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0：老婆成了我小蜜》 第413章 堵不住的嘴 张晋试图推脱，语气尽量平和。“康海潮，你这是干什么，用不着这样。” “应该的，应该的！”康海潮浑然不觉张晋的不适，反而觉得自己这番操作既周到又显情分，得意地拍了拍张晋的肩膀。 二舅妈眼睛尖，早就瞄着这边的动静，一见康海潮塞钱，立刻像闻着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开得更盛了，褶子挤作一堆：“哎呦，海潮就是敞亮！张晋啊，你看你二舅妈家那大侄子，整天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你在省城是店长，能不能给他在你们店里安排个活儿？不用多好的，能糊口就行！他可听话了！” “是啊是啊，张晋，”另一个姑妈也眼疾脚快地挤上前，唯恐落后，“还有我家那丫头，也大了，在你们那儿当个售货员什么的，也比在家种地强啊！女孩子家家的，总得找个正经事做。”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一次将张晋包围，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热切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张晋是随便点点头就能解决他们所有的烦恼。 张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客气：“二舅妈，姑妈，这事儿我记下了。不过省城那边招人都有规矩，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得有空缺，还得看能力，不是说塞就能塞进去的。”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又留有余地。 康海潮见缝插针，又把话题拉了回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像是故意要让旁边竖着耳朵的亲戚们听见似的，带着一股神秘感：“兄弟，那游戏机，给我匀一百台！钱不是问题！哥哥我信你！” 自家的买卖，给别人开后门还能开到自己家里来？张晋心头掠过一丝荒谬感。但他此刻只想尽快摆脱这群热情过度的亲戚。 “海潮哥，钱我先收下，不是为你这钱，是为你这份情义。”张晋把口袋里的钱拍了拍，算是暂时应下了这份“厚礼”，“游戏机嘛，最近确实紧俏，我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能帮的我肯定尽力帮一下。”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康海潮一个面子，也给自己留了退路，好让他不再继续纠缠。 康海潮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一百台游戏机到手的情景：“够意思，兄弟！我就知道你行！”他觉得这钱花得值，这脸挣得也足，又重重拍了张晋一下。 张晋看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声音透出几分郑重：“各位叔叔婶婶，我去给新锐那边的同事打个电话，正好还有其他急事催着我回去处理一下，实在不能多待了。”他开始找借口脱身，表情也配合着显得有些焦急。 “哎？这就走了？饭还没吃呢！”三堂叔有些意外，似乎还想听更多关于省城大经理的“辉煌事迹”。 “是啊，张晋，你弟弟妹妹的工作还没谱呢……”二舅妈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眼神里满是不甘。 张晋心里叫苦不迭，再不走，怕是今天就要被这些“热情”的亲戚给淹没了。他故作焦急道：“真有急事，店铺那边催得紧。这样，我先去一趟，处理完事，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好好跟大家聚聚。” 张昊见状，也连忙帮腔：“是啊，张晋有事要忙，让他先去吧，正事要紧。”他适时地递了个台阶。 众人看张晋确实不像是客套，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行，嘴里还不停地嘱咐着：“路上慢点！”“工作的事儿，你多上心啊！” 张晋几乎是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挤出堂屋，来到院子里，冬日的冷风一吹，他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年，过得可真不清静，比上班还累。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脚下一转，朝着王倩家的方向走去。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几个妇人尖利的嗓门在寒风中格外清晰，那种特有的、拉长了调的议论声，让他眉头一皱。 “哎，你们听说了没？王家那丫头，就是在省城那个，听说在外面不学好，傍上大款了！”一个穿着臃肿棉袄的胖大妈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加上她刻意营造的神秘感，反而更引人注意，恨不得半条街都听见。 另一个瘦高个儿的妇女撇着嘴接道：“可不是咋的！要不然她一个农村丫头，哪来的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上次回来，那衣服料子，啧啧，咱们见都没见过！滑溜溜的，肯定贵！” “就是，听说那男的比她大不少呢！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钱，脸都不要了！她爹妈也不好好管管，真是丢人现眼！带坏村里风气！”第三个声音加入了进来，语气中充满了道德上的优越感。 张晋的脚步顿住，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长舌妇，嘴巴怎么这么恶毒！空穴来风，就能把人说得如此不堪！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没有立刻冲过去跟她们理论，那只会让事情更糟，反而坐实了她们的猜测。 他走到王家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墙角下，抬头朝王倩家的窗户望去。 没过一会儿，窗帘轻轻动了一下，王倩的脸庞在玻璃后一闪而过。她显然也看到了张晋，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便顺着张晋的视线方向，明白了外面的情况，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 张晋朝她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示意她找机会出来，不要惊动旁人。王倩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窗帘又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王倩提着一个小簸箕从家里走了出来。她低着头，快步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避开了那几个仍在窃窃私语的妇人。张晋心领神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院墙后面，这里僻静无人。 “你……你都听到了？”王倩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不敢看他。 张晋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声音沉稳：“嗯，刚到巷口就听见了。” “别理她们，一群碎嘴婆娘，闲着没事干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王倩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碎石，语气显得故作轻松，“反正过几天我就回省城了，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不在乎。” “真不在乎？”张晋追问，他不信。 王倩猛地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却倔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看得张晋心里一抽：“在乎能怎么样？跟她们吵一架？不值得。你……你也别为我生气，犯不着跟她们一般见识。” 看着王倩故作坚强的模样，张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清楚，这些恶毒的流言对一个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她嘴上说不在乎，心里不定怎么难受呢。这些流言蜚语，如果不及时制止，只会愈演愈烈，不仅伤害王倩，还会让她家里人抬不起头。 他必须做点什么，彻底堵住那些人的嘴。 第41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倩倩，”张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件事，交给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这么说你。”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断，一个既能澄清事实，又能让那些长舌妇哑口无言的计划。这或许有些不合常规，但一定会有效。而且，对他来说，可能还会有一点点乐趣。 张晋让王倩先回家，自己则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热意。他要用最直接、最响亮的方式，给那些胡编乱造的人一记耳光。 到了县城，张晋目标明确，直奔全县最大、货品最齐全的百货商店。 “同志，买东西！”张晋站在高高的柜台前，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利落短发的女售货员闻声抬头，先是扫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眉宇间有股英气，衣着也比寻常村里人讲究，便客气地问：“同志，您想买点什么？” 张晋也不绕弯子：“我要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还有一部红灯牌收音机！” “三大件”的名头一出，售货员握着笔的手都顿了顿，有些惊讶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这年头，能一口气买齐这三样东西的，可不是一般人家。别说农村，就是县城里的干部家庭，也得掂量掂量。 “同志，您……您确定都要？”售货员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带着几分探询。 “确定，”张晋点头，“现在有货吧？” “有有有！”售货员立刻满脸堆笑，热情起来，“凤凰牌自行车刚到了一批，蝴蝶牌缝纫机也是最新款的，红灯牌收音机音质好，样子也漂亮！您真有眼光！” 张晋懒得听这些奉承话，直接道：“那行，我都要了。” 他点清了货品，从内层口袋掏出厚厚一叠钱，数也没数就递了过去。售货员接过钱，手指都有些发颤，连忙喊了另一个同事过来一起清点。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付了钱，拿了提货单，张晋一刻也不想耽搁。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把这些东西运到王倩家去，让全村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看，他张晋要娶的女人，是何等风光！ 张晋在百货商店门口雇了一辆板车，车夫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看到这三样崭新的“大件”，也是啧啧称奇，使出浑身力气才把东西都稳稳当当地装好。 一路颠簸，终于在傍晚前回到了村里。 此时，家里的亲戚大多已经散去，康海潮也心满意足地带着张晋的承诺离开了。 大哥张昊正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柴，准备晚饭。冷不丁看见张晋拉着一板车明晃晃、油光锃亮的东西进来，那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线条优美的蝴蝶牌缝纫机，还有方方正正透着洋气的红灯牌收音机，也是忍不住惊讶。 “张……张晋，你这是……你这是干啥去了？”张昊忍不住围着这三样宝贝疙瘩转了好几圈。这三样东西，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是稀罕物，更别说一下子凑齐了。 张晋把板车停稳，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热汗，虽然天冷，但这一路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哥，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兄弟俩进了东屋，张晋随手把门带上，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哥，我打算去王倩家提亲，”张晋看着张昊，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这些，是给王倩的聘礼。” 张昊先是愣住了，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他看看院子里那三样在夕阳余晖下依然扎眼的“大件”，又看看弟弟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和颤抖：“提！应该提！早就该提了！王倩那丫头，我看着就中！勤快、懂事，人也周正，配得上你小子！” 张昊几步走到张晋跟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欣慰，眼角都笑出了褶子：“行啊，张晋！有魄力！哥没看错你！这聘礼，在咱门头村绝对拿得出手。我看以后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胡咧咧！” 他越说越兴奋，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放心，提亲的事儿，哥给你一手操办！保管办得风风光光的，让你小子有面子，也让王倩那丫头风风光光进咱们家门！这回啊，得让那些碎嘴的婆娘们把下巴都惊掉！” 张晋看着大哥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家里，大哥永远是那个最坚定支持他的人。 张昊搓着手，已经开始盘算起来，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那你看，啥时候去合适？我这就去找个靠谱的媒人？咱们村东头的刘媒婆嘴皮子就利索，保准把这事儿说得漂漂亮亮的！” 张晋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媒人是要找的，尽快就好。先订婚。具体的婚期不急着确认。反正我们过段时间，就得离开了。” 张昊一拍脑门，“行！我去给你找媒人。尽快！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他嘿嘿一笑，又补充道，“也免得某些人等急了。” 王倩家的堂屋里，气氛压抑。炕上地下，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本家亲戚，一个个眉头紧锁，视线时不时瞟向低头不语的王倩。 “倩丫头，不是三婶多嘴，”一个身形矮胖的妇人，正是王倩的三婶，率先开了腔“这外头的风言风语，村头传到村尾，实在是难听。说你外面有人了，还有更难听的，说你……”她顿了顿，瞥了眼王倩铁青的脸，没再说下去。 “就是，咱们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另一个本家大娘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你一个姑娘家，老大不小了，总这么拖着，像什么话？你爹娘为你这事儿，头发都愁白了，饭都吃不下。” “可不是咋的，”三婶又接上，“差不多就得了，眼光别太高，找个本分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比啥都强。你看隔壁李家的二妮，比你还小两岁，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前儿个还抱着娃来串门呢。”九二年的农村，十几岁结婚的多的是。可问题是，王倩已经跟着张晋见过大城市的繁华。怎么可能安心回到村里这么早结婚？ 第415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些话，一句接一句，钻进王倩的耳朵里，让她心头火起。 她猛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倔强：“难听？我身上掉块肉了还是怎么了？我没偷没抢，没干亏心事，凭什么要怕那些碎嘴子嚼舌根？” 一个穿着衬衫的远房大伯，重重咳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旱烟袋，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话不能这么说，倩丫头。唾沫星子淹死人，你年纪小不懂，这人言可畏啊。咱们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们老王家的脸面，你听句劝，别让你爹娘整天唉声叹气的。” 王倩捏紧了拳头。这些所谓的“为她好”，这些打着亲情旗号的逼迫，听起来比外面的流言更让她不爽。 哥哥王勇坐在炕沿边，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看着妹妹被围攻，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扯了扯王倩的衣袖，压低声音：“倩儿，少说两句，别跟他们犟。他们也是老思想，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回头你要是实在待着烦，就去省城住几天，眼不见心不烦，过阵子他们嚼不出味儿，也就散了。” 王倩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哥哥总是向着她的。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满面堆笑的婆子走了进来，正是村东头的刘媒婆。人未到声先至。 “哟，都在呢？今儿个可真热闹！”刘媒婆眼神在屋里众人脸上一扫，最后精明地落在王倩她妈身上。“王家嫂子，我可是来报喜的，天大的喜事！” 王倩娘闻言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刘妹子，啥喜事啊？快屋里坐，喝口水。” 刘媒婆笑得更神秘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手帕一甩：“那还能有啥，当然是咱倩丫头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她一拍大腿，声音又高了几分，“有人托我看上倩丫头了，诚心诚意，让我来给说道说道。男方家说了，只要倩丫头点个头，旁的都不是事儿！” 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王倩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三婶和大娘对视一眼，脸上多了几分看热闹的神情。 王倩板起脸，想都没想：“我不见。我还不想嫁人。” 刘媒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了起来，用手帕掩着嘴笑：“哎哟，倩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绝。这姑娘大了，哪能不见人呢？再说了，这男方啊，可是个顶顶好的人家，人品相貌都没得挑，家里条件更是没话说。为了表示诚意，人家说了，聘礼都先送过来了，让你先过过目，看看人家的心意。” 聘礼？还先送过来了？ 这下，连王倩的父母都有些意外。王倩爸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疑虑。村里提亲，都是先相看，双方满意了才议聘礼，哪有先送聘礼上门的道理？这不合规矩啊。 刘媒婆见吊足了胃口，得意地拍了拍手，朝院外喊道：“来，把东西抬进来！让老少爷们都开开眼！”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嘿咻嘿咻地抬着几样崭新的大物件进了院子。阳光下，那几样东西明晃晃的，格外扎眼。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连带着屋里几个亲戚也坐不住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瞧，有沉不住气的已经起身往门口凑。 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在冬日阳光下闪着锃亮的光，红色的烤漆车身耀眼夺目，车铃铛擦得雪亮。 线条优美的蝴蝶牌缝纫机，黑色的机身上下擦得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精贵物件。 还有一台方方正正，透着洋气的红灯牌收音机，喇叭口蒙着细密的布，旁边还放着几节崭新的牡丹牌电池，码得整整齐齐。 九二年的农村，和城里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在省城已经烂大街的东西，在门头村可都还是好东西。 要不是张晋赶时间，他都想把门头村第一台彩电拿下来。但是就算没有彩电，这普通的三大件，已经很有牌面了。 这“三大件”，哪一样单拎出来都够村里人眼馋大半年的，更别说一下子凑齐了，还都是簇新的！这手笔，在整个门头村都找不出第二家。 刚才还苦口婆心劝王倩“随便嫁了”的三婶，眼睛都直了，她几步就窜到自行车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冰凉的车把，又轻轻碰了碰车铃，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铃”，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咧开嘴：“我的乖乖，这……这真是凤凰牌的？新的啊！这得多少钱？！” 另一个本家大娘也凑到缝纫机跟前，围着转了两圈，啧啧称奇：“这缝纫机，针头都锃亮！这得是城里大干部家才有的吧？以后做衣裳可方便了！” “还有这收音机，新鲜玩意儿！听说能听戏，还能听国家大事呢！倩丫头有福气啊！”先前板着脸教训人的远房大伯，此刻也忍不住凑近打量，语气里满是惊叹。 先前那些指责王倩的嘴脸，瞬间换成了羡慕和讨好，话风也立刻变了。 “倩丫头，这……这家人可真大方啊！出手就是三大件！这诚意，足足的！”三婶转过头，对着王倩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比哭还难看，“这男方，肯定是个有大本事的！” “是啊是啊，这么重的聘礼，可见是真心实意的，见一面，见一面也不吃亏嘛。倩儿啊，大娘说句公道话，这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可不能错过了！”先前说王倩眼光高的大娘也改了口风，语气亲热得像是自家亲闺女。 “咳，倩儿啊，你三婶说得对，这男方肯定是个有本事的！人品差不了！”那远房大伯也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王倩看着他们一张张因为几件东西就瞬间变色的脸，胃里一阵翻腾。这就是她的亲戚。这就是口口声声为她好的人。她只觉的膈应。 刘媒婆见状，更是得意，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趁热打铁：“怎么样，倩丫头？人家男方啊，就在门外候着呢，诚心诚意，就等你点个头，见上一面。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男方人品相貌，那都是百里挑一的！” 和村里人这些人不一样，王倩是见过世面的。当然不可能被这三大件砸晕。 但是家人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明明还没见人，他们都已经恨不得把王倩送出去了。越是这样，王倩就对门外的人越是反感。 “好，我见！” 她要当面把这个人赶走，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第416章 脚踏祥云的白马王子 王倩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向院门，一把推开。 院门口，夕阳的余晖正暖，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年轻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那光线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是张晋。 王倩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准备好的刻薄言语，都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愣在原地，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脸颊也莫名地发烫。 张晋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他轻轻拉住了王倩冰凉的手。他的手很暖，干燥而有力，那熟悉的温度瞬间熨帖了她所有的不安。 张晋拉着王倩，转身重新走回王家堂屋。 张晋拉着王倩，走到王倩父母面前，松开她的手，却依旧站在她身侧，语气平静却带着郑重：“叔，婶子。是我啊，张晋。” 除了那些远方亲戚，王倩的父母当然是认识张晋的。 张晋和王勇本来算是发小，关系是不错的。当初之所以被王勇坑了一手，就是因为张晋太信赖王勇了。 而且事实上的话，当初想要把王倩推进张晋被窝里的事情。王倩爸妈也都有参与。 张晋其实对这两人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对于这一世的王倩，他确实很是亏欠。这次，就是奔着给王倩一个名头来的。 所以虽然王倩爸妈知道自己是谁，张晋还是当着其他亲戚的面，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我考上大学的时候，王倩就已经同意和我搞对象了。我去省城念书的时候，王倩就跟着我一起去了。这两年，我一边念书，一边跟王倩做点小买卖。两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这次冒昧上门，是真心想娶王倩为妻，这些聘礼，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叔叔阿姨成全。” 王倩妈先反应过来，她看看张晋，又看看自家女儿，脸上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拉过王倩的手，轻轻拍了拍，又看向张晋：“好……好孩子。只要倩儿愿意，我们没意见。”她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红了。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她这个当妈的都看在眼里。 王贵祥也回过神来，别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女儿看张晋的神情，那是藏不住的喜欢和依赖。 “坐，快坐。”王倩她爸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指了指炕沿，热情地招呼着，“吃饭了没？没吃的话，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整个过程，王倩始终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握着张晋的手，那只曾经在无数个夜晚给她带来温暖和力量的手。她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坦然面对她的家人，看着他郑重许下承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汹涌的暖流，包裹了她的整个心脏。 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些亲戚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尴尬、羡慕、嫉妒，五味杂陈。 三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哎呀，原来是倩丫头自己谈的对象，早说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火辣辣的，最终还是讪讪地闭上了嘴，眼神却忍不住往那三样大件上瞟。 张晋拉着王倩，在炕沿边坐下。 王倩妈已经喜笑颜开，搓着手道：“你们先坐着聊，我去做饭，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她麻利地起身，往厨房走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王倩妈手脚麻利，不多时，饭菜的香气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堂屋里，三婶按捺不住，眼珠子在三转一响上溜了好几圈，终于清了清嗓子，笑着想开口：“晋娃啊，你在省城这买卖……”话没说完，王倩爹一个眼神扫过来，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张晋则依旧带着笑，却并不接话，只从容地给王倩夹了块豆腐。三婶讪讪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其余几个亲戚，原先还想拉着张晋问东问西，打探他到底在省城做什么“小买卖”能置办起这三样大件，见状也都把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饭菜上桌，王倩妈特意给张晋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夹了好几筷子肉到他碗里，嘴里还念叨着：“晋娃，多吃点，看你，在外面念书的同时还得做生意，肯定辛苦。” 张晋笑着应了：“谢谢婶子，不辛苦，跟王倩在一起，干啥都有劲儿。” 这话一出，王倩的脸颊瞬间滚烫，心尖儿却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她垂下眼，在桌子底下伸出手，轻轻掐了张晋的大腿一下，力道不重，倒像撒娇。张晋低低笑起来，那笑声落在王倩耳朵里，让她脸更红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王倩爹看着女儿那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又看看张晋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疙瘩也彻底解开了。 他端起酒杯：“晋娃，啥也不说了，以后倩倩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这老骨头豁出去也得找你算账！” “叔，您放心。”张晋也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我拿我自个儿担保，这辈子，绝不欺负王倩。”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那些亲戚，特别是三婶，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这彩礼是风光，可过日子还得细水长流”之类的，可一对上桌上那油汪汪的红烧肉，再瞅瞅王贵祥夫妇俩那咧到耳根的笑，以及张晋那不卑不亢的样子，话都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王倩这回是真攀上高枝了，往后可不能再当成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丫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先坐不住的是三婶，她一拍大腿：“哎哟，瞧我这记性，家里猪食还没喂呢！我先走了啊！”另一个也忙道：“是啊是啊，我家那口子让我早点回，说有事商量。”七嘴八舌，不一会儿，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个个脸上带着点不自在，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不少。 第417章 说好的幸福 送走了亲戚，王倩妈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王倩爸也破天荒地没去串门，坐在炕沿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时不时看一眼张晋和王倩，眼神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欣慰。 天色擦黑，晚饭过后，张晋起身告辞。 王倩妈赶紧从厨房探出头，满脸笑意：“倩儿，快，送送张晋。” “嗯。”王倩应了一声，心口微微发烫，跟着张晋出了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张晋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王倩。她的手还有些凉，被他温热的掌心一裹，暖意瞬间传遍全身。 门头村的夜晚，空气里带着泥土和庄稼的清新味道。月亮还没完全升起来，但天边已经泛起了清辉，洒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张晋没有走最近的那条小路，反而牵着王倩，慢慢悠悠地朝着村子中心，人相对多一些、路灯也亮堂一些的地方走去。 王倩有些不解，但也没问，只是任由他牵着。她喜欢这种感觉，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能给她无穷无尽的依靠。 路过村西头李家媳妇的院墙外，昏黄的灯泡底下，几个婆姨正凑在一块儿，手里纳着鞋底，嘴里却没闲着。只听一人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没？王家那个小姑娘这次回家，身上带了不少饰品。肯定是外米娜有了男人！”另一人撇嘴：“哼，谁知道是什么来路？倩丫头在外面两年，指不定……” 话音未落，一个眼尖的突然捅了捅她：“哎，小声点！那、那不是王倩吗？”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张晋牵着王倩的手，不紧不慢地从她们面前走过，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那几个平日里村中消息最灵通、嘴巴也最碎的婆娘，看清了张晋的脸，再看到两人光明正大牵着的手，脸上的表情接连变换，精彩纷呈。先前那个撇嘴的，眼睛瞪得溜圆。她们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先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四周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王倩能清晰感觉到那些目光，火辣辣地钉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了往日的刺痛和窘迫。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腰杆，张晋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暖意逐渐遍布四肢百骸。那些日子，村里的风言风语，那些指指点点，是无形的重压，套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此刻，看着那些平日里说得最起劲的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她只觉得胸口郁积的浊气一扫而空，从未有过的舒畅。原来，扬眉吐气是这种滋味。 都是村里的乡亲，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张晋。 “张晋，你和王倩这是？” 张晋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嗯，我和王倩好上了。之前我去上大学的时候，王倩就坚持要跟我一起走。这两年我念书，她做买卖，感情越来越好。今年我们觉得，是时候定亲了。我刚去了王倩家里一趟，算是把这事儿敲定下来了。” 几个大妈在惊讶了一番之后，好歹还是恭喜了张晋一下。 等到两人继续往前走，几个大妈才忍不住议论起来。 “人张晋可是大学生。以后可是大有前途。应该不会骗咱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王家的女娃，悄悄咪咪的攀上高枝了。” 直到走远了，彻底听不见那边的动静，王倩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侧头看着张晋，眼底亮晶晶的：“你故意的？” 张晋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笑：“不然呢？总不能让你白白受了那些闲气。” 王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一股暖意直冲眼眶。 两人没直接往村外走，张晋反而带着她，绕到了村子后面那个不高的小山头。这里僻静，平日里除了放牛娃，少有人来。 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给整个小山头披上了一层银纱。 “这里看星星最好。”张晋仰头看着缀满星斗的夜空，轻声说。 天气不算暖和，但是年后的热闹，驱散了一些寒意。尤其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王倩更是发自内心的暖和。 王倩轻轻嗯了一声，顺势依偎在他宽阔的肩旁，一同仰望。夜空深邃，缀满了亮晶晶的星辰，一闪一闪，仿佛触手可及。山风带着草木的微凉气息拂过脸颊，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更显得此地宁静。 她有多久没这样真正放松过了？好像从那些不堪的流言开始，她的心就时时刻刻紧绷着，从未松懈。直到今天，这个男人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面前，为她挡开所有风雨，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踏实而安稳。她侧过头，看着张晋的侧脸，在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却不失坚毅，让她无比心安。 幸福感像潮水一样将她包裹，但在这极致的甜蜜中，她却无法全然安稳。她指尖在他衣袖上轻轻抠挖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了出来：“张晋，你……你跟我提亲了，那，那杨雨菲怎么办？” 杨雨菲。 这三个字一出口，空气似乎都滞涩了几分。 在王倩看来，杨雨菲才是张晋的未婚妻。今天张晋向她提亲，她心里确实暖暖的。但是杨雨菲的事情，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想。 张晋放在她肩上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幽深。他确实想到了杨雨菲，也想到了前一世王倩的某些行为，那些话，他不想说得太透，免得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可看着身边这个受尽委屈的姑娘，他又不能不给她一个明确的慰藉。 他沉默了大约两三秒，然后抬手，轻轻拨开王倩额前被夜风吹乱的碎发，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她不会回门头村，也永远不会知道这里的事情。你放心，至少在门头村，在我们老家这儿，你王倩，就是我张晋明媒正娶的媳妇。” 王倩的心轻轻一颤。她不傻，听得出他话里那句“至少在门头村”，也明白“我们老家这儿”的限定。但此刻，她更愿意抓住那句“明媒正娶的媳妇”。 这就够了，至少眼下，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些日子，她像只惊弓之鸟，最怕的就是村里人那些能杀死人的眼神和唾沫星子，最怕的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张晋这句话，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瞬间将她护在了里面。 第418章 大哥的买卖 张晋似乎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起伏，手臂收紧了几分，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你是我的女人，我张晋的女人。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那些长舌妇再嚼你的舌根？以后谁敢再多说一句，你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这话带着点蛮不讲理的劲儿，却一下子熨帖了王倩心底最后那点不安。她感到自己被他牢牢地护在羽翼之下，那种被珍视、被保护的感觉，让她鼻尖发酸，眼眶也有些湿热。 她仰起头，看着张晋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下巴，心头那股陌生的情愫汹涌翻腾。下一秒，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微微踮起脚尖，在张晋微凉的唇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带着她所有的依赖和孤注一掷的幸福。 张晋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低下头，重新攫住了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擦亮，王家院门外就传来了清脆爽利的自行车铃铛声。 王倩妈正在院子里撒谷喂鸡，听见动静探头一看，只见张晋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凤凰牌自行车，车身在晨曦中锃亮，正含笑站在门口显得人格外精神。 “叔，婶子，我来接王倩。”张晋朗声喊道，声音里透着愉悦。 “哎哟，晋娃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倩倩刚起。”王倩妈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赶紧放下手里的瓢，快步迎了出去，目光在那崭新的自行车上转了好几圈，“这车……真漂亮！” 王倩梳洗完毕，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色碎花衬衫，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的张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熨帖的白衬衫，配着深色长裤，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得英俊挺拔。 “走吧。”张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她上来。 王倩脸颊微微泛红，但经过昨晚，胆子也大了些，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伸手轻轻揽住了张晋的腰。自行车微微一晃，便稳稳地驶出了院门。 从这天开始，张晋每日清晨便骑着这辆惹眼的凤凰牌自行车，准时出现在王家门口接王倩。他也不急着直接去镇上或者他要去的地方，而是故意载着王倩，在村里人多的地方，比如井台边、村口的小卖部、孩子们喜欢嬉闹的晒谷场，不紧不慢地绕上几圈。 凤凰牌自行车在当时的门头村，绝对算得上是稀罕物，走到哪儿都惹眼得很。张晋骑着车，身姿挺拔，王倩坐在后座，腰杆也比往日直了许多，两人时不时低声说笑，那亲昵又登对的模样，简直羡煞了旁人。村里那些早起汲水的、下地干活的、聚在一起闲聊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村里人渐渐习惯了这一幕，也习惯了张晋的高调。 “哟，张晋又来接倩丫头啦？真是赶时髦，还骑上洋车子了！”路上遇到相熟的村民，总会有人笑着打趣，语气里带着善意。 张晋便会稳稳停下车，长腿一支，大大方方地笑着回应：“是啊，刘婶，这是我媳妇，王倩。以后还要请您多关照。” 王倩听了，脸颊绯红，会故作娇嗔地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捶一下：“瞎说什么呢，才刚定亲！你要是对我不好，我随时都能反悔的！” 嘴上这么说着，可她眼底那藏不住的喜悦和甜蜜，任谁都看得出来。那娇俏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愁苦和自卑？活脱脱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媳妇。 张晋也不恼，只是嘿嘿笑着，等王倩“教训”完了，才又重新蹬起自行车，载着她，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和夹杂着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潇洒远去。 几天下来，整个门头村关于王倩的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就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彻底洗刷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羡慕和祝福，以及对张晋家底的新一轮猜测。 “王家那丫头，可真是熬出头了，找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对象，瞧那气派！” “可不是嘛，听说那张晋在省城念大学，还是个文化人！你们瞧那自行车，崭新锃亮，怕是得好几百块吧！” “啧啧，往后倩丫头可就是城里人的媳妇了，享福去喽！这下看谁还敢乱嚼舌根子！” 那些曾经在背后对王倩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长舌妇们，如今再也说不出半句闲话。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倩每日被张晋用崭新的自行车风风光光地接送，看着她脸上那明媚得晃眼的笑容，心里又酸又妒，却也只能在背地里悄悄议论两句张晋有多大方，王倩有多好命，再不敢有半句诋毁。偶尔碰见了，还会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主动打个招呼。 张晋看着大哥那副依旧犹豫不决的神情，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清楚大哥的顾虑，那种对陌生事物的天然抗拒，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化解的。 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既是港湾，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他暂时压下心头那份隐隐的焦急，换了个更缓和的口气：“哥，去省城的事情，你要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咱们就先放放。不着急，慢慢想。” 张昊闻言，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格外粗糙的手，不自觉地搓了搓，紧绷的肩膀似乎垮下来一些。他抬起头，能感受到那份体谅。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张晋，哥……哥没用，一把年纪了，还让你操这么多心。”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自责，“我这人，你也知道，笨手笨脚的，到了省城那种大地方，怕是……怕是给你丢人。” “哥，又说这些见外话。”张晋打断了他，语气沉稳，却不带丝毫责备，“一家人，说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你的顾虑我明白，主要还是考虑得孩子的去hi请。”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另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不说去省城的事。饭馆那生意，我看是彻底不能再做了。” 第419章 出谋划策 提到饭馆，张昊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张晋有些不忍，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卫生局那帮人，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这次梁子算是结下了，就算你换个地方重开，他们想找茬，有的是法子。” 张晋的声音冷了几分，“那潭水太浑，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犯不着再往里跳。” 张昊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那些人的嘴脸，那些刻意的刁难，三天两头上门检查，鸡蛋里挑骨头，他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自在，像是又回到了那个被呼来喝去的憋屈场景。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知道了……不干了，说啥也不干了。” 可随即，更大的茫然涌上心头，“那我……我还能干点啥？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睁开眼就是柴米油盐，除了开饭馆那点手艺，别的也不会啊……”那语气中的无助与迷茫，让张晋心头微微一紧。 “谁说你只能开饭馆？”张晋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给你想了第二条路。” 张昊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又有些不敢相信。 “既然暂时不想离开县城，那咱们就在县城里找出路。”张晋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现在在省城做的，就是电子产品。” “电子产品？”张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四个字对他来说，确实陌生。他努力在脑子里搜刮，印象里的“电器”，还停留在手电筒、收音机，顶天了就是那台时不时要拍几下才出图像的黑白电视机。 张晋看他一脸茫然，倒也不意外，反而笑了笑：“就是些新奇玩意儿。比如游戏机，小孩子一玩起来就挪不动窝的那种。还有，能随时联系人的【BB机】，巴掌大小，别人呼你一下，你就能看到号码，方便得很。”张晋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这些东西，现在在省城正是卖得最火的时候。一天一个价，供不应求。” “游戏机？BB机？”张昊喃喃重复着，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BB机？什么BB……还机？”他试探着问，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傻。 张晋被他逗乐了，“其实就是电话的辅助设备。就算你不在电话跟前，也能知道有人试图联系你。能显示号码，人家就能找到你。总之，都是好东西。”他收敛了些笑意，认真道：“你可以在县城开一家这样的电子产品商店。” “我？”张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开……开那个店？卖那些……金贵的玩意儿？” “对，就你来开。”张晋点头，“货源我来解决，从哪儿进货，进什么货，我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怎么卖，怎么跟人介绍，我手把手教你。这种买卖，不用看那些小鬼的脸色，不用陪笑脸送东西，咱们自己当老板，清清爽爽，凭本事赚钱。” 张昊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搓着手，心里七上八下的。“那……那玩意儿，很贵吧？这小县城里，能有人买？我……万一……万一再把本钱赔进去了……”他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辛辛苦苦开饭馆攒的那点家底，折腾一次就快见底了。到现在没还上张晋第一次借给他的钱，他实在怕了。 “哥，什么东西不是从不懂到懂的？”张晋的语气带着鼓励，“我刚开始接触这些的时候，不也跟你现在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明白？连开关在哪都得找半天。”他稍稍自嘲了一下，拉近了和大哥的距离。 “可你聪明，学得快……”张昊小声嘀咕。 “聪明顶个屁用，肯学才行。”张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东西看着新鲜，其实没那么复杂。比如那BB机，就教你怎么看号码，怎么回电话，简单得很。游戏机，接上电视就能玩。” 张晋继续描绘着：“县城里条件好点的人家，哪个不舍得给孩子花钱？年轻人哪个不喜欢追个时髦？这东西只要摆出来，就不愁没人问。做得好，不比你那小饭馆挣得少，还省心，不用受那份窝囊气。” 张昊还在低头反复琢磨着“电子产品”、“BB机”这几个字眼，脸上依旧是困惑和犹豫交织，但那紧锁的眉头，似乎比刚才松动了那么一丝丝。弟弟描绘的前景，确实让他有些心动，尤其是那句“不用受窝囊气”，深深戳中了他。 冷不防，一个声音带着点儿喘，慌慌张张地插了进来。 “哎哟喂，我的张晋兄弟！使不得，可使不得啊！” 康海潮也不知何时摸到了近前，一张瘦脸上写满焦急。 他显然是将兄弟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心里那点小九九，恐怕已经翻江倒海了。 “你这……你这给你哥出的主意，”康海潮嗓子眼发紧，声音都有些走了调，“这不是明摆着要断我的活路吗？啊？” “我那小破店，也就指着卖点游戏机、电子表，再搭几盘流行歌曲的磁带糊口。你这倒好，直接让你哥也开一家，还卖一模一样的金贵玩意儿，那我……我还干个什么劲儿啊？