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神探2》 第十四章 大义凛然 回到别墅之后,罗大龙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审讯,并让蒋智也跟来,配合调查。 蒋智一脸不情愿地说:“之前我才去过派出所!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我能说些什么?再说,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 罗大龙板起脸,坚持让他来,蒋智只能无奈地说:“行吧,我先打几个电话。” 稍后,二人被带回局里,蒋智还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李振武倒是招的很痛快。 坐在审讯室里,李振武说这两天王彪团队自从那天踢馆之后,频繁地雇佣小流氓骚扰他们武馆;前天又发生了那种耸人听闻的事情——他们竟然炮制了一场假的火灾,带人进入武馆拍摄素材,想捏造一场子虚乌有的比武,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而且,他们还用金钱收买了他的好几个徒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的李振武眼中仿佛冒出两道精光,“于是我决定,从源头上结束这一切,替老天收了王彪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 “然后呢?”罗大龙问。 “昨晚我和我家人一起吃了饭,等他们睡着之后,我写了一封道别的信,放在我的书房里面。然后我开车去了别墅对面……” “你为什么不直接开到别墅的外面?” “别墅正面有围墙,不容易潜入。” “你不是会轻功吗?” 李振武的神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忽然问:“你对轻功了解多少?” 罗大龙叩了下桌子:“不要反问,是我在问你!” 李振武摇头,“我打算不惊动外人的潜入别墅,因为我不想伤害无辜,所以我把车停在江的对面。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我并非是在犹豫,就算我重来一次,我也会亲手格毙这个逆徒!我只是在等待他回到卧室……大约凌晨三点左右,我看见他一个人进到卧室里,于是我一运气,撩起袍子,噌噌噌噌,踩着水面一直跑了过去……” 听到这儿,罗大龙叹口气,他已经不想跟李馆长争辩了,索性安静地听下去。 “跑过去之后,我从露台往上一纵,从一扇窗户翻进二楼走廊,然后敲了一下门。逆徒在里面问谁啊,我没说话,继续敲门,他终于不耐烦,过来开门,我一把把他推进门内,说: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他看见是我,一惊,挥拳就朝我脸上招呼,我一闪身避过,用手指在他肋部连点。他痛得受不了,抓起一个台灯就朝我挥来……” “行了,打斗过程不用说这么详细。” 对罗大龙的打断,李振武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像说书一样说着他们的一招一式,手上还在比划着,这一段宋未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 “……他朝我使出黑虎掏心,我也不含糊,抓住他的手腕一折,然后朝他的心口连点几下,最后一拳打在他的喉咙上,他‘呃’的一声,捂着喉咙,往后退去,吐血倒地……” “等下!”宋未然抓住这个细节,“他倒在地上,对吗?” “太黑了,我记不太清。”李振武神情平静地回答。 “那他倒向哪个方向?” “朝东?也可能朝西,或者朝南……” 好吧,说了等于没说——宋未然心中吐槽。 “然后呢?”罗大龙问。 “然后我在墙上开了个洞,跳了出去,仍是踏着水面来到对岸。” “你的衣服为什么要脱掉,扔在水里?” “被那逆徒在打斗中吐了一口痰,我不知道他从哪学的这种恶心招数,我嫌恶心,于是过去之后,就把衣服脱了,扔在水里。” 他虽然表情非常平静,可这些细节都经不起仔细推敲。 “之后呢?” “我自知杀了人,闯了祸,我不想逃避,于是我坐在那里,等你们找到我!我身为一介掌门,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逃避!” 罗大龙把双手抱在一起,带着疑惑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之前不是说要忍一时风平浪静吗?” “我是说过,但是他准备毁我名声,我便不能再忍,我只能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此事。十年前我收留他,传授他武功,使他拥有了为害一方的能力,我想我的责任也是非常大的,这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但,我甘愿承担这个责任!作为一名武术家,以这种方式收场,何尝不是一种快意恩仇、侠肝义胆呢?”李馆长说得大义凛然,眼圈都有点发红了。 “你先别急着自我感动。我们会核实证据的,如果你说的,和证据对不上,那我们就得重新调查了。在此之前,你得呆在拘留室里。” “你们尽管核实好了,大丈夫说话,绝无半点虚言!”李振武非常坦诚地说道。 随后,李振武被关了起来,罗大龙特意交代值班人员,他说这个人会功夫,要多留点神。 宋未然觉得这事实在有点奇怪,整个案子都透着怪怪的感觉!而且嫌疑人落网的速度这么快,又招的这么痛快……她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 她掏出手机,看着王家鹏的号码,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发条消息过去:“看见的话,打给我,有重要的事情。” “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踩着水呢?”罗大龙叨咕着,他非常在意这个细节,“哼,一听就是鬼扯!” 他在网上找了一些轻功踏水的视频来研究,确实有人能短暂地踩一下水,借力跃向前方。 可罗大龙并不买账,他盯着视频逐帧观看,越看越觉得那只是一种表演技巧:这些人在起跳时早已蓄足了劲,就算不踩那一下,也能直接跳过去。 “轻功压根就是违背物理定律的,如果说真有轻功,其实也不过是一种经过训练的跳跃能力。”罗大龙说出自己的看法。 “一些古书上倒是有提过踏水而行的事情。”老李说。 “那也只是书上写的,也没人拍下来啊!”罗大龙反驳道。 “队长,快看!”这时,宋未然在手机上刷到一条视频。 没想到半天不到,王彪公司的人竟然把这件事情公开了! 视频里,一名徒弟披着孝布,号啕痛哭地说:“我的师父王彪,被人打死了!师父这次来龙安,是为了报以前的仇,向李振武提出踢馆,但李振武拒不接受。一来二去,双方的梁子越结越大。昨晚,李振武从这条河踏水而来,潜入别墅,和师父动起手来!当时房间是锁着的,外面的人只听见动静,却打不开门。师父最终还是敌不过李振武,被他……亲手打死!呜呜!之后李振武又踩着水离开了。不过今天早上,李振武已经被捕,是他主动投案自首的,并承认了一切。啊啊啊!我真的好痛苦,师父,师父啊!” 说罢,这名徒弟先是双手颤抖着伸向空中,接着又立刻哭得伏倒在地上,手脚直抽抽,其他人赶紧冲过去搀扶、掐人中。 这段演技尴尬的视频看得大家呆若木鸡,一时间警队办公室里沉寂了下来…… 第十五章 看戏 这件事情由于过于猎奇,二位主角还都是练家子,很快这事儿就在网络上如病|毒|般传播开来。大伙都在津津乐道“僵尸拳掌门人踏水格杀逆徒”的传奇故事,一时间“僵尸拳”、“李振武”、“踏水而行”这些词儿都上了热搜。 紧接着又有许多人跑出来蹭热度,有人解读僵尸拳和丧尸拳十年前的恩怨,有人介绍僵尸拳的流派特色,其中一些僵尸拳弟子也纷纷现身说法,把这一门武功形容得非常夸张。 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习武人士,跑出来一本正经地科普——“踏水而行”并不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们摆上几个盆,盆中注水,然后借着助跑跳起来,依次踩水,最后落到对面,摆个POSE,就算验证成功了。 宋未然看了很多条这样的视频,发现问题所在,以这些人的跳跃能力,以及助跑的速度,就算不踩水也能跳过去。踏水完全就是个噱头罢了。 6月29日下午,一名自称习武数十载的拳师站在滔滔江水之畔,声称要亲自展示“踏水而行”的神功。 为了烘托气氛,他特地安排了几名弟子,在他身后配合激昂慷慨的背景音乐反复打拳,场面颇为隆重。 然而,拳师站在江边,从下午一直讲到傍晚,口若悬河,大谈轻功心法与江湖趣闻,如同说书先生般讲得天花乱坠,却迟迟不下水示范。 观众渐渐失去耐心,弹幕开始嘲讽其为“嘴功大师”、“轻功嘴上飞”,拳师看到这些评论恼羞成怒,竟在镜头前与网友们针锋相对地对骂起来,最终因不文明用语,直播间被平台封禁,所谓“踏水神功”的验证也就此草草收场。 总而言之,一时之间,整个网络仿佛都在说这件事情是一定能办得到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亲自验证,十分吊诡。 另外,让宋未然始终放心不下的是,自从命案发生后,王家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 宋未然动用了警方的手段,既查不到王家鹏的手机讯号,也没有他的身份证使用记录。现场出现的那根猫毛,让她疑惑重重,辗转反侧。 法医那边的DNA化验结果已经出炉,既然已经确定死因是互殴,毫无疑问,凶手会在死者身上留下大量DNA。 首先,死者身上发现的DNA根本就不是李振武的,而是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对此,李振武依旧嘴硬,坚持自己讲得那套故事,每次都说自己怎么踏水过河,怎么徒手格毙逆徒,听得罗大龙都不耐烦了。 死者身上的DNA来自一名男性,和别墅内的所有人都对不上,警方找到李振武的徒弟,扩大调查范围,进行近一步的比对。 不过,这些徒弟中并没有王家鹏。 宋未然询问他们王家鹏去哪了,有一个和王家鹏关系较好的小伙子说:“他好像和师父吵了一架,一个人去外地了。” 但这句证词完全没有根据,李振武并不承认,而且也没有物证支撑。 现场的监控确实拍到了一个人悄悄溜进了别墅内部,但是由于对方运动很快,影像十分模糊,而这个嫌疑人的身高和李振武倒也相仿。 另外,别墅内有两处监控竟然遗失了,警方为此把蒋智又找来一次,他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随口说:“大概是那天系统维护,维护时出问题,影像丢掉了吧。” 罗大龙警告他老实点,他将为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然而蒋智只是笑笑,“咳,你们人都抓住了,还查个什么劲儿,赶紧结案算了。” 宋未然心想,蒋智那天说,一切都是剧本,难道王彪的死也是剧本? 不过,到目前为止,王彪的账号只发了那一条视频,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这天傍晚,宋未然又来到了玄德武馆附近,想找到那只金色的长毛猫,提取毛发样本。她沿着正英路走来走去,一直看不到猫,直到听见灌木丛中传来动静。 宋未然轻轻蹲下来观察,突然,一只动物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不是猫,而是一只狗。 等等,这狗好像有点眼熟…… “芋头!?” 芋头凑到她跟前,宋未然揉了揉它的脑袋,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庄波站在那里,现在天气变热了,他早就不穿风衣了,而是换上了一件素色的T恤衫,下面是短裤和人字拖。 “前辈,你怎么……” “我是来看戏的。” “看戏?” 庄波一指前方,“听说今晚有一个人要在江边表演踏水而行,我寻思反正不远,就过来看个热闹。” “啊?”宋未然站起来,“你知道那个案子?” “知道啊,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是你办的?” “是啊,我在这儿搜集证据呢……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一只流浪的金色长毛猫。” 庄波俯身问芋头看见没有,芋头叫了一声,庄波微笑着说:“我牵着这家伙,流浪猫看见我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走,我们去看表演。” 宋未然很羡慕庄波这种闲情逸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想查出王家鹏的下落,以及案件的真相。 “走啦走啦,已经傍晚六点了,你加班给谁看?” “好吧。”宋未然便跟着庄波走。 庄波观察着宋未然的神色,说:“看来你又卡住了,要不要和我说一说?” “嗯……是这样的……”宋未然组织了一下语言,把案情大致讲了一遍,庄波听罢点头,“倒是不复杂,无论是动机还是手法。” “可是……你相信人能踏水而行吗?” “相信与否,不是我认知世界的方式,我只会去验证……看,到了,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庄波一指前方,只见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人群中传出嗡嗡的说话声。 这儿属于是龙江的支流,水流非常平缓,河岸的栏杆年久失修,仅仅是刷了一层新漆。 一个穿着石青色练功服的精神小伙儿站在人群中央的一处木箱搭起的高台上,他抱拳作揖,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师父李振武目前被警方拘押,想必大家已有耳闻。当然,今天我绝不是来给他洗白的,如今是法治社会,人人都该懂法守法,哪怕是武林宗师也不能例外。我师父亲手格杀王彪的事情,是真是假,警方自会调查清楚。但网络总有人提出质疑,说人不可能踏水而行,这不符合物理定律!我听了之后,实在是气不过,这样的人就是孤陋寡闻!我问你,你看不见空气,空气就不存在了吗?你看不见磁场,磁场就不存在了吗?世界上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都不存在吗?我们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古有杨露禅令雀鸟飞不起来,杜心五手撕牛皮,达摩一苇渡江,这其中的奥妙,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说到这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第十六章 砸场子 一阵掌声和叫好声过后,精神小伙儿继续说道:“我们武馆练的是僵尸拳,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师父早年间担任过许多部经典僵尸电影的武指,在业内十分有名,不过他为了能够传承中华武术,毅然决然地辞去了武指的工作,回到这里开设武馆。师父将多种传统武术融汇贯通,融入自己多年实践得来的武功心得,创立了僵尸拳,这门拳法涵盖了身法、步法、掌法、拳法,整套拳法阴阳相生、环环相扣,怪异中暗藏杀机,绵软中又透着刚猛,不但在实战上极其实用,而且极具视觉冲击力。小弟不才,今天在这里浅浅地复刻一下,师父踏水而行的技术,一方面是为了平息众议,另一方面……” “哎,水上有人!”有观众突然说。 小伙儿正说得兴起,扭头看一眼,吓了一跳,只见一人一狗站在水上面。 庄波牵着芋头,站在江水中间,笑嘻嘻地朝众人说道:“踏水而行,名不虚传,大家都可以下来试试,不过要看清楚,别踩空了,得踩在事先放了玻璃的地方。” 众人一阵讪笑。 宋未然也被逗乐了。 刚才精神小伙儿滔滔不绝地演讲的时候,庄波就在下面吐槽,并走到栏杆边上,掏出一个激光笔朝下面照。 他说:“看,水里有东西。”说着,他就要翻越栏杆。 “前辈,太危险了。”宋未然提醒他。 “没事,我会看准再踩的。” 庄波抓着栏杆,脚落在水面上,试探一下,果然可以踩。 然后他整个人就站上去了,并把芋头也带下来了,于是乎,一人一狗踏水而行,当场拆穿骗局。 精神小伙儿见有人拆了他的西洋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喂,你从哪来的,谁允许你在这捣乱了!别人唱戏你拆台,你有没有道德!” “拆台?我没拆呀,玻璃台子还好好的藏在水下呢!”庄波笑嘻嘻地说,接着他又起哄似的挥起手,大声朝围观的人喊,“谁想下来试试看!” 路人冲到栏杆边上,真有人想下去试试,但有几个“路人”却在劝大家不要冒险,并试图维持秩序。 宋未然瞧出来了,路人里面是藏着托的,这所谓的演示,不过是一场街头表演。 她忽然发现那几个托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啊!他们不是王彪的徒弟么,怎么会在这儿?宋未然不由一愣。 对庄波喊话的精神小伙儿气得跺脚,大骂道:“X的,混蛋!你存心找茬儿是吧?你给我上来!看老子今天不教训你!” 庄波笑得更开心了,“我以为阁下还有什么高论,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看来文化水平不太高嘛,估计刚才那些话是提前背的稿子吧!” “NMD!” “那我来给大伙讲讲吧!且不说你关于踏水而行的论证漏洞百出,你师父指导过‘许多部经典僵尸电影’这话,只要大伙去看看僵尸片的演职人员表,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其实僵尸片是一个冷门小类别,加起来不过三十多部,一般人对它了解不多,也就方便编造。” “我尼玛,你这个混蛋,竟敢诋毁我师父!” “这叫诋毁吗,朋友?站在大街上,你能说话,我不能说话吗?我还可以说我的狗指导过星球大战的特效呢!” “CNMD,你敢不敢上来!” “你这绕来绕去就几个词了是吧?你师父实际上只是在僵尸电影里面当过几次临时的龙虎武师,说白了就是替身,实在没啥可露脸的,后来是受伤才不得不回来。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正经师承,就是把一些老拳谱东抄一点、西抄一点,拼凑出这样的一套拳来。前后正式收徒不超过一百人,什么正经比赛也没参加过,更没有被武术协会认证。”庄波说道。 当面打脸,路人听得兴起,纷纷鼓掌并叫好,比刚才还兴奋。 那些托儿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了,指着庄波骂:“X的,就你喜欢砸场子是吧,看我们不收拾你一顿!” 芋头察觉到外人对于主人的恶意,立刻连声吠叫起来。 那帮托儿找东西要砸庄波,宋未然及时站出来,声音凌厉:“都住手!你们想干嘛?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托儿们有人认出了宋未然,悻悻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那个一直和庄波对峙的僵尸拳弟子不服不忿地说:“他是在造谣诋毁!” “造谣诋毁?