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青春:宦海掀起逆袭风暴》 第27章 暗局再起 雨在凌晨三点停了。 陈正国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合同比对图,鼠标光标在“宏达建设-文体中心项目”和“宏达建设-朝阳小区改造”两份合同的模板页上来回移动。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目光扫过那些几乎一致的条款时,心底泛起一丝寒意——这绝非巧合。 半小时前,纪委的小王敲开政策研究室的门,抱着一摞湿了边角的文件袋:“陈科员,文体中心项目的合同原件调出来了,你要的比对数据。”他指了指最上面那份,“巧了,翻到第二份发现这个——和去年朝阳小区改造的合同模板相似度能有九成,连条款里‘因不可抗因素延迟施工’的表述都一模一样。” 陈正国接过文件时,指尖触到纸张上未干的水痕,心中突然一阵恍惚。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在档案室整理旧文件,曾见过张建国签批的朝阳小区改造延期通知,当时只当是正常流程,如今却像一根刺扎进了心头,让他隐隐作痛。 “谢了。”他冲小王点头,余光瞥见对方袖扣上沾着的蓝墨水渍——和昨夜纪委办公室亮到凌晨的灯光一样,都是这场调查的注脚。 周莉端着保温杯进来时,正看见他把两份合同并排铺在桌上。 “陈哥,刘主任说政务公开试点的权限批下来了。”她把杯子推过去,杯壁还带着温度,“我刚去档案室问过,近五年老旧小区改造的立项、审批、拨款记录都能调阅,需要我现在去取吗?” 陈正国抬头,姑娘眼底浮着淡淡青黑——昨晚她主动留下来帮忙整理马勇案的资料,现在又早早来办公室。 他知道她是真心想帮自己,也明白她的疲惫和焦虑。 “先不急。”他抽出一张便签纸,快速写了几个小区名,“你以‘资料整理’的名义去这几个社区,找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聊聊。就说……就说区里要做改造效果回访,顺便问问居民对施工进度的看法。” 周莉接过便签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压下:“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吗?” “如果有人提到施工队临时被叫停的事,记清楚时间和具体说法。”陈正国压低声音,语气中透出一丝紧迫感,“尤其是‘区里有人打招呼’这种话——居民可能不敢直接说,但社区工作人员多少听过风声。” 周莉用力点头,马尾辫在脑后晃了晃:“我明白。”她抓起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中午我给你带份盒饭?” “不用,我在办公室对付。”陈正国笑着摆手,目光落回桌上的文件。 他看着周莉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但也更坚定了要尽快揭开真相的决心。 打印机开始“嗡嗡”作响,吐出的纸页上,“张建国”三个字在“项目总负责人”栏里格外刺眼。 陈正国的目光停留在那几个字上,仿佛能透过纸面看到背后隐藏的黑幕。 下午三点的协调会开得剑拔弩张。 会议室里,陈正国盯着张建国发红的脖子——这位建设局副局长正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溅在投影屏上的进度表上:“加快进度?流程能乱吗?立项要合规,审批要走程序,拨款要核预算!”他扫了眼坐在主位的刘伟,语气稍微缓和,“刘主任,不是我拖后腿,实在是得对老百姓负责。” “张局说得在理。”陈正国突然开口,指尖轻点面前的笔记本,目光沉稳而坚定,“不过我昨天翻了翻近三年的改造记录,发现有些小区从立项到开工隔了整整十八个月。按正常流程,六个月足够走完所有手续——”他抬眼直视张建国,语气中带着试探与压迫,“是不是哪个环节特别耗时间?” 张建国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强装镇定地扯了扯领带:“每个小区情况不同,有的涉及产权纠纷,有的要等管线迁移……小陈你刚接触这块,不懂其中门道。” “是得好好学学。”陈正国低头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三次退回”。 他脑海中迅速浮现上午调阅的审批记录:朝阳小区的改造可行性报告被张建国以“数据不清”为由退回了三次,每次间隔刚好两个月。 而宏达建设旗下的“恒安建筑”正是在第三次退回期间拿到了二级施工资质。 散会时,张建国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年轻人别太聪明。”陈正国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闻见飘过来的烟草味——和前世看守所里管教抽的“大前门”一个牌子。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中已有盘算。 夜越来越深。 陈正国把台灯调到最亮,面前摊开六本泛黄的审批卷宗。 第三次退回的时间是2018年5月12日,恒安建筑拿到资质的时间是2018年7月15日,而报告最终通过是在2018年7月20日。 “果然。”他用笔尖敲了敲日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张建国就是用这招,等自家关系户拿到资质再放行,吃足了中间的“咨询费”和“协调费”。 现在这些日期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连恒安建筑法人变更的时间都和退回次数对得上。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苏若雪发来的消息:“加班别太晚,我熬了粥。”他回了个“好”,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片刻,还是点开通讯录,找到“李华”的名字。 李华是青河区社区服务中心主任,前世曾在老旧小区改造中提供过关键证词。 陈正国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突然想起周莉下午回来时说的话——“朝阳社区王大姐说,去年有施工队都拉着建材到小区门口了,突然接到电话说‘等等’,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他按下拨打键,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望着窗外渐次熄灭的灯光,心里有了计较。 有些证据,得让居民自己说出来才更有力。 电话接通时,他看了眼时间:22:17。 “李主任,”陈正国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有个事想找你商量——明天方便组织场老旧小区居民座谈会吗?” 第28章 民心如镜 深夜22:17,陈正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终于按下通话键。 听筒里的忙音“嘟——嘟——”响到第四声时,他喉结动了动,指节在桌面敲出极轻的节奏——前世李华总说自己手机24小时不关,可这通电话若再晚十分钟,她该去医院照顾老母亲了。 “喂?”听筒里传来带着睡意的女声。 “李主任,我是区政府陈正国。”陈正国放轻声音,“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点打扰,是关于老旧小区改造的事——您上午说朝阳社区王大姐家屋顶漏雨,施工队去年拉着建材到门口又被叫停的事,我想请居民们明天开个座谈会。”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翻身声:“小陈啊,我就说你和那些坐办公室的不一样。” 李华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要多少人?我现在就联系几个热心居民,朝阳、红光、幸福里三个社区,保证都是受改造停滞影响最深的。” 陈正国捏着钢笔的手松了松,前世此刻李华也是这样,凌晨三点还在挨个给居民发消息。 他扫了眼桌上摊开的审批卷宗,第三次退回日期与恒安建筑拿资质的时间线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麻烦李主任重点叫上王大姐,还有去年见过施工队的几位。对了,就说是政策落实情况调研,别让居民们有顾虑。” “明白!”李华应得干脆,“明早九点,朝阳社区活动室,我让老张头提前去开门。” 挂断电话,陈正国立刻拨给周莉。 手机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哈欠声:“陈哥还没睡啊?我刚把您要的历年改造承诺书整理完,放您桌上了。” “辛苦。”陈正国翻开周莉留的文件,第三页右下角果然有2015年青河区政府“三年完成80%老旧小区改造”的红章,“明天帮我去办公室借台录音设备,就说政策研究室做居民调研用。另外——”他顿了顿,“如果有媒体记者问起,就说座谈会是常规工作。” 周莉在那边应了声“收到”,陈正国却听见她快速翻找东西的响动,想来是立刻爬起来记备忘录了。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把台灯往卷宗上移了移——得让这些日期、红章、居民的话,都在同一个链条里说话。 次日清晨七点,陈正国提前半小时到朝阳社区活动室。 李华已经带着三个大妈在搬椅子,王大姐拎着保温桶,掀开盖子就是股小米粥的甜香:“小陈同志,喝碗粥再忙,我们老太太就爱给认真办事的人熬这个。” 他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粗糙的老茧——前世王大姐就是这样,在纪委调查组来的时候,攥着漏雨的天花板照片哭着说“我们等了三年,不是等一张纸”。 此刻粥的温度透过瓷碗渗进掌心,他突然想起前世看守所里冰冷的铁窗,喉头发紧:“谢谢王阿姨,我一定把大家的话带到。” 八点五十分,活动室坐满了人。 头发花白的退休教师、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拄着拐杖的老工人,连社区门口修自行车的刘师傅都搬着马扎挤了进来。 