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局迎娶林黛玉》 第34章 探春:还看?收你的来了! 都是宝玉,凭什么甄宝玉被你们夸成一朵花,我家宝玉却压根没人提? 她咳嗽一声,冷笑道:“我说,是不是言过其实?想那甄钰年方弱冠,偶尔、凑巧、瞎猫碰死耗子,救了妹妹一命罢了。怎么可能允文允武?如此优秀?我第一个不信的。” 贾敏笑道:“等你们见了甄钰,自然就知道了。” 黛玉清冽美眸,扫了这二舅妈一眼。 若是说自己,也就罢了,但二舅妈说甄哥哥,她忍不了! 她淡淡道:“二舅妈,甄钰哥哥为我家做的事,岂止这点?他还干了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还没说呢!” 甄钰特意嘱咐,他做过的事严格保密,不让外传。 但黛玉实在看不下王夫人眼高于顶、拉踩贬低的嘴脸。 王夫人笑道:“哦?他还做过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你倒是说给我们听听?” 黛玉正要说话,贾敏脸色一沉:“玉儿,不得无礼,更不得胡言乱语。” 黛玉闷闷不乐坐下,泪花在美眸闪动。 甄哥哥识破坏蛋伪装、救出父亲、屠戮刺客、代写【病起书怀】、运筹帷幄、绸缪大事,一次次化解林家必死之局,化险为夷,才有今日稳如泰山、圣眷荣宠。 这些大事,每一件都比棺椁救贾敏更值得大书特书。 若不说出去,世人怎知哥哥之能? 甄哥哥名声,比她一切都重要。 众女看贾敏、黛玉神情,面面相觑。 十二金钗,各个都是玲珑剔透心,自然不难猜到甄钰之能只怕远不止听到之事。 甄钰在娘俩心中的地位,更是奉为圭臬、敬若天神。 王夫人看贾敏制止黛玉,更是笃定心中猜测,冷笑:“说啊?那甄钰还有什么本事?” 正说话间,只听得外面传道:“宝二爷回来了。” 原来,贾宝玉放学回来了。 贾宝玉早期待林妹妹到来,一眼就看到黛玉,立即两眼放光,露出痴汉之色:“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神仙人物?真真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他一个健步,窜到黛玉面前,拍手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妹妹刚从南边过来,你又何曾见过她?” 宝玉嘿嘿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未为不可。” 林黛玉却吓一大跳,急忙抓紧贾敏的手。 少女骤遇痴汉,谁都会害怕。 看清来人面目,黛玉又吃一大惊,脱口而出:“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贾母本打算撮合外孙女与孙儿,听二玉都说彼此见过的,心中更加欢喜,暗道:“莫非这是天赐良缘?” 王熙凤察言观色,看贾母眼神,立即笑道:“老祖宗!依我看啊,难不成这是命中注定?前世缘分?不然明明从没见过的两个人,怎么都说自己早就见过的?咯咯咯···” 贾母心花怒放:“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这贾府老祖宗,看似慈爱,实精于算计——黛玉祖上,本就列侯,林如海前科探花,士林清贵,死于王事,圣眷更隆,死封伯爵,谥号文贞,可谓皇恩浩荡、行情看涨。 若自家孙儿贾宝玉迎娶林黛玉,一则为贾府着想,有“忠臣”联姻,贾府能赢得圣眷,二则为宝玉未来着想。 贾宝玉虽然在贾府受宠,但非长房。 眼下荣国公世袭爵位在贾赦一门,将来要继承也是贾琏机会大。宝玉是没戏的。 林如海无后,只有黛玉一个女儿。 宝玉迎娶黛玉,或许能继承三等忠勤伯爵位。 可谓一箭三雕。 黛玉看向贾宝玉的眼神闪过一丝厌恶。 她已经是甄哥哥没过门的妻子。 这人长得与甄哥哥很像,却不知深浅,不懂礼仪,一见面就调戏她,实在可恶。 她冷冷道:“娘亲,这人跟甄哥哥长得一样,但行为浮浪,真是惫懒人物、懵懂顽劣之童!枉费了一副好皮囊!” 有母亲贾敏在,更重要有甄钰在,黛玉早已不是前世那任人欺凌、只知哭泣的颦颦,而是牙尖嘴利、犀利敏达又不失俏皮的林怼怼! 对贾宝玉,直接怼脸开大。 饶是贾宝玉惯于装疯卖傻,也不由老脸一红:“额。” 甄哥哥是谁?似乎备受林妹妹推崇? 他有我好看? 众人一愣。 王夫人勃然大怒。 她都舍不得骂宝贝儿子一句,哪轮到小姑子女儿说什么惫懒人物、懵懂顽劣之童? 一旦传出去,以后宝玉名声尽毁,还怎么飞黄腾达? 她气得发抖:“你!你胡吣什么?到底谁不懂礼仪?” 贾母看了一眼贾敏。 本以为,贾敏会向着宝玉,说女儿不是。 毕竟贾敏是亲姑姑,书信往来一向也疼爱宝玉。 但贾敏却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听到女儿骂宝玉。 贾敏心中暗恼宝玉:“就算还是孩子,也该懂礼数才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大男人,钻入后宅骚扰女儿家,实在不像!” 贾母只好尴尬一笑:“玉儿,你别怪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贾母只嘴上说,但满脸溺爱,毫无责备贾宝玉之意。 贾宝玉得寸进尺,一屁股坐在林黛玉身边:“妹妹叫什么名字?可曾读过什么书?” 林黛玉根本不理他。 但贾宝玉蹬鼻子上脸,越发纠缠不休。 林黛玉暗暗恼怒:这人,好没分寸。 明明第一次见面,男女授受不亲,他突然跑来又笑又跳,轻浮无状。 虽然跟甄哥哥长得很像,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贾敏看贾宝玉闹女儿实在不像,玉容寒霜,要出口斥责。 此时,一个小厮飞奔而来:“宝二爷!甄府公子甄钰来了,二老爷叫你即刻去书房。” “什么?老爷叫我?我才不想见什么禄蝨。” 正蜜蜂吃屎般围着黛玉的宝玉一听如晴天霹雳,顿时面如土色,如霜打茄子般蔫了。 探春拍手笑道:“还看,收你的来了!快去吧。” 贾母瞪探春一眼,安慰道:“你老子叫你见客,只管去。放心,一切有我呢。” 贾宝玉不情不愿,站起来:“妹妹你稍坐,我去见见那甄钰便来。” 第35章 黛玉:你是假宝玉,甄钰是真宝玉! 贾母听到甄钰,心中一动:“敏儿,这甄钰是不是你那救命恩人?前来投咱家的甄家哥儿?” 贾敏点点头:“正是他。” 林黛玉一听甄钰来了,满心欢喜赞道:“老祖宗,甄哥哥乃是世间第一流人物。” 贾宝玉看林妹妹对他爱答不理,提到甄钰就推崇备至,心中大不受用,嚷嚷道:“我不信!这世上还能有这般人物?” 在贾宝玉看来,天大地大,他荣国公府最大。 一个来投奔他家、寄人篱下的人,凭什么跟他比? 林黛玉心中有气,睥睨贾宝玉道:“跟甄哥哥一比,你是【假】宝玉,人家才是【真】宝玉!”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王熙凤、李纨、迎春、探春等,人人震惊。 贾宝玉衔玉而生,卖相极佳,连北静王水溶见了都称赞不已。 不然,老祖宗怎会如此偏爱? 荣宁二府,贾宝玉自幼备受宠溺,掌上明珠,贾母王夫人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除了他老子贾政,谁敢给他一句重话?骂他一句? 贾宝玉却被林黛玉嫌弃、斥为“假”宝玉?却捧一踩一,对甄钰推崇备至? 贾宝玉从小到大,从没挨过这么重的话! 探春眼睑低垂,暗暗好奇:连宝玉哥哥都被比了下去,那甄钰又该如何优秀? 王夫人气得牙齿咯咯作响,袖中佛珠都要捏爆了! 贱人生下的小贱人! 竟敢说她的宝玉是【假】宝玉,那前来投奔的甄钰才是【真】宝玉! 甄家的情况,她从兄长王子腾处也听说了一些。 虽说先帝时曾风光一时,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崇平帝对造成江南织造局巨额亏空的甄家,非常不满,屡屡敲打,听说还要追比欠款。给三年为限,填补不了亏空的,不光要削职夺爵,更要抄家。 甄家首当其冲,岌岌可危。 连公子都秘送京城,惶惶如丧家之犬,投奔贾府求得庇护,还有什么可牛的? 贾宝玉气得发抖,一边换上见外客的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一边不忿冷笑:“我虽须眉浊物,但世间男子也不放在眼里。且去看看,这甄钰是否真如妹妹所言?” 他外表富贵懒散,但实则心高气傲。 旁人说他,懒得搭理,但林黛玉的话让贾宝玉深受刺激。 一定要将甄宝玉比下去,好教林妹妹知道自己之能。 贾母笑道:“你妹妹是因为甄钰救过她娘的命。你不许置孩子气!一会要请甄哥儿来。老身要当面谢他。” 看他气冲冲而去,林黛玉惴惴不安,暗暗后悔。 “这贾宝玉备受外祖母宠溺,乃家里混世魔王。” “莫要因我言语,挑起这贾宝玉对甄哥哥敌意,我岂非为甄哥哥招祸?” 贾宝玉桀骜不驯,气鼓鼓走入书房。 他一路上,准备好些刁难问题,存心给甄钰来个下马威。 谁知,迎头被贾政劈头盖脸骂:“好个惫遢的东西!让贵客等你好久?还不速速滚过来?” 贾宝玉顿时气势全无,如见了猫的老鼠,缩起身子,唯唯诺诺而来。 他一见甄钰,大吃一惊:“这人怎么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仿佛照镜子一样。” 甄钰倒是平静,见礼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他也在暗暗称奇。 诚如原著甄贾宝玉,便如镜中分身,几乎难分真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甄钰: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贾宝玉也拱拱手,便算是见过礼。 贾政看自家儿子与甄钰站在一起,几如镜中月水中花,若非穿戴服饰不同便难分轩轾,也啧啧称奇。 两人坐下叙话。 序了长幼,甄钰比贾宝玉大一个月,便称宝玉为宝兄弟。 甄钰问宝玉:“可曾进学?” 宝玉摇头:“未曾。” 甄钰又问:“最近读了什么书?” 宝玉随口道:“不过是庄子、严华经之类陶冶情操。” 他又反问:“你读什么书?将来准备做什么?” 甄钰沉声道:“四书五经。我准备今年进学,明年便科举下场。看能否入朝为官,于公辅佐陛下,忠君报国,于私中兴家业,重振祖上声望。不知宝兄弟以为然否?” 贾政满脸赞许:“好孩子,有志气!这才是正道。” 谁知,宝玉驴脾气上来,不顾他老子在场,不屑道:“哼!什么文章经济,什么为忠为孝,不过是博取功名、虚伪功利,看你生了一副好皮囊,原想得一知己,想不到也是国贼禄蠹!亏得林妹妹推崇你世间一流人物!竟是被你骗了!” 甄钰哑然失笑。 这贾宝玉是蜜罐里泡大、于国于家无望的废物一个,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更不通世间道理。 贾府都快大厦将倾,却还懵然无知,大谈因果。 听宝玉说林妹妹,果然是一见钟情,已然视甄钰为情敌。 甄钰眼神一冷。 黛玉已是他的未婚妻。 这贾大脸不知天高地厚,还想染指? 那就别怪甄钰下黑手了。 甄钰皱眉,摇头道:“文章经济,为忠为孝就是博取功名、虚伪功利?就是国贼禄蠹?宝兄弟何出此无君无父之言?” 贾政大怒。 虽然长得酷似,出身相同,但甄钰接人待物,少年老成,更积极上进、经济文章,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再看自家儿子,毫无上进之心,甚至骂人家甄钰文章经济,为忠为孝为国贼禄蠹。 这反话,落入陛下耳中,岂不招来泼天大祸? 贾政越看越气,猛然一拍桌子:“孽障!当着贵客,安敢大放厥词!说出这等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言!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他喝令小厮:“把这孽障捆起来!” 贾宝玉吓得一激灵,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 甄钰心中憋笑,劝道:“世伯万勿动怒。什么为忠为孝、国贼禄蠹,只是小孩子家无知之言,宝兄弟全无心机,童言无忌,谁会当真?世伯放心,在下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不会往外说。” 贾政脸色一缓,感激看了甄钰一眼,尴尬笑道:“都是我管教无方,犬子言语浮浪,贻笑大方,让世侄见笑了。” 甄钰表面消火,实则拱火。 他早看出贾宝玉在林黛玉处吃了瘪,故意明褒实贬,贬低贾宝玉。 果然甄钰不劝还好,越劝宝玉越逆反。 他之前受林黛玉挤兑,说他是“假宝玉”,而甄钰才是“真宝玉”,本就不忿至极,再听甄钰说他是童言无忌,隐隐有贬低他之意,更是暴怒。 若是被暗恋的黛玉知道,他被老子打了,这张脸往哪放? 情急之下,他跳起来怒道:“谁要你做假好人?我偏要说!四书,除了大学一句【明明德】是圣人说的,其他都是后人胡编乱造的!根本不是圣人之说!你们这些人张嘴经济之学、闭嘴忠君为国,实则一个比一个虚伪功利,乃是国贼禄蠹~!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 第36章 黛玉:哪个宝玉被打? 他索性大骂甄钰为国贼禄蠹。 贾政暴怒! 这年头,忠孝乃是天大之事! 特别是贾宝玉乃出身荣国府,一流的勋贵人家,竟然口出狂言,说为忠为孝便是国贼禄蠹,传出去岂不是天下哗然? 贾政身在朝堂,深知崇平不喜欢勋旧势力,四王八公都在他打击之列,却很偏爱读书人。 如林如海之流的读书人,忠君爱国,又不世袭,又无军权,又不可能谋朝篡位,乃是崇平的最爱。 若是宝玉这大逆不道之言,被泄露出去,以崇平帝阴刻多疑性子,只怕贾府顷刻就大祸临头。 “来人!” 贾政越想越怕,老羞成怒:“捆起来!快捆起来!把这目无君父的逆种,给我打死!免得将来弑君弑父,祸及家族!” 甄钰装模作样阻拦两下,也就闪了,蹲一旁看好戏。 贾宝玉这才知道害怕,一溜烟要跑。 可惜,今日见了“正版宝玉”甄钰,贾政无明业火三千丈。 这顿打,你非挨不可! 贾政见小厮不敢动手,一脚踹倒宝玉,扒开裤子,抡起大板子就重重打上去。 贾宝玉杀猪般惨叫起来。 甄钰在一旁劝道:“世伯,千万不要责打宝玉。在下也不能于心不忍。” 心中偷笑。 打得好,打得妙,最好打重一点。 世伯,没吃饭吗? 一旁小厮见势不妙,急忙飞报贾母。 只要宝玉被打,都要贾母来解围。若是通禀慢了,他们也要跟着倒大霉。 荣喜堂中。 贾母既然动了撮合二玉心思,自然有一搭没一搭,对贾敏、黛玉说宝贝孙儿的好话:“要说咱家后辈里,还就数宝玉最像他祖父,最有才气。你们刚才也看了,那人品,那才情,不怪我偏心,实在是宝玉太招人喜爱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敏儿,你说是不是?” 贾敏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她自然懂母亲心思。 若是没见过甄钰,或许她真的会被宝玉外貌所吸引,赞不绝口,赞成二玉联姻。 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 跟甄钰这珠玉一比,贾宝玉就是一只死鱼眼,烂掉那种。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天真、幼稚、巨婴。 贾敏如何能肯宝贝女儿许配给这样的人物? 何况,女儿已经许给甄钰。 黛玉也听出外祖母言外之意,黛眉紧蹙,暗暗厌恶。 这宝玉行为偏僻,性格乖张,半点能力没有,却还目空一切。 这就是先入为主。 若无甄钰,贾宝玉卖相极佳,说不定能如原著般吸引黛玉。可惜,黛玉现在心中只有甄哥哥,再也容不得其他。 王夫人看贾母撮合二玉,心中冷哼。 她才看不上贾敏家世呢。 林如海都死了,再受陛下赏识又有什么用? 但贾敏、黛玉竟不接话茬,摆明看不上她家宝玉,又把王夫人气坏了。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难道还看不上我家宝玉? 真提亲,她又不愿意。不答应,她更不高兴。 看贾敏娘俩不吭声,贾母心中一团疑窦。 “莫非,她们看不上宝玉?” “不应该啊?之前与敏儿书信往来,她对宝玉颇为疼爱,不亚于我。为何这次回来,态度大变?” 贾母索性继续夸宝玉:“别的不说,宝玉读书颇有才情,悟性极佳,将来必中的。亲姐姐又是妃子,与陛下沾亲带故,前途不可限量···” 她正挖空心思、变着花样夸宝玉,却不成想一个小厮飞奔进来:“大事不好!宝玉在前面被老爷打呢!” “什么?” 贾母一惊:“哪个宝玉?” 贾敏、黛玉也紧张站起来。 甄哥哥不会言语冲撞了政老爷,被打吧? 小厮笨嘴拙舌:“是宝二爷!” 贾母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发抖。 这不是给我拆台? 我正使劲夸宝玉,要撮合姻缘,宝玉被他老子暴打? 我不要老脸的吗? 