那行,你们双方跟我去趟局里,当面对质,哪方造谣哪方负法律责任行吗?”宋未然说。 精神小伙儿瞪大眼睛,寻思了下,接着一挥手,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今这社会,就是有一帮脏心烂肺的境外势力,天天诋毁我们传武,诋毁传统文化,这种人跟蟑螂一样多,打也打不完……” “你的话我录下来了啊!”庄波的声音传来。 “什么?” 只见庄波举着手机,从栏杆翻上来,“我把你的话都录下来了,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烦你作个见证,我要起诉他造谣诋毁。” “行,都跟我回去一趟吧!”宋未然看向小伙儿。 “不……我……我只是……随便……”小伙儿顿时没了气势,支支吾吾。 “别说了,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吧!你不想戴着手铐走吧?” 这时,那些托儿已然悄悄地跑掉了,只留下精神小伙儿一个人傻头傻脑地杵在这儿,路人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瓜。 半小时后,罗大龙端着一碗牛肉面从走廊经过,眼角好像瞥见了谁,他折回来一看,只见庄波坐在办公桌边上,一边摸狗,一边在作笔录。给他做笔录的居然还是老李。 “嗯?你……你怎么来了?”罗大龙问。 “有人毁谤我喽,我过来简简单单地做个笔录。”庄波耸了下肩膀。 老李放下笔,对庄波说:“行了,就这几句话……小庄,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 庄波在笔录上签名,然后问罗大龙:“你在吃什么呢?牛肉面啊?给我也搞点吃的!” “呃,食堂还没关门。” “行,你把卡借我,我对付吃一口吧!”庄波起身,带上芋头。 “不是,我们这不是派出所,诽谤你不用来这儿做笔录啊,这不是浪费警力么……” 庄波从罗大龙身边经过,接过他的饭卡,说:“这只是个引子,重点是我们带回来一个人,你到审讯室看看。” “哦,这样啊,好……喂,你干嘛夹我的牛肉!” 庄波把筷子还给罗大龙,手上的牛肉块喂给芋头,喂完,擦擦手,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肉被芋头吃了,但这块肉的所有权还是你的。我先去食堂吃饭,稍后见。” 罗大龙苦笑一声,到办公室三两口吃掉面条,去了审讯室,只见一个穿着石青色练功服的小伙儿垂头丧气地坐在里面,宋未然和另一个审讯员正在问话…… 第十七章 有了答案 稍后,庄波回来了,对罗大龙说:“饭菜不错呀,便宜又健康。”说着,他归还了饭卡。 “唉,就那几样,我早就吃腻了。”罗大龙摇头,“我看了一下你的笔录,你怎么跟人当街辩论啊?” “我那叫辩论吗?明明是一方揭露,另一方骂街,毫无技术含量,我倒是很希望能有一场棋逢对手的辩论,可惜遇不到。” “行了,别扯题外话了……你揭露的这些,是从哪儿知道的?” “到网上简单查证一下就行。我平时看见什么消息都会多方查证一下,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你该不会是那种,网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人吧?”庄波盯着他。 “咳,我当然不会了,我也会查证的……”罗大龙心虚地说,赶紧岔开话题,“这个李振武说自己以前干过僵尸片的武指,搞了半天是吹的。” “武术圈一向特别讲究脸面,这也导致一个现象——履历通胀。”庄波说道,“全国那么多家武馆,每个掌门谈论起过去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一个圈子哪儿来那么多传奇人物?可想而知,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吹牛,二八定律是适用于每一个圈子的。” 说着,庄波指指审讯室:“那边审完了吗?” “还没。” “那我回家了。” “不是,你就来吃个饭吗?至少帮我们看看案子吧!”说着,罗大龙把本案的证据列表、尸检报告,和几份口供拿出来,放在庄波面前。 目前本案陷入一个怪圈,涉案人员一个个感觉都不说实话,李振武非说人是他杀的,但DNA检测完全不支持这个说法,警方关也不是、放也不是,在李振武本人的强烈要求下,目前他还被关在拘留室里,每天盘腿坐在地上运功。 有许多媒体想来采访李振武,都被警方给拦下了。 稍后,宋未然那边完事了,之前和庄波在江边对峙的小徒弟被先放走了,走得时候蔫了吧唧的,也没了精神小伙儿的劲头。 宋未然走进办公室,看见庄波,说:“前辈,你还没走啊?” “他想走,我把他拦下的,不能让他白吃我一顿饭。”罗大龙说。 庄波撂下记录好的口供,“这几个人完全在编故事嘛,你们倒是记录得一丝不苟。” “我们能怎么办!”罗大龙耸肩,然后问宋未然:“那个带回来的小徒弟说了些什么?” 宋未然拉把椅子坐下来,道:“他说今晚的活动是蒋智安排的。” “什么?蒋智?” “案发之后不久,蒋智迅速找到李振武的几名驻馆弟子,跟他们签了经纪合同,要求他们在未来五年内,无论私生活还是工作,要完全听从疯武文化公司的安排。当然,他们得到的待遇也相当不错。” 罗大龙说:“可恶,现在还在调查期间,这家伙居然搞这种小动作!” 庄波说:“看来蒋智有着敏锐的流量嗅觉。你们也都发现了吧,最近到处都在说王彪是个恶棍,亲手打死他的李振武是一代宗师,僵尸拳有多么多么厉害,王彪的公司没有做任何公关的应对,而是立即签下李振武的弟子,准备长线发展。” 罗大龙吐槽:“切,这种人的立场也太灵活了!” “他的立场只有利益吧!对王彪的包装已经到顶了,加上现在王彪也死了,他需要立起另一位宗师人设。” 宋未然说:“可是,李振武如果被判谋杀罪,进了监狱,要怎么从他身上榨取流量价值?就靠他那些徒弟?” “一代宗师的人设只要被立起来,他是死是活,是自由之身还是锒铛入狱,其实都不要紧,霍元甲不过才活了53岁。”庄波一边撸狗一边说道,“说到霍元甲,他是宗师人设运作得最成功的典范。你查一查他的真实生平,当然也很杰出,但和电影里的霍元甲完全不是一码事。霍元甲先是被小说包装,之后是反反复复被拍成影视剧,名声大噪。这两年制片方又开始打造叶问这个IP,不过我感觉热度上还是差当年的霍元甲、黄飞鸿一截。如果蒋智能把李振武这个当代宗师的人设立起来,基本就是躺在家里挣钱了。” “李振武这点事迹,够拍几集啊?”罗大龙说。 宋未然道:“这案子衍生出来的视频目前在网上很火的,我五分钟能刷到好几条挑战踏水而行的视频。说起来,除了那些明显造假的以外,目前没有一个人成功,网民们都被吊足了胃口,简直是泼天的流量。” 庄波笑笑,“李振武在编故事,蒋智交代的情况也是编故事,自媒体们同样也在编故事,将来蒋智拿着这个IP去融资,又得编故事。当然,我们也得根据证据编故事,编出最符合真实情况的一套故事。” “庄波,你觉得真相应该是什么?”罗大龙问。 “尸体身上没有李振武的DNA,说明他压根没去过王彪那里,杀死王彪的另一个人……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凶手杀完人只能凿开卫生间的墙壁跑路,但是外面只有江水……” “你是说,凶手跳进水里去了?可是我没有发现相关证据。”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人跳进水里,但是没有上来!” “不可能,如果人淹死了,这么多天早该浮起来了。” “但不浮起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庄波说道。 这时,宋未然想起什么,她突然站起来,去检查现场的照片,最后,她拿起一张照片,手指颤抖了一下,神情变得很复杂。 “怎么了?”罗大龙从她手中拿过照片,“这是一张空荡荡的墙壁啊!” “我看看。”庄波也拿过来看看,照片上应该是卫生间的墙壁,是空的,但很明显曾安装过什么东西……“这地方原来有什么?” “一根铜制毛巾杆,你看……”罗大龙拿起一张物证照片给庄波看。 庄波扫了一眼,说:“可是从墙上的印迹来看,本来应该有三根,为什么都被取下来了?” “可能掉进水里去了吧!” “那眼下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打捞那片江域。” “啊?”罗大龙皱眉,想到不久之前在小区下水道打捞尸块的经历,不禁皱了下眉。 宋未然说:“队长,可以让水下的探测机器人去找找看。” “有这种装备吗?” “一些搜救打捞的单位可能会有。” “行,我马上去问问看。” 庄波准备走了,宋未然也就此下班了,二人便一同离开。 宋未然脸上的担心当然没有逃过庄波的眼睛,庄波瞅瞅她,说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对吧?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它。” “庄前辈……”宋未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呃,你明天会去现场吗?” “我去看看吧,还没见识过那种水景别墅呢!我先上车了,再见。”说着,庄波牵着芋头先上了公交车。 宋未然站在原地,一阵怅然,庄波说的一点也没错…… 第十八章 一块肉 宋未然一宿都没睡好,而且很早就醒了,她在手机上查了一些东西,然后拨了个电话给王家鹏当年待过的福利院。 可能是太早了,那边没人接听。 宋未然只好作罢,这时窗外天已经亮了,但是时间尚早,她躺在床上随意地刷刷短视频。 第一条视频里,一个表情亢奋的光头博主,脸凑得离镜头很近,说:“我们都被骗了!王彪是个武林败类!他逼徒弟打药、性侵女下属、吃野生动物,和黑恶势力勾结,简直是无恶不作!” 另一条视频里,博主配着忧郁的音乐说:“最近发生的宗师李振武格杀逆徒王彪的事情让人寒心,这世间有多少正直的人,被邪恶逼到忍无可忍,只能用极端的手段来还击,最终自己还要承受法律的代价。但我相信,世上多了一个李振武,就少一个王彪……” 第三条视频,博主站在关门武馆的前面,用记者般的口吻说:“我现在在僵尸拳武馆前面,大家可以看到,自从事件发生之后,武馆已经关门……”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讨论这一事件的视频,简直就是一场网络狂欢。 也许,大众喜欢这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才会去选择相信。 上午九点,警方来到别墅,庄波也随车一起来了。 他今天起得太早,在路上睡着了,到了地方之后被罗大龙摇醒。庄波下车一看,赞叹道:“哇,这房子太豪华了!能进去参观吗?” 罗大龙说:“现在别墅是被封锁状态,你可以在院子里转转,让你的狗不要乱跑。” “放心吧,芋头很聪明,不会跑丢的。” “我是担心它破坏现场!” 警方在岸边搭了一些临时休息用的帐篷,放了一些办公用的桌椅,同时水警部门的人开着小艇到江中间,放置水下探测机器人。操作员检查完毕后,伴随哗啦一声,拖着缆绳的灰蓝色机器人没入水中,并亮起了一对探照灯,在混浊的水下慢慢远去。 大伙等待着,只有庄波闲云野鹤地在旁边扔石头打水漂,一名警察说:“你不要影响到机器人。”罗大龙对这位同事摆手说:“你们不用管他。” 宋未然的心情却并不轻松,她想知道结果,又害怕知道结果。还好前辈一直在这里,能让她坚强一些。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那头说:“我是欣欣福利院的,请问你是……” “哦,我是市局的刑警,姓宋。” “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想查一件事情,你们那儿之前有个叫王家鹏的孤儿,被人领养走了,他有什么亲人吗?” “请稍等一下。” 等了大约十分钟,福利院的人说:“王家鹏没有亲人,他是被人遗弃在医院里面的,然后才被好心人送来。” “是吗……”宋未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对了,十年前,他逃出孤儿院,当时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有记录吗?” “哦,这个人就是后来领养他的人,武馆的李师父,李振武。” 宋未然惊了一下,道了一声“谢谢”,然后结束了通话。 王家鹏大概绝对想不到,当时通知福利院来带走他的人,竟然是李振武本人! 可是李振武却又表演了一出拦车要人的戏码…… 难道,是故意为之?又或者,他一开始是想把这孩子送走,之后又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这个细节,让她对李振武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王家鹏,王家鹏的神情和目光,加上他说的话,让宋未然深感不安。 宋未然看着茫茫江面,目前嫌疑人的DNA找不到比对对象,王家鹏下落不明,她害怕面对的真相就是——王家鹏就是凶手,并且已经葬身这片水底! 宋未然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着在岸边和芋头玩耍的庄波。 如果是前辈的话,会完全把个人感情屏除在外,真相不管是什么都接受它。 曾经历过那种悲痛往事的庄波,有着最朴实也最高级的认知模式——接受现实。 这话说起来容易,当宋未然自己尝试去接受现实的时候,心底却总是会泛起一些气泡,她希望真相不是这样,希望王家鹏还活着。 机器人的搜索工作很漫长,等待是焦灼的。 中午时分,庄波和狗一起吃了外卖公司送来的外卖,然后从法医那儿拿了一块防水布,铺在一块平坦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躺着休息,芋头就卧在他身边。 其他人羡慕庄波的随心所欲,但他们自己只能站着或坐着,干耗时间,用抽烟来对抗疲惫和无聊。 宋未然想找庄波说说话,走近蹲下身才发现,他已经发出细微的鼾声。 庄波翻身时,手机从裤子口袋掉了出来,这时来了一条信息,由于是锁屏状态,宋未然只看见一行字:“庄先生,别墅周围我们都查了,没……” 宋未然不由瞪大眼睛,什么?庄波的“朋友”居然在调查这栋房子的周边。 她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河对岸的林子,早晨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了无人机,难道那些是庄波的“朋友”放出去的? 庄波看上去很轻松随意,原来他也在关注这起案件……知道了这件事,让宋未然感到很踏实。 宋未然早就隐隐察觉到,庄波有一帮擅长调查的“朋友”,可能是某个侦探事务所吧……出于职业习惯,她私下查过庄波的通讯记录、银行账户,却并没有发现他和这样的人有过来往。 总之,很神秘,但随着二人交流的深入,宋未然也是非常信任庄波的,她相信庄波不会私下做什么非法的勾当。 这时,负责看机器人回传画面的警员突然说:“有东西!” 无精打采的气氛立刻一扫而空,大伙儿立即打起精神跑过来,看见回传的画面里面,机器人正用爪子拨拉一块奇怪的“肉块”,那是一块暗红色的生物组织,附着在一根长骨上,表面还有一层半透明的绒毛状物,在水中轻轻飘动。 “好恶心!这是什么?” “肉”的尺寸不大,操作员决定让机器人直接抓取,待机械臂将其夹紧之后,船上的操作员开始回收缆绳。 不久之后,那块“肉”被放在了江边的一块防水布上,大伙围观,它是一块连接着长骨的肌肉状物质,那根骨骼千疮百孔,肉上面长了一些东西,可能是水里的藻类、苔类物质。 法医检查了一下,通过人源蛋白快速试纸检测了一下,判断这是一块人肉,它连接着一根胫骨。 更诡异的是,它似乎是“活着”的! 第十九章 接受现实 严鲤庭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会儿,给出一个初步判断,“似乎是某种游离的人体肌肉组织,保存得非常完整,从颜色和质地看,可能曾被注射过某种促生长的激素类药物。” 罗大龙诧异地说:“总不能杀人凶手是一块肌肉吧?这也太玄幻了!” 严鲤庭用戴着手套的手掰开这块可疑的肌肉,查看肉的纹理,说:“应该不是。你们看,它的内部滋生了水生藻类和寄生虫,说明在水中停留的时间不短。” 罗大龙说:“看来它不是我们要找的尸体,而是另一个意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被水面倒映着的别墅上面,“估计是这个地方的一些秘密露出蛛丝马迹了!” 宋未然之前走进这栋别墅的时候就感到奇怪,王彪再怎么火,也不可能如此有钱,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奢华的地方,过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声色犬马的生活,而且这还只是他所有房产中的其中一处。 之前,她带着疑惑调查过疯武文化的营业项目和股权结构,发现他们除了拍摄一些视频、直播带货以外,没有别的营业项目,况且带货量也不大。 公司名下关联着多家空壳企业,而王彪的每一位徒弟,竟然都是数家空壳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这些公司之间互相交叉持股,资产转移频繁,却查不到任何具体经营内容。 在商业世界里,经济结构越复杂,往往越不干净。这种表面上正常运作,底层却错综复杂的公司体系,很可能掩盖着灰色交易,甚至是违法活动。 宋未然渐渐也磨炼出一种警察的直觉,有时候只是看见一个人戴着昂贵的腕表,她也会联想到许多事情。这种调查的结果往往都有收获,现实反复证明,大多数极其光鲜的人是经不起细查的。 水中发现的那个东西,被法医暂且带回去调查,水下机器人继续搜寻。 眼瞅着天色暗下来了,七点的时候,罗大龙宣布收队。 回到市区之后,庄波请宋未然去吃点东西,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卖螺蛳粉的馆子。 满满一大份螺蛳粉被端上来,里面盛满了小料、炸猪皮、卤鸡爪、卤蛋,庄波夹了一块炸蛋给芋头闻,芋头似乎是嫌弃这臭味,非常抗拒地缩起脖子。 庄波嗦了一口粉,对宋未然说:“我有点高估自己的体力了,打捞这活儿实在太累了,明天我就不去了,你辛苦一下喽!” 宋未然点头说:“好的……对了,前辈,我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机短信,你好像在让你的‘朋友’调查别墅的周围,可以说下结果吗?” 庄波一瞬间露出一丝惊讶,但继而笑笑:“什么也没发现,我帮你们排除掉了一些可能性,现在看起来,嫌疑人大概率就在那片水域下面。” “沉下去了?” “是的。” 宋未然嗫嚅了下嘴唇,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那天突然注意到,墙上的铜制毛巾杆少了两根,证物里面也没找到。那东西如果戴在身上,是可以当作重物,让人无法浮起来的。” “如果凶手主动这么干,这就是自杀。” 宋未然的眼睛猛地张大了一下,“也就是说,凶手在打死王彪之后,凿开墙壁,在身上带上重物,跳进了水里……可是为什么啊?” 她又想起那天傍晚,王家鹏在夕阳下面,表情肃穆地说:“就算让我用死来报答他,我也愿意。” 她查到王家鹏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案发当晚两点打给李振武的,只通话了一分钟,但是这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李振武却各种装糊涂,闪烁其辞。 