沈确面前,他从不遮掩自己对姜承安的厌恶。 但临走前沈确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贱切切的。 “哎,你当初算横刀夺爱未果吗?” 行临回了沈确一个字:滚。 - 行临躺在帐篷里,失了眠。 累是真累,乏得要命,但在黑戈壁上发生的那幕总在他眼前晃,翻来覆去的就失去了睡意。 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情况? 行临脑袋嗡嗡的,就不经意想起沈确的那个至贱问题。 更烦躁。 行临干脆坐起来,越想心口就越滞闷。 艹!老子想要个女人还需要横刀夺爱? 胸口像是团火在烧,有股子冲动在心里疯狂冲撞。行临几番都想冲进对面的帐篷里,跟她说,你出来,我跟你聊聊。 可是聊什么? 聊她怎么不一样了?聊她怎么就有未婚夫了? 行临嗤笑。 当初真不是横刀夺爱吗?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从前的从前,在她心里,他从不是第一选择。 “谁?”冷不丁的,行临的思绪拽回现实,一身警觉。 帐篷外,隐约的火光里,有个身影绰约而立,被窜动的火光印在帐篷上,似站了好久,又似突然出现。 行临认出身影来,“乔如意?” 第24章 躺你身边,行吗 阳光很烈,刺眼得很。 乔如意下意识抬手遮眼,但灌入耳朵的是喧闹的人声和悠悠的驼铃声。她睁眼,愕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繁华的城中。 可以称之为城吧,更像是介于绿洲和戈壁间的城池。夯土制成的城门高大巍峨,城门上刻着纂字,具体是什么,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 目光能及是城门之下,驼队与战马交汇处扬起的阵阵黄尘。望不到头的长街之上,胡商裹着绣满异域纹样的头巾,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与丝绸商讨价还价。粟特人捧着盛满波斯银币的鎏金盘,边吆喝边拨动算盘。吐蕃的马帮正卸下成捆的雪域麝香,浓烈的药香混着驼队扬起的尘土,一并热闹了集市。 不远处有龟兹舞姬脚踝金铃脆响,旋身时裙角飞扬,引得围观人群纷纷抛洒铜钱。酒香四溢,酒肆里的突厥武士用镶着宝石的匕首割开烤全羊,油脂滴进火中滋滋作响。 茶棚下,中原僧侣用梵语与天竺香料商讨教一部贝叶经的价钱。忽闻城中鼓楼三声钟响,漫天鸽群掠过时,便有官差的吆喝声,乔如意听得不算清楚,大致是在告知众人即将有一队兵马入城,就听城中众人欢呼雀跃。 乔如意不知道他们在欢呼什么,但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出欣喜来,似乎要入城的人对他们很重要。 “让开!”身后有人大声豪气。 乔如意转身一瞧,是个年轻小伙子扛着整箱琉璃器挤过人群,正冲着她的方向嚷嚷。 虽说人生地不熟,可这般态度让乔如意很是不悦,她喝道,“有旁道不走偏挤人群,碰伤人怎么办?” 这话发自内心而出,可乔如意还是被这番话给惊了一下。 不想那年轻人瞧见她后一惊,赶忙低声和气了起来,“老板娘。” 老板娘? 乔如意一怔。 叫谁呢? 正纳闷,就听身后有道清冷的嗓音落下—— “不懂规矩吗?旁道不走偏挤人群,碰伤了人怎么办?” 乔如意惊愕,谁还学她说话呢? 转头一瞧,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女子骑于高马之上。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却能瞧见她一身红衣,裙角随风肆意飞扬,像极了女子给人感觉,张扬飒爽。 在她身后,商街的尽头,像是洇在了漫天起的黄沙里,有一处檐角起翘的建筑隐约而现…… - 乔如意蓦地睁眼时,眼前似乎还回放着城中繁盛的一幕,各色人种,各类语言的画面纷沓而来。 她在幽暗中睁了好长时间眼睛,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梦? 是因为她深入了荒漠腹地?是因为她身处河西走廊? 或是再玄学点,这条通往古阳城的路还残留着古时的繁盛场面,在特殊的天气条件下就能与人的磁场贴合,继而重现。 就像故宫里有关雷雨天能看见古代宫女的传说一样。 可她刚刚是做了个梦。 竟能入她梦中? 帐篷外的篝火还未全熄,隐隐的火光贴在帐篷上,似长了脚似的缓慢移动着。 乔如意的眼睛适应了这场暗光,她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但梦里的情景依旧清晰,并且出了奇地真实。 真实到她好像真在那个城池里生活过一样,也真实到哪怕她醒来,鼻腔里也似乎还残留着那些西域人身上浓烈的香料味。 乔如意的心跳挺快。 她抬手去摸,不是幻觉,就是心脏恨不得撞破胸腔的节奏。 身边,陶姜睡得香熟,丝毫没察觉到她已经醒了。 许是太累了。 以往陶姜睡眠浅,一丁点动静就很爱醒,醒了也往往就很难再入睡。陶姜在外习惯独睡,只有跟她在一起时陶姜才会想着住一起。 她总是说,如意啊如意,我得好好保护你啊,其实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有陶姜在,乔如意的确就会松懈下来,喜欢去做被人保护的那一个。 可今晚,乔如意倒是很想她好好休息。 真实安静啊。 原来夜晚的沙漠是这样的,好像万物都睡去了,巨大的寂静笼罩整个沙海。 等等。 乔如意一激灵。 帐篷内外是不是太安静了? 时间在他们进入到黑戈壁的时候就混乱了,乔如意不清楚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但估算着不会太早。今天赶了一整天的路,大家都很累,不可能她都睡了一觉他们还没睡。 怎么听不见其他帐篷里的动静?哪怕没有呼噜声,也该有喘气声吧?就算呼吸声很轻弱听不到,那篝火的燃烧声呢? 还有,陶姜是不是也睡得太无声无息了? 她就在陶姜的身边,躺下后隔着睡袋都能碰到她胳膊的那种近距离,怎么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陶姜?”乔如意轻声唤道。 陶姜没反应。 借着微弱的火光,乔如意看见陶姜背对着她躺着,露在睡袋外的肩膀似乎不见起伏。 乔如意呼吸微微一滞,心底一丝异样开始滋生。 