黛玉松了口气,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坦然坐下了。 原来打的是混世魔王贾宝玉,那没事了。 王夫人:“???” 我儿被打,就没事? 王夫人也脸上无光,怒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他?” 小厮忙道:“我也不知道。只听说,金陵甄府甄钰拜访老爷,老爷请宝二爷去。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哼!一准是这甄钰没安好心,造谣中伤,说了宝玉什么坏话!引得老爷打他。” 王夫人恶狠狠道。 她对甄钰早没好感。这次更是恨上了。 贾敏皱眉道:“钰儿是好孩子,岂会如此?不可胡乱猜测!” 王夫人更气了,对贾母哭道:“老祖宗。宝玉可禁不起打啊。” 贾母站起来:“走!看看去!” 书房里。 贾宝玉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贾母带一众女人急忙冲了进去。 只见贾政怒气冲天,抡起板子,狂打宝玉屁股。 宝玉被了五十大板,血肉横飞,出得气多,进的气少,奄奄一息昏过去了。 王夫人大惊,急忙护住宝玉:“我的心肝啊。老爷别打了。” 贾政打红了眼,骂道:“都是你宠坏了这孽障,满嘴不忠不孝之言,今日我打死他!” 王夫人从没被贾政骂这么狠,顿时红了眼圈,哭天喊地。 “住手!成何体统?” 贾母怒喝。 贾政这才不甘收手。 贾母看向一旁的甄钰,闪过一丝异色。 这少年,竟跟孙儿长得一模一样? 她顾不上与甄钰说话,对贾政道:“你打死了他,再打死我,这家里就干净了。” 王夫人趴在宝玉身上大哭,不时怨恨看向甄钰。 贾政叹气道:“老太太,宝玉实在不成器。不打,不行啊。” 贾母冷哼道:“到底为什么打他?” 贾政将贾宝玉说的浑话复述一遍:“如此不忠不孝、狂悖之言,竟出自我贾府之口,岂不招祸?难道不该打吗?” 看着被打的宝玉,贾敏暗暗摇头。 黛玉也目光微冷。 贾宝玉,就是被宠坏的巨婴。 这样的人,于国于家,统统无望。 除了一个好皮囊,什么都指不上。 她将目光痴痴投向甄钰,心中涌起阵阵甜蜜。 甄哥哥一路救了我和娘数次,还作诗帮爹赐爵,风光大葬,才是真男子、伟丈夫。 我的夫君··· 贾母也暗暗心惊,却还嘴硬道:“一个小孩子家,随口说说,谁还能真当回事?你太小题大做了!” 被打昏的宝玉,迷迷糊糊之间,骤然看到林黛玉就站在床前。 林黛玉美眸泪光点点,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好像在痴痴凝望着自己。 贾宝玉会错了意,还以为正在看甄钰的林黛玉,是担心自己,顿时心花怒放。 这色鬼一时忘了疼痛,爬起来就去抓林黛玉的手:“林妹妹,你只管放心,就冲你来看我,我死不了。” 第37章 贾宝玉犯病 林黛玉吓了一跳,急忙后退,没让他抓到。 贾宝玉看林黛玉风流体态,更是酥倒,痴笑着追逐黛玉:“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如何!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贾政看儿子刚挨了一顿毒打,却痴痴呆呆的,当面调戏起外甥女来,言语无状,浮浪纨绔,好像又要发病了。 他气得断喝一声:“孽畜!你打还挨得不够?竟敢当众调戏妹妹?” 贾宝玉却仗着贾母撑腰,撒泼打滚:“我要林妹妹!我就要林妹妹!妹妹,我被打你来看我,我便一时死了,亦无足叹惜!” 贾母、王夫人都紧张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这神情,真像要发病了。 王夫人急忙道:“老太太,不好,宝玉又要魔怔了!” 贾母急忙道:“玉儿,你哥哥天生有癔症,若是他想要的得不到,就会狂性大发,大伤身体。如今他喜欢你,想要拉你的手,哥哥妹妹亲近一番排遣怨气。你就让他拉着,不然憋在心里,会发病的。” 贾政眉头紧皱,只觉得大为不妥。但摄于贾母威严,又不好反驳。 贾敏恼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黛玉难以置信看向那“慈爱”的外祖母,内心一酸。 震惊、委屈、涌入心头。 前面还说疼我爱我,让我只管住在家里? 贾宝玉要发病,却要我牺牲做他治病的“人血馒头”? 凭什么贾宝玉被他爹打,就用我做消遣? 拿我当什么? 窑姐吗?还是粉头? 我进贾府,就是专门供贾宝玉取乐的? 周围的人,没人阻止。 贾宝玉有贾母宠溺,在贾府中可谓混世魔王。 哪怕要天上星星,都得想办法摘下来。 有贾母撑腰,连贾政都不敢打他,谁敢打断他? 黛玉哭道:“我真没有看你,我在看甄哥哥!你别自作多情了!” “甄哥哥?” 贾宝玉脖子僵硬,徐徐转过头去,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后的甄钰! 迎春、探春等面面相觑。 原来,宝玉纯属自作多情。 人家黛玉眼里,本没有他。 一切都是他巨婴幻想。 贾宝玉心中空空。 巨大的落差,让他更加心里失衡。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失声叫道:“又是他?你叫他甄哥哥?他有什么好?他说了半天,不过说些什么文章经济,又说什么为忠为孝,这样人可不是个禄蠹么!只可惜他也生了这样一个相貌。我想来,有了他,我竟要连我这个相貌都不要了。” 林黛玉神情坚定:“这只是你自己糊涂。我只认他这个宝玉哥哥!” 贾宝玉怒吼道:“凭什么?我才是你哥哥!我衔玉而生的,我有通灵宝玉,你只要看我一眼,让我拉拉手,我就把这宝玉给你如何?” 他献宝般从头上摘下宝玉,要递给黛玉。 贾母脸色大变:“宝玉,那玉是你的命!你岂可给人?快收起来。” 贾母不说还好,她越说,贾宝玉越得意:“是我命才好,才显得我对妹妹重视。” 黛玉对贾宝玉很是厌恶。这人真是讨厌,自说自话,谁要他的宝玉? 她大声道:“我认识甄哥哥在前。他一路上救我娘,照顾我,还保护我爹。我的眼里,自然只有他,没有你。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妹妹都不要你,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这一招,叫摔玉。 贾宝玉从小到大,百试百灵,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一言不合就摔玉,包准贾母王夫人从了他。 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道:“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对玉看也不看,对我理也不理,我活着也是没趣,倒不如砸了干净!” 贾母忙哄他道:“要亲近你妹妹,还不容易?你们两个小孩子,今晚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面碧纱橱,一张床上睡,岂不便宜?” 贾敏皱眉道:“母亲,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妥吧?” 贾母笑道:“他们才多大?懂什么?无妨无妨。” 贾敏看贾宝玉一脸痴态,盯着女儿,口水都要流下来,大大皱眉。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色中饿鬼。 贾母便向黛玉道:“你且哄一哄宝玉哥哥,快让他拉着。” 黛玉听贾母今晚竟然安排她与宝玉同睡一床,都不知该说什么。 她好怕。 自从进了荣国府,她便身不由己,风刀霜剑严相逼。 连女儿家的清白,也可以被长辈做人情,送贾宝玉玩。 贾宝玉奸计得逞,嘿嘿痴笑,要一把抓住黛玉的柔薏,一个人影突然出现! 大山一般,横亘在黛玉面前。 无情铁手,捏住宝玉禄山之爪! 甄钰! 甄钰一把攥住贾宝玉的手,断喝:“你闹够了!” 他轻轻一推。 甄钰按照军中训练方法,苦炼数月,其力量早超过成年人。 贾宝玉被骤然推开,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被打的屁股,火辣辣剧痛。 剧痛刺激地他痴狂发作,目光喷火,暴跳如雷:“你,你做什么?这是我家!我跟林妹妹亲近,与你何干?” 他身躯微颤,似傻如狂,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 黛玉吓得一跳,急忙躲在甄钰身后,泪光点点:“甄哥哥,这人···疯了吗?好吓人~” 甄钰以消防精英的眼光,已经有所判断——贾宝玉应该有家族癫痫病史。 一旦精神受到刺激,就容易发病。 眼下,他就在对黛玉一见钟情,还有被贾政暴打,以及被自己推开的极度失落中,情感产生落差,精神受到刺激,处于发病边缘。 这种患者,要避免再次强刺激。 但甄钰冷冷一笑。 我管你发病不发病! 他已经猜到,贾府并未接到皇帝让贾敏暂时居住的密旨,不然绝不会这幅态度。 贾府虽然觉得贾敏尊贵体面,但依旧以平常省亲看待,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皇帝的安排。 甄钰意识到,可做一场文章。 贾母也被甄钰推开贾宝玉,吓了一跳。 王夫人见儿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黛玉而不得即将发病,气得尖叫:“你是什么东西?跑到我家来,还推搡我儿子?来人,快来人把他打出去!” 贾政忙道:“甄哥儿?你这是?” 甄钰向前一步,眼神杀机凛冽,盯着倒下的贾宝玉。 贾宝玉被吓得一激灵。 他仗着妇人溺爱,在贾府无法无天,装疯卖傻,予取予求,可惜这一套对眼前之人,完全不管用! 甄钰杀人无数,眼神中充满了杀机。 贾宝玉虽然巨婴,不通世事,但危险本能一点不少。 甄钰眼底深沉的杀气,深深震慑了巨婴贾大脸。 战栗、恐惧、恐怖,顿时抓紧了贾大脸的心,让他颤抖起来。 对黛玉狂热而霸道的眼神,也瞬间清澈不少。 甄钰冷冷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吓得一激灵。 第38章 甄钰:林妹妹是我妻子! 甄钰可以一言不合,连杀57个血滴子! 他身上杀气之浓烈,有如实质。若是精神力、意志力有所不如,都能当场吓尿了。 她倒退两步,又恼羞成怒。 我堂堂荣国府诰命夫人,兄长又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怕他一个孩子作甚? 她尖声尖气道:“你看什么?老爷,快将他轰出去!” 甄钰睥睨着巨婴宝玉,淡淡道:“若只是你妹,我自然管不到。但黛玉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事,我当然要管!” “什么?未过门···妻子?” 贾宝玉如遭雷噬,呆呆看着黛玉。 他早就听说过黛玉之名,日盼夜盼,等着姑妈家林妹妹到来。 万万没想到,林黛玉竟然···已经许了他人之妻? 贾母、王夫人等也呆住了。 看看黛玉不过十二岁,这小小年纪已经许人了?还许给了那甄钰? 贾母紧皱眉头,看向贾敏:“敏儿,这是真的?” 这跟她设想“亲上加亲”方案,可大大不同、南辕北辙。 贾敏松了口气,大方承认:“对。钰儿救了我和她爹一命,黛玉他爹临死前,已经做主将黛玉许配给甄钰。只等三两年后,便可正式成亲。” 贾母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是林如海做主?将黛玉许配给甄钰? 这下麻烦了。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爹做主,最正宗,谁都说不出啥来。 贾政惊喜道:“原来如海已经做主,将黛玉许给你了?这么大事,我怎么都没听说?” 甄钰朗声道:“我岳丈病重,自知不久人事,便将姨妈和玉儿托付给我。我们在岳父大人病床前,三跪九叩,改口岳父,行过大礼。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实!” 贾宝玉如遭大锤,踉踉跄跄。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便是方才被贾政暴打,身上也没有这么痛! 但身上的痛,远不如心中的痛。 他虽只是初次见林黛玉,便魂不守舍、一见钟情。 却听闻噩耗——黛玉已是名花有主,成了这他看不起的甄钰之未婚妻? 这如何使得? 他满地打滚、放声大哭:“不依!我不管!老祖宗!你快跟他说,林妹妹是我的。我要迎娶林妹妹!” 王夫人气得翻白眼。 儿子这样子,求着那贱人女儿下嫁,实在丢人现眼。 贾政脸色难看,断喝道:“孽畜!人家女儿婚事,自有父母做主,由得你吗?” 贾母难以置信,又看向贾敏:“这,都是真的?为何我什么也不知道?” 贾敏叹道:“老爷临走之前才定亲的。还没来得及写信。” 贾母脸色阴沉,说不出话来。 甄钰掏出林如海的亲笔信,交给贾母:“这是岳父大人临终前,写给府里的信,足以证明黛玉是我未过门妻子。请老太君亲阅!” 贾母半信半疑接过信,展开看去。 “这···” 贾母叹了口气。 甄钰有林如海亲笔信,便是铁证如山,她就算不想认都不行。 她还盘算着林如海去世,林家无人,黛玉的婚事还不是她这老祖宗说了算? 谁想,林如海临死前已经定了黛玉亲事。 在铁证面前,贾母老脸一红。 刚才她当着人家黛玉未婚夫的面,说什么让黛玉与宝玉一张桌吃饭、一张床睡觉?还让黛玉“安慰”宝玉? 这都是什么操作? 若传出去,只怕她老脸都要丢光。 撮合二玉之念,从此可休矣! 但甄钰并不满足于此。 他眼神寒芒闪动,盯着贾宝玉喝道:“我本以为,与世弟当成莫逆知己,谁想在我说明婚事后,依旧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觊觎、调戏我之未婚妻!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故意留着林如海的遗书,没有提前拿出来,就是等贾宝玉闹得最凶,图穷匕见之时,再给与致命打击。 贾府甄家这等人家公子哥还是小姐,名声非常重要,甚至比命都重要。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是闹着玩的。 无犯罪之男,无再嫁之女,乃是标准。 光是一个“觊觎人妻”“调戏朋友妻”,就足以让贾宝玉背上道德污点,别说什么为官做宰,便是出去也名声臭大街,被人指指点点,永世不得翻身。 听甄钰指责贾宝玉“觊觎人妻”,贾府齐刷刷色变。 贾政脸色大变:“这···” 王夫人不顾体面,尖叫道:“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休要污蔑我儿!我儿哪里觊觎你妻子?” 甄钰冷冷道:“不是吗?” 只见贾宝玉满地打滚,不管不顾,犹如百斤巨婴般嚎啕大哭:“我不管!老祖宗,你跟他说,让他退婚!让他把林妹妹让出来。我就要林妹妹。” 王夫人:“···” 贾宝玉真是混世魔王,被宠坏了。 他眼里根本没有世俗律法、道德,更不通世事。在他看来,只要他闹,什么都能得到。 林黛玉,也不例外。 她只好安抚贾宝玉:“不许再闹。其他都由得你,只这黛玉已经许人了。过两年,娘再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姑娘。” 贾宝玉却越闹越凶:“我不要。我只要林妹妹,我今晚就要跟她一起睡···” 贾敏脸色难看。 想不到自家闺女回贾府,竟是如此待遇——任由宝玉欺负、轻薄,如同一件稀罕物送来送去。 多亏她起死回生,如果她死了,黛玉一介孤女,岂不是早早被这惫遢贾宝玉坏了名节? 贾敏不敢想象,那样女儿将来的命运何等凄惨? 原著中,林黛玉之所以活活气死,固然因爱情失败,但更重要的,她和贾宝玉私情早宣扬尽人皆知,名声上失去了清白,已无法嫁给别人。证据是黛玉死前对紫鹃说:“我身子是清白的。”潜台词是,名声不清白。 贾敏一阵后怕,感激看向甄钰。 女儿这一世幸福,岂能交给贾宝玉这无能之巨婴? 看贾宝玉闹得实在不像,贾母脸色铁青、阴沉下来:“胡闹!宝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再敢折腾,就让你老子打你!我不管你了。” 贾宝玉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神发直,直勾勾盯着黛玉嘿嘿傻笑,骚话连篇:“林妹妹,嘿嘿,从此咱们一张床上睡!一张桌上吃!” 在甄钰拿出父母之命、强烈刺激下,贾宝玉终于被气傻了。 看儿子疯病发作,王夫人又气又急,口不择言:“都是你们跑来气我儿子!看看我儿被你们气成什么样?既然是来投奔的,就要有投奔的样子。一个个寄人篱下,哪来那么高姿态?既然亲戚做不好,不如另去别处吧!都滚吧!” 她竟脱口而出滚字。 全场震惊。 第39章 贾政:贱人我休了你! 人人如同看鬼一般,盯着平素吃斋念佛,号称菩萨的王夫人,震惊于王夫人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甄钰叹了口气,冷晒一声,怜悯的看了王夫人、贾宝玉这对母子一眼。 