无论李振武和他的弟子,都不坦诚,问话过程让宋未然非常疲惫。 “你挺喜欢那个叫王家鹏的孩子吧?”庄波说。 宋未然愣了片刻,点头,“嗯,他非常正直善良。” “但你也察觉到了,真相可能就是你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个,有时候你越希望事情不要变成那样,事情就是会变成那样,也许这种希望本身就是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不愿意接受。” 宋未然不由叹息一声,感觉全身都很沉重似的,“唉,接受现实好难啊……如果想很快的接受现状,有什么诀窍吗,前辈?” “就是接受喽,就像猫狗在人类世界里,看见各种它们不能理解的东西,也不会去思考太多。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是一切,约束大脑中的想象,不要活在故事和希望里。”庄波边抚摸芋头的脑袋边说道。 “这很残酷!”宋未然摇头。 “那我跟你说个‘诀窍’吧,你只要想明白,死亡并不可怕,对于死者来说,死亡之后是没有任何痛苦的。有时候,我很感激人类会死亡,不论现实扭曲成了什么样子,死亡都会温柔地抚平一切。” 宋未然寻思了一会儿,“谢谢,我明白了,前辈!” 庄波笑了笑,接着说:“那让我们来想想,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自杀式袭击吗?” 宋未然开始去还原那些细节、证据,“……凶手既然能潜入,只要不被发现,也能潜出。可是那场打斗让他暴露了,他被堵在门里,没有退路。所以……所以是一场意外,凶手并不是奔着杀人去的,而是为了潜入那里……” “获取某件东西。”庄波接话道。 “是的。”宋未然微微侧着头,想到李振武从一开始就在消极抵抗,王彪的步步进逼,王彪明明技不如人,有什么自信在擂台上打败自己的师父,除非…… 宋未然眼前一亮,“王彪手上有李振武的把柄!李振武需要毁掉它,所以派自己最信任的徒弟深夜潜入……但是发生了意外,他被王彪发现了,于是只好和王彪动手,他打死了王彪,自己也逃不掉了,只能选择玉石俱焚,用一种极端的办法让自己连同那件东西一起沉进水里,消失掉!” 庄波点头,接着说:“之后,李振武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成为一代宗师的大好机会,他不惜自己背上杀人罪名,也要编一个踏江杀人的故事,同时极具流量嗅觉的蒋智发现了商机,立即和李振武的徒弟们合作,一起把这个故事编下去。” “对,逻辑自洽了!”宋未然兴奋地说,“李振武一把年纪,并不怎么害怕坐牢,他更想要的是名!他的名不能有污点!他对名有着病态的追求!” “想一想,如果若干年后,人人传颂我庄波的名声,把我拍成电影……换作是我,我愿不愿为了虚名现在去死呢……”庄波笑道,“哈哈,答案是不愿意!我和他可不一样。” “既然他那么看重名声,那我们可以从名声这方面入手,逼李振武说出真相,明天我再检查一遍证据,最好能去现场再看看!” “是的,我也想知道,一代宗师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我想这个故事,比一代宗师本身更有意思吧!”庄波饶有兴趣地说道。 第二十章 别卖关子 隔日,当罗大龙再次宣布出发的时候,庄波带着芋头也上车了,宋未然问他:“前辈,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反正最近也没事,就当郊游了,而且芋头也喜欢那边的空气。”庄波亲昵地捏捏芋头的耳朵,芋头却不耐烦地摆了下头。 路上,庄波又睡着了,到了地方被摇醒,他擦擦嘴角的口水下车,憋了一路的芋头撒丫子就在岸边奔跑,非常欢快。 今天还是继续派水下机器人去探测,同时,罗大龙、宋未然去现场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次,宋未然按照监控视频拍到的线索以及一些物证信息,还原凶手潜入的过程,初步判断,凶手是从西侧的墙壁翻进来,在一堆箱子后面躲了一阵子,从正门进屋的。 虽然别墅内有多名弟子和保镖走来走去,但他们的防范意识并不强,根据他们的供述,当晚数名保镖在一楼打牌,只有三名保镖象征性地进行夜间的巡逻。 凶手走正门,进入走廊,然后从楼梯上到二楼,在会客室躲了一会儿,等一名佣人把卧室清理干净,门敞开的时候,他潜入了进去,开始翻找。 凶手是戴了手套的,显然一开始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 之后,凌晨两点半,王彪从健身房出来,来到卧室,把门反锁上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闯入者,王彪第一时间想打电话给保镖,但被闯入者一脚踢开了手机,所以事后发现的手机屏幕碎裂、机身变形,墙上也有手机砸出来的一小块痕迹。 宋未然的目光落在凌乱的卧室内,脑内还原当时的场面—— 之后二人开始了拳脚相交,显然双方都大量使用了周围的道具:工艺品、水杯、笔记本电脑、衣服架子、椅子等等,这是一场殊死搏斗,双手都是以让对方彻底失去反击能力为目的的。 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打斗中王彪处于劣势,他身上多处受击,这些伤主要来自腿脚,最后被一拳击中喉咙,导致了机械性窒息。 宋未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说道:“队长,严法医不是说过,那一拳到王彪死亡之间相隔了三、四分钟?也就是说,凶手在击倒王彪之后,并没有继续补刀。这说明,凶手清楚那一拳的威力,知道足以让王彪昏迷,甚至致命。” 罗大龙点头,“说的很有道理,许多新手在犯罪的时候会很紧张,都会补刀。看来凶手在打人这方面经验很丰富,或者说,长期训练过。” 宋未然想到王家鹏阳光的脸,即便是练家子,也未必有杀人和打架经验,难道王家鹏以前有过实战经验吗? 不过她查过王家鹏,档案上并未显示他有任何暴力犯罪的前科。 她又检查了一下玻璃上的撞击痕迹,当时外面的保镖正在拍门,凶手显然非常慌乱,情急之下搬起椅子试图砸破窗户逃跑。但这块玻璃是双层夹胶防爆玻璃,可承受数吨冲击力,普通的方式根本无法破坏。 宋未然又来到卫生间,看着被警戒线封锁的那个洞暗想,凶手是怎么想到破墙而出的?这并不是一个常规的方式啊。 她一时想不出原因来,目光落在原本挂毛巾的地方,三个铜制毛巾杆,一个用来破墙,另外两个消失了…… 从破洞往外看去,平静的江面上一艘小船漂浮着,岸边芋头在跑来跑去,庄波正在捡石头打水漂。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罗大龙问她。 宋未然摇了摇头,走出去,把挂在门把手上的档案袋取下来。 她来到卧室对面的健身室,这儿的器材都很新,环境也很好,周围全是落地窗,看着外面优美的自然景色健身,想必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宋未然找地方坐下来,重新看了一遍证据的照片,罗大龙环顾四周,说:“有这么好的器材,又天天打药,难怪死者能练出那么一身腱子肉来!” 法医通过药物检测,发现死者体内有大量克伦特罗、曲美他嗪以及苯丙胺类残留,这些物质和死亡无直接关联,只能说明死者长期、大剂量摄入多种违禁药物以达到减脂增强的目的。 此外,还检测出几种尚未明确成分的未知物质。 解剖发现,死者的肝脏、肾脏、心肌都损伤严重,看来药物对他身体的副作用极大。倘若死者还活着,这些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爆了。 罗大龙还在检查这些健身器材,对有钱人的奢靡生活发表自己的朴素评价,宋未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罗大龙赶紧跟上。 宋未然直接下楼去了,来到别墅外面,用办公的电脑查询起来,罗大龙问她:“你发现了什么吗?” “等一下……” 庄波注意到他们,也走了过来。 宋未然搜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图片,是死者外出用餐时被拍下来的近照。她将一张物证照片和这张近照比对,说:“看见区别没有。” “这……这有啥区别……”罗大龙不解,那张物证照片只是一串钥匙。 “少了东西。” 罗大龙仔细一看,“是哦,钥匙串上少了一个黑色的、像哨子一样的东西。” “是U盘。”庄波提示。 “大概是的……这么说来,是被凶手给拿走了?” 宋未然接着说:“所以凶手是在打死王彪之后,才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应该就在凶手身上……”她的目光落在那片湖面。 这时,庄波也看起了那些证物照片,罗大龙说:“喂,你别搞乱了。” 庄波漫不经心地答道:“怎么?把文件整理得很整齐,案子就破了?” “你这家伙。” “这个笔记本还能用吗?最后一次开机是什么时候?”庄波把一张照片摘出来,问道。 宋未然看着照片上那台严重损坏的笔记本,说道:“坏得很厉害,屏幕和主板都裂了,并且有进水痕迹,技术人员还在维修……等下,前辈,你是说……”她猛地瞪圆眼睛。 “是的,你明白了。”庄波朝她笑了下。 “原来如此!” 罗大龙不由皱起眉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啥意思啊?你们在打什么暗号,我怎么听不懂?” 庄波解释:“现场是不是就这一台电脑?” “对啊。” “电脑坏了,凶手在打死死者之后才得到U盘,他就没法确认里面的内容。”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但凶手当时只能把它带走了。” “凶手当时已经走不了了,U盘要么随他一起葬身水底,要么……”庄波的目光看向河对岸的林子。 “你这人说话怎么一顿一顿的,要么什么?”罗大龙催促。 “我只是想到另一种可能,等我验证了再告诉你。我去遛会儿狗。” “哎!回来,别卖关子了……” 身后传来罗大龙不满的喊声,但庄波头也没回。 第二十一章 尸体的下落 庄波带着芋头,在附近的林子里漫步,树叶郁郁葱葱,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林间空气潮湿,但不算太热,四周十分寂静,只有一片虫鸣声。 芋头逮到一棵树就尿尿,庄波吐槽:“省点尿吧,这块地盘不是你的。” 芋头不理会,又追蝴蝶去了,庄波叫它别跑远,然后他掏出手机,打给了悟空。 “搜关键词:王彪、火锅店、帅哥,我要找一张照片。” “……我找到了,庄先生。” “我想确定一下,他腰间钥匙串上挂的U盘是什么牌子和型号。” 稍后,悟空回答:“是黑盾公司的V12黑泰坦。” “很贵吗?” “一块售价65万元,而且正常渠道是买不到的。” “哼,我就知道,这个暴发户用的东西,都是贵得要死的。这款U盘有什么防丢手段吗?或者它内部有什么特殊的金属,可以远程探测到。” “嗯,它贵也是有贵的道理,它采用了宇航级加密技术,钛合金外壳,并且会定时给服务器发送加密讯号,更新云存储里面的内容。并且,它的服务器建在北极。” “我们可以利用加密讯号这一点找到它吗?” “我不确定,这种东西的讯号加密等级很高,想正常拦截是办不到的,如果它在水下还没有失灵的话,可以试试电磁频谱扫描。” “警方的技术太菜了,那台水下机器人比剪了爪子的螃蟹还笨拙,我们得靠自己,技术和经费能支撑吗?” 悟空笑道:“如果我们再添置设备,今年的经费就见底了,除非你办完这个案子,立马去接一单富豪家的感情纠葛案来回回血。” 庄波叹息一声,只能向现实低头:“唉,好吧,我之后会想办法填上窟窿的……你们开始吧,等警方撤了之后再进行,需要我做什么吗?” “请你好好休息。” “谢谢。” 庄波带芋头遛达一圈之后,便回去了,正好赶上吃盒饭。 转眼四十八小时之后,庄波又来到这片树林遛狗,掏出手机打给悟空,问情况怎么样了。 悟空说:“好消息是,我们在网上找到更多关于这款加密U盘的技术资料,定位它发出的讯号频段会更精准一些;坏消息是,我们在这片水域压根没找到那个频段的任何讯号,甚至没有检测到任何持续发射信号的设备。” “也许它已经浸水,坏掉了?” “它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有个老外曾拍视频做过极限测试,火烧、水煮、碾压都试过,这款U盘照样能用。” 庄波思索起来,难道嫌疑人沉入水中的推理错了? 事实上,水下机器人这两天也毫无发现,让警方垂头丧气的。 他想起之前和宋未然的讨论,凶手没办法确认U盘里面的内容。宋未然还推理过,是李振武派王家鹏去偷U盘的,案发八小时之后,警方就在河对面抓到了主动自首的李振武…… “嗯……我稍后再打给你。”庄波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庄波牵着狗回去了。无所事事的罗大龙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刷短视频,庄波说:“你倒挺悠闲的啊。” 今天宋未然不在这里,她说有别的东西要查一下。 “瞧瞧!瞧瞧!”罗大龙指着手机屏幕,“蒋智已经和李振武的徒弟深度合作了,开始发视频了,而且王彪的那些所谓的徒弟现在也都加入了僵尸拳门派!” “哦,拍的都是什么内容啊?” “还不是那些老套的剧情:打抱不平、见义勇为、扬我国威……”罗大龙叹息一声,“借着这次事件的热度,他们人气很高,已经超过了以前的王彪。” “不愧是资本的游戏,风格真是雷厉风行。蒋智敢放心大胆地投资,有没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庄波说。 “哼,这家伙绝对隐瞒了什么,现场的监控也一定是他删掉了,之后法庭肯定要算他的账!”罗大龙愤愤道。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今天水下机器人又是一无所获,大伙儿已经习惯了,见天色暗下来,准备收队。 这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只见宋未然从车上下来,罗大龙诧异地说:“这么晚了,我们都准备撤了,你怎么还打车过来啊?” “队长,我有重要发现……机器人收了吗?” “正准备收。” “让他们先等一下!” 宋未然匆忙来到桌前,摊开一张纸,上面是一栋房屋的设计图,仔细一看,不正是眼前这栋水景别墅嘛? “咦,你从哪儿搞来的图纸?”罗大龙问。 “我查了一下设计师的名字,查到他出版过一个作品集,这张设计图就在里面,我到图书馆复印了一份。”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灵光了!”罗大龙夸奖道。 “你们看这儿!”宋未然指着图纸,“整栋建筑的底部是由一根根独立的圆柱支撑起来的,有点借鉴了威尼斯水上建筑的结构,目的是最大限度减少水流冲击。” 一名水下机器人操作员纳闷地说:“不可能呀,我们在水下看到的明明是实心的。” “那只能说明一点,在实际施工时,有人用什么材料把底部结构封起来了。” “你刚才说减少水流冲击,现在又说封起来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操作员提出质疑。 罗大龙说:“咳,设计和施工的是两拨人,像这种画蛇添足的现象,在实际施工中简直太多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吧……”宋未然微微点头,“总之,根据图纸,我认为,这栋建筑的底部是有大片空间的。” 操作员说:“可是,既然已经被封起来了,嫌疑人就不可能钻到底部去的。” “不,”宋未然指着图纸上的一座水池,“你们看,别墅中间这个池子是活水池,它通过底部的抽水管道,不断从江水中引流进来,只不过这两天别墅被封锁,抽水泵没开。” 罗大龙恍然大悟,一拍巴掌说道:“你是说,案发当天,尸体被水泵吸进去了!” “是的,有很大可能!” 操作员搔了搔头,“呃,发现这个有啥用呀,不还是得从外面继续找吗?我们得找到这个抽水管道才行,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这个迹象。” 宋未然却自信地说道:“也许可以让机器人从别墅内的这个水池进去,看看尸体是不是被卡在抽水管道里面。” 第二十二章 信号源 有了新的思路,众人说干就干,把水下机器人捞上来,然后带到别墅内。 别墅中央天井的水池,由于这段时间没有抽水换水,已经滋生了一些绿藻。 其实宋未然昨天就发现了这些绿藻,它让她想起了王家鹏失踪之前,表演踏水术的那个路边的小池塘,里面长着相同的绿藻。 一名操作员穿上防水服进到池子里,把底部的盖子打开,放机器人进到抽水管道内部去侦查。 众人在池子边守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水边总有蚊虫滋生,一些警员不停地打蚊子,庄波则没有这种烦恼,当一群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蚊子是有明显偏好的,会专门找几个人吸,不理其他人。 至于其原因,有人说是血型问题,也有人说是体味、体温,或者衣服颜色的深浅。 随着水下机器人在管道内不断前进,画面陆续传回,直到前方出现了一道滤网,无法再前进了。操作员说:“得,水下有滤网,过不去了。” “你从这个缝隙拍一拍。”罗大龙指着屏幕说。 “不行,镜头又没有伸缩功能。” 宋未然盯着屏幕看,画面中只有混浊的江水和一些不明漂浮物,她很不甘心。 当操作员把机器人往回撤的时候,画面中的滤网也后退了一下,宋未然突然注意到一些东西,指着屏幕激动地说:“看!是头发!” 操作员赶紧停下,众人围过来辨认,见惯尸体的大伙儿一致确定,滤网上方缝隙里确实有一片黑色的毛发飘进来,这证明滤网那头极有可能卡着一具尸体。 “能把这个滤网拆开吗?”罗大龙敲敲屏幕。 “那个,说话就说话,别老敲屏幕……”操作员不高兴地说,“机器人没这功能,只能靠人潜下去。” “这机器人怎么啥也不会,都2024年了……”罗大龙嘟囔道。 “我们这是十年前买的。” 庄波突然说:“可以确定一下方位,然后从外侧找到这根管道。” “要怎么确定?”操作员问。 “你们想办法喽!” 宋未然转了下眼珠,说:“用光线!把这台机器人留在这里,一直开着灯,另一台从外面找光透出来的地方,那就是管道的位置!” 结果操作员却说:“我们现在能用的就这一台。”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罗大龙让大伙儿先回去,明天再说。 这一夜宋未然又做了噩梦,她很害怕看到那具尸体,看到尸体的真面目,但又期待真相的揭开,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被梦惊醒的宋未然呆坐在床上,愣愣地望向窗外……过了许久,她才又靠在枕头上,浅浅睡去。 隔日一早,大伙儿仍是来到王彪的别墅附近,忙活起来。 操作员采纳了宋未然的建议,让机器人把一个水下高功率手电筒放在滤网后面,然后再从外侧寻找光透出来的位置。 这时,庄波叫住宋未然,“能不能搞到一艘船,咱们到对面去看看?” 宋未然说:“别墅里有观光艇,大概可以开吧,我去问问。” 庄波叮嘱她:“不要带上罗大龙,就你和我,还有芋头。” “哦,好的。” 罗大龙虽然不知道庄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同意了,让人把那艘观光艇开出来,停在岸边,然后两人一狗上去了。 