这县城才多大点地方！” 他带着点哀求，更多的是对生意黄了的恐惧。这县城巴掌大的地方，多一个竞争对手，尤其还是张晋这种有省城门路的人扶持的，他那点小生意，可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张昊本就心里没底，被康海潮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和哭腔一搅和，更是手足无措。他看看一脸苦相的康海潮，又看看自家兄弟，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升起的一点点对未来的希冀，仿佛被这盆冷水浇得摇摇欲坠。 张晋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似乎康海潮的出现和这番话，都在他预料之中，只是那嘴角无奈地扯了扯，露出一抹说不清是好笑还是同情的表情。 “海潮哥，你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不是？” 第420章 合则两利 张晋摊了摊手，姿态显得有些随意，却又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气场。 “我大哥他确实不想离开县城发展，这是没办法的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放不下心。而我呢，目前能帮得上忙，又有稳定渠道和经验的，也就只有电子产品这一块了。” 张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总不能因为海潮哥你也在做类似的生意，我就让我大哥一家老小都坐家里喝西北风吧？那成什么了？” “再说了，市场这么大，多一家店，大家公平竞争，一起把蛋糕做大，不也挺好？县城里想买这些东西的人，也不是都非得去你那一处吧？” 这话，说实在的，换张晋也不能信。但是大哥想留在县城，他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康海潮脸上的焦急更浓，他当然听得出张晋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铁了心要让他哥干这个，而且摆明了不怕跟他抢生意。 他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地转着，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盘算着，拼命想找出路。 硬抗？他拿什么抗？张晋在省城混得风生水起，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意被人家挤兑黄了？他不甘心，辛辛苦苦撑着个小店，起早贪黑的，图个啥？ 电光火石之间，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点拨，一个念头猛地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既然这样……”康海潮深吸一口气，“那不如……咱们两家合伙！一起干！” 他显然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一直显得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张晋，眉毛也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合伙？ 张晋的目光落在康海潮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这康海潮，平日里看着油滑市侩，处处透着小商人的精明算计，雁过拔毛的主儿，但此刻这个提议，倒真显出他有那么几分破局的魄力和急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合伙”这条出路，而不是一味地抵触、哀求或者耍无赖，足以说明他脑子转得够快，也足够果决。 张晋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大哥张昊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忠厚老实，不爱占人便宜；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过于软糯，脸皮薄，做生意缺了那么一股子狠劲和随机应变。 上次饭馆的事，就吃了闷亏。让他一个人在县城开这个新潮的电子产品店，自己即便能提供货源和远程指导，也难免会担心他被人算计，或者自己经营不善，放不开手脚。 如果能有康海潮这么一个“地头蛇”，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脸皮也够厚的人在旁边帮衬着、吆喝着，甚至在某些时候“唱唱黑脸”，或许反而是件好事。大哥主内，管管货品账目；康海潮主外，负责招揽顾客，应付那些难缠的。 康海潮这种人，趋利避害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越是精明，就越懂得权衡利弊。只要自己这条线不断，只要自己还能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让他看到更大的蛋糕，他就不太可能做出损害大哥利益的事情来。甚至，为了维持这种合作关系，他反而会更加尽心地去经营，因为店里也有他的一份。 至于康海潮会不会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将来做大了就想把大哥踢开，或者反噬…… 张晋并不十分担心。最核心的【货源渠道】和最新的【市场信息】，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真正的命脉。康海潮就算再有能耐，也得依赖自己这条大腿。没有新货，没有热门货，背叛了张晋，他还能找谁？ 况且，多个伙伴，总好过凭空树立一个憋着劲儿跟你打价格战的竞争对手。和气生财嘛。 如果能借此机会，将康海潮也整合到自己的商业链条中，将来自己在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布局时，县城这边也能有个稳固的据点，多个帮手。 一瞬间，种种念头在张晋脑海中闪过，利弊得失已然清晰。 他抬眼看向康海潮，看得康海潮心里有些打鼓，七上八下的，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孤注一掷后的期待。成败，似乎就在张晋接下来的一句话了。 张晋的嘴角，缓缓勾起。 “合伙？” 他轻轻重复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海潮哥，你这个提议，倒是有几分意思。”张晋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紧张的康海潮和同样屏息等待的张昊，“不妨详细说说，你打算怎么个合法？资金怎么算？利润怎么分？咱们敞开了谈谈，看看，能不能谈到一块儿去。” 他这话一出，康海潮提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回了点原位，连声道：“能谈，能谈！肯定能谈到一块儿去！”只要肯谈，就有希望！ 康海潮一颗心彻底落回肚里，那感觉，比三伏天猛灌一瓢凉水还舒坦。 他搓着手，脸膛因为激动而油光锃亮，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八度，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他此刻的雄心壮志。 “兄弟，张晋兄弟！” 康海潮猛地往前凑了凑，身体几乎要贴到张晋身上，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跟刚出笼的野马似的。 “光咱们这小破县城，巴掌大的地方，能折腾出多大水花？一眼望到头了！” 他手臂猛地一挥，仿佛眼前已经徐徐展开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商业蓝图，金光闪闪的那种。 “我的意思是，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一票大的！就以县城这家店为起点，为【总部】！打响第一炮！然后，咱们一路向东，把店直接开到常云市里去！不，不止常云市，还有周边的县，咱们也给他覆盖了！” 常云市人口是县城的七八倍，消费能力更是甩开县城好几条街。康海潮越说越是热血沸腾，唾沫星子险些喷到张晋脸上，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一沓沓钞票正向他招手。 “你想想，到时候张昊兄弟的儿子，也不用再费那个牛劲转学去市里了，直接在咱自家店附近的重点小学、重点中学上学，多方便！咱们当叔叔的，脸上也有光！” “咱们也能多赚点钱，给家里添置点大件，这不是一举好几得的好事嘛！” 第421章 抱紧穿越者大腿 张昊听着康海潮描绘的景象，脸上确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儿子读书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但随即，那丝短暂的向往就被更浓重的忧虑所取代，像乌云盖顶。 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望向淡定的张晋，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不安。 “海潮这个想法……是，是挺好，有魄力。可，光县城一家店的租金就不少了吧？真要是开到常云市去，那得多少钱？咱们……咱们手头这点钱，够吗？能行吗？” 张昊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显然底气严重不足。他是个老实人，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胯。 张晋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钱的事儿，哥你不用操心，启动资金缺多少，我来想办法垫上，保证到位。只要你和海潮哥有这个心，愿意去闯一闯，资金方面，绝对不会是拖后腿的问题。” 这话一出，张昊直接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知道张晋赚了点钱，可现在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康海潮可是村子里生意做得最大的人。和他合伙的摊子，投入怎么也得好几万吧？张晋就这么轻松？ 康海潮也是眼神骤然一亮，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康海潮心里那点小九九又开始活泛起来，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张晋这话说得是真有底气，掷地有声，不像是在吹牛皮。 可他毕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这又让康海潮稍微有点纠结。 康海潮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开口，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试探，既要问出关键，又不能显得太不信任。 “兄弟，你这话，哥绝对信你，一百个信！”他先给张晋戴了顶高帽。“不过……你毕竟还在念书。你在新锐电子那边……真能说得上那么大的话？调动那么多资金和货源？这可不是一两万的小数目啊。”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张晋的脸色，见他没什么不快，才继续把话说完，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咱们这边雄心勃勃地把店面都铺开了，租金、装修、人工都砸进去了，你那边供货突然卡了壳，或者资金周转不灵，那咱们可就不是赔点小钱那么简单了，那是要赔个底儿掉，倾家荡产啊！” 这话问得相当实在，也相当尖锐，直指合作中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也是张昊最担心的地方。 张昊也紧张地看向张晋，手心里的汗更多了，几乎能攥出水来。他知道弟弟赚了些钱，但涉及到这么大的摊子，他心里是真的没底，七上八下的。 张晋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慢条斯理地侧过身，很自然地拉过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王倩。 王倩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但还是顺从地被他拉着，站到了他身边。 张晋轻轻将王倩的手抓在自己手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康海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是什么路数？ 张晋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 “海潮哥，看来你对我，对我家的情况。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然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石破天惊。 “这是王倩，咱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海潮哥，肯定也认识。” 康海潮点头，“知道知道，王勇的妹子么。听说跟着你去省城了，还做了点买卖。现在都快被你娶进门了。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 张晋嘴角上扬，几乎已经预料到康海潮马上会被震惊到什么程度。 “嗯，就是有一个细节忘了和你提了。刚才咱们说的【新锐电子】，就是王倩开的。她是新锐电子真正的老板娘。”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落针可闻。 康海潮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抹去，最后僵在嘴角，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眼珠子在张晋和王倩之间来回弹射，速度快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王倩被这么多人，尤其是康海潮那种见了鬼似的眼神盯着，脸颊上升起一抹自然的红晕，却不显慌乱，眼神依旧清亮，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恬静和腼腆，身子却站得笔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什……什么？”康海潮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从喉咙里挤出来，完全变了调，带着一丝破音的颤抖。“新锐……新锐电子商店的……老板……是，是弟妹？！”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个马蜂窝被捅了，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那……那新锐可是在临江市独家代理了【小霸王学习机】的啊！”他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成语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我可是听说，光是，光是拿到这个市级代理权，那准入的资金门槛就得……就得二十多万打底！” 康海潮猛地扭头，死死盯住王倩，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女学生，竟然是那么大一家店，手握如此重要代理权的幕后老板？ 再联想到张晋之前谈吐间的从容不迫，那种对货源、对资金仿佛与生俱来的掌控感。 原来如此！一切都通了！ 张晋哪里是什么“有门路的小伙计”，他压根就是老板的男人！或者说得更直接点，这对年纪轻轻的小情侣，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商业大鳄！ 这背景，这实力，这手笔……康海潮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了。他之前最大胆的想象，跟眼前的现实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不，连萤火都算不上！ 他之前还揣着那点小心思，想着跟人家“合伙”，盘算着自己的股份，现在看来，自己那点儿家底，在人家面前，恐怕连个零头都算不上！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第422章 拍板合作 无数念头在康海潮脑海中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滚。 机遇！这是天大的机遇！ 他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脆响，把旁边一直提心吊胆的张昊都吓得一哆嗦。 康海潮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亮得吓人。之前那些疑虑、试探、小九九，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烟消云散，连点渣都不剩。 “合作！必须合作！”他斩钉截铁，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张晋兄弟！王倩……弟妹！”康海潮一把抓住张晋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是抓住了通往金山银山的缆车票，双手用力摇晃着，力道大得张晋都感觉手骨有点疼。“ 错过这个机会，我康海潮以后肯定得后悔得天天用脑袋撞墙，肠子都得悔青了！” 他此刻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个精于算计、处处留神的“地头蛇”模样，活脱脱一个虔诚的信徒见到了下凡的财神爷。 王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夸张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更红了些，下意识地往张晋身后挪了挪，寻求一点遮挡。 张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康海潮的手背，示意他稍微克制一点，别把人吓着。 “海潮哥，先别激动成这样。” 康海潮哪里冷静得下来，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不激动？兄弟，这我能不激动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是纯肉的！”他转向王倩，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也温柔了八度：“王倩弟妹，这……这真是……真是太让我……我康海潮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冒犯，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那就是个睁眼瞎！” 王倩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康大哥言重了，您也是为了生意谨慎。” 张晋适时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海潮哥有这个意向，那咱们就谈谈具体的合作方式。”他顿了顿，“海潮哥，你这边，打算投入多少？” 康海潮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我这些年东拼西凑也攒了点家底，不多，但都是血汗钱！我砸锅卖铁，豁出去了，能凑出十万块钱！全部投进去！一分不留！”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也是他这些年摸爬滚打的全部积累。 王倩听到这个数字，下意识地看向张晋，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这个数目，他们应该如何匹配？ 康海潮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了王倩的眼神，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极低，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想占便宜：“王倩弟妹，张晋兄弟，你们可千万别跟我见外，更别被我这十万块钱给框住了！”他语气诚恳，“光是【新锐】这两个字，光是你们稳定的进货渠道，这条无形的资产，就绝对不止十万！你们能带着我康海潮一起发财，那就是看得起我，给我天大的面子了！资金方面，你们随便投点，哪怕就是一万两万，意思意思就行！主要是你们的技术、渠道和品牌入股！” 这话听起来倒是真心实意，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抱上这条大腿，比什么都强。 张晋却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海潮哥，账不是这么算的。”他的目光扫过康海潮，又看了看大哥张昊，“咱们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公正，这样才能长远。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大力，我们坐享其成占便宜，那不成欺负老实人了吗？”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快速权衡，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方案：“这样吧，我们这边，拿出八万块钱现金。加上我们自有的【新锐】供货渠道，以及后续的市场信息、经营管理方面的支持。综合起来，我们占据新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你出资十万现金，负责本地的日常运营和打理，我不在的时候，你多上点心。这样你家占据另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咱们两家，对半分。有钱一起赚，有风险一起担。亲兄弟，明算账。” 张晋知道，合作开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占比其实是有问题的。但还是那个道理。张晋不怕康海潮反水。所以也就不用纠结太多细节了。 康海潮闻言，先是一愣，他预想过很多种分配方案，甚至做好了只占小头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张晋会提出这样一个方案。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八万现金加无价的渠道和经验，对五十股份。 自己十万现金，对五十股份。 表面上看，自己现金多出了两万，占了点便宜。但康海潮心里跟明镜似的，那稳定可靠的【货源渠道】和张晋口中的【市场信息、经营管理支持】，才是这个生意真正的核心价值所在，是花多少钱都难以买到的金字招牌，远不是区区两万块钱差价能够衡量的。 张晋这完全是在让利，是实实在在地照顾他！ “兄弟！”康海潮胸口一阵发热，重重一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敞亮！局气！够朋友！”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按你说的办！我康海潮心服口服！能跟你们这样的兄弟姐妹合作，我踏实！” 能跟这样既有实力又讲道义的人合作，他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剩下的全是奔头。 张晋微微一笑，这才转向一直默默旁听，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大哥张昊。 “哥，这家新公司的股份，就先挂在你名下吧。以后分红也直接进你的账。” 张昊一直在旁边听着，从最初的担忧，到震惊，再到此刻的激动和一丝丝的惶恐。此刻听到张晋这么说，他几乎是立刻摆手，态度坚决。 “不行！张晋，这绝对不行！”他脸都涨红了，“这是你和王倩的本事，是你辛辛苦苦拉来的合作，是你和弟妹的钱，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占这么大的便宜！一分钱没出，一分力没在关键点上，我哪有脸要这个股份！” 他语气斩钉截铁：“亲兄弟更要明算账！这股份，必须是你和王倩的！我一分都不能要，提都不要再提！” 第423章 兄弟们的认可 张晋看着大哥这副执拗又认真的样子，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不勉强，无奈地笑了笑：“行，哥，听你的，股份还是我的。”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和大嫂呢，就代表我，在这边新公司盯着点日常的运营和账目，也算是帮我分担。毕竟主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业和新锐那边，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老家这边。” 康海潮在一旁听着，心里对张晋的评价又默默拔高了好几个层次。不贪财，重情义，有魄力，有手段，还懂得照顾家人的感受，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年轻人，将来的成就，怕是自己想都不敢想。 张昊听弟弟这么安排，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心里也舒坦了。他用力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这个没问题，你放心，我肯定给你盯得死死的，保证一是一，二是二，出不了差错！” 张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康海潮，眼神中带着询问。 “海潮哥，那就这么定了？” 康海潮哪里还有二话，他现在看张晋，简直就是看财神爷下凡，恨不得立刻焚香叩拜。他再次用力点头，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定了！板上钉钉！谁改谁是狗！” 康海潮对张晋与王倩连声道谢。他搓着手，“那就这么决定了哈？我现在就回去筹备资金，物色店面人手。“ 康海潮一刻也不想耽误。而张晋作为受益者，当然就不会阻拦康海潮了。 “张晋，弟妹，等我好消息！我这就去！”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出门，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外。 张昊也去和嫂子商量事情去了。屋里只剩下张晋与王倩。 张晋看着身边女子，她白皙的脸颊因方才的激动透着一抹淡淡的粉色，眼底的喜悦藏不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未褪的羞涩。他心中一处柔软被触动，看着她因喜悦而生动的眉眼，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清晰起来。他想看到她更安心，更无顾虑的笑容。 “倩倩，我准备把咱村里的这些发小一起约出来吃个饭。”张晋开口，声音平和。 “顺便，公布一下咱俩现在的关系。”他要给她一个明确的“名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王倩闻言，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脸颊上的红晕不知不觉又深了一层，她垂下眼帘，手指悄悄绞着衣角，过了片刻，才从喉咙里轻轻溢出一个字：“嗯。” 声音很低，带着自己才能察觉的轻颤。 村里没什么好饭店，张晋直接把吃饭的地方约到了县城的饭店里。 张晋带着王倩，来到了县城里档次最高的“福满楼”饭庄。 他在一个雅致的包间里，宴请了几个自小便一同玩闹长大的兄弟。为首的是猴子，本名侯建，是张晋穿开裆裤就认识的。旁边坐着个憨厚的胖子李东。王勇也在，只不过因为已经知道张晋和王倩请发小吃饭的理由，所以故意显得低调，省的喧宾夺主。 还有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也都是信得过的人，此刻都已到齐，正围着桌子说笑。 其实大家都是熟人，这些小子掏鸟摸鱼的时候，王倩也不是没见识过。但是现在毕竟身份不一样了，王倩只是有些羞涩地坐在张晋身边。 菜肴流水般送上，酒杯交错。几巡酒下肚，酒酣耳热之际，包间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看后生们吃喝差不多了，张晋放下酒杯，咳了几声。包间里原本推杯换盏的几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几双眼睛带着探询和好奇，齐刷刷望向他。 张晋没有看他们，而是转向王倩，在桌子下，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指尖带着细微的轻颤，甫一被他温暖的掌心包裹，那股颤动便平息了些许，一股安定的力量从交握的手上传来。王倩心头一暖，也悄悄回握了一下。 张晋这才抬眼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各位兄弟，”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今天请大家来，除了叙旧，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他顿了顿，握着王倩的手紧了紧。 “王倩，以后就是我的未婚妻了。我们已经订婚了，等我毕业，就准备结婚。” 此言一出，包间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然而几秒钟之后，猴子却咧嘴一笑。“就这？你还当我们不知道啊？” 李东也笑道：“门头村就那么大点地方，你拿三大件去王家的当天，我们就听说了。” “我们就等着捞你一顿了。你不联系我们，我们也得主动找你俩了。” 还有其他人也在附和，“当初听说王倩出去打工的时候，我还在惋惜，以后咱的村花就得便宜外人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小子拿下了。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另一个发小也连忙举杯，满脸笑容：“恭喜张晋，贺喜王倩！这杯我先干为敬，祝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对对对！必须得喝一个！” “张晋不声不响干大事啊！” “弟妹，以后张晋要是欺负你，跟我们说，我们替你收拾他！” 发小们纷纷举杯，一个个抢着敬酒，言语间满是真挚的祝福，为张晋寻得佳偶由衷感到高兴。他们看向王倩的眼神，也充满了善意与毫不掩饰的赞赏，没有丝毫的轻慢。 王倩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祝福包围，脸颊滚烫，几乎要烧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张晋身边靠了靠，手依旧被他紧紧握着。她偷偷抬眼看他，张晋正含笑望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这份安定透过眼神传递给她，为她隔绝了周遭的喧嚣，让她在这份热闹中找到了依靠。 一股暖流自心底深处汩汩涌出，迅速漫过四肢百骸，连眼眶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湿润起来。 真好，好得让她想掉眼泪，却又想笑。 第424章 面子重要 宴席过半，张晋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吃着。” 他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猴子肩膀，离开了包间。 就在这短短的空隙，雅间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寻常走路要杂乱得多，还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哄笑和男人粗放的说笑声，听着便让人不快。 刘伟康，领着几个头发染得黄毛绿毛、耳朵上钉着亮晃晃耳钉的青年，正歪歪扭扭地从走廊那头晃过来。几人身上都带着酒气，走路姿态透着一股子寻衅滋事的吊儿郎当。 张晋他们所在的“牡丹厅”包间，门并未完全关严，虚掩着，留下了一指宽的缝隙。 刘伟康本是搂着旁边一个小弟的肩膀，吹嘘着自己最近又在哪里“摆平”了什么事，无意间朝那门缝里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脚步就像被钉子钉住一般，猛地顿住了。 王倩？ 刘伟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眯了眯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一丝阴鸷从他眼底深处迅速闪过，嘴角那点醉意带来的笑也收敛了。 他推开身边的小弟，径直走到包间门口，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虚掩的门。 “哗啦——”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身后那几个五颜六色的青年也立刻收了嬉笑，跟着鱼贯而入，堵在了门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包间内原本热烈融洽的气氛，因为这几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冷却下来。猴子刚举起的酒杯停在半空，李东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众人的目光，带着错愕和不解，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以及为首的刘伟康。 王倩也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刘伟康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刚刚因喜悦和酒意泛起的红晕也迅速褪去，化作一片苍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 “哟，我还当是谁在这儿摆谱呢。” 刘伟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那双带着酒意的眼睛却像黏住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王倩。 他慢悠悠地踱进包间，身后的一个小黄毛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刘伟康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不是王倩吗？” 他顿了顿，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手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去年，老子亲自去你家提亲，带着厚礼。你妈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猛地一拍手：“哦，想起来了！说你年纪还小，不着急嫁人。还说什么，你想去外面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不想这么早被家庭束缚。” 刘伟康的语调拖得长长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充满了嘲弄和恶意。 “怎么着？这才一年不到的功夫，世面见完了？就这么急着跟人订婚了？” 门头村就那么大的地方。尤其刘伟康还算得上是门头村的地头蛇。张晋和王倩订婚的消息，同样也被刘伟康第一时间知道。 而和他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人，还忍不住嘲讽了他两句。 其实他虽然喜欢美女，王倩现在的气质，也确实甩了村里其他女孩好几条街。 但他也没到了非她不娶的程度。 之所以这么恼怒，就是因为王倩拒绝了他，却同意嫁给张晋的事情，让刘伟康觉得丢了面子。 他的视线在包间内那些张晋的发小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王倩身上，眼神中的轻蔑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听说是跟张晋定亲了？你拒绝了我，就找了这么一个废物？！” 王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微微颤抖，捏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王倩可不是能忍的性格，当即愤怒骂了回去：“嘴巴放干净点！” 张晋的发小们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听着刘伟康这充满火药味的话，再看看王倩的反应，也都明白过来这是来者不善，是专门来找茬的。 猴子最先按捺不住，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姓刘的！嘴巴放干净点！跑这儿撒什么野？” 李东也皱起了眉头，虽然没说话，但脸色也沉了下来。其他几个朋友也都面露不悦，盯着刘伟康。 刘伟康像是根本没听到猴子的话，甚至都没正眼瞧他一下，继续对着王倩输出他那满腹的怨气和恶意。 “王倩啊王倩，你这眼睛是真的瞎了！”他啧啧两声，摇着头，语气越发刻薄，“我刘伟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这县城，谁不给我刘伟康几分面子？” 他伸手指了指王倩，提高了音量：“他张晋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穷学生！他家里往上数三代，不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真以为考上个破大学，就能山鸡变凤凰了？就能翻天了？” “你也是瞎了心，猪油蒙了眼！放着我这样的好人家你不要，不嫁给我刘伟康过来享福，偏偏跑去跟这种穷酸货色过家家，图什么？” 刘伟康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恶毒。 王倩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猴子彻底火了，操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指着刘伟康怒喝。 “怎么？想动手啊？”刘伟康身后一个染着绿毛的小青年立刻往前一步，挑衅地看着猴子，其他人也跟着往前凑，气氛剑拔弩张。 其余几个张晋的发小也纷纷站起身，怒视着刘伟康和他身后的几个混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都给我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就在这时，张晋从卫生间回来了。 他刚走到包间门口，隔着门板，就听见了刘伟康最后那几句充满侮辱性的污言秽语，特别是那句“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和“穷酸货色”。 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张晋的脸色，在刹那间沉了下去，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425章 你自己找死 包间里的争吵因为张晋的出现，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刘伟康。” 张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把你那张臭嘴，给我放干净点！” 刘伟康听到声音，转过头。当他看到是张晋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得意。 他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因为张晋的出现，变得更加嚣张跋扈，仿佛张晋的愤怒正中他下怀。 “哟，正主回来了？”刘伟康上下打量着张晋，眼神轻蔑，“怎么，我说错了吗？戳到你痛处了？还是戳到你这未婚妻的痛处了？”他故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张晋，几乎要撞到张晋的胸口：“张晋，你小子别太得意。以为考上个大学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在这县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还有你，王倩。”刘伟康又猛地转向王倩，脸上带着狞笑，眼神凶狠，“既然你们不给我刘伟康面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伸出手指，在张晋和王倩之间来回指点着：“以后，你们王家，还有你张晋，在门头村，乃至咱们这个县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我刘伟康说到做到！不信你们就试试！” 威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听到刘伟康这番话，特别是那句“在门头村，乃至咱们这个县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张晋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刹那间，一段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前世，家里的宅基地就是被村霸刘伟康霸占，大哥去讨公道，被刘伟康放狗咬死。 张晋和嫂子报了警，结果刘伟康叫来十几个人作证是大哥先打人的。刘伟康的狗是看主人被攻击，才反击咬人的。 大哥本是个勤劳朴实、身体硬朗的汉子，却因为这无妄之灾，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而从那之后，张晋因为没有胆子给大哥报仇，一辈子都没抬起头来。 重生回来之后，张晋一直记着刘伟康上一世的所作所为。 但是归根结底，张晋首先要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报仇反而会走向另外一条路。 在有点家业止呕。张晋不是没有想起过刘伟康的事情。但是自家好不容易过上点好日子，张晋不希望自家的好日子出什么意外。 而刘伟康这种疯狗一样的人。要不然，就躲远一点。否则的话，就得一次打死，否则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恶劣事情。 张晋不敢拿自家一家人的幸福去赌。所以和刘伟康的仇恨，就被张晋暂时压抑了下去。 但是自己不准备找刘伟康的麻烦，没想到刘伟康还是主动找了过来！ 刘伟康的威胁，揭开了张晋不愿意回忆的那些细节。 大哥惨死时那不甘的眼神，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痛苦，清晰得让他浑身发冷！ 新仇！ 旧恨！ 两股汹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两座即将同时喷发的火山，在他胸腔内疯狂地翻涌、积压、碰撞！ 他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无比冰冷，那里面翻滚着浓稠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黑暗。 刘伟康！ 张晋在心中，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这一次，他要让刘伟康，付出血的代价！ 他看着刘伟康那张因为嚣张而扭曲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清晰而坚定。 这个人，必须死！ 张晋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但熟悉他的人，比如猴子，却能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察觉到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和毁灭的气息。猴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张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力给震慑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伟康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叫嚣着什么“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之类的屁话。 但张晋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滔天的恨意，与冰冷刺骨的杀机。 张晋的目光，如同盯上了致命猎物的毒蛇，死死地钉在刘伟康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刘伟康，你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不，你还没准备好。 我会让你，慢慢地，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就在刘伟康的唾沫星子快要喷到张晋脸上时，包间门口传来砸门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奔丧呢！还是你刘伟康提前给你爹妈烧纸，怕晚了赶不上热乎的？”一道洪亮的男声如同炸雷般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有点文化人气质的年轻男人，此时正站在包间门口。 来人正是康海潮！ 县城好饭店就这么一家，附近有点身份有点闲钱的人，请客吃饭，总会来这边订个包间。 前几天从张晋家里走了之后，康海潮也到处忙活了起来。这可是康海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机会，他当然想要把这次和张晋合作的事情做好。 张晋约着和发小们见面的这一顿，康海潮正好也在约几个朋友出来商量大事儿。他本在隔壁包间和朋友喝酒，听见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墙都清晰可闻，便过来瞧个究竟。 本来只是刘伟康的话，康海潮不会说什么。毕竟刘伟康之所以狂，就是因为他们家在这县城附近，确实算得上是排的上号。 康海潮家里不比刘伟康差多少。但是如果没有必要，他肯定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刘伟康。 他和刘伟康不一样。他虽然也算是个村二代，但是他是真心想要做出来一番事业的。所以向来还算低调，也不像刘伟康那样到处惹事。 但是当时他只是随便在包间里一瞥，正好就看到了张晋和王倩。 知道刘伟康居然是来找张晋这位财神爷的麻烦，那康海潮肯定就不能不管了。 看到康海潮挤进包间，刘伟康也皱起了眉头。他是狂妄，但也不是啥的。 起码表面上哪些人好欺负，哪些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还是能分个大概的。 康海潮就属于那种，他虽然不惧，但是最好能不要得罪的情况。 所以看到康海潮的瞬间，刘伟康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康海潮到底想做什么。 第426章 求锤得锤 康海潮却赶紧凑到张晋跟前。 “张晋，王倩，怎么回事？这刘伟康是疯了么，惹到你们俩头上了？”康海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他这话一出，包厢里的众人都是忍不住一愣。 康海潮是什么人物，在场的众人都是在门头村混的，很清楚。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刘伟康，那必定是”狂“字。而形容康海潮的话，那就只能是”傲“字。 这小子家里条件是不错。但是人家却也不只是靠家里的条件。在门头村的这些二代里面，康海潮是唯一一个出来做买卖，还真得做出一番成绩的一个。 所以对于门头村的泥腿子们，康海潮其实向来是有些看不起的。 但是今天，康海潮居然对张晋和王倩这么尊敬。 房间里的众人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是康海潮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此时，康海潮已经扭过头，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刘伟康，唾沫星子这次直接喷了刘伟康一脸：“刘伟康，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以前偷鸡摸狗，现在抖起来了？在老子面前也敢耀武扬威？门头村是你刘家的天下？我告诉你，有我康海潮在一天，你就休想动张晋兄弟和王倩弟妹一根汗毛！听见没有！” 刘伟康还是第一次见康海潮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也是忍不住有点懵。 刘伟康在门头村作威作福惯了，平日里横着走。但是人家康海潮也不差！康海潮不仅在村里人头熟，县里道上也有几个过命的兄弟，更重要的是，康海潮跟村里几个手握实权的干部称兄道弟，关系铁得很，逢年过节的礼数从没少过。 刘伟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康海潮当众喷了一脸唾沫，又指着鼻子骂，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他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康海潮：“康海潮，你他妈吃错药了？真要为了这么个泥腿子，跟我刘伟康翻脸？”他特意加重了“泥腿子”三个字，眼神轻蔑地扫过张晋。 康海潮嗤笑一声，抹了把脸，仿佛刚才喷人的是刘伟康：“泥腿子？刘伟康，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张晋兄弟和王倩弟妹，他们俩加起来，比你和你那几个不成器的狐朋狗友值钱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刘伟康身后的几个跟班脸色都有些难看，悄悄往后缩了缩。 康海潮胸脯一挺，正要说出张晋的真实来头，给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开开眼。 “咳，咳。” 旁边传来两声轻咳。康海潮一顿，瞥了眼张晋，只见张晋正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仿佛事不关己。康海潮立刻会意，张晋这是不想太张扬。也是，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 他话锋一转，指着刘伟康的鼻子，斩钉截铁：“没错！刘伟康，老子今天就是明白告诉你，我就为张晋兄弟出这个头，就是要跟你翻脸！怎么着？不服气？不服气咱俩就碰一碰，看看谁先怂！你那点家底，老子还真不怕！” 刘伟康被康海潮这股子豁出去的狠劲震住了。他知道康海潮说到做到，真要硬碰硬，自己讨不到好。他怨毒地剜了张晋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压不住的恨意，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然后，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几个还愣着的跟班色厉内荏地低吼：“看什么看！都他妈给我滚！” 说完，自己率先灰溜溜地朝包间外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生怕康海潮再补上一句奚落。他那几个跟班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跟了出去，生怕跑慢了被迁怒。 一场风波骤然平息。 张晋对着康海潮，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海潮哥，多谢了。今天这事，让你费心了。”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康海潮豪爽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到张晋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对王倩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弟妹，没吓着吧？这帮狗崽子，欠收拾！” 王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没事，谢谢海潮哥。” 王倩的性格就是这样，她本来是有些泼辣的。要不是今天当着这么多发小的面，自己又是第一次以张晋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发小们面前，王倩早就自己骂回去了。 张晋安抚地拍了拍王倩的手背，然后对众人朗声道：“一点小插曲，扰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抱歉。服务员，再加几个硬菜，上两瓶好酒！今天我请客，大家务必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气氛重新热烈起来。猴子等人看向张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和好奇，没想到张晋还有康海潮这样硬扎的朋友。 席间，张晋端着酒杯，走到康海潮身边，碰了一下杯，压低声音：“海潮哥，待会儿有件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康海潮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一口干了杯中酒：“行，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康哥我别的本事没有，替兄弟出头还是绰绰有余的。我那边还有一桌，你让弟兄们先喝着，我们去那边聊。” 张晋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和王倩跟着康海潮来到康海潮的包间。 康海潮，对他那几个朋友说道：“你们先去舞厅耍着，账记我头上。我跟张晋兄弟有点私事要谈。” 