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 不知哪来的优越感? 他带着贾敏黛玉去贾府暂住,不是因为没地方可去! 因为这是圣旨! 皇帝安排,在伯爵府没有建成前,令贾敏暂住贾府。 甄钰还真不想住贾府呢。 他果决转身,拉起黛玉,对贾敏道:“姨妈!既然人家都明说了不欢迎咱们入住,我们没必要非寄人篱下,遭人白眼,还是出去另买宅邸,别院居住。大家两便。” 他兜里有的是钱。 光是扬州林府,杀光血滴子缴获的战利品,就高达2500万两。 就算其中大部分是房契、店铺和不动产,笨重的金银也没带来,可光是甄钰怀揣银票,也有数百万两。 在神京购置一处像样的房产,对甄钰只是举手之劳,分分钟的事。 黛玉湖眸柔情似水,用力点头。 甄哥哥不畏权势,挺身而出,比那满地打滚的贾表哥,简直强万倍。 跟甄哥哥一比,贾宝玉简直是没长大的孩童。 贾敏看了看发病的贾宝玉,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的也是。走吧。” “不行!” 贾政急了道:“这怎么行?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岂能出去另住?岂不让人看笑话?” 王夫人怒道:“老爷,人家要走,让他们走吧。” 贾政暴怒,狠狠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再敢多说一句,我便···” 他出离愤怒,高高举起打宝玉的鞭子。 王夫人被吓得倒退一步。 贾政从来没对她这么恶劣过。 一旁传来周姨娘的嗤笑。 看到王夫人吃瘪,被贾政大骂,周姨娘别提多开心了。 王夫人自觉面子丢光,随即哭起来:“老爷,他们把宝玉都气疯了···” “住口!” 贾政怒道:“那是宝玉自己气量狭小,见色起意,我还没追究他逾越礼制、觊觎兄弟之妻呢。他自己倒病倒了。都是你这娘们,平素过分溺爱之罪。好好的爷们,都被你给教坏了!” 王夫人看贾政暴怒,不敢回嘴,但心中不服:“老太太,你看老爷。这些人只来借住的,还如此嚣张跋扈。今日连宝玉都敢打,明日还不···” “顺便提一句。” 甄钰转过头,似笑非笑道:“我们是被你贾府二太太,当众轰出去的。这么多人都可作证,不算抗旨哦!陛下怪罪下来,可不是我们不讲亲戚情面。” “抗旨?” “抗什么旨?” 贾母、贾政如遭雷噬。 王夫人脸色剧变。 难道···· 小姑子回家居住,不是寄人篱下,而是···皇帝的旨意? 皇帝日理万机,怎么会因这么一点事,亲自下旨呢? 甄钰淡淡道:“旨意没下到贾府吗?我们林家在神京本有住处,无需麻烦荣国府,只是陛下命太监传旨,让姨妈妹妹暂居荣国府,以昭陛下宽仁、体仁沐德。” “我等这才奉旨而来。” “今日,既然二太太口出恶言,驱赶姨妈,无奈之下,我等只好暂离。但陛下一旦问及此事,为何不奉召,就需要荣国府来解释!” 他的话如二月冰刀,将王夫人满脸倨傲瞬间扫荡一空! 王夫人顿时慌乱起来:“啊?圣旨?我们不知什么圣旨啊?” 贾母不愧是老祖宗,关键时刻还算清醒,立即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林如海如今炙手可热,乃是皇上恩宠最隆之臣。 陛下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派来,更下了密旨令女儿暂住贾府。 这是对林家的皇恩浩荡,也是给贾府的体面尊荣。 说白了,甄钰带贾敏黛玉来住,乃是皇帝给贾府面子! 如今一个贾宝玉闹得阖家不宁,一个王夫人恶言相向,贾敏黛玉要搬出去住? 传到皇帝耳中,又是什么后果? 你贾府竟敢抗旨不遵?欺负朕之爱臣孤儿寡母? 好大狗胆! 贾府非但没得到恩宠,反而闯了泼天大祸。 心念于此,贾母吓出一身冷汗。 说什么,也不能让贾敏、黛玉走! 她老脸一沉,大声呵斥王夫人:“王氏!你竟敢让我女儿滚?我老婆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到你当家做主,欺凌我女儿?” 王夫人脸如金纸,瞬间惨白。 她今天看到宝玉被气病,也是上了头,不管不顾竟然说出让贾敏“滚”的话。 这可捅了大篓子。 甄钰面无表情道:“老太君,世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二太太不欢迎我们,也不必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这就搬出去住。等安顿好了,再找时间回来探亲。” 他拉着黛玉,带着贾敏,坚决要走。 甄钰确实不想在荣国府住。 一个贾宝玉就够让人恶心的,何况还有王夫人这种佛口蛇心、只懂宅斗之无脑女。 贾母急的满头大汗。 她深深懊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怠慢了林家人! 林如海一封遗折,一首病起书怀,名扬天下,举世皆知,皇帝都另眼相看,千金买马骨以忠烈厚葬之。 连三等伯爵都封了。 可笑王夫人还高高在上,以为人家是寄人篱下,走投无路,来投奔亲戚的? 比起林府,明明是贾府更需要林家,以壮声势、以邀圣宠! 她过于溺爱贾宝玉,一时忘了形,竟习惯性让黛玉“依着”贾宝玉,还要安排他们在一张床上睡。 可不是老糊涂了? 要是皇帝知道,一个“欺负忠臣孤女”罪名怪罪下来,她这荣国公太夫人当得起吗? 贾母急忙一手一个,拉着黛玉和贾敏,老脸挤出一朵菊花笑道:“瞧你们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句话。这贾府本就是你们的家,还往哪里去?” 她本以为,贾敏肯定给自己面子。 谁知,贾敏却冷冰冰顶了回来:“母亲,既然二嫂不愿意我们留下,又让我滚,女儿也没那么厚脸皮留在府里。老爷去世后,我林府大小事务,由钰儿当家。他说要走,我们就走了。” “钰哥?” 贾母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搞错了当家人! 林府不是女儿,而是女婿甄钰当家? 她以为倚老卖老,能稳稳拿捏贾敏黛玉,也是她由得贾宝玉胡闹的原因。 她惊讶看向甄钰。 小小年纪,竟能顶门立户?当家做主? “岂有此理!” 王夫人气急败坏:“他一个小孩子,怎能做主?” 甄钰并不理会,对贾政拱手道:“世伯,告辞。” 贾政吓出冷汗,对王夫人断喝:“贱人!还不滚来,乞求原谅?今日若妹妹一家被你气走,招来陛下震怒,我定以七出之名,休了你!” 王夫人呆若木鸡:“休我?” 第40章 甄钰:给贾宝玉立规矩! 她乃王家之女,身份高贵,其兄王子腾乃是京营节度使,堂堂二品大员。其女贾元春更是贵为皇妃。 王夫人后宅之位,稳如泰山,甚至以二房媳妇力压大房邢夫人掌家。 贾政从来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今日竟当众要休了她? 她不过是维护儿子,骂了个投亲靠友的,至于吗? 她看看地上发病、撒泼打滚的贾宝玉,又看看暴怒的贾政,对贾母哭道:“老太太,你看老爷···” 谁想,贾母脸色铁青,叱骂道:“今日就冲你撵我女儿,老太婆也容不得你。若你留不住我女儿,你也回王家去吧!” 王夫人心中茫然,转头四顾。 只见邢夫人、赵姨娘、周姨娘等荣国府女人,都一脸幸灾乐祸。 平日王夫人宅斗小能手,佛口蛇心,得罪之人不在少数。 加上公然抗旨,得罪贾敏,害得贾府要大祸临头,东西二府人人心中不满,竟无一人为她说话。 连内侄女王熙凤也不敢替她说话。 王夫人失魂落魄,知道自己惹了众怒,众叛亲离,只好含羞带耻,对贾敏连连赔不是:“好妹妹!都是二嫂猪油蒙了心,宝玉发病,一时被冲晕头,冲撞了妹妹和外甥女。都是我不对!” 贾敏并不理她。 她也暗暗心寒。 一路险死还生,度过重重危机,本以为回到娘家,便平安大吉。 想不到,荣国府勾心斗角,竟比外面刀光剑影更凶险。 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甄钰,没有自己,女儿黛玉一介孤女,来到荣国府会是什么下场? 只怕被这些人吃的骨头都剩不下! “二嫂,不必了。我心意已决,另择住处。” 噗通! 王夫人心一横,竟给贾敏跪下了! 她涕泪横流,一边哭一边磕头道:“都是我愚昧,不识大体,不懂规矩,骄横善妒,才冲撞了妹妹。若妹妹今日不肯原谅,执意出门,我要被老太太和二老爷扫地出门呢。我若被休回家,哪有脸面活下去?望妹妹大仁大量,不计前嫌,饶过嫂子这一次吧。就当饶了我一命。嫂子给你磕头赔不是了!” 她竟然咚咚在地上磕头。 一个,两个··· 王夫人那是真磕啊。 贾敏吓了一跳。 她也没见过王夫人这等狠人,竟然不顾体面,给自己下跪求饶。 正在“犯病”的贾宝玉也吓傻了。 他也听到甄钰的话,一时间不知所措。 姑姑妹妹,竟然是皇帝陛下令在贾府居住的? 不是来借宿的? 那他之前肆意妄为,大吵大闹,执意要跟黛玉“睡一张床”,甚至在甄钰明示林如海遗书后还不依不饶,要夺黛玉为妻,岂不也犯了大罪? 看其母王夫人磕头谢罪,贾宝玉也害怕起来,过来跟着王夫人一起给贾敏、黛玉赔不是。 “姑姑、妹妹,都是我糊涂!是我年幼无知,糊涂油蒙了心,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妹妹存了非分之念。我以后再不敢了。恳请姑姑妹妹原谅我和我娘。我以后真的再不敢了。” 甄钰一旁玩味看着磕头如捣蒜的王夫人、贾宝玉,嘴角微翘。 原来,贾宝玉这“病”可以治好啊。 到底是发作还是清醒,完全看形势需要。 贾敏、黛玉不知所措,连连躲闪,不想受宝玉母子如此大礼。 虽然王夫人还在PUA、道德绑架,但看着这对道貌岸然母子如此狼狈磕头、体面尽毁,贾敏黛玉也心意畅快。 若非甄钰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只怕她们母女在贾府还要受冤枉气、窝囊气,任由这王氏端架子、拿捏。 王夫人横下一条心,追着磕头求原谅。 “妹妹!求你饶了我这次吧。以后家里,我可不敢跟你过不去了。” 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贾宝玉只管给林黛玉赔不是:“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妹妹。妹妹且放我这次。我以后再不敢了。” 黛玉却感怀甄钰,芳心微颤,看向甄钰。 若非甄大哥,她女儿家的清白名声,只怕今日就要尽毁在这混世魔王贾宝玉手中。 他肆意妄为、随口传扬“一张床上睡”,以后她还能嫁别人吗? 贾敏、黛玉都看向甄钰。 毕竟,甄钰才是林府之主。 贾政也向甄钰连连赔不是。 贾母人老成精,更是拉着甄钰,打感情牌:“原来,你就是钰哥。甄老太君可是我几十年老姐妹,前些日子还写信来,提到了你,我日盼夜盼,谁想闹了场误会。你看这?” “好了!” 甄钰睥睨额头乌青、乌鸡般狼狈的王夫人母子:“圣上有旨,姨妈也不愿违逆。我约法三章,若你们能做到,我们便勉为其难,遵旨在贾府暂住。若是做不到,或者将来违反,我等便马上离开。” 王夫人惶恐至极,那里还有之前桀骜,点头如鸡啄米:“答应,都答应的。” 贾母深深后悔,之前纵容贾宝玉冲撞黛玉,弄得如今尴尬下不来台:“如何约法?” 甄钰面若沉水:“第一,姨妈和妹妹是光明正大、奉旨暂住,并不是寄人篱下、投亲靠友。以后府中,从主子到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能小觑她们分毫!” 贾母立即道:“这个自然!以后她们是荣国府正经主子,谁敢给她们娘俩气受,我老婆子也不饶的。” 贾政瞪了王夫人一眼:“说话!” 王夫人连连点头:“再不敢了。” 贾敏、黛玉心中一暖。 甄钰走到哪里,都保护她们,维护她们,体贴入微。 若没有她,她们娘俩都要受欺负。 甄钰又道:“第二,古人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才是钟鸣鼎食之家。林妹妹名声、名节要紧。林府要独门独院居住,贾府闲杂人等,非请勿入。以后宝玉不可乱闯、更不能上门来寻林妹妹!” 他目视贾宝玉:“你可能做到?” 自己媳妇,肯定不能让贾宝玉这除了骗女孩别无长处的无能之辈惦记。 不然,多膈应人? 先断绝他的非分之想、想入非非再说。 贾宝玉看向林黛玉,热泪盈眶,心如刀绞。 日夜盼望林妹妹总算到了身边,但却早已名花有主。 他还偷偷想着,以后甄钰总不能日夜守着林妹妹,他便趁着甄钰不再,前去“探望”。 他已看出,林妹妹嘴巴不饶人,但性格纯良,只要死缠烂打,总有得手的一日。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甄钰只能退婚。林妹妹只能嫁给他。 他是贾府之主,甄钰难不成还能报官抓他? 可甄钰严防死守,这约法竟早已看穿了他,堵死他觊觎黛玉之心。 以后自己只能“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永远与林妹妹可望而不可求? 同在一府邸,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甄钰:黄毛宝玉,还想偷家? 第41章 甄钰:休想吃林妹妹绝户! 看宝玉犹犹豫豫,甄钰眼神不善,贾政气得断喝一声:“孽障!莫非你妄念不改?害死全家不成?我趁早勒死你,免得招祸,才是正理。” 他真的找来一条绳索,就要往贾宝玉脖子上勒。 贾母、王夫人等急忙劝阻。 王夫人哭道:“逆子啊,你还不赶快给你甄大哥认个错?发誓以后不再见你林妹妹了?” 贾母也训斥道:“男女大防,乃是常理。以后宝玉不可再骚扰你妹妹。” 贾宝玉见他爹杀意凛冽,不像是假的,又见贾母王夫人也不纵容自己,孤立无援,顿时吓得一激灵。 他爱林黛玉,但他更怕死! 爱情诚可贵,小命价更高。 贾宝玉也只好赌咒发誓:“甄大哥,林妹妹,我贾宝玉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找妹妹了。” 甄钰冷若冰霜。 他知道,让贾宝玉不找林黛玉,简直比狗改吃屎还难。 不过没关系。 一步一步来。 林黛玉只是个开始。 金陵十二钗,还有副册、又副册··· 贾宝玉除泡妞技能点满其他彻底无能的废物,只会坐视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连湘云被卖到花船上求他“爱哥哥救我”,都狠心转头就走的废柴,怎么配得上这些天地钟秀、各擅胜场的临世仙子? 还是交给我吧。 以后就等着目睹你姐姐妹妹,一个接一个,继林妹妹之后成为自己女儿国的收藏。 我会善待她们,千红一窟、万艳同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十六宫都是春··· 甄钰目光一沉:“最后,姨妈和妹妹只是因敕造伯爵府还未竣工,奉旨暂住。一切财物开支,我林府都独立自支,不必贾府供应分毫。” “这···”贾母和贾政面面相觑,有些沉吟。 这相当于林府在贾府之中,另辟蹊径,独立建府,算是与贾府彻底划清界限。 贾赦、邢夫人、贾琏、王熙凤面面相觑,面色难看。 甄钰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表面看来,甄钰说得冠冕堂皇,不必麻烦贾府,但实际甄钰比谁都清楚,贾敏黛玉孤儿寡母、日常生活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她们携带的林如海遗产,颇为丰厚。 林家祖上列侯,林如海又当了两淮巡盐御史,可想遗产多丰厚? 倒是贾府表面一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几年风光无比,但实际入不敷出,大厦将倾。 王夫人一上来就发难,打压贾敏黛玉,并不是孤立事件,而是要施下马威!将“投奔贾府”名声,死死扣在娘俩头上。 一旦贾敏顶不住,被坐实了投亲靠友、寄人篱下,那将来母女财富,还不是被群狼盯上的肉? 贾家人算得无比精明,将来贾敏入府,便要两府混在一起。 过段时间后,便会有人提议:姨太太林小姐既然花了贾府的钱,用了贾府的人,贾府又入不敷出,林家的遗产也该该归入贾府公中,一起开销。 如此一来,林府那富可敌国的遗产,便统统归贾府所有。 上一世,林黛玉孤女一枚,携带的林如海、贾敏遗产,就这么被贾府众人黑不提白不提吞没,临死身无长物,只剩茕茕孑立,清白身子,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惨,太惨了。 连陪葬之物都没有。 甄钰在,当然不容贾府对林黛玉“吃绝户”惨剧再发生。 贾政笑道:“这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妹妹省亲,我贾府还要分斤掰两。” 贾琏也忙道:“就是。传出去让人笑话!” 他最清楚,贾敏、黛玉船上到底带了多少好东西。 那可是上百个大箱子。 贾琏偷偷看过,里面黄金珠玉、金银细软,至少也价值2、3百万两呢。(原著贾琏提到过) 王熙凤也忙笑道:“就是。也不是咱这样人家的做派。” 看着这帮人如此“热情”,甄钰暗暗冷笑。 贾府早就只剩一个空架子,面临严重的财政危机。 莫说你们贾府已经入不敷出,就算没有,将来不久也要被皇帝令忠顺王抄家! 