这艇操作极其简单,宋未然负责操作,庄波则抱着芋头,防止它跳水。 很快,小艇到达了对岸,庄波说:“未然,我看到你在报告里面写,当时这儿的草丛里有一根沾了水的树枝。” “是的,我拿回去化验了,没什么结果。” “行吧,我们先遛达遛达。” 把小艇停好后,宋未然和庄波往前走,对岸的树林更加茂密,周围一片鸟叫虫鸣,抬头望去,枝繁叶茂的树冠之间竟保持着微妙的间隙,并不会交错覆盖,这叫作“树冠羞避效应”,植物的这种默契让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庄波的手滑过粗糙的树干,说:“走在这些树林里,总会感慨,死了一个人是多么渺小的事情。” 宋未然说:“可是对于社会来说是一件大事。” 庄波停在一棵树前,地上居然插着一个小红旗,宋未然惊讶地说:“前辈,这是什么?” 庄波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笑笑,“你就说是我们散步的时候发现的……”说着,他把小红旗拿掉,然后伸手准备去掏那棵树的树洞。 “等等,前辈,万一里面有虫怎么办?如果被毒毛虫咬一口,这里离医院又远,搞的不好会截肢的。”宋未然提醒道。 “说的也是,那我们要怎么拿到里面的东西?”庄波缩回手。 “东西?什么东西?” “U盘!” “啊?”宋未然非常吃惊。 昨晚回去之后,庄波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如果U盘不在水下,那么大概率被人拿走了。 他突然想起来三个尚未得到解释的疑点:案发当时,李振武的衣服漂浮在水面上;宋未然声称上岸的时候,看见一根沾过水的树枝;李振武的袖子和裤脚是湿的…… 这些情况似乎都指向一种可能性——李振武曾经打捞过什么东西。 结合那天的推理:凶手是没有办法确认U盘里面的内容的。那么他有可能选择把U盘交给李振武,通过某个漂浮物。 假设李振武随后得到了U盘,可是他的身上和车上都没有U盘,他当时也没有离开过这儿,那么他就只能把东西藏在附近。 按照这个思路,庄波让悟空对对岸的这片林子进行探查,通过电磁频谱扫描,果然发现了信号源,就在一棵中空的树里。 发现目标之后,悟空便用无人机做了标记。 庄波凑在洞口观察,然后直起身子站在树前发愁:“我们要怎么拿出来呢?这个树洞似乎朝下延伸,用树枝也不行,进去会折断的。” 宋未然说:“回去叫人,找些装备,把树锯开一个口子吧……当然,可能需要事先和林业部门沟通。” “瞧,正经的思路就是这么麻烦。不过你要怎么解释,我们知道那东西在树里?没有理由就锯树,是不是有点奇怪?” “呃……”宋未然明白了,这又是庄波的神秘朋友在帮忙,他那位朋友真是神通广大。 不,是庄波在指挥对方调查,这两天庄波看似闲云野鹤,其实一直在暗中指挥自己的人调查。 阿猫大概正是庄波的自己人,如此说来,庄波可能拥有一个调查团队!? 庄波仿佛看穿了宋未然脸上的表情,微笑着说:“你会保守秘密吧?” “呃,会的,前辈,你放心。” “谢谢。”庄波侧身将耳朵贴在树干上,用手指敲打,听内部的动静,然后他用钥匙刻了一道痕迹,指着这道痕迹说:“这个树洞一直通到这个位置,只需要锯开一个小口就可以了,只能靠我们自己。” “也许,我们可以‘借用’一下附近的消防斧。” “好主意!” 第二十三章 变成虚无 随后,宋未然到自然公园的管理站那里,从防火器械箱里“借”了消防斧回来。 小时候看课外读物,华盛顿小时砍掉了父亲的樱桃树,当时她觉得这才多大点事,如今她才体会到这种罪恶感,随便砍一棵长了好久的树确实有点不舒服。她双手握着斧柄,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抡起斧子,斧刃砍在树皮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木屑四溅。 砍了几下,树皮比想象中要硬,她有点担心声音被人听见,庄波一旁劝道:“大胆地砍,不要紧的,被发现了我就用另一套说辞来解释。再说,咱们只是砍个小口子,又不是要砍倒它,完全不构成盗伐啦!” 宋未然还是不敢用全力,她收着劲儿,对着一个口子慢慢砍,砍出一条手指长的缝隙来,能感觉到内部确实是空的,并且斧刃好像撞到了什么金属物。 她有点担心会对U盘造成损坏,如果它确实在里面的话。 “好了,我来看看。”庄波刚才捡了两根树枝,像筷子一样握在手中,探进缝隙里面去夹。 稍后,一个黑色的硬物被庄波从那里拽了出来,宋未然的嘴不由地张大了,“前辈,真的是U盘!” “总算是有点像样的线索了!”庄波笑笑。 “我先去还斧子。” 宋未然火速归还了消防斧回来,庄波用“筷子”夹着U盘,叮嘱一声:“记住待会要怎么说。” “呃,走在路上,芋头闻到味道,于是我们去检查一块石头,在下面发现的。”宋未然注意到U盘上面多了一些泥土,大概是庄波刚刚沾上去的,他一直用“筷子”夹着,没有直接用手去碰。 不过芋头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跳来跳去想要去咬它。 宋未然掏出一个证物袋,让庄波把U盘放进去。 庄波这才朝远处用力扔了“筷子”,芋头嗖一下就奔着筷子去了,很快叼回来其中一根。 “老实说,我从五六年级开始就没有撒过谎,没想到头一回撒谎就是对同事。”宋未然耸肩。 “没关系,其实真话和谎言的界限没有那么清晰,可能你不经意间,早不知道撒过多少谎了,比如过年的时候对别人说恭喜发财。” “啊?那也算撒谎吗?”宋未然笑了。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某种意义上,我们就是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所以不必太有心理负担。” 二人坐船回去,看见对面的警察都聚集在监控屏附近,激动地讨论着,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上岸之后,罗大龙兴奋地朝他们招手,大声说:“赶紧过来,我们发现尸体了!” “太好了,终于发现了。”另一名警员说,大伙在这儿已经晾了五天了。 宋未然来到监控屏边上,看到画面上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被卡在一根管道里面,头发像水草般漂浮着。死者穿着那种石青色的练功服,在他的手腕上有两个金属物。 仔细一看,是被弯折的铜制毛巾杆,原来他真的把这个东西当作重物,并紧紧地卡在手腕上。 所以,从他凿穿墙壁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跳进水里,不让人发现了。 宋未然握紧了双手,十分难过,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在心中徘徊,虽然没有看清死者的脸,但她明白,死者一定就是王家鹏…… 这时,庄波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拍拍,给予她一些安慰。 人们激动地讨论着,按照之前的方法,水下机器人果然发现了一道光,循着光潜下去,在河床茂密的水草中间发现了一个隐密的管道。 机器人往管道里面深入了一段距离,就发现了卡在其中的尸体。 接下来就该打捞了,这一步必须得靠潜水员才能完成。 宋未然离开人群,到旁边去透口气,庄波建议说:“你要是心里很不舒服,最好还是不要参与打捞了。” 宋未然却摇头,“我想知道真相。” “不用逞强,没关系的。” 这时,罗大龙走过来,点上根烟,有些轻松地说:“可算找到了,真不容易啊!这下最关键的一条证据有了……” “对了,我们找到了这个。”庄波掏出装有U盘的证物袋。 “这是什么?”罗大龙说着,认出来U盘的形状,黑色,长得像哨子一样,“啊!是U盘吗?你们从哪儿发现的?” “对岸喽!” 接二连三的重要证据出现了,这让罗大龙过于激动,甚至没有询问具体寻找的过程,立即拿着U盘准备打开它,庄波本想提醒他交给专业人士,却拦不住。 结果U盘往电脑上一插,罗大龙傻眼了,只见电脑上弹出一个要求验证指纹和密码的窗口,关都关不掉。 “这……这U盘怎么这么智能,我从没见过!”罗大龙说。 庄波说:“那是价值60多万的高级货,保密性能极强,外人轻易是打不开的。” 由此可知,李振武在得到它之后,也没有办法确认里面的内容,又不便带走,只好先把U盘藏在树林里面。 “指纹、密码要怎么办?王彪已经死了啊!”罗大龙说。 “人是死了,尸体不是还在吗?尸体上就有指纹。至于密码,想办法暴力破解吧,你们队里应该有人可以胜任。” “你没有更好的招儿了吗?”罗大龙有点心急。 “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几人当即就回到市局,先搞定指纹。 虽然尸体上能提取到指纹,但由于尸僵、脱水、腐败等因素,无法被电子设备识别。只能依靠严鲤庭丰富的专业知识,活用法医手段,用物理化学反应来逆向还原出“活王彪”的指纹。 忙活了一下午,一根从尸体上倒模出来的硅胶假手指终于通过了U盘的指纹认证。 与此同时,技侦科开始尝试暴力破解密码,庄波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技术太菜,干脆不看了,先回去休息。 看来今天是搞不定了。 两天后,卡在别墅底部管道内的尸体被警方打捞了上来,宋未然还是决定到现场去一趟,因为可能只有她能辨认出死者的身份来。 尸体在水下已经浸泡了十天,皮肤呈现灰白色,整体呈现出高度膨胀的状态,五官发生了严重变形,几乎无法辨识。尸体的手脚也发生了“手套现象”,表皮松弛起皱,仿佛只需轻轻一撸,手脚的皮肤就会整体脱落下来。 更令人不适的是,尸体的鼻腔、口腔与耳道中布满了细小的水生寄生虫,有的还在蠕动。 许多警员受不了这副景象,当即到旁边去呕吐了。 宋未然戴着口罩,皱着眉头,辨认了许久,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此前那么难过了,可能是在心中预演了太多次这一幕,也可能是她服下的“接受现实”的良药已经生效了。 总之,她告诉自己,眼前的东西只是王家鹏的身体,他已经死了,变成了虚无。 宋未然站起来,对法医和其他人说:“死者正是王家鹏,是李振武的得意弟子。” 第二十四章 隐秘产业链 说完之后,宋未然再也忍受不了,到旁边摘下口罩,剧烈地呕吐起来,眼泪也跟着一起出来了,她也不知是因为味道的刺激还是悲伤,也或许二者都有…… 她擦擦嘴角和眼角,真希望庄前辈今天也在,不过他明确说了不来,因为他受不了这种高度腐败的尸体,她想起庄波以前说过:“我才不会挑战我的软肋呢!” 想到这话,她有点想笑,再一想到王家鹏,心里又阵阵酸楚。 既然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那么,整个案件大致也就清晰了。 是李振武派王家鹏去偷U盘,之后发生了意外,王家鹏将王彪打死,从他身上拽下U盘。 之后,王家鹏和李振武通了一次话,通话时间仅一分钟,也许正是在这通电话里,李振武指示王家鹏为自己而死,并在死前,将U盘送到对岸。 王家鹏可能是用某个漂浮物,比如瓶子装了U盘,放在水里,让它顺流而下。 之后,王家鹏就用力将两根铜制毛巾杆箍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从破洞一跃而下,落入水中,一沉到底。他淹死之后,尸体被为水池换水的水泵不停地抽吸,最终被吸进了那根隐密的管道内,卡在了滤网上面。 对岸的李振武显然不会什么踏水而行的神功,他为了捞漂浮物,非常狼狈地涉水,用一根棍子去捞,还把自己的长衫给弄掉了,漂在了江面上。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使用的棍子不够长,只好脱下长衫,用棍子加长衫去够漂浮物。 李振武拿到了漂浮物中的U盘,可他没有办法打开它,这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决定留下来自首,编一个踏水杀人的现代武侠故事。 宋未然马上想到了另一个人——蒋智! 可能在案发之后,蒋智和李振武沟通过,谈了一笔交易,蒋智给了李振武最想要的名,蒋智自己则得到利,二人达成了新的合作。 宋未然叹息一声,整个案件里面,人人都在算计,可能只有王家鹏才是最天真、最忠诚的那个。 她想起那天傍晚,王家鹏所述说的,他对师父怀有的感恩以及崇拜,假如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个现代版岳不群,该做何感想? 不过,死亡确实也是一种温柔,他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死去了,不会知道后面的离奇发展和背后肮脏的交易。 “太好了,一个多星期的努力没有白费,晚上回去,我请大伙吃水煮鱼!”罗大龙站在岸边,举着一只拳头高声说,这话让不少警员想到了那皮肤灰白的尸体,又扭头去吐了。 宋未然不禁苦笑。 法医验尸的时候,宋未然也没啥事干,就坐在岸边刷会儿短视频,看看那帮小丑今天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了。 几名僵尸拳的弟子今天居然开了直播,绘声绘色地讲起师父以前打败外国大力士、把一辆乱停的汽车推开、用豌豆弹死苍蝇的勇武又有趣的事迹——一个弟子表情生动地讲述,两个弟子捧哏,十分有节目效果。 直播间里有一些观众说:“假的吧!”、“我才不信!” 但是更多的观众却在反驳这些质疑者,不惜上升到人身攻击的激烈程度。 看来,“一代宗师李振武”的粉丝圈子已经初步形成,一旦粉丝圈子形成,它就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会自动筛选、净化,保持同一性。 说着说着,这名说书的弟子话锋一转:“各位家人,我们今天是以武会友的一个特别活动,这件传武文化衫原价688,今天只要68元……” “哇,好划算呀!”捧哏的弟子演技夸张地说。 “是的,家人们没有看错,原价688,今天只要68元。新来的朋友多点点赞,加入我们的粉丝团,再卡个灯牌不过分吧!好的,随着我们的直播间人数来到了50万,现在揭晓今天的第二件珍品,武林盟会铜牌……” “哇,好帅呀!”弹幕飘过一连串赞美。 看到这里,宋未然便关掉了视频。 这具溺亡的尸体被带回去之后,经过DNA比对,确实就是打死王彪的嫌疑人,其身上的物品也证明了他的身份是王家鹏。 尸体身上的大量证据,将整个案发过程还原得更加细致,也将这个案子的矛头指向李振武。 罗大龙早就等不及了,准备马上再审一遍李振武,但是宋未然却说:“队长,如果我们不能掌握他的秘密,是很难撬开他的嘴的,李振武完全可以将王家鹏的死说成是其个人行动。” 罗大龙采纳了宋未然的建议,延缓审讯。 技侦那边忙活了三天,最后请教了密码学专家,才用混合字典,加上算法漏洞,终于把密码给试出来了。 罗大龙把大伙儿统统召集到办公室里,郑重其事地打开这个加密U盘,本以为会看到李振武的小秘密,然而里面的内容却让他很失望,里面只有一大堆记录数字的表格,一些看不懂的药物实验记录、测试数据记录。 众人仔细研究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份更加让人震惊的内容!里面记录了王彪和蒋智秘密研制违禁类药物的全过程,包含实验数据、原料配方、药效评估,以及这些药物在全国多地销售的账目、渠道和利润明细! 罗大龙立即咨询了严鲤庭,严鲤庭根据这些资料判断,这些药物有增肌的、刺激中枢神经的、精神类调节的,比黑市上流通的类固醇类药效果更强,副作用也更大,还有较高的成瘾性。 基本可以认定是在制售犊品了。 这些是疯武文化公司的独家产品,通过粉丝圈子定期的线下聚会来销售,王彪的弟子们就是渠道销售员,早已形成了一条高利润、高风险的隐秘产业链。 宋未然这时反应过来,恍然道:“怪不得王彪一死,蒋智立刻和李振武门下的弟子搭上线。他是要借一个‘招牌’吸纳原本的粉丝,也就是他的这帮‘秘密客户’。” 与此同时,僵尸拳的弟子还在网上继续直播带货。警方弄了一个伪装的账户购买了他们直播间推销的产品,这个账户的用户资料和过往的行为轨迹,完全符合对方的客户群体画像,于是付过钱之后立即被拉进了一个群里,群里的人说着奇怪的暗语,让警方嗅到了浓浓的非法交易的气味。 罗大龙感慨:“案子还在进行中,蒋智居然还敢顶风作案?他哪来的胆子?” 宋未然无奈地说:“不正应了马克思的那句话吗——资本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可能这个违法产业挣得实在太多了,商业的齿轮疯狂运转,蒋智想停也停不下来。” “M的,太猖狂了!”罗大龙攥着拳头锤了下桌子。 第二十五章 收网 周六,龙安公园内的一片僻静的区域被私人承包下来,门口写着告示:李振武粉丝群线下见面会,并有数名穿着黑西装的保安把守出入口。 区域内,一群人正在围观一只肌肉发达的猪在跑步机上奔跑。猪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没有停下,或者说想停也停不下来——它的饲养员拿着长长的电猪棍站在旁边,并慢慢地将跑步机的马力调到了最大。 猪被汗水浸透,皮下肌肉线条越发夸张,鼻孔喷吐热气,活像一头白色的小公牛。 人群不断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蒋智穿着燕尾服站在旁边,面带得体而自信的微笑,解说道:“新来的朋友可能还不太了解状况,请容我再讲解一遍。这头猪连续一周服用本公司推出的最新款增肌剂后,肌肉率增长了72%,耐力与爆发力都大幅增强。可惜猪参加不了运动赛,不然我真想把它训练出来,去夺一个奖杯。” 一阵哄笑过后,有客人说:“相信它的肉一定非常紧实,吃起来跟草饲的牛肉一样。” “哪天我准备把它烤了,一定会邀请李总来品尝的。”蒋智笑着回答。 人群又一阵哄笑,现场洋溢着快乐的空气,除了这只累得快虚脱的猪。 蒋智继续介绍:“我们这款产品并非兴奋剂,也没有兴奋剂成分,完全可以通过任何尿检。它是一款全新配方的增肌剂,这个配方是我们的独家专利,我们经过了大量实验,包括人体实验。只要你坚持服用它,每天只需要一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再摄入大量的蛋白质,就能轻松练出施瓦辛格级别的肌肉。” “那施瓦辛格不得哭死?”有客人说,人群再次大笑。 蒋智微笑道:“科技一直在进步嘛。早年健身达人们吃的那些药,早就被时代淘汰了。我们疯武公司一贯坚持诚信经营,从不造假。当然,价格嘛,自然也比市面上的普通产品略高一点。” “那么代价是什么?”有客人关心地问。 蒋智耸了下肩,“是药三分毒,它对肝脏和肾脏有一定的负担,大概也就相当于吃几片扑热息痛的副作用。不过谁在乎这点损伤呢?只要肌肉够饱满,没有人能看见你的肝和肾。” 蒋智风趣地说道,他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扑热息痛虽然很常见,但它对肝伤害很大,而且他也巧妙地避开了剂量——多少颗扑热息痛造成的伤害。 客人们大多戴着口罩、墨镜,甚至是面具,他们显然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但能够从疯武公司买这些高价药的人,在社会上想必都是有头有脸,他们靠身体吃饭,却终究敌不过岁月。当发现自己力不从心、无法与年轻人竞争时,便悄悄将手伸向了恶魔。 就在这时,那头猪体力不支,猛地摔倒在跑步机上,随即被高速运转的跑带甩了出去。人群惊叫着向两旁闪避,只见猪像个湿漉漉的沙袋一样在地上滑行数米,最终瘫倒在角落。 又是一阵哄笑,有人甚至喝彩并鼓起掌来。