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天地万物,醒着的就只有她。 乔如意朝着陶姜缓缓伸手,想去推她。 冷不丁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帐篷外。 一个人站住外面! 火光将那人的影子印在了帐篷上。 乔如意蓦地一窒,下意识脱口,“谁在那!” 她声音不算大,可四周太安静了,再小的动静出来都不可能不被人听见。 但她喊完这句话,其他帐篷没有任何动静,就连陶姜都没反应。 那人还在! 影子那么清晰地在帐篷上蔓延,火光游走的缘故。 “行老板?”她仔细打量,觉得像极了行临。 那人还是站着没动。 “是行老板吗?你找我有事?” 就见帐篷上的影子微微点了点头。 乔如意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怪异,但还是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等走到帐篷口,她刚要掀帐篷,手就停住了。 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乔如意缓缓松了手,屏住呼吸,隔着帐门说,“乔老板有事就这么说吧。” 外面的人没应声,但站那不是一动不动了。就见他缓缓抬手,手指在帐篷上划得沙沙响,然后缓缓下移…… 就听很轻微的滋滋声…… 乔如意正高度集中,这声音落进耳朵里就十分清晰。她前一秒在纳闷是什么声音,后一秒就想到了,紧跟着头嗡地一声! 是帐门上的拉锁被缓缓拉开的声音! 外面的那个人。 这下乔如意一下就找到了怪异的来源,外面的人根本不是行临! 耳边还有滋滋声,外面的人正在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开帐篷,光是听着声音都能叫人后背发凉。 可乔如意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微微眯眼,一把扣住拉链的锁头,嘶啦一声将帐门给拉开,丝毫不给外面人反应的时间。 可帐门拉开的瞬间,乔如意愣住了。 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透过篝火的光亮,再远处就是起伏不定的沙山,一座座矗立着,像极了天地滋生出来的怪物,黑乎乎的,瘆人。 但瘆人的本该是帐篷门口吗? 乔如意压住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探头观察。 没有人。 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乔如意攥了攥拳头,心脏在胸腔里咣咣跳得厉害。她想到了黑沙里的影子,也想到葛叔一家遇害前院子里出现的人影…… 她抓起一把沙子仔细看了看,可惜光线太暗,看不出沙子里有没有黑色。 乔如意很想叫行临,他的帐篷就在她对面,只要喊一嗓子他就能听见。 可是,她有个强烈的念头,此时此刻就算她喊破喉咙,行临,不,其他所有人是不是也听不见?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轻悠悠的女人声扬起。 乔如意后背一僵。 她缓缓转头,就见陶姜从睡袋中坐起来了,动作很缓慢。帐门是敞着的,火光就钻进来多些,陶姜的情况就看得清楚了。 就见陶姜低垂着脸,头发从睡袋里钻出来,挡住了大半个侧脸。突然,她将脸转向乔如意,歪侧着头,嘴巴一张一合,“你是在找我吗?” 同样的话,她说了两遍,第二遍似有嬉笑的成分。 “你是谁!”乔如意陡然起身。 陶姜却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乔如意抿紧了唇,一个跨步冲上前。可陶姜的动作比她要快,猛扑过来。 乔如意只觉得脖子一紧,紧跟着几乎窒息。 对方的手劲不小,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这只手冰凉得很,像是冰锥般直往脖子里扎。 这个距离,乔如意也看清对方的长相。 竟是跟陶姜一模一样,就连眉梢走向都是相同。乔如意一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另只手来抓她的衣物,试图反击。 与此同时乔如意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睡袋,睡袋仍旧是鼓起的,好像还有人躺在里面。 乔如意身手灵敏,一个过肩猛摔就摆脱了对方的束缚。可等她再去抓对方时,不想对方身段十分柔软,竟快速发起了反击。 幽暗中乔如意看见“陶姜”手中锋利的刀子,朝着她的眼睛就扎了过来。 乔如意反应灵敏,避开挥过来的刀子,一个大胆的念头也应运而生,连连后退,喝道,“升卿。” 然而,升卿盘踞在她手腕之上没反应。 确切说,升卿听见了她的召唤,但不为所动。它只是抬头冲着“陶姜”发出恐吓的嘶嘶声,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吓跑对方。 “升卿!”乔如意这次冷喝一嗓子,大有急急如律令之感。 “陶姜”的刀子又扎了过来。 就见升卿猛地咬住乔如意的掌心。 这一口挺狠,乔如意的掌心被咬破,血一下就出来了。 乔如意以手化刀,血腥味弥漫着帐篷。“陶姜”扑过来的同时,她一个手刀划过对方的脖子,干脆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陶姜”蓦地瞪大双眼,指着她,整个面容变得楚楚可怜,“你……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你想杀我?” 语气、神态和眼神就跟陶姜一模一样,但她不是陶姜。 乔如意又狠狠咬了一下伤口,血更多的渗出来。她以血染手,一巴掌就拍在对方脸上,只听对方一声惨叫,下一秒就倒地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可下一秒只觉手心一空,“陶姜”竟软塌塌了下来。乔如意试图去抓她,却抓了一手的沙子。 手心里黑乎乎的一团沙,但很快,沙子就成了金黄色。 最后都尽数从她的指缝里流下去,所剩无几。 可手指冰凉,好像刚刚从指缝间流走的根本不是沙子,是冰水似的,能直往心底里灌的那种。 这种凉瞬间麻痹了乔如意的手指,升卿在她手腕间极速绕动,似乎在紧张她的状况,伸头,吐舌舔舐她的伤口,又用整个脑袋去顶。 