说句难听的,抄家时候,林府要是跟你们合在一起,才是倒了大霉。正好被忠顺王一起抄的干干净净。 他斩钉截铁:“此事不容商议。要么你们接受条件,两府分开过,要么我们马上走,出去另住。” 贾母拉着贾敏:“儿啊,你看这?” 贾敏美眸凝望甄钰。 她虽不解甄钰为何不近人情,与贾府泾渭分明,划清界限,连一分一毫都不沾贾府,但甄钰早已在她心中打下深深思想烙印。 信甄钰,准没错。 贾敏反过来劝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才是两家处长之道。不然女儿住着也不安心。” 贾母看贾敏什么都听甄钰的,也叹了口气:“罢了。既然甄哥坚持,那就这么办吧。” 甄钰见贾府接受约法三章,这才点点头。 牢牢掌握主动权,是他做人原则。 预则立,不预则废。 凡事早立规矩,日后才能避雷。 贾政道:“荣国府东北有一处梨香院,十来间房子独门独院,又十分僻静。适合妹妹一家入住。” “梨香院?” 甄钰哑然失笑。这算钗黛换家? 不过横竖是暂住,无妨。 “那就梨香院吧。” 甄钰点头。 王熙凤便带着小厮,往梨香院搬东西。 好在王熙凤就有所准备,早已命人收拾出来梨香院,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王夫人灰头土脸,带着宝玉下去。请大夫给宝玉看病不提。 一家人重新入荣喜堂,分宾主落座。 贾政郑重其事,介绍甄钰:“老太太,这是甄家公子甄钰,小名宝玉。” 经过一番风波,贾母对甄钰更加重视,一脸慈爱笑道:“之前没留意。竟真与宝玉一模一样。” 李纨、王熙凤、尤氏、秦可卿、三春等姐妹偷眼看去。 只见甄钰果然与宝玉酷似,只是面容冷峻、从容淡定,唯有眼波转动才偶尔露峥嵘,仿佛一柄未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藏而不露。 第42章 愿所遇良人,余生不悲欢! 李纨暗道:“不可小觑。他可与宝玉不同,婆婆一时失言,被他抓住痛脚,竟逼得下跪磕头。” 王熙凤也暗暗心惊:“听琏二说,他在路上都吃了这甄钰大亏。刚进府先声夺人,又折了姑妈面子,又约法三章,可见是个厉害角色,倒不可造次。” 秦可卿正当妙龄,体态婀娜,朱颜粉面,表面端庄之下,内心却暗暗稀罕,一双多情妙目在甄钰玉树临风身上流连忘返。 “好个美少年!竟把我弟弟和宝玉比下去了!” 秦可卿弟弟秦钟和宝玉,都是出了名的美少年,乃是贾府相貌协会一众女人心头好。 顺便一提,贾母就是相貌协会会长,她最爱以貌取人,俊美少年少女最得贾母钟爱。 但一见甄钰,一众相貌协会女人,夫人、少奶奶、小姐、丫鬟们,顿时觉得贾宝玉、秦钟不香了。 虽然甄钰与贾宝玉相貌酷似,都顶级美少年,但甄钰语话轩昂,多了一份少年吐千丈凌云之志气,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跟他一比,整日混迹在粉脂堆的贾宝玉失之阳刚,锐气不足,秦钟更是娘炮十足,活似兔儿爷。 要知道,甄钰乃是二世为人,前世是敢杀入火窟救人的消防纯爷们、伟男子、真丈夫。 他发自骨子、灵魂深处的自信阳刚、强大气场、独特气质,又岂是空有“浊物臭皮囊”的贾宝玉可比? 甄钰也意识到,自己吸引了荣宁二府女人们注意,他也大方环视众女。 心中暗赞,不愧是荣宁二府,女人质量就是高。 一个个花容月貌,云堆翠髻,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清丽无端的脸颊上,白璧无瑕,梨腮胜雪。 迎春探春等小姐、鸳鸯平儿等丫鬟们倒还好些,纯粹欣赏,但还有些夫人少奶奶目光,看向自己眼神未免过分炽热大胆。 甄钰感知过人,察觉一个王熙凤,一个秦可卿,暗暗垂涎自己“男色”,恨不得一口吞下自己。 贾府这样的人家,这种事常见得很。 老爷爱美人,美人爱美少年。 好在甄钰一进府,就让王夫人+贾宝玉颜面扫地,余威尚在,连凤辣子都不敢轻易招惹。 满屋子莺莺燕燕、钗环裙袄,环绕着甄钰,啧啧赞叹。 “像,真是太像了!” “方才我就说,这不就是宝二爷换了一身衣衫吗?” “简直比双生还像。” “只是宝二爷跟他一比,好像缺了点什么。” “宝玉,被比下去了!” 贾母拉着甄钰,爱不释手,啧啧赞叹道:“再想不到,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贾政也笑道:“世侄与那孽障如此酷似,我也吓了一跳。” 王熙凤笑道:“宝兄弟跟他站一起,不看衣服,我真分辨不清。” 因宝玉之事,贾母对甄钰有些看法,但看甄钰相貌过人,也渐渐喜欢起来。 更重要的,经过贾敏一事,人老成精的贾母越发重视起甄钰。 她意识到,甄钰在女儿和外孙女、在林府中说一不二的分量。 要拉拢林府,必须拉拢甄钰。 贾母叹道:“好孩子,我老天拔地有些老糊涂,有失照应了。你救了我女儿,对我老婆子和贾府有大恩。我该如何谢你?” 甄钰淡淡道:“老太太言重了。我救人,并不望谢。” 他越是不求回报,贾母越是心中不安。 毕竟,林府行情看涨。皇帝指不定要亲自见他。 而林府话事人,就是迎娶黛玉的甄钰。 方才,王夫人和宝玉与他发生冲突,若是存在心里,对景起来,只怕将来对贾府不利。 可能用何物谢他呢? 金银?宅邸?文玩? 贾母摇摇头。 只怕甄钰都不缺。 毕竟甄家比贾府底蕴更深厚,光是接驾都四次,这样的公子哥,一般俗物根本入不了他法眼。 贾母回望一眼,眼前一亮。 “这个,倒是可以。” 她笑道:“你孤身一人上京,身边也没个可心的照顾。若是照应不周,有个头疼脑热,我怎么跟老姐妹交代?便送个贴身丫鬟给你吧。” 她叫道:“叫晴雯来。” 甄钰本想拒绝,但听到晴雯,心中一动。 贾母送别的肯定不要,但要送这个··· 那我可不困了。 贾母叹道:“前阵子,赖家送来了个丫鬟,名叫晴雯。我看了,颜色倒好。正好打发到你身前伺候。这次你救了我女儿,我还没谢你,宝玉又冲撞你未婚妻。送你个丫鬟,照顾你起居,也算是我老婆子的一番心,也算替你宝玉兄弟给你赔不是。” 甄钰暗骂老婆子倚老卖老。 这年头讲究尊卑有序。长辈就算有错,晚辈也不好穷究。何况贾母还赠送俏丫鬟给他?若甄钰还不依不饶,外面就会有不好的风评。 于情于理,甄钰都不能不领这个情。 只送一个晴雯,就想堵住他的嘴,为贾宝玉避祸,贾母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 甄钰淡淡一笑:“我在家什么都自己做,其实不用贴身丫鬟的。” 贾母、贾政、众人色变。 甄钰不要晴雯,难道还打算不依不饶?继续穷究贾宝玉“调戏未婚妻”之罪? 如此一来,贾宝玉名声依旧保不住。 一瞬间,气氛又紧张起来。 贾敏、黛玉瞧着甄钰。 甄钰却话锋一转道:“然而长者赐,不敢辞。虽然我用不着丫鬟,但既是老太太一片苦心,我也不好辜负。便勉为其难收下吧。” “只是我有言在先。林妹妹乃是姨夫临终许我的未婚妻。父母之命,白纸黑字,不容更改!若是宝玉或任何人,还存痴妄之念、非分之想,下次我绝不容情!” 甄钰斩钉截铁,警告贾府。 贾母心头一寒。 这是甄钰摆明车马,亮明不可逾越的底线、红线。 林妹妹,是我的女人! 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贾宝玉,还有贾府任何人都要断了这念想,不要痴人说梦! 看甄钰当众发糖,霸气护妻,林黛玉心头一甜,低垂臻首。虽是羞涩,但喜悦更多。 愿所遇良人,余生不悲欢! 贾府众女,神色各异。 李纨痴痴:若夫君还在,能否如此人一般霸气护我? 王熙凤芳心一颤:琏二那没骨气的,只怕连此人风骨万一也无。 迎春、探春姐妹,暗暗艳羡:林姐姐福缘不浅,竟得此良人托付终身,不惜翻脸也要呵护。不知我之良人何在? 贾母心头一震,诸多杂念顿时打消:“放心。玉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再不会有人打她主意了。” 第43章 甄钰:哄不完,根本哄不完 甄钰这才点点头:“但愿没有下次。” 他二世为人,早已看透世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软弱,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唯有摆明车马,展示实力,划清红线,才能捍卫利益。 见气氛缓和,贾政道:“世侄可暂住北书房。那里是荣公晚年小书房,紧邻梨香院,也十分安静。” 甄钰想了想,点点头:“如此,多有叨扰。” 看甄钰答应住下,众人松了口气。 不多时,只见鸳鸯带着一穿着翠色掐牙背心,以红头绳束着发笄的丫鬟,一前一后进来。 那丫鬟虽是十二三岁,但已现出几分婷婷袅袅的绰约身姿来,削肩膀、水蛇腰,柳叶眉,瑶鼻樱口,已是绝色美人胚子。 不过,涂着玫红胭脂唇瓣儿,微微撅起,就差把怏怏不乐写在额头上。 甄钰心中一动。 此女,便是晴雯。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晴雯确有黛玉几分神韵。 说白了,就是漂亮、绝色,论美色堪称贾宝玉身边第一人,在丫鬟中极其出挑。 只可惜这丫头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最终因过于美貌,被王夫人撵出去,凄惨病死。 但人美也有一样不好,脾气大。 “以后,只怕还要调教这小丫鬟。” 甄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晴雯隐有郁郁不平之色,气鼓鼓给贾母跪下:“老祖宗,我原是赖妈妈府上,送了老太太屋里做事的,结果正经儿的贾府主子没伺候着,为什么被打发伺候什么甄大爷?还请老祖宗收回成命,换个人去吧。” 贾母没想到,晴雯主意真大,竟敢当众驳回? 她一时愣住了。 晴雯愤愤不平,瞪了一眼甄钰,却被甄钰那酷似贾宝玉、俊美长相惊得一愣。 这,不是宝二爷吗? 哪来的甄大爷? 贾母脸色一变。今日被甄钰落面子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拿着圣旨惹不起,但晴雯一个小丫头也敢驳回她的话? “胡说!甄哥就是府里的正经主子!让你去,是抬举你!” “你若是不愿,马上收拾东西,撵出府去。” 晴雯吓得一激灵。 她是赖大母亲重金购买、精心培养,送给贾母讨欢心的。若是开罪贾母,被撵回去绝对没好果子吃。 她只好服软道:“老祖宗教训的是。是我年幼无知。我愿意伺候甄大爷。”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在老祖宗面子上,小姑奶奶就勉为其难,虚与委蛇,伺候你两天吧。 反正,我晴雯注定要伺候正经主子,飞黄腾达的! 甄钰自然不会管这小丫头心中所想,简单谢过贾母,便以旅途劳顿,要回去休息。 甄钰带着贾敏、黛玉,并气鼓鼓的晴雯回到梨香院。 梨香院原是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舍,两进的独门独院,极其幽静。 推开虚掩柴扉,院中一树梨花如雪,一树梨花压海棠,将院落照映得冰清玉洁。 黛玉少女心性,看到如此美景,也一时呆了。 她提着裙角冲入花雨之中,仰头感受落英缤纷、梨花蕊香:“不愧是梨香院。果是香气袭人。” 贾敏嗔道:“多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甄钰笑道:“让她玩吧。在外面拘束好久,好不容易才回家。” 他没有如原著将黛玉安排在正房,也没有安排在潇湘馆,却故意安排梨香院,有几个用意。 潇湘馆太过孤寂。原著的黛玉伴随着修竹、诗书、幽怨、孤独和泪水,度过了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所谓居移体,养移气。 环境影响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梨香院同样幽静,但要中正平和的多,对黛玉养气十分有利。 此院相对独立,关上门自成一统,安全有所保障。而且毗邻后街,还有角门可自由出入,贾敏黛玉出门也无需惊动荣国府。 更重要的,梨香院距离甄钰居所北书房,仅有一墙之隔。若有什么不对,甄钰随时可来,以策万全。 甄钰将娘俩安顿下来,正要告辞,贾敏却拉着他的手:“今日若无你仗义执言,只怕玉儿便让人欺负了。” 甄钰感受贾敏柔薏腻热,言语真切,也展颜一笑:“姨妈说哪里话?玉儿是我未过门妻子,自要维护。” 贾敏面有忧色:“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我本以为回家省亲,便安稳了。谁想物是人非。这府里人多眼杂,是非之地。将来若是方便,还应搬出去才是。” 甄钰点头:“按皇上圣旨,一年半载伯爵府建好,我们就搬出去。” 贾敏又看了看晴雯,摇头道:“这丫鬟心高气傲,只怕未必能伺候好你。” 甄钰笑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人伺候。” 贾敏又道:“忠顺王,不会再行加害了吧?” 甄钰眉头一挑:“今日陆英亲来,代表圣上之意。若我猜测不错,墙外定有锦衣府暗中保护。姨妈可高枕无忧。” 贾敏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甄钰暗叹。 贾敏屡遭大变,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风声鹤唳。 他沉声道:“姨妈放心。我就在隔壁北书房,守护你们,时时都来的。” 贾敏颦了颦黛眉,泪痣下湖眸有些担忧。 甄钰暗叹:都说林妹妹乃是颦颦,却不知其色,都继承自其母。贾敏才是真眉尖若蹙、西子捧心,姣花照水的倾城之貌,却比黛玉更多愁善感。 难怪芳华早逝。 贾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又精神内耗,容易陷入对未来的恐惧中。 这才是贾敏明明是未亡人,却对甄钰片刻离不开、甚至比黛玉还要痴缠留恋的原因。 甄钰哭笑不得,有种“养了两个黛玉”的荒谬之感。 贾敏与黛玉一大一小,一成熟一青涩,却都满腹才情,貌若西子,才胜比干,天钟地秀,堪称完美复制版。 甄钰唯有姨父笑,又温言安抚了半天,才哄好了贾敏。 刚走出来,院子里黛玉又依依不舍,拦住去路。 颦颦咬着手绢,美眸低垂,也不说话,就是眼圈微红,默默流泪。 一个月相处下来,黛玉芳心深处,早已深深烙印下甄钰给的安全感。 甄钰睡外屋,娘俩睡里屋才能安稳。 甄钰苦笑:哄不完,根本哄不完。 一种老婆还没哄明白,又要哄女儿的既视感。 第44章 梨香院演梨花枪 甄钰来到北书房。 北书房与梨香院有一小门相通,本就是荣公晚年在梨香院静养时的书斋。 门口匾额上,手书“穷庐”二字,如老松破岩,遒劲有力,老而弥笃,一看就是荣公手笔。 迈步入内,走入书房正堂,便是两行大字:“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看落款,同样是荣国公手书墨宝。 甄钰知道,这便是穷庐的来历——诸葛亮《诫子书》原话,意思是人生韶华易逝、时光如梭,若不及时向学,建功立业,将来只能悲哀地困守穹庐,悔恨无及。 可见荣国公对儿孙教育、成才十分重视,哪怕年老荣养,也不忘谆谆善诱,留下手书劝儿孙向学,可谓煞费苦心。 可惜,看荣宁二府几个当家人声色犬马、子孙皆为纨绔膏粱,老国公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 穷庐既是书房,自然不大,一共才三间房。一间正厅兼书房,一间卧房,还有一间下人房。 甄钰卸下行礼,看一旁晴雯戳在原地,毫无上来帮忙之意,满脸不情不愿之色。 甄钰也不着恼:“我不吃晚饭。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吧。以后,我不用你伺候。你只管自便吧。等过十天半个月,我再找个由头,送你回去。” 他自顾自将随身携带之物,在书架上分门别类放好,都是些考试用四书五经,笔墨纸砚,还有四处搜集来珍贵舆图之类。 晴雯原本小野猫般远远站着,形容未开的小脸上,满是警惕提防之色——以她姿色,只怕十成男人倒有九成会忍不住。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谁知,那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是庙里泥塑木雕。 晴雯更气了。 是我真的难看,还是你在装柳下惠? 晴雯年纪虽小,但出身贫寒,什么样人没见过? 她性子泼辣,心比天高,自有一股傲气。 被贾母训了一顿,她也不敢顶撞,只能“屈身”先伺候甄钰两天。 晴雯闻言抱着小包袱,走入下人房中,反手将房门紧闭。 这世上,有的是道貌岸然之人。 他分明是馋我身子,又怕我吵闹起来没脸,才装正人君子。 我看你能装几天? 晴雯心中冷笑,不以为然,自去找米做饭。 夜晚,到了。 月华上树梢,照在一树梨花上,当真别有风致。 先后有贾母、贾政派两拨人,来梨香院请贾敏并甄钰去接风洗尘,但都被甄钰以“舟车劳顿”“还在丧期”理由婉拒。 贾敏自然也不去,她寸步离不开甄钰。 贾母无奈,只好派人送一桌丰盛饭菜过来。 一盏气死风灯,映衬着一大一小两个婀娜身影,从抄手游廊徐徐而来。 