殊不知,这只用来展示药效的猪已经全身折断数根骨头,活不过今晚,并且主办方为了激发它的潜力,事先给它注射了大剂量的兴奋剂,此刻它的内脏已经濒临衰竭,血氧浓度急剧下降。 为了转移大家对猪的注意力,蒋智立即宣布:“好的,新药的售卖会现在开始,请各位有序地购买,放心,我们的存货绝对充足。” 随后,几名王彪的弟子端来长桌子,摆上成堆的新药,这些药物清一色的黑色包装,给人的感觉非常神秘、高档,实际上它们是非法制售的药物,完全没有国家药监局的批准文号。不过客人们并不在乎,他们早已建立起对蒋智的信任。 客人们排队购药的时候,埋伏在暗处的警方也在密切注意着,这次的主力是缉毒警,罗大龙他们只是在旁协助。 按照抓捕违禁药物交易的惯例,要等到钱货两讫、证据确凿,警方才会收网。 就在警方等待所有客人购入药品的时候,王彪的助理张莉急匆匆走过来,对蒋智耳语几句。 蒋智闻言大惊,目光扫向周围的高层建筑、湖上的游船,以及旁边的假山,埋伏在后面的警方通过他的眼神知道,警方已经暴露了,也不知道张莉是怎么察觉的。 “各单位注意,准备收网!”警方的无线电设备里传来缉毒队队长的命令。 蒋智顾不上其他人,把刚收上来的现金胡乱塞进一个手提箱里,和张莉一起匆匆逃离现场。 就在这时,警察们杀了出来,喝道:“不许动,全部不许动,把手给我举起来!” 众人大惊,有人赶紧扔下手中的药,有人试图逃跑,都被部署严密的警方拦了下来。 罗大龙和宋未然赶紧去追逃跑的蒋智,罗大龙追上他,大喊:“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蒋智丝毫不惧,反而加快了脚步,罗大龙不想在公园里开枪,便和宋未然加快速度追赶。 突然,张莉惨叫一声摔倒,是蒋智把她推倒,阻挠后面追赶的人。 眼瞅着警方冲上来,张莉吓得脸色煞白,坐在地上举起手:“我投降!我投降!” 罗大龙把张莉拷起来,宋未然则继续去追蒋智,只见他快步上了一辆车,在关车门的时候被赶上来的宋未然用手挡了一下。 宋未然一把薅住他的领子,用力把他拽到地上,他箱子里面的现金撒了一地。 蒋智困兽犹斗,爬起来就要跑,却又被宋未然抓住腰带,迫使他又摔倒在地,他不甘心地手脚并用、拼命乱打乱踢,可在宋未然眼中,这家伙简直跟撒泼的儿童没啥区别。 “放手!”根本不是对手的蒋智气得用拳头捶地,“你不能动我,我上面有人!” “哼,我管你上面有谁呢,制售违禁药物,卖给这么多人,谁也保不了你!”宋未然从后面给他拷住。 “可恶!”蒋智气得大吼,“谁,是谁出卖了我!” “你猜猜!” 蒋智被反拷双手,被迫脸贴着地面,他激动的呼吸吹开地上的钞票,他颤抖着嘴唇说:“我这生意干了这么久都没事,为什么现在会出事!” “似乎你的新合作伙伴嘴不太严。”宋未然故意说道。 “MD,是那个老东西!一定是他出卖了我!”蒋智悲愤地大吼道。 第二十六章 一个怪物 “根据小鼠的生物实验来看,这玩艺肯定是犊品,毋庸置疑。”严鲤庭打量着一根试管说,“只不过成分比较复杂,想要完全弄清楚还需要一点时间。那些致犊大国的民间试验室里,犊贩子雇佣了许多化学系大学生,马不停蹄地搞研发,每年都能整出几种新型犊品祸害人间。我想,蒋智应该是搞到了一种新型犊品的配方,只是它恰好拥有增肌的副作用,同时会让服用者不知疲倦地锻炼,进一步提高增肌效果,于是便包装成超级增肌药出售了,但这药对人身体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罗大龙点头,“这家伙很自信、很狂妄,似乎有保护伞,不过如果是制售犊品的话,这案子就太大了,我想案发之后,他的保护伞也会离他远远的。” 目前,疯武公司的众人悉数落网,就像之前宋未然推测的一样,无论王彪还是李振武,都只是表面上的壳子,一个用来组织线下见面会的幌子,疯武公司的真正产业其实是这些药品。 他们为了试验药物,还在暗网上购买过一些游离态的活体肌肉,别墅下面发现的那块注射了药物的肌肉就是用完丢弃的。 王彪看似有钱,挣的只是小头,真正运作一切的是蒋智。 蒋智虽然嘴很严,但树倒猢狲散,他手下的其他人为了自保,玩命地互咬、招供。 另外,跟案件有关的新情报还有以下这些:蒋智声称那个王彪卧室的指纹锁可以通过管家、助理和他三人的一起打开,实际上是个谎言,只有蒋智和王彪两人的指纹被录入了。那天当着警察面打开的时候,管家和助理按的时候完全没效果,是最后蒋智用自己的指纹打开的。 他之所以要撒谎,是不希望被警方知道,在案发之后他进入过现场。 蒋智不在乎王彪的死,不在乎什么江湖恩仇,他只担心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被警察发现,所以第一时间进入现场找那个U盘,哪知道已经不见了。 蒋智认为是凶手拿走了U盘,让人连夜去附近找,结果发现了李振武。 蒋智要求李振武交出U盘,李振武虽然已经拿到U盘,但却藏了起来,谎称自己没有拿到。其实李振武确实也命令王家鹏去找一样关乎自己声誉的东西,应该也是个U盘,只是不是这个U盘,他显然弄错了。 李振武声称自己是踏水过江,打死了王彪,蒋智虽不信这番鬼话,但王彪已死,加上他认为李振武极有可能拥有U盘,于是提出合作。 李振武欣然接受合作,他同意僵尸拳和丧尸拳合流,两边弟子合并。 此时,双方都各怀鬼胎,都认为对方掌握着自己的重大秘密,想先稳住局面,再图下一步。 蒋智被捕之后,他自己认为李振武已经单方面撕毁协议,他非常愤怒,报复式地说出了李振武的秘密! 李振武的秘密,和蒋智的秘密比,分量真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说来说去就是裤裆里那点事情。 王彪这些年一直怨恨李振武,但王彪自己也知道,他就是个打造练家子人设的网红,想光明正大地打败李振武是不现实的,但搞偷袭或者买凶也没有意义。 江湖上的事情,就是一个义气之争,他不是要李振武死,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打败了李振武。 想来想去,王彪的脑子实在憋不出好主意,蒋智给他出谋划策,称可以用一个把柄来拿捏对方。 蒋智动用他的人脉稍一调查,就发现了李振武的缺点——好色! 当年他离开龙虎武师圈子,就是好色惹的祸,让他在那边混不下去了。 于是蒋智物色了一个稍有姿色、又缺钱花的小太妹,把文身和一身的妆洗一洗,打扮成正经女孩,弄一个假的背景,去李振武那里拜师学艺。 年过六十的李振武对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徒弟非常上心,很快就关起门来亲自指导,女徒弟也非常主动。 一来二去,略施小计,李振武宽衣解带、满脸银笑的视频就被偷拍到了,他的宗师形象一塌糊涂。 这个视频转手就到了王彪手中,小太妹拿到报酬,功成身退。 王彪用这个视频威胁李振武,要他接受以下条件:一、公开答应一次比武;二、按照王彪安排的剧本演;三、恢复王彪的名誉,公开声明当年逐王彪出师门是冤枉了他。 李振武既害怕自己的宗师形象被小视频毁了,也不想故意败给王彪,导致名声尽毁。 所以李振武只能沉默以对。 王彪便带人上门去逼迫,演了一出上门踢馆的戏码。 双方在暗地里一直在拉扯,李振武实在太珍惜自己的面子了,几乎什么条件都不答应,一直虚与委蛇。王彪则是咄咄逼人,反复声明,他马上就要将视频公开。 这场面子之争,就是一个死结,注定只能以一方的死来结束。 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李振武实在是被逼急了,便忽悠自己最忠心的徒弟,深夜潜入别墅去偷一个U盘。哪知道阴差阳错,徒弟王家鹏把王彪打死了,李振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想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丧心病狂的计划,让王家鹏自杀,自己揽下杀人罪名,同时编一个故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之后,宋未然和罗大龙审讯起李振武,起初李振武仍嘴硬,当罗大龙提出要公开不雅视频的时候,李振武立即服软,愿意配合调查,只求能保住名声。 这个人真的太爱名声了,为了名声什么都愿意做,可是让人奇怪的是,他又很不自律、不爱惜羽毛。 “所以,你们的最后一通电话,讲了什么?”宋未然问。 李振武的眉头紧锁着,缓缓开口:“我让他先把U盘想办法浮在水上,再找个东西,把自己沉进水里,之后我来扛下打死人的罪名。” “为什么?”宋未然声音带着怒气,微微颤抖,“替别人扛罪的前提,是那个人能逃过一劫。你为什么要让他去死?” “因为他当时已经跑不掉了,人也打死了,外面有人在敲门,情况非常着急。一旦让人发现,别人会说我派徒弟深夜上门暗算王彪,这样我的面子就没了,门派的面子也没了。如果是我踏水过江,亲手打死王彪,那么我的面子就保住了,门派的面子就保住了。只要知情的人都不在了,我这张嘴怎么说,那就是怎么回事,我的面子和门派也就都保得住。” “面子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咳,人的名,树的影。人死了,面子还在,百年后还有人念叨这个人有多好;人活着,面子没了,那这辈子就白活了。”李振武振振有词地说。 “那王家鹏呢?为了你的面子,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宋未然气愤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李振武也激动起来,“至少你们现在回忆起他,还是个忠厚、勇敢的小伙子,他的面子在,他就没白死!我求你们,千万别把这案子公开,我愿意认罪、愿意坐牢,哪怕被枪毙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能失掉面子啊!毕竟这一世的名,就这样毁了,那不就白瞎了!但求你们嘴上积点德,至少百年以后,世上还能留下个‘一代宗师李振武’的名声,无论是龙安人、中国人还是李家人,大伙儿提起来,也会倍儿有面子!” 宋未然瞅着他,像看一个怪物——对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这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 (卷二十一:尸王争霸 完) 第一章 后备箱里的婴儿 (卷二十二:窃婴怪人) 7月15日,龙安的天气正炎热,陶月月每天都一个人呆在家里,上午学编程,下午捣鼓AI软件,晚上随便看点英语读物,一天天的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上回通过卖雕塑挣了80万,卡里有钱,心里也有底气。 她放弃了市局的工作,虽然陈实和林冬雪都觉得有点可惜,但尊重她的选择。不过,陈实还是郑重地叮嘱了一下她不要走上歪路。 月月独自在家里不知道宅了多久,这天魏曾玛丽联系她,非要拉她出来逛街,说她再宅下去就变傻子了。 陶月月只好不情不愿地陪她出来逛商场,听她唠叨。街头的热浪阻挡不了人们逛街的兴致,陶月月却一脸百无聊赖。这时魏曾玛丽给她买来冰镇饮料,递给她一杯说:“大热天,喝一口冰的,是不是超爽?” “如果不出来,也不会觉得热,就没必要喝这个了。”陶月月吸着饮料,说道。 “可你老是在家宅着,又不出来社交,要怎么找到男朋友呢?” 陶月月笑了,“你觉得我会对街上闲逛的这些男人感兴趣吗?” “嘿,我跟你说呀,昨天晚上我在看直播带货,有一个带货小哥嘴特别能说,就连一根平平无奇的笔都能被他说的天花乱坠,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有口才的男生呢……” 魏曾玛丽又开始自顾自地唠叨,陶月月边听边点头,就当作是耳旁的杂音。 街上停了不少私家车,把马路都挤占了一半空间,人流、车流十分杂乱,那些经过这个路口的汽车也不敢开快,生怕撞到人。 陶月月拉着魏曾玛丽穿过马路,忽地听见旁边一辆车里好似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魏曾玛丽的视线落在这辆车上,她的思维又开始发散,说:“哇,这车的颜色好漂亮哦,像蓝宝石一样。我在考虑要不要买辆车,不过我现在还不会开车,是不是得先考驾照,但我的眼睛近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你先别说话了!” 魏曾玛丽马上闭嘴了,耸了下肩膀。 陶月月仔细听着,那辆蓝色跑车的后备厢里竟传来婴儿的哭声! 就在这时,一个文着大花臂的男士,和一个衣着性感的女士上了这辆车,很快,车子发动了。 “喂,停下!”陶月月确定后备厢内是婴儿的声音,赶紧用力去拍打那辆车。 哪知道这辆车突然倒车,魏曾玛丽慌忙把陶月月拽开,“喂,你小心点!” “快停下来!” 车内放着吵闹的音乐,那对男女谈笑着,开着车离开了,并没有听见陶月月的呼声。 也许他们是故意装作听不见呢! 陶月月想着,皱了下眉头,见路边有一辆电瓶车停着,没有拔钥匙,她跑过去便骑上,并对魏曾玛丽说:“你留下来和车主解释,我征用一下,很快会还回来的。” “啊?你去哪儿啊!” 耳边还有魏曾玛丽的余音,陶月月已经骑车走了。 魏曾玛丽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站在这里,稍后一个买饮料回来的男生走过来,惊讶地说:“怎么回事?我的车呢!” “呃,那个……你好,我朋友征用了你的车,给你添麻烦了。”魏曾玛丽见车主来了,怯怯地说道。 “征用?什么意思?你朋友是警察?” “呃,不算是……” 此时,陶月月驾驶的电瓶车艰难地追赶那辆跑车,还好这里是市区,汽车限速,人流也多,车开不快,她勉强能跟上。可每次要接近时,对方又拉开了距离。而当她接近汽车的时候,仔细听,确实有婴儿哭声从后备厢里传来,哭声非常急切,说明里面的孩子此刻生命垂危。 她一边追赶一边拨给自己的警察朋友王冰——他刚入职了龙翔分局。月月焦急地和对方说明情况,王冰忙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新建路上,快到胜利路了。” “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陶月月看了一眼准备向右拐弯的汽车,她说:“我会在两条路的交叉口拦下它!” 说着,她再次以最快速度冲过去,把电瓶车拦在那辆车前面。 车猛地刹住,车子剧烈前后抖动了下,开车的文身男探出头,大声骂道:“X的!你TM搞什么?找死啊?信不信我真撞死你!” 他旁边的女人厌烦地说:“哼,我刚才发现了,这女的一直在后面追!是不是你又在外面偷吃,惹了麻烦!” 文身男暴躁地说:“放P,我能瞧上这种女的?没胸没P股的!” 陶月月跑到他面前,说:“你后备厢里有个婴儿!” “胡说,不可能!”文身男先是一愣,接着提高声量,“我才刚毕业,哪来的孩子!” 后面的司机被挡住,也开始不耐烦地鸣笛。大热的天气,路上的司机都很烦躁。陶月月知道不能拖下去,赶紧又跑到后备箱处。 “打开后备厢!”她厉声命令道,她现在离后备箱特别近,依旧能听见婴儿的哭声从下面传来,只是声音更微弱了些。 文身男车都懒得下车,伴着闹哄哄的音乐,高声说道:“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啊?你谁啊?” “如果婴儿死了,你就是谋杀罪!”陶月月冷冷地威胁道。 见陶月月态度坚决,文身男怵了,嘀咕一声,“切,哪来的婴儿,你幻听吧!” 说着,他按下一个按钮,陶月月顺势拉开了后备厢,看见一个婴儿躺在里面,全身红通通的,正在挥动手臂哭着。很快,跑车周围招来了路人,路人们在旁边围观,惊讶地说:“这谁干的!”、“简直不是人!” 陶月月立刻把婴儿抱起来,它身上很烫,脸上全是泪痕,嘴唇又白又干,看上去性命危在旦夕。 “赶紧打120!”她对围观者喊道。 文身男和那名女士终于下了车,看见婴儿,文身男傻眼了! 女子气得狠狠用挎包打他,尖声道:“这谁的孩子!准是你在外面偷吃,留下的野种!” “没有,我没有!”文身男用手臂抵挡,辩解道,“我就算偷吃,也有戴套的!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现在要孩子?” “好啊,你什么时候偷吃的!”女子闻言,挥包挥得更卖力了。 “别打了,我不要面子的吗!”文身男受不了了,一把把女子推开,她险些撞上另一辆车。 女子越发气愤,尖叫一声,披头散发地冲过来,二人在路上撕巴起来,引来更多路人围观,给交通造成了很大压力。 陶月月抱着婴儿走到一处荫凉下,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名路过的妇女见状,建议她给婴儿喝点水,还递来一瓶矿泉水。 喂了几口水后,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原来是严重脱水所致。 婴儿这种小生命,实在像个谜团,所有的需求全靠哭声来表达,只能靠猜测去理解它的意图。 “喂,干嘛呢!住手!” 这时,王冰和他的搭档出现,阻止了那对男女的撕打。 警方挪开了电瓶车,要求这二人把车靠边停下,交警也很快赶来,指挥周围的车赶紧离开,拥堵的交通总算得到了一些缓解。 不一会儿,急救车赶到,把婴儿带走。经医生诊断,这是一名身体健康的女婴,不知道被人关在后备厢里有多久。夏天的汽车后备厢如同一个封闭的钢铁蒸笼,她已经出现了中度脱水和中暑的症状。所幸发现及时,经过医生紧急处理,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 假如再晚十五分钟发现,这条小生命就夭折了。 那对打架的男女坚称这婴儿和他们没任何关系,他们完全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婴儿身上找不到什么能确定身份的东西,包裹她的襁褓是一块旧床单改的,看不出来历。 第二章 “不当警察可惜了” 陶月月坐在王冰所在的龙翔分局走廊里,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 等待了约半个小时,魏曾玛丽和一名男子匆匆赶来了,魏曾玛丽称他就是电瓶车的主人,接到电话之后过来取车。陶月月站起来,说:“真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借了你的车。” “没事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孩子没事吧?” “她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反正给你添麻烦了,我给你转点钱吧。”陶月月去掏手机。 “不不!不用了,这是做好事啊,而且我的车也没坏。”男子拼命摆手。 魏曾玛丽对月月说:“那咱们回头请人家吃顿饭,好好感谢他一下吧。”说罢,她热情地望向这名男子。 男子笑笑,“呃,那多不好意思呀!” “没事的啦!” 陶月月一看就知道魏曾玛丽又光速恋爱了,她立即说:“我还得跟进这案子,就不去吃饭了,玛丽,你替我感谢一下人家吧!” “好的好的!”魏曾玛丽非常欢喜,转头问男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男子笑道:“今晚就有空,你想吃什么?” “随便。”魏曾玛丽羞涩一笑。 陶月月有点受不了他们,催促道:“要不你们赶紧去边找饭店边商量吃什么吧,去晚了怕没座位。”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说着,二人便离开了。 陶月月苦笑一声,心想玛丽这种究极恋爱脑,也算是一种过人的天赋。 