李华拍了拍巴掌:“今天陈同志来听大家说掏心窝子的话,改造卡在哪儿,咱们就说哪儿!” “要说就说实在的!”王大姐第一个举手,“我家顶楼,去年七月梅雨季,雨水顺墙缝往屋里灌,家具全霉了。施工队拉防水卷材到楼下,突然说‘等通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她掏出手机翻出照片,屏幕上是泡得发胀的床垫,“我去问社区,说区里没批;去问区里,说我们小区产权不清——可我们楼是90年代建的单位房,房产证都在手里!” “可不是!”修自行车的刘师傅猛捶桌子,“我家楼下的下水管堵了三个月,找建设局说在走流程。结果前阵子看见宏达建设的人来量地,说是要给他们新楼盘做配套——合着我们老小区的事,得给开发商让路?” 年轻妈妈小吴举起手机:“我拍了视频!上个月有天半夜,施工队的卡车停在小区门口,车灯照得孩子睡不着,结果凌晨两点又全开走了。我问司机,他说‘上面说恒安建筑还没拿到资质,不能干’——恒安?不就是宏达旗下的吗?” 陈正国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转,每记一条就画个星号。 他注意到李华悄悄对他点头,王大姐的手在抖,刘师傅的脖子红得像要滴血——这些情绪比任何数据都有力。 当小吴提到“恒安建筑”时,他瞥见人群后排闪过一道身影:穿米色风衣、背着相机的女人,是本地新闻的记者王丽。 “王记者来得巧。”陈正国合上笔记本,“我们正需要媒体监督。” 王丽挑了挑眉,径直走到王大姐身边:“阿姨,您刚才说的施工队突然撤离,有证人吗?” “有!”王大姐拽过身边戴鸭舌帽的老头,“这是当时的货车司机老周,他手机里还有那天的定位——2018年7月10号,晚上九点十七分,朝阳小区南门。” 老周摸出手机,定位截图上的时间与恒安建筑拿到二级资质的日期(7月15日)严丝合缝。 陈正国装作不经意地把整理好的《改造审批退回记录》复印件推到王丽手边,低声:“您看这条——可行性报告被退回三次,每次都是‘数据不清’,可第三次退回后,恒安刚好拿到能接改造工程的资质。” 王丽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划过复印件上的红笔批注:“为什么有的小区先改,有的却迟迟不动?这个角度怎么样?” “绝妙。”陈正国笑了,前世这篇报道像把利刃,剖开了张建国的利益链。 当晚十点,陈正国的手机弹出新闻推送:谁在拖慢城市更新的脚步? 青河区老旧小区改造停滞调查。 他点进去,王大姐的漏雨照片、老周的定位截图、政府三年前的承诺书,全在头版。 评论区瞬间涌进上千条留言:“三年前说‘马上改’,现在连施工队都见不着!”“宏达建设和恒安建筑什么关系?”“建议纪委查审批记录!” 与此同时,青河区建设局副局长办公室里,张建国的茶杯“哐当”砸在地上。 他盯着手机屏幕,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报道里那张《审批退回记录》复印件,分明是区政府档案室的原件! 他抓起座机要拨给档案室,手却停在半空——陈正国这小子,什么时候调的档? 次日清晨,区委常委刘伟的办公室里,烟灰缸堆成了小山。 他把手机拍在桌上:“张建国,你看看!老百姓现在都在问‘政府是不是说话不算数’!” “刘区长,这是有人故意挑事!”张建国扯了扯领带,额头上全是汗,“老旧小区情况复杂,不能急——” “不急?”陈正国推门而入,手里捏着那份被退回三次的《朝阳小区改造可行性报告》,“刘区长,这份报告第一次退回是2018年1月12日,理由‘产权数据不清’;我们1月20日补了房产证复印件,第二次退回是3月15日,理由‘管线迁移未备案’;我们3月22日拿到水务局备案,第三次退回是5月12日,理由‘施工方资质不符’。可恒安建筑7月15日拿到二级资质,7月20日报告就通过了。” 他翻开报告最后一页,“您看,5月12日退回时,我们已经附上了三家具备资质的施工方名单,其中就有恒安——当时它还没有二级资质。”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 张建国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这小子连恒安资质升级的时间都查得清清楚楚! 散会后,陈正国刚走到楼梯间,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陈。”张建国的声音发哑,“年轻人别太钻牛角尖。我听说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快空了,你要是愿意……” 陈正国转身,目光像把刀:“张副局长,我只知道王大姐家的墙还在漏雨,刘师傅家的下水道还堵着。您说的位置,我不感兴趣。”他绕过张建国往楼下走,鞋跟敲在台阶上的声音清脆利落。 张建国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看守所里那个“大前门”——当时陈正国也是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秘书发来的消息:“局长,市纪委监委转发了《谁在拖慢城市更新的脚步?》,要求我们三日内提交整改报告。” 他捏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桌上那份《项目进度调整机制》文件上——那是陈正国昨天随会议材料一起发下来的。 第29章 破冰行动 张建国盯着办公桌上那份《项目进度调整机制》文件,指节捏得泛白。 窗外的蝉鸣声透过纱窗钻进来,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天常委会上刘伟拍桌子的声响还在耳边炸着,市纪委的整改要求像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得不签了字,同意启动进度调整机制。 但当秘书把各社区的改造清单递过来时,他的手指在“朝阳小区”“福兴里”这些名字上顿了顿,笔尖重重画了个圈。 “把这几个小区的暂缓理由写得漂亮些。”他把清单推回去,喉结动了动,“就说地下管网年代太久,需要重新勘探评估。”秘书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阴鸷,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年轻人,有些事做得太绝,容易闪到腰。” 同一时刻,陈正国站在区政府大院的梧桐树下,手机贴在耳边。 “王总,审计组明天能进场吗?”他望着三楼建设局的窗户,指尖轻轻敲着公文包,“对,所有申报暂缓的小区都要覆盖。”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别着的工作牌——“政策研究室陈正国”,金属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前世张建国用“技术问题”拖垮项目的场景在他眼前闪了闪,他捏紧手机,“这次,我不会再给你钻空子的机会。” 李华的社区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陈正国把“居民监督小组”的公章推到她面前时,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党员手都在抖。 “小陈,我老太婆能行吗?”她粗糙的手指抚过红彤彤的印泥,想起上周三自家漏雨的墙皮砸在孙子作业本上的场景,眼眶突然热了,“行!我盯着他们,就算不睡觉也要把每袋水泥的数点清楚!” 陈正国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想起前世她在改造失败后蹲在废墟里哭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李大姐,您不是一个人。” 青河市晚报社的编辑部里,王丽的键盘敲得噼啪响。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调查记录——宏达建设的法人是张建国妻子的远房表弟,近三年承接的市政项目中标率高达87%。 “叮”的一声,邮箱弹出陈正国发来的《建设局招标评审委员会名单》,她扫了眼落款时间,是三天前——原来那小子早把线索铺好了。 鼠标点击发送键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次,看你们还怎么捂盖子。” 张建国是在吃午饭时看到那篇报道的。 食堂里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宏达建设?张副局长的亲戚?”“怪不得恒安去年突然中不了标……”他捏着的饭盒“当啷”掉在地上,糖醋排骨溅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手机在裤袋里震个不停,是老婆打来的:“老张家那个表弟……纪委的人去公司了!”他扶着餐桌缓缓坐下,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往下淌——这次,玩大了。 市纪委专项督查组进驻的那天,青河区政府大楼前停了三辆黑色轿车。 陈正国站在政策研究室的窗前,看着穿白衬衫的督查组成员鱼贯而入,目光扫过为首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前世他正是主导青河区廉政整顿的王组长。 “叩叩”,刘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陈,准备一下,听证会两点开始。”他转身时,看见主任眼里的赞许像春泉般漫出来。 听证会场的空调开得很足,陈正国却觉得后背微微发烫。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近三年老旧小区改造的财政拨款、延误造成的利息损失、居民投诉数据——这些数字在前世他只能在看守所的墙皮上默诵,如今终于能堂堂正正摆到桌面上。 “以朝阳小区为例,”他站起来时,目光扫过张建国煞白的脸,“2018年预算320万,因拖延产生的财务费用已达47万。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看向督查组的王组长,“127户居民,127双等待改善生活的眼睛。