乔如意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升卿的头,宽慰,“我没事。” 升卿不听,还在处理她的伤口。 乔如意转头看向睡袋的方向,真正的陶姜还躺在那里,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不为所动。 她刚想喊陶姜,却听见对面帐篷里传出闷哼声。 是行临! - 行临看见了乔如意。 就站住帐篷外,挺小声地唤他,“行临。” 似乎怕打扰到别人。 帐门打开时,乔如意的脸被篝火映得清晰可见,她把睡袋裹在身上,一张脸苍白,眼里似有惊恐。 行临一怔,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帐篷,又把目光拉回乔如意身上,低声问,“怎么了?” 乔如意仍旧挺轻柔的声音,但明显又有求助之意,“我刚才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狼。” 行临一手搭在帐篷上,低头看她,“这里没狼。” “但是我听见了。”乔如意的态度挺坚决,“你答应我的,要护我安全。” 行临盯着她的脸,目光若暗若明,“你想让我做什么?” 乔如意尖细的下巴微微一抬,“我能进去吗?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全。” 行临微微一怔,少许侧身,“进来吧。” 乔如意微微一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进了帐篷,在紧挨着行临睡袋的位置,她放了自己的睡袋。 抬眼看他,眼角在隐隐火光的映照下凭生出几分媚意,“行临,躺在你身边,行吗?” 第25章 我大意了 行临站住帐门前,脸陷在逆光里,能隐约可见眸色沉沉。 “你说什么?”他的嗓音听上去也似暮霭,低又沉的。 乔如意嫌冷,先钻进了睡袋,露出白皙的脸。从行临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皎洁如月,眉眼弯弯就多了缠得人心发痒的娇媚。 她轻笑,“你害羞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行临走上前,在她身边的睡袋上坐下来,低头看着她,却不说话。乔如意往睡袋里缩了缩,轻声问,“一旦有狼呢?” “一旦有狼,你把你朋友一人扔帐篷里?”行临反问。 乔如意注视他,“你这是在扫兴?” “所以你来找我,不是因为狼。”行临低头看她。 乔如意不说话了,敛眸凝思片刻,突然就挪身过来,头枕在行临的腿上。 行临呼吸一窒,仍旧低着头看她,小腹却有熟悉的躁热在攀升,像是之前。 比之前更甚。 女人离得他太近,是近在咫尺的那种。隔着衣料,他都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柔软。清冷的药香成了缠绕彼此的蔓,轻悠悠的,难以摆脱。 “行临……”乔如意微微侧脸,从睡袋中探出只手。 柔软白皙的手指顺着他的衣扣蜿蜒而上,皓腕似雪,晃得人眼发热。 “你有过女人吗?”她的目光纠缠着他,眸波漾漾,声音又轻又柔。 可是,能问出这句话,再轻柔的嗓音也沾染了暧昧。 又是晦涩却很明的邀请。 行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不安分的行径。眸色浓烈,似染了一层墨,他嗓音低哑,“乔如意,升卿呢?” 他看得清楚,她手腕上没升卿。 乔如意的手腕轻轻一晃就摆脱了他的束缚,本来他也还是虚扣着,没用力,就任由她挣脱了。 她大半个身子从睡袋里钻出,胳膊绕上行临的脖颈,她就差不多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 “被我留下保护陶姜了,毕竟是我朋友,真要是有什么,升卿也能抵挡一阵子。” 乔如意的嗓音轻柔似水,柔软无骨般溺在他怀里。挣脱开来的手仍旧不老实,顺着他的脖颈游移到他的脸颊。 行临的呼吸微微收紧。 乔如意轻笑,“你脸红了?”她的手指轻缠他的耳侧,“你好像特别容易脸红呢。” 行临没动,低声,“你想干什么?” 乔如意微微抬脸,与他的俊脸近乎相贴,彼此的气息纠缠,她接下来的话暧昧又直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也正常吧。” “你对我有非分之想?”行临微微眯眼,嘴角似笑非笑。又一把控住她的手腕,这次是用了力道的。 “别惹我。” 乔如意没挣脱,就势贴他贴得更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薄唇,微启,“我又没拒绝跟你,行临,今晚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行临眸色一紧,喉结滚动。 他反手控住她的后脑,这下手劲可不小,将她近乎按住,俊脸贴下,化被动为主动,“任何事?让我上?” 乔如意媚眼如丝,“是。” “乔如意,你是为了姜承安?” “为了谁不重要。”乔如意吐息如兰,“行临,你别告诉我你对我没非分之想,你看我的眼神都是点着火的。” 她的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贴上他的耳畔,“难道你就不想得到我?” 行临浑身一僵。 乔如意的手轻覆他的胸口,低笑,“你心脏跳得都好快呢。” 行临抿紧了唇,下颌线绷成了锋利的弧度。忽然他笑了,大手轻扣她纤细的脖子,粗粝拇指似有似无地摩挲她的脸颊,他凝视着眼前女人的脸,眼眸黑魆得骇人。 “你说得对,我对你早就有了非分之想。”行临笑不入眼,说话间,另只手神不知鬼不觉摸金进包里。 “所以,今晚的确是个好机会!” 话毕,狩猎刀从刀鞘中乍现,锋利刀刃在昏暗的光线里蓦地闪过一道寒光,照着乔如意纤细的颈部划下去。 这一刀该是稳准狠的,像是以往一样,行临从没想过会失手。 可对方竟躲过了他的狩猎刀。 刀刃几乎是擦着脖颈过去,她一个利落闪身,便让行临的狩猎刀落了空。就见乔如意快速闪到帐篷门口,似浮游在半空,下身是黑沙而化,影影绰绰间整个人都显得虚实不定。 就见她捂唇讥笑,“行老板,你好狠的心呐。” 话毕,就见她一个转身冲向帐门,瞬间人形化作黑沙,竟钻出了帐篷。 行临哪能容她逃脱,手利落一扬,狩猎刀便极速而追。 也就在同一时间下,帐篷门被人掀开,篝火映亮了乔如意的身影。