她坐下来,掏出手机,看看书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阵,那对打架的男女从她前面经过,看上去老实不少,不过还在低声地相互争吵。 随后,王冰走过来,对她说:“问明白了,男的是个富二代,和女朋友出来玩,也不知道怎么的,车里就多了一个婴儿。经过双方的证据交叉映证,这事儿应该和他们没有关系。” “之前后备厢锁了吗?”陶月月问。 “他说可能之前没关好后备箱盖,因为里面没啥好东西,也就没在意过。” “原来如此。”陶月月回想起那片闹市区,人流极大,不知道是谁趁乱放进去的。 王冰耸肩道:“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这孩子的父母,我想还是先查查监控,看看是谁放进去的吧。月月,你今天出来逛街?” “我那个闺蜜非要拉我出来。” “你挺厉害的,随便出来逛个街,就救了一条命。”王冰竖起大拇指,“你这样的敏锐直觉,不当警察真可惜了。” 陶月月其实不喜欢逛街,她的兴趣不在那些商品上面,而是一直在观察路人、观察周围。 好几次,她对魏曾玛丽说:“那个人可能是杀人犯”、“那个人可能是小偷”,魏曾玛丽笑话她神经过敏。 陶月月笑道:“怎么每次跟你说话,你最后都会触发‘不当警察可惜了’这句感慨,你这是什么if-else式的思维。” “哇,你居然还懂编程,厉害!”王冰也笑了,“这么多才多艺,不当警察可惜了。” 陶月月知道他在故意搞笑,耸肩道:“看,又触发了!” “你热不热,我给你买瓶饮料吧!” “拜托,你工作时间,能这样吗?赶紧去查监控吧!” “好吧好吧,要不要一起去?” “坐警车去?” “当然!” 陶月月想了想,她确实也好奇,便答应了。 王冰的搭档是个干了两年的警察,一路上,王冰不停地向搭档介绍陶月月在学校里面有多与众不同,以及她小时候的传奇经历。 搭档感慨:“警校连着公安大学出来的,你怎么不当警察呢?” “我肠胃不好,睡眠质量也不好,实在不适应不太规律的生活。”为了不被人过多盘问,陶月月想了这种借口。 王冰又兴致勃勃地跟搭档说:“她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实!” “哇,是吗?我知道他,非常厉害!”搭档也不禁提高了声量,又老生常谈,“你有这条件,怎么就是不当警察呢?太可惜了!” “正因为我从小知道当警察有多累,所以才不想当。” “那你一个女孩子,打算干什么呢?去当老师?还是考公?”搭档的话题非常老套,很是枯燥,在他眼里似乎陶月月只有找个规规矩矩的工作这一条路。话不投机,陶月月后悔跟他们来了。 三人来到商场里面,调取监控,只见下午两点左右,一个拾荒老汉把那辆车的后备厢拉开,把一个东西放了进来,显然就是女婴。 王冰说:“这周围有人看到呀,怎么不报警!” 搭档说:“嗐,如今很少有人愿意管闲事,大家的心态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 “那要怎么找到这个人?” “只能到附近打听打听了。” “他的麻袋是空的!”陶月月忽然说道。 “什么?”搭档诧异地问。 “这附近瓶子和垃圾不少,但他的麻袋很空,说明刚刚卸过货,附近可能有废品收购站。” “对啊,还真可能是这样!我们去问问看!” 稍一打听,果然在一片居民楼里面,有人利用自家的地下室开了一个废品收购站。 三人上门找到收废品的,亮出这个老头的照片,废品收购商说:“对对对,我记得他,他中午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婴儿。我说你从哪儿来的小孩,他说是捡的,想找找有没有好心人能收养。” 王冰问:“他有什么特征?” “口音不像本地人,衣服很旧,但是挺干净,他是最近才在这一带活动的。”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你这儿卖废品的?” “呃,最近三个月吧。” 陶月月插了一句,“他穿什么鞋?” 对方想了想,“哎,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老头穿的是一双运动鞋,看起来挺新的。” 三人出来之后,王冰就问:“月月,你怎么突然问鞋的事?” 搭档接话说:“月月这个问题问得好,一听就是有经验的。鞋子能反映一个人的生活状况和家庭条件。这老头穿的是一双新运动鞋,就说明他不是经济困难,拾荒可能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兴趣。” “或者,是他的孩子给他买的新鞋。他最近才在这里活动,可能是刚刚搬过来,和孩子住在一起。他一向节俭惯了,在这里没有什么社交,于是就利用空闲时间捡捡瓶子,来换点外快。”陶月月分析道。 “厉害啊!”王冰称赞,“不愧是陈实的女儿!” 陶月月苦笑,这是什么夸奖方式。 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自己小时候经常跟着陈叔叔破案,耳濡目染,学会了很多东西,以及推理的思维方式。 “那么接下来呢?”王冰问。 搭档说:“可以问问附近的派出所,看看最近这儿有没有老年人搬来住。月月的意见呢?” 陶月月说:“就按你说的来吧,不过我在想,这婴儿既然是丢失的,或许她的父母早就报案了,也许可以查一查最近的报案记录。” 第三章 牵强附会 晚上,陶月月洗完澡,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一边吃,一边在电脑上输入“龙安”、“弃婴”之类的关键词。 在一大堆搜索结果中,陶月月意外发现了一个神秘的词条:“龙安窃婴人”。 她点开链接,进入一个色调灰暗的论坛。整个页面的颜色阴沉,配图也颇为诡异,是一个怪人抱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婴儿,模糊不清的画质加重了这种诡异感。 这里所有的帖子都在讨论龙安窃婴人的话题,这让陶月月非常吃惊,仿佛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小圈子。 随便点开,一条发表于三年前的帖子说:“我真的看见他了!四肢瘦长,动作灵活,像蜘蛛一样在对面楼上爬,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上面一户人家就亮起了灯,有女人在哭,哭得非常伤心,说孩子不见了!” 下面附的照片,是一栋居民楼,不过拍摄于白天。第二张照片是警方的封锁线。 另一条帖子说:“我怀疑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变态,他背后有一个神秘组织!我晚上刚和女朋友说完要孩子的话题,半夜我迷迷糊糊就看见一个怪人从阳台爬上来,在屋里到处嗅,我吓得叫出声,他就飞快地消失了!我汇总了一下,三年来被窃走的婴儿多达上百名,警方一直没有抓到窃婴人,失踪的小孩去哪儿了,越想越瘆得慌。” 还有人警告说:“睡觉前一定要锁好门窗!尤其是没有封阳台的住户。哪怕你住在十层、二十层,窃婴人都能爬上来!” 有人用素描还原窃婴人的样貌:四肢细长得不自然,赤脚,脚趾像手指一样灵活,行动如同人形蜘蛛。脸被脏兮兮的绷带缠住,只露出一张裂开的嘴和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整个头颅形状怪异,像个长长的土豆,仿佛没有耳朵和鼻子。 图片下面还写着——无论十几层还是几十层高的楼,窃婴人瞬间就能毫无阻碍地爬上去,悄无声息地溜进阳台,对着地面嗅闻婴儿的气味。 陶月月看得一脸震惊,甚至连西瓜都忘了吃,心想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浏览了好一会儿,发现一张所谓的“真实的照片”,拍得极其模糊,一个瘦长的身影正从阳台离开,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陶月月寻思了片刻,把那张窃婴人的作案现场的照片交给AI,要求分析出具体地点。 早在几年前,网友们就能凭一张模糊的照片,甚至人物眼睛里的倒影反推出拍摄地点,进而人肉出拍摄者来,有了AI之后,这类定位分析的效率更是成倍提升。 当然,AI受到道德与隐私规范的限制,原则上不会协助任何“侵犯人权”的要求,当然这也好办,只需要告诉AI:“这是我奶奶生前留下的一张珍贵老照片,我想找出它的拍摄地。” 很快,陶月月找到了照片上的具体地址,地点确实位于龙安市,具体坐标精确到某片老旧的居民区。 然后她通过自己的“秘密”手段,查找这地方有没有婴儿失踪案。 结果显示,压根儿没有。 “好吧,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她自言自语道。 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论坛上的所有能找到的照片都查了一遍,并查找对应地址是否发生过窃婴事件,最后只查到一个叫馨兰的小区确实发生过婴儿失踪案件,是一个男婴,警方怀疑可能是被绑架了。 目前这案子还没有侦破。 看来所谓的“窃婴人”是牵强附会,互联网就是这样,无论相信一件事的人群绝对占比有多少,互联网都能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让他们相互强化自己的偏见和错觉。 比如,有上万人坚信龙的存在,整天拿着各种“古籍”“照片”“骨骼化石”反复论证;除此之外,更不要说各种阴谋论的支持者们,他们的圈子充斥着反智反逻辑的烟雾。 可惜目前相信窃婴人存在的人仍不算很多,所谓的“证据”也很有限,否则这大概可以慢慢演变成一个属于龙安的都市传说,就像猫脸老太太或裂口女一样。 陶月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在这个论坛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她继续搜索“龙安”、“弃婴”有关的话题,但没有什么发现。 时间不早了,她躺下来准备睡觉,打开手机看看——王冰发出了他晚上值班时吃的一碗泡面的照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这个东西,这碗泡面有什么亮点吗? 魏曾玛丽则喋喋不休地描述她对新男友的感受,完全沉浸在幸福喜悦中,陶月月扫了一眼,聊天框里输出六个字:“挺好的,恭喜你”,可转念一想,如果回复了,味噌又得喋喋不休地发几十条消息,不如装作没看见信息得了,于是她又清空了聊天框。 聊天记录里,还留着她和庄波的最后一次对话。 是上次雕塑事件结束之后,庄波发了一张图片,是爱丽丝正探身钻进兔子洞。 大概庄波是想说,恭喜她加入这个游戏。 陶月月只是回复了一个问号,二人就再没有对话了。 庄波那家伙有点不简单,陶月月也曾试图去调查他,却什么也查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陶月月吃了一颗彩椒加上酸奶当作早餐,然后继续学习编程。 Python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现在进入实践阶段。她是以实践促学,给自己制订了一个计划,准备做一个抓取社交媒体发帖、来分析一个人生活情况的软件,边写边学。 在她看来,每次程序崩溃的时候,就像游戏里的人物被打败了,她不会因此崩溃,反而因为发现了新的问题而感到兴奋。解决Bug的过程,在陶月月看来,就如同打败BOSS一样,在失败中升级,不断变强。 目前,软件的测试版还比较呆傻,她用魏曾玛丽的朋友圈来测试,软件一通计算,把CPU快干冒烟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用户频繁焦虑其外貌和身材,存在身份隐匿、情绪波动、歇斯底里等特征,疑似一名患有厌食症的中年失孤间谍。 陶月月无语地给这条结论写了个评价:逻辑缜密的智障! 上午十点,她收到了王冰的消息:我们找到那个老人了,马上带他回局里,你来吗? 陶月月简洁地回了一条:好。 然后她很快换上外出的衣服出门了…… 第四章 遇到宋未然 上午,龙翔分局。 一位名叫聂长青的老人被带了回来,得知昨天那个女婴平安无事,老人眨巴着眼睛有些期待地问:“那个帅小伙收养她了吗?” “啊?为什么要收养?”王冰不解。 “没收养?那小孩现在在哪儿呢?” “在医院的看护病房,有护士照顾。” 老人遗憾地一拍大腿,“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说说情况吧,你是怎么捡到这孩子的。” 老人要了根烟,点上烟,便诉说起来。 几年前他的老伴得病去世,他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面,后来他儿子为了买学区房,商量着想把老房子卖了,砸锅卖铁地凑买房钱。儿子让老人搬去和他们同住,老人虽不太情愿,但为了儿子的生活、孙子的学业还是答应了。 三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面,平时摩擦也在所难免,老人为了散心,就每天出去遛达,顺便捡捡瓶子,换点生活费。 前天他在某小学附近捡瓶子的时候,看见一群小孩正在玩过家家,扮爸爸、妈妈,玩得特别起劲儿。他凑过去一看,小孩们居然抱着一个真的婴儿,并把火腿肠硬往婴儿嘴里塞,婴儿哇哇大哭。 老人说这孩子太小了,需要吃奶,便问这女婴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小孩们都说不知道,婴儿是在水里面捡到的。 小学后面有条小河,这婴儿就是被人放在木盆里面漂下来的,小孩们见婴儿一直哭,给她去弄水、弄吃的,可是他们实在不会照顾婴儿。 老人出于善心,便把婴儿要走了,说他来照顾。 回到家之后,他的儿子、媳妇都数落他,说家这么小,经济这么困难,捡个婴儿回来算什么事情。 家人的责备加上婴儿一直哭,让老人心烦意乱,如坐针毡,半夜还偷偷抹眼泪。 他几乎一宿没睡,天亮之后,他儿子再次强调,让他赶紧把婴儿送走,哪怕放在街上,让别的好心人捡走也成,反正绝对不能留下来。 老人只能答应,带着婴儿出去了。 他在外面遛达到中午,问了几个熟人要不要领养孩子,其中包括收废品的,但都被拒绝了。 王冰打断他,问:“为什么不考虑送到福利院?或者报警?” 老人叹息一声,“福利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吗?这小孩又健康又漂亮的,送那儿去实在可惜了……报警也不太方便,主要是我儿子不想惹麻烦,叫我一天之内必须处理掉。” “你这儿子心肠也挺硬的。”王冰的搭档说。 “唉,也不能怪他,他要养家,孩子要上学,生活压力大,老话说:人穷心似铁。”老人摇着头说。 老人转悠的时候,看见一辆豪车停在那里,车上下来一对帅哥靓女,他心中一动,想着不如把孩子放在车上,被这对有钱的情侣收养了,也算是造化了。 于是,他趁车主离开,过去试了一下后备厢的拉手,居然没锁,看来确实是冥冥之中有神相助。 他便把女婴放在里面,离开了。 王冰说:“天那么热,你把婴儿放在那里面,她有可能会被热死的。” “我……我喂了她水了,再说那俩人只是下去买东西,一会儿就上车了,肯定会发现的。”老人说。 “就算你把婴儿放在别人车里,别人也不可能领养的。” “我寻思,有钱人没我们过得这么紧巴巴,可能会心善一些吧……” “不管你的初衷怎么样,你差点害死了她。” “我真的是希望她能有个好人家收留!”老人着急地说。 王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搭档示意他出来谈谈,二人到外面,发现陶月月一直在外面听。 王冰打招呼说:“月月,你来啦!你也听见了,小孩是水上漂来的,太戏剧性的,我想就算继续去找那个捡到婴儿的小孩,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我都听到了……”陶月月说,“那,这个老人算间接故意杀人吗?” 王冰为难地看了一眼搭档,“要是认死理的话,确实是这么回事……” 搭档的建议是,老人看上去没有撒谎,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这年头本就人心凉薄,老人因为善举而被惩罚,以后谁还敢帮助陌生人呢? 搭档说道:“咱们别太苛责他了,口头教育一下吧,让他知道那种行为是很危险的。” 王冰点头,“行,就这样吧。月月,你稍等一下,我们先处理完这事儿。” 陶月月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这时,宋未然走到她跟前,有点惊讶地说:“月月,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遇到什么案子了吧?” 陶月月打声招呼,“是遇到一件案子,不过跟我没关系。” “哦,你认识分局的王冰?” “他是我同学,现在在审讯室里面呢!” “是吗?那我等一会吧!”说着,宋未然坐了下来。 陶月月看见她手上的档案,好奇地问:“宋姐姐,你怎么也来龙翔分局了?你拿的什么?” “昨天王冰联系市局,问最近有没有婴儿失踪的报案,正好我在查一起案子,也是婴儿失踪案,兴许他有什么线索呢,我就过来打听打听。” “我可以看吗?” “给!” 陶月月接过信封,打开,一张奇怪的照片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见一个身材细瘦的男人正在爬楼房的外墙,可是画面比较模糊。 这起案件发生在馨兰小区的,陶月月的心中一动,这个小区她记得三年前也有婴儿失踪。她又仔细确认了一下,宋未然给的是近期发生案件的资料。 这次的报案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刚刚生下孩子不久,从医院回来之后不久,一天晚上,有个怪人从阳台潜入到房间内,把婴儿抱走了。 当时这对夫妻都目击到了,情绪非常激动,但怪人很快就逃跑了。 一开始警方并不相信他们的证词,直到有邻居证实确实看见了一个细长的怪人爬楼的外墙,怪人的手脚非常长,像个人型蜘蛛一样。 陶月月沉吟着——窃婴怪人?城市传说? “最近龙安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发生这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宋未然感慨。 “照片为什么这么模糊?”陶月月问。 “因为这是网上的照片,现场并没有人拍到怪人。网上有许多人声称,龙安确实有一个窃婴怪人出没,三年前就有关于这人的目击证词。” “那你核实过了吗?” “核实什么?” “网上的说法。” “嗯……大致核实了一下,这三年间确实有几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婴儿失窃案,这很可能是一起大案子,上面很重视……正巧这时候,分局的王冰说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我想着会不会有关联,就来打听看看。” 第五章 重点是什么 其实在前不久,陶月月在暗网上发现了一则奇怪的告示,写道: 招募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共同开拓龙安市场,我们的组织暂以天罡三十六星作为代号,目前已有成员:天魁星、天罡星、天机星、天雄星、天威星,欢迎有实力、有野心的朋友加盟,联系方式……。 在她看来,暗网就像一个数字垃圾堆,信息庞杂、真假难辨。她能看到这条告示,说明招募方肯定已经发了不止一次 这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的招募,而是在征召犯罪同伙。 