政府的公信力,比47万贵得多。” 会场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王组长推了推眼镜,在笔记本上重重画了道线:“小陈同志,这些数据我们会带回去仔细研究。” 张建国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望着桌上那叠审计报告——第三方机构的红章像团火,烧得他喉咙发苦。 散会后,刘伟特意绕路送陈正国回办公室。 走廊里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主任突然停住脚步:“知道为什么张建国这种人能混这么久吗?” 他掏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放回去,“因为总有人怕麻烦,总有人想和稀泥。” 他拍了拍陈正国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但你让我知道,青河区不缺想干事的人。” 话音未落,陈正国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接通后,听见组织部小王的声音:“陈正国同志,区委研究决定,调任你为重点项目推进办副主任,明天上午九点报到。”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抬头正看见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地面铺成一条亮堂堂的路。 当晚,陈正国站在自家阳台上。 晚风裹着紫薇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望着远处正在勘测的朝阳小区,手机屏幕亮起——是苏若雪发来的消息:“听说你要去重点项目办了?” 他刚要回复,微信弹出新提醒,是王组长发来的语音:“小陈,科技园区的规划材料,你抽空帮我看看?”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气泡,忽然笑了。 前世看守所的霉味似乎还在鼻腔里打转,但此刻夜风里的花香更浓。 重点项目推进办的桌子,应该还带着新刷的漆味吧? 他想着,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好,我明天就去。” 楼下的流浪猫“喵”了一声,窜进了花丛。 陈正国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前世老科长临终前的话:“正国,要替我看看这世界变好的样子。” 此刻他终于能说——这世界变好的样子,我正站在它开始的地方。 第30章 暗流再起 青河区政府大楼六楼,重点项目推进办的新办公室飘着淡淡的松香味。 陈正国站在贴满项目进度表的白板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新刷的清漆——前世他在看守所摸到的是霉湿的墙皮,今生触到的却是带着温度的木茬。 “陈副主任,协调会要开始了。”刘芳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发梢沾着晨露,“张副局长他们已经到会议室了。” 陈正国抬头时,镜墙里映出他深灰色的西装——这是苏若雪昨晚特意陪他挑的,说“新官上任的镇得住场子”。 他理了理领带,目光扫过桌上锁着的铁皮柜——里面压着他这三天连夜整理的二十份项目对比报告,还有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原始草稿。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陈正国刚推开门就撞上一股冷意。 区建设局、发改委、自然资源局的负责人分坐长桌两侧,张建国正翘着二郎腿揉太阳穴,看见他进来,指尖在桌沿敲了敲:“陈副主任年轻有为啊,头回主持会就敢把老旧小区和科技园区捆在一块儿。” “张局见笑了。”陈正国在主位坐下,翻开笔记本时故意顿了顿——前世他就是在类似的会议上,因为一份被篡改的调研报告栽了跟头。 “同步规划能避免重复施工,光是管道铺设就能省下三分之一预算。”他抬眼扫过众人,“请各部门三日内提交可行性报告,重点标注交叉施工节点。” 张建国突然笑出声,指节叩着桌面:“陈副主任这火烧得挺旺。”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支钢笔转着,钢笔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们建设局一定配合。” 散会时,陈正国收拾文件的动作慢了半拍。 张建国经过他身边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混着烟味的低语钻进耳朵:“年轻人总以为自己能翻云覆雨,等摔下来就知道——”他顿了顿,“地有多硬。” 三天后的清晨,陈正国在办公室喝第二杯茶时,刘芳抱着一摞文件撞进来,发顶的蝴蝶结扎得歪歪扭扭:“陈副主任,会议室乱套了!张副局长说您的资金建议书有问题!” 陈正国放下茶杯,陶瓷底与木桌碰撞出清脆的响。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装着昨天深夜从铁皮柜里取的原始草稿,纸角被他捏出了毛边。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扎过来。 张建国正站在投影仪前,屏幕上放大的文件里,“每平米8000元”的字样像团火。 “陈副主任的建议书把预算写成了八千,按朝阳小区的面积算,总预算得虚增四千万!”他转身时西装绷得很紧,“这是笔误还是另有算盘?” 刘伟的茶杯“哐当”磕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前襟:“小陈,这怎么回事?” 陈正国走到投影仪前,指尖划过“8000”那行字,能摸到纸张上浅浅的压痕——是用红墨水笔修改过的。 “刘主任,我这有份原始草稿。”他从文件夹抽出泛黄的纸页,“三天前我离开办公室时,预算写的是800元。”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张建国的脸瞬间涨红:“你...你这是伪造!” “张局别急。”陈正国翻开原始草稿的最后一页,“修改用的是行政处统一编号的红墨水笔,笔帽上有‘青河政办’的钢印。”他抬头看向行政科科长,“上周三您刚给各科室发了新笔,对吧?” 行政科长猛点头,喉结动了动:“是...是的,每支笔都登过记。” 赵刚突然敲了敲桌子:“我提议成立专项调查组,查查文件是怎么被改的。”他看向陈正国,目光里带着点赞赏,“陈副主任,你有线索?” 陈正国还没说话,刘芳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前天晚上十点,我去档案室找资料,看见陈涛抱着您的文件袋出来。”她指尖微微发抖,“他说...说帮您整理材料。” 陈正国的瞳孔缩了缩。他转向刘伟:“能调监控吗?” 监控室的屏幕里,陈涛的身影在深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缩着脖子左顾右盼,钥匙串在手里晃得叮当响,推开档案室门时,后背蹭掉了墙皮——那片墙皮脱落的位置,陈正国今早路过时还盯着看了好久。 “陈涛!”刘伟拍了下桌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陈涛“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瓷砖,声音带着哭腔:“是张副局长让我改的!他说...说陈副主任抢了他的功劳,让我帮忙教训教训...”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我...我写了检讨...” 张建国的脸瞬间煞白,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你放屁!” 陈正国没看张建国,他盯着陈涛手里的检讨书——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晕开一片,像是边哭边写的。 “刘主任,”他把监控拷贝和检讨书推过去,“这是完整的证据链。” 刘伟盯着检讨书看了十分钟,喉结动了动,抓起电话:“组织部吗?暂停张建国同志的职务...对,立即执行。” 散会时,张建国被纪检的人带走了。 他经过陈正国身边时,西装领口扯开,领带歪在锁骨处,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你等着...”他咬牙切齿,声音却软得像团棉花,“建设局不会放过你...” 陈正国没接话。 他站在会议室窗前,看着张建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对赵刚说:“赵主任,我建议推行重要文件双人审核机制。”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原始草稿,“有些跟头,摔一次就够了。” 当天下午,建设局的走廊里飘着诡异的安静。 几个科员凑在茶水间门口,压低声音说话:“张副局长被停职了?”“听说他指使陈涛改文件...”“那咱们科的王副科长,上周还帮张局送过礼...” 陈正国抱着新出台的《文件审核制度》走过时,他们的声音突然断了。 有人慌张地端起杯子,有人假装整理文件,连扫地的阿姨都把扫帚攥得更紧了。 他站在楼梯间窗口点了根烟——苏若雪最讨厌他抽烟,但此刻需要压压心里的火。 烟雾里,他看见建设局的牌子在风里晃了晃,突然想起前世老科长说过的话:“正国,你要记住,官场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是藏在文件里的暗箭。” 风突然大了,吹得他眼眶发酸。 陈正国掐灭烟头,把《审核制度》往怀里拢了拢——这次,他不会再给暗箭留空子了。 建设局三楼,张建国的办公室门紧闭。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偶尔传来东西摔碎的脆响。 不知是谁碰到了垃圾桶,一叠报销单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张的审批人签名,赫然是张建国的笔迹。 