贾敏带着黛玉拎着两个食盒,也不用丫鬟,来给甄钰送饭。 暮春夜风,有些刺骨寒意。 黛玉打了个喷嚏。 “乖囡,不若回去添件衣服?” 贾敏关切道。 “不必了。咦?那是什么?” 黛玉惊讶,一指院子。 只见穷庐院子里,竟有一团寒光正在舞动! 只见一人影,有一个身影如同闪电,身法飘逸,枪法凌厉,径直挑起一片落下的雪白梨花。 一丈白蜡白杆枪,枪身修长,宛若游龙出海,灵动不凡,又蕴藏了千钧之力,划破长空,直击花瓣。 奈何梨花落英缤纷,何止千百? 却见月光皎皎,映照枪尖,犹如银龙闹海,枪影如织,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天地之理,既有山川之壮阔,又有江河之奔腾,竟将落英统统戳中,一点就走,重新扬上夜空。 但被枪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漫天梨花如雨,越发繁盛。 回应的,是更加暴风骤雨的梨花枪法。 数百梨花花瓣,竟无一能落地,被稳稳控制在周身一丈方圆之内,可见其人枪法之精妙。 一时间,贾敏、黛玉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惊动这月华之武人。 要知道,梨花本就极小,难以刺中。 此人竟能以梨花为靶,每一枪如庖丁解牛,将小小梨花一分为二,再扬到月空,并不允许一朵梨花落地。 这枪法,何等神乎其技? 这人影豁然收枪,不动如山。 那漫天梨花雨,这才徐徐落地。 竟是甄钰。 黛玉情不自禁,拍手叫好:“甄哥哥!好枪法!梨香院中梨花落,梨花树下梨花枪!” 甄钰闻言,转头收枪。 贾敏嗔了女儿一眼:“就你嘴快。钰儿的月下演武,这下看不成了。” 黛玉小女孩般满脸遗憾,又展颜一笑:“无妨。一会让甄哥哥再演武枪法给我们看,不就行了?” 贾敏无奈又宠溺摇摇头,招呼甄钰:“来用饭吧。” 甄钰对襟衫中胸腹,透出棱角分明的块块肌肉,被汗浸湿,若涂一层桐油,更显阳刚霸气。 贾敏桃腮生晕,不敢再看,黛玉却还不懂这些,上前递过一碗水:“甄哥哥,你月下还练枪?” 甄钰点点头,看自己一身汗:“我去冲冲便来。” 他倒也不避讳,走到井边,脱了对襟衫,打了一桶水就往头上猛地一倒。 用冷水洗澡,是甄钰当消防队长时养成的习惯。 苦练一天,一身臭汗,用冷水迎头一浇,从头爽到脚,别提多舒服了。更能打熬筋骨、提高力量。 老人家就喜欢冬泳,冬天洗冷水澡。 每日读书、练武,均不少于一个时辰,是甄钰穿越之初就给自己定下的铁规矩。 这世界弱肉强食、危机四伏,若无强大实力,只恐成他人口中肉食。 贾敏看着甄钰犹如青铜雕刻、精钢铸成的身躯,线条硬朗,阳刚之气,扑面而来,顿时低垂臻首,修长睫毛微颤,却不知心思想什么。 甄钰胡乱洗完冷水澡,重新换了一件居家袍,才走了回来,与贾敏、黛玉吃饭。 贾敏倒也别致,在院子里梨花树下,摆上一张桌子,将气死风灯和饭菜放上,席桌而坐。 灯火摇曳,月银泄地,梨花如雨,犹如一家三口,家中夜宴般亲密而温馨。 黛玉满脸崇敬,桃之夭夭,美眸灼灼道:“甄哥哥,你枪法师从哪位名师?” 甄钰笑了笑:“甄府有个高手,叫包勇,一手正宗的杨氏梨花枪法出神入化。我的枪法是他传授的。” “杨氏梨花枪?就是名震天下杨家枪法?” 贾敏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等高手竟甘心做甄家家仆?” 第45章 崇平:这日子没法过了 甄钰点头:“包勇祖上曾随杨家将西征辽国,是杨业杨无敌的贴身亲兵,忠心耿耿,还救过老爷子的命,蒙老爷子亲手传授杨家枪法。” 他又道:“时逢乱世,步步凶险。若不刻苦修炼,又如何保护你们?” 贾敏、黛玉低头吃饭,默默不语。 席间,却有浓浓温情,挥之不去。 这不是甄钰杜撰。他穿越后,就点名包勇做了枪术师傅,传授枪法。 原著中,包勇乃是甄家忠仆,后来被推荐到贾府,还以一敌多,持棍打死闯入大观园的盗贼,武艺不凡。 包勇忠义,看小主人开窍要习武,又惊又喜,索性将杨家枪法倾囊相授。 甄钰有前世消防当兵打下的基础,只用三个月就学全了杨家枪法。 其实,他更想练火铳。毕竟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但他现在身在荣国府,距离梨香院又太近,开枪动静太大。 这三眼火铳是他压箱底保命绝技,不能外泄。 改日去城外僻静处,再苦练枪法。 军刺虽然致命,但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才是冷兵器之王。 无论马战、步战,长枪都是战场王者,必须练熟练精。 甄钰也暗暗惊奇:“我上辈子虽然练过武术、这几个月又学了枪法,但绝对没有这等实力。” 或许是穿越过程潜移默化影响了他,让他身体潜能被开发出来。 不到半年,杨家枪法就被他练地有所小成,如臂使指。很多关窍一点就透,连不懂奉承的包勇,都忍不住称赞甄钰是练武的不世奇才。 贾敏道:“方才皇后娘娘派女官来宣凤旨,正式册封我为二品诰命,还送来了诰命书和凤冠霞帔。” 甄钰眼波一闪。 天下官员归皇帝管,诰命却归皇后管。 册封、晋升、剥夺诰命,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职权。 崇平之前以圣旨册封贾敏,严格说是越俎代庖,皇后这次派人册封,才算正式。 二品以上诰命,才有宫中制作的凤冠霞帔。三品以下,只给诰命书册,自己花钱请人做。 民间新娘子所谓凤冠霞帔,乃是对诰命服的仿制品。新郎官也同理,是探花郎仿制品。只是皇恩浩荡,允许草民一辈子有这么一天冒充一把探花郎、诰命夫人。 贾敏忧心忡忡:“按规制,我明日该进宫谢恩。只怕这是陛下授意,一旦对景起来,我该如何奏对?” 甄钰秒懂。 崇平帝每一个举动,都别有深意。 贾敏刚入京,皇后就派人册封,只怕是掩人耳目,制造贾敏光明正大入宫机会。 诰命谢恩,偶遇圣上,合情合理,并不扎眼。 甄钰虎目一闪。 难怪贾敏忧心忡忡,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据实以奏。” 甄钰笃定道。 “据实以奏?可是忠顺王权势···” 贾敏失声道。 “这是唯一击败忠顺王、替姨夫报仇的机会!” 甄钰肯定道:“您要将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圣上。但不能有推测之言,每一句都有根有据,不带感情色彩陈述案情。” “陛下既对案子起了疑心,又如此厚葬姨夫,自然要深挖细查,揪出真相。” 甄钰斩钉截铁。 贾敏有甄钰做主心骨,也安定下来,用力点头:“好!” 崇华宫,东暖阁。 三更天,崇平帝还在批阅奏折,但阴刻清瘦脸庞上,眉头越皱越紧。 “银子,银子,又是银子!?” “辽东、西北、西南,兵火连天。” “军务、漕运、修河、抗灾···” “都向朕伸手要银子!” 他又连着看了几个折子,无一例外都是要钱、要钱、要钱。 山西大旱。 山东蝗灾。 桃花汛黄河决口。 辽东前线吃紧。 西北民族入寇青海。 西南土司叛乱。 崇平帝气得将折子丢在地上,在屋子里快速来回走动。 高庸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这是陛下心烦意乱的习惯。 “宣首辅齐衡。” “是。” 片刻后,首辅齐衡站在崇平面前。 他来的这么快,不是因为别的,因他本就是当值的阁老,今晚住在文华殿没有出宫。 齐衡五十六岁,浙省台州人,曾任户部尚书,对大周财政和税制了若指掌、研究甚深,可谓搞钱的一把好手。 崇平撒气丢在地上的折子,早已被高庸收拾起来,整整齐齐交给齐衡。 崇平揉着眉心,叹道:“元辅,这些折子,你都看过了吧?” 首辅又叫元辅,乃是阁臣之首,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 齐衡额头皱纹又深了一层,叹道:“看过了。” “这些数字,不能减了?” 崇平语带无奈。 都说皇帝乃天下至尊。但他这个皇帝自从御极以来,却比谁都卑微。 每天要应付的,是无穷无尽的告急折子,还有催银折子。 齐衡深吸口气:“臣已经召集内阁阁老、六部尚书,仔细商议过了。那些不急的,虚报的,还有可打折的,都被臣统统筛掉了。呈给陛下御览的,都是十万火急的急务,不可减免的。” 崇平道:“朕粗略一看,光是眼下急需银两,就要500万两?国库中有这么多存银吗?” 齐衡苦笑:“陛下知道的。国库中只有存银200万两。” 崇平:“···” 缝缝补补,这日子还是过不下去? 齐衡字斟句酌:“好在林如海这个月从两淮盐藩库紧急向朝廷输银200万,又查抄徐家,添补上一些亏空。清空国库,应能勉强填补上缺口。” 崇平感动。 林如海临死前,还向朝廷输送银子? 真是朕之肱骨,第一宣力大臣。 他摇头:“可现在才5月,今年才过去一小半,秋粮秋银要入冬才解得上来。还有半年光景,万一有个急务,朝廷岂可没有一点手段应对?” 齐衡皱眉:“据臣所知,各地藩库还有些存银。实在不行,只能暂时挪借,输送国库,以度饥荒。” 崇平摇摇头:“大周江山,怎么会弄成这样?” 各地藩库银子,各有用处,都是专款。再说也没有多少,就算东挪西借,也只能应一时之急,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齐衡叹道:“从崇平十一年起,我朝便开始入不敷出。首先是辽东战事,辽水一场惨败,将士阵亡十一万,光抚恤就支出数百万两。西北准部又不断入寇,战火连年。臣粗略算过,辽东、西北战事至今靡费朝廷超过两千万白银。” 崇平面色阴郁。 他当然清楚,打仗,是烧银子的无底洞。 但都是边关入寇,大周被迫迎战,不打又不行。 偏偏银子流水般花出去,败报、求援奏折却雪片一般飞向京师,真是奇怪也哉。 齐衡继续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最近又灾祸连年。北方大旱、南方洪水、黄河闹决口、北地闹白毛。到处都在闹灾,竟无一省无灾无难。不光要蠲免赋税钱粮,更要输银赈灾。哪怕皇上夙兴夜寐,周公吐哺,朝廷也只能勉强维持。” 一想早年夺嫡做下之事,崇平也心中气沮:莫非朕德行有亏,上苍降灾惩戒? 第46章 崇平:甄家还不上钱就抄家 “如今之计,唯有开源节流。” 齐衡有所准备,沉吟道:“当务之急,是盐税。” “哦?” 崇平眼神一亮:“卿细言之。” 齐衡道:“巡盐御史林如海,在两淮推行新盐税制,颇见成效。三年来,给朝廷多输送盐税超300万两。若非如此,只怕财政早已支撑不住。不过他这一去,新政固然停滞,连盐税都难收上来。需得速派得力之人,前去接替他。” 崇平慢慢冷淡下来。 “元辅认为,谁人合适?” “长芦盐道徐少康,尽忠勤勉,擅财税之法,或为合适人选。” “徐少康?” 崇平不置可否。 徐少康,乃是浙党骨干。 浙党在朝中本就势大难制,几成尾大不掉,连首辅齐衡本人也是浙党出身,觊觎两淮盐务久矣,崇平岂可轻易将这要害职位,再交给浙党? 崇平摇头:“两淮盐务乃是财税重中之重。林如海去世,确实不可长期空缺。” “此事速交由内阁廷推。徐少康也可列入其中。” 齐衡恭敬道:“是。” 崇平这话,等于没说。 因为齐衡作为元辅,本就有推荐徐少康做候选人之权。 崇平脸色更加阴刻,沉声道:“还有朝廷严令限期半年,令各地清理亏空,追比欠款一事,办的如何了?” 齐衡面色肃穆:“朝廷命令已下,但各地历年亏空数额巨大,各地官员都在叫苦连天,希望能宽恩延期些,好筹措银两。” 崇平冷漠:“他们占了朝廷这么久的便宜,弄了这么大的亏空,朕还没找他们要利息,还叫苦连天?限期半年!多一天都不行!” 齐衡试探道:“可金陵体仁院甄应嘉说,因为接驾先皇数次,才造成千万两府库亏空,恳请陛下网开一面?” 崇平勃然大怒:“先皇?接驾?先皇有旨意,允许他们挪用府库银子吗?这是拿先皇来压朕?” 他气得疾步走来走去,厉声喝道:“朕不管那么多。限期一到,如果甄家拿不出银子弥补亏空,赔偿国库,朕就让忠顺王、锦衣府去抄家!哪怕卖儿卖女,都要把银子还回来!” 齐衡默然。 崇平正大发雷霆,高庸进来:“陛下,皇后娘娘送宵夜来了。” 崇平挥手:“梓潼来了。元辅去吧。” 梓潼便是皇帝对皇后私下称呼,表示夫妻伉俪情深。 齐衡出去。 回到当值的文华殿,一个年轻文官站起来:“老师,如何?林如海之位,陛下吐口了吗?” 齐衡脸色一板,训斥:“你是读书人,怎么如此浮躁。圣上统御万方,乾纲独断,什么叫吐口?被人听到就是大不敬之罪。” 此人乃他得意门生严春芳,文华殿内阁平章,今晚当值。 虽然内阁平章只是六品官,但出入内阁,时时见圣,票拟奏折,手握大权,自是前途锦绣。 严春芳看老师发火,忙低头肃穆:“老师教育的是。是我浮浪了。” 齐衡坐下,饮了一口茶:“我本希望借此机会,说服陛下答应将两淮盐务交给浙党,可惜陛下另有想法。让廷推两淮盐道。看来我做元辅以来,浙人朝野声势渐大,已引起天心猜忌。” 严春芳嘀咕道:“天下赋税半东南。光是我两江之地,负担朝廷三分之一赋税。多出点官,又有什么不应该?” 齐衡摇摇头:“天心难测。总之是我操之过切。既如此,那就廷推吧。” 虽说提议被崇平拒绝,但齐衡并不着急。 因为朝廷财税已经接近枯竭。 财政危机,就在眼下。 而有办法搞来足够税银的势力,唯有浙党。 东南富庶,苏湖熟天下足,乃是朝廷财税根本重地。 严春芳笑道:“但朝廷若无东南本地官员,谁来都收不上那么多税银。哼,除了刚死的林如海。” “林如海出身东南,却出卖家乡父老,搜刮民脂民膏,以媚上邀宠,清流败类尔。” 齐衡面色冷漠:“临死前还派人抄了盐商徐家。” 严春芳幸灾乐祸:“不过,只抄到百万两银子,徐家累世盐商,积累百年,理应远超过此数。大部分银子要么被林如海吞没,要么徐家狡兔三窟私藏起来。” “朝廷用度一日匮乏,老师这元辅之位,便稳如泰山。天下唯老师一人,能为太平宰相,解陛下燃眉之急、社稷倒悬之危。” 齐衡虽然性格严谨,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也摇头苦笑。 他能上台,因其浙党领袖地位,崇平需要借重江浙财富,弥补国库亏空而已。 齐衡也是养寇为重,大搞平衡之术。一方面缝缝补补,筹划财政,让朝廷得以维持,另一方面又不能让财政过份宽裕,免得在刻薄崇平帝前落得鸟尽弓藏。 “甄家,要完了。” 想起崇平对甄家“还不上就抄家”的刻薄寡恩,齐衡感慨一声。 “金陵甄家?那是四王八公、武勋派的。” 严春芳低声道:“武勋倒台,对我清流难道不是好事一桩?” 齐衡点点头。 他的势力根基在江南。甄家倒台,能腾出不少位置,方便他安插人手。 崇化宫东暖阁。 萧皇后莲步款款,一脸心疼道:“陛下这么晚了还在处理朝政?” 崇平看到皇后,冷峻面容绽放一丝笑容:“梓潼来了?还没睡啊?” “陛下宵衣旰食,本宫怎么睡得着?” 萧皇后转身从随身宫女的食盒中,取出一碗骨参汤:“本宫做的,陛下趁热用些吧。” 崇平点点头。 他忙于国事,不喜女色,宫中妃嫔不多,成年的儿子更只有三个。 与萧皇后感情一直笃深。 争宠之事,虽然难免,但总体还算稳定。 “梓潼素手调羹汤,朕一定要尝尝。” 崇平喝着骨参汤,寒夜中忙碌的身子也暖和起来。 萧皇后劝道:“虽然国事烦忧,但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不宜大动肝火。本宫方才老远都听到陛下发火,要抄甄家。” 崇平苦笑一声:“朕愿意天天发火、抄家砍头吗?朕难道不知,外界传言我是【抄家皇帝】?只是财政入不敷出,国事举步维艰,外忧内患,对城狐社鼠守财奴,除了抄家,实在没办法。” 看了一眼崇华宫门口铁牌子【后宫不得干政、违者杀无赦】,萧皇后咽了一口吐沫。 这是大周太祖亲自立下的铁规矩。 对朝政,她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只好换了个轻松话题:“陛下今日让我给林如海遗孀林贾氏送去诰命和衣冠,本宫派人送到了。明日一早,想那林贾氏便会前进宫谢恩。” “好” 崇平眼前一亮:“朕正要问林贾氏如海之死的真相。但又不好直接召见命妇,怕惹人闲话,只好出此下策制造偶遇。明日你见过她,朕会摆驾鸾凤宫。” “遵旨。” 萧皇后恭敬道,美眸却若有所思。 陛下日理万机,对林贾氏却非常上心,连偶遇都想出来了。 若非她深知崇平帝不喜女色,龙体也不好,都忍不住往别处想了。 第47章 贾敏:我家老爷死的冤! 晚上。 甄钰正在读书,却看晴雯走来。 甄钰:“何事?” 虽知晴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想要回去伺候“真主子”,但小妮子美人胚子,十三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实在养眼。 在后世这晴雯才初二女生,花骨朵一样年华,但在这红楼世界,已可以伺候男人了。 万恶的旧社会啊。 晴雯撅起小嘴,丢给甄钰一封信:“不知道谁送的信,塞到咱家门缝下了。我一开门并没有人。” 甄钰点点头:“知道了,去吧。” 晴雯撇撇嘴,袅袅婷婷去了,背影袅娜风流,七分肖似林妹妹。 甄钰顾不上欣赏俏婢,裁纸刀打开信封,一张字迹娟秀却颇见风骨的字迹跃然纸上。 “激流勇进破浪归,须得退步抽身早。” 只有这两句话,并未署名。 甄钰嘴角微翘,已知这信来历。 “退步抽身早?可惜,早已无路可退。” 一大早。 贾敏就起来梳洗、打扮,要进宫向皇后谢恩。 因在孝期还穿着孝服,倒也无需诰命盛装。 