她查了一下对方留的联系方式,发现是一家偏僻小酒吧的座机号码,然而几天前,那家酒吧失火,里面的人全烧死了。 她推测,有一股外来的犯罪势力正在逐步渗透龙安,不过龙安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是周天楠集团在把持着地下世界的秩序,看样子过江龙和地头蛇要开始明争暗斗了。 这大概就是宋未然吐槽,为什么最近怪事频发,究其原因,是有两股邪恶势力潜伏在龙安。 陶月月又问宋未然:“对了,你求助他了吗?” “你是说庄前辈吗?没有,他最近有些私事要忙,说是接了什么富翁的委托。我也不知道他在忙活啥。” “他居然还干这种私家侦探的活儿,缺钱了吗?” “也许是朋友介绍的吧。” 陶月月想了想,庄波有事抽不出身,而这宗奇怪的案子她很感兴趣,通过这个案子和市局发展一下人脉也挺好,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权衡一番利弊之后,她点头道:“如果庄波没时间,也许我可以在侦查方面帮点忙,当个参谋。” “是吗?”宋未然很开心,“老实说,之前庄前辈就推荐过你。” “哦?怎么推荐的?” “他说:你觉得是能拍成电影的悬案,可以找我;如果是只能拍成网剧的悬案,不妨去找陶月月。” “哈?这家伙这么看不起我吗?”闻言,陶月月不服气地拧起眉头。 “别生气,他只是在搞笑,前辈一向很风趣的。” “哼,那就是用搞笑的方式看不起我!这个养狗的家伙,嘴一向很欠!” 这时王冰和他的搭档教育过那位老人,将老人送了出来。王冰见到宋未然,双方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对不上,因为宋未然在查的案子,是一名男婴失踪了。 “看来不是一起案子……”王冰说,“眼下最紧要的,是设法找到这女婴的父母,孩子在医院里面每天都要花很多钱,这也不长久之计。” “很大可能,她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吧。”陶月月说。 王冰说:“那也得找呀!还原真相是我们的工作,你有什么建议吗?” “女婴全身上下,只有一张旧床单,我想最快的方式就是从生物信息下手。可以通过她的血液、粪便、毛发反推出她的出生日期,母亲的身体情况,母亲的年龄范围,以及母亲用过什么药物。只要查得足够细,最大限度缩小范围,最后一定能找到人。”陶月月说道。 “思路清晰,你挺懂的嘛!”宋未然称赞。 “其实现代破案,法医和鉴证才是主导,警察只是辅助他们的……哦,不好意思,可能这话有点冒犯你们。”陶月月笑笑。 “不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前辈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警察的任务就是找到物证,交给专业人员去检验,如果一个案子,鉴证人员比对了上万份DNA样本,这不值得夸奖,只能说明前面的搜证工作太拉胯!” “哦?你是他的好学生吗?他的话你都能记这么清楚?” “前辈经常说一些对我非常有启发的话。” 陶月月看得出来,宋未然对庄波非常崇拜。 宋未然说:“那么,你也帮我们看看案子吧!” 陶月月点头说:“好啊,我想看看口供。” “可以,跟我来吧。” 宋未然便带陶月月回市局了,陶月月没想到,实习结束之后一个多月,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一个多月前,她内心纠结,这次的心情则要轻松许多。 宋未然把多份口供的复印件拿出来给陶月月,陶月月说:“对了,宋姐姐,三年前馨兰小区也有一起婴儿失踪案。这未免有点太巧合了,你不妨把那案子也找来比较一下看看。”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好灵通啊。” “偶然间知道的,在网上见过这个消息。” “好的,你先看这些,稍等我一下。” 稍后宋未然回来,问陶月月看过口供后有什么发现,陶月月说:“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这个叫杨旭的人,口供似乎有点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 “你看,他描述那天晚上目击到的窃婴怪人,说它四肢非常细长,赤着脚,脚趾有点像猩猩,行动起来像个蜘蛛。它的脸被脏兮兮的绷带缠住,只露出一张裂开的嘴,还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整个头颅形状怪异,像一颗长长的土豆。” “是的,描述得非常形象。” “然后再看孩子的母亲,也就是夏梦洁的口供,她的描述则显得有点颠三倒四,一会说那个怪人身体瘦长,一会又说它穿着黑色的衣服,一会又描述它脸部的样子。然后,邻居的口供也是比较没条理的,细节上比较模糊。” “所以呢?” “杨旭的说辞,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正是网站上面对于怪人的描述,甚至描述的顺序都是一致的,这实在过于巧合了。作为当事人,他的描述显得太冷静客观。” “你是说,他在撒谎?” “可能并非主观上的撒谎,但他的记忆一定出现了某种偏差,比如他在孩子丢失之后,浏览了网络上关于窃婴怪人的描述,于是他录口供的时候,下意识地借用了网上的话。” “老实说,我也觉得杨旭在接受询问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太过冷静。不过队长说他的职业是金融交易员,保持冷静克制是职业素养,不能算作疑点。”宋未然回忆着说。 “对了,另外那起三年前案子的记录,我也看下。” 宋未然忙把手上的资料交给陶月月,“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也是发生在馨兰小区的,但是丢失婴儿的父母并没有目击到怪人,只有一个邻居声称似乎看见了一个会爬墙的怪人。” “是同一个邻居吗?” “什么?” “两起案子提供证词的邻居,是同一个人吗?” “你真的很敏锐。”宋未然笑笑,“不是同一个人,两起案子也没有什么交叉,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宋姐姐,你相信窃婴怪人的存在吗?这种违反生物学的身体特征。” “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想,窃婴怪人绝对不存在,这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是,对警方装神弄鬼有什么意义吗?警方是不可能拿这种奇谈当作结论,进而放弃调查的。” 陶月月沉吟道:“我觉得重点不是让警方相信,而是让当事人相信……” 第六章 被优化了 陶月月又问宋未然:“你手上这个案子里的母亲,夏梦洁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未然答道:“是个高速收费员,不过案件发生的时候,她正在休产假,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想必回归工作岗位更是遥遥无期了。” “原来如此,那杨旭呢?” “他在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工作。” “那咱们去了解一下吧。” “好,一起。” 随即,二人乘车来到一栋位于市区的写字楼,找到了杨旭曾经供职的公司。陶月月原以为会见到一派繁忙的金融交易的场景,结果走进公司一看,办公区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工位上,从他们松散的坐姿和无所事事的神情来看,不像在进行高强度的金融操作,倒更像是在敷衍地整理表格,甚至有人的手机上正传来刷短视频的声音。 墙角残留着被撕掉的宣传海报碎片,地板上的污渍显然已经积灰多时,卫生间方向传来一股尿臊味。陶月月判断,这家公司已经陷入困境。 宋未然询问经理在哪,一个戴着胸牌的大姐走过来,警惕地问:“你有什么事?” 宋未然亮出证件,说:“我是警察,过来找杨旭了解一下情况。” “杨旭,杨旭……”大姐念叨这个名字,“不太记得这个人,我去打听一下。” 这时,一名同事从电脑后面抬起头说:“杨旭已经离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宋未然一惊。 “半年以前。” “有意思!”陶月月笑道,“你们的公司似乎正濒临破产,从这些空的工位来看,似乎裁掉了不少人吧?” “小姑娘别胡说八道,这不叫裁,叫……叫优化!”大姐眉头一皱,“现在行情不好,资本市场调整,运营模式也在转型升级。我们公司只是临时过渡阶段,很快就会迎来新一轮的增长周期。” “好吧。那请告诉我,‘优化’杨旭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你们支付了多少补偿金?” “这……这属于公司内部事务。” “你以为我不会自己查吗?如果我顺便查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保不齐会说出去哦……哦对了,我可不是警察,我是记者。”陶月月威胁一笑。 “什么!?”听到陶月月这样说,大姐的表情明显有点抗拒,目光扫过二人,显得十分紧张,“你们……你们到底想干嘛?” 宋未然叹口气,“你别多心,都说了,我们是来调查案件的,只想了解杨旭个人的情况,不牵扯你们公司。” “呃,好吧,跟我来。” 大姐带二人去了会计室,翻出一份离职员工资料。 陶月月看了一下,杨旭是一名老员工,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在这儿工作,被裁的理由写得模棱两可,手续也不太合规。公司承诺的一笔补偿金,被分期支付,到目前只付了30%。 陶月月放下文件,说:“我再看下其他人的。” 大姐又紧张起来,警觉地问:“不是说好只查杨旭吗?你看别人干什么?” “从这份资料上看,杨旭在公司也是一个小领导,这个部门被你们‘优化’掉了九成,我得看看他下属们的情况。” “那些跟杨旭无关!” “有没有关系,由我们来判断!”陶月月冷冷地施压。 大姐咬咬嘴唇,眼神飘向始终不动声色的宋未然,见对方眼神坚决,毫无松口的打算,只好不情不愿地又拿出一叠资料。 宋未然在一旁看着,很佩服陶月月的气魄,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透着一股稚嫩的感觉,可是当她绷起脸,着实给人不小压力。 大姐取来更多份的离职员工资料。这种公司文件,里面的新名词特别多,像什么资金流优化调配机制、人力资源弹性调整、价值再锚定阶段,完全就是不说人话、故弄玄虚,把简单的事情用层层概念包装,这让陶月月想到了一位学者对这种现象的总结:语言腐败。 她快速浏览文件,抓取关键信息,看来比起下属们,杨旭的待遇已经算好的了,在许多公司里面,劳动法形同虚设。 陶月月顺嘴问道:“没人起诉你们吗?” 大姐干咳了下,说:“公司现在确实困难,实在没办法,个人这个时候要为团体多着想……” 陶月月撇了下嘴,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离开这家公司之后,宋未然说:“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发现,我们和杨旭打了许多次交道,但他一直声称自己还在这里上班,我们完全不知道他已经离职了。” “他能骗到你们,演技很棒吗?”陶月月问。 宋未然觉得作为警方,被欺骗了,实在很丢人。她耸耸肩,“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件很细枝末节的事情,大伙儿甚至没有去核实一下的意识。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 “嗯……这需要特意去想吗?陈叔叔以前跟我说过,破案就像拆解一场魔术,目光不要总盯着最喧哗的部分,而是要去注意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哦……原来如此!”宋未然了然地拉长声音,羡慕地说:“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神探培训班每年什么时候开讲,我也想去听听!” 陶月月耸肩一笑,“对了,既然杨旭假装自己还在上班,他每天工作时间,实际上在干什么呢?” “让我查一查……”宋未然打开了警务通,一通调查之后,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杨旭的身份证最近没有使用过,并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 陶月月看了一下时间,“快中午了,我准备回去吃个饭,然后午睡一觉,我们下午三点见吧!” “在哪儿见?” “我会发地址给你,拜拜,宋姐姐。” “好的。一会儿见!” 陶月月挥挥手,上了一辆公交车。 能和聪明人合作,让宋未然感到开心和痛快,似乎聪明人总有一种共性,就是做事情干净利落,效率优先而且不拘小节。 宋未然打车回到市局,简单吃了饭,处理了一些文书工作。 中午是最困倦的时候,她打着哈欠,灌下一杯苦涩的冰美式咖啡来提神。 两点半,陶月月发来消息:“丰城大厦见。” 宋未然立马起身,打车前往那里,丰城大厦是一栋新建的综合商业楼,由于地段比较偏,这儿的生意都不太好,自从它落成以来,已经陆续凉了两批店面。 宋未然到了之后,没看见陶月月,陶月月发消息说:“我看见你了,我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陶月月从一家咖啡厅走出来,戴着墨镜,穿着清凉的衣服,让人意外的是,她的手臂上居然文着大花臂。 宋未然震惊地说:“那个,月月,你就算不打算当警察,这是不是太过了……什么时候文的?” “哈哈,中午!”陶月月摘下墨镜,笑道,“你看,这文身是假的,一来单独出门可以防搭讪,二来我最近在研究变装技术。” 她一撸胳膊,文身就消失了,原来是套在胳膊上的一层高仿纹身伪装套袖。 “好吧,真是独特的防搭讪技术。”宋未然笑了。 似乎女孩子表现出相当危险的样子,就不容易被陌生男性搭讪。至于宋未然自己,好像很少被搭讪,除非她去健身房——不少女性都会羡慕地问她咋练得,男性则也会在她做力量练习时啧啧赞叹,一起交流心得。 第七章 中年港湾 “说起来,为什么要约我到这里来,你查到什么了吗?”宋未然好奇地问。 “跟我来。” 陶月月领着宋未然进入这栋大楼,眼下非年非节,又是大中午,商场十分冷清,仅有的几家还开着的店面里,店员正在玩手机或者午睡。 上了电梯,二人来到顶楼。 让人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像俱乐部一样的地方,写着“中年港湾”的牌子,进去之后发现是一家公司,有许多人坐在工位里面,宋未然纳闷地问:“这是做什么的公司?” “你看看就知道喽!”陶月月笑笑,说着走了进去。 二人走在里面,发现有的“员工”在做习题集,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有的开着笔记本电脑在看剧,还有剪视频、做手工、缝衣服的。 宋未然心想这家公司的业务范围有点杂呀!而且感觉完全不像一家公司。 环顾四周,这里明明就是办公室的样子,班味儿很冲,墙上还安装了监控。 陶月月低声说:“他们大多都是失业的人,这是一个假装上班的地方,每天只需要交二十元,就可以在这里渡过一天。” “还有这种地方!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不像在正经上班。这么便宜,是不是也可以当成临时办公室呢?” “可能有不少人冲着这个功能来的吧!你瞧!” 旁边一家办公室里,有几个人正在拍视频,以这里的租金来计算,当成拍摄职场剧的场地,简直不要太划算。 “所以,你查到杨旭在这地方?” “是的。” “怎么查的?” “没什么,我有我的渠道。”陶月月轻描淡写地说。 “啊?”宋未然不由诧异,不过也没多问,她明白这种敏感的问题不便深究。她心想难道陶月月和庄波一样,有一些神秘的“朋友”?应该不可能吧……说真的,她也非常想拥有这样强大的私人调查能力,但很可惜,她对网络信息技术一窍不通。 二人来到一个工位前面,坐在那里看漫画的杨旭发现有人站在面前,惊讶地抬起头,说:“你是……”下一秒,他认出了宋未然,“啊,宋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找你了解些情况。杨旭,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金融交易员的工作应该挺忙的吧,怎么会有闲心在这里看漫画?” “呃,我……”杨旭一时间卡壳了,眼珠一直在转,很明显,二人的到来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准备,正在想借口。 宋未然打断他的思索,说:“实话实说就行了,希望你这次不要骗我们。” “其实,我……我辞职了!”杨旭说。 “为什么?” “很复杂,多方面的原因……”杨旭的眼珠转来转去,“我们到外面说吧!” “行!” 来到外面之后,杨旭准备点烟,陶月月摆手说:“不好意思,请不要抽烟,我闻不了那个味道。”说罢,她指指走廊墙上的禁烟标识。 可杨旭仍然准备点烟,被宋未然夺走打火机,她说:“你先回答问题,我再还给你。” 杨旭皱眉,并用手抓了抓脖子,看起来他很着急,脑袋乱成了一团,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些被宋未然看在眼里,她察觉到杨旭的可疑,也佩服陶月月的判断力。 宋未然先敲山震虎:“看来你之前的口供没说实话,无论你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该对警方撒谎,这会严重妨碍到我们调查!这次你能说实话吗?” 杨旭舔了下干干的嘴唇,尴尬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之前要隐瞒失业的事情?” “我……这是为了男人的脸面……而且我一直瞒着我老婆,我怕你们知道之后,告诉她,引起不必要……不必要的担忧。” “你瞒了多久?” “大概几个月……半年吧。” “半年?半年不上班,收入要怎么隐瞒呢?” “公司给了一点遣散金,我每个月会打一部分给我老婆,谎称是工资……当然,瞒不了多久。”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呢?” “找工作喽!” “你刚才看的书,对找工作似乎没什么帮助吧?” “不不不,我每天都在投简历,在等消息,只是正好放松的时候,被你们看到了。” 陶月月突然连珠炮似的说道:“你看的漫画是《超智游戏》第19卷,这本漫画前后的剧情连贯,又是智斗类的,跳着看是看不懂的,想必前面的剧情你已经看过了吧?书皮上面有市图书馆的借书章,市图书馆就在附近,借书很方便。另外,我发现你座位上的书包里放了不少漫画。你说你正好放松被我们看到?” 杨旭大惊,错愕地看着陶月月,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陶月月不给他思考时间,继续问:“你已经当父亲了,要承担养孩子的重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失业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悠闲的?” “我……小孩不是……” “你就对警方这么没信心,认为我们不能把你的孩子找回来吗?”