然后康海潮才对张晋道：“兄弟，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只要我康海潮能办到的，绝不含糊！”他翘起二郎腿。 张晋的眼神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幽深冰冷，他看着康海潮，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海潮哥，刘伟康这个人，既然敢威胁倩倩，我必须让他彻底消失。” 上一世的事情，张晋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光威胁自己和王倩这一层理由，就足够张晋反击了。 康海潮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眼中爆发出浓烈的兴奋光芒，他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兄弟，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姓刘的，纯属茅坑里点灯——找死！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新锐电子现在是什么势头？他巴结你还来不及，居然敢往死里得罪你！简直是活腻歪了！他爹当年开了个砖厂，那烟囱天天往外冒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村里人背后都骂他断子绝孙。他家那个小煤窑，前两年还死了人，硬是拿钱给压下去了。这种人，不收拾他，天理难容！” 第427章 市场遇冷 张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股压抑在胸腔的杀意，此刻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不仅仅是这次的冲突。我要永绝后患。康哥，我想请你帮个忙，盯紧刘伟康家里的所有生意，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任何违法违规的线索，都不要放过。我要让他从根上烂掉。” 康海潮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兄弟你放心！他家那点破事，我门儿清！保证给你盯得死死的，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你！” 王倩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虽然觉得解气，但心中却升起另一层担忧。她轻轻拉了拉张晋的衣袖，小声道：“阿晋，刘伟康那个人心狠手辣，我怕……怕他对我在村里的爸妈和弟弟不利。他要是知道我们想……” 张晋转过头，看着王倩担忧的眼神，心中的杀意瞬间化为柔情。他温言安抚道：“倩倩，别担心。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尽快把叔叔阿姨他们接到县城来住，你看好不好？县城里，他刘伟康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王倩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嗯！都听你的。” 张晋的行动力向来惊人。 就在康海潮开始暗中调查刘伟康家底，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刘家产业，同时紧锣密鼓地为新锐电子在县城的分店选址、筹备装修事宜的时候，张晋也在县城里物色好了一处带着小院的两进民房，虽然旧了些，但胜在清静宽敞，租了下来。随后，他亲自开着借来的小货车，回了一趟门头村，将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王倩的父母和弟弟王小军接到了县城的新住处。 王父王母一开始还担心给张晋添麻烦，但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和张晋诚恳的态度，加上对刘伟康的忌惮，最终还是同意了。看着父母在新家里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王倩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她依偎在张晋怀里，眼中充满了感激与爱意。 县城的事情，因为康海潮的鼎力相助和大哥张昊的逐渐上手，张晋已经无需事事亲为。新店的筹备有条不紊，王倩的家人也已安顿妥当。刘伟康那边，康海潮隔三差五就会给张晋递些消息过来，都是些偷税漏税、安全隐患的证据，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给他致命一击。 这天晚上，张晋拥着王倩，柔声道：“倩倩，县城这边暂时告一段落了。我想，是时候离开了，我们一起去魔都看看。我之前答应过杨斌，要带着他一起炒一次股。现在过去差不多正好能来得及。” “魔都？”王倩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也有些忐忑，“我也去么？我能跟着一起见识一下？” “当然。”张晋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你当然行，你是我张晋的女人，到哪里都行！” 王倩对张晋的任何决定，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用力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好！张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 两人简单收拾了行装，跟家里人交代清楚后，几天后，便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一起坐上了南下魔都的火车。 绿皮火车发出冗长的轰鸣，带着沉重的钢铁节奏，缓缓驶入魔都的站台。 刺耳的刹车声尚未完全平息，喧嚣的人声与湿热的空气便一同涌入车厢。 王倩几乎是贴在车窗上，看着站台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轮廓，一种从未有过的渺小感与激动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脏。 这里就是魔都。 一个只在收音机与画报里见过的，充满奇迹与财富的地方。 “别看了，人比风景多，我们下车。” 张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他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另一只手紧紧牵着王倩，像是生怕她在这人潮中走散。 两人随着人流挤出车站，一股混杂着煤烟、黄浦江水汽与各色小吃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倩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鼻子，张晋却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张晋！这边！”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衬衫、理着平头的青年正用力挥舞着手臂，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杨斌。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皮肤黝黑，正憨厚地挠着头，看到张晋时，咧开嘴笑了起来。 “魏勇？你怎么也来了？” 张晋有些意外。 第428章 一笔巨款 工作人员正在兜售认购证，旁边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不屑地“嗤”了一声。 “骗子公司又来忽悠人了，三十块买张废纸？我买十斤肉骨头回家炖汤不香吗？”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摆着手快步走开了。 女营业员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能尴尬地转向张晋他们。 杨斌和魏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千里迢迢从县城跑过来，怀揣着发财的梦想，看到的就是这么个被人当成骗局的东西？ “晋哥……这，这玩意儿靠谱吗？” 杨斌压低了声音，心中的信念开始剧烈动摇。 张晋没有回答，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们觉得，如果这里人山人海，我们拿着这点钱，能抢得过谁？” 他反问了一句。 杨斌和魏勇顿时一愣。 “正因为现在没人要，没人信，它才是机会。”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砸进了两人的心里。 “走，先把我们上次的兴业股票兑了，换成这次的弹药。” 他领着三人，径直走向兑现窗口。 兑现窗口的玻璃隔绝了营业厅里本就稀薄的人气，显得愈发冷清。 窗口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营业员，正百无聊赖地用指甲刮着桌面上的旧报纸，听到动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在张晋一行人身上扫过，没什么波澜。 “查询还是兑现？” 声音平淡，不带什么情绪。 “先查一下兴业股份现在的价格。” 女营业员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慢吞吞地转过身，面对着一台屏幕凸出的老旧电脑。 手指在泛黄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发出一阵清脆又迟钝的【咔哒】声。 幽绿色的字符在屏幕上逐行跳出。 一串数字最终定格。 张晋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价格，九十一块一股。 张晋有一千张认购证，可以换成一万股。 总价，九十一万。 从他离开魔都到现在，价格的波动并不算剧烈。 他清楚地记得历史的轨迹，再过不久，伴随着九二年的春风，真正的疯狂牛市才会降临。 届时，兴业的股价会像坐上火箭一样，冲向一个令人目眩的高度。 但那又如何。 兴业的盘子已经很大，基数太高，就算疯涨，在现在的基数上，再翻个三五倍也就顶天了。 而那些现在还无人问津，被当成废纸的新股，一张成本才三十块。 它们需要的不是翻倍，而是从一到一百的裂变。 涨幅，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概念。 杨斌和魏勇紧张地凑在张晋身后，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那块小小的屏幕。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K线图，只能死死盯着那串最显眼的数字。 “晋哥，这……这是多少？” 杨斌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数错那些零。 张晋没有回头。 他对着窗口里的女营业员，语气平淡。 “麻烦算一下总额。” 女营业员的手指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噼啪】声后，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总价。 【￥912,630.00】 鲜红的数字，像一团火，瞬间灼痛了杨斌和魏勇的眼睛。 “九……九十一万？” 魏勇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杨斌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杨斌的呼吸停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九十一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轰然压在他的脑子里，压得他头晕目眩。 在他们的县城，万元户都还是个值得吹嘘半辈子的名头。 九十一万，那是什么概念？ 他们做梦都不敢梦得这么夸张。 女营业员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她重新审视了一遍张晋，眼神里多了些许异样。 这几个外地人，看着土里土气的，没想到身家这么厚。 “张晋！！我靠，你现在这么有钱么？！” 杨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激动地摇晃着魏勇的肩膀，脸涨得通红，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大厅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朝这边望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与羡慕。 张晋却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数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转过头，看着几乎要陷入癫狂的杨斌。 “九十一万，很多吗？”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杨斌的狂喜僵在脸上。“晋哥，你……你说啥？” “我说，这点钱，算不上什么。”张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女营业员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连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嘴角都撇了撇，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魏勇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晋哥，九十一万还不多啊？这钱……够我们花一辈子了。” “一辈子？” 张晋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们的眼光，就只在这一辈子，只在咱们那个小县城？”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 “这里是魔都。” 他又指了指刚才那个卖认购证的女推销员的方向。 “国家都号召咱们要和国际接轨了。九十一万，才那跟哪啊。所以，还是得买认购证。“ 杨斌和魏勇彻底懵了。 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其中的逻辑。 “晋哥，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斌的声音都变了调。 “把九十万换成那个？那不等于把钱往黄浦江里扔吗？” “对啊晋哥，我们已经赚了这么多了，见好就收吧！太冒险了！” 魏勇也急切地劝道。 他们刚刚才从地狱升到天堂，张晋却要一脚把他们再踹回深渊。 这种刺激，他们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起。 张晋没有再跟他们解释。 有些事情，说再多遍，也不如做一遍来得印象深刻。 他转回头，对着窗口里同样一脸错愕的女营业员，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全抛了。” 【轰】 杨斌和魏勇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别！” “晋哥多想想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第429章 三思而行 女营业员也愣住了，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先生，您确定要全部抛售吗？【兴业股份】的势头一直很好，是目前市场上最稳健的几只股票之一，现在抛掉，太可惜了。” 在她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操作。 还是九十万的巨额资金。 这已经不是炒股了，这是在赌命。 张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 “正因为它太稳了，所以才要抛掉。” 他看着两个已经快要急疯了的兄弟。 “想发大财，就不能走所有人都觉得对的路。”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三人，对女营业员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抛。” 女营业员的手指在算盘上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再次确认。 “先生，这些股票价值九十一万，您确定全部抛售？” 张晋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平静的眼神回应。 那个眼神里没有犹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女营业员不再多问，飞快地在单据上盖上红色的印章。 张晋看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却没有立刻走向那个卖认购证的推销员。 他只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靠着冰冷的大理石柱子，安静地站着。 像一个蛰伏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魏勇则死死地盯着张晋，“晋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张晋的行为。 就在这时，大厅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里的死寂。 “马东你疯了么？” 一个打扮时髦，卷着大波浪，涂着鲜红口红的女人，正指着一个青年男子的鼻子骂。 “三十块钱一张，你买一百张？三千块钱你就买了这么一堆废纸？” 那个叫马东的青年，穿着一身时髦的夹克，头发梳得油亮，此刻却满脸涨红，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小薇，你小声点……” “小声点？我嫌丢人！你看看，这里谁买这个东西？都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才会被骗！” 女人声音又尖又亮，毫不顾忌周围人的视线。 “我们攒点钱容易吗？你拿去打水漂？” 马东身边另一个朋友也跟着帮腔。 “就是啊东哥，这玩意儿就是骗人的，上个星期我邻居买了二十张，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去。” “钱多烧的是吧？有这三千块，给我买个金戒指不好吗？” 女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马东的自尊心上。 他被骂得抬不起头，手里的那沓认购证，此刻变得无比滚烫，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魏勇下意识地看过去，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太惨了。 他刚想说话，却发现身边的张晋，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场闹剧。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幸灾乐祸。 而是一种……看到了猎物的眼神。 魏勇的心猛地一动。 张晋当然不会同情。 因为这种场景，在1992年初的魔都，每天都在上演。 无数人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满怀希望地冲进来，然后被现实拍得粉身碎骨。 他们把黄金当成垃圾，又把垃圾当成信仰。 沪爷以后有的是暴富机会。不差这一次的。 张晋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些被他们鄙夷的“垃圾”里，淘出真正的黄金。 他并不急。 现在还不够。 市场的情绪还不够冷，抛售的恐慌还不够浓。 他要等。 等到所有人都对这东西避之不及，等到它真的被当成废纸扔进垃圾桶的时候。 那才是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时刻。 看着周围人投向马东那鄙夷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再想到自己脑中这些“废纸”未来翻上几百倍的疯狂景象。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悄然涌上张晋的心头。 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升级。 “马东，我再问你一遍，这钱你要是今天不拿回来，我们俩就完了！” 拿女人下了最后通牒。 “我花我自己的钱，你要跟我分手？” 马东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对！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东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认购证，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围的嘲笑声，朋友的规劝声，女友的威胁声，像无数只苍蝇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妈的！” 他猛地爆喝一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屈辱和悔恨都吼出来。 “老子不玩了！” 他抓起那沓刚买的认购证，满脸狰狞地冲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就当喂狗了！” 在马东的手即将把那沓“未来”丢进垃圾桶的前一秒。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了他的手腕。 马东一愣，错愕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张晋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兄弟，别冲动。” 马东还在发愣，他的女友却已经冲了过来，双手叉腰，像一只好斗的母鸡。 “你谁啊你？多管闲事！” 张晋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马东和他手里的那沓认购证上。 “你不要，不如便宜点卖给我。” 马东和他那个朋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晋。 那女人有些急迫的催促马东。“赶紧卖了啊！好不容易又来一个冤大头！快，快卖给他！不然人家后悔了！” 马东的朋友也凑过来，小声劝道。 “东哥，赶紧卖了吧，能回点本是点。” 马东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挽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他看着张晋，像是要把手里的烫手山芋赶紧扔出去。 “你真要？” “开个价。” 张晋言简意赅。 马东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少一分都不卖！” 他这是狮子大开口，想从这个“土包子”身上弥补自己的损失。 “一千五。” 张晋平静地还价。 “你！” 马东没想到他还敢还价。 “一千五，现在就给钱。或者，你把它扔了，一分钱都没有。” 张晋松开了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马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女友在旁边催促道。 “一千五就一千五！赶紧的！有钱拿就不错了！” 最终，马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那沓认购证狠狠塞进张晋怀里。 “给你！” 张晋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现金，数出一千五，递了过去。 钱货两清。 第430章 谁都不要的股票认购证 马东拿着钱，如释重负，拉着还在讥笑的女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证券大厅。 仿佛在逃离一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地方。 张晋却只是低头，用手指轻轻抚过那沓印刷精美的认购证。 这哪里是废纸。 这是通往下一个时代的门票。 未来价值起码几十万的财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手里。 他抬起头，平静地将那沓认购证收进口袋。 魔都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就阴沉下来，湿冷的风卷着细雨，敲打着证券营业部的玻璃窗，让本就冷清的大厅更添了几分萧索。 这是张晋他们来魔都的最后三天。 “晋哥，我这心怎么七上八下的？”魏勇摩挲着怀里厚厚一沓认购证，压低了声音，“揣着这沓纸，比我当初揣着两万块现金还慌。” 旁边的杨斌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把自己的两万块也全换成了这玩意儿，平均下来一张还不到二十五块。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张晋，可看着手里这沓在别人眼里跟废纸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心里总像是悬着块石头，不上不下。 张晋笑了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目光扫过大厅里寥寥无几、愁眉苦脸的股民。“慌就对了，别人都恐惧的时候，咱们的机会才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的另一头，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尖利得像是要撕破这沉闷的空气。 “你个不要脸的！抢我客户！” “谁抢你客户了？人家自己走过来的！刘梅你别血口喷人！” 众人循声望去，瞬间都惊呆了。 只见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女营业员，竟然当众扭打在了一起。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约莫四十来岁，另一个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两人都丢了平日里的职业素养，像市井泼妇一样互相拉扯着对方的头发，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胸前的工牌歪斜着，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哎，又打起来了……”旁边有老股民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为了卖认购证呗。”那老股民撇撇嘴，“现在这玩意儿根本没人要，营业厅为了清库存，给她们下了死任务，每个人一个月必须卖掉一百张，卖不掉就扣光奖金，只发点基本工资。” “这么狠？” “可不是嘛！刘梅上个月就差一点没完成业绩，这个月要是再完不成，她儿子结婚的彩礼钱都凑不齐了。那个小姑娘叫陆晓雅，听说更惨，上个月就没达标，这个月再卖不掉，就要被直接开除了。” 议论声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张晋的耳朵里。 场中的争吵还在升级。 那个叫刘梅的中年女人，一边扯着陆晓雅的头发，一边哭喊着：“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不能让让我？我儿子下个月结婚，彩礼还差一大截呢！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 “我可怜你，谁可怜我？”陆晓雅被她扯得头皮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毫不示弱地回击，“你儿子结婚是喜事，我爸还在医院躺着等救命钱呢！谁家不难？上个月我就没完成任务，这个月再卖不掉，我就要被辞退了！工作没了，我爸的医药费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小兽。 魏勇和杨斌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还人人追捧的认购证，现在竟然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而张晋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瞬间亮了起来。 他等的机会，来了！ 当销售者自己都为了卖出产品而内斗时，说明市场的情绪已经降到了冰点中的冰点。这正是以最低成本，最大化抄底的绝佳时机！ 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径直走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平静地开口。 “你们的任务，一个月是多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有种魔力，让混乱的场面瞬间一静。 刘梅和陆晓雅都停下了手，两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都用一种警惕又混杂着希冀的眼神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陆晓雅反应最快，她猛地推开刘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抢先回答：“一百张！三千块钱！大哥，你要买吗？” 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死死地盯着张晋，生怕他下一秒就摇头。 刘梅也回过神来，立刻挤到张晋面前，一把将陆晓雅推到一边，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小伙子，别听她的！跟我买！我给你算便宜点，二十九块一张！绝对是最低价了！” “刘梅你！”陆晓雅见自己的救命稻草要被抢走，急得眼圈都红了，她一咬牙，狠下心来，对着张晋大声喊道：“别听她的！大哥你跟我买，我二十八！二十八一张卖给你！” 她喊出这个价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疯了！”刘梅震惊地看着陆晓雅，失声叫道，“二十八块，这价格连成本都不够！你的提成都得赔进去！” 按照规定，营业员每卖出一张三十块的认购证，可以提成三块钱。二十八块的价格，意味着陆晓雅每卖一张，就要自己从口袋里掏两块钱补上。 “赔了就赔了！”陆晓雅眼睛通红，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却异常坚定，“总比被开除强！” 她知道，这可能是她保住工作的最后机会了。一旦被开除，别说爸爸的医药费，她连在魔都生存下去都成问题。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张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决绝，仿佛赌上了一切的年轻女孩，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迎着陆晓雅那混杂着祈求与决绝的目光，缓缓地问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如果我买的多，还有没有更低的价格？” 什么？ 还要更低？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张晋。这个价格，营业员都要自己掏钱了，他居然还想还价？ 第431章 明天你高攀不起 陆晓雅也愣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屈辱、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可是，当她对上张晋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眸时，她忽然从中读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海。 陆晓雅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她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有！只要你买，我……我还有一个办法！” “有！只要你买，我……我还有一个办法！” 陆晓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赌上一切的决绝。 她顾不上旁边刘梅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一把抓住张晋的袖口。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力气却大得惊人。 “大哥，你跟我来。” 她将他往人少些的角落里拉，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多事的旁人听了去。 整个营业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汇聚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围观着这出峰回路转的大戏。 魏勇和杨斌站在不远处，也是满脸的紧张和不解，完全猜不透张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角落，陆晓雅才猛地松开手。 她后背紧紧靠着冰凉的墙壁，胸口因为紧张和缺氧，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柜台的方向，确认刘梅听不见，才凑到张晋面前。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快得像是在放连珠炮，生怕慢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我们内部员工购买有优待，价格能再低两块钱，二十六！” “大哥，你可以用我的名义买！” “反正认购证不记名，后续中签兑换，什么都不影响！” 说完，她紧张地望着张晋，双手在身前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这等于是把她最后的福利，最后的一点点体面，全都押在了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身上。 如果对方只是在戏耍她，那她今天就真的成了全魔都证券行业的笑话。 她的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希冀和无法掩饰的忐忑。 像一个溺水的人，死死盯着水面上唯一可能漂来的那块浮木。 张晋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戏谑。 他沉默了两秒。 那两秒钟，对陆晓雅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她心中那点火苗即将被绝望的冰水浇灭时，张晋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说买，也没有说不买。 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陆晓雅脑子瞬间宕机的问题。 “你们这里，还有多少认购证？” “啊？” 陆晓雅一愣，大脑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迟钝，她下意识地回答。 “上一周卖得不好，就没补新货，现在库里……大概还有两万八千多张吧。” 她完全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还要挑编号不成？ 张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然后，他看着陆晓я，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两万八千张，我全要了。” 声音不大。 却像一颗炸雷，在陆晓雅的耳边轰然引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陆晓雅呆呆地站着，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只是她。 连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魏勇和杨斌都彻底傻眼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骇欲绝。 两万八千张？ 全要了？ 按二十六块一张算，那是……那是多少钱？！ 魏勇的手指在空气中哆哆嗦嗦地比划着，引以为傲的心算能力在这一刻彻底失灵。 还是陆晓雅，这个专业的营业员，在极致的震惊中，凭着肌肉记忆算出了那个数字。 七十二万八千！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在她的心上！ 砸得她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墙壁，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看着张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怪物。 “先……先生……”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 “您，您没开玩笑吧？七十二万……这，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现在外面都说，都说这东西要砸手里的……” 这是她作为一个营业员，出于最后、仅存的一丝善意和职业操守的提醒。 她无法相信，有人会拿这么多钱来赌这个前途未卜的东西。 这笔钱，在1992年的魔都，足以买下好几套黄金地段的房子！ 张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 他没有多做解释。 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转过身，对魏勇说：“把包给我。” 魏勇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猛地回过神，连忙将那个沉甸甸的军绿色帆布包递了过去。 张晋接过包，拉开拉链。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他直接将包口朝下，对着空荡荡的柜台，猛地一倒！ “哗啦啦——” 那声音，不像是纸，更像是瀑布！像是砖石滚落！ 一沓沓用牛皮纸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像无数块红色的砖头，从包里倾泻而出！ 瞬间，就在红木色的柜台上堆成了一座刺眼的红色小山！ 那座山，给整个营业厅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和精神风暴！ “嘶——” 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的刘梅，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现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煞白如纸。 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身后的椅子。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因为那一块钱的差价，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究竟错过了一个怎样神仙般的客户。 肠子，在这一刻都悔青了。 “放心。” 张晋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云淡风轻地对已经彻底石化、完全失语的陆晓雅说道。 “这点钱，我还亏得起。” 那份从容与霸气，不像是在豪赌。 更像是在通知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第432章 江湖上留下他的传说 陆晓雅的脑子彻底停摆了。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能机械地，僵硬地，在周围同事们那羡慕、嫉妒、震惊到扭曲的复杂目光中，开始办理手续。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捏不住笔，申请单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连填错了三次。 细密的冷汗从她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可她浑然不觉。 “哗啦啦——” 点钞机开始工作，发出的声响清脆、单调，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魔力。 那声音，像是重锤，一声，又一声，狠狠地敲在营业大厅里每个人的心上。 七十二万现金！ 堆在柜台上的现金，像一座小山，散发着油墨的独特芬芳。 两万八千张认购证！ 厚厚的凭证，承载着一个足以改变普通人一生命运的机会。 当最后一沓认购证被整齐地码好，交到张晋手上时，陆晓雅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冰冷的海水里被捞出来，浑身虚脱，冷汗浸透了后背。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像是在最深的黑夜里，骤然点亮了两颗星辰。 她保住工作了。 不！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几乎宕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不仅仅是保住了工作！ 按照行里的规定，销量和提成比例是直接挂钩的！ 两万八千张……这个数字，足以让她拿到最高等级的提成比例！ 再加上超额完成这堪称天文数字任务的巨额奖金…… 这笔钱…… 这笔钱别说爸爸的手术费了，就连后续漫长的康复费用，都绰绰有余！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羞辱、不甘、绝望，都化作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巨大浪潮，狠狠冲刷着她的心房。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男人。 这个，改变了她全家命运的男人。 陆晓雅再也绷不住了。 眼眶灼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柜台上。 张晋将那厚厚一叠认购证随手分给魏勇和杨斌，让他们装进包里。 他办完了事，转身便准备离开。 “张……张先生！” 身后，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颤抖声音叫住了他。 张晋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陆晓雅快步从柜台后冲了出来，她甚至都顾不上去擦拭满脸的泪痕。 她跑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却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不由分说地，几乎是强硬地塞进了张晋的手里。 “张先生，谢谢您！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谢谢您！”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这是我的名字和传呼机号！”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以后您在证券、股票上，有任何事，您随时呼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一定全都告诉您！” 她知道，这份人情太轻，轻如鸿毛。 但这已经是她此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张晋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掌心的纸条。 上面是一行娟秀却因主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字迹：陆晓雅，BP机：XXXXXX。 他没有拒绝，将纸条收进口袋，对着泪流满面的女孩，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向魏勇和杨斌，脸上的淡然瞬间被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所取代。 “买票，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杨斌手里的包沉甸甸的，他下意识地一愣，“晋哥，这么急？” “对。” 张晋的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魔都，眼神幽深，仿佛穿透了时空。 “风要起了。” 他没有多做解释，但那股果决的气场，让魏勇和杨斌不敢再多问半句，立刻点头称是。 他们隐隐感觉到，一场天大的风暴，即将在他们身后生成。 三人快步离开了证券营业部，将一地的震撼与传说，留在了身后。 …… 当天深夜，营业厅早已关门。 经理办公室里，一盏昏黄的孤灯亮着。 王强戴着老花镜，就着浓茶，慢悠悠地拨着手里的红木算盘，核对今天的账目。 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他翻到陆晓雅那一张销售单时，手指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他看着账本上那个“贰万捌仟”的销售数字，以为是自己熬夜眼花了。 他摘下老花镜，用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把账本凑到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销售数量：两万八千张。 销售总额：七十二万八千元。 没错。 啪嗒！ 他手里的红木算盘，重重地摔在了桌上，珠子弹飞了好几颗。 王强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在这行干了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个人扫货！ 这不是投资！ 这是要把整个池子里的水都抽干！ 一种浸淫多年的职业敏感，让他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极不寻常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犹豫，颤抖着手抓起身旁那台老旧的黑色转盘电话，用尽全身力气，拨通了总部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用嘶哑的声音，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做了汇报。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漫长的沉默，让王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才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一字一句，都透着森然的寒意。 “查！” “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清楚这个叫张晋的客户！” “立刻！马上！” 申城证券营业厅的晚间例会，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浸了水的铅。 空气里，廉价茶叶的苦涩、劣质香烟的辛辣，以及一种名为失望的无形气体，混合成令人窒息的味道。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哀鸣，惨白的光线将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麻木，照得无处遁形。 经理王强坐在首位。 几个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巨额交易，像一场剧烈的地震，至今仍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留下余震。 第433章 悔不当初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跳，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两声闷响，试图驱散这满室的死气。 “这个月的业绩……”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一张张灰败的脸，声音干涩沙哑。 “具体的数字，我就不念了。” 王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怕念出来，大家今天晚上连家都不敢回。” 一句话，让会议室里的空气愈发凝固。 底下的人，有的死死盯着自己斑驳的指甲，有的则失神地望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残茶。 这些平日里在股市K线图前指点江山的从业者，此刻，却被自己那份微薄到可笑的业绩，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王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有将下午那张七十二万八千元的单子拍在桌上。 他拿起一份总公司下发的文件，语气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总公司为了激励士气，这个季度，设了个特等奖。”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像是在讲述一个天方夜谭。 “奖品，是‘三大件’！” “一台二十一寸的熊猫牌彩电！一台香雪海双开门大冰箱！还有一台小天鹅全自动洗衣机！” “三大件”这三个字，终于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在死水里砸出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几个年轻员工的眼里，短暂地闪过一丝光，但那光芒比火柴还微弱，瞬间就被现实的黑暗吞噬了。 在这个年代，“三大件”就是普通家庭财富的巅峰，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主妇在邻里间横着走的资本。 可与之匹配的获奖条件，也同样是遥不可及的巅峰。 角落里，妆容精致的刘梅嘴角向下一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又是这套。 画在眼前的胡萝卜，永远也吃不着。 她这个月的任务还差着一大截，奖金铁定泡汤，光靠那点死工资，下个月买面霜都得掂量掂量。 还三大件？做梦都梦不见这么全的。 而坐在她不远处的陆晓雅，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像一只淋透了雨的鹌鹑，只想把自己缩成不存在的一团。 会议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她最痛的神经上。 父亲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下一笔救命的手术费。 而她，连自己的温饱都即将成为奢望。 三大件…… 这三个字，让她恍惚间又想起了下午那个叫张晋的男人，和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别人还在为“三大件”这种遥不可及的奖励而挣扎。 可那个男人，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扔出了足以买下几十套，甚至上百套“三大件”的巨款。 那是一笔，足以将整个营业厅所有人的业绩绑在一起，再乘以十倍都无法企及的财富。 一种巨大的、荒谬的、令人晕眩的割裂感，狠狠冲击着陆晓雅的内心。 她攥紧了口袋里那张写着自己名字和传呼机号的纸条。 那张薄薄的纸，此刻，竟成了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一点微光。 王强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放下那份文件，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浓茶，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才让他那颗依旧狂跳的心脏稍稍安稳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拿起下午刚刚重新核算过的、那张让他险些心梗的销售统计表，纸张的边缘因为他指尖的汗水而微微有些发皱。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用一种混合着惊骇、荒谬与极度不可思议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但是！” 这一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就在今天！在我们所有人之中，有人，创造了一个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经理。 王强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变调，他死死地盯着统计表上的名字，仿佛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神迹。 “陆晓雅同志！” 