没料到会迎面追出一把刀来,一个利落闪身,狩猎刀就擦着她的脖颈过去了,哪怕再多那么一毫米,她都得见血封喉。 锋利的刀气削了她一缕发丝,翩然落地。 也就是这一缕发,让乔如意动了怒。 这黑沙着实过分了,不但幻化成行临的模样为非作歹,还用了行临的狩猎刀削了她一缕头发,这年头养个长发容易吗! 火光乍亮,乔如意厉喝,“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找死!” 她身影如闪电骤然袭向行临。 狩猎刀不在手,行临兵来将挡,出手与对方相搏。可利落躲过乔如意的拳风时,这一刻行临意识到他对面的并非黑沙,便急急出声,“是我,行临!” “打的就是你!”乔如意根本不同他废话,都不想浪费双拳,一个利落翻身抓起行临的狩猎刀就冲了过来。 她甚至都不想浪费自己的血。 想着这厮竟伤了她心爱的头发,那先狠揍一顿再说。 狩猎刀为行临所用,旁人轻易不会使,主要是那把狩猎刀太重,没两下子身手的人拿刀都拿不稳。 乔如意将那把狩猎刀用得行云流水。 刀锋寒光划破黑暗,带着风过的铮鸣声,直取咽喉。 行临倒吸一口气,侧身避让,狩猎刀擦着他的脖侧掠过,削断几根发丝。 “乔如意——” 他话音未落,乔如意再次挥刀相向,行临抬臂来挡她的手腕,就听“哐当”一声,狩猎刀被甩开在地。 两人刚刚是力气与力气的相撞,这一刻他俩都各自退开半步。 “我不是黑沙!”行临简明扼要,“我就是行临!” 然而乔如意在经刚刚那一遭岂会信他?冷笑,“我还是你娘呢,不要脸的东西!” 打人不打脸,头发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乔如意旋身再攻,狩猎刀再次被她夺在手,招式又快又狠,寒光乍现的。行临解释不清,只能见招拆招连连退让,抵挡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她根本不留余地。 终于,在乔如意一记狠辣的膝撞胸口时,行临眼神一凛,不再退让。他极速扣住她的手腕,借力反拧,同时身形一矮,扫腿攻她的下盘。 乔如意却反借力凌空翻跃,然而落地瞬间被他欺近身前,两人近身相搏,招招到肉。数招过后,行临终于找准机会猛地锁住她执刀的手,反身将她按地上。 她奋力挣扎,手肘向后猛击,却被他用膝盖抵住,另只手也被他牢牢制住。 “现在能听我说了吗?”行临喘息着问,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乔如意挣扎不得,也就不挣扎了,咬牙,“你这样扣着我,我怎么听你说?” “保证不再动刀,我就放了你。”行临附身下来,在她耳边说。 乔如意点头。 感觉到她已经松了劲,行临也松了手劲。 可下一秒会后悔了。 他紧跟着就被乔如意一个过肩摔,整个后背都贴地上了。 这一下行临是毫无防备,也没想到乔如意竟能在他刚松劲时,都没等站起身就能反击。 可见乔如意的身手着实了得,也怪不得当初沈确雇了那么多保镖,自己反倒是打成猪头的原因了。 连他都中招了。 摔得不轻,这小姑娘下手没轻重,或者,也没打算轻。 乔如意化被动为主动,学着刚刚行临将他反扣地上,冷笑。“行啊,黑沙进化成你这样也算是厉害。” 她抓过狩猎刀,锋利的刀刃横在行临的脖子上。 行临的后背都阵阵发凉,她是动真格的? “不想浪费我的血,我看看给你放个血行不行。”乔如意说着,提刀抬手—— “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到了帐门口,见着眼前这幕着实吓得魂都没了一半。 是沈确。 “祖宗啊……”沈确颤巍巍地上前,把乔如意手里的刀子夺了下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陶姜、周别和鱼人有。 都被眼前这幕给吓着了。 - “所以,黑沙能化作任何人?”乔如意问了个关键问题。 经过这番“事故”,大家都睡不着了。 周别又添了燃料,篝火的光更烈了些。一行人围篝火而坐,共同捋一下刚刚发生的诡异之事。 除了乔如意和行临,其他四人其实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表示一进帐篷后很快就有了困意,这倒是让他们没想到。身处沙漠腹地,熟睡之后很可能会面临不知名的危险,早晚温差还大,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有心理负担,想要毫无顾忌的睡个好觉不可能。 他们是被打斗声给惊醒的,循声而来,见到帐篷里的这幕后都惊呆了。 可乔如意同他们讲了黑沙化人的事。 当陶姜听说黑沙以她的面目示人后,紧张地咽了口水,一个劲问,“真的一模一样?” “就像3d打印出来的似的。”乔如意看着陶姜说,“一举一动都跟你一样。” 陶姜后背发凉。 黑沙并不寻常,这是几人都清楚的事,像是今晚诡异的遭遇,令他们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是什么。 行临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对,黑沙能化人。” 乔如意追问,“什么情况下能化人?总不会没有缘由吧?” 她又不傻,今晚的事完全是冲着她和行临来的,其他几人顶多就是睡得昏死过去,后知后觉而已。 行临盯着篝火的火焰,面容冷静,“黑沙化人肯定有缘由,但目前我还不得而知。” 大家闻言,各个眉头紧锁的。 唯有乔如意,盯着行临若有所思。 周别挨着乔如意坐,拉了她一把,“黑沙化成姜姐,那么像,你还下得去手?” “再像也不是她,该下手就得下手,有什么好心软的?”乔如意随口说了句。 陶姜闻言啧啧两声,“就半点犹豫都没有?” “没有。” “没良心的。”陶姜故作叹气。 乔如意笑了笑,“那东西不好对付,我一旦心软,说不定那东西就得寸进尺,来嚯嚯大家了。” 陶姜点头,这倒是。 “倒是你。”乔如意想到了关键,隔着火光看向行临,“你没抓住那个影子?” 她看过他处理黑沙化人时的样子,干脆利落,丝毫不留余地。 行临没隐瞒,点头。 乔如意不解,“为什么?” 行临瞅了她半天,瞅得她都会错意了,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没什么啊,怎么用这种眼神瞅着她? 他开口,“黑沙化成了你,我大意了。” 乔如意一听,皱眉,“我知道黑沙化成了我,但这是问题的关键吗?黑沙只是化成了我就能让你大意,一旦化成沈确、化成周别呢?你的命是不是都得双手奉上?” 