贾敏梳洗打扮,隔窗看向院中,却看到甄钰早已起来,已练不知多久梨花枪,挥汗如雨,却精神暴涨。 甄钰杨家梨花枪所过之处,刮起一阵梨花旋风,让人眼花缭乱! 贾敏看地目眩神摇、心旷神怡。 想象一下,在那空旷的战场上,甄钰这枪法一旦用出,该如何杀敌如麻、建功立业? 大丈夫,当如是! 贾敏绣花鞋用力并了并,暗啐自己荒唐。 几年久旷,真是饿了。 老爷尸骨未寒,她岂能胡思乱想? 黛玉却带着雪雁,早早在一旁看着,欢快叫好。 贾敏摇头苦笑:“这孩子都许了人,也不知避讳些。” 按照礼仪,女子许人后,一般不与未婚夫见面。但黛玉丧父,对甄钰又颇为依恋,又时刻面临危机,只好不讲这些繁文缛节。 甄钰也暗暗惊奇:“可能是经历生死之战,加上杀了人,枪法好像陡然突破瓶颈,大有进步。” 枪,乃是杀人凶器。 杨家梨花枪,更是战场上生死相搏杀人绝学。 以往甄钰在府中练枪,虽然技巧已然掌握,但缺乏真正杀气。 有其形无其神,有杀招无杀意。 唯在生死间砥砺磨炼,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才能练成真正的杀人之枪。 一家三口,收枪,吃饭。 一顶小轿子,悄悄出了贾府东北小门,便往皇宫而来。 甄钰骑着马,寸步不离贾敏。 一个锦衣卫百户,也带着上百锦衣卫随行护卫。 一路上倒没出什么事。 贾敏拉开帘子,紧张问甄钰:“一会,陛下问起老爷之死,我该如何回答?” 甄钰看她一脸紧张,笑了笑。 这次面圣,关系重大,由不得贾敏不紧张。 “姨妈只管如实禀告陛下,替姨夫喊冤。涉及我的地方,也如我昨夜教你的说辞,只管提我,不必太避讳。若陛下召见我,我自有话说。” “之前我等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此次面圣直达天听。让姨夫冤情昭雪,大白天下!” 贾敏看甄钰信心十足,也莫名多了几分信心:“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区区少年竟有如此胆量,敢直接面圣直陈冤情,为夫君洗清冤屈,这份胆魄,天下几人能及? “好!” 贾敏点点头,在太监引导下,步入宫中。 宫中无旨,不得骑马、乘轿。 甄钰凝望贾敏背影,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稳。 终于,要来了。 他的布局能否成功,就看这下了。 面圣,是何其珍贵的机会? 很多官员一辈子都没捞到单独面圣的机缘。 作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崇平帝的喜怒观感,不仅关系林家的生死存亡,更关系甄钰的甄家荣辱兴衰! 好在,他救出了林如海。 林如海遗折上提到了他,崇平帝对他第一印象,应该还不错。 但今后的路,只能靠自己走。 甄钰,志在必得。 凤鸾宫。 “妾身叩谢皇后娘娘。” 贾敏给萧皇后跪拜行礼。 萧皇后急忙道:“林大人与国有大功,林夫人快请起。” 贾敏这才徐徐抬头。 萧皇后定睛一看,被贾敏的殊色震惊。 好一个美丽的人儿。 此刻,却听门口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宫女、太监纷纷下跪。 萧皇后也款款站起,犹如一朵人间富贵花,迎向门口。 崇平帝健步如飞,走入凤鸾宫。高庸跟着。 贾敏急忙再行礼:“妾身林贾氏,拜见陛下。” 崇平低头看去,却见贾敏一张雍容、美艳若牡丹花的脸蛋儿,穿着常服,低垂螓首,泫然欲泣,柔弱娇媚,梨花带雨,竟有十分颜色,气质更是空谷幽兰,连一旁自己钟爱的萧皇后都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崇平心中暗道:“好个端丽美人儿。难怪朕劝林如海纳妾,多生子嗣,他却坚持不肯。若朕得了此女···可惜了。” 崇平已将林如海树为天下楷模,死谥文贞,为身前身后令名计,万万不能对其遗孀下手,甚至念头都不能动。 崇平微微一笑:“免礼平身。赐座。” 他收敛心情,对高庸一点头。 高庸立即挥手,让凤鸾宫中所有宫女太监离开,自己远远站在廊下,不让人靠近。 偌大凤鸾宫,只剩崇平、萧皇后、贾敏三人。 崇平方道:“如海遗折,朕已经看了。那首【病起书怀】,让朕感怀感佩,沉吟至今。只是,朕听说你夫妻二人连番遭遇凶险。连如海之死,也疑云重重,却不见遗折上提起一个字。更让朕心生疑虑。” 贾敏端坐在绣墩上,却暗暗心惊。 崇平的反应,竟被甄钰一一言中! 当日林如海要告御状,甄钰反对时,贾敏还有些不信。 如今,她暗暗庆幸——多亏听信甄钰之言。 遗书不提遇害一个字,却更引起皇帝怀疑。 钰儿才十四岁,却对帝王心术把握地如此深刻,简直比宦海一生的老爷还入木三分。 崇平看贾敏未亡人气质,冷澈端丽的清池凤眸,委屈兮兮,湿濡朦胧,一如江南烟雨,更我见犹怜寒声道:“今日,朕便为你们夫妻二人做主!有什么蹊跷,你从头说来。不可有一字猜测、不可有一字不实、更不可有一事隐瞒!” 若换了别的女人,被皇帝当面如此诘问,只怕惊慌失措,但贾敏早已与甄钰演练无数遍,跪拜道:“陛下!妾身要鸣冤!我家老爷,死的冤枉啊!” 崇平心中一咯噔。 想不到,林如海之死真有隐情。 一股怒气,从崇平心底升起。 林如海乃潜邸旧人,更被他树为清流表率,任上横遭惨死,不伸冤何以昭示他宽仁明君、古今完人? “你不要怕,只管说来!” “任凭凶手是谁,朕都会为你一力做主!” 贾敏也非寻常女子,柔弱中一股倔强英气,豁然抬眉道:“老爷泉下有知,也会感恩戴德,感激陛下恩德!” 她不疾不徐,从自己中毒、被甄钰所救讲起。 萧皇后听得惊心动魄:“天爷。头七复生,被人所救。如此古今奇事,闻所未闻。” 崇平淡淡道:“如海遗折上,也提到了此人。那甄钰果然有非凡手段?” 第48章 崇平:甄钰犯欺君大罪! 虽然林如海遗重点推荐甄钰,但崇平对甄钰并无好感,更谈不上动心。 因其出身的金陵甄家,被崇平所厌恶。 哪怕其姐甄寰已入宫多年,被封为良妃,崇平依旧打算不念旧情,抄了甄家。 甄家,历年巨额亏空超千万两。 前朝备受先皇宠幸,甄家巨额亏空还不算如何。 在国事维艰今日,这便是十恶不赦大罪。 如今,听林如海遗孀贾敏亲口说起,甄钰诸多不凡之处,崇平倒生出一丝好奇,直言:“不知那甄钰是否名副其实?还是如海临死前,因其女婿身份才向朕举荐?” 贾敏表情坚定,一如铿锵玫瑰:“我家老爷一心忠君,绝无徇私。其临终举荐甄钰,乃是一心为我大周江山社稷,为国举贤。请陛下留意。” “嗯。” 崇平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甄钰救出贾敏,乃是机缘巧合,可能又凑巧有些医术。 医术,小道也。 顶多算小才。 但贾敏接下来说的,一桩桩,一件件,竟都跟这甄钰有关! 贾敏又将自己遇刺,甄钰杀死刺客,一步步截获曼陀罗毒之事说出。 “你是说,那人身穿红衣?身手奇高?” 崇平脸色微妙起来:“甄钰一孺口小儿,能杀得了此人?” 贾敏点点头:“甄钰以火铳防身,将其击杀。” 崇平沉吟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你接着讲。” 贾敏又讲述自己回府之后,经历的种种奇事。 她说到甄钰盯梢“林如海”,竟发现其是仇都尉假扮,地下密室中一群自称血滴子的红衣人更商量夜半三更母女灭口。 崇平龙目一寒,豁然而起:“什么?你的意思。这个林如海,竟是···假的?罪魁祸首,竟是···” 他忍住没说血滴子的名字。 萧皇后紧紧攥紧手绢。 都有画面了。 她也没想到,贾敏经历,竟如此跌宕起伏、危机重重! 一步一杀机。 她能活到现在,面见圣上,简直是一个奇迹。 贾敏果决道:“陛下,若是不信,甄钰就在宫外等候。他亲身经历。可亲自向陛下面陈此事。妾身倒是没有亲历,未必说得清楚。” 崇平多疑深刻的目光,盯着贾敏的脸,试图找到一丝伪造的破绽。 偌大鸾凤宫,针落可闻。 贾敏心怦怦直跳,紧张地微微颤抖。 她知道,崇平性格多疑、喜怒无常,她的话崇平帝也未必肯采信。 何况,还涉及到崇平帝潜邸时就最信任、最倚重的黑暗力量——血滴子? 伴君如伴虎。 一个不好,就龙颜震怒,将自己和林府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但贾敏无条件信任甄钰。 甄钰说的,一定不会错。 萧皇后也意识到这话意味着什么,紧张地站起来。 高庸不敢说一个字,唯恐惊动崇平。 他的表情,却极其惊恐盯着贾敏:“这林夫人,怎么敢的呀?她知道自己在告谁的状?” 自从潜邸开始,血滴子就是崇平绝对心腹! 替陛下干了不知多少脏活、黑活。 锦衣卫自号天子亲军,但实际在高庸看来,跟血滴子一比,锦衣卫与朝堂上维持威仪的大汉将军,没多大区别。 好在,崇平审视的目光停留在贾敏娇靥许久,却没有多说什么,不带一丝感情道:“宣甄钰!” 高庸奔出去:“宣甄钰。” 崇平徐徐坐下,脸色却阴沉地犹如外面骤变的天气。 四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轰隆隆···· 一声春雷动,惊蛰万方。 黑云压皇城,风起云涌。 要变天了。 甄钰不紧不慢,迈入鸾凤宫中。 他年未及冠,故特许进入后宫。 从甄钰迈入宫殿的一刻,崇平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观察、审视、品鉴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崇平毫无感情声音响起:“你,便是甄钰?” “草民甄钰,叩拜陛下、皇后娘娘!” 看到甄钰面容,萧皇后美眸一亮,不由生出一丝喜欢:“甄家公子,好个人才!” 萧皇后母仪天下,不能说以貌取人,只是对美好事物追求乃是人之天性。 端详片刻,崇平冷峻脸色也不由缓和下来:“你,便是宜贵人之弟甄钰?” 从亲姐姐甄寰论起,甄钰是崇平正儿八经的小舅子,可以叫一声大舅哥。 甄钰当然不会造次,朗声道:“正是草民。” 崇平对甄家再无感,也不好对一个十四岁少年,还是名义上小舅子发作,微微笑道:“听林夫人说,你不仅救了她,还救出了林如海。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且一一说来,不可遗漏隐瞒,更不可虚言欺君。” 甄钰深吸口气,整理思路,条分缕析,将事情娓娓道来。 “草民从头说起。” 他将自己为何上京、如何发现异常,救出贾敏,如何杀死刺客,如何发现林府异常,顺藤摸瓜找到暗门地道,一一讲述出来。 听着跌宕起伏的情节,萧皇后时而攥紧粉拳,时而展颜一笑,为甄钰机智勇敢而暗暗喝彩。 虽说宜贵人甄寰,在后宫中并不得萧皇后欢心,但甄钰却让萧皇后颇觉得有眼缘。 崇平却听得认真,不时询问细节。 他问的很细,比如甄钰为何怀疑林如海,为何跟踪,又是怎么瞒过假林如海耳目,如何听到对话,对话细节如何··· 崇平事无巨细,都要问个明白。 甄钰没有半点不耐烦,他深知崇平多疑成性,需要反复确认细节,才能确定自己有无说谎。 毕竟,事关重大。 只要任何一个细节对不上,崇平就会怀疑整个事件的真实性。 好在本来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来。 甄钰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又亲自操办,如何能对不上? 他一一对答如流。 崇平、萧皇后对视一眼。 他们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晚画面。 一个少年,发现惊天秘密——堂堂两淮巡盐御史、朝廷三品命官,已经被人偷梁换柱,乃是贼人假扮。 他当机立断,奇思妙想,以奇谋将一伙贼人一网打尽。 “不对!” 崇平目光阴刻,沉声道:“甄钰你犯了欺君之罪!” 贾敏心中一惊。 甄钰不疾不徐道:“请陛下直言。” 崇平狭长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你一个十四岁少年,又是世家子弟,怎么杀得死那仇都尉和参商两组血滴子?那可是一流高手。你竟吹嘘都被你所杀?岂不是虚言欺君?” 仇都尉和血滴子之能,他深知道。 小小少年,可笑可笑。 崇平对甄钰疑心大起,杀气腾腾! 第49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时间,凤鸾宫中,人人色变。 萧皇后都花容失色,想要替甄钰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唯有甄钰,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从容不迫从怀中拿出一大把东西,放在地上。 崇平龙目微眯,表面平静下,心中剧震:“这是?” 腰牌! 赫然是血滴子的血色腰牌。 血色腰牌从参一、商一到二十八,足足56枚血滴形腰牌,乃是每个血滴子珍视胜过性命的身份证明。 按家规,血滴子丢失腰牌,一律处死。 崇平如何不识得? 最上面的,更有【都尉】二个血字,那是如假包换的都尉级腰牌。 仇都尉的腰牌。 甄钰平静如水:“我以地龙加曼陀罗之毒,将这些血滴子杀尽了!” 轰隆隆。 一道闪电劈开阴沉云层,将鸾凤宫点的雪亮。 萧皇后吓得一激灵。 若非甄钰亲口说出,她打死也不敢相信,这个温润如玉、静若处子的男孩,竟将五十七个一流高手屠戮殆尽。 崇平眯缝起眼:“地龙?怎么杀人的?” 萧皇后惊疑不定,看了一眼脚下。 皇宫,也有地龙。 谁能想到,地龙可杀人? 甄钰将他拿到林府构造图,又利用地龙,以毒烟杀人的经过,事无巨细一一讲述。 崇平听着这少年处变不惊、机智冷静,就地取材,利用敌人的曼陀罗,以地龙送烟放毒,将血滴子反杀殆尽,龙目精芒一闪。 “此子···” “果决、冷静、机智、不拖泥带水!” “连杀50多人,竟不眨下眼。” “如海,你给朕找了个好苗子啊。” 更可喜的,甄钰没提忠顺王,也没有提任何主观臆测内容。 他只是绝对冷静、客观、理智,述说所见、所闻、所为,不带一丝评论与猜测。 这反而更赢得了崇平好感。 帝王最反感臣子带节奏,拿自己当枪使。 但身为崇平,又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想不到忠顺王身上? 57个血色腰牌,殷红如血,堆成小山。 崇平闭上眼睛,额头突突直跳。 狂怒与杀意,在他胸臆中风起云涌,一如外面山雨欲来。 忠顺王麾下仇都尉,带着参商两组血滴子,囚禁巡盐御史林如海,冒充他身份活动,竟有经年之久! 还种植了皇家严禁的曼陀罗毒花。 这些,都瞒着他! 他这御极天下、九五至尊的皇帝,却对此一无所知。 “朱柏!” 他心中默念忠顺王的本名。 又是派血滴子,又是劫持伪装朝廷命官,他想干什么? 林如海之死,就算不是朱柏直接杀的,但长期囚禁拷打,朱柏也难辞其咎。 但随即,崇平心头浮现四个大字。戒急用忍! 他还是雍王之时,父皇送给自己的。 权衡再三,崇平又将杀意强压下去。 还不是时候! 忠顺王掌握血滴子,是为他卖命的。 且不说夺嫡过程中,忠顺王和坏了事的忠义亲王为他出了大力,堪称左膀右臂,光是近年忠顺王就搜刮了不少钱财,充盈内库,才让朝廷财政勉力支撑。 帝王之术,固然离不开堂堂正正王道阳谋,但偶尔也需要见不得光的阴谋黑手。 他默念三遍四字,已然恢复往常表情,面沉如水,不知喜怒。 一道又一道闪电,雷鸣电闪,犹如天公抖擞,震长鞭以御宇内,狠狠轰击在天地之间,将鸾凤宫照射地晦明晦暗。 甄钰总觉得,闪电裹挟的电光,将崇平那张刀削斧劈、棱角分明的脸,分割成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线,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皇帝看向他的双眸,也同样晦暗不明。 甄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心中警兆大作。 崇平的表情,兆头很不好。 一边是死去的臣子,一边是在位的亲王,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最是无情帝王家,崇平喜怒无常,刻薄寡恩,是完全体的政治动物,那么多功高震主的功臣勋旧都杀了、抄家了,哪里会把等闲臣子生死放在心上? 说到底,自己杀的是他的人。血滴子,每一个都是他的鹰犬,无往不利的黑手套。 甄钰更不清楚,崇平对这事到底牵扯多深,多大程度上纵容默许。 万一···这是他指使的? 忠顺王没蠢到那个地步,在皇帝完全不知情下做事。 朝廷财政入不敷出,血滴子却纵横江南,抄家灭口,这里面有没有必然联系? 崇平,会不会把知晓内情的人统统灭口? 贾敏也惴惴不安。 她和甄钰身家性命,都在崇平一念之间。 看崇平久久不言,没有表态,贾敏一颗心渐渐滑落深渊。 莫非··· 陛下不想动忠顺王?为死去的老爷做主? 忠顺王手握重权,事关重大,甚至有可能动摇江山社稷、大周天下。 身为帝王,向来以自身统治为第一。 真相、正义,说的冠冕堂皇,但做起来并不重要。 崇平眼神晦暗不明,似乎下定决心:“此事,朕还需···” 他即将把“查验一番”脱口而出,准备随手把贾敏、甄钰打发回去。 其实,听完甄钰条分缕析、详细周密的叙述,崇平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身为皇子三十五载,御极天下十五载,可谓阅尽人间世事。