这个名字被念出来，陆晓雅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当众批评。 “单日！”王强几乎是吼出来的，“个人销售认购证，两万八千张！” “总销售额，七十二万八千元！” “总公司领导在电话里当场决定，本季度的特等奖——彩电！冰箱！洗衣机！‘三大件’！” “全部！奖励给陆晓-雅-同-志！”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声音消失了，连那“嗡嗡”作响的灯管，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死寂被彻底引爆！ “轰！” 巨大的哗然声，像是要把这间小屋的屋顶给掀翻！ “什么？！” “经理你没说错吧？两万八千张？不是两千八百张？” “开什么玩笑！整个营业厅一天的销量都不到一万张！” “七十二万……我的天老爷！” 所有的目光，像是一百支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会议室的那个角落，聚焦在了那个依旧处于石化状态，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女孩身上。 而在这些目光之中，最怨毒、最震惊、最悔恨的，莫过于刘梅。 在听到“陆晓雅”和“两万八千张”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瞬间，刘梅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晃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几万只蜜蜂在里面筑巢。那个穿着普通、神情平静的年轻人，那个被她为了区区一块钱差价就傲慢推开的“冤大头”，那张年轻却仿佛洞悉一切的脸，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与陆晓雅那张呆滞的脸重叠在一起。 是他！ 一定是他！ 两万八千张……七十二万八千元…… “三大件”…… 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市面价格至少要一万多块！是她不吃不喝好几年的工资！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如果下午她没有那么势利，如果她没有计较那微不足道的一块钱，如果她稍微拿出一点点耐心……那么此刻，被所有人用羡慕嫉妒的目光包围的，就是她刘梅！ 第434章 两个世界的反差 刘梅肠子，真的悔青了。 与此同时，被幸福和震惊的巨浪拍得晕头转向的陆晓雅，正被一群同事簇拥在中间。 “晓雅！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的乖乖，你这是遇到财神爷了吧！快跟我们说说，是哪个大老板这么豪气？” “晓雅，你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她被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包围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摇着头，嘴里喃喃着：“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搞错了……” 直到王强排开众人，亲自走到她面前，将那张盖着总公司鲜红印章的奖励凭证，郑重地交到她那双冰凉的小手上。 “拿着，陆晓雅同志，这是你应得的。”王强的表情复杂，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怪物的敬畏，“你创造了我们申城证券成立以来的最高个人销售记录！你是我们的英雄！” 温热的纸张触感，和那刺眼的红色印章，终于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拿到了那遥不可及的“三大件”。 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像一场盛夏的暴雨，将她从里到外浇了个通透。 她想到的不是那些家电有多么气派，而是……把它们卖掉！换成钱！ 父亲后续的手术费、康复的营养费、家里欠下的债务……所有压在她心头，让她夜夜无法安眠的巨石，在这一刻，被那个叫“张晋”的男人，轻描淡写地，全部搬开了！ 眼泪，再一次决堤。 但这一次，是狂喜的泪，是重生的泪，是感恩的泪。 她紧紧攥着那张凭证，像是攥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心中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年轻人，升起了一种近乎神明般的崇敬。 他不仅给了她一张名片，他给她的，是一条活路。 ……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的车轮碾过铁轨的接缝，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载着一车厢的疲惫与梦想，驶入无边的黑夜。 硬座车厢里，气味混浊。魏勇和杨斌并排坐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瞟向头顶行李架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旅行包。 那里面，装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七十二万八千元换来的，整整两万八千张花花绿绿的认购证。 那不是纸，那是他们押上的全部身家，是他们对张晋毫无保留的信任。 火车开动时的兴奋和激动，在漫长而枯燥的旅途中，正一点点被发酵的焦虑和不安所取代。 杨斌是这个年代的大学生，骨子里比魏勇多了一份知识分子的谨慎和多疑。 他一路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始终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说张晋是神，跟着他能一步登天。 另一个小人则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提醒他报纸上那些专家的评论，提醒他这可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骗局。 终于，他憋不住了。 他凑近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的张晋，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耳语，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 “晋哥……咱们这次……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旁边假寐的魏勇，身子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同样扎在他的心口。 “八十多万……” 杨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这几乎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啊！报纸上、电视里，那些专家都说这是投机倒把，是泡沫！万一……” 他不敢再说下去，那个“万一”后面跟着的，是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压进无底深渊的后果。 “万一砸手里了，咱们……就全完了！”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胸口，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车厢里只剩下“哐当哐当”的铁轨撞击声，和远处传来的鼾声，衬得这方小小的角落死一般寂静。 魏勇死死盯着张晋，等待着那个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答案。 张晋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光线下，没有丝毫的迷茫与困顿，反而亮得惊人，像两颗寒星。 他没有去看窗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就那么平静地迎着两人写满恐惧和绝望的目光，嘴角却忽然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安抚的笑，而是一种……看穿了一切的玩味。 “砸手里？” 他轻声反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们以为，我们花光所有钱，换来的是一堆废纸？”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车厢里的嘈杂，清晰地扎进魏勇和杨斌的耳膜里。 他伸出手指，向上方那个鼓囊囊的黑色大包，轻轻一点。 那个动作，轻描淡写。 却带着一种执掌乾坤的绝对权威。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重如雷霆。 “错。” “你们看清楚了。” “那里面装的，不是钱，也不是什么狗屁认购证。” 张晋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这沉沉的黑夜，看到那即将喷薄而出的万丈金光！ “那他妈的，是通往新世界的一张门票！” “而我们，是第一批拿到票的人！”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魔力。 魏勇和杨斌彻底被震住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张晋，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那里面真的倒映着一个即将喷薄而出的新世界。 火车鸣着长笛，缓缓驶入临江站。 当车门打开，一股夹杂着煤灰与潮湿水汽的熟悉空气扑面而来时，魏勇和杨斌被那番豪言壮语点燃的热血，瞬间冷却了大半。 眼前的临江，灰扑扑的站台，略显陈旧的建筑，与申城那座光怪陆离的摩登都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新世界的门票？ 那感觉，就像是刚刚在天堂门口转了一圈，下一秒就被打回了人间。 魏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晋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包，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认购证，而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现实的压力，如同临江上空灰蒙蒙的云层，再次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第435章 开拓市场 魏勇搓着冰凉的手，忍不住凑上前，声音压得比在火车上还低：“张晋，那……那一大包‘门票’，咱、咱们放哪儿最安全啊？” 这个问题一出口，杨斌也立刻紧张地望了过来。 七十多万，整整一旅行包的“纸”，这要是丢了，或者被人摸了去，他们连哭都没地方哭。 张晋看出了两人情绪的跌宕，却没有再用什么豪言壮语去刺激他们。他知道，刚打完鸡血，需要时间消化。 他只是平静地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去店铺。” 说完，他便率先迈步，走向站外的路边，拦下了一辆在这个年代还算稀罕的出租车。 车上，张晋将那个黑色大包紧紧放在自己腿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语气不容置疑地做出安排。 “到铺子里后，我会把这些东西藏好。从今天起，你们两个，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他顿了顿，目光从后视镜里扫过魏勇和杨斌紧张的脸。 “彻底忘了它。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一个字都不行。明白吗？” “明、明白了。”两人齐声点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申城是未来，但临江是现在。”张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把眼前的生意做好，那是咱们站稳脚跟的根本。根要是烂了，天上掉金子也接不住。” 这番话，没有半点虚无缥缈的许诺，全是脚踏实地的安排。 就像一剂镇定剂，精准地注入了魏勇和杨斌焦躁不安的心里。两人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是啊，想那么多干嘛？张晋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出租车在新锐电子的门口停下。 店铺里还亮着灯，橘黄色的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在这微凉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张晋推门进去，一股暖气迎面扑来。 魏思雨正趴在柜台的灯下，戴着一副防疲劳的平光镜，手里拿着笔，专注地核对着账本。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听到门响，她猛地抬起头。 当看清是风尘仆仆的张晋和自己的弟弟魏勇，魏思雨脸上露出笑容。 魏思雨将账本推到张晋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行行数字，一脸的认真：“你们走的这个月，可别说我偷懒啊。新锐的生意，我都帮你盯着的。” 张晋拿过账本，看着上面清晰的流水和最终那个漂亮的盈利数字，心中无比安稳。 这就是根基。 无论他在外面玩得多大，赌得多险，临江这个大本营，始终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炮弹和最坚实的后盾。 张晋把东西藏好后，和几人一起好歹先了解了一下过去这一个月，店铺里的具体情况。在张晋查看小霸王业绩的时候，杨斌倒是先去了解了一下BB机的情况。 “张晋，有件事得跟你汇报一下。”他递过来另一本账册，神色有些严肃：“这是省城BB机业务的报表。这个月开始，新增用户数量明显放缓了，虽然还在盈利，但增长的势头几乎停了。我感觉……咱们好像摸到天花板了。” 张晋接过报表，快速扫了一眼。 数据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一个城市的市场容量终归是有限的，经过前期的野蛮生长，省城的BB机用户已经趋于饱和。想要再有大的突破，难了。 这也彻底验证了他必须开拓新业务，寻找新增长点的判断是何等正确。 “这事我心里有数。”张晋合上账本，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慌乱，“省城饱和了，但省城周边的城市呢？那些地级市，县城，市场还是空白的。” 杨斌苦着脸说：“是啊，可咱们马上就要开学了，总不能天天往外地跑吧？分身乏术啊。”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张晋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需要一个破局的人。 一个有能力，有野心，也有本地资源，能替他去开疆拓土的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到柜台后的电话旁，拿起听筒，直接拨通了宋志伟的传呼机号码。 “嘀——嘀——” 信号接通后，他只对着话筒留了一句话。 “有笔大生意，老地方见。” 半小时后，夜色下的“蓝山咖啡馆”。 宋志伟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卡座里的张晋。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对面，咧嘴笑道：“张晋，你这刚从申城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吧？这么急找我，什么大生意啊？” 张晋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宋哥，省城的BB机生意，是不是感觉有点干不动了？” 宋志伟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有些泄气地说：“你可别提了。妈的，这个月跑下来，腿都快断了，新增的用户还没上个月一半多。我正愁呢，感觉这财路快走到头了。” “路没到头，是该换条道了。”张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目光锐利，“省城的市场是小了点，但整个江南省的市场呢？” 宋志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往周边的地级市发展？” “没错。” “可这……不好搞啊。”宋志伟眉头又皱了起来，“人生地不熟的，开个店，招人，打通关系，哪一样不得花钱花精力？跟没头苍蝇似的，风险太大了。” 这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他这个地头蛇的思维局限。 张晋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我给你提供一套完整的，被市场验证过绝对能成功的模式呢？”张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我把临江这套BB机服务中心的模式，原封不动地给你。从怎么选址，怎么装修，怎么培训员工，到所有的营销方案，全部给你。” “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带着人，拿着钱，把我们这套‘模板’，一个一个地，复制到鹿城、淮城……所有你想去的城市。”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颗子弹，精准地射入宋志伟的脑子里。 宋志伟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做，却苦于没有门路！他有野心，却苦于没有清晰的思路！ 张晋的这番话，就像是捅破了一层厚厚的窗户纸，让他瞬间看到了一个广阔无垠的巨大蓝海市场！ 对啊！自己干嘛要去摸索？直接复制不就行了吗？！ 第436章 补考必过 宋志伟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死死盯着张晋，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和狂热。 “张晋！你这脑子……到底他妈的是怎么长的！这哪是生意啊？这他妈是印钞机啊！” 他太清楚这套模式的威力了。在省城，这套模式已经证明了它的吸金能力。如果把它复制到十个、二十个城市呢？ 那利润……他简直不敢想！ 宋志伟当场拍板，斩钉截铁地说：“干了！这生意我跟你干了！” 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原地踱了两步，又猛地坐下，看着张晋，眼神里除了兴奋，更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张晋，这模式是你的心血，我宋志伟不是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无比郑重。 “以后所有外地市场的BB机业务，利润我只要八成！你占两成干股！选址、用人、跑关系，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归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年底等着分红就行！” 这个提议，让旁听的魏勇和杨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都不用管，净拿两成利润？这……这简直是白送钱啊！ 张晋却笑了。 他知道，宋志伟看懂了这套“平台辐射”模式的真正价值。他也知道，宋志伟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诚意和格局。 两成利润，看似不多。 但这是将一个即将触顶的存量业务，瞬间盘活，变成了能下金蛋的鸡。这是无本生利。 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能将宋志伟这条地头蛇，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成为他商业版图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一举多得。 “好。”张晋没有客套，笑着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宋志伟用力握住了张晋的手，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窗外夜色深沉，咖啡馆里的灯光，却照亮了两个年轻人眼中燃烧的熊熊野心。 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门票，已经被张晋锁进了柜子。 而另一台印钞机，在此刻，正式启动。 回到临江大学，喧嚣的校园气息暂时冲淡了那份隐忧。 辅导员站在台上，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 “……大部分同学都顺利通过了期末考试，但也有极少数同学，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学习上，出现了挂科现象！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我们临江大学的校规是严格的，补考如果再不过，就要面临重修，甚至是留级处分！” 说到这里，导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台下，在张晋的脸上一掠而过。 整个班级的同学，几乎都顺着辅导员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张晋。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期待。 看吧，那个整天在外面瞎搞的小老板，这下要栽跟头了。 坐在张晋旁边的杨斌，紧张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手心里全是汗：“晋哥，你……你行不行啊？导员这明显是说给你听的。” 张晋却像没事人一样，神色淡然。 几天后，补考考场。 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教室，周围尽是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的同学。 张晋拿到试卷，粗略扫了一眼，心中彻底大定。 他不由得有些佩服杨雨菲。她划出的那些重点，几乎精准地覆盖了百分之九十的题目。九二年的乡下实在没什么好的娱乐项目。张晋又不喜欢打牌。 回村里的那段时间，张晋好歹把杨雨菲的笔记看了一下。 周围的同学还在为第一道题苦思冥想时，张晋已经提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流畅得不像话。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张晋停笔，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便拿着卷子走上了讲台。 “老师，我交卷。” 提前交卷？还是补考？这小子是疯了还是自暴自弃了？ 张晋没理会身后的目光，在一片死寂中，潇洒地走出了考场。 成绩公布那天，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当张晋的名字和分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下巴都快惊掉了。 “张晋，高等数学，60分。” “我没看错吧？六……六十分？” “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受罪，这他妈是踩着及格线精准降落啊！” “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蒙的？” “你蒙一个六十分我看看？这叫实力！人家这叫深藏不露！” 那些原本等着看张晋出丑的同学彻底傻眼了。 张晋用一个干净利落的60分，无声地回击了所有质疑。他能赚钱，同样也能搞定学业。他能完美地平衡好这一切。 补考风波刚过，生活重归平静。 这天下午，张晋刚从图书馆出来，杨斌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晋哥，你看那边。” 张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校园主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夕阳的光线穿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是杨雨菲。 她似乎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了，不像路过，更像在等人。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男生的脚步都下意识地放慢，目光总是不经意地往她那边飘。 “她是不是在等你啊？”杨斌用胳膊肘捅了捅张晋，语气里满是羡慕。 张晋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他用人家的笔记过了补考，现在，账单来了。 他刚一走近，杨雨菲就看到了他，主动迎上两步，却又停在了一个客气又疏远的距离。 “张晋。”她开口，声音清脆。 “有事？”张晋的回答直接了当。 杨雨菲似乎被他这干脆的开场白噎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倒也不绕弯子了：“嗯，想请你帮个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的杨斌，似乎有些顾忌。 杨斌很识趣，立刻说道：“那什么，晋哥，我先去食堂占座，你们聊，你们聊！”说完，一溜烟跑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准备考公，为了图个安静，在校外租了个小院子。但是东西太多了，我一个女孩子……”她顿了顿，语气十分诚恳，“想请你发扬一下，帮我搬一下行李，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她说话时，目光坦然，姿态大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遇到了困难，向男同学求助的普通女孩。 第437章 市场遇冷 杨雨菲一走，周围立刻响起了几个男生酸溜溜的议论声。 “切，真会找人，看张晋老实巴交的，把他当免费苦力使唤呢！” “就是，学生会长追她那么久，她都爱答不理的，眼光高着呢。怎么可能看得上张晋？” “摆明了就是利用一下嘛！” 张晋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他没理会那些流言蜚语，答应了杨雨菲。 约好时间之后，张晋先去找到了正在跟人吹牛的宋志伟。 “宋哥，借你摩托车用一下。” 宋志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把车钥匙拍在桌上：“干嘛去？又搞什么大动作？” 张晋言简意赅：“帮女同学搬家。” “女同学？”宋志伟立刻挤眉弄眼起来，一把将钥匙塞进他手里，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哪位啊？是不是上次那个……嘿嘿，行啊兄弟！摩托车加满油了，祝你……马到成功！” 摩托的引擎发出独特的轰鸣声。 张晋骑着车，一趟趟往返于女生宿舍和校外那个偏僻的小院。 杨雨菲的行李被大包小包地绑在后座上，她本人则坐在最后面。 第一趟，她双手抓着车后座的铁架，手臂绷得笔直，身体尽可能后仰，和张晋之间几乎能再塞下一个人。 宋志伟这辆破摩托嗓门大，跑起来却有气无力，尤其是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一个没留神，车轮颠进一个浅坑，车身猛地一震。杨雨菲猝不及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撞去。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张晋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那份柔软。 杨雨菲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重新拉开距离，但脸颊上的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她没出声，张晋也没回头，只是稳稳地把着车头，仿佛刚才的颠簸和碰撞从未发生。 从第二趟开始，她不再抓着冰冷的铁架，而是轻轻扶在了后座上，离张晋近了许多。 乡间小路似乎没有尽头，颠簸成了常态。起初她还会在每次碰撞后下意识地收回身体，但往返的次数多了，这种刻意的疏远也渐渐消失。她的身体随着摩托车的节奏起伏，不时地，整个后背都会贴上来。 张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温热的触感从他背部的肌肉，一丝丝地传导开来。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一阵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 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这活儿比想象中更耗体力。 终于，最后一趟搬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院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飞蛾在光晕里打着转。 杨雨菲从车上下来，双腿似乎有些发软，她扶着院门站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她恢复了白天的恬静与客气，对张晋说：“谢谢你，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张晋点点头，帮杨雨菲把最后一批东西送进了屋里。 张晋正准备说句“不客气”然后告辞。 就在这时—— 杨雨菲脸上的恬静瞬间消失，她闪电般地左右瞥了一眼，确认周围巷子里空无一人。 下一秒，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张晋结实的手臂，把张晋拽进屋里。 昏暗的屋子里光线暧昧，四周寂静无声。 只听见她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极具侵略性的魅惑： “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进来……喝口水再走吗？” 天色蒙蒙亮，张晋走出了那个偏僻的小院。 清晨的冷风带着湿气，吹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昨夜屋内的疯狂与温存，似乎还残留在皮肤的触感里。 杨雨菲从一个怯生生的女同学，变成了一个主动又魅惑的女人，这个过程只用了一个晚上。 这算是个甜蜜的麻烦，但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 他的心思很快从这旖旎的插曲中抽离，重新回到自己真正的事业版图上。 就在这时，别在腰间的【BB机】毫无征兆地响起，尖锐的蜂鸣声划破了清晨小巷的宁静。 张晋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摸出几枚硬币投了进去。 电话拨通，那头传来康海潮粗犷又兴奋的嗓门。 “晋哥！是我，海潮！” “拿下了！我拿下了！” 康海潮的声音太大，震得听筒嗡嗡作响。 “按你说的，就在县里最繁华的解放路，百货大楼对面！那位置，绝了！”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房东一开始牛气得很，我把你教我的话一说，告诉他咱们卖的是省城最时髦的电器，他当场就软了！” “晋哥，货啥时候能到？我这边装修队都联系好了！” “干得不错。” 张晋的声音沉稳，与康海潮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装修的事你盯着，钱不够就说，货我来安排。” 他心里涌起一股掌控一切的快意，这就是重生者的速度，这就是他碾压这个时代的资本。 挂断康海潮的电话，张晋没有片刻耽搁，又投币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是小霸王厂家，段勇平的办公室。 “段哥，我，临江的张晋。” 电话那头的段勇平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热情地回应。 “张老板！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生意太好，来给你送钱。” 张晋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语气轻松。 “我要追加五百台游戏机。” “五百台？” 段勇平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 “另外，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厂里有没有门路，能搞到便宜的洗衣机、电视机货源？我准备在老家开个分店，想做成综合电器的模式。” “张老板，你这摊子铺得是真大啊。” 段勇平感慨了一句。 张晋轻笑一声，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自己的战绩。 “还行吧，临江这边，现在新锐电子每个月小霸王的销量，稳定在一千台以上。” 他想用这个数字，来试探段勇平的反应，顺便从这个行业老人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然而，段勇平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没有预想中的恭维和吹捧，反而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唉，还是张老板你厉害。” 段勇平的语气充满了疲惫。 “我们厂合作的其他经销商，现在一个比一个惨。” “还有闹着要退货解约的。” 张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438章 上门求助 张晋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怎么会？”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小霸王现在这么火，学习卡和游戏卡都是纯利润，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段勇平开始大吐苦水，声音里带着愤懑。“产品是好产品，也得看是谁在卖！” “张老板你是有真本事的，懂得怎么搞活动，怎么吸引人。可有些经销商呢？就是一群废物二代！” “家里有点小钱，就以为做生意是进货出货那么简单！” “货拉回去，就堆在仓库里等发霉，卖不出去就打电话过来骂娘，说我们的产品不行！” 段勇平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住地夸赞张晋。 “我跟厂长都说了，咱们上百个经销商里，真正懂行的，就你张晋一个！其他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番话听起来是恭维，却让张晋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了解这个时代的生意人，也了解段勇平的圆滑，这种过度的吹捧和甩锅，恰恰说明问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段哥，总不能上百个经销商，全都是废物吧？” 张晋的语气变得尖锐，他必须问出真相。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最终，段勇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实情。 “唉，其实也不能全怪这些经销商是废物，最近这段时间，是天降横祸啊，张老弟。” “前段时间，好几个省的报纸，都在用头版猛批，说……说游戏机耽误学生学习，会毁了下一代！” “毁了下一代？” 张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对！说这玩意儿会耽误孩子学习！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吓人，不少家长都信了，现在都当这是洪水猛兽。还有人号召要封禁游戏机的。” 段勇平叹了口气，“临江这边有你做的广告，营销做得也还不错。所以销量还算不错。但是其他几个代理商，这段时间情况普遍不怎么好。” 张晋皱着眉头。 毁了下一代嘛。这个论调他可太熟了。 流行音乐会毁了下一代、游戏机会毁了下一代、小说会毁了下一代、电脑会毁了下一代…… 但是上一世张晋也就看个热闹。 眼看着这种论调这次要影响张晋自己赚钱了，张晋才忍不住有点纠结。 约定交货的日子，新锐电子的门口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一辆尘土满身的解放牌大卡车，在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和刹车气管的嘶鸣声中，稳稳停下。 张晋正带着杨斌和几个伙计准备卸货，却看到驾驶室的车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从比人还高的驾驶位上，有些笨拙地跳了下来。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裤腿上沾着泥点，满脸的风尘与疲惫，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 张晋的脚步顿住了。 来人居然是小霸王电子厂的二把手，段勇平。 他竟然亲自押车过来的。 “段哥？”张晋有些不敢相信。 段勇平看到张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 “张老弟，我这趟不请自来，没打扰你吧。”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奔波了数百公里后的疲惫。 张晋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对方手心全是汗，力气却大得惊人。 “段哥你这是……怎么亲自跑一趟？” “唉，顺路，顺路。” 段勇平摆摆手，转身对着卡车司机喊了一声，然后拉着张晋往旁边走了几步。 “张老弟，你上次电话里追加的五百台，我给你送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不止五百台，我做主，又给你多拉了五百台。” 张晋心头一跳。 “还有，你上次不是提了一嘴，说想搞点电视机、洗衣机做活动吗？” 段勇平指了指巨大的车厢。 “我顺路从几个兄弟厂家那，给你凑了一批货，全在车上。价格你放心，都是出厂价，就当哥哥我送你个人情。” 这话听起来豪爽，却让张晋心里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雪中送炭？ 这炭送得未免也太及时，太丰厚了。 丰厚到不正常。 段勇平看着张晋探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化作一声长叹。 “不瞒你说，张老弟，我这次来，是专门来你这取经的。” “取经？” “对！”段勇平的语气变得郑重，“老板派我来的，想亲眼看看，你这临江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别人都卖不动，就你这儿销量一直不错！” 他眼里闪着一丝近乎是最后希望的光。 “老弟你要是真有法子，可得教教哥哥我。这法子要是能在全国推开，你就是我们上百个经销商的救命恩人！” 张晋终于确认，电话里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小霸王遇到的麻烦，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晚上，临江最好的“临江饭店”包厢里，灯火通明。 张晋亲自作陪，王倩和杨斌坐在下手。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本地菜，一瓶茅台已经打开，醇厚的酱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然而，段勇平却没什么心思动筷子。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脸颊很快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张老弟，你不知道啊，我是从南边一路看过来的。” 他放下酒杯，声音带着酒后的沉重。 “几个省会城市的经销商，仓库里堆满了货，店里门可罗雀。有的老板娘看见我就哭，问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我跟他们说，学学临江的张老板！人家一个月卖一千多台！” 段勇平忽然举起杯，对着张晋。 “他们还不信，说我吹牛！说全天下哪有这样的神人！” “来，张老弟，我敬你！你不是神人，你就是财神爷！我们小霸王的财神爷！” 这番吹捧，夸张得让旁边的王倩和杨斌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张晋却从这夸张里，听出了一股浓浓的绝望和试探。 他在逼自己开口。 张晋没有端杯，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段勇平碗里。 “段哥，先吃菜。” 他的声音很平稳，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光喝酒，解决不了问题。” 段勇平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碗里的鱼肉，眼眶忽然有些发红。 他这次来，确实是抱着求救的心态，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几乎要将他的信心彻底击垮。 张晋的平静，反而成了他唯一的定心丸。 第439章 卖个人情 张晋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卖关子。 “段哥，既然报纸上说游戏机是洪水猛兽，家长们不让孩子买，那咱们的零售，肯定会受影响。” “对啊！就是这个理儿！”段勇平猛地一拍大腿。 张晋轻笑一声，话锋一转。 “既然明着走的路被堵了，那咱们就换一条路走。” “换一条路？” “对，暗度陈仓。” 张晋吐出四个字。 段勇平、王倩、杨斌三个人，全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张晋伸出两根手指。 “游戏机的目标客户，从来都不是家长。而是那些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学生。这些年轻人想要玩游戏机，才会说服爸妈去买。” “所以想要把游戏机卖出去，做广告其实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得让年轻人们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出现了一种很有意思的娱乐方式，能给他们带来无数的快乐。” 张晋不急不缓地解释。 “我们可以在城市里，找几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比如学校附近、工人俱乐部、电影院旁边，开几家店。” “开店干嘛？还是卖货啊。”杨斌忍不住插嘴。 张晋摇了摇头。 “不是卖货，是开【游戏厅】。” 【游戏厅】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段勇平混沌的脑子里。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晋继续说道：“一台游戏机，配一台电视。进去玩，按小时收费。一个小时收个一块钱，实在不行，搞个开业大酬宾，让每人可以免费玩两小时。” 张晋嘴角上扬：“等到人们玩过了，再开价一个小时一块钱。总会有人会花钱玩的。只要游戏厅一直有人玩，就相当于持续不断的给附近的年轻人做出演示。看得时候感觉有意思，才会想要自己玩一下试试。”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块钱一个小时，本来就已经可以稳赚不亏。再这样的基础上，一个游戏厅，一天能有多少孩子、多少年轻人进去玩？一百个？两百个？” “他们亲手摸到了手柄，亲眼看到了《超级马里奥》的画面，亲身体验到了游戏的乐趣。这比我们打一万句广告都有用。” “我们把所有潜在的客户，都吸引到了我们的鱼塘里。” 段勇平脸色忍不住有些兴奋。他对自家产品很了解。按照张晋的这个办法，绝对足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 张晋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精准收割。体验过游戏的一百个孩子里，可能九十九个的家长，都不会给他们买游戏机。” 他看着段勇平。 “但是，只要有一个孩子，能软磨硬泡，说服他爸妈。那一个经销商，就能多卖出去一台。如果是一千个孩子体验过呢？一万个呢？” 张晋脸色露出笑容，“全城的孩子都把你的游戏厅当成圣地，每天都想着来玩，他们会不会求着爸妈买一台回家的？” “到时候，不是我们求着家长买，是孩子求着家长来我们这里买！” 一番话讲完，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倩和杨斌张着嘴，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他们跟着张晋干了这么久，今天才发现，张晋的那些方法，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段勇平忍不住兴奋，“高！实在是高啊！我他妈只想着怎么把货塞给经销商，怎么跟那些家长斗智斗勇！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样养鱼！” “釜底抽薪！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直接绕开了家长的防线！让他们防不胜防！” “张老弟！活该你能赚钱啊。” 段勇平的激动溢于言表。 然而，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张晋却敏锐地注意到。 段勇平在极致的兴奋过后，眉宇之间，依然藏着一缕化不开的忧虑。 张晋心里清楚，游戏厅策略，是“术”，是奇谋。 但它治标不治本。 它解决不了那个最根本的指控——游戏机，会毁了下一代。 酒宴散去，张晋亲自开车送段勇平回招待所。 夜风从车窗灌入，吹散了酒气，也让人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车厢里一路沉默。 快到招待所门口时，段勇平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无法释怀的疲惫。 “张老弟，你这个开游戏厅的法子，确实是神来之笔，能解我们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可这终究是堵不住悠悠众口。报纸上那篇文章，影响太大了，现在不光是家长，连上面都有人在讨论。” “我老板这几天愁得头发都白了，天天就怕一觉醒来，看到一份红头文件下来，说要……” 他没有把那个“禁”字说出口，但车里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所有从业者的心头。 张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 一个比开游戏厅更大胆、更颠覆的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夜色浓稠，窗外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 张晋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 张晋终于捋顺了自己的记忆。 上一世的九二年，具体有没有报纸声称游戏机会毁了下一代。张晋早就记不清了。 毕竟上一世的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对这方面的新闻也不怎么关注。 但是想必小霸王应该是有一个从“游戏机”到“学习机”的转型期的。 现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转型期的关键节点。就算没有张晋参与，小霸王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想到这个办法。 不过用这个方法，卖个人情，倒也不错。反正张晋不亏。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段勇平眼窝深陷，带着一身疲惫，敲开了新锐电子的门。 他显然一夜没睡好，眉间的愁绪比昨晚更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压得喘不过气的颓唐。 张晋递过去一杯热茶，没有半句废话。 “段哥，我有个想法。” 他的声音很平静，在这种死寂的氛围里，却格外清晰。 “一个能让小霸王名正言顺走进千家万户，让所有家长都抢着买的想法。” 第440章 小霸王学习机 段勇平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张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或许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不信或讥讽的表情，只剩下被巨大压力碾过后的麻木。 张晋迎着他的审视，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们不卖游戏机了。” 空气仿佛凝固。 段勇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似乎想问你是不是在耍我，却被张晋接下来的话彻底堵住。 “我们卖——” 张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 “【小霸王学习机】！” “学习机？” 段勇平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困惑。这是什么东西？ 张晋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语速加快，将脑中的蓝图整个铺开。 “把小学到初中的语数外核心课程，全部做成学习卡带。请老师，出题目，搞测验。” “我们的产品，主打功能是‘学习’，是帮助孩子提高成绩的工具。我们可以上电视打广告，就说‘有了小霸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至于游戏……” 张晋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只是【课外娱乐】模块下的一个附属品，是孩子完成学习任务后的奖励。你想想，如果把游戏机包装成学习机，那些想玩游戏的孩子，是不是就有了天下无敌的理由去说服他们爸妈？” 整个新锐电子的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杨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段勇平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他不是没听懂，而是这个想法太过离经叛道，直接击碎了他过去所有的营销思路。 王倩端着刚整理好的账本走过来，恰好听到了最后几句。 她秀气的眉头瞬间蹙起，走到张晋身边，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张晋……” “这……这不是骗人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与抗拒。 “我们明明卖的是游戏机，却告诉家长是学习工具。等他们买回家，发现孩子整天抱着玩游戏，那我们成什么了？” “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骂我们是骗子，怎么办？” 王倩的担忧很实在，这也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个计划后的第一反应。 段勇平的眼神也从最初的震惊，多了一分审慎。他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这关系到企业的信誉和命脉。 张晋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王倩。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急于辩解，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王倩，你觉得一把菜刀，是用来切菜的，还是用来伤人的？” 王倩愣住了。 “这……当然是用来切菜的。” 张晋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那如果有人用它伤了人，我们应该去追究卖刀的商店，还是追究那个用刀的人？” 在两人陷入沉默之后，张晋继续说下去：“这不是骗。” 他看着王倩，也看着段勇平。 “第一，我们的学习功能，必须要做得扎实，做得有用。我们要请真正的特级教师来编写教材，出的题目要有水平，要让孩子用了，真的能学到东西。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是我们的‘羊头’，必须是真羊头，而且是最好的那一个。” “第二，工具本身没有善恶。孩子用学习机不学习，反而沉迷于‘课外娱乐’，那是家长引导和监管的责任。我们提供了学习的功能，家长有没有督促孩子去用，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机器上。” 一番话说完，王倩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但疑虑仍在。 张晋没有停下。 他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段勇平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 “段哥，这个创意，我们不做，你信不信，不出半年，市面上一定会有别的厂家做！电视机可以看新闻联播，也可以看武打片。录音机可以听英语磁带，也可以听流行歌。” 游戏机是拦不住的。张晋他们不做。有的是人会想办法推广游戏机。 真要是有玩游戏机的学生成绩下降了。那也是孩子自制力，家庭、学校监督缺失的双重影响。不痴迷游戏机，也会痴迷音乐、痴迷武侠小说、痴迷小人书。怪不到游戏机厂家身上。 “把学习和娱乐结合在一起，这是技术发展的必然！我们不做，总有人会做！与其等着别人来定义这个市场，抢走我们的先机，不如我们自己来开创它，引领它，成为这个领域的标准！这是商战！一步慢，步步慢！”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 王倩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张晋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是野心，也是格局。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产品可能存在的道德问题。而张晋看到的，是整个行业的未来，是席卷全国的商业浪潮。 她默默退后一步，不再言语，眼神里只剩下对这个年轻男人深深的信任。 段勇平一直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茶杯壁上摩挲，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许久。 “呵……” 一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笑打破了沉寂。 段勇平猛地抬起头，那张疲惫的脸上，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血丝密布的眼睛亮得吓人。 “哈哈哈哈！学习机！好一个学习机！” 他一拍大腿，忍不住兴奋。 他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激动得语无伦次。 “绕开家长？这他妈是直接把家长拉到我们的阵营里！让他们求着我们卖给他们！谁还敢说我们是电子海洛因？我们是高科技学习工具！谁敢禁我们？我们是为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做贡献！” “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段勇平放开杨斌，“我天天被那些家长记者骂得抬不起头，我怎么就没想到，把骂我们的人，变成我们的人！” 一旁的王倩虽然不懂，但是从段勇平的表现，也猜到张晋这个办法应该很有用。 第441章 计划暂缓 一旁的杨斌倒是懂一些情况，他忍不住问道：“段哥，把学习内容集成在卡带上。真得好做么？我也研究过游戏机。我记得，咱现在这些卡带，都还是仿制的人家国外的……” 杨斌的问题，让段勇平稍微平静下来一些。 段勇平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把小学到初中的课本内容，全部做成程序，塞进卡带里。还要有互动，有题目，有语音……”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概念再好，做不出来也是白搭。 但是很快，段勇平就做出了判断。 “技术上完全可行。其实，我们不要把这想得太复杂。游戏卡带要考虑动画，要考虑互动，要考虑可玩性。但是学习卡带的话，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就把教材内容的讲解，放在卡带里面就行。甚至不需要什么互动。” 段勇平说的这种，更像是电子书，或者说是……电子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以当前的技术，实现起来，毫无难度！ 而且，“学习”这个概念一旦打出去，品牌形象将得到根本性的提升。 甚至，就像张晋说的，他们不再是需要被“严打”的对象，反而可能成为被教育部门默许，甚至鼓励的“高科技教育产品”。 前景，一片光明！ “我……我得马上回去！” 段勇平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饭都顾不上吃。 “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买最早一班回去的票！我要立刻把这个方案报上去！” 他冲到门口，又猛地停住，转身，快步走回张晋面前。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张晋的手。 那双因为常年奔波而粗糙的手，此刻用力到指节发白。 “老弟！” 段勇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感激。 “等我好消息！” “这个项目要是成了，你，就是我们小霸王最大的功臣！” 说完，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新锐电子的大门。 两天过去了。 新锐电子店内，空气将所有人的期待与焦灼都封存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 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无限拉长。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玻璃门外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杨斌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抹布。 他对着一台游戏机的外壳，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无谓的擦拭。 他的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那光滑的塑料外壳早已被他擦得锃亮，清晰地映出他自己那张写满焦灼的脸。 王倩则像是被钉在了柜台旁。 她几乎每隔一分钟，就要望向角落那台红色的电话机。 只有张晋，安然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手里捧着一杯茶，茶水早已凉透，他却毫不在意。 他的姿态闲适得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没有看坐立不安的杨斌，也没有看望眼欲穿的王倩，更没有看那台牵动人心的电话。 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外，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份异乎寻常的平静，像一根无形的刺，反而让杨斌和王倩更加心焦。 【铃——！】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 只有那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嚣，一遍又一遍，执拗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张晋缓缓放下茶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在这刺耳的铃声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他伸出手，动作沉稳地拿起了话筒。 “喂。” 电话那头先是死一般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两秒。 接着，传来一阵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声。 “老弟……” 段勇平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每一粒沙子都嵌进了他的声带，再被狠狠打磨过。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燃尽所有希望后的疲惫。 张晋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是在接一个最寻常的业务电话。“是我。” 段勇平说得极轻，“我……搞砸了。” 张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段哥，慢慢说，出了什么问题？” 他早就料到，事情绝不会像段勇平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一个绝妙的点子，和一个能让点子落地的环境，从来都是两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满是苦涩的叹息，仿佛要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吐出来。 “我的方案，在厂长会议上，被老板当场驳回了。” 张晋皱起眉头，“你们老板亲自驳回的？” “是的。”段勇平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排解的沮丧，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但是，真正从背后捅刀子的人，是副厂长詹宏。” “詹宏？”张晋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段勇平立马做出解释：“一个厂里的技术元老，当初跟我一起竞争厂长位置，最后上面选了我空降，他就一直看我不顺眼。” 段勇平的声音里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那种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我刚把学习机的概念讲完，他第一个就跳了出来。他说我们这是什么？是挂羊头卖狗肉！” 段勇平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拔高，他像是在重现会议上的场景，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憋屈与愤怒。 “他说我们这是彻头彻尾的商业欺诈！是把游戏机包装成学习工具，去欺骗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去欺骗整个社会！他说，我们小霸王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现在媒体都盯着我们，天天在报纸上骂我们是电子海洛因！” 张晋没有插话，继续听段勇平吐槽。 “我们现在这么搞，不是授人以柄吗？一旦被哪个不怀好意的记者抓住把柄，捅到上面去，上面怪罪下来，整个小霸王都可能被一道禁令彻底封杀！” 张晋终于叹了口气。“商业欺诈？彻底封杀？” 张晋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段勇平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危言耸听！他妈的，他懂个屁！” 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头是何等的激动，拳头恐怕早已捏得发白。 张晋冷静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老板呢？” 段勇平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才叹口气说道：“我们老板……陈自健，他这个人，你不知道，他最怕担风险，最喜欢搞平衡。詹宏的话，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段勇平长出一口气，“他说，我们小霸王的游戏机业务，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可能会引火烧身的事情。还有詹宏副厂长的顾虑很有道理，企业经营，要稳妥，要一步一步来。然后，他就以‘风险过大，时机不成熟’为由，把我的方案……暂缓了。” 第442章 夺舍小霸王的机会 “暂缓？”张晋捕捉到了这个词。 “呵，暂缓……”段勇平发出一声绝望的冷笑。“就是无限期搁置。老弟，对不住，是我没用。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我让你失望了。” 听着段勇平近乎于哀求的道歉，一旁的王倩和杨斌，早已经有些可惜。 然而，张晋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失望或者沮丧。 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甚至可以说，没有表情。 “段哥，这事不怪你。”他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到段勇平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我想得简单了。” 电话那头的段勇平愣住了。 他本以为会听到张晋的失望与责备，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愤怒，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 “可是……” “没有可是。” 张晋打断了他。 “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还没完。” 说完，张晋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话筒被放回原位，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整个新锐电子，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杨斌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张晋……这下，是不是彻底没谱了？” 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幻灭感。 张晋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 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让整个下午都显得有些暮气沉沉。新锐电子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也和外面的天色一样，凝滞，压抑。 杨斌还靠在椅子上，王倩则站在一旁，两只手无意识地捏在一起，担忧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张晋的背影。 那个背影很直，面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可他越是这样平静，王倩的心里就越是没底。她宁愿看到张晋发脾气，哪怕是骂几句，也比现在这种安静要好。 终于，张晋转过身。 那张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很亮，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刚才那通电话里所有的坏消息，似乎都只是他计划里一个不起眼的环节。 他看着杨斌，轻声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地问道：“完？” 他摇了摇头。 “不。” 他接着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粒石子投入死水，却没能激起半点涟漪。杨斌和王倩只是更加困惑地看着他。 计划明明已经黄了，小霸王那边已经把路堵死了，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刚刚开始”？ 王倩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能感觉到他衣料下手臂的温度，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她担忧地问：“张晋，你……你没事吧？别吓我们。” 张晋低头看了看她碰着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示意她放心。他的目光扫过杨斌那张写满失落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他问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他顿了顿，给两人留出思考的时间，但显然，他们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张晋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日华电子厂的厂长陈自健，他否决的，从来就不是‘学习机’这个方案。他否决的，是‘风险’。” 他又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远在南方的那个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詹宏副厂长，他处心积虑地攻击，针对的也不是这个方案本身，而是段勇平这个人。他想把段勇平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就这么简单。” “问题的根源，从来就不是方案的对错，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把杨斌和王倩从沮丧的情绪里浇醒了。他们之前只想着方案被拒的结果，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琢磨背后的道道。 张晋踱了两步，继续分析道：“我们想得太好了。让日华电子厂，一个国营大厂，出钱、出力、调动生产线，最后还要让他们来承担所有潜在的政策风险。你们想想，对于一个游戏机业务还能赚钱，日子还过得去的厂子来说，他凭什么要冒着被封杀的风险，去赌一个我们画出来的大饼？” 张晋带着点琢磨的意味，重复着陈自健的话：“‘稳妥，一步一步来。’这才是他那种人的心里话。他不是不想赚钱，他只是不想为了赚钱，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压上去。”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张晋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回荡。杨斌和王倩面面相觑，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所取代。 是啊，他们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只看到了学习机的巨大前景，却忽略了对方老板最根本的诉求——求稳。 看着两人终于想通了关节，张晋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所以，症结找到了。既然他们不愿承担风险，那这个风险，就由我们来担！” 他一字一顿，说得非常肯定。 “既然他们不肯出钱，那这笔钱，我来出！” 话音落地的瞬间，杨斌猛地直起身子，有些发愣地看着张晋。王倩更是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我来出”这三个字，说得轻松，可那背后代表的，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不等他们消化这个惊人的决定，张晋已经转身走回办公桌，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刚才放下的电话听筒。那清脆的塑料质感，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拨号盘。 王倩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去，把手放在了他正要拨号的手上。 她劝道：“张晋你冷静点！那可是一个厂子的研发和生产项目！不是我们开个小店，投点钱就能解决的！” 张晋的手被她按住，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直视着王倩的眼睛。 他很平静地说：“我很冷静。而且，我知道那需要多少钱。” 第443章 众人笑我太疯癫 在两人不解的注视下，张晋熟练而迅速地回拨了段勇平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嘟…嘟…】的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段勇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疲惫，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连是谁的电话都没看来得及看：“喂？” 张晋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 他直接说道：“段哥，是我，张晋。别急着放弃，我有个全新的合作方案。” 电话那头，段勇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老弟，别安慰我了，是我没用……这事……” 张晋直接打断了他的丧气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们出技术和生产线，钱，我来投！” “……”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办公室里，王倩和杨斌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只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电流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有些迟疑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 段勇平的声音像是刚回过神来，充满了不真实感地问道：“老……老弟，你……你刚才说什么？你……你投钱？你知道……你知道研发和生产一条龙下来，要多少钱吗？” 张晋的语气很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通过电话线，传到了段勇平的耳朵里：“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不是在开玩笑，段哥。” 他稍稍停顿，让对方有时间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抛出了一个更让人意外的想法。 “我要和日华电子合资，成立一个新公司，专门做‘小霸王学习机’！” 这个提议，让段勇平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合资？ 成立新公司？ 跟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跟一个国营大厂搞合资？ 这……这个想法也太大了点。他恍惚地握着听筒，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张晋的思路了。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老弟……你……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听筒里，传来张晋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掌控全局的自信和从容。 那一声轻笑，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很特别。 电话那头的段勇平本来一脑子浆糊，听到这声笑，反而让他纷乱的念头停顿了一下。张晋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镇定，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听筒，集中精神听了下去。 办公室里，王倩和杨斌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同样的困惑和震惊。合资？成立新公司？跟一个国营大厂？他们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张晋的思路，这个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晋没有在意身边两人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全在电话沟通上，思路清晰，话也说得很有条理。 张晋继续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成立一家新的合资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小霸王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专门卖小霸王游戏机。日华电子那边，用‘小霸王’这个品牌的使用权、还有相关的游戏机技术入股。”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通过电话线传了过去。 品牌、技术入股……段勇平在心里盘算着，这些确实都是厂里现成的东西。用这些东西入股？确实把日华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张晋稍微停顿了一下，给了段勇平一点思考的时间，然后才说出了自己这边的条件。 张晋说：“我个人，来提供项目需要的全部启动资金。” 他补充道：“这里面包括了后面学习卡带的软件研发费用、生产线的建设费用、具体的生产费用，还有在全国市场打广告做推广的所有费用。” 电话那头，段勇平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用一种不太确定的、有些发紧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段勇平问道：“全……全部资金？老弟……那……那得要多少钱？” 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停滞了。午后的阳光照进屋里，在地板上形成一片亮晃晃的光斑，能清楚地看到空气里飘着的细小灰尘，周围安静得吓人。 王倩和杨斌的视线，都落在了张晋的身上。 张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对着听筒，很轻，但又很清晰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张晋说：“首期投资，我准备投一百万。”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两个字。 张晋说：“现金。” 一百万！ 这个数字，让电话两头的人脑子里都“嗡”的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咯噔”声，像是段勇平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什么东西。他抓着黑色电话听筒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抓着一个听筒，而是在抓着一个随时可能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一百万！现金！ 在1992年，在大家月工资普遍才两三百块的时候，一百万现金是个什么概念？ 那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了，它代表的分量，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甚至一个厂长，都感到巨大的压力和冲击。 王倩和杨斌控制不住地吸了口气，这一下吸气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特别明显。杨斌觉得腿有点发软，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文件柜才站稳。王倩则是感觉有点晕，她看着张晋的侧脸，这个她熟悉的轮廓，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有些陌生，让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没等他们从这个巨大的数字冲击里回过神来，张晋已经接着说出了他的核心条件，声音还是那么平稳，逻辑分明。 张晋说道：“我用这一百万现金，加上‘学习机’的完整商业方案和后续的软件开发方向，作为我的入股资本，占新公司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 他接着说：“日华电子，用技术、品牌入股，占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 第444章 零风险，高回报 电话那头，段勇平的呼吸声明显变重了，听筒里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喘息。 他不是个笨人，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份方案意味着什么。 日华电子……一分钱都不用出！ 一点资金风险都不用担！ 只是用现有的，甚至有些被当成包袱的东西，就能凭空拿到一个新公司三成的股份！ 这件事要是做成了，厂里名利双收，他段勇平就是头号功臣！ 要是失败了……失败了厂里也没有任何经济损失！亏的是张晋个人的一百万！ 这……这哪里是合作方案！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正好就落在了他段勇平的眼前！ 他心里那团已经快要灭掉的火，一下子又重新烧了起来，烧得他全身的血都热了！ 就在段勇平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张晋又说了一句最关键，也最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张晋说：“而且，段哥，我提议，由你，来担任这家新公司的总经理。” 张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继续说道：“新公司是独立法人，财务和人事都是独立的。你只需要对董事会负责，也就是……对我，和代表日华电子的陈老板负责。至于詹宏他们，手再长，也管不到新公司这边来。” 这句话，像是一股暖流，一下子就说到了段勇平心里最憋屈的地方。 这已经不只是一次商业合作了！ 这是要把他段勇平，从那个处处受人掣肘、被外行管内行的泥潭里，给彻底拉出来！ 给他一个平台，给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能放开手脚，去实现那个被上面否决掉的梦想！ 段勇平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眶有点发热，他拿着电话，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像是一头被关了太久，终于看到出口的困兽。 段勇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弟！你……”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一百万的投资，成立合资公司，这事必须得日华背后的陈老板，亲自点头才行！ 段勇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不少，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老弟，你等我！你等着我！我……我马上去找陈老板！我这就去！” 说完，没等张晋再回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哐当”一声放电话的响动，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最后，只剩下了一阵忙音。 张晋慢慢地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那声塑料的轻响，把办公室里还处在震惊中的两个人拉回了神。 他转过身，看到的是两张写满了困惑、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脸。 王倩总算从巨大的冲击里缓了过来，她走到张晋面前，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对自己喜欢的人能运筹帷幄的佩服，有听到百万巨款的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心。 她的声音有点发飘。 王倩问道：“张晋……一百万……你……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 她又问了一句：“我们……我们真的要做这么大的事吗？” 这已经不是开个小饭馆，做点小买卖了。这几乎是把他们所有的一切，甚至是一些他们根本没有的东西，都押了上去。 张晋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和担忧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 申城，日华电子厂。 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在老板办公室的水泥地上拉出几道长长的光影。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茶叶香味。 段勇平站在那张红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几张刚写好的方案纸，手心出了些汗，把纸的边缘都弄得有点潮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 办公桌后面，老板陈自健正拿着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杯里的茶叶沫，动作不紧不慢。而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段勇平的对头，副厂长詹宏。 詹宏翘着腿，嘴角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端着茶杯的样子，看着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得意劲儿。就在前两天，他才刚把段勇平那个学习机项目给搅黄了，说那玩意儿不切实际，这会儿心里正舒坦着。 看到段勇平进来，詹宏眼皮都没怎么抬，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段勇平没理他，他先是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把那份还带着手心温度的合作方案，小心地放在了陈自健的桌上。他没再提学习机那三个字，那个想法前两天已经被批得什么都不是了。 段勇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他开口说道：“陈老板，临江市那边有个年轻人，想跟我们厂合资，成立一个新公司。” 陈自健轻轻“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看着自己的茶杯，好像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 段勇平只好接着往下说：“对方出一百万现金，占新公司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我们厂这边，用日华的牌子和一些技术入股，占百分之三十三。新公司是独立经营的，由我……由我来当总经理。” 他这话刚说完，还没等陈自健有什么表示，旁边的詹宏先有了反应。他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放，发出“嗒”的一声，茶水晃了一下。 詹宏靠在沙发上，看着段勇平，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他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段勇平，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一个毛头小子，张嘴就是一百万现金？这种话你也信？陈老板，您可得想清楚，我听着这事儿怎么这么悬乎，别是个骗子，想空手套白狼，来骗咱们日华的牌子和技术。” 他身体前倾了一些，声音也大了一点：“再说，他凭什么要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他当自己是谁？这简直就是没把我们日华厂放在眼里。我看啊，他八成就是个家里有点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想拿我们厂的名声，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詹宏这番话说完，一副自己是为厂里着想的样子。 段勇平的脸有点红，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攥了起来。他刚想开口争辩几句，就看到陈自健缓缓抬起了手，往下压了压。 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第445章 拍板的能力 詹宏撇了撇嘴，靠回了沙发上，但脸上那副“我看你下面怎么说”的表情一点没变。 所有人都以为陈自健会因为“一百万”和“骗子”这些话而生气，但他没有。这日华厂幕后的大老板，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既没被一百万这个数字吓住，也没因为对方是个大学生就小看人家。 他那双眼睛里，闪过一种生意人特有的光。他没去看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直接看到了这方案最核心的地方——风险小，回报高。 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日华厂等于白得一个能挣钱的公司，还有三成多的利润。要是做不成，日华厂一分钱的损失都没有，亏的是那个年轻人自己的一百万。 单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这份方案，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 陈自健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抬起眼，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地盯住了段勇平。 陈自健问道：“这个张晋，什么来头？” 他紧接着又问：“是哪里人？” “你怎么认识他的？” 最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凭什么相信他，能拿得出来一百万？”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又快又直接，不给人思考的余地。 詹宏在一旁心里冷笑，等着看段勇平怎么往下编。 但段勇平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他原本还有点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了一点，迎着陈自健审视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段勇平说道：“陈老板，这个张晋，是临江大学的学生。他家里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但是他这半年来做成的事，我是亲眼看着的。” 段勇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说了以下：“半年多以前，他看准了游戏机这个市场，从南边进了第一批货。那时候没人觉得这东西能行，都说是小孩子玩的。结果呢，他只用了三个月，就把整个临江市的游戏机生意都抓在了自己手里，连周围几个县城，都得从他那儿拿货。我打听过，光靠这个，他就挣了好几十万。” “他们省里还出过几个竞争对手，也有有背景的，手段也不差。但是最后还是栽在了张晋手底下。这份眼光和胆量，不像个学生，倒像是在生意场上干了很多年的老手。” 段勇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佩服。他继续说道：“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很稳重，脑子特别清楚，对市场的判断，比咱们厂里有些老业务员都准。他不是那种靠家里的年轻人，更不是骗子。在我看来，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一百万，我相信他拿得出来。” 这番话，有事实，有根据，说得很实在。 詹宏脸上的讥笑有点挂不住了，他没想到段勇平对这个年轻人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陈自健听完，没说话，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地上的光影在慢慢地移动，能看到空气里的灰尘在光束里飘着。 陈自健的手指，开始在桌面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心里在盘算。 詹宏的反对，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出于私心，不想让段勇平好过，怕段勇平借着这个机会翻身，压他一头。詹宏的眼光，就只有厂里这么大点地方。 而段勇平提的这个方案，虽然听着有点悬，但确实给厂里指了条新路。一条可能很挣钱的路。最关键的是，走这条路，日华厂自己不用掏钱去试，风险都在那个叫张晋的年轻人身上。 自己这边，怎么算都不亏。 过了好一会儿，那敲桌子的声音停了。 陈自健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他看着段勇平，嘴角出现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陈自健开口说道：“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他转向段勇平，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吩咐道：“你，让他来一趟申城。路费，厂里给他报。” 陈自健的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盯着段勇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亲眼见见，看看他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耍嘴皮子！” 新锐电子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店里的安静。 【铃——铃——】 杨斌走过去拿起话筒，习惯性地“喂”了一声，还没等他说第二句，对面一连串的话就传了过来。 他听了两句，神色一动，捂着话筒对张晋说：“张晋，是段哥的电话，听着好像有急事。” 张晋走过去接过听筒，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了段勇平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劲儿，听得出来非常高兴。 段勇平在那头说道：“成了！老弟，成了！” 那声音透过听筒，带着点电流的杂音，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一点没减。 段勇平继续说道：“陈老板要见你！他让你尽快来一趟申城！” 张晋拿着听筒的手很稳，心里却跟着那两个字，重重地跳了一下。 成了。 这两个字的分量，比一百万现金拍在桌上还要实在。 段勇平的语速很快，把情况又说了一遍：“厂里给你报销来回的路费，卧铺票！陈老板要当面跟你谈！老弟，这性质可不一样了，之前是咱们想见他，现在是他请咱们过去！” 从被拒绝，到被邀请。 一步的距离，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 杨斌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也替张晋高兴，脸上全是笑：“张晋，你真行啊，还真让他们请你过去了！” 店里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挂了电话，张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整理货架的王倩。 王倩听完，脸上先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这笑容没持续几秒，就慢慢收了起来，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去申城？那么远的地方……是你一个人去吗？” 张晋点了点头。 王倩立刻说道：“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那么大的厂子，万一……万一他们就是想把你的方案骗到手怎么办？等你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他们了，他们自己甩开你单干呢？” 她的担心很具体，也是生意场上很可能发生的事。 王倩又补充道：“而且申城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别的危险呢？” 张晋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感觉暖暖的。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有点凉。 张晋用很平静的语气，安抚她道：“放心，我肯定不会一开始就拿着钱过去的。本来就是他不愿意承担风险，我才提出由我们出资的。现在他又怎么可能忽然决定甩开我们单干？” 他的声音有一种能让人踏实下来的力量。 第446章 落地申城 张晋看着王倩的眼睛，继续解释道：“写在纸上的方案，其实没那么值钱，换了谁都能写。真正值钱的，是能把这个方案变成钱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让王倩消化一下。 张晋说道：“他想见的，不是那份计划书，是我这个人。他得亲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把合资厂子做成。” 这番话很有道理，但王倩心里的担忧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她眉头依然锁着，手心里也因为紧张渗出了细汗。 张晋已经在脑子里快速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他转向杨斌和王倩，交代道：“我离开临江这段时间，店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稳住咱们现有的生意，别出乱子就行。” 杨斌点了点头，很认真地保证道：“放心吧张晋，店里有我们呢。” 安排好店里的事，张晋转过身，又重新握住王倩的手。 他看着她，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王倩一下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她下意识地反问：“我？可……可我对生意上的事什么都不懂啊，去了不是给你添乱吗？” 张晋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说道：“你是新锐电子明面上的老板，这家公司是你的。这次去，是日华电子厂的老板，邀请新锐电子的老板见面。你去，名正言顺。” 他看着她依然有些犹豫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张晋说道：“而且，我也想让你陪着我。”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道理都管用。 王倩心里那些不安和紧张，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落点。她看着张晋，之前所有的担心，都化成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她不再犹豫，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像去申城，去见那个大老板，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张晋心里很清楚，这次见面，绝对不是喝喝茶聊聊天那么简单。 那会是一场博弈。陈自健要看的，不只是一个方案，更是他张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那个气场和能力，去掌控一百万的资金。 这一趟，他必须赢。 “对了，把魏勇也叫上吧。万一有什么事儿，有他在我们也放心一些。” …… 两天后，临江市火车站。 站台上的风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吹动着王倩的衣角。 她跟在张晋身边，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袖子。她的脸上既有紧张，又有点新奇，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 相比之下，张晋就显得从容很多，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门，而不是去参加一场可能决定未来的谈判。 他越是这样平静，王倩的心里就越是安稳。 这趟绿皮火车，将载着他们，驶向一个更广阔，也可能更复杂的舞台。 【呜——】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响起，站台上的人群开始朝着车门方向移动。 就在他们准备检票上车的时候，车站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请临江旅客张晋同志注意，请临江旅客张晋同志注意，有您的电话，请速到车站问事处接听。” 张晋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让王倩在原地等他一下，自己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问事处。 公用电话的话筒上还留着上一个人的温度。 张晋拿起电话，说道：“喂，我是张晋。” 电话那头传来了段勇平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跟两天前那种兴奋的劲头完全不同。 段勇平说道：“老弟！是我！你听我说，情况有变化！” 张晋的心沉了一下。 段勇平压着声音，快速说道：“詹宏那个家伙，肯定会参加会议。他这两天在厂里到处跟人说，陈老板叫你过去，根本不是想谈合作，是想当着全厂销售科骨干的面，把你这个‘骗子’的皮给扒了，给你一个下马威！” 电话那头，能清晰地听到段勇平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他这是准备让你当众出丑！” 张晋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窗外，火车轮子摩擦铁轨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刺耳，像是什么事情的预兆。 一场专门为他准备的鸿门宴，已经在申城摆好了。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入申城车站，巨大的钢铁穹顶下，是南来北往的嘈杂人声，混杂着各种方言，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王倩和魏勇几乎是同时被震住了。 跟在张晋身后走出出站口，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奇又局促。高楼、川流不息的汽车、还有街上行人们时髦的穿着，都和临江那个小城截然不同。 “乖乖，这就是申城啊。”魏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抓了抓后脑勺。 王倩则更紧张，她下意识地又往张晋身边凑了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张老弟！这边！” 人群外，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正用力挥着手，他身边停着一辆锃亮的黑色桑塔纳。 是段勇平。 他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毫无保留的热情，双手握住张晋的手用力摇了摇：“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段大哥，麻烦你亲自来一趟。”张晋笑着回应。 “说这话就见外了！”段勇平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转向王倩和魏勇，“这位就是王老板吧？还有这位兄弟，欢迎欢迎！快，先上车，去招待所，给你们接风！” 坐进桑塔纳柔软的后座，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将站台的喧嚣甩在身后。 段勇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张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老弟，有件事我得再跟你提个醒。”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那个詹宏，是咱们陈厂长的表亲，说白了就是皇亲国戚。这人心眼小，又爱摆谱，厂里的小霸王项目，他一直想抓在自己手里当功绩。你这次来，等于是动了他的蛋糕，他肯定要给你使绊子。” 魏勇的眉头皱了起来，王倩更是捏紧了衣角。 段勇平的语气很严肃：“待会儿到了厂里，他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或者搞什么小动作，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跟他一般见识。最后拍板的，还是陈厂长。只要你能说服陈厂长，詹宏就是个屁。” 第447章 九二年的百万巨款 张晋点了下头，表示了解。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却在想，有时候，想让别人听你说话，就得先把跳出来的苍蝇给拍死。 车子在日华电子厂的大门前停下。 一个挺着啤酒肚，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正等在门口，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哎呀，段工，你可算把贵客接来了！”他主动伸出手，目标直指张晋，“这位想必就是新锐电子的张老板吧？