她语气严苛,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乔如意是后知后觉,在刀子被沈确夺走的那一刻,她才彻底相信被她揍的人是行临。 从行临刚看见她时的反应和出手情况来看,乔如意也想到了,黑沙是化成了她的样子。 可这有什么好大意的? “行临,你不能妇人之仁。”乔如意补了句,口吻严肃。 行临拨火的动作一滞,好半天,“好。”声音听上去略带干涩。 周围其他几人面色各异。 沈确瞅着行临,眼色顾虑。 天色还未完全亮,几人暂回帐篷里休息,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算回了帐篷也未必再能睡得着了。 鱼人有心挺大,不像其他人似的顾虑重重,他的想法挺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进古阳城是帮着乔如意找壁画的,那么难找的东西,路上遇上些妖魔鬼怪之事也说得通。 就是…… 他悄悄将陶姜拉住,小声问,“沈确刚才叫了声祖宗,不会是知道了吧?” 陶姜还当什么事呢,闻言后翻了个白眼,又懒得多费口舌,便道,“他就是句口头禅。” 鱼人有一听,心就放下了。“乔姑娘不喜欢暴露祖宗这个身份,我得替她守住秘密。” 陶姜一时间哑口,好半天拍拍他的肩膀,“嗯,你加油。” 乔如意是完全不喜欢祖宗这个称呼行吗…… 第26章 那就跟我睡 乔如意自顾自处理手伤的时候,行临过来了。她眼皮微微抬了抬,擦拭伤口的动作没停。 升卿缠在她纤细的手腕之上,见行临来了,升卿就开始围着乔如意的手腕转,甚至还抬头冲着行临发出嘶嘶声。 乔如意也没阻止升卿,任由它在她手腕间欢腾。话是冲着行临说,“很像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行临微怔片刻便反应过来了。他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棉球,嗯了一声。 乔如意叹息,“黑沙化陶姜的时候也挺像,但仔细琢磨还是能发现破绽,嘶……”棉球沾着药水,碰到伤口时还会疼。 行临擦拭伤口的动作放轻了,“忍着点。” 乔如意低头看了一眼,他很会处理伤口,细致得很,放缓了手劲也是半点儿不疼了。 胜过她自己处理。 “她不怎么说话。”乔如意接着话题继续,“可能是怕一开口就会露馅,最后是说了两句,果然还是不像的。” 行临沉默不语,她说,他就闷头帮她处理伤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其实我该想到的。”乔如意又说。 行临抬眼看看她,问了句,“想到什么?” 乔如意,“毕竟是黑沙化人,再惟妙惟肖也会存在破绽。当时跟你交手的时候,我就该反应过来。”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伤到你了吗?如果有的话,很抱歉。” 行临的手指微微一滞,片刻又恢复如常,“不用跟我道歉,黑沙多变,你小心点是对的。” 乔如意点点头,又不解问他,“你刚才说黑沙化成我很像,真能像到连你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的程度?” “跟你接触的不一样,我这边的会说话。”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行临找了纱布来,随口说了句。 “说什么了?”乔如意一听更好奇了。 行临的嘴角却微微绷紧。 见状,乔如意猜测,“说了很难听的话?骂你了?” 行临抬眼看她,反问,“你经常骂我?” 问得乔如意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骂你?” 还是经常的。 是,有时候她是暗自骂过行临,尤其是她因为他的缘故被沈确针对,自是更想臭骂行临一顿。 但想到大家终成骨灰盒,她突然看谁都顺眼了。 这么一问倒是把行临给问清醒了,眼底淡淡暗沉,似敷衍般说了句,“她也没说太多,就是些有的没的。” 乔如意哦了一声,笑了笑,“行老板,这一看就不是我,我哪能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行临一怔,胸口处却在隐隐作痛。 像是有只手狠狠攥了他的心脏,疼痛的瞬间又呼吸不畅,几度要窒息的感觉。 是,她怎么会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刚认识没几天的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能带她进到古阳城的向导,别无其他。 她不会跟他聊家常,也不会跟他说心里话,更不会像那黑沙影一样,叫他行临。 心口的疼渐渐扩散。 骨骼、血液、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 “是。”良久后他苦笑,“所以我才说,是我大意了。” “没事。”乔如意摆摆手,又问,“黑沙化人,一旦被它占了上风会怎样?像葛叔他们一家吗?” “是会杀人。”行临淡淡说,“就算勉强活下来的,也生不如死。” 乔如意皱紧眉心。 “不能再用血了。”行临眸色似染了明月光亮,可又带着似瓦般的冷意。“乔如意,你是能打,但你不是铁打,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只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乔如意若有所思,一时间没回应行临。 “听见了吗?”行临微微提升了音量,甚是威严。 乔如意这次有反应,“我当时没办法。” “黑沙成影,有多少黑沙就会有多少人影。”行临注视着她,“你有多少血?” 乔如意与他对视,“除了你的狩猎刀和我的血,还有解决黑沙的办法吗?” “黑沙我来对付。”行临答非所问,“你只管达成你目的,其他事不用考虑。” 乔如意一听被气笑,“什么叫我不用考虑?坐以待毙吗?” 行临眉头有蹙意,“我能看着你出事不管?” 乔如意跟他掰扯,“像是昨晚那种情况你怎么管?” 但凡她反应慢点,可能就步葛叔的后尘了。 “下次我会注意。”行临四两拨千斤。 奈何乔如意较真,“白天行,晚上你怎么注意?我帐篷里什么情况你能知道?” “那就跟我睡。”行临没好气地甩了句。 等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脸色尴尬。 “我的意思是……” 是什么? 他这句话的意思太简单了,想往复杂了解释都难。 乔如意盯着他的脸,唇角似笑非笑。 行临被她看得更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我没别的意思。” 乔如意忽然凑近他。 他一晃神,随即后退了两步。看得乔如意忍不住笑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脸红呢?” 行临只觉得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眼前的乔如意,一笑一颦,甚至是言谈举止,又是像极了黑沙化的那人。 见他不语,乔如意捉弄人的心思就更甚,她偏头看他,专门盯着他的眼睛看,“我真想要你陪我睡,你敢吗?” 行临只觉一颗心忽悠一下。 却见乔如意眉眼弯弯,唇角笑得弧度更大,眼眸深处有促狭,顿时便反应过来她的存心故意。 “别闹了。”他皱了皱眉头。 义正言辞的同时,行临又在内心深深鄙视自己的拿腔作调。他不想吗?他只是不允许想。 黑沙幻化的女子,其实漏洞百出,可他清楚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刻是享受的。他贪婪由幻境所引发的真实感,就算是假的,他也希望拥有。 “好。”乔如意没再继续逗弄他,言归正传,“就算我跟你睡一个帐篷又怎样?还有周别他们呢,我不相信黑沙只围着咱俩转,所以。你管得过来吗?” 她伸手指了指他的帐篷,“总不能所有人都跟你挤着睡吧。” 行临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可真是既冷静又落地的真实逻辑啊。 - 这一晚,两人最终也没能商量出统一的对策,是行临不跟她统一战略,最后拿了句“先回去补觉吧,马上要天亮了。”来搪塞。 因为昨晚的事闹了一通,翌日大家醒来时都迷迷糊糊的。周别负责冷水提供,一人一个环保小毛巾,浸在经过一晚自然降温的水里,再往脸上这么一搭,果然各个清醒了。 往车上装东西时,沈确来找行临“算账”了。 只是没等沈确开口,行临就嫌多费口舌,直截了当跟她说,“我没搪塞,昨晚黑沙成影的时候,我的确大意了。” “就因为她是乔如意?”沈确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的。 行临将收好的帐篷扔上车,没犹豫,“是。” 沈确一把抓住他胳膊,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是清醒的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确。”行临低叹,轻轻拉开他的手,“放心,我很清醒。” “你该知道一旦陷入幻境会怎样。”沈确十分不放心,并没有因为行临的保证而放松。 行临的态度很肯定,“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前行。 在走过荒芜的沙海后,众人只觉眼前更为震撼。 是雅丹群。 行临没诓他们,茫茫黑戈壁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沙海,过了沙海,就进入了眼前这片令人咂舌的雅丹地貌。 没名字的雅丹峡谷,行临跟大家伙说,“这里已经鲜少人来了。” 没半点信号,方向在这里都成了摆设。 车队缓缓行驶在这大片的雅丹堆,竟是有种时间凝固的沧桑感。 行临告诫大家要注意保胎,这里的碎石很多,很费轮胎。 这里太容易迷路了。 并且状况连连。 鱼人有的物资车有一度失去了踪影。 雅丹地貌跟沙海和戈壁滩都不一样,视野上没那么一望无垠,会有大大小小的雅丹堆来阻扰视线。 行临亲自开车去找,要求大家在原地等候,不能轻易离开。 乔如意跟着一同去了。 再不济鱼人有都算是她的人。 算是幸运,鱼人有连同车都被他们找到,可这距离大部队差不多有三四公里的模样了。 乔如意诧异,“我们走出这么远来?” 行临控着方向盘,很冷静地说,“也未必,这里很容易打转。” 鱼人有丢过一回的经历,眼下被找到就更乖乖跟随,他跟乔如意小声说,“挺邪门的这里,我明明看见你们就在前面了,怎么追都追不上。” “哦,我还看见祖宗你穿着那种很大摆的裙子,可漂亮了。” 乔如意被头顶大太阳晒得快断气,哪还有精力跟他讨论自己穿不穿裙子的事?就随口说了句,“海市蜃楼吧。” 鱼人有诧异,“雅丹有海市蜃楼?” 关于地理天气地质条件等问题,乔如意回答不上来,她便问了行临。 行临很专业,竟也有耐心告知。“特定的气候条件可能引发海市蜃楼,像是强烈的阳光直晒和空气温度差异。” 鱼人有连连点头。 乔如意叹气,小声跟行临说,“其实他很好打发,你说这么多他记不住。” “那你呢?记住了吗?”行临冷不丁问。 乔如意想都没想,“不就是在说海市蜃楼吗。” 行临低叹,“遇见黑沙退避三舍,由我来解决。” 这就是昨晚讨论半天最后“不欢而散”的结论。 鱼人有的失踪耽误了些时间,车子在雅丹群里开不快,车轮子使在上面如履薄冰。 美丽诡谲的雅丹群十分罕见,行临跟大家说,有的无人区也会有这类雅丹怪圈,这片的面积最大。 环形纹理清晰,层次分明,这里就是属于雅丹地貌中很罕见的褶皱类型,当然,对车辆的选择也有极高的要求,通过性又差,遍布尖锐的风凌石和岩屑,又极容易扎胎。 路愈发难走了。 找回了鱼人有,周别和沈确也出了状况、 周别的车不见,沈确的车子扎胎了。 行临再次兵分两路,等将周别的车带出来时已是一个小时后了。万幸沈确是个极其有经验的,三下五除二换下轮胎,又将老轮胎修补了一番,又能用了。 很漫长的路,虽说开车但也行不快。 虽说状况连连,可也没能影响陶姜的兴致。她从天窗探出大半个身体来,展开双臂,来做拥抱雅丹群状。 看得出是真心喜欢这风景的。 乔如意透过后视镜去看,笑了笑。 别管遇上的状况棘手,但大家伙的士气还是挺激昂的,尤其是陶姜和鱼人有,还挺能适应这种地方。 “行老板,你刚刚说雅丹地貌也可能出现海市蜃楼,”乔如意想起了一个关键,“但在这里,你觉得是海市蜃楼还是黑沙造影?” 行临思量少许,回答她,“两者皆有。”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但乔如意习惯了他这么言不由衷的回答,接着说,“或许这里出现的从来不是海市蜃楼。” 换言之,在这片雅丹峡谷里肆意横行的,极大可能就是黑沙。 乔如意刚要展开讨论这问题,突然只觉行临猛地踩了刹车,幸好她反应快,才避免整个人拍前挡风璃的可能性。 “怎么了?”她问。 身后的三辆车也陆续挺了。 风呼呼从雅丹群里游走,跟魔鬼似的操着利爪在啃食这片荒凉。 行临没说话,微微眯眼,隔着挡风玻璃盯着不远处的一团东西。 是嵌在众多雅丹群中间,立着的,看着像是一个人,但又有几分不一样。乔如意落下车窗,风沙就呼呼灌了进来。 她探出头,仔细一打量,“人?” 可又像是从雅丹石堆里生生长出来似的,其姿势都很怪异,是人的话,怎么会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存在方式? “下去看看。”乔如意说着就要下车。 手腕却被行临一把抓住,他眉心严肃,“我下车看看。” 乔如意瞥见他眉眼的严肃,心里咯噔一下。 好像,真正的危险开始降临了。 第27章 嵌在雅丹土锥里的人 雅丹堆,就似野生野长的怪物,沉默地矗立在天地间。 哪怕不出任何怪异,光是眼能瞧见的都叫人后背发凉。 行临往雅丹堆深处缓缓走去,夕阳开始偏移,昏黄的光打在高矮不一的雅丹堆上形成或深或浅的影子。 风起,在雅丹堆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的动静。雅丹,魔鬼之地,尤其到了晚上,鬼叫声会霸道横行。 “你看那是什么?好多架敌机喔!”双眼迷糊的看向了上空说道,似乎虽然很想抬起手指给艾伦看,不过遗憾的是此时的她已经瘫软得没有抬起手的力量。 尤其是青萍郡主,心中更是联想到了当日宴会上的那一幕,心中不禁冷哼连连。 脸上挂着笑容,克林顿回过了头来,立刻又转了回去,因为他感受到了杀意。 这样的画面仿佛进行了千万年,但却又在下一刻消失而去,他能够清晰地看到祈愿之石的波动涟漪不断扩展,随后,灵魂深处传来“嗷——”的一声颤鸣,红光、白光陡然在所有人的面前飞散射出,渲染了整片视线。 这完全不是同等级的战斗力!或者说,在如此的性能差距面前,驾驶员本人的驾驶技术根本提供不到应有的帮助……或者说在这方面本身就不占有优势就像是狮子与羚羊的差别,这是作为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不同定位。 “后面的计划我已经想好了,还是由你和刘成来操作,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要搞定这个客户应该有七八分把握。”张伟说道。 依旧是平凡的房屋与廊院。贵族式地草坪与花园,另唐忆惊奇的是,说是二十年来都未有人进来,然而一切看来都如同刚刚才打扫完毕一般的干净整洁。 一声巨响忽然响起在竹林之中,黑暗之中,尘土飘扬,一个巨大的土坑出现在了竹林之内。 “苏兄说笑了,您本来就是我张家请来的贵客,又何来嫌弃只说。”张平生面带勉强之色,笑道。 背对着唐忆,穿着白色衣裙的芙尔娜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要注意的一些东西。唐忆静静地望着,想起她为自己做出的让步与牺牲,心中有着说不出内疚。 “区区倭岛。”裴世清都不认为那些下等的,连筷子都不会用的野蛮人有什么值得控制。 于是愤怒的在下面留了一下言: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机长已经有妻子了吗? 赫连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这姑娘估计要不行了,但无论是他还是夜祭,现在都没有帮助她的能力。。。而之前老太婆给那姑娘的东西也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在这种魂不守舍的人身上,什么法宝都没用。 雪萌无意间问起北夜落对众位夫人如何,众位夫人面面相觑,心里的苦,有口难言。 云澈在心中偷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伸手把安全带拉下来,“嗒”的一声,把安全带扣在卡扣上。 虽然他抱着她爬起来依然还是很轻松的样子,但是,知道,其实她也不算是很轻了。就这么抱着她走台阶,那要不累,是绝不可能的。 芊芊看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脸色巨变,不安地咬着唇,心里十分担心言丞谦,这么大的一件事,会直接影响到酒店的声誉和很多方面的运作,只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三名,第三名……”洛寒在嘴中喃喃自语,目光呆滞着的盯着远方。 第28章 善济诸客,随其所愿 鱼人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就是睡着了,然后就冷不丁惊醒了。 说是睡着了,但总像是半睡半醒间,帐篷外,风过雅丹堆时凄厉的声响,风停时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还有无法形容的脚步声,像是虫子又像是小动物,在粗糙的沙砾里穿梭时留下声响。 真正醒来,是鱼人有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风。 刚 那么根据这一信息可以看出来,这个墓地应该就是五代时期留下的墓道。但是这个墓室的主人仍然让人思索,根本上就不知道是那个皇帝。 “肯定是,你不知道这农村人都是很淳朴的吗?”张正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打胜了我自当长驱直入,进攻成都,若失败了,我可以退守白帝城。”孙权一挥长袖,有点霸气英雄的样子,谈吐之间便是要气吞万里,丝毫做不得假。 “丹长老,我有个失散三年的丈夫,叫轩辕煜,听说也在你们掩月宗内。”凌珞开始打听消息。 兰秋雨是郝云静的表姐,看到表姐如此的落魄,郝云静就把表姐带了回来。 距离卡座只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就传入了温如初的耳中。 秦风有些后悔,这么大的矿脉,可以说自己拥有一条这样的矿脉,以后修炼所用的任何东西,都不用在发愁。 “将军,退兵吧,再不退军,恐怕来不及了!”新野城中,中军大帐之中,有人来到了这里,静静的送来了一封信。 