寻常人根本骗不了他。 没人可以编造如此真实的故事,瞒过他的判断,除非就是事实。 但事关忠顺王,兹事体大。 忠顺王做的事,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崇平知情、默许,甚至符合他的利益。 忠顺王掌控皇家内库,每年内库总能莫名其妙,多出几百万银子。 崇平不时需要从内库拨付国库,才一次次度过财政危机。 崇平并不多问这些钱从哪来的,但他知道,忠顺王没有点石成金术。 崇平心中,这算忠顺王的功劳。 加上他兄弟十四人,如今死的死,废的废,只剩下朱柏(忠顺王)这一个亲兄弟。 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死去的林如海,该如何选择? 这选择,似乎并不难。 忍! 等国家财政好转,不需要忠顺王,那时再找他算账! 崇平拿定主意,脸色也冷淡下来,就要将贾敏甄钰送出去。 甄钰察觉危险在逼近。 崇平帝是个冷酷无情的政治动物。 为了朝局稳定,为了帝王利益,他可以放弃任何人。 忠顺王所作所为,崇平未必全不知情。 他很可能长期默认、默许,坐收渔利,待得民怨沸腾,再收拾掉名声狼藉的忠顺王,恢复“明君”。 但,对甄钰和贾敏黛玉却是生死分际。 帝王一念间,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甄钰不想赌。 所以,他决定拿出杀手锏! 给崇平帝亿点点震撼! 第50章 史密斯专员的含金量! “陛下!” “那仇都尉假扮林大人,竟下令查抄了八大盐商之首的徐家。” “嗯?” 崇平漫不经心道:“这事,奏报上来了。说巡盐御史衙门查抄徐家,搜出百万银两。朕已让入了国库。” 甄钰嘴角微翘,玩味不已。 忠顺王只报了百万? 史密斯专员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甄钰淡淡一笑:“可据草民所知,徐家富可敌国,血滴子从徐家查抄真正所得,超过2000万两!” 崇平帝心神剧颤,失声道:“夺,夺少?” 好家伙,激动到口音都出来了。 一道闪电,凭空而下。 映射出崇平帝阴刻冷峻、出离愤怒的脸。 萧皇后也吓了一跳。 这个数字,骇人听闻。 虽然她不能干政,但对天下财政情况也有所了解。 大周,最高时期岁入不过2268万两。 如今国库,只剩200万存银! 一个盐商家族,怎么可能有2000万两? 真。富可敌国? 崇平夙兴夜寐,还不是为筹措银子发愁? 这惊人财富如果落入崇平手中,该解皇帝多大燃眉之急? 更骇人的,是明明血滴子查抄这么大财富,竟隐瞒不报!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嘛? 甄钰表情平静道:“草民说,血滴子查抄所得,折银超过2000万两。” “不可能!你在说谎!” 崇平勃然大怒,豁然而起。 龙有逆鳞,触必杀人。 崇平逆鳞不是手下人知情不报,而是···三观都崩了。 如果一个盐商都能有2000万,那他这些年苦苦煎熬、辗转腾挪,吃了这么多苦又算什么? 这跟他掌握的情况,完全对不上啊。 两淮大盐商,这么有钱吗? 忠顺王朱柏,你在干嘛? 看崇平龙颜震怒,贾敏急忙跪下,又扯了扯甄钰,示意他赶快谢罪。 但甄钰不为所动。 他知道崇平现在急需的,不是臣罪该万死的出气筒,而是··· 真金白银。 没错。 甄钰一直在观察崇平。 每个人,都有需求。 皇帝也一样。 他之所以对林如海好,极尽哀荣,还不是为了给天下人树一个表率,让大家都996当牛马? 而从朝廷动向看,崇平帝命门就是——很缺钱! 一个寡恩刻薄、精于算计的帝王,爱钱如命,却穷的一逼。 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崇平都解决不了。甚至逼得要默许忠顺王,采取一些见不得光极端手段弄钱。 与其说崇平像雍正,不如说更像崇祯,或者道光。 话说得难听,但就是现实。 如果只告朱柏不忠,顶多让崇平生出愤怒和疑心,但未必能立即扳倒朱柏! 只要崇平不准备立即对忠顺王出手,那等待贾敏和自己的,就是忠顺王疯狂报复。 甄钰另辟蹊径,从另一个清奇角度去告发忠顺王:陛下,史密斯专员贪你钱了! “草民没有说谎,草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 崇平厉声斥问:“以下犯上,以疏间亲,污蔑朝廷亲王,挑拨我天家骨肉亲情,你可知是何罪名?那是腰斩···” 皇帝愤怒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甄钰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银票。 接着,他又掏出一大把银票。 然后,又是一大把。 崇平:“???” 萧皇后、贾敏:“···” 这是几个意思? 甄钰缴获仇都尉血滴子的巨额银两之事,一直高度保密,连贾敏都不知道。 如今,他第一次将这富可敌国、惊人财富,呈现在崇平帝面前。 崇平心中的震撼,越来越深,嘴巴也越来越大。 他如何看不出,甄钰拿出的“证据”,无比令人信服? 因为——真,金,白,银。 光是甄钰拿出的银票,总数高达千万两。 还都是十大晋商作保的大通商行蟠龙银票,见票即兑,无人能追查来源。 崇平早年以皇子身份,管户部多年,自然知道蟠龙银票的含金量。 崇平马上破大防,被甄钰猛烈银弹攻势,水灵灵打出硬直。 他嘴巴越长越大,眼神也越来越热。 天下虽大,却没有人可以拿千万白银开玩笑、作伪证。 这就是一力破千巧。 看着表情管理越来越失控、嘴巴越长越大的崇平帝和萧皇后,贾敏心中震撼无比,凝视甄钰。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自有办法说服陛下!” 千万白银,银子猛砸。 硬生生砸钱,把九五至尊硬控到晕死。 对崇平帝,没有比百万银子更有杀伤力的。 如果不服,那就千万! 甄钰一次又一次,总算把蟠龙银票掏干净。 千万银票,如小山般放在崇平面前。 上面的庞大数字,让富有四海、御极十五年的皇帝,都为之眼晕目眩,血压飙升,恍如梦中。 甄钰沉声道:“陛下,这就是杀光血滴子,从他们处缴获的财富!” “我深知国事艰难,便隐藏行迹,冒着危险,千辛万苦上京,只为将这千万白银献给陛下、尽归国库。” 崇平徐徐站起来,或许是坐的太久,一时间有些头晕。 他走到银票前,拿起一张五十万两蟠龙票,仔细端详半日。 皇帝拿银票的手,微微颤抖。 崇平不是没见过钱,只是没见过如此离谱的钱。 崇平咬牙切齿,青筋暴起,从胸腔中愤怒低吼。 “钱!” “都是朕的钱!” “好一群忠心耿耿的奴才!” “千万银子,他们竟敢只分朕一百万!” 崇平被气昏了头,竟然不顾帝王之尊,当着皇后、贾敏、甄钰的面,大骂起来。 被欺瞒、被羞辱的狂怒,让这位九五至尊,气得浑身发抖。 这该死的比例,更是剥掉了崇平皇帝的新衣,让他愤怒至极。 朱柏抄家千万,只给朕···一成? 骂名,还要朕来担? 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殿外的高庸,吓得一哆嗦。 他好久没见崇平如此出离愤怒。 嗯,陛下上次这么愤怒之时,还是上次。 逆太子一案,一万多颗人头,滚滚落地。 甄钰却出言反驳:“不!陛下,您错了。” 萧皇后、贾敏吓得不敢说话了。 什么人啊?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崇平低下头去,凝视着甄钰,一字一句道:“你说,朕哪里错了?” 甄钰淡淡道:“陛下,您高估了这些人对您的忠心,低估了他们的龌龊。” 崇平:“???” 甄钰:“他们抄出来的,不是一千万,而是···” “两千万!” 轰隆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整个大殿中,皇帝、皇后、内侍统领太监,诰命夫人呆若木鸡! 第51章 崇平:朕不爱财唯重人才! 甄钰,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言,就把崇平帝惊了。 崇平用颤抖的手,一指甄钰:“你,甚么意思?” 甄钰大声道:“草民是说,我截获的血滴子抄徐家财富,并不只一千万,而是如假包换的两千万。我猜,他们给您的奏折上一定没提这数字吧?” “还有一千万?” 崇平已经被气昏了头,又惊又喜,有气又怒,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心思。 甄钰沉声道:“这些银票便于贴身收藏,我便拿了起来,冒死进京,以进献陛下。还有一千万,乃徐家地契房产、金银、珍宝、文玩等,过于笨重,实在拿不动。我只好将它们暂时埋藏,妥善保管。以求面圣之时,再告知陛下。” “一路上,仰赖陛下天恩泽被,竟无风无浪,让草民顺利抵京,面见天颜,才得以据实陈奏。” “这是上苍见陛下励精图治,感动周公吐哺之诚,以此横财以资陛下大业也!” “草民,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萧皇后也反应过来,随之大喜道:“恭喜陛下,感动上苍。臣妾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贾敏心神剧颤,也随之拜贺。 崇平被甄钰天降横财,砸的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幸福,来的太突然。 不是一千万,而是···两千万? 有了这两千万,他何须再苦苦熬到三更? 何须与朝廷衮衮诸公,吵得不可开交? 何须再受朝廷朋党的鸟气? 何须再纵容忠顺王,做那些抄家灭门、不可对人言的脏事? 帝王从此不早朝。 “你那千万钱财,藏在何处?” 崇平盯着甄钰,一字一句道。 “便在御史府中!” 甄钰大声道:“草民请陛下派忠贞可靠之人,随我前往取出,一并上缴内库!” 他故意说内库,而不是国库。这两者有区别。 国库,乃是朝廷户部掌控的银库,是天下为公、需要皇帝与内阁百官商议花的钱。 所谓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说话,不一定好使。 但内库是皇家内库,完全属于皇帝私人支配。 崇平如闻天籁,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甄钰,眼光柔和许多。 “难怪林如海遗折极力推荐你。说你虽年方弱冠,然聪敏练达,英武刚直,或可造之材,让朕留意。今日一看,果然颇有不凡之处。” “小小年纪,明察秋毫,救活姨母姨夫,不畏强暴,诛杀奸佞暴徒。” “更难得忠心不二,缴获如此巨财,竟丝毫不动心,千里送京城。忠心可嘉、人才难得!” “皇后知道,朕不爱财、唯重人才!” “不愧是国家定鼎、从龙功勋之后!先皇在世时,也多次与朕提到——甄家忠心耿耿,乃是国之柱石。” 崇平斧劈刀刻脸上,绽放慈爱笑容,心情大好之下竟然破天荒夸了甄家。 甄家与贾府一般,都是祖上从龙,跟随大周太祖打天下的勋旧之家。可谓根正苗红。 到先皇时期,甄家老太爷更是与荣国公一般,自幼充当皇家伴读,跟随先皇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才有外放为金陵体仁院总裁的尊荣体面。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到了崇平帝手中,连年亏空、又还不上朝廷欠款的甄家就变成牛夫人,岌岌可危。 但甄钰一把送来2000万,解了崇平燃眉之急,崇平龙心大悦,爱屋及乌,改口连甄家都夸了起来。 “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崇平大方道。 被皇帝夸赞,甄钰面色却更恭谨:“草民乃忠良勋旧之后,自幼蒙祖上教训:沐浴国恩,报以忠孝。偶见城狐社鼠绑架朝廷命官、侵贪朝廷巨款,义愤填膺将之杀尽,缴获赃款自当进献陛下、颗粒归仓。草民不敢当陛下谬赞!” 崇平看甄钰居功不自傲,更不要赏赐,更是诧异。 他念诵了“沐浴国恩,报以忠孝”三遍,叹道:“这《论语·乡党》上的话,圣人之言,满朝饱读诗书的官员,还有多少记得呢?” 萧皇后也趁机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要说学问,当属清流,要说忠心,还是勋旧啊。” 萧皇后看向甄钰眼神,柔和、和蔼。 因她出身江南萧家,也是极其显赫的门阀世家。 崇平平素崇文抑武,喜欢读书人,而不喜勋旧武勋。萧皇后也并不敢劝。 贾敏看甄钰奏对自如,皇帝都叹为观止,暗暗动容。 钰儿,真乃人中龙凤。 崇平感慨一番,瞧着甄钰道:“好孩子,话虽这么说,但有功不赏,明君所不取也。你救了朕的功臣,还杀了那些该死的···” 甄钰急忙道:“草民一时情急,杀了仇都尉在内的57人。虽是为了保护长辈,但终究是杀了人。伏请陛下治罪!” 崇平冷笑:“杀得好!这些背主家奴,叛逆恶党死有余辜,你为朕清理门户,只是有功,何罪之有!只是便宜了他们。若被朕知道了,统统抽筋剥皮!” 一股冷锋,席卷宫殿。 贾敏打了个寒颤。 甄钰心中一松。 他故意趁着崇平兴头上,向皇帝请罪,就为“有功无罪”这句话。 崇平喜怒无常,很多事宠信时决口不提,猜忌时就翻了出来秋后算账。 他毕竟杀了57个血滴子,都是皇帝的私人家奴。若不让皇帝翻篇揭过,将来对景起来就麻烦了。 崇平又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甄钰,听旨!” 萧皇后看到崇平眼神,立即起身,带着贾敏去往鸾凤宫一处偏殿。 鸾凤宫中,只剩崇平与甄钰。 当然,定有高手在暗中保护。 崇平走到那堆腰牌前,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陆英来。 忠顺王对林如海做这么大事,陆英那边竟无只言片语? 陆英求稳怕乱、不堪重用。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是时候,启用新人了。 他献上2000万,忠心可嘉,权且给他一个机会。 他将仇都尉的【都尉】腰牌捡起来,递给甄钰:“这个,赏你了!” 甄钰:“???” 什么意思? 崇平笑道:“你既然替朕杀了仇都尉那背主恶奴,又能明察秋毫,有一定办案能力,朕索性便将他职位赐予你。从今日起,你便是血滴子都尉。对外名义上归锦衣卫统辖。但不受任何人节制,直接听命于朕!凭此腰牌,可随时进宫面圣。朕之用意,你可明白?” 第52章 甄钰:斯蒂庞克原理玉座金佛理论! 甄钰身躯一震。 他没想到,崇平竟然用仇都尉的位置,赏赐给他。 自己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血滴子都尉? 血滴子乃是崇平潜邸时就建立的情报机构,前身是【粘杆处】,真正的皇帝心腹、天子亲军,比风光无限的锦衣卫,更加机密、更得圣心。 在大周朝,血滴子地位类似明末锦衣卫和东西厂,但犹有过之。 毕竟,厂卫还受到一定限制和彼此制约,还会被文官集团攻讦。 可血滴子对外,根本不存在。连内阁对其,都知之甚少。 谈何制约? 这就意味着,从此甄钰就成为了崇平心腹,直接对崇平帝负责,可以一对一汇报。 这相当于甄钰花2000万两,从皇帝手中买了【血滴子都尉】的职位。 有人问:值吗? 甄钰:你怕是不懂斯蒂庞克原理、玉座金佛理论! 从此之后,他一跃成为皇帝心腹,不必再为安全担忧。 哪怕忠顺王,也不能谋杀一名皇帝亲赐的血滴子都尉。 罪同谋反。 有钱而无权,在古代算个屁? 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大肥猪。 徐家贵为八大盐商之首,百年经营,盘根错节,根深叶茂,还不是一夜之间,就被忠顺王抄了个家破人亡? 相反,有权在手,还愁没钱吗? 当然,甄钰不会以为,只凭钱崇平就会将这位置给自己。 崇平做事,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果然,崇平道:“你当上这都尉后,第一个差事,便是再去扬州一趟,起出藏起来的徐家金银,交给老云。” 随着崇平点名,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不知何时,竟出现在甄钰背后。 甄钰脊背发凉。 这老太监神不知鬼不觉,能来到自己身后,要取自己性命自然如探囊取物。 方才,看似鸾凤宫只有君臣二人,但甄钰只要有一丝异动,早已身首异处。 甄钰顿悟,这位“老云”,只怕才是血滴子真正的首领! 忠顺王管辖的,很可能只是血滴子表面力量,冰山一角。 以崇平多疑性子,血滴子这种强悍的天子爪牙,怎么可能掌握在兄弟手中? 连甄钰自己,很可能也是一时之选的工具人。 甄钰点头道:“臣明白。” 皇帝已经是他老板,他自称臣,完成角色转换。 崇平满意点头:“血滴子编制,一掌事、一监察、四都尉,老云是监察,执掌家规,并非你上司。你依旧直接听命与朕。但你若有贰心,家规十三条,条条不饶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甄钰苦笑。 知道了这么多内情,退出哪里来得及? 只怕一摇头,就人头落地了。 