久仰大名，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的手和张晋握在一起，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嘴上说着久仰，脸上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却藏不住。 这就是詹宏。 “詹副厂长客气了。”张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詹宏的视线又滑到王倩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才笑呵呵地说：“陈总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不过工人刚拖完地，里面还有点水汽，对身体不好。来都来了，我先带几位贵客在我们厂区转转，看看我们日华的规模和实力！” 段勇平插话道：“詹厂长，要不还是先……” “诶，不碍事！”詹宏大手一挥，打断了段勇平的话，不由分说地领着头，“这边走，这边走！我带你们去看我们最热闹的生产线！” 他领的路，却不是平坦的水泥路，而是绕到厂房后面的一条土路。昨晚似乎下过雨，路面有些泥泞。 王倩穿着一双新买的皮鞋，走得小心翼翼，可鞋边还是溅上了泥点。魏勇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张晋却像没事人一样，一步步走得沉稳。 绕过一个弯，一股巨大的喧嚣和热浪扑面而来。 一个巨大的组装车间出现在眼前，上百名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坐在流水线两旁，低着头，手上飞快地进行着组装和焊接。空气里弥漫着松香和塑料混合的气味。 这阵仗，让王倩和魏勇都有些震撼。 詹宏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挺着肚子，用一种炫耀的语气，指着车间里面说道：“张老板，你看看！这就是我们日华的底蕴！这条生产线，上百号兄弟姐妹，每天能下线几百台游戏机！他们可都指着我们吃饭呢！” 这话表面上是介绍，内里却是在敲打。 意思是，我们是大厂，养着这么多人，家大业大。你个小地方来的，见过这种场面吗？ 王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由得为张晋捏了把汗。 张晋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表情淡然得像是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却异常清晰。 “规模确实不错。” 詹宏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张晋话锋一转：“不过，游戏机毕竟是娱乐产品，不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必需品。市场有，但天花板也看得到。”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随口说道：“我之前去广省那边，考察过几家录音机厂。人家随便一个分厂，光是组装磁头的车间，就有上千人。毕竟那东西，是刚需。” 詹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录音机是学习工具，是生活用品。游戏机是玩物。 张晋的这个对比，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他吹起来的牛皮。把他引以为傲的“规模”，瞬间变成了一个不入流的笑话。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段勇平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詹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干咳一声，悻悻地转身：“咳……那个，性质不一样。走吧，我看会议室也干得差不多了，别让陈总等急了。” 他的背影，明显带上了一丝狼狈。 会议室里，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装，面容清瘦，但眼神却很锐利。他没有詹宏那种外露的张扬，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有一股气场。 他就是日华电子厂的一把手，陈长青。 看到张晋他们进来，陈长青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主动伸手：“欢迎，张老板。”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 “陈厂长，您好。”张晋和他握了握手。 双方落座，王倩和魏勇坐在张晋旁边，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方案我看过了，想法很大胆，也很有意思。”陈长-青开门见山，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没等张晋接话，旁边的詹宏就迫不及待地开了腔，那张虚伪的笑脸又重新堆了起来。 “陈总，不是我这人多疑，实在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他看着陈长青，话却是对着张晋说的，“张老板年纪轻轻，还是个在读的大二学生，张口就要跟我们合作一百万的项目。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我说话直，大家都是为了厂子好。别到时候是个空头支票，画个大饼，空手套我们日华的技术和生产线吧？”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好几度。 这是图穷匕见，直接把张晋定性为“骗子”了。 王倩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魏勇的拳头在桌子下握紧，就要发作。 张晋却抬手，轻轻按住了他。 他连看都没看詹宏一眼，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有力。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真正能做决定的陈长-青，平静地问道：“陈老板，您对前段时间申城发行的‘股票认购证’，有了解吗？” 陈长青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他眼神一凛，一直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了。 而一旁的詹宏，则是一脸茫然：“股票认购证？那是什么玩意儿？跟我们谈的事有关系吗？你别想转移话题！” “你不知道，不代表陈老板不知道。” 张晋说完，从随身的包里，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张黑白照片，轻轻地放在了会议桌中央，推到了陈长青面前。 照片上，没有人物，没有风景，只有一堆纸，一堆像小山一样堆起来的【股票认购证】。 詹宏刚想嘲讽“拿张破照片出来算怎么回事”，却被陈长-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这是我离开临江前拍的。我这里有多少张，詹副厂长可能算不清，但我想陈老板心里应该有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如果陈老板今天点头，我明天就去把它们全部换成现金。二百万，够不够我们的合作诚意？” 詹宏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空白，嘴巴半张着，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傻了。 第448章 还想当厂长？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陈长青的目光从那张黑白照片上收回来，再一次落到张晋的脸上。他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对方身上那份和他年纪不相符的镇定，让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些波动。这不像是个刚出社会的小伙子，倒像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手。 陈长青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掌，轻轻抬起，又稳稳落下，发出了一声闷响。这一下，让在场的人都回过了神。 他站起身，对着张晋伸出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全新的郑重。 “好，这个项目，我们合作。” 詹宏还愣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他看看陈长青，又看看张晋，似乎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却正好对上陈长青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不严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晋也站起来，握住了陈长青的手。他没有马上松开，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很自然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陈老板是个爽快人。既然我们都有合作的意思，我希望今天能把合作的大方向定下来，比如股份怎么分，管理上怎么安排。您也清楚，照片上这些东西要换成钱，需要点时间，我得尽快赶回去办这件事。” 他这番话说得不急不躁，既是表明自己办事的效率，也是在推动日华这边的进度，无形中就把事情的节奏带向了自己这边。 陈长青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不光有钱，做事也很有章法。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张晋也坐。 “应该的，你说说你的想法。” 张晋身体坐直了些，条理清晰地开了口。 “日华出技术，出品牌，还有管理人员。我这边，先出一百万资金。如果后面项目需要再投钱，我肯定会跟上。”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之前我跟段哥提过的方案，我看就可以。不过有两点，新公司的账目和销售渠道，我得安排我自己的人盯着。” 这个要求提出来，在场的人都觉得很正常。自己投了这么多钱，派人看着账本和销路，是理所应当的事。 陈长青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场就点了头。 “可以。勇平，你记一下，回头你来负责起草一份合作意向书。”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段勇平郑重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笔和本子。 坐在旁边的王倩和魏勇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激动。成了，这趟没白来。 就在段勇平准备在本子上记录要点的时候，陈长青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张老板，新厂子建起来，摊子不小，得找个靠谱的厂长。你跟勇平也打过交道了，对他应该很了解。这个新厂长的人选，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句话一出来，会议室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悄悄地绷紧了。 张晋心里清楚，这是陈长青在试探他。如果他直接开口推荐段勇平，就等于把手伸进了日华的内部人事安排里，这是做生意的大忌。可如果他不表态，又会让自己刚刚建立的盟友段勇平心里不舒服。 他笑了笑，身体往后靠向椅背，姿态显得很放松。 “陈老板，我是个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结果。我和段哥合作得很愉快，他的能力和为人，我肯定是信得过的。” 听到这句话，段勇平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用力，心里??????到一阵暖意。 张晋的话头很快又转了过来，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但是话说回来，这毕竟是你们日华厂的内部事务。我相信您的眼光，也相信日华有足够的人才。您觉得谁合适，就派谁来当这个厂长，我都没有意见。只要这个人，能像段哥一样，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做出成绩，我就支持他。” 这话说得，既表明了自己对段勇平的认可，又把最终的决定权客客气气地还给了陈长青，顺便还肯定了整个日华，让陈长青听着也觉得很受用。 陈长青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指了指张晋。 “小张老板，你这个脑子，转得是真快啊。” 笑声里，是显而易见的满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送走了张晋他们三个人，陈长青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段勇平、詹宏三人，气氛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两人，直接开口问道。 “新厂长的人选，你们两个，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段勇平还没来得及说话，詹宏就往前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陈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勇平现在管着老厂，本来工作就多，再让他去管一个新厂，我怕他精力跟不上，到时候两边都耽误了。我……我愿意替公司分忧，把新厂这个担子扛起来。我向您保证，一定把新厂管好。” 他说完，就期待地看着陈长青，等着领导的肯定。 陈长青没看他，低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詹宏身上，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淡淡的失望。 “你？” 他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刚才在客人面前，你闹的笑话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詹宏的耳朵里。 “张老板是来给我们送钱的，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你一上来，就把人当成骗子一样审问，差点把这桩生意给搅黄了。你让张老板怎么看我们日华？觉得我们厂里都是你这种水平的人？一个连股票认购证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的人，还想去管一个投资上百万的新厂？” 他靠回椅背，看着詹宏，最后说了一句。 “这个位置，你就不要想了。” 第449章 筹款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不重，却比任何训斥都让人难堪。詹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血气全冲到了头顶，他站在那里，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剩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陈长青不再看他，把头转向了段勇平，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勇平，新厂刚开始，事情肯定多，需要一个懂技术、信得过的人去盯着。我知道你辛苦，但现在这个阶段，还得你来扛。新老两个厂子，你先一起管着。等新厂理顺了，我再给你安排副手。” 段勇平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 “好的，陈总。” 会议结束。 段勇平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正好和走在后面的詹宏碰上了。 詹宏一直低着头，但当他抬起脸和段勇平对视的时候，段勇平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里混杂着不甘和怨气。 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地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汽车驶离日华电子厂，魏勇一拳砸在副驾的椅背上，兴奋得满脸通红。 “张晋，牛逼！真让你给谈下来了！一百万的合作！” 王倩也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合作谈成的喜悦慢慢浮了上来。她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张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好像刚才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王倩忍不住问。 张晋收回视线，车里的喧闹和他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兴奋？”他反问了一句，“兴奋早了点。钱还没影呢。” 魏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什么意思？陈总不是都答应了吗？只要我们把股票认购证卖了，就能凑够那一百万了吧？” “他答应了，但我们得在一周内，把一百万现金打到日华的账上。”张晋的声音很平，“但是现在就卖股票认购证的话，也太亏了，这东西还有不小的升值空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现在就卖这些东西。” 一句话，魏勇和王倩都皱起了眉头。 不卖股票认购证的话，一百万，还要尽快凑齐。怎么可能？！ 张晋他们连夜回到了临江。 回到新锐电子，张晋“咔哒”一声锁上了店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他没开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摊在桌上。 “盘盘我们的家底吧。” 魏勇和王倩凑了过来，空气里只有张晋翻动账本的“哗哗”声。 “两家店，心愿服装和新锐电子，去掉所有成本和银行的尾款，我们能动用的活钱，加起来不到十五万。”张晋用笔在账本上画了个圈，那个数字刺眼得很。 魏勇倒抽一口凉气，他掰着指头算，脸都皱成了一团。“那……那还差八十五万多？我操，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沉默。 王倩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张晋，要不……我们把在魔都买的那些【股票认购证】卖掉一些？我听说那东西现在涨了不少。” “不行。” 张晋的回答快得没有一丝停顿。他抬头看着王倩，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东西的价值，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现在卖，跟把金子当铜卖没区别。再过几个月，它能换回来的钱，可能比我们投给日华的这个厂子还多。”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那是我们的底牌，是最后的退路，现在还不到掀开它的时候。” 王倩和魏勇都愣住了。他们知道股票认购证肯定会涨价，但是却没想到张晋对股票认购证有这么大的期待。 “时间不等人。”张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打破了沉寂。他看向王倩，“明天一早，你去找银行，把心愿服装店和新锐电子这两个铺子，全部拿去抵押，能贷多少就贷多少，要最快的那种。” 这个决定让王倩心里一紧，那两个店是他们一切的开始。但她只是看着张晋，然后点了点头。“店是你的，你说了算。” 银行的效率还算可以，加上他们所有的流动资金，两天后，张晋的账户上趴着四十五万。 看着存折上的一串数字，办公室里却没有半点喜悦。还差五十五万，缺口依然大得让人绝望。 张晋盯着那个数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一夜没睡。 张晋皱着眉头：“陈老板那边没有逼得很急，我们只要拿出七八十万，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前期的合作了。剩下的二十万可以稍微拖一拖。但是就算这样，也还查不少。”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王倩。“还有个办法。” 王倩问：“什么？” 张晋一字一顿地说：“卖房。” “什么？”这次连王倩都叫了出来，“那可是我们刚买的房子，地段那么好……” 张晋说的是他之前为了等拆迁才买的房子。本来这也是一个赚钱的手段。同样也是稳赚不赔。 但是现在看来，等房拆迁的速度，似乎一截是跟不上张晋的投资了。 “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张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像是在说服他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机会要是错过了，就真的没了。” 他立刻给当初帮他买房的那个中介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中介的声音满是诧异。“张老板？卖房？现在？您那几套学区房位置多好啊，捂一捂，年底肯定还能涨一截！现在卖太亏了！” 其实张晋卖房，中介才能多赚一笔佣金。这对他来说本来是好事儿。 但是前段时间张晋买房的时候那么迫切，现在又忽然间想要卖房。这就让中介忍不住有点好奇了。 “我不求溢价，只求现金，三天之内，钱必须到账。”张晋的要求简单粗暴。 中介在那头沉默了，他搞不懂这个年轻老板的操作。“张老板，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不能冲动啊。” 张晋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只说了一句话。 “我自己的房子，你就不用关了。” 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了劝说的声音。 第450章 弥补裂痕 几天后，贷款和房款全部到账。 办公室里，三个人，一台算盘，一本账本。 魏勇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飞快，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王倩在一旁紧张地记着账。 最终，魏勇停下了手，他看着算盘上的数字，报了出来。 “七十五万。”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就差五万。 他们已经抵押了店铺，变卖了房产，榨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可这最后的五万块，像一道天堑，拦住了去路。 张晋靠在椅子上，他其实也不是特别纠结。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可以先卖一部分股票认购证。只是想想股票认购证近在咫尺的利益。他有点舍不得罢了。 脑子里的人和事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个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宋志伟。 他坐直了身体，对王倩说：“我再打个电话。这次，不能白借，我把我手上BB机业务的分成拿出来做抵押。”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能拿出的全部诚意。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插进拨号盘，转动。 【咯噔……咯噔……】 电话接通了。 可不等张晋开口，听筒里就传来宋志伟的声音。“张晋，我正好要找你。你知道么？葛军想把他的BB机公司卖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一滴墨落进清水，迅速但无声地扩散开来。 葛军要卖公司。 这个念头在张晋脑子里，和那个还差五万块的缺口瞬间完成了对接。一条原本不存在的路，在这一秒钟忽然清晰地铺在了眼前。 他握着听筒的手没有动，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对着话筒，用一种沉稳的语气说话。 “宋哥，你在哪？我们见面聊，这事电话里说不清。” 他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王倩和魏勇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是熬了几个通宵后的疲惫和茫然。刚才那通电话，他们只断断续续听到了“葛军”这个名字，别的什么也没听清。 王倩身体微微前倾，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干。 “怎么样？他……肯借吗？” 张晋站起身，顺手把椅子推进了桌子下面，动作不紧不慢。他看着两人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紧绷了几天的线条，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钱的事，有眉目了。”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从椅背上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我出去见一下宋志伟，你们等我消息。” 他这种平静的态度，比任何激动的保证都更能安抚人心。王倩和魏勇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那感觉，就像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待了太久，忽然有一丝新鲜空气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 城南的老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很清静。 宋志伟端着盖碗，用碗盖撇着水面上的茶叶沫子，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悠闲，眉头一直皱着。他把茶碗放到桌上，瓷器和桌面碰撞的声音有点重。 “你是不知道，葛军那小子现在就是个疯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自从上次在游戏机上栽了个大跟头，他的资金链就彻底断了。” 张晋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茶杯壁上慢慢划过，感受着杯子传来的温热。 宋志伟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他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让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模糊，也有些复杂。 “他也是个狠人，到处借钱，想拆东墙补西墙把窟窿堵上。结果呢？窟窿没堵上，反倒越撕越大。” 他摇了摇头，烟灰掉落在烟灰缸里。 “加上开年之后，咱这边一直在搞活动，到处都在打价格战，他那套老玩法根本撑不住了。上个月，听说讨债的都直接堵到他办公室门口了。” 张晋听着这些话，心里不是个滋味。 要说痛快，确实有一点。葛军当初怎么给他下套，怎么想让他翻不了身，他都记得很清楚。现在对方落到这个地步，似乎也是一种报应。 可同时，又有一种很现实的寒意。 大家都是在这股浪潮里挣扎，谁也说不准下一个浪头打过来，会把谁拍在岸上。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点沉。 宋志伟又吸了口烟，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身体微微前倾，好像在说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说实话，领军电子的底子不差。他手里的渠道，还有那些合作了好几年的老客户，都还在。这要是能整个吃下来，对我那个隆兴，绝对是块大补药。” 这句话，正是张晋一直在等的那一句。 他抬起头，目光从茶杯移到宋志伟的脸上。 “宋哥，你没试试？” 这句不经意地问话，正好戳到了宋志伟的痛处。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好像想借此掩饰什么。 “我能不试吗？” 他把茶杯放下，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股没消的火气。 “我托人去问了，你猜那小子怎么说？” 张晋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说，谁都可以来买，就是不卖给我宋志伟！还把我派去的人指着鼻子骂了出来，说我之前看他笑话，现在还想来捡他的便宜，做梦！” 宋志伟越说，脸上的神情越是恼火。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跟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张晋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帮助宋志伟谈下这件事情，首先是可以让宋志伟欠自己一个人情。这样的话，到时候自己再找宋志伟借钱，就好开口了。 而且事实上的话，张晋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他和葛大爷，已经很久没见了。 而最后一次见面，葛大爷道歉之后，有些落寞的背景，给张晋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就个人来说，张晋其实对葛大爷这个忘年交是真得恨亲近的。 张晋重活一世，心里其实远比表面成熟。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合群的感觉。 反倒是在葛大爷跟前，张晋原本是很自然，很轻松的。 出了葛军这个事儿，搞得双方恨纠结。 但是葛军的人品，确实不能全怪在葛大爷身上。 如果有机会，其实张晋是很想和葛大爷再恢复一下感情的。 这次一方面是帮宋志伟当个说客，另一方，张晋正好找个理由和葛大爷好好聊聊。 第451章 再相见 张晋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原本在茶杯上摩挲的手指，移到了桌面上，开始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敲着。 嗒……嗒……嗒…… 这不轻不重的声音，让还在气头上的宋志伟愣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张晋。 对面的年轻人靠在椅子上，表情很平静，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让他想起了之前张晋做的几件事。无论是倒卖游戏机，还是后来开辟BB机市场，这个年轻人，好像总能在别人都觉得没路的时候，找到一条路出来。 张晋迎着他的目光，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宋哥，你信不信我？” 宋志伟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 张晋身体微微向前倾，敲桌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这件事，我去谈。”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话里的那份肯定，却让宋志伟的心跳快了一下。 张晋看着宋志伟脸上变化的表情，话锋跟着一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宋哥，我要是帮你谈成了，你得先帮我一个小忙。”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 “借我点钱。” 宋志伟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脑子转得飞快，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张晋的整个思路。他这不是来借钱的，他是拿着这件事来做交换的！ 一股兴奋劲冲散了他刚才的烦躁，他脸上露出了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精明和开怀。 “嗨！我当什么事！” 他一摆手，好像刚才发愁的不是他一样。 “只要你能帮我把领军盘下来，别说一个小忙，大忙都行！钱的事？你说个数！” 张晋笑了笑，感觉压在心口好几天的重量，终于被搬开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张开五指。 “五万。” 他收回手，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把杯子放回桌上。 “三天内，钱要到我账上。至于收购的细节，等我消息。” 就这么几句话，就把那份足以压垮一个家庭的借钱压力，不动声色地，变成了一场他占主导的商业谈判。 宋志伟兴奋过后，又冷静了一些，带着点疑问看着张晋。 “你打算怎么去谈？葛军那小子现在油盐不进，连他家里老爷子的话都不听！就是个滚刀肉！” 张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的街道。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对付疯狗，自然不能硬碰硬。” 他顿了一下，才说出下一句。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试一试。你等消息就可以。” 从茶楼出来，张晋没急着回家。他领着王倩，拐进了市里最好的茶叶店。 张晋对柜台后的售货员指了指货架上层的一个茶叶罐，很熟络地开口。“同志，帮我包二两最好的明前龙井。” 王倩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熟练地付钱，接过用油纸包好的茶叶，轻声问了句。“你还记得葛大爷爱喝这个？” 张晋把茶叶包递给她拿着，嘴上应了一声。“记着呢。” 说完，他又带着王倩去了旁边的食品商场。他没去看那些包装花哨的西式点心，而是径直走到了卖传统糕点的柜台，专门挑了几样看起来就酥软、好消化的老式糕点，让售货员仔细用纸盒装好。 看着张晋有条不紊做着这些事的侧脸，王倩心里那点因为借钱而悬着的焦虑，不知不觉就散了。她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盘算，这个男人做起事来，总有股让人心里踏实的力量。 到了葛大爷家所在的小区。两人凭着记忆，很熟悉地走进了那个有些年头的小院。 张晋抬起手，在门上敲了敲。 笃、笃、笃。 门里传来一阵有些拖沓的脚步声，过了会儿，门锁“咔嗒”一声被拧开了。 开门的是葛大爷，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坎肩，头发花白。他看见门外站着的张晋和王倩，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随即又透出点局促，两只手在身前的衣角上搓了搓，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顿了一下，才开口。“小张，小倩……你们，怎么来了？” 张晋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来看看您。” 葛大爷把他们迎进屋，不太好意思地接过礼物，小心地放在了桌上。书房的陈设还是老样子，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边角泛黄的年画。东西没变，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很沉，好像空气都比别处要重一些，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葛大爷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招呼着。“快坐，快坐。” 他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端着水杯，眼神有点飘忽。“算起来，你们上次来，都快一年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疲惫。 张晋捧着杯子，客气地回了一句。“最近太忙，一直没抽出空。” 葛大爷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打断了他。“别！别跟我说这些虚的。你们忙，我知道。这事……不怨你们。” 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原本挺直的腰杆塌了下去，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和愧疚。“我让葛军那混小子跟你学做生意，他倒好，本事没学到，反过来坑你。这事，是我老头子对不住你们，没脸见你们。” 张晋把手里的茶杯稳稳放下，看着葛大爷，语气很认真。“大爷，您这话就见外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葛军是葛军，您是您。咱们的交情，跟任何事都没关系，不会变的。” 王倩也在旁边连忙跟着点头。“是啊大爷，我们就是想您了，过来看看您，您可千万别想太多。” 这番话像是一股暖流，让葛大爷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不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像总算是挪开了一点。 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张晋重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大爷，葛军他……最近怎么样？” 第452章 摆明车马 一提起自己的孙子，葛大爷刚刚舒展一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全是愁容。“还能怎么样？开的公司赔光了，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他爸知道了，气得不行，不让他再折腾了，想托关系给他找个单位，安安稳稳过日子得了。” 他摇着头，手里的茶杯都跟着轻微地晃了晃。“可那孩子犟得很，跟头牛一样！死活都不同意，天天在家里嚷嚷，说他没输，就是运气不好，还想着要去借钱翻本。” 葛大爷把茶杯往桌上放去，杯底和桌面碰了一下，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溅出几滴水。 他看着那几滴水渍，声音里满是无奈。“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影带着一股急躁的风冲了进来。 是葛军。他一脸阴沉，眼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打理过。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张晋和王倩，先是愣住，随即那张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去了，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张晋。“张晋？！”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几步冲到客厅中央，伸出手指着张晋，因为激动，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声音嘶哑地质问，带着一股火气。“你还来我家干什么？是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我公司倒了，你心里很高兴是吧？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你个混账东西！” 葛大爷被气得站了起来，脸色发白，指着葛军，嘴唇都在哆嗦。“你怎么跟小张说话的！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你给我出去！” 葛军看都没看他爷爷，脖子梗着，眼睛通红地瞪着张晋，那副样子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他冲着他爸吼了回去。“我不滚！我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在背后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搞我！不然我的公司怎么可能会倒！” 爷孙俩一个气得说不出话，一个满心怨恨，在小小的客厅里对峙着，场面僵持不下。王倩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看着他们。葛大爷扶着桌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子都有些晃。 张晋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屋里的争吵声因为葛大爷的喘息而停滞下来，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没动，只是平静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沸水里，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葛军，你闹够了没有？”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葛军和葛大爷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张晋往前走了一步，停在葛军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等了几秒，才继续说。“闹够了，就坐下听我说。”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我今天来，不是看你笑话，是来给你送钱的。” 他看着葛军僵住的脸，补充了最后一句。 “当然，也要看你……配不配得上这笔钱。” 送钱？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葛军暴怒的火焰上，连火星子都给浇灭了。 他满腔的怒火和怨恨，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死死地盯着张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除了仇恨，又多了一层浓重的狐疑。 这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旁边的葛大爷也忘了喘气，扶着桌子的手松开了些，同样不解地看着张晋。客厅里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张晋没有立刻搭理葛军，他先是走到葛大爷身边，伸手在老人后背上轻轻顺了顺。“大爷，您先坐，别动气。” 他的动作很自然，声音也不大，却让老人的呼吸平顺了不少。 安抚好老人，张晋这才转过身，重新面向葛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说道：“我这次来，确实是为了你的领军电子。” 他看着葛军重新戒备起来的样子，继续说：“不过，我不是代表我自己。是代表隆兴电子的宋志伟，宋老板。” “宋志伟？” 葛军听到这个名字，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嗤笑出声，笑声里全是轻蔑和不屑。 “他？他想买我的公司？”葛军的脖子又梗了起来，下巴抬得高高的，“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做梦！我就是把公司一把火烧了，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也绝不会卖给他这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他情绪又激动起来，好像宋志伟这个名字，比张晋本人更能戳到他的痛处。 “趁火打劫？”张晋笑了，那笑声很轻，听在葛军耳朵里却格外刺耳，里面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葛军，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看不清形势吗？”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葛军心上。 他冷静地分析道：“你的公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一个空壳子，账上没钱，外面还欠着一屁股的债。你自己说说，整个临江市，除了宋志伟，现在还有谁敢接你的盘？还有谁愿意接？” 葛军的脸色僵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张晋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下去：“任何一个想进场的新买家，只要脑子没坏，都会先掂量掂量。他们进来要面对什么？要面对隆兴电子的直接竞争。宋志伟已经把市场铺开了，客户认他的牌子，维修点也到处都是。谁会花一大笔钱，买下你这个烂摊子，再去跟一个已经站稳脚跟的强大对手，打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仗？” “他们只会把价格往死里压，压到地板上，甚至让你贴钱还债，好把你的营业执照和那点破烂存货弄到手。你信不信？” 张晋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葛军。 “但宋老板不一样，”他话锋一转，声音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他看不上你那些破存货，他看中的，是你手里还剩下的那点渠道，还有那份客户名单。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是鸡肋，对他来说，有补充的价值。所以，只有他，愿意出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来收购。” “你把公司卖给他，拿到钱，还清债，还能剩下一点。这是双赢。”张晋看着他，下了结论，“卖给别人，你只会血本无归，甚至背上更多的债。” 第453章 男人的尊严 张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更重的锤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在葛军最后的骄傲和幻想上，把它砸得粉碎。 葛军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张晋说的每一个字，全都是他不敢去想，却又血淋淋存在的事实。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旁边的葛大爷也听懂了。他浑浊的眼睛里，原先对张晋的客气，此刻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感激和一丝敬佩。他看着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孙子，心疼又无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机会只有一次。”张晋看着葛军的眼睛，下了最后通牒，“宋老板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今天不答应，明天，可能连这个价格都没有了。是拿着一笔钱重新开始，还是抱着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等着被讨债的追得满大街跑，你自己选。” 葛军的身体晃了晃，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他还是不甘心，那股怨气顶在胸口，让他无法低头。 张晋看出了他的挣扎。 “好，你不甘心，我能理解。”张晋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像是在跟他谈心，“你想报复，想在生意上堂堂正正地赢我一次，对不对？” 葛军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你有这个野心，我算你是条汉子。”张晋点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起来，“但是！你想赢我，光靠想，光靠在这里嚷嚷，有用吗？你之前已经试过了，输了！别跟我扯什么运气不好，也别说是我在背后搞你。你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想要赢我，你就得比以前做得好十倍！百倍！才有可能！” “可现在呢？”张晋摊开手，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连站上牌桌的本钱都没有！” 他向前倾身，盯着葛军的眼睛。 “你要真是个男人，就收起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你的自尊心先给我塞回肚子里去！拿着宋志伟的钱，还清你的债，然后用剩下的钱，想办法干点什么，干出点名堂来，去惊艳所有人！” “如果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连这点现实都看不清，就为了那点可笑的面子，宁愿当个满身是债的丧家之犬……” 张晋直起身子，声音冷了下去。 “那就别怪我看不起你。” 这番话，比之前冷静的分析更伤人，也更有效。它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葛军所有的伪装，把他内心的不甘、野心、脆弱和懦弱全都血淋淋地展现在他自己面前。 巨大的现实压力和尖锐的心理冲击，终于彻底压垮了葛军。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颓然地、重重地坐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客厅的弹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双手插进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里，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小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他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葛大爷看着孙子这个样子，眼圈也红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葛军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音嘶哑得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硬挤出来的。 “……他出多少钱？”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意味着他彻底放下了所有抵抗。 张晋知道，事情成了。 他微微一笑，报出了一个数字。 “五十万。” 这个数字砸进葛军的耳朵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不多。 甚至可以说，这个数字本身就是一种屈辱。 是对他所有野心与骄傲的最终定价。 可也足够了。 足够他还清银行的贷款，还清那些供应商的货款，还清所有追在他身后，让他夜不能寐的债务。 然后，揣着剩下的一点残羹冷炙，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这个价格，是对他过去所有努力的彻底否定。 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免于溺死的浮木。 葛大爷浑浊的眼睛里，却瞬间亮了一下，像是风中残烛，被猛地拨亮。 他那一直紧绷着，微微颤抖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佝偻的背脊塌得更深，仿佛压在上面几个月，重如山岳的担子，终于被人卸了下来。 他看向张晋。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已经不是简单的客气。 也不是单纯的怨怼。 那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感激。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现在能拿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再拖下去，连这五十万都没有。 张晋没有去看葛大爷的表情，也没有再理会那个已经失去灵魂的葛军。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廉价的圆珠笔。 又从桌上抽了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俯身在满是茶渍的茶几上，写下了一串号码。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显得异常刺耳。 【啪】。 纸条被他随意地在桌面上，轻飘飘地，却像一块巨石砸在葛军的心上。 “具体的收购细节，你直接和他谈。” 张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负责牵线。”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 到此为止，他张晋的事情已经做完。 