他的脸瞬间涨得又青又红,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纳兰清妤”竟然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抹黑他,一时间,高林峰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罗s福开心的大笑,蒋j石的直率,正是斯d林最担忧的事情。一个有军火,另外一个又有世界最多的人口资源,他们的结合,会让斯d林开战狠狠地摔个大跟头。 “放心吧!我都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许美琳说道。 “噗!”林夫人忍不住想笑,这名字好土,不会真的如吴秋默所说,是个乡村野汉子吧?雨涵这丫头,啥时候品味降这么低,竟然委身于村野汉子? 彼岸镯是在黑市上拍卖得来的。当时拍卖的时候黑市的老板就说过,这镯子是大秦后宫中出来的。 “好嘞!”张扬拿着菜单走了,心里美滋滋的。这一顿张扬为店里入账毛一千多,这陈妍希的牺牲还真是巨大的,张扬偷笑。 “我都还没开始呢你感觉到热了吗?脸都红了!”赵铁柱故意逗林巧巧,让林巧巧的脸更红了。 明明一到晚上,沙地的动物就繁盛起来,它却偏偏要舍近求远,去树林扑食猴子。 “你们几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在这里议论虎王。”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肃冷地传了过来。 毕竟是做总统的人,苏御承自制力很强,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后,停住了脚步。 “都怪你灌我喝这么多酒,今天改回青龙寨都没回去。”张扬摇着嗡嗡响的脑袋埋怨了刀疤脸一句。 “够了!丢人丢完没有?”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峰突然大喝一声,只见他缓缓走上主席台,虽然他只是一个工作室的领导者,但长期积累起来的上位者气息还是有一定的威势。 那个少年正靠着树桩休息,这时听见周围有动静,微微睁开眼,看到向天抒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第28章 善济诸客,随其所愿 鱼人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就是睡着了,然后就冷不丁惊醒了。 说是睡着了,但总像是半睡半醒间,帐篷外,风过雅丹堆时凄厉的声响,风停时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还有无法形容的脚步声,像是虫子又像是小动物,在粗糙的沙砾里穿梭时留下声响。 真正醒来,是鱼人有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风。 刚 那么根据这一信息可以看出来,这个墓地应该就是五代时期留下的墓道。但是这个墓室的主人仍然让人思索,根本上就不知道是那个皇帝。 “肯定是,你不知道这农村人都是很淳朴的吗?”张正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打胜了我自当长驱直入,进攻成都,若失败了,我可以退守白帝城。”孙权一挥长袖,有点霸气英雄的样子,谈吐之间便是要气吞万里,丝毫做不得假。 “丹长老,我有个失散三年的丈夫,叫轩辕煜,听说也在你们掩月宗内。”凌珞开始打听消息。 兰秋雨是郝云静的表姐,看到表姐如此的落魄,郝云静就把表姐带了回来。 距离卡座只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就传入了温如初的耳中。 秦风有些后悔,这么大的矿脉,可以说自己拥有一条这样的矿脉,以后修炼所用的任何东西,都不用在发愁。 “将军,退兵吧,再不退军,恐怕来不及了!”新野城中,中军大帐之中,有人来到了这里,静静的送来了一封信。 他的脸瞬间涨得又青又红,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纳兰清妤”竟然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抹黑他,一时间,高林峰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罗s福开心的大笑,蒋j石的直率,正是斯d林最担忧的事情。一个有军火,另外一个又有世界最多的人口资源,他们的结合,会让斯d林开战狠狠地摔个大跟头。 “放心吧!我都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许美琳说道。 “噗!”林夫人忍不住想笑,这名字好土,不会真的如吴秋默所说,是个乡村野汉子吧?雨涵这丫头,啥时候品味降这么低,竟然委身于村野汉子? 彼岸镯是在黑市上拍卖得来的。当时拍卖的时候黑市的老板就说过,这镯子是大秦后宫中出来的。 “好嘞!”张扬拿着菜单走了,心里美滋滋的。这一顿张扬为店里入账毛一千多,这陈妍希的牺牲还真是巨大的,张扬偷笑。 “我都还没开始呢你感觉到热了吗?脸都红了!”赵铁柱故意逗林巧巧,让林巧巧的脸更红了。 明明一到晚上,沙地的动物就繁盛起来,它却偏偏要舍近求远,去树林扑食猴子。 “你们几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在这里议论虎王。”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肃冷地传了过来。 毕竟是做总统的人,苏御承自制力很强,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后,停住了脚步。 “都怪你灌我喝这么多酒,今天改回青龙寨都没回去。”张扬摇着嗡嗡响的脑袋埋怨了刀疤脸一句。 “够了!丢人丢完没有?”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峰突然大喝一声,只见他缓缓走上主席台,虽然他只是一个工作室的领导者,但长期积累起来的上位者气息还是有一定的威势。 那个少年正靠着树桩休息,这时听见周围有动静,微微睁开眼,看到向天抒正直直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