第31章 风起青萍 建设局的空调开得太足,陈正国西装内袋里的《文件审核制度》被体温捂出褶皱。 他站在小会议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茶杯重重磕在桌上的脆响——是城建科王副科长的声音:“赵主任,临时小组的事是不是太急了?” 科技园区项目刚启动,资金监管涉及多个部门……” 赵刚正往保温杯里续热水,水蒸气漫上他镜片,模糊了眉眼:“不急?”他突然敲了敲桌面,“上回张建国指使陈涛改文件的事,要不是陈副主任截得及时,现在区里得为那份漏洞百出的预算多填多少窟窿?”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目光扫过在座的七八个科室负责人,“谁能在三天内交出科技园区和老旧小区改造的详尽预算?”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王副科长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抠出个月牙印,财务科老周摸了摸谢顶的后脑勺,把到嘴边的“我试试”咽了回去。 “陈副主任,”赵刚突然转向门口,“就你了。” 陈正国推开门时,注意到王副科长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再说什么,却在看见他怀里的制度文件时又缩了回去。 他走到会议桌前,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的笔记本:“赵主任放心,我明天就调阅近五年的项目资金记录。” 散会时,老周拍了拍他肩膀,掌心沁着汗:“小陈啊,有些账……”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窗外摇晃的法桐叶,“查的时候留个心眼。”陈正国笑着应下,心里却清楚——老周说的“有些账”,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摸清底。 回到办公室,他把门锁扣上,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个牛皮纸袋。 前世落马的副区长叫李怀林,主管城建时总爱说“特事特办”,前世陈正国就是在整理他贪腐材料时被诬陷泄密的。 此刻他翻开近五年的资金拨付表,钢笔尖在“先拨付、候补合同”的条目上划出深痕——2018年3月,星河建筑公司预支老旧小区改造款三百万,合同签订日期却是同年5月;2019年7月,宏发市政领走科技园区前期勘探费两百万,补充协议上的红章还带着褶皱。 “果然。”他低声自语,钢笔在“李怀林”三个字上点了点,前世李怀林被查时,这些就是关键证据。 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他抬头看见刘芳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指尖捏着张白色信笺。 “陈副主任,”刘芳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她把文件放在桌上,信笺跟着滑出来,“匿名举报信,单位信箱里的。” 陈正国展开信笺,打印体的字迹刺得眼睛疼:“张建国于2020年12月收受宏发市政现金二十万,存于……”他扫到一半突然停住,余光瞥见刘芳攥着衣角的手指泛白,“你怀疑?” “打印店的墨。”刘芳咬了咬嘴唇,“上周三我去复印室,看见王副科长的公文包里露出半卷A4纸,和这信的纹路一样。”她迅速抬头又低头,“可能我多心了……” “不,你提醒得对。”陈正国把信笺折好收进抽屉,“有人想借我手除掉张建国,可张建国背后还有人。”他望着刘芳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前世她为帮自己找证据,在档案室蹲了三天三夜,“谢谢。” 刘芳的耳尖瞬间红到脖颈,抓起空文件夹就往外走,出门时差点撞上门框。 陈正国望着她慌乱的背影笑了笑,转回头继续整理资料——该主动了。 区政府大楼顶层,刘伟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陈正国把《关于规范财政专项资金管理的建议》推过去时,注意到对方正翻看着自己标注的违规记录,指尖在“双签审批制”上顿了顿:“第三方审计?” “对。”陈正国身体微微前倾,“区里的审计科人手不够,引入有资质的第三方,既能避嫌,又能查得更透。”他想起前世李怀林就是利用内部审计的漏洞,把工程款转进了私人账户,“而且……”他指了指附录里的时间节点,“下个月省审计厅要下来抽查。” 刘伟放下文件时,玻璃杯底在红木桌上压出个水痕。 他盯着陈正国眼里的坚定,突然笑了:“你小子,连省厅的时间都摸准了。”他拿起钢笔在建议上签了“同意,尽快落实”,“明天召开专题会,你来讲。” 深夜十点,建设局大楼只剩陈正国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把最后一叠资料锁进保险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乱码,他接起的瞬间,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刮得桌上的文件哗哗响。 “别太得意。”男生像浸在冰水里,“你以为扳倒张建国就赢了?” 陈正国把手机拿远些,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你是怕我查到下一个?” 电话里传来短促的抽气声,接着是忙音。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乱码,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最终没回拨——他早该料到,张建国背后的人坐不住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保险柜,在“李怀林”的名字上投下银边。 陈正国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起身去关窗。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他侧耳听了听,是从楼梯间传来的,带着几分踉跄。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时,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零五分。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门外人影的轮廓,个子不高,肩膀缩成一团。 陈正国伸手去拧门把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从抽屉里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关,这才打开门。 “陈……陈副主任。”陈涛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还沾着碎发,“张局长让我……让我删掉一份会议纪要……” 陈正国望着他发抖的指尖,心里的弦“嗡”的一声绷紧了。 他侧身让陈涛进来,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听见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声——有人下去了。 第32章 棋高一着 陈正国的指尖在录音笔的开关上轻轻一按,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指腹渗进皮肤。 门开的刹那,陈涛身上的酒气混着寒气涌进来,他后颈的碎发被夜风吹得翘起几缕,眼尾还泛着红,像是刚哭过又用力揉过。 “陈副主任......”陈涛的喉结上下滚动,右手死死攥着西装内袋,"张局长今晚在醉仙楼请了建设局几个老下属,我喝多了去洗手间,听见他跟人说......说只要能把您拉下来,给我个‘铁饭碗’。"他突然松开手,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啪"地掉在桌上——是张建国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删10月15日项目协调会纪要,办妥调市政养护处"。 陈正国的目光扫过便签,前世记忆突然翻涌:10月15日的纪要里清楚记着张建国强行将污水管网工程发包给无资质的"宏发建筑",而那家公司的法人账户,正是李怀林的海外户头。 他不动声色地把便签推回陈涛面前,指节叩了叩桌面:“他什么时候找得你?" "就刚才。"陈涛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说我在办公室待了五年还是科员,不如‘识时务’。 可我......我上个月刚跟我妈说要考注会,她还高兴地包了饺子......"他突然哽住,喉结剧烈起伏,”我没敢删,我知道那纪要里有问题,我......"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半边,陈正国望着陈涛发红的眼眶,想起前世这个年轻人在张建国东窗事发后被牵连,最后只能去街道办看大门。 他伸手抽了张纸巾推过去,语气放软:“你今天能来,已经比很多人有胆魄。”见陈涛抬头,他指尖轻点便签,“这张条子留着,明天交给赵副主任。” 陈涛猛地抬头:“可......可张局长背后还有人......" "所以我们要引他们自己跳出来。”陈正国的声音像淬了钢,“明天区里开重点项目推进会,我会提科技园区规划图的事。”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你现在回去,装成被张建国吓住的样子,找机会把‘陈副主任怀疑规划图有问题’的话传到他耳朵里。” 陈涛走后,陈正国站在窗前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下。 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他摸出手机给赵刚发了条微信:“明早八点,老地方。” 