剩下的烂摊子，那些繁琐的交接，那些需要低头哈腰的程序，他不想，也不会再插手。 这既是撇清关系。 也是给葛军留下的，最后的，一点可怜的体面。 葛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那张纸条。但是一直到他转身离开房间，他都没有再看张晋一眼。 客厅的地板老旧，每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呻吟。 那声音，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一文不值的自尊上。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门板，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也把他曾经所有的意气风发，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死死地关在了门后。 客厅里，只剩下葛大爷一声接着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那叹息声里，有心疼，有不甘。 更有对未来的，一片茫然无措。 第454章 不计前嫌 张晋站起身，理了理衣角，准备离开。 “张晋。” 葛大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我知道我不该……” 老人的话语有些犹豫，似乎难以启齿。 “但大爷想厚着脸皮问问你。” 老人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满眼的忧愁几乎要溢出来。 “小军他……以后该怎么办？” 张晋的脚步停住了。 葛大爷没有等他回答，像是怕听到拒绝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像是在说服张晋，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本来想着，等这事儿了了，就动用我那些老关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属于上个时代的，沉重的无力感。 “给他……在体制里找个安稳的单位，端个铁饭碗，不求他大富大贵，这辈子也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孙子最后的保护。 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张晋转回身，看着这位为孙子操碎了心的老人。 昏黄的灯光下，老人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 “大爷，恕我直言。”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嘲讽，只有冰冷的陈述。 “葛军的性格，不适合从政。” 葛大爷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一点点幻想，被这句话无情地击碎。 张晋继续说道，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剖析着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他脾气太冲，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摆在脸上。” “在生意场上，这叫没城府，顶多是输钱。” 张晋的目光锐利起来。 “可要是在机关单位，这就叫没情商，会得罪人。而且得罪的，可能都是他一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就算有您的关系护着，他也早晚会捅出天大的篓子。” “到时候，可能连您都得被他拖下水。” 这一番话，不留情面，却字字在理。 葛大爷脸上的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了满脸的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德性。 张晋说的这些，正是他藏在心里，最深最沉的担忧。 他只是不敢承认。 “那……那总不能让他这么废了吧？” 老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浑身都在发抖。 “他还年轻啊。”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葛大D爷以为张晋会就此告辞，留下他们祖孙二人独自面对这片废墟时。 张晋却话锋一转。 “其实，让他继续做生意，才是最好的出路。” 葛大爷猛地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次是输得很惨。” 张晋的目光落在葛军的房门上，似乎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蜷缩起来的，不甘的灵魂。 “但他身上，也有那些纯粹的二世祖没有的东西。” “他肯吃苦，前前后后很多事，都是他自己跑下来的，亲力亲为。单凭这一点，他就比很多人强了。” “他这次输，不是输在不努力，而是输在野心太大，步子迈得太急。” “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 这番出人意料的肯定，像是一束微弱的光，重新照进了葛大爷灰败的眼睛里。 他愣愣地看着张晋，嘴唇翕动，似乎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张晋看着若有所思的老人，缓缓地，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观点。 “这次失败，对他来说不是毁灭。” 张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而是一次最好的‘付费教学’。” “他用五十万，买了一个谁也教不了他的教训。” “这个教训，比任何生意经都管用。” “他现在知道了市场的残酷，知道了人心的险恶，知道了什么叫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张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客厅里。 “他现在缺的，根本不是能力，也不是本钱。” 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老人心上。 “他缺的，是一个能把他死死按住，不让他犯浑的人。” “一个能在他头脑发热的时候，给他浇一盆冷水的人。” “一个能在他看错方向的时候，把他强行拽回来的人。” 张晋盯着葛大爷骤然抬起的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他下一次创业，起点会比任何人都高。” 葛大爷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按住他的人？ 这个人是谁？ 要去哪里找？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晋给出的答案，是几个在九十年代初听来，如同天外来客一般陌生的字眼。 “一个职业经理人。” 葛大爷眼皮快速眨动了几下。 他努力在自己几十年的认知储备里，搜寻着这个词汇的影子，却只找到一片彻底的空白。 “职业……经理人？” 老人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困惑与陌生。 “对。” 张晋的眼神很平静。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尤其是葛大爷这一辈人来说，究竟有多么超前。 “他不需要是您的亲戚，也不需要是沾亲带故的朋友。他只需要对一件事负责。公司的利润。他懂业务，懂管理，更重要的，他懂数据。” 张晋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葛大爷混乱的思绪里。 “葛军以后想上马新项目，可以，先拿出详尽的市场调研报告来。他想扩大生产规模，没问题，先把清晰的成本核算与预期收益分析摆在桌上。” “当他再次头脑发热，想凭着一股子冲劲和所谓的‘直觉’往前猛冲的时候，这位经理人会把一沓冰冷的数据报告，直接拍在他的面前。”张晋微微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 “然后告诉他，如果一意孤行，这么干，公司很快就会倒闭。” 这一句句的描述，让葛大爷听得一愣一愣的。 嘴巴半张着，眼神呆滞，仿佛一个第一次听老师讲课，却完全听不懂天书的小学生。 张晋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 “您再仔细想想，葛军现在的手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让葛大爷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他有您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宝贵人脉关系，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无形资产。他有卖掉公司后剩下的那笔钱，这是一笔能够让他重新站起来的启动资金。最关键的，他还有一次价值五十万的惨痛失败教训。” 张晋的目光变得锐利。 “这个教训，比任何课程都管用，这是用真金白银和血泪换来的。他现在，就只缺两样东西。” 第455章 万事俱备 葛大爷的呼吸都屏住了。等待张晋说出那个问题的大案。 “一个能让他稳定赚钱的好项目。还有一个，能在他即将犯错失控时，一脚踩死刹车的‘刹车片’。” 张晋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大穿透力，直击老人内心最深处。 “只要这两样东西能够到位，东山再起，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提醒了葛大爷。 他看着张晋。 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整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拥有一股能洞穿未来的可怕力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敬佩了。 而是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赖。 老人心里那块压了几十年的巨石，仿佛被轻轻地挪开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老人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张晋面前。 他抬起手，轻轻搭在张晋的手臂上，手掌有些微颤。 “张晋，王倩。” 老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由衷的恳切。 “今天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看着两人，又补充了一句。 “我亲自下厨。” 王倩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张晋。 张晋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后才对葛大爷温和地笑了笑。 “行，那今天就叨扰葛大爷了。” 饭桌上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几盘朴实无华的家常菜，一瓶尘封多年的老白干。 葛大爷的话匣子被彻底打开，从年轻时一个人闯荡江湖的峥嵘岁月，聊到对葛军这个孙子的殷切期盼与锥心失望，最后，话题又一次次落回到对张晋的无限感激上。 几杯酒下肚，酒意上涌，老人感慨万千。 “张晋啊，我这辈子自认看人无数，可偏偏就是没看透自己的亲孙子。反倒是你，咱们才见了几面，就把他看得比我这个当爷爷的还要透彻。” 张晋只是安静地笑着，偶尔举杯回应，也聊起自己和王倩开店时遇到的一些趣事。 他没有提创业过程中的任何艰难困苦，反而把一些不大不小的挫折，轻描淡写地讲成了段子。 言语之间，却透着一股对未来清晰无比的笃定与憧憬。 这种从容，让葛大爷越发欣赏。 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张狂。有洞察未来的远见，却又愿意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 吃完饭，再三谢绝了葛大爷非要留宿的挽留，张晋和王倩才得以离开，回到了新锐电子。 夜色已深，街道上灯光昏黄，行人稀疏。 王倩一进店就开始忙着收拾柜台，擦拭着今天沾染的灰尘。 张晋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默默在脑海里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整件事，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种可能。 屁股还没坐热。 【叮铃铃——叮铃铃——！】 店里那台红色的老式座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急促刺耳的响声。 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像是要撕裂空气。 王倩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张晋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新锐电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熟悉的，几乎要冲破听筒的亢奋大嗓门。 “张老弟！是我，宋志伟！” “哈哈哈！你真是神了！” 宋志伟的语气里，充满了那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癫狂的兴奋与佩服。 “葛军那头倔驴！今天下午，他居然真的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条件全都谈妥了！一点都没多要！明天就签合同！你这张晋的面子，我老宋这回是彻底服了！比市长的面子都他娘的好使！” 张晋拿着听筒，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意外。 “宋总客气了，主要还是您给出的条件足够有诚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说了几句话而已。” 宋志伟还是笑，“哎！那不一样！这事儿要是没有你，打死我也成不了！” 宋志伟在电话里一通狂风暴雨般的称赞，随后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对了，张老弟，我记得你上次在电话里提了一句，说手头最近有点紧，想借点钱周转一下？” 来了。 张晋的心跳，极其轻微地漏了一拍，但声音依旧沉稳如山。 “是有这个想法。” “要多少？”宋志伟问得极其干脆利落。“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数目只要不是太离谱，我现在就给你凑！就当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别推辞！” 张晋没有丝毫的客套。 他知道，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时机已经彻底成熟。 他对着话筒，清晰无比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五万。”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半秒钟的沉默。 这沉默，不是因为觉得太多。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少。 随即，宋志伟爽朗至极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五万？就五万？没问题！” “张老弟你放心，明天！最迟明天中午，我亲自把现金给你送过去！”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门，在新锐电子的地砖上投下几道稀薄的光斑。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沉闷。 一阵粗暴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街道的宁静，最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店门口。 宋志伟跨下车，脚上沾着泥点的皮靴重重地踏在水泥地上。 他没有穿往日里那身显摆的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夹克，手里却提着一个分量十足的黑色皮包。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里。 皮包被他随手往柜台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拉链“唰”地一声被扯开。 满满一包的蓝色，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那是五沓用粗糙牛皮筋捆得结结实实的大团结，每一沓都厚得惊人，散发着独属于旧时代纸币的油墨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张老弟，你点点。” 宋志伟咧着嘴，一脸的豪迈。 张晋的目光从那片晃眼的红色上扫过，随即抬眼看向宋志伟，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用点。” “我信宋总。” 王倩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乎要从皮包里溢出来的钞票，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就算已经和张晋见识过不少场面。 但成捆现金那股视觉冲击力，还是让她心脏都跟着猛跳了几下。 第456章 服务意识 宋志伟听到张晋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盛，他用力一拍张晋的肩膀，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心里舒坦。 为了庆祝宋志伟成功吞下领军电子这块肥肉，也为了感谢他这笔堪称雪中送炭的借款，当天晚上，张晋做东，带着王倩，在临江最近挺火的一个馆子“临江春”订了个包厢，专门款待宋志伟。 雕花木门的包厢里，空气中都飘着菜肴与佳酿的香气。 几巡酒下肚，桌上的菜也动了大半。 宋志伟一张脸喝得油光锃亮，红得像块烙铁，情绪彻底攀上了顶峰。 “张老弟，哥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端着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拿下了领军电子，整个临江的BB机市场，我就等于稳稳当当吃下了半壁江山。”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 “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把这剩下的半壁，也彻底变成我的江山。” 宋志伟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密谋的兴奋。 “以后，供给你们新锐电子的BB机，那个出厂价，我再给你降半成。” 他伸出一个巴掌，在张晋面前用力晃了晃。 “五厘。” “咱们是亲兄弟，有钱，必须得一起赚。” “我把你，把新锐电子，牢牢绑在我的战车上。用不了多久，这临江的寻呼市场，就是咱们哥俩的天下。” 王倩坐在旁边，听到“降半成”三个字，心头一阵滚烫。 她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每一台机器又能多赚好几块钱。 积少成多，那将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利润。 她激动地看向张晋，准备附和几句，却发现张晋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总。” 张晋拿起桌上的白酒瓶，给宋志伟面前空了的酒杯，斟得满满当当。 酒液澄澈，在灯光下漾起细碎的光。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降价这件事，我看就不必了。” 宋志伟脸上的醉意，瞬间被这句话冲淡了几分。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疑惑。 “怎么？” “张老弟，你这是……嫌哥哥我给的少了？” “不。” 张晋放下酒瓶，目光清亮地直视着他。 “宋总，你想不想把生意做得更大？远比现在更大？” 宋志伟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答道。 “当然想，做梦都想。” “那降价，就是最愚蠢的办法。”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包厢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咱们不如换个玩法。” 他顿了顿，给宋志伟留出思考的时间。 “把这省下来的半成利润，拿出来，全部投进去，咱们一起把售后服务，做到整个临江，不，是整个省内都无人能及的极致。” “你想想看。” “别人的BB机坏了，拿去修，等一个星期都是常事，顾客心里只有抱怨。” “而我们的，只要是从新锐电子卖出去的，我向顾客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必定修好交还。” “别人的售后柜台冷冰冰，爱答不理。我们的，要做到热情周到，给顾客倒杯热茶，让他们觉得花的每一分钱都物超所值。” “短期来看，我们是少赚了钱，把利润都投进了这个无底洞。” “但长期看呢？” 张晋的眼神变得锐利。 “隆兴电子的牌子，会因为最强的售后服务而立住。新锐电子的口碑，会通过一个个满意的顾客，传遍临江的大街小巷。” “到时候，顾客认的，就不是那便宜几块钱的差价，而是我们这个牌子带来的安心。” “我们赚的，就不再是这一城一池的蝇头小利了。” 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宋志伟直勾勾地看着张晋，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敬佩的神色。 那点酒意，早已被这番话冲得无影无踪。 他原以为张晋只是个精于算计、人情练达的聪明人。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这个比他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其眼光与格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想的，只是如何打败所有对手，垄断一个城市的市场。 而张晋想的，却是如何定义一个行业，建立一个无人可以撼动的品牌。 一个是占山为王。 另一个，是制定规则。 天差地别。 半晌，宋志伟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他凝视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良久，才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 “张老弟。”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已经完全听不出此前的半分醉意。 “你说的对。” 他抬起眼，目光里是深沉的思索和由衷的敬佩。 “就按你说的办。” 送走了若有所思，步履却前所未有坚定的宋志伟，张晋和王倩连夜回了店里。 卷帘门“哗啦”一声拉下，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店门一锁，王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 两人将所有的钱都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拿了出来，全部摊在了冰冷的玻璃柜台上。 有他们两人原本的积蓄。 有之前东拼西凑借来的钱。 再加上宋志伟今天送来的那沉甸甸的五万现金。 一沓，两沓，三沓…… 鲜红的钞票在灯光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倩一张一张地数着，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凑在一起，不多不少。 八十万。 整整八十万块。 别说王倩了。 就是上一世劳碌到死的张晋，也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的模样。 这笔巨款，是他们通往未来的门票。 是支付与日华电子合作，拿下学习机代理权的全部希望。 从一无所有，到盘下这个小店，再到今天，站在这座用钞票堆起的山前。 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然而，张晋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悦。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凝重，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王倩数完最后一沓钱，抬起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的喜悦瞬间被不安冲淡。 “张晋，怎么了？” “钱凑够了，你……你还不高兴吗？” 张晋的视线从那片红色上移开，缓缓落在她的脸上，眼神深邃。 “钱，只是第一步。” “在我们把学习机真正研发出来，摆上货架，卖出第一台之前。” “眼前这一切，都还是零。” 第457章 划时代的产品 张晋说完，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墙角那台红色的老式电话机旁。 他拿起了冰冷的话筒。 在王倩紧张到几乎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张晋的手指熟练地在拨号盘上拨出了一串极长的号码。 每一声“咔哒”，都像敲在王倩的心上。 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长途特有的，带着些许电流杂音的接通声。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 张晋对着话筒，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用一种无比沉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好，我找日华电子厂。段勇平先生。”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便是段勇平那熟悉的声音：“我就是。张老弟，总算等到你的电话了。” 他的语气熟稔又专业，仿佛张晋是一个合作多年的老友。没有丝毫的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这份镇定，让张晋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段厂长，”张晋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款项已经备齐了。” “好。”段勇平回答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不过他紧接着就做出补充：“我们公司的对公账户，我上次应该给过你。随时可以汇过来。款项一到，我们的合作，即刻生效。” 张晋点头，“明白。” 挂断电话，张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一回头，对上王倩那双写满了紧张与期盼的眼睛。 他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成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层薄雾还笼罩着街道。张晋和王倩就已经等在了市里最大的银行门口。卷帘门“哗啦啦”地升起，他们成了今天的第一批客户。 九十年代的银行，有着高高的柜台，将储户和银行职员隔成两个世界。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印泥和一点点陈旧的味道。 八十万现金，用一个巨大的帆布袋装着，沉甸甸地放在柜台上时，引来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侧目。在那个万元户都还算稀有名词的年代，这笔巨款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点钞，核对，填写电汇单。每一个流程都显得漫长而庄重。当银行职员盖下最后一个红色的印章，将那张薄薄的电汇回执单递给张晋时，王倩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接过那张纸，指尖都在发颤。这张纸太轻了，却又仿佛有千斤重。它承载的不仅仅是八十万块钱，更是他们压上一切的未来。 张晋从她手中拿过回执单，仔细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动作郑重得像是在收藏一件传世的珍宝。 他看着她，眼神明亮，“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公司，正式成立。” 段勇平的效率高得惊人。 汇款完成的当天下午，店铺里的红色电话机就再次响了起来。还是段勇平。 “张总，”电话那头，段勇平的称呼已经变了，“八十万，分文不差，已经到账。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张晋应道。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通知你。”段勇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你们要的学习机初代样品，我们已经通过邮政加急，给你寄过去了。按时间算，后天应该就能到。” 张晋闻言，握着话筒的手指猛地一紧。 样品？已经寄出来了？ 他的心念电转，一个念头瞬间清晰起来。从确定合作意向，到自己凑齐这笔钱，前后不过几天时间。就算日华电子的研发能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地搞出一样全新的产品。 这背后，必然另有文章。 唯一的解释就是，日华的老板陈长青，恐怕早就做出了样品。他只是在等，不见兔子不撒鹰。钱没到位，陈长青就不可能展开合作。 “段厂长，有心了。”张晋沉声说道。 “应该的。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无比漫长的等待。 第三天上午，邮递员那身熟悉的绿色制服终于出现在了店门口。 “张晋！有你们的加急包裹！” 那是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大盒子，上面贴着醒目的“加急”标签，邮戳从遥远的南方城市而来。 王倩签收的手都在抖。 两人关上店门，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裹。层层叠叠的泡沫填充物之间，一台崭新的机器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外形和当时风靡全国的小霸王游戏机几乎一模一样，红白相间的塑料外壳，带着两个手柄。唯一不同的是，在机身最显眼的位置，印着四个崭新的大字——新锐小霸王。 这就是他们的未来。 张晋把它搬出来，熟练地接上店里那台老旧的十四寸彩色电视机。随着他按下电源开关，电视屏幕“滋啦”一声亮起，雪花点闪烁片刻后，一个简单的开机画面出现了。 画面上，是“新锐小霸王”几个像素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开启智慧，成就未来。 王倩屏住了呼吸。 开机画面过后，出现的并非他们熟悉的游戏选择界面，而是一个异常简洁的菜单。上面只有几个方块选项：“语文”、“数学”、“英语”。 张晋拿起手柄，操控光标点进了“数学”。屏幕一闪，出现的是九九乘法表和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练习题。他又退出来，点进“英语”，里面是26个英文字母的读音和一些诸如“Apple”、“Banana”之类的基础单词。 “就……这个？”王倩看着屏幕，有些迟疑地开口，“感觉……有点简单啊。” 在她看来，这东西似乎有些简陋，内容甚至不如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丰富。 然而，张晋的眼中却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简单？对！要的就是这份简单！ 在这个连电子词典都还没普及的年代，一台能连接电视，能“教”孩子学习语文数学英语的电子产品，对那些望子成龙、又对电脑一窍不通的家长们来说，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第458章 豁出去这张老脸 家长们看不懂复杂的程序，但他们看得懂“语文”、“数学”、“英语”这几个大字！ 这台机器，精准地切中了那个时代所有家长的痛点。 更绝的是，张晋操控着手柄，在主菜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连续按动了几下。屏幕上的学习菜单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人无比熟悉的《魂斗罗》、《超级玛丽》、《坦克大战》…… 游戏机的功能，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课后娱乐”这个模块下面。 王倩瞬间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她终于明白了张晋的意图。 这东西，对家长来说，是“学习机”。对孩子来说，是“游戏机”。它用“学习”的外衣，完美地包裹了“游戏”的内核。 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看起来有点不道德。但是资本的积累，哪有可能一点捷径都不走？ 张晋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那台学习机，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然后，他转身回到电话旁，再次拨通了段勇平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口气说道：“段厂长，样品我非常满意！立刻调整生产线，全力生产！速度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张晋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台“新锐小霸王”上，眼神锐利如刀。 产品有了，产能也解决了。但一个更严峻，也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酒香也怕巷子深。 在这个信息闭塞，主要靠口耳相传和报纸电视来获取信息的年代，如何才能让全省，乃至全国的家长和孩子，都知道“新锐小霸王”的存在？如何让他们相信，这台小小的机器，真的能“开启智慧，成就未来”？ 张晋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柜台，穿过玻璃门，仿佛看到了城市的尽头。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远处的方向。在那里，矗立着整个临江省最具影响力的信息传播高塔。 省电视台。 夕阳的余晖像一层稀薄的金粉，透过玻璃门，洒在“新锐”电玩店的地砖上。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店里那股兴奋的热潮，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一点点冷却下来，被现实的凉意所取代。 王倩坐在柜台后，手里捏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一个账本。笔尖在几个数字上空悬停了许久，终究没有落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了？”张晋将那台“新锐小霸王”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装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个睡着的婴儿。 “我算了算账，”王倩抬起头，夕阳的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却没能驱散她眉宇间的愁云，“给段厂长那边的八十万一汇过去，我们账上剩下的钱，就不多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有下一批游戏卡带的进货款……每一样都得精打细算。我们的钱，根本不够上省台打广告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打听过，省台黄金时段的广告，都是按秒算的，那价钱……是天价。” 这是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再好的产品，没有宣传，也只能在角落里蒙尘。在他们这个小小的电玩店里，新锐小霸王是王，是神。可一旦出了这条街，谁又认识它是什么东西？ 然而，面对王倩几乎要溢出来的忧虑，张晋的脸上却平静得像一池秋水。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笔，轻轻放在账本上，温和地盖上了账本。 “常规的办法，当然不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我们，可以有非常规的办法。” 王倩疑惑地看着他。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投向了那个遥远的方向：“我认识一个人，也许……她能帮我们。”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赵雨欣那张青春靓丽，又带着几分倔强的脸。 …… 电话是那种老式的转盘电话，张晋的手指插进拨号盘，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转动，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像是某种沉闷的鼓点，敲在人的心上。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你好，省电视台。” “你好，我找一下赵雨欣记者。” “请稍等。” 一阵短暂的静默和听筒里传来的杂音过后，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又混着点故作轻松的调侃。 “哟，这不是我们的张大老板吗？可算是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把我这个小记者给忘了呢。” 是赵雨欣的声音。 张晋不由得笑了，他靠在柜台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哪能啊？赵大记者现在可是咱们省台的红人，‘小霸王’那广告一播，谁不知道你赵大记者点石成金的本事？我这不是怕打电话过来，占用了你宝贵的时间，打扰你工作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句玩笑话，瞬间就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冲散了。 电话那头的赵雨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也真正变得轻快起来：“就你嘴贫。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我这个小记者了？” “是有点事，”张晋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你这人，还卖上关子了，”赵雨-欣在那头顿了顿，“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我又搞了个新产品，比之前的小霸王游戏机还要厉害。我想在省台给它做个广告，让你赵大记者再创一次辉煌。” “哦？”赵雨欣的兴趣明显被提了起来，“什么产品？比游戏机还厉害？” “一个能让家长心甘情愿掏钱，让孩子爱不释手的‘学习机’。”张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语气里透出几分诚恳，“现在说坏消息……我的资金，大部分都投到生产线上去了，要回笼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我想问问，广告的预付款，能不能……尽量低一些？” 他把“尽量”两个字咬得很轻，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再明白不过。 电话那头，赵雨欣的声音瞬间沉默了。 第459章 人情债 之前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听筒里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张晋甚至能想象出赵雨欣此刻正蹙着眉头的样子。 过了足足十几秒，赵雨欣才迟疑地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张晋，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台里有规定，广告投放必须先付预付款，而且比例不低。所有的合同，最后都要送到我们部门主任，甚至是台长那里签字过目。预付款太低，合同在第一关就会被打回来，领导还会觉得是我们业务部门工作能力有问题，连款都催不回来……” 她说的都是实情，是任何一个单位都存在的规章制度，是她一个普通记者无法撼动的壁垒。 张晋没有强求，也没有失望，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了然：“我明白，这确实是为难你了。也是我异想天开了，你别往心里去。看来，我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他很清楚，赵雨欣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从没有欠他什么。 然而，就是这份不强求的体谅，反而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赵雨欣的心里。 她握着冰凉的话筒，眼前一阵恍惚。 她想起了自己刚进电视台，还是个实习生时的窘迫。每天端茶倒水，整理稿件，连一个独立采访的机会都争取不到。周围都是资历深厚的老记者，她就像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 是张晋，是那个“小霸王其乐无穷啊”的广告，那个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由她一手促成的广告，一炮而红。不仅让小霸王游戏机火遍全省，也让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一战成名，在广告部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那份合同，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勋章。 张晋对她，有知遇之恩。 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想到这里，赵雨欣的内心开始天人交战。一边是台里的铁规和领导的压力，一边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恩人。她只是个小员工，稍有不慎，就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可是……如果连这点事情都不敢去尝试，自己和那些只会看人下菜碟的老油条又有什么区别？ 机会，是人拼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赵雨欣猛地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急！” 张晋正要说“没事”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赵雨欣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件事你先别管了，交给我！我……我帮你去争取一下！” 挂断电话，张晋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他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赵雨欣说出“争取一下”这四个字，背后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又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他欠下的人情，似乎越来越大了。 而电话的另一头，省电视台的办公区里，赵雨欣放下电话，皱着眉头认真思考。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广告合同，又找出笔，深吸了一口气。 在“预付款”那一栏，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颤抖着写下了一个低到离谱，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荒唐的数字。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这份足以让部门主任当场发飙的草拟合同，站起身。周围同事们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门是关着的。她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她知道，台长今天正好在主任办公室里商量事情。 也好，省得再跑一趟了。 赵雨欣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抬起手，笃、笃、笃，敲响了那扇决定着她和张晋未来的门。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部门主任，一个年近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看到门外的赵雨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有些了然，侧身让她进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劝阻和爱莫能助。 “主任，台长。”赵雨欣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烟味混杂着茶叶的清香，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几道斜斜的日光，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的光斑，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坐在那张宽大办公桌后面的，正是省台的台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正和主任说着什么，看到赵雨欣进来，话音一顿，目光锐利地投了过来。 “什么事？”台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赵雨欣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手将那份草拟的合同递了上去，姿态不卑不亢。“台长，这是新锐电子的广告合同，我想申请特批。” 台长的目光落在合同上，只扫了一眼“预付款”那一栏，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合同被狠狠地拍在桌面上，惊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胡闹！”台长的声音陡然拔高，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预付款不到总额的一成？赵雨欣，你是第一天来电视台工作吗？我们省台是菜市场吗，还可以这样讨价还价？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省台的脸还要不要了？” 一旁的主任脸色发白，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台长凌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面对着雷霆之怒，赵雨欣的身体只是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腰板。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台长的目光，声音清亮地开了口。 “台长，新锐电子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从‘小霸王’开始，他们的信誉一直很好。这次是因为他们同时铺开了好几个新项目，现金流才暂时紧张。”她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他们的产品非常有潜力，我敢断定，这次的学习机一经推广，绝对会引爆市场。最多两个月，他们肯定能把尾款全部付清！” “有潜力？信誉好？”台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他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动作很慢，但那审视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赵雨欣身上来回刮着。 “这些，都是你一张嘴说的。”他重新戴上眼镜，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我只问你，万一呢？万一他们跑路了呢？万一产品卖不出去，他们破产了呢？这个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你担得起吗？”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阴阳怪气，充满了某种不加掩饰的恶意：“还是说……你跟这个新锐电子的张老板，有什么特殊关系啊？” 第460章 值得深交的朋友 这句话，像一盆脏水，兜头泼下。 它充满了侮辱性，瞬间点燃了赵雨欣心里的那根弦。她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从脖子根一直烧到耳廓，连眼眶都开始发热。 她知道，台长这是在故意刁难和敲打她。 小霸王的成功让她在台里声名鹊起，也让她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挡了某些人的路。今天这件事，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收起那些不该有的“锋芒”。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主任都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她。 屈辱、愤怒、委屈……无数种情绪在胸口翻涌，几乎要炸开。她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可就在这窒息的氛围里，一股倔强却从心底最深处，如破土的春笋般猛地钻了出来。 退缩？认错？ 如果今天她退了，那她就真的成了那个靠着“特殊关系”上位的女人，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成绩，都会被这一盆脏水抹得干干净净。 她凭本事赢得的尊重，凭什么要被这样践踏！ 赵雨欣缓缓抬起头，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胆怯和退缩，只剩下一种近乎孤勇的坚定。她直视着台长那双审视的眼睛，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了平静却有力的声音。 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颗石子，清晰地砸在办公室每个人的心上。 “台长，我不需要特殊关系。” “我用我的职位来保证！”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 主任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雨欣。台长也愣住了，他扶着眼镜的手停在半空，显然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温顺的年轻姑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么刚的话。 用职位来保证？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他，还是在…… 没等他想明白，赵雨欣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再次响起，彻底断绝了所有人的猜想和她自己的退路。 “如果新锐电子在合同约定的时间内违约，两个月后，尾款没有一分不少地打到我们台的账上。我，赵雨欣，”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不用您开除，我自己主动辞职，离开省电视台！” 这已经不是保证了。 这是一份当众立下的军令状！ 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个客户的未来，赌一个恩人的信誉！ 台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被将住了。 他可以呵斥赵雨欣，可以羞辱她，甚至可以把这份合同撕碎了扔进垃圾桶。但当赵雨欣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押上来的时候，他如果再拒绝，就不是在公事公办，而是显得他格局太小，气量狭隘，不敢用人，更不敢担责。