陶月月观察着对方神情的变化。 “呃……找得回来,找得回来……”冷汗爬满杨旭的额头,“我……我其实在研究做副业。” “画漫画的副业?” “呃,我想做视频解说漫画,所以我利用这段gap时间大量研究,这也算是我的兴趣吧!” “哦?那种事情能养家糊口吗?” 杨旭挠挠后脖颈,底气不足地说:“总得试试看,毕竟……事在人为……” “唉,如果没生孩子,就没有沉重的负担了,也不用这么累了,对吧?”陶月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呃……”杨旭一阵慌乱,“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希望你们早点把我的儿子找回来,辛苦你们了。” “不客气。”陶月月递眼色给宋未然,让她来问吧。 宋未然想到了一个疑问,便问道:“如果你这半年都没有上班,那你孩子失踪之后的那几天,你其实也在这地方假装上班?那几天你妻子情绪崩溃,你居然没有去陪她?” “这个,我……我没办法嘛,都装了这么久,只能继续装下去。”杨旭耸了下肩。 “那你的同事们呢,离职之后还联系吗?”宋未然开始问一些别的问题,杨旭突然不紧张了,对答如流。 一小时后,宋、陶二人离开了这里,在附近喝了杯饮料。 宋未然说:“月月,你之前就指出杨旭的口供存在疑点,刚才,我觉得你对他的怀疑又加重了……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陶月月吸了一口饮料,说:“你注意到没有,他仿佛已经默认那孩子找不回来了,浑身散发出一种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感。” “所以,你认为是他做的?父亲故意遗弃孩子?”宋未然问道。 “嗯……我还不确定,但我们已经到了提问的边界了,再向他提问下去,也问不出新东西了,去查点别的吧!明天去那个小区看看。” “为什么不现在去呢?” “因为我还得查点东西,要不晚上去吧!晚上应该会凉快点!” “行啊,晚上查案也挺好。”宋未然点头,她心里很高兴,和陶月月在一起查案,同样也是进度飞速,让人感觉十分畅快。 第八章 “自责” 晚上八点,馨兰小区的休憩区,一群带孩子的妈妈正坐在一起聊天。有人在打听请保姆的行情,有人在抱怨奶粉又涨价了,还有人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家宝宝的趣闻。 这时,一名男子走过来,俯身亲了一下一位穿蓝衣服的宝妈,并低声说了几句话,宝妈微笑着对其他人说:“我老公下班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王姐,明天见啊。”几位妈妈挥手道别。 夫妻二人推着婴儿车,离开了这儿。 宋未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这时陶月月出现在她身后,宋未然跟她打招呼:“月月,来得挺早啊!” “路上有点堵,不然能来得更早。”陶月月回答着,朝宋未然张望的方向看去。 宋未然说:“他们就是三年前孩子被窃的那对夫妻,当时妻子一度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丈夫也无心经营古玩店的生意。两年后,他们为失踪的婴儿办理了死亡证明,走完保险公司的流程,拿到了五十万元的理赔。如今,又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看上去生活十分幸福。” “你为什么要说‘健康的孩子’,难道上一个……” “你真敏锐。不过之前失踪的也是个健康的孩子,我仔细看过好几家医院的新生儿的体检记录,没有任何问题。根据当时的口供,婴儿的失踪也确实让这对夫妻非常痛苦,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影。” “嗯……”陶月月沉吟,“五十万的赔偿……对于一个经营古玩店的人来说,并不算多,犯不着为了这点钱,冒着巨大风险和警察演戏。” “虎毒不食子,我想除非是人性极其扭曲的人,否则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而这种扭曲,是可以在接触中被察觉出来的。” “那么目击到窃婴怪人的邻居,他住在哪儿?” “住在他们斜对面的那栋楼,是一个经常起夜上厕所的老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案件的参与者,他一年之后去世了,自然死亡……” 陶月月边听边默默观察,她抬头一看,这个小区的三栋楼围成了一个汉字“区”的偏旁,彼此之间挨得很近。 每家每户的外面都有一个小型平台,是用来放置空调外机的,另外,建筑外墙有不少突起物,能提供攀爬的附着点。 宋未然的目光落在陶月月挎包上的挂件小人偶上面,随口问道:“月月,你这带的是什么玩偶?长得好有特色。” “这个吗?叫拉布布,现在很流行的一种玩偶。” 宋未然打量了一下玩偶,这娃娃长得很奇怪,长长的耳朵、龇着一嘴尖牙、四肢短小,在她看来,并不属于那种传统审美的可爱玩偶。 宋未然感慨一声,“唉,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 “您今年五、六十岁吗?”陶月月开玩笑道,把玩偶拽下来,“送给你吧!” “啊?” “我开盲盒开了好几只相同的,干脆送你一只吧,也许看久了,你就会发现它的可爱之处了。” “好的,谢谢你。”宋未然收下礼物,摸了摸,毛绒的手感还不错。 二人在小区里走了一会儿,陶月月抬头打量杨旭居住的这栋楼,说道:“杨旭‘下班’还没回来,我们先去他家,找他妻子聊聊。” “你怎么知道他还没回来?” “嘿嘿,猜的。” 宋未然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不过她依旧没再问什么。 二人随后来到了杨旭家门口,敲了敲门,果然只有他妻子夏梦洁一个人在家。 一见面,夏梦洁的样子让宋未然吃了一惊,上次录口供的时候,她还十分整洁清爽,现在却搞得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家里没开灯,只有电视亮着,夏梦洁窝在沙发里面,沙发上和沙发周围有许多垃圾食品的包装,屋内也散发出一股怪味。 “你……你每天在家,吃零食看电视?”宋未然惊讶地问。 夏梦洁眼圈黑黑的,她抓了下头发,苦笑一声,“唉,突然感觉什么都不想干,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自责、难过,只有不停地看肥皂剧,让脑子根本停不下来,才不会去反复回想那件事情。” 之前录口供的时候,夏梦洁反复说过她的“自责”,她懊悔那天晚上她没有关阳台门。 当然,那件事情不是她的责任,她总是这样想,不停责备自己,已经有一点精神异常了。 夏梦洁憔悴的样子令宋未然感到唏嘘,她在逃避和麻痹自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庄波说的“接受现实”的,尤其是一个女性在产后,激素对身心产生巨大影响,会变得更加情绪化,这个时候孩子失踪了,心灵上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别太难过了,我们一定努力找回孩子。”别的没法多说,宋未然只能这样安慰,“另外,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 “好的好的。”夏梦洁拼命点头,她问道,“你们要喝水吗?吃东西吗?” “不不,不用,今天主要是这位小陶问你话,她……她是实习生。”宋未然介绍道。 “好、好,谢谢你们能来,有什么进展吗?”夏梦洁十分期待地看着陶月月。 陶月月先打开了客厅的灯,客厅的一侧就是阳台,她走过去看看,从阳台往下俯瞰,然后问:“当时小孩在哪儿?” “在我们卧室里面,我指给你看。” 夏梦洁带她去了卧室,说:“我们睡在大床上,孩子睡在这个摇篮里面……”看着空荡荡的摇篮,夏梦洁的声音不禁有点走调,“我如果睡得没那么死,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不必太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跟在后面的宋未然劝慰道。 “不,是我的责任!孩子那么小,需要依赖母亲的保护,当然是我的责任,都怪我!”夏梦洁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嘶哑。 陶月月走过去观察摇篮,发现上面掉了些漆,像是被磕掉的,她指着掉漆的地方问:“这是怎么回事?” “呃,可能是搬运的时候磕的吧……” “我看过证物照片,之前摇篮上面并没有磕碰痕迹,是孩子失踪之后,你们搬运了它,还是……摔过它?”陶月月的目光落向夏梦洁一根折断的手指甲上。 夏梦洁皱起眉头,不情愿地承认:“不久前,我和老公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是夏梦洁一直沉浸在悲恸中,什么也不想做,导致大量的家务活积压,衣服没人洗、碗也没人洗,家里变得乱糟糟。 杨旭对此感到不满,多次劝说她放下悲伤,但夏梦洁目前根本做不到。 那天,杨旭回到家看到屋里又脏又乱的,不禁大发雷霆,冲进卧室要把空摇篮扔了,夏梦洁尖叫着拉扯他,在这个过程中,折断了指甲,摇篮也磕坏了。 之后杨旭气得出门找几个哥们儿喝酒了,回来之后道了歉,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话,大体意思还是让她放下痛苦,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就当流产没生下来,你这样想就不难过了’,他一直这样说,但我真的做不到,经常做梦还在抱着他。”说着,夏梦洁的眼神显得特别空洞。 “哦?你具体梦见了什么?”陶月月问道。 “梦见……梦见孩子不见了,然后我妈突然跑来说,孩子生病被她带到医院去了,过几天就回来。我醒了之后,想起事实,又觉得很难过。”夏梦洁叹息一声,“我以前看电视剧,像这种孩子丢了,发疯的苦情女角色,我也会觉得很烦,最不爱看她们,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我身上,也许这是报应……” “报应?什么事情的报应?” “以前我和老公谈恋爱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当时我们双方家庭都准备迎接这个孩子,准备马上结婚,但是我却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犹豫再三,最后我还是选择把孩子打掉,为这件事情,我和杨旭吵过好久……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上天赐给我孩子的时候,我没要,现在要终于准备好当母亲了,上天就把它夺走了……” “哈哈哈哈!”陶月月突然不合时宜地笑起来了。 第九章 “太不礼貌了” 陶月月的笑让夏梦洁很吃惊,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陶月月,问:“你有病啊……你为什么要笑?我很可笑吗?” 陶月月止住笑,耸了耸肩,“你一开始说自责,现在又说报应,看来在这件案子上,你非常有负罪感,仿佛孩子丢了是你的错一样,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吗?”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夏梦洁明显表情变得愤怒,语气中透着抵触。 “这恐怕是一种无助的妥协,反复强调这是自己的错,你的潜意识里希望凶手能听见,然后结束它对你的惩罚,把孩子还给你。”陶月月摇了摇头,冷静地说,“其实这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越没有发生,你越是会拼命地这样想,仿佛在对着一个神像忏悔,渴望奇迹的降临,久而久之,你会疯掉,就像那些电视剧里的女人一样。” 夏梦洁嘴角抽动,尖厉地吼道:“你没当过母亲,没丢过孩子!凭什么这样评价我!难道我渴望孩子回来,有错吗?” 陶月月只是摊了下手,退到一边。宋未然赶紧过来劝慰一通,并象征性地说了些责备陶月月的话,这才让夏梦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夏梦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气冲冲地拆开一包薯片大吃起来,陶月月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说:“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说话太直了,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她的道歉毫无诚意,宋未然挺佩服她这种当面揭穿别人的冷酷作风,似乎庄波也干过这种事情,或许聪明人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吧。 夏梦洁显然对陶月月颇为反感,眉头拧成疙瘩,冷冷道:“问完话赶紧走!” “好的。你刚才提到,你丈夫去找几个好哥们儿喝酒了,可以告诉我,这几个好哥们儿的联系方式吗?” 夏梦洁随意地擦了擦手,抓起手机看看,“你们记一下……刘仁。” “然后呢?”宋未然一边记一边问。 “我只知道名字,号码你们自己查吧。” “这怎么查?他住哪儿?其他人叫什么名字?” “住……住在附近,他家卖卤菜的,就是附近那家大头卤菜,他是我老公的发小。” “行,还有呢?” 夏梦洁又说了几个名字,他们都是杨旭的老同学,陶月月说:“他的朋友圈子挺老的啊。” “这不很正常么?初、高中时期的感情是最纯粹的,长大了认识的所谓朋友,都是出于功利目的的。” “那么你和他呢,怎么认识的?” “我们也是同学,高中同学。” “这么说来,他的好哥们,比如卖卤菜的刘仁,也是你的同学?” “是……是的,不过我们平时不太联系的。” “你有刘仁的联系方式吗?” “我真找不到了……” 陶月月捕捉到她神情中的一缕不自然,嘴角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 陶月月说:“这个大头卤菜,我好像有点印象……哦对了,你家厨房里挂着一大堆干净的塑料袋,上面印的就是大头卤菜馆,对吗?” “你什么时候到厨房去的?” “就是刚才你生气、宋警官安慰你的时候。” “什么!?”夏梦洁惊讶地瞪大眼睛。 宋未然赶紧打圆场,“实习的小同志有点太莽撞了,小陶,下次不能这样了,太不礼貌了。” “好的,我道歉,对不起!”陶月月很顺溜地道了个歉,看得出她对道歉并不在意,“对了,我还发现一样东西,在你们卧室里面有不少男性用的假发。” “什么?你还打开了卧室的柜子?”夏梦洁又是一惊。 宋未然只好又象征性地对陶月月责备了几句,陶月月再来一次不真诚的道歉,夏梦洁这才微微舒展眉头,说:“他……他工作压力大,头发掉的厉害,后来发现弄啥生发产品都不如假发好使。他说反正头发是给人看的,跟衣服一样,戴假发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年脱发也挺普遍的。”陶月月说。 “他不是……”夏梦洁欲言又止,“嗯,是挺普遍的。” “对了,说说你之前打胎的事情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呃,十年前。” “是你二十岁出头?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我当时已经从中专毕业了,我和我老公也谈了好几年恋爱了,不算太意外……家里面也都是支持我生下来的。” “你家人倒是挺开明的。”陶月月说,“这段时间,你家人经常来看望你吧?” “呃,是的……”夏梦洁眉头微蹙,“我妈天天打电话问我情况,我总是告诉她,我挺好的。” 陶月月看看屋子,说:“有空的话,最好还是打扫一下房间,通风透气,不知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在这种环境呆久了对身体也不好吧?” “我……我尽量吧,尽量吧……”夏梦洁说着,又低头从袋子里抓起一把薯片。 “再和我说说那个‘怪人’的情况吧。” “啊?还要说吗?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夏梦洁有点不耐烦。 “真不好意思,调查就是比较枯燥的。” “……”夏梦洁不快地看着陶月月。 宋未然赶忙语调轻柔地劝她配合调查。 “好吧……当时我听见动静,睁眼一看孩子没了,我立马清醒过来,冲到外面,看见一个怪人正从阳台翻出去,我……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叫得很大声,连邻居都吵醒了。” “所以你的邻居也目击到了怪人?”陶月月追问。 “是的,就是住在我家左边的张师傅,他被吵醒了,看见有个怪人从楼上往下爬,速度非常快,跟蜘蛛一样!然后……”夏梦洁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怪人的手里抓着我的孩子!” “你看见怪人长什么样?” “一身黑,手脚非常长,速度很快,非常快,简直不像人!” “那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周围有什么奇怪的车辆,奇怪的光线,或者闻到了什么反常的气味?还有就是,有没有可能怪人身上有极细的绳子?” 夏梦洁嘴巴微张,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我确定没有。当时是凌晨,非常黑,整个小区都是黑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但是光线并不强。” “怪人最后是怎么消失的?” “爬到下面之后就看不见了,你可以看一眼,下面树很多,夜里非常黑,就算是一个外卖员,穿着那种亮色的衣服站在下面都看不见的。” 这起案件的记录中提过,小区的监控也没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三个人的证词,支持着窃婴怪人的存在。虽然陶月月觉得三人同时撒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也会思考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某种类似于魔术的手法操纵了当事人的感官呢? 陶月月点头说:“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发到网上,或者告诉别人?” “警方说不要对外宣传的。”夏梦洁看了一眼宋未然。 “可你到底说了没有?” “我……我告诉我家人了。” “什么时候?” “案发之后第三天的晚上。” “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