次日的推进会开得剑拔弩张。 陈正国翻着规划图,指尖突然顿在B区管网走向处:"这里标着沿河道铺设,但市水文局去年发过通报,这河段底下有废弃光缆,施工时容易引发通讯中断。"他抬眼扫过众人,"我建议请市规划院专家重新审核。" 赵刚立刻接话:"我这就联系市规划院。"他话音刚落,坐在末位的城建科科长王强突然咳嗽两声,手机在桌下震得嗡嗡响。 当天下午,市规划院的回函就到了。 刘芳抱着文件袋冲进办公室时,耳尖还沾着汗珠:"陈副主任,他们说‘图纸经三次审核无误’,还特意盖了加急章。"她翻开公函,落款的日期是今天上午九点——比赵刚联系的时间还早半小时。 陈正国的拇指摩挲着公函边缘,目光如刀:"急着撇清,反而漏了马脚。"他转向刘芳,"你下午去档案室,就说要查近三年科技园区的立项文件。"见刘芳点头要走,又补了句,"要是听见什么风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果然,傍晚刘芳来还钥匙时,手机屏幕亮着备忘录:"举报材料太巧""像是有人递刀子"。 她压低声音:"我听见两个纪检的在查监控,说最近匿名信都是同一时间投进信箱的。" 陈正国盯着备忘录里的字,嘴角勾起冷笑。 他早让技术科在张建国常用的打印机里装了定位芯片,那些匿名信的IP地址,此刻正躺在他的移动硬盘里。 第三天的廉政警示教育大会,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赵刚主持会议时特意强调:“今天播放的案例,跟咱们区近期查办的案件高度相似。”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陈正国注意到坐在第三排的区交通局副局长周明后背猛地一绷——那起“借第三方公司洗钱”的案例里,关键证据正是会议纪要的篡改记录。 画面里,审计人员举着前后两份不同的纪要时,周明的指尖掐进了椅把,指节泛白。 散会时,穿黑西装的男人堵在门口。 他递出名片时,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了闪:“陈副主任,我是市纪委的联络员。 我们领导说,你这种敢碰硬的干部,组织上记着。” 陈正国接过名片扫了眼——“市纪委监察一室李阳”,烫金字体在指尖有些硌人。 他笑着点头:“替我谢谢领导关心。”转身进办公室后,却把名片塞进碎纸机。 看着碎纸片像雪片般落进垃圾桶,他摸出手机给纪委老领导发了条消息:“李阳? 查。” 深夜,陈正国整理完当天的材料,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他关电脑时,余光瞥见办公桌上多了个牛皮纸信封——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缝塞进来的。 信封没贴邮票,正面用印刷体写着"陈正国亲启"。 他捏了捏,里面薄薄一片。 拆开的瞬间,一张照片滑落——是今早他和赵刚在老地方喝茶的背影,镜头拉近处,两人面前的茶杯下压着半张规划图。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年轻人,别太贪。“ 陈正国把照片放进证物袋时,窗外传来汽车碾过落叶的声响。 他望着远处建设局大楼顶层亮着的灯,那里本该是张建国的办公室——此刻,那盏灯正明灭不定,像有人在窗边反复踱步。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周,明天开始,重点盯盯市交通局的周明。 对了......"他盯着照片上的红笔迹,“让技术科查查最近谁买了新的印刷机。” 放下手机时,晨光已经爬上窗台。 楼下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汽车鸣笛。 陈正国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街灯,突然想起前世李怀林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的清晨——只不过这一次,他要揪出的,是藏在更深处的影子。 第33章 逆风而行 清晨七点半,陈正国刚把保温杯搁在办公桌上,手机就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刘伟的秘书,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陈副主任,刘区长让您现在去他办公室,马上。” 推开门时,刘伟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晨光透过磨砂玻璃在他肩头镀了层淡金,却掩不住他攥着举报信的手背青筋凸起。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身,举报信“啪”地拍在红木茶几上:“有人说你干预科技园区的招标流程,把本该中标的宏发建筑挤了下去。” 陈正国目光扫过信纸上的打印字体,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前世他也见过类似的举报信——那时他是被诬陷的主角,现在倒成了被针对的对象。 他弯腰拾起信纸,指尖划过“滥用职权”“利益输送”等刺目的字眼,抬头时眼底清亮:“刘区长,招标流程的每个环节都有会议记录和邮件留痕,我让人把材料送过来?” 刘伟的眉峰动了动,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当我想查你?”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口,茶水太烫,呛得他咳嗽两声,“市纪委的老周昨天给我透底,这信是从市纪委家属院寄出来的。寄信人……”他顿了顿,“是张建国当年在市建委的老领导,王副秘书长的爱人。” 陈正国的指节在身侧轻轻叩了两下。 前世王副秘书长确实是张建国的靠山,后来因违规干预工程落马时,张建国还替他扛了两桩事。 他扯了扯领带,笑容里多了分冷意:“既然有人要查,那就查个彻底。” 从刘伟办公室出来时,走廊里的穿堂风卷着桂花香扑来。 陈正国刚摸出手机,赵刚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我托人问了,那封信是王副秘书长老伴儿写的,说是要给老部下‘讨公道’。正国,你……” “赵哥,你记得三年前宏发建筑怎么倒闭的吗?”陈正国打断他,站在楼梯间的窗户前望着远处的工地,“他们给市交通局原局长送了三套房,后来东窗事发,连带着三个项目成了烂尾楼。”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划痕——那是前世在看守所被人推搡时磕的,“我把他们从候选名单里划掉,是救了整个青河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赵刚重重叹了口气:“我让人把这三年的招标记录都调出来,今晚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当晚八点,陈正国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蹲在文件柜前,把一摞摞会议纪要摊在地毯上,钢笔尖在时间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当看到“宏发建筑”四个字第三次出现在淘汰理由栏时,他突然笑出声——前世他就是因为没注意到这份被篡改的记录,才被安上“泄密”的罪名。 “叩叩”。 陈正国抬头,刘芳抱着个牛皮纸袋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左右看了眼,快速闪进来,反手锁上门:“陈主任,这是我今天在老科长家翻到的。”她把纸袋推过来,指尖微微发颤,“他临终前说过,有些账不能带进棺材。” 陈正国打开纸袋,一沓银行流水和转账凭证滑了出来。 最上面那张的汇款人姓名栏里,“张建国”三个字墨迹未干——那是2018年11月,宏发建筑中标区体育馆项目的前三天。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抵着桌面,指根因用力而泛白:“老科长……” “他走前说,当年审计的时候,有人往他办公室塞了把刀。”刘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些东西他藏了十年,昨天我收拾旧物,在他的老藤箱夹层里找到的。” 她低头绞着衣角,发顶的发绳松了,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尾,“陈主任,我知道您在查张建国……” “你做得对。”陈正国把材料收进保险柜,转身时拍了拍她的肩,“去把赵副主任叫过来,我们需要连夜整理一份报告。” 次日的干部大会上,陈正国站在投影仪前,身后的屏幕上正滚动着招标流程的时间轴。 他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人群,手指叩了叩话筒:“有人说我干预招标,可我只是把该淘汰的企业淘汰了。” 他点开下一张幻灯片,宏发建筑的行贿记录赫然在目,“三年后,这家企业会因为向市交通局原局长行贿被查,连带三个项目烂尾。” 会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陈涛坐在第三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上周替张建国递黑材料时,陈正国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块烂透的抹布。 此刻他望着台上那个脊背挺直的身影,喉咙发紧,第一次觉得“抱大腿”三个字,或许该换个说法。 “我陈正国不怕得罪人。”陈正国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话筒发出嗡鸣,“我只怕有一天站在这里,要对青河区的百姓说,是我没守住底线。” 散会时,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玻窗洒在台阶上。 陈正国刚走到门口,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市纪委监察一室的李阳。 