他沉声道:“臣世受皇恩,陛下又封为都尉,我当肝脑涂地,尽忠以报。若有贰心,甄家列祖列宗,在地下的英灵,永世不得安宁!” 嗯,反正不是真的甄家人。将来就算反叛,甄家祖宗受苦,与我有什么关系? 甄家祖宗:6。 见他以甄家祖宗之名发誓,崇平脸色更加慈祥。 这年头,没人敢轻易以祖宗发誓。 甄钰这孩子,果然忠心不二。 他点头:“老云,你教他家规。朕要去批折子了。” 他想了想道:“听说你已与林如海之女定亲。要保护好孤儿寡母,不容任何人戕害!” “是!” 甄钰精神一震,欣然领命。 这下他贴身保护贾敏、黛玉,便是奉旨而行。甚至他与黛玉婚姻,也被皇帝点头认可。 天下,再无人可质疑分毫。 2000万的功劳啊。 “此去扬州另一个任务,便是以钦差身份,限期一个月,秘查林如海被害始末,可便宜行事,以密折奏朕!” “圣旨,明日便下。” 甄钰精神一震。 他把握到崇平的深意。 崇平,终究不能再容忠顺王。 他要彻查此案,查清楚忠顺王到底背着他干了多久,做到什么程度? 林如海是被忠顺王害死的。 让仇人女婿,去查仇人? 可见崇平帝王心术之深沉。 甄钰大声道:“臣代含冤死去的岳丈、姨夫林如海,叩谢天恩!我林家当衔环结草,以报皇恩。” 崇平离开的脚步,微顿了顿,目光多了一丝复杂之色:“放手去做!” 望着皇帝远去背影,甄钰终于松了口气:“吴站长诚不欺我!” 上一千个出师表,不如一千万银子好使! 作为潜伏看了无数遍的现代人,甄钰比红楼人更懂得斯蒂庞克原理、玉座金佛理论。 斯蒂庞克原理:指处理问题,要尊重人性和利益,尽可能地满足他人的需求,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玉座金佛理论:指处理问题,要善于抓住机会,尽可能地为自己谋取利益。 甄钰看出崇平致命弱点:爱财如命又缺钱,大周财政都快揭不开锅,朝廷衮衮诸公,多是裱糊匠,史密斯专员横行。 只要能解决崇平帝这一核心诉求,升官算个屁? 崇平走出殿外,一道雷电闪过,大雨倾盆而下。 高庸急忙跟上打伞。 一股混合泥土腥气潮湿空气扑鼻而来。 崇平嘴角上翘快压不住,不知哪根筋搭不对,竟哼起多年没唱过的秦腔小曲儿:“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咸阳···” 高庸吓了一大跳。 陛下年轻的时候,喜欢哼两句秦腔小调,但自从登基后劳心国事,再没听他哼过。 今天这是怎啦? 单独召见那甄家甄钰后,竟心情好的唱起曲儿来了? 高庸暗暗对甄钰更高看一眼。 此子,大不简单。 以后要用心结交才是。 宫门口,萧皇后、贾敏恭送。 听到崇平唱曲儿,面面相觑。 萧皇后美眸若有所思,笑吟吟道:“陛下,今晚到本宫这里用饭吧?” 崇平龙心大悦,点头:“甚好!好久没吃梓潼手艺,多做几个菜。” 萧皇后大喜。 崇平好久没有留宿鸾凤宫,更没有雨露甘霖。 她皇后多年,却一直无子,都有点坐不住了。 甄钰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陛下如此高兴? 崇平又对贾敏,和煦笑道:“甄钰这孩子就三个字···” 他沉吟片刻:“好,好···” “还是好!” 贾敏惊喜不知所言。 崇平又道:“如海招他为婿,很有眼光,从此你无忧矣。” 贾敏不知所以。 鸾凤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为什么如此盛赞钰儿? 但心情激动。 甄钰被陛下看重,老爷冤情真能大白天下?沉冤昭雪? 第53章 姐姐的血脉压制! 鸾凤宫中,老云将一本发黄册子,塞给甄钰:“这就是家规。咱家要保护陛下,不能与你细细分说。你自己看吧。” 他说完就要走。 甄钰急忙请示:“这些血滴子腰牌,您老是否收回?” 老云瞥了眼堆积小山的腰牌,不屑一顾道:“陛下既让你取代仇都尉,参商二组本该你统辖。他们都死绝了,倒也省的咱处置了。这些腰牌,你留着用来招募下属吧。” “下属?” 甄钰一喜。 感情我这都尉,可以有下属的? 老云撇撇嘴:“不然,陛下交给你许多差事,你一个人累死也干不完啊。收了人,名册给咱报备一下就行。” “每月初三,你可凭腰牌去内务府领57份俸禄。你发给谁,咱不管。但差事办砸了,陛下怪罪,家法不容情。” 他桀桀怪笑。 甄钰:“···” 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老云想了想,又丢给甄钰一块象牙腰牌。 甄钰一看,这一面四周阴刻双兽,共衔一孔,用以系绳,中间刻“锦衣卫千户甄钰”。另一面上部刻云纹,中间一行刻“崇平十五年五月吉日” “锦衣卫千户腰牌?” 甄钰惊喜:“云监察,为何又给我这个?” 老云冷哼:“废话!血滴子见不得光的。对外一般有身份掩护。从今天起,你对外身份就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千户。咱家会跟陆指挥使说好,改天你去拜会他一趟。” 话说着,人已杳如黄鹤、不知所踪。 甄钰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内心,才走出宫去。 萧皇后盯着他,上下反复打量,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入了陛下法眼。” 她已然猜到,皇帝要大用他。 甄钰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替小子美言。” 萧皇后道:“宜贵人听说你进宫来了,方才就在本宫外冒雨等候。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索性去见见吧。” 甄钰拜谢。 宜贵人,便是他二姐甄寰,以秀女身份入宫多年。 皇后能赐他见亲姐一面,也算凤恩泽被。当然也是因崇平对甄钰另眼相看的顺水人情。 贾敏道:“我在宫外马车等你。” 萧皇后笑道:“林夫人不必急着走,陪本宫用膳罢。他们姐弟一时说不完话。” 贾敏受宠若惊,只好留在鸾凤宫。 甄钰走出鸾凤宫,果然看到一杆油纸伞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袅袅身影,一袭华美宫装,身姿丰腴的丽人,正冒着大雨等他。 甄钰急忙上去,接过纸伞:“姐姐。何苦亲自等我?” 虽然不是亲姐弟,但都姓甄,姐弟亲情丝毫不假。 雨伞下,宜贵人甄寰纤腰高束,身形窈窕,头戴点翠风翅冠,珠饰璎珞在鬓发之间垂下,雍容华美,凤眸却又几分凌厉之色。 伞下,甄寰狠狠瞪了甄钰一眼。 春山如黛的柳叶细眉之下,直勾勾而视的莹润美眸涌动着危险的光芒,一把抓过甄钰的胳膊,说道:“你过来!” 如同长姐教训小弟弟一般,甄寰将甄钰生拉硬拽,拽入一旁一处偏殿。 她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纤纤柔荑,不由分说地一戳甄钰眉心,恨铁不成钢道:“我给你写信,让你退步抽身,不要卷入宫中,你为何不乖乖听话?事涉忠顺王,天家的事,也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涉足的?” 原来,昨夜那封“激流勇进破浪归,须得退步抽身早”十四字信笺,乃是宜贵人甄寰所写。 只是担心信半路落入他人之手,没有署名,也不敢明言。 二姐轻嗔薄怒,戟指娇斥,柳眉倒竖,这一刻无疑将“长姐如母”“血脉压制”气息拉满。 甄钰心头既是感动,也觉得好笑。 他虽穿越取代了甄钰,但貌似也融合了原本甄钰的记忆。 甄钰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备受家中姐姐妹妹团宠。 其中,二姐甄寰性格强势,不让须眉。类似王熙凤做派,又在工于心计、胸有韬略上胜过不识字凤姐一筹。 面对气势汹汹的甄寰,甄钰只用了一招。 他一把握住甄寰的柔薏,小奶狗撒娇:“姐姐!” 一声姐姐,甄钰便感到手中强势的甄寰,凤躯微颤,过电一般。 从小到大,甄钰这招对姐姐妹妹无往不利。 虽然甄寰依旧面色不善,但无可奈何软化下来,嘴里还不依不饶:“你这个犟种,姐姐从小到大说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想气死姐姐吗?” 甄钰笑道:“姐姐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就不美了。我这弟弟,岂不罪大莫极?” 他说着自然而然,将双手伸入甄寰盈盈一握腰间,将甄寰揽入怀中:“好姐姐。让我看看,入宫几年,瘦了没有?” 甄寰近距离、感受甄钰,也暗暗心惊:“弟弟几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风姿潇洒,气质如兰,公子之温润,世所罕见。” 甄寰心头升起一丝异样感觉,忙将甄钰推开:“这可是宫中,还是在皇后宫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别人看见,要死的。” 天家规矩森严,就算是亲父女姐弟,无旨也不能相见。 好在这次有萧皇后下旨,两人见面倒不算私相授受,但若是被人看到拉拉扯扯,也是极为不妥的。 甄钰感受着甄寰博大胸襟,也是心中一暖。 他记得,这位甄寰姐姐对自己从小寄予厚望,严格要求,启蒙识字都是她做的。一如贾元春对贾宝玉般。 甄寰急忙道:“刚才,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你又是如何应对的?赶快仔细与我说来。” 天家无小事。 会见时间有限,她要问个清楚,才好替弟弟想出应对之策,判断凶吉。 甄钰决定不让甄寰知道太多秘密,免得给她带来危险。 后宫女子,知道越少越安全。 虽然甄寰精明过人,但甄钰觉得她并不得崇平宠爱。 甚至姐姐眉眼未开,处子体态,是否受过崇平宠幸都要打个问号。 他笑了笑:“陛下只是问我林府之事,褒奖我救下林夫人和小姐,还赏了我个锦衣卫千户差事。” “什么?锦衣卫千户?” 甄寰又惊又喜:“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做官?” 锦衣卫较为特殊,无需科举便可授官,也不会影响前程。 但甄钰才十四岁,竟得到如此彩头,一举成为千户?这也是陛下赐予极大恩遇。 莫非,我甄家有救了? 第54章 甄寰:弟弟真的长大了 甄钰自不会告诉她斯蒂庞克原理、玉座金佛理论,含糊其辞:“可能是陛下钟爱林大人,见我救了他夫人小姐,为表彰我吧。锦衣卫千户,好像不是要紧实缺官职,更多只是体面。” 甄寰点点头。 原本,锦衣卫仪仗护卫、监察官员、刺探敌情、维护京城治安,这些职责都极其重要。建国之初,并无实缺。但随着承平日久,锦衣卫官职迅速膨胀,官员人数开始与官缺定额严重不符。 京中有云:百户多如狗,千户遍地走。 以至于不少官宦人家,孩子考不上科举的,便可使钱谋求个一官半职,并不能据此坐衙视事。 比如原著贾琏捐的同知,还有贾蓉买的龙禁尉,都是为的尊荣体面,说出去好听而已。 皇帝亲赐给弟弟“锦衣卫千户”,没有配合赐予掌印、佥事、同知、都指挥等具体头衔,便是虚职头衔。 她松了口气,却依旧不饶人,埋怨道:“你几乎吓死姐姐。我听说你还是来了,又君前奏对,吓得魂不附体,便冒雨赶来——万一皇上怪罪,姐姐便是在这凤鸾宫跪下,也要替你求情免死。” 甄钰看姐姐云鬓高挽,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涂着玫瑰眼影的睡凤眼却又挥之不去的忧色,也心中感动。 能有这样雍容绝色、又冒死扶弟的好姐姐,男孩子谁不想要? 他情不自禁,一把抱起甄寰,将嘴唇深深印在甄寰银饰璎珞修饰的粉嫩秀额上。 甄寰吓了一跳,嗔怒训斥道:“你要死啊?” 这可是宫中,还是皇后宫中。 万一被人看到了,姐弟不就死定了? 甄寰并没有往别处想。 因年龄相差不小,她入宫前与幼弟甄钰便一同起居、一同吃饭,须臾不离,名为姐弟,情同母子,说长姐如母半点不夸张。 在家里,甄钰就喜欢混迹裙钗之中,与姐姐妹妹混闹。甄寰习以为常,反而觉得亲切,不以为奇。 但甄钰那一吻,依旧往在入宫已久的甄寰寂寞心湖中投下一颗巨石,荡起阵阵涟漪,久久挥之不散。 弟弟,真长大了。 甄钰环抱甄寰,将她紧紧贴在胸前,正色道:“这些年姐姐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甄寰凤躯一颤,稍有几分凌厉之色的凤眸,竟有丝丝水汽。 眼圈一红,便要落下泪来。 一入宫门深似海。 名义是尊贵无比天家妃嫔,但实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崇平忙于国事,不喜女色,一个月来后宫次数屈指可数,连萧皇后这六宫之主都得不到多少雨露恩宠,哪里轮到她这贵人? 说是贵人,与守寡也没什么区别。 更难的,是崇平对甄家的态度一向不善。 连她嫁入雍王潜邸,也是先皇之意,崇平不好违逆而已。 这些年她为甄家之事奔走,在皇帝面前转圜,却每每力不从心,又被皇帝更加疏远,真的活得很累。 甄家就算来信、来人,也都是君臣奏对、体沐恩情那一套,哪里有人能抱着自己说这么贴心体己话? 看到甄寰落寞表情,甄钰就心中一痛。 世人只管你飞的高不高,没人问你累不累? 他知道,这世上如甄寰一般真正关心、爱护自己之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放眼甄家,甄钰只上心、在意大姐甄宓、二姐甄寰、三姐甄宜、四妹甄容。 她们才是真正爱甄宝玉的人。 余皆碌碌,不必挂怀。 甄钰擦去甄寰泪珠,柔声道:“姐姐,不必忧虑。我已长大,以后顶门立户,为家族分忧解难,便是我的责任。姐姐在宫里为家族忧心忡忡,奔走操劳,已经太过劳累。以后,姐姐凡事就交给我吧。” 甄寰正要挣扎叱骂,听到甄钰之言,心中一颤,凤躯却软绵绵使不出一丝一毫力气,只想在甄钰温暖阳刚的怀抱中就这么岁月静好、地久天长。 姐弟相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甄钰看似放松,实则警惕,选择的角度也是鸾凤宫中最偏僻的偏殿,角落不透光,且一旦有人靠近定能被他发现。 甄钰不肯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笑道:“我最爱吃姐姐胭脂,好久没尝到,姐姐便赏了我吧。” 甄寰大惊:“你疯了?呜呜···” 偏殿中,只有吃胭脂的声音。 此时无声胜有声。 足足一刻钟。 她才恨恨推开甄钰,拿出随身小镜子边补妆边骂道:“本以为你都当了官,必有进益,想不到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一味只管厮混!混账种子!” 她凤眸凛冽,狠狠骂道:“时候不早,不走该引人疑心了。你给姐姐好自为之,呜呜呜···” 堂堂贵人,狼狈而逃。 逃回宫中,对镜一照,又羞又气。 刚补涂的凤仙花胭脂,又被这混蛋吃了个干净,丁儿点不剩。 万幸大雨瓢泼,无人看到。 “坏了,被他一通混闹,忘了叮嘱这小子。” 甄寰气恼不已。 经过甄钰这一场混闹,甄寰忘了对弟弟耳提面命。 一想到被甄钰抱在怀中,霸气温柔,痴缠贴靠,甄寰却是一时痴了。 这坏小子,真长大了。 将来不知要祸害多少女人。 甄钰带贾敏,返回荣国府。 依旧不惊动贾府众人,从东北角门而入,径直回到梨香院。 一只青黛色油纸伞,黛玉满脸忧色,带着雪雁站在雨中苦苦等候。 她真怕传来娘亲与哥哥的噩耗。 好在等候虽久,但终究平安回来了。 “乖囡,你这么弱,怎么站在雨里?小心冻坏了身子。快进屋。” 贾敏心疼不已。 三人进屋,述说起今日之事。 贾敏、黛玉两双急切妙目,聚焦甄钰。 “陛下,到底怎么说的?” 甄钰反问:“陛下对姨妈怎么说?” 贾敏叹道:“陛下只说你是个好的,老爷有识人之明。让我只管放心。” 黛玉一听皇帝都知道自己与甄钰的婚事,顿时羞不可抑,闹了个大红脸。 黛玉正要夺路而逃,又听贾敏道:“对了,陛下还连着说了你三个好呢。” 黛玉桃花美眸一闪,满脸崇敬、好奇:“陛下真这么说?甄哥哥真厉害!” 甄钰沉声道:“陛下授我锦衣卫千户之职,并命我保护姨妈、妹妹,还让我去彻查岳丈之死一案!” “啊?” 贾敏、黛玉相顾大喜。 想不到,崇平如此慷慨? 她们最大的诉求,便是彻查林如海含冤而死,昭雪真相,大白天下。 之前贾敏注意到崇平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举棋不定,还担心皇帝不想彻查此案,甚至反悔。 不成想,甄钰竟如此给力? “一定是那2000万两贡献,才让皇上龙颜大悦,下定决心。” 贾敏美眸灼灼,视线滚热,感动凝视甄钰。 她都不知,甄钰何时缴获如此之大一笔财富。可谓只有天知地知甄钰自知。 他要留在这银子,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无人察觉。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2000万,连九五至尊都耸然动容、态度大变。可见其惊人威力。 甄钰为何要献给皇上?自己留着不好吗? 甄钰本可富可敌国,却为林如海之事统统献给皇帝,贾敏感动地一塌糊涂,心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