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陈主任,明天上午九点,市纪委调查组会进驻青河区……” 陈正国望着远处正在施工的科技园区,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 他对着电话轻笑一声,把手机贴在耳边:“我等很久了。” 第34章 暗箭难防 市纪委调查组进驻的消息像一颗惊雷,在青河区政府大楼里炸出层层涟漪。 陈正国挂断李阳的电话时,阳光正透过彩玻窗在他肩头染出一片暖金。 他望着远处科技园区的脚手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指节轻轻叩了叩西装口袋里那份老科长留下的转账记录——前世张建国的靠山就是借着这园区项目翻云覆雨,今生,该他把棋盘掀个底朝天了。 “陈主任。” 略带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陈正国转身,看见刘伟正扶着门框,额头沁着薄汗。 这位跟着老区长干了二十年的老秘书,此刻领带歪在锁骨处,显然是从会议室一路跑过来的。 “市纪委一室的王组长,是常务副市长周明远的老部下。”刘伟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张建国进去前,给周市长的司机转过三笔钱。您懂的。” 陈正国的瞳孔微微收缩。 前世周明远确实在张建国案里扮演过“保护伞”,只是当时他被关在看守所,连风声都没听到。 他拍了拍刘伟的肩膀,掌心能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刘哥,帮我调份近三年科技园区的资金流向表,要最原始的凭证。” 刘伟愣了愣,随即猛点头:“我这就去档案室。”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绿萝,瓷盆摔在地上裂成几瓣。 陈正国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摸出手机给技术科发了条消息——得让他们今晚前把档案室的监控备份调出来。 夜幕降临,政府大楼十二层灯火通明。 陈正国坐在办公桌前,台灯的暖光将一堆文件照得透亮。 他面前摊开的是科技园区近百份合同,每翻到关键处便用红笔圈出。 旁边堆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前世记忆里的“雷区”:XX建筑2020年因偷工减料被通报,XX劳务公司老板涉黑…… “叩叩。” 刘芳端着保温杯进来时,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把杯子放在他手边,杯壁的温度透过瓷面渗进他掌心:“陈主任,这是我煮的桂圆红枣茶,您……别熬太晚。” 陈正国抬头,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白天整理老科长材料时,她的手指还在发抖,此刻却把茶叶渣都滤得干干净净。 他扯了扯嘴角:“辛苦你了。” “不辛苦。”刘芳的耳尖瞬间通红,低头摆弄着文件夹的封皮,“赵副主任让我把去年的专家评审记录也送来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我去茶水间,听见财务科老张说,调查组明天要重点查‘连续中标的建筑公司’。” 陈正国的笔尖在“宏发建筑”四个字上顿住。 他翻开评审记录,指尖快速划过评分表——前世这家公司就是靠周明远的批条拿下三个标段,今生他早把他们的技术分压到了平均线以下。 “知道了。”他合上本子,“你先回去,明天还要跟我去会场。” 刘芳走后,陈正国把所有标注过的文件锁进铁皮柜。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时,他突然想起前世此刻,自己正缩在看守所的大通铺上,听着老鼠在墙缝里啃面包渣。 而现在,他摸着冰凉的锁头,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有些债,该清算了。 次日的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低。 陈正国刚坐下,就看见王组长夹着黑皮笔记本走进来。 那男人四十来岁,眉骨高得像刀刻,目光扫过众人时,连赵刚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陈主任。”王组长翻开笔记本,“我们注意到,科技园区有一家建筑公司连续中标三个标段。能解释下原因吗?” 陈正国早把评审记录摊在桌上。 他翻开第一份,推到王组长面前:“这家公司的技术分89.7,商务分92.3,综合评分高于第二名5.2分。”他又翻开第二份,“第二个标段,他们的施工方案里有项专利技术,专家特别标注了‘创新性强’。” 王组长的手指在评分表上停顿片刻,抬头时目光锐得像针:“可据我们了解,这家公司的法人和周……” “王组长。”陈正国突然打断他,“如果要查廉政问题,我建议从合同履约情况入手。”他抽出一份材料,“他们第一个标段的工期延误了15天,按合同应该扣3%的质保金——但这笔钱至今没到账。”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陈正国望着王组长骤变的脸色,心里清楚:这把火,该烧到周明远头上了。 散会后,刘芳追着他进了办公室。 她关上门,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条:“昨晚有人撬了档案室的窗。”她的声音发颤,“监控被删了一部分,但技术科说……能恢复。” 陈正国的眉峰猛地一挑。 他抓起电话打给技术科,听着那边汇报“戴帽子的男人,穿黑色运动鞋,试图删除2020年11月的文件访问记录”时,指节捏得发白——11月正是科技园区二期招标的时间。 “调所有入口的监控,查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的车辆。”他挂断电话,转身对刘芳说,“去把赵副主任请来。” 赵刚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 他咬着馒头听完汇报,突然把剩下的半块拍在桌上:“要我说,干脆开个廉政展示会!把项目资料全摊在阳光下,让市纪委、媒体都来看看!” 陈正国盯着他沾着馒头渣的嘴角,突然笑了。 前世他总觉得赵刚是个只知道看报纸的老好人,此刻却发现这双藏在老花镜后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的刀。 “就这么办。”他抓起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名字,“联系市电视台、江州日报,还有……”他顿了顿,“周市长的秘书。” 深夜十一点,陈正国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行短信刺进他眼里:“别忘了你只是个副职。”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分钟,然后按下回拨键。 忙音响起时,他突然笑出声——这号码他太熟悉了,前世张建国被带走那天,也是这个号码给他发了“自首吧”的威胁。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路灯下正在布置展示会横幅的工作人员。 夜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他摸出兜里的老科长的转账记录,对着月光看了眼“张建国”三个字——明天,该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子。 远处,展示会的背景板在夜色中泛着白光,“青河区廉政项目展”几个金色大字,正被工作人员用胶带仔细粘牢。 第35章 局中有局 九月的阳光穿过政务中心大厅的玻璃穹顶,在“青河区廉政项目展”的背景板上投下菱形光斑。 陈正国站在后台,望着台下乌压压的人头——市纪委王组长正端着茶杯和电视台记者低声交谈,江州日报的摄影记者架着相机对准主席台,连周市长的秘书都坐在第三排,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划动。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老科长的转账记录复印件,喉结动了动。 前世此刻,他正因为“泄密”被关在看守所,听着张建国在电视里念着虚假的廉政报告;今生,他要把这出戏的剧本,亲手撕个粉碎。 “下面有请重点项目推进办陈正国副主任介绍园区改造进展。”主持人的声音像根银针,刺破了大厅里的客套氛围。 陈正国走上台时,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他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前排:王组长的茶杯顿在半空,张建国的老上级——现任市建委顾问的周明远正端着保温杯,杯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截至目前,青河区已完成12个老旧小区改造,科技园区二期招标程序规范……”他故意顿了顿,指节敲了敲手边的投影遥控器,“但我们也发现,某些建筑公司在省内多个城市存在围标串标、工程质量不达标记录,却仍能在我区连续中标。” 投影屏上骤然跳出一串企业名单,最上面那家“恒远建设”的名字红得刺目。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王组长的茶杯“当”地磕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雪白的衬衫前襟; 周明远的保温杯盖“啪”地掉在地上,滚出两米远; 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猛地转向主席台,记者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变成刺耳的电流杂音。 陈正国望着周明远弯腰捡杯盖时颤抖的后背,喉间泛起一丝腥甜——前世科技园区二期正是被恒远建设搞成了烂尾楼,老科长为了查账被车撞成植物人,临终前手里还攥着半张恒远的收据。 “陈副主任这是在影射什么?”散会后,王组长把他叫到贵宾室,门刚关上,语气就冷了下来。 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上那颗黑痣——前世张建国被带走那晚,陈正国在看守所监控里见过这颗痣,当时它正随着王组长的冷笑上下滚动。 “王组长多心了。”陈正国弯腰替他捡起落在沙发缝里的钢笔,语气平静,“我只是按市纪委要求,做项目廉政风险提示。毕竟……” 他直起身子,钢笔尖轻轻划过茶几上的会议手册,“某些人心里装着鬼,总得有人把窗户纸捅破。” 王组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盯着陈正国身后的落地窗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扯出个生硬的笑:“小陈啊,年轻人做事要讲分寸。” 陈正国走出贵宾室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红得像团火,他刚要抬脚,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陈主任!”刘芳抱着一摞资料从楼梯间闪出来,她的发梢还沾着空调冷气凝成的水珠,“我拍了张照片……” 她压低声音,手机屏幕凑到他眼前,“会场外有个穿便衣的男人,从早上九点就在花坛边转悠,我假装拍展牌,顺手……” 照片模糊得像团雾,但陈正国还是看清了——男人手腕上那只银色手表,表盘边缘刻着“江州市建委三十周年纪念”。 前世张建国被双规当天,提审他的正是戴着这块表的人——周明远的老部下,市纪委三室副主任李宏。 “做得好。”陈正国把手机递回去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去技术科把监控备份,用你的私人邮箱发给我。” 刘芳的耳尖瞬间红透,她抱着资料转身跑开,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乱的鼓点。 陈正国望着她的背影,摸出手机给赵刚发了条消息:“查李宏近三个月通话记录。” 深夜十点,区政府档案室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陈正国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跳动着张建国的银行流水——7月15日,一笔50万的转账从恒远建设账户转入他的私人账户;8月3日,又是80万。 更下方,周明远的儿子周浩的账户,赫然躺着三笔“咨询费”,每笔都是200万。 打印机的嗡鸣突然停止,纸页“唰”地弹出。 陈正国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前世他查到这些记录时,已经被张建国以“窃取机密”的罪名送进了看守所。 此刻他盯着“恒远建设”的红色公章,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 他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个牛皮信封,里面是早就写好的匿名举报信模板。 钢笔尖悬在信纸上停顿两秒,最终落下:“举报青河区科技园区二期招标中存在权钱交易……” 次日清晨,陈正国推开办公室门时,脚边的牛皮纸袋“哗啦”一声倒了。 里面滑出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适可而止,别逼急了人。” 他弯腰捡起字条,对着阳光看了看——是左手写的,墨迹里掺着金粉,和周明远办公室那盒“湖笔金墨”一个牌子。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赵刚的消息:“李宏上周三去过恒远建设总部,监控拍到他和周浩碰了头。” 陈正国把字条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附言:“他们越慌,尾巴露得越全。”然后他抓起桌上的举报信和打印好的流水,出了办公室。 省纪委的举报信箱就设在政务中心一楼大厅,不锈钢外壳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陈正国把信封塞进投信口时,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 他退后两步,看着那抹白色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手机突然震动—— “您提交的举报材料已收悉,省纪委将联合市纪委展开调查。” 他望着信箱上方的电子屏,上面正滚动播放着“清朗政风”的宣传标语。 风从大厅门口灌进来,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袋里老科长的转账记录复印件。 那张纸被他摸得发了毛边,却始终平平整整,像面旗帜。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正国转身,看见赵刚举着手机跑过来,脸上的表情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第36章 风起云涌 省纪委的通知来得比陈正国预想中更快。 清晨七点,他刚咬了口包子,手机便在餐桌上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市纪委”三个黑体字刺得他眼皮一跳——前世也是这个时间,张建国的爪牙堵在他家楼道口,说他“私藏机密文件”。 他深吸口气接起,电话那头是刘伟主任刻意压低的声音:“省纪委联合专案组今早进驻青河区,半小时后到区政府。你,作为科技园区项目推进办副主任,是关键证人。” 陈正国放下包子,瓷盘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厨房窗台上苏若雪上周送的绿萝,叶片上还凝着晨露——前世此刻,这盆绿萝早已被砸得稀烂。 “我知道了。”他声音平稳,指腹摩挲着桌沿一道旧痕——那是前世被带走时,挣扎中撞出的裂痕。 十分钟后,陈正国站在区政府大厅,看着两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 为首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胸前党徽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省纪委三室的王组长。 前世陈正国在看守所见过他,那时王组长翻着他的“罪证”,眼神里满是惋惜。 “陈主任。”王组长伸手,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说明。” 陈正国点头,余光瞥见楼梯转角处闪过一道身影——张建国的司机老周,正对着手机猛按键盘。 他不动声色,跟着王组长进了小会议室。 两小时后,陈正国走出会议室时,额角沁着薄汗。 桌上的录音笔还在转,里面录着他逐条陈述张建国收受贿赂的时间、金额,甚至包括周浩在酒局上拍着张建国肩膀说“张叔这单成了,我爸给您留套江边别墅”的原话。 “张建国今早被刑拘了。”赵刚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端着保温杯,杯盖没拧紧,热气蜿蜒着往他花白的鬓角钻,“刚才在楼下碰到检察院的人,他见着我时,整个人都缩成了团,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 陈正国脚步一顿。 前世张建国被带走那天,他正在看守所里啃冷馒头,听同监室的人说“老张头在号子里哭,说自己被人当枪使”。 此刻他望着窗外法桐树影,阳光透过叶片在地上碎成金斑:“他不是枪,是递枪的人。” 赵刚把保温杯往他手里一塞,杯壁的温度烫得陈正国指尖发麻:“我老了,看不了几年热闹。但你得记住——”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现在局里有人在拉山头,昨晚我听见财务科老吴跟人喝酒,说‘小陈这是要踩着老张往上爬’。” 陈正国捏着保温杯笑了,水汽模糊了他的镜片:“赵叔,我前世就是太怕‘站队’,才被人按进泥里。” 他掏出兜里的笔记本,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上面用蓝笔写着三个名字——都是前世因科技园区项目落马的副厅长级干部,“这回我不站队,只站理。” 赵刚盯着那页纸看了三秒,突然拍了拍他肩膀:“行,我信你。”转身时,他的西装后襟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别在腰间的工作牌,“张建国的案子下午移交检察院,我去盯着笔录。” 陈正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往办公室走。 经过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议论:“听说陈主任把张副局长的账查得底儿掉?” “嘘,没看王组长刚才跟他说那么久?” 他推开门,刘芳正踮脚往他桌上放文件,马尾辫随着动作晃荡。 听见动静她猛地转身,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印着“科技园区财政拨款”的表头。 “对、对不起!”刘芳蹲下去捡,发顶的发绳松了,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周副主任让我把拨款清单送过来,可我、我总觉得这数字不对……” 陈正国弯腰帮她捡文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五千万的拨款金额下,付款日期赫然写着“9月15日”。 他心里“咯噔”一声:正常流程走完财政审核至少要二十天,今天才9月1日。 “刘芳,去把近三年科技园区的拨款流程表拿来。”他声音沉下来,把清单摊在桌上,“再调一份今年的预算审批记录。” 小姑娘应了一声,转身时碰到了他的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渍在清单上晕开,像朵畸形的花。 陈正国盯着那片污渍,突然想起前世此时,张建国正是用这笔钱堵住了审计组的嘴,后来东窗事发时,他成了“替罪羊”。 十分钟后,刘芳抱着一摞文件冲回来,发梢还沾着走廊里的风:“陈主任,三年前的拨款都是次月月底到账,今年的预算会纪要里……” 她翻出一份文件,手指戳在“需经项目推进办二次审核”条款上,“这里写着要等可行性报告通过才能拨款,可现在报告还在专家评审阶段!” 陈正国的笔尖在清单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跟我去刘伟主任办公室。” 推开主任室门时,刘伟正对着窗台上的兰花修剪枯叶,剪子“咔”地剪断一根病枝:“小陈?” “暂缓拨款。”陈正国把清单和流程表拍在桌上,“预算审核没完成,拨款时间不符合规定。”他指着清单上的日期,“提前两周打款,要么是急着补窟窿,要么……” “要么是有人等钱用。”刘伟放下剪子,目光扫过文件时,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 他沉默半分钟,突然笑了:“你小子,跟你爸当年查账时一个德行。” 陈正国心里一震——他从未跟人提过父亲是老审计。 “批了。”刘伟拿起笔在暂缓申请上签了字,墨迹在“刘伟”两个字上晕开,“我让财务科把理由写进公示,就说‘因预算明细待复核’。” 从主任室出来时,刘芳攥着文件的手还在抖:“陈主任,周副主任刚才在走廊里盯着咱们,眼神跟刀子似的。” 陈正国望着窗外越聚越厚的乌云,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他急了,说明戳到痛处了。” 傍晚下班时,办公室只剩陈正国一人。 窗外的雷雨来得突然,闪电劈开天际的瞬间,他看见对面楼里周副主任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影子在窗帘上晃动,像团扭曲的黑炭。 他打开抽屉最底层,取出那本泛黄的日记本。 封皮上的“2008”已经褪成淡灰色,翻开某一页,钢笔字力透纸背:“9月15日,张建国收受恒远建设50万,用于疏通科技园区二期招标……” 雷声炸响的刹那,陈正国的手指停在“周明远”三个字上——前世这个名字出现时,他已经躺在看守所的硬板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数天花板的裂缝。 此刻雨幕模糊了窗户,他却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科长的照片,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陈正国把照片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窗外的雷还在滚,他却突然静了。 这一夜,青河区的雨下得格外大。 有人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有人在酒局上拍桌骂娘,而陈正国坐在昏黄的台灯下,一页页翻着那本日记本。 闪电照亮他的侧脸时,能看见他眼底跳动的光——那是前世没来得及燃尽的火,此刻正烧得更旺。 第37章 报告惊鸿 雷雨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像敲鼓,陈正国的钢笔尖在稿纸上顿了顿。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映得他眉心微蹙,仿佛那道光也劈开了记忆的裂缝。 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日记本摊开的那页还留着前世张建国受贿的记录,墨迹在潮湿的空气中洇出淡蓝的痕,像是未干的心事。 他伸手抚过“周明远”三个字,指节微微发紧——前世这人是在他进看守所后才浮出水面的,如今却提前在拨款清单里漏了马脚。 雨水顺着窗缝滑落,在窗台积成一汪水洼,倒映着他眼中压抑的怒意。 “不急。”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安抚前世那个束手无策的自己。 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某种从地狱归来者的冷静与从容。 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被翻到最新一页,封皮上“省级老旧小区改造试点经验”几个字是他重生后亲手抄的,每一笔都带着刻进骨头的记忆。 纸页边缘微微泛黄,显然已被反复翻阅。 前世江州市错过这个试点名额时,他正蹲在看守所数霉斑,如今得把这机会抢回来——不只是为了仕途,更是为了那些曾因政策失误而失去生活希望的人们。 钢笔尖重新落下,稿纸沙沙作响,像是风穿过废墟。 陈正国的思路比窗外的雨更清晰:青河区32个老旧小区的具体数据在脑海里过电影,哪几栋楼墙皮脱落最严重,哪片区域地下管网年久失修,前世他跑断腿才摸清的底,今生早烂熟于心。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有一个老人佝偻的身影、一群孩子踩着积水上学的画面。 当写到“科技园区与城市更新联动发展”时,笔尖突然加重,在“联动”两个字下划了道深痕——前世科技园区二期选址时,周边老小区拖了半年后腿,开发商直接转投邻市,这亏他绝不会再吃。 他想起那次会议中市长失望的眼神和群众愤怒的抗议信,心中燃起一股隐忍的火焰。 后半夜雨势渐小,陈正国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办公室内只剩台灯与电脑屏幕的微光,附录里的资金监管模型图已经画了第三版,每个箭头都标着具体部门的权责,细致如棋局推演。 他想起刘芳下午递来的拨款清单,周副主任急红的眼——这模型图要是落地,那些想在改造款里捞油水的,连下嘴的地方都找不着。 他嘴角微扬,仿佛已看到那些躲在暗处的手被钉死在这份报告之上。 “叮——” 手机屏幕在凌晨五点十七分亮起,是苏若雪的消息:“熬夜别喝咖啡,我煮了小米粥,放你办公室抽屉。”陈正国嘴角翘了翘,伸手摸向右手边抽屉,果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保温桶。 粥香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前世苏若雪在他出事那天,抱着保温桶在看守所外站了整宿,指甲都掐进掌心——这一世,他要护着这碗粥的温度永远不凉。 他低头轻嗅,眼底泛起一丝柔软。 晨光透过窗棂时,陈正国放下最后一笔。 《关于青河区老旧小区改造的系统性建议的封皮在桌上泛着浅黄的光,他数了数页码,正好37页——和他重生回来的天数一样。 窗外乌云渐散,一线阳光落在封面上,仿佛命运的印记。 “陈主任!” 刘芳的敲门声带着小跑的急喘,她一头冲进来,脸上还挂着清晨的寒意,“您快看这个!” 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是某论坛的页面,帖子标题刺得人眼睛疼:“青河区改造款够修三次故宫?”配图是模糊的预算表截图,评论区已经炸了锅,“吃相太难看”“查查领导亲戚”之类的回复刷了满屏。 刘芳的指尖在发抖,发梢还沾着晨露:“我五点就刷到了,删帖申请递了三次,对方像有备而来,刚删完又冒出来……” 陈正国的指节在桌沿敲了敲,目光扫过帖子发布时间——正好是他昨晚暂缓拨款之后。 他神色微变,翻开刚写好的报告,钢笔在“舆情应对机制构建建议”几个字上点了点:“把这部分提到前面,加两条:一是24小时舆情监测专班,二是改造现场开放日。”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笑,“让他们骂,骂得越凶,我们回应得越漂亮。” “小陈!” 赵刚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人还没到办公室,脚步声先撞进来。 他手里捏着陈正国的报告,封皮都被翻卷了角:“你小子藏着这宝贝!”老头把报告往桌上一墩,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当年在市府办当秘书,都没见过这么扎实的材料!科技园区联动那部分,正好切中市长最近提的‘产城融合’!” 陈正国倒了杯茶推过去,茶烟模糊了他的表情:“赵主任要是觉得行……” “我这就给马主任打电话!”赵刚掏出手机就拨,“当年我和老马在抗洪指挥部睡过通铺,他现在当市府办主任,最见不得虚头巴脑的材料。” 他突然压低声音,“市长明天要去调研环保,我让老马把报告夹在参阅件最上面——” “叮铃铃——” 陈涛的电话来得不合时宜。 这小伙子进门时额角还挂着汗,衬衫第二颗纽扣都崩开了:“陈主任,我刚才在食堂听见……陈勇说您报告的数据是抄的,还说……”他瞥了眼赵刚,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赵刚的茶杯“咔”地磕在桌上:“陈勇?哪个上个月漏报防汛通知的?” 陈正国却像早料到似的,冲刘芳抬了抬下巴:“把原始资料和数据来源整理成册,再加份政策依据清单。” 他转向陈涛,“你去趟档案馆,把2015年市建委发的《老旧小区改造技术导则》调出来,复印件盖上公章。” “您这是……” “有人要找茬,总得让人家查个明白。”陈正国翻开抽屉,摸出盒润喉糖抛给陈涛,“顺便给陈勇带盒,他最近嗓子估计哑得厉害。” 傍晚下班时,雨过天晴的晚霞把办公室染成橘红色。 陈正国刚收拾好公文包,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小陈,市长看了你的报告。”马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压抑的兴奋,“他在批示栏写了‘思路清晰,措施可行’,还画了三个感叹号!现在文件已经批转住建局,要求半个月内拿出实施方案。” 陈正国望着窗外渐熄的灯火,喉结动了动。 前世此时他还在为一份普通的会议纪要熬通宵,今生这张带着墨香的报告,正替他推开更高处的门。 “对了。”马强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市府下周三要开老旧小区改造工作座谈会,各区都得派代表发言……” 电话挂断时,晚霞已经褪成淡紫。 陈正国摸出兜里的钢笔,在报告封皮背面轻轻划了道痕——这道痕,是给前世的自己看的:你看,我们终于走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