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打压有能力的下属。 他死死地盯着赵雨欣，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看进她的心里。他想从她脸上，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后悔、或者动摇。 可是，没有。 他只看到了一片坦然和决绝，像是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台长脸上的怒气和锐气，缓缓地，一点点地收敛了回去。他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皮革摩擦声。 他拿起桌上的那支钢笔，拔开笔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那份荒唐的合同草案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 他把笔往桌上一扔，抬眼看着赵雨欣，眼神复杂。 “我批了。我倒要看看，你赵雨欣看人的眼光，到底有多准！” 赵雨欣接过那份签了字的合同，纸张的边缘还带着台长指尖的温度，却感觉重若千斤。 她弯了弯腰，声音平静无波：“谢谢台长。” 说完，她转身，迈步，走出了这间决定了她和张晋未来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赵雨欣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竟有些发软。她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刚才在里面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场豪赌。 而她，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等那阵后怕的眩晕感过去，她才重新站直身体，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从容，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立下军令状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走到了公司拐角一个僻静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电话卡，插进了墙上的公用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张晋那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我，赵雨欣。”她靠着墙，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事情搞定了，合同台长已经批了，预付款的事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的张晋显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么快？他们……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什么？”赵雨欣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我可是台里的金牌业务员，这点小事，当然是手到擒来。你啊，就安心准备你的产品，等着发财吧。” 她没有说那句“特殊关系”的羞辱，更没有提那份以辞职为赌注的军令状。 有些压力，她一个人扛着就好。 挂断电话，张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王倩，见他这副模样，激动地一拍柜台，差点没蹦起来：“成了？真成了？” “成了，”张晋把电话听筒放回机座，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赵记者说，合同台长批了，预付款的事也妥了。” “我的天！太好了！”王倩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满眼都是崇拜，“张晋你可真行！那个赵记者也太厉害了，省台那么大的地方，她说搞定就搞定，也太够意思了！” 张晋心里也满是轻松和喜悦。他早就知道赵雨欣能力出众，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省电视台的门槛有多高，他心里有数，能这么快拿下，赵雨欣这位金牌业务员，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份人情，得记下。 第461章 92年的广告词 “得请人吃个饭，”张晋心里盘算着，“晚上把宋哥叫上，一个是庆祝一下，再一个，也算提前疏通疏通关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张晋在路边找了个烟火气十足的炒菜馆，点上几个硬菜，要了两瓶啤酒，和宋志伟推杯换盏起来。 小馆子里人声鼎沸，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杯盘碰撞的脆响，气氛热烈而放松。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张晋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红光，端起杯子跟宋志伟碰了一下，随口说道：“宋哥，跟你说个好事儿，我那学习机的广告，谈下来了，就在省台播。” “哟？”宋志伟正夹了一筷子花生米，闻言动作一顿，随即一拍大腿，“巧了嘿！我一铁哥们儿，就在省台广告部！你这事儿要是早跟我说，我还能让他帮着递递话。” “现在也不晚，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他的地方。”张晋笑着说。 “那肯定的，”宋志伟喝了口酒，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过来说，“说起来，你们省台最近可热闹了。我那哥们儿今天中午还跟我打电话，感慨他们部门出了个猛人。” 张晋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我那哥们儿说啊，他们部门新来了个跑业务的小姑娘，叫什么……哦，对，叫赵雨欣，胆子是真大！”宋志伟说得绘声绘色，完全是当成奇闻异事在分享，“为了一个叫什么……新锐电子的客户，愣是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们台长拍桌子！” “新锐电子？”张晋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冬夜的寒风吹过，瞬间凝固了。他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是啊，”宋志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据说那台长本来死活不批，觉得你们这产品没名气，风险大。结果那小姑娘硬气得很，直接把辞职报告拍桌上了，立了个军令状，说要是客户违约，或者广告效果不好，她自己卷铺盖走人！乖乖，这一下把他们台长都给干懵了，最后还真就给签了字！” 宋志伟每说一句，张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赵雨欣电话里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那句狡黠的“这点小事，当然是手到擒来”，此刻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那份合同根本不是什么“手到擒来”。 那所谓的“顺利”，背后是她堵上了自己全部的前途和职业生涯，是在悬崖边上为他争来的一线生机。 “张老弟，你认识这个赵雨欣？”宋志伟终于察觉到张晋的沉默，好奇地问。 张晋缓缓地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眼神深得像一潭古井。 “不瞒你说，宋哥，”他声音有些发哑，“我就是那个新锐电子。” “啥？”宋志伟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你就是那个让赵记者立军令状的客户？” 张晋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面前那满满一杯啤酒，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浇不灭心头那股灼热的火焰。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动、后怕，和无法言喻的感激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公平的商业合作。他出钱，赵雨欣出力，各取所需。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赵雨欣给他的，根本不是一份合同，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押上了她所有未来的信任。 这份人情，重如泰山。这份恩情，价值千金。 “我的天……”宋志伟咂了咂嘴，看着张晋，眼神复杂地感叹，“张老弟，你这……这可真是……那个赵记者，对你可真是没话说，为了你，把饭碗都赌上了。” 张晋扯了扯嘴角，对宋志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掩饰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但他心里，已经暗暗立下了一个誓言。 这次广告，不仅要成功，而且要大获全胜！ 他不仅要让学习机卖到脱销，赚得盆满钵满，更要让赵雨欣因为这份合同，在省台挺直腰杆，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她、质疑她的人，全都乖乖闭嘴！ 这，是他唯一能报答她的方式。 第二天，张晋醒来后，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去店里。 他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满屋子烟雾缭绕。 他拿起电话，想打给赵雨欣，想问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想跟她说声谢谢。可手指停在拨号盘上，却迟迟没有动。 任何言语，在那样一份沉重的托付面前，都显得太苍白，太无力。 他知道，最好的感谢，不是说出口，而是做出来。 他需要一个方案，一个能确保万无一失，能一炮而红的广告创意。 他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普通的广告形式一个个闪过，又一个个被他否决。请明星？没那个钱。拍产品？太单调，根本吸引不了人。 到底该怎么办？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台学习机样机上。 学习……娱乐…… 家长……孩子…… 一个被后世无数人验证过，堪称“洗脑神作”的经典广告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一个绝佳的，能精准击中所有家长痛点，又能让所有孩子心动的创意，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型。 张晋眼中的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和自信。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赵雨欣，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显然，签下合同只是第一步，后续的执行让她压力巨大。 “喂，张晋？” “赵记者，是我。” 这一次，张晋的声音里没有了昨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关于广告的创意，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赵雨欣下意识地问。 张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个广告，我们不拍产品，也不请名人。我们只需要一个场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演员，和一句……能让全天下父母都无法拒绝的台词。” 第462章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什么想法？”赵雨欣下意识地问，手指不由自主地卷起了电话线。 张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个广告，我们不拍剧情，也不请名人。我们只需要一个场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演员，和一句……能让全天下父母都无法拒绝的台词。” 他顿了顿，然后缓缓地，像是投放一颗重磅炸弹般，说出了那句将会在未来响彻大江南北的话： “我们让那个孩子，对着镜头，天真又高兴地说——‘有了新锐小霸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张晋甚至能听到赵雨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就这？”赵雨欣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焦虑感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张晋，你没开玩笑吧？这么简单一句话，能行吗？我可是在台里立了军令状的！现在电视上打广告，哪个不是请港台的明星？不说明星，至少也得把产品拍得漂漂亮亮的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就这一句话，谁会看啊？” 她的担忧合情合理，这番话，几乎是这个时代广告从业者的共识。 张晋却笑了，笑得胸有成竹。 “赵记者，你信我。”他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现在的广告，都想着把东西拍得花里胡哨，请的明星一个比一个大牌，观众看完，记住的是明星，谁还记得产品是什么？我们的目的不是拍一部艺术片，而是要把‘新锐小霸王’这五个字，像钉子一样，钉进每一个家长的脑子里。” 他停顿了一下，给赵雨欣消化的时间，接着说：“这句广告词，妙就妙在它的简单。它简单，所以好记。它重复，所以能形成记忆。最关键的是，它精准地抓住了所有家长的痛点——孩子的学习。‘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这句话，对任何一个望子成龙的父母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魔咒。我们不需要明星，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孩子，就是最好的代言人。” 张晋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赵雨欣从未接触过的一扇大门。她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张晋话语里那种超乎寻常的自信，却莫名地感染了她。她仿佛能看到，一个母亲在电视机前听到这句话时，会是怎样一种怦然心动。 “我……我还是觉得有点悬。”赵雨欣的声音软了下来，但依然带着一丝挣扎。 “试试，成本不高，不是吗？”张晋笑道。 赵雨欣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信你一次！就按你说的办！” 她刚松口，就听张晋在电话那头轻咳了一声，用一种商量的、甚至带点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那个……赵记者，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成本，提高效率，广告里不是需要一个妈妈的背影或者侧脸吗？你看……那个‘妈妈’的角色，是不是可以由你来……” “什么？”赵雨欣的脑子“嗡”的一下，脸颊瞬间烫得像火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行！我不是专业演员，镜头对着我，我连路都不会走了，肯定演不好！” “不用演。”张晋在电话那头笑得更欢了，“你到时候就站在小演员旁边，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行。自然，真实。再说了，你气质这么好，往那一站，就是个温柔的好妈妈形象。” 这句半是恭维半是认真的话，让赵雨欣的脸更红了，她捏着电话线，心里又羞又窘。 “就当帮我个忙，帮我省点钱。”张晋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这笔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听到“人情”两个字，赵雨欣心里猛地一颤。 她想起了那份押上她所有未来的合同，想起了张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明白，这个男人背负着怎样的压力，也明白这份“人情”对他来说，有多重。 心头那点窘迫和抗拒，瞬间烟消云散。 她咬了咬下唇，低声应道：“……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赵雨欣的行动力极强，她建议立刻联系少年宫或者艺术团，搞个正规的海选，挑一个最合适的小演员，确保万无一失。 张晋却直接否决了：“来不及了，广告越快播出，我们就越占先机！” 他挂了电话，直接打车到了电视台门口，拉上还有些发懵的赵雨欣，直奔一个地方。 那是临江市刚开不久的一家演艺经纪公司，藏在一栋老旧写字楼的三层，楼道里光线昏暗，墙皮都有些剥落。 推开那扇挂着“星光经纪”牌子的玻璃门，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他抬眼皮瞥了他们一眼，见两人穿着普通，不像是大老板，便懒洋洋地问：“找谁？” “我们想找个小演员，拍个广告。”赵雨欣客气地说。 “哦，”经纪人慢悠悠地放下报纸，吐了个烟圈，“拍什么广告？几十秒的那种？” “对。” “预算多少？要什么样的？先说好，我们这儿价钱可不低。”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显然没把这笔“小生意”放在心上。 当听到张晋报出的那个极低的预算，并且明确表示不要任何名气，只要一个十岁左右、看着机灵的孩子时，经纪人彻底没了兴趣，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整面墙。 “照片都在墙上，自己看吧，看上哪个跟我说。” 那面墙上，贴满了各种孩子的艺术照，个个都化着妆，摆着千篇一律的姿势。 赵雨欣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张晋却不在意经纪人的态度，他的目光如同雷达一般，迅速地从一张张笑脸上扫过。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黑白半身照上。 照片上的小男孩，约莫十岁，留着个板寸头，虎头虎脑的，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刻意地笑，而是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机灵和淘气，亮得惊人。 就是他了！ 第463章 骗小孩子呢 张晋的心里一个声音在呐喊。这种“洗脑”广告，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未经雕琢的、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天真和灵气，演技反而是次要的。 他伸手指着那张照片：“就要他了！” 经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你说淘淘啊？这孩子是挺机灵，就是太皮了，野得很，上蹿下跳的，不好管。之前带他去试过几个镜，没一个导演要的，都嫌他坐不住。” “就要他。”张晋斩钉截铁，直接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这是定金。” 这干脆利落的劲头，反倒让那经纪人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张晋，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赵雨欣看着张晋这副胸有成竹、不容置疑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她不知道张晋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但这种强大的气场，让她原本悬着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甚至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第二天，电视台一间简陋的临时摄影棚里。 灯光、摄像机都已经就位。张晋和一脸紧张的赵雨欣站在旁边。 很快，经纪人领着那个叫淘淘的小男孩走了进来。现实中的淘淘比照片上更活泼，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点也不怕生。 “淘淘，来，站到那个画白线的地方。”导演和蔼地指着镜头前的位置。 淘淘很听话地站了过去。 “别紧张，就像平时跟妈妈说话一样。”导演鼓励道，“看着这个黑色的镜头，把你手里的学习机举起来，然后大声说：‘有了新锐小霸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记住了吗？” 淘淘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各部门准备！” “开拍！” 然而，当红色的录制灯亮起，摄影机对准他的那一刻，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淘淘，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瞬间僵住了。 他紧紧抱着学习机，小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淘淘，别怕，说呀。”赵雨欣在一旁小声地鼓励。 淘淘更紧张了，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别说念台词了，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我……我……” “停！”导演无奈地喊了卡。 一旁的经纪人双手一摊，幸灾乐祸地朝张晋和赵雨欣这边撇了撇嘴，用口型无声地说：“我说了吧，这孩子不行。” 赵雨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手心全是冷汗。 难道……张晋这次真的看走眼了？ 摄影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盏大功率的照明灯炙烤着这片小小的空间，连灰尘都在光柱里躁动不安。导演“停”的那一声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赵雨欣心上，浇得她浑身冰凉。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汗水和疼痛混在一起。完了，她的军令状，她堵上的一切，就要变成一个笑话了。 那个经纪人果然没放过这个机会，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比棚里的灯光还要刺眼。他无声的口型“我说了吧”，像一把钝刀子，在赵雨欣已经千疮百孔的信心上慢慢地割。 导演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不耐烦地擦着汗，嘴里嘟囔着：“我就说小孩的戏最难拍，换一个吧，这个不行，心理素质太差。” “再……再试一次吧，导演！”赵雨欣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试什么试？再试一百次也一样！”导演把毛巾往旁边椅子上一扔，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沉默的张晋动了。 他没有理会暴躁的导演和幸灾乐祸的经纪人，径直走到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小男孩面前。他蹲下身，与淘淘平视，脸上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 “别怕，”他声音不大，却像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过来，叔叔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把淘淘从聚光灯下拉到一旁的阴影里，远离了那台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摄像机。然后，他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另一台崭新的学习机，直接开机。 屏幕亮起，一阵简单的电子音乐响起。 “玩过打字游戏吗？”张晋问。 淘淘抽了抽鼻子，看着屏幕上不断掉下来的字母，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的，你看，”张晋没有长篇大论地讲道理，也没有空洞地鼓励，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的字母被一个个精准地消除，“就像这样，打掉它们就行。来，你试试。” 他把学习机递给淘淘。 小男孩犹豫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个键。屏幕上的一个字母应声消失，还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和一朵小小的烟花特效。 淘淘的眼睛亮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张晋鼓励道。 淘淘又试着敲了几个，虽然手忙脚乱，但每消除一个字母，他的脸上就多一分投入，少一分紧张。几分钟后，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游戏里，小小的身体随着游戏的节奏微微晃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念着字母，小脸蛋上重新泛起了健康的红润。 棚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导演忘了发火，经纪人忘了撇嘴，连摄像师都伸长了脖子。谁也想不通，这个刚才还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活了过来。 又一局游戏结束，淘淘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着张晋，眼神里满是期待。 张晋笑了，时机到了。 他趁热打铁，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机，用一种商量的、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的语气说：“你玩得这么好，比叔叔都厉害。这样好不好，你对着那个黑盒子，把叔叔刚才教你的那句话再说一遍。说得好，这台学习机就送给你，而且叔叔带你去玩更好玩的游戏，里面还有坦克大战。” “坦克大战？”淘淘的眼睛瞪得溜圆，那里面是藏不住的渴望。 “对，坦克大战。”张晋肯定地点点头。 “真的吗？”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淘淘干脆地答应了，小胸脯一挺。 第464章 天价广告费 张晋朝导演示意了一下。导演虽然心里还有些疑虑，但还是指挥工作人员准备重新拍摄。 这一次，淘淘没有被要求站到那个画着白线的固定位置。他就站在张晋身边，抱着学习机，好像那不是拍摄用的道具，而是他真正喜欢的玩具。 红色的录制灯再次亮起。 张晋的声音清楚而平稳："有了新锐小霸王……" 淘淘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张晋，几乎同时开口，用清脆的童声一字不差地说道："有了新锐小霸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Soeasy！" 那一刻，他的眼神、表情，还有那股藏不住的机灵劲儿，都活了过来。那是一种任何表演技巧都模仿不出来的纯真和自信，仿佛有了这台学习机，他就真的不用担心学习了。 "好！"导演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 整个摄影棚先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赞叹声。导演快步走到监视器前，反复回放着刚才录制的画面，嘴里不停地说着："这效果真是绝了，太自然了！" 那个经纪人张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他之前那副得意的表情完全僵住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赵雨欣站在旁边，看着屏幕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小男孩，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欣慰。 而这一幕，也正好被另外一台摄像机捕捉了下来。 张晋对导演说道："导演，麻烦把刚才赵小姐的这个表情也做进广告里。" 导演有些疑惑："要她的表情做什么？" "在剪辑的时候，可以在淘淘说完台词后，切一个她这个表情的特写镜头。"张晋指了指一脸欣慰的赵雨欣，"一个为孩子学习进步而高兴的妈妈，这会是很好的点睛之笔。" 导演盯着监视器里赵雨欣那张混合着欣慰、惊讶的脸，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张老板很有想法啊，就这么来！" 广告的后期制作进行得很顺利。 成片出来的时候，总共只有三十秒。画面很简洁，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举着学习机，用最天真的表情说出那句台词，最后镜头切到一个"妈妈"欣慰表情的特写。 简单、直接，但有一种直接打动人心的力量。 赵雨欣看着最终的成片，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广告有了真正的信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对张晋说道："这下，我在台里总算能交代了。" 张晋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交代？不，赵记者，这才刚刚开始。" 赵雨欣愣住了。 张晋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恭喜你，准备成为全国人民都认识的''明星妈妈''吧。" "全国？"赵雨欣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什么意思？" 张晋的目光投向窗外，好像能够透过省电视台的大楼，看到更远的地方。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这个广告，你们省台只是制作方。光省台的覆盖范围，远远达不到我对学习机的预期。我的目标，是让全国的家长和孩子，都能看到这个广告！" 赵雨欣忍不住张大了嘴。全国投放？那得需要多少钱？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她想起张晋之前为了凑钱四处奔波的情况，想起他说过的资金紧张，"你不是说没有钱了吗？" 张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惊讶和疑惑表情的赵雨欣，眼神却很坚定很平静。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没有钱，而是钱要用在刀刃上。你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 八十万，在九二年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光学习机生产线的前期准备，根本花不了这么多。之前的预算，就已经考虑到了要全国推广的费用。 他的手掌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从赵雨欣的肩膀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她看着张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只有深不可测的自信。她原本乱糟糟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张晋没有耽搁时间。 当天下午，他就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前往京城的硬座票。没有带任何人，装着广告母带的铁盒子，还有几台包装好的学习机样品。 在喧闹拥挤的火车站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天际线，然后坚决地踏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 他要去敲开那个年代所有生意人都梦寐以求的大门——中央电视台。 京城的风，带着一种不同于南方的干燥和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 张晋站在那座宏伟得如同宫殿般的中央电视台大楼前，仰头望着楼顶的标志，心里像是揣了一团火，既激动又忐忑。这座大楼，是这个时代所有商人的圣地，是能让一个品牌一夜之间家喻户晓的喇叭。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下来，在地面上切出一块块光影，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着忙碌。 然而，这股初来乍到的豪情，在踏入广告部的那一刻，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广告部的办公室很大，装修得很气派，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获奖证书和合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咖啡香，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打字机的声音哒哒作响。 接待他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业务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审视的傲慢。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文件和一台崭新的电话机，还有一个刻着他名字的铭牌。 张晋走到他面前，礼貌地说明了来意。 那业务员听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抽屉里慢慢拿出一份印刷精美的价目表，用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投广告？喏，自己看。黄金时段，三十秒，这个数。"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但那份漫不经心里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张晋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串零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他早就知道央视贵，但没想到贵到这个地步，那价钱，足以把他整个公司买下来好几回。他努力保持着镇静，把内心的震惊压下去。 第465章 央视的眼光 张晋深吸一口气，把价目表推了回去，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同志，我们是做教育产品的，想先试试水。能不能……只投教育频道，先签一个月？" 这话一出口，那业务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终于舍得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张晋。他看到了张晋身上那件略显陈旧的夹克，看到了他脚上那双沾着火车上灰尘的皮鞋，看到了他手里那个不算新的公文包。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地满溢出来。 他轻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陷进柔软的办公椅里。 "小同志，别开玩笑了。教育频道？那玩意儿谁看啊？投了也是打水漂，听我一句劝，趁早别浪费钱。" 他把张晋当成了一个异想天开、没钱还想来占便宜的乡下小老板，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手里转来转去，那动作显得心不在焉。 "我看你还是没搞懂这里的规矩。想赚钱，就得玩大的！直接去银行贷笔款，上我们一套黄金时段套餐，不出三个月，连本带利全回来了，那才叫一本万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挺着啤酒肚，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提公文包的随从。那男人一身名牌西装，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儿。 业务员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快步迎了上去，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 "哎哟，王总！您可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上次我给您介绍的广告套餐，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他忙不迭地给那位王总拉椅子，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那股殷勤劲儿跟刚才对张晋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晋被彻底晾在了一边。他坐在硬邦邦的接待椅上，看着业务员和王总在那边谈笑风生，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脸上。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复印机在一旁嗡嗡作响，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忙碌的气息。 他在这里，就像一颗掉进机器里的沙子，格格不入，无人理睬。桌上的茶水早就凉了，他也没心思去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坐了整整一个小时，那个业务员还在跟王总聊个没完，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眼看就要无功而返，张晋捏紧了拳头。他不能就这么回去，他想起了王倩充满信任的眼睛。 不行，不能放弃！ 他猛地想起，来之前查过的资料里提过，教育频道的负责人姓李，是个文化人出身，很看重内容。那人跟这些纯粹为了钱的业务员不一样，也许，也许会理解他的想法。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滋生。 霸王学习机虽然有游戏机的功能。但是起码表面上，日华电子也确实按照张晋的要求，把学习方面的功能做得比较出色。 只要家长控制好，不让孩子在学习机上插游戏卡带。这就是一个划时代的学习机产品。 电脑一台上万块，但是学习机只要几百块，就可以学习正常课程，练习五笔打字。 抛开学生不自觉的情况不提。新锐小霸王学习机，绝对是一款合格的教育工具。 心一横，张晋站起身，不再理会那个势利的业务员，径直走出了办公室。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眼睛像鹰一样搜寻着。走廊很长，两边都是办公室，门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牌子，"新闻部"、"制作部"、"技术部"……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寻找着教育频道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他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一间挂着"教育频道"牌子的办公室。正好这时，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抱着一沓文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朴素的中山装，脚步不急不慢，神态从容。他的胸牌上，赫然写着"李建国"三个字。 就是他！ 张晋一个箭步上前，正好挡在了李主任面前。但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先礼貌地点了点头。 "李主任？" 李建国被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推了推眼镜，皱起了眉头。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冒失的年轻人，神色有些不悦。 "你有什么事？" 张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恳切而不失礼貌。 "李主任，请您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够了！我想给您看一样东西，一样……能改变无数孩子学习方式的东西！"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着，但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更多的是一种恳求和真诚。 李建国本想挥手让他去找业务部门，但"改变无数孩子学习方式"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准确地投进了他的心里。他是一个教育工作者，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做教育相关的工作，这句话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停下脚步，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个小伙子虽然衣着普通，但眼睛里有光，那是一种叫做真诚和自信的光。他见过太多夸夸其谈的商人，但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跟我来吧。" 李建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口。 在李建国那间摆满了书籍和字画的办公室里，张晋没有半句废话。这间办公室跟刚才那个豪华的业务部完全不同，虽然面积不大，但处处透着文人的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教育类的书籍，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桌上还放着一盆文竹，绿意盎然。 张晋迅速打开随身带来的箱子，小心地拿出学习机样机，找到插座接上电源，连接上办公室的电视机。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已经演示过无数次了。 "李主任，您看。" 他没有过多介绍理论，直接开始演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个汉字。五笔打字输入，每敲一下键盘，屏幕上就显示出相应的笔画和汉字，还有标准的拼音。然后他切换到英语教学模式，清晰的英语发音从机器里传出来，接着是数学口诀，物理公式…… 第466章 拍板 李建国起初只是出于礼貌在看，但渐渐地，他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他凑近了一些，仔细地观察着屏幕上的内容，不时发出轻微的惊叹声。他不是商人，不懂市场，但他懂教育！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台小小的机器，对于那些没有条件接触电脑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哪里是玩具？这分明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这真的是你们自己研发的？"李建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 张晋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是的，我们和申城的电子厂合作创立了一个公司，电子厂提供基础技术，我们这边做学习功能设计，才做出这台机器。" 李建国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慢慢踱步，眼神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广告呢？"他有些急切地问。 张晋立刻将那盘广告母带放进了录像机。电视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十五秒的画面开始播放。 干净阳光的男孩，天真烂漫的笑容，那句洗脑的台词，最后，是"妈妈"赵雨欣欣慰表情的特写。整个广告简洁明了，没有花哨的特效，没有复杂的剧情，就是最直白的表达。 画面结束，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李建国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专注地盯着已经黑掉的屏幕，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内容。 "好！"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张晋。 "简单明了，直击要害！这才是给家长和孩子看的好广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虚的！这个，这个才打在人心坎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张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子里。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释然，仿佛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出来了。 李建国重新看了看那台学习机，又看了看张晋，眼神越来越亮。 "小伙子，这个广告，我们教育频道要了！你打算签多久？" 张晋没有隐瞒，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李主任的眼睛，坦诚地说道："李主任，不瞒您说，我们公司刚起步，所有的资金都压在了前期的备货和研发上。现在账上能动的钱，最多只有十万块。我的计划是，先在非黄金时段投放一个月，只要产品卖出去，资金一回笼，我保证，下个月立刻加大投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认真："主任，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阵东风，就在央视，就在您这里。" 李建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他见过太多夸夸其谈的商人，却很少见到像张晋这样坦诚又有冲劲的年轻人。这种实话实说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可信。 他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内线。 "小刘，你过来一下……对，带一份教育用品专项广告基金的申请表。" 挂了电话，他对一脸错愕的张晋笑了笑："你们这是教育类产品，正好符合我们的扶持政策。我帮你申请一下这个专项基金，审核通过的话，广告费能打八折。" 张晋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本以为能够签下合同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张晋认真的看了一眼李主任，此时的他，对这位体制内的主任，忍不住有了一丝感激。 很快，之前那个傲慢的业务员被叫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李主任正和颜悦色地跟张晋说话，还亲自帮他申请优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看不起的"乡下小老板"，居然能够得到李主任的青睐。 他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堆满了比之前见王总时还要谄媚的笑容。他快步走到张晋面前，又是端茶又是递烟，忙前忙后地帮着办手续。 "张总，您看还需要什么？我这就给您办！" 那声"张总"叫得比谁都亲热，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最终，张晋以一个意想不到的低价，顺利签下了一个月的央视教育频道午间档广告合同。合同上的数字让他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主任帮忙申请的八折优惠，足足省下了两万块钱。张晋脑子一转，当即又跟电视台签了一个补充协议。他让后期把广告剪成一个只有十秒的版本，只保留那句最核心的"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Soeasy！"，用来填充教育频道其他大广告之间的零碎空闲时段，按次收费。 两万块钱，足够这句魔性的广告语，在孩子们午间看电视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响上成百上千次。 办完一切手续，张晋拿着签好字的合同，站起身，对李建国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主任，太感谢您了。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他很认真，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能够签下这个合同，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商业上的成功，更是对他梦想的认可。 李建国摆了摆手，伸手扶起他，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小伙子，有魄力，也有脑子。我看好你，也看好你这个产品。" 四月底的临江，春意正浓。 张晋背着一个半旧的公文包，走在临江大学的水泥路上，深吸了一口带着桂花香的空气。北京之行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但那份沉甸甸的合同，就像一块压舱石，让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踏实。疲惫被巨大的成就感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惬意的松弛。 推开宿舍的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泡面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哟，张大老板回来了？这次又是去哪个特区考察项目了？”正趴在桌上画工程图的老三张继勇抬头调侃了一句。 “可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再过俩月，咱们都得去报纸上看你的消息了。”躺在上铺看闲书的老四也探出头来。 张晋笑了笑，没多解释，只把公文包往床上一扔，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他脱掉外套，伸了个懒腰，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独有的校园宁静。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半是叱咤风云的商场搏杀，一半是无忧无虑的象牙塔生活，强烈的反差让他觉得既刺激又安心。 第467章 给霍主任的惊喜 第二天上午是水利工程概论课，老教授的语调平缓得像一条没有波澜的河流，催人欲睡。张晋坐在教室后排，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广告投放后第一批产品的生产和铺货问题。 突然，教室后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系主任霍援朝的课代表，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男生，正扒着门框焦急地往里张望。他和讲台上的老教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在教室里飞快地扫视。 “张晋！”课代表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里却格外清晰，“张晋在吗？霍主任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那语气，严肃得像是传达什么紧急军令。 “唰”的一下，全班近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张晋身上。好奇、同情、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这个隔三差五就玩失踪的家伙，终于还是玩脱了，这架势，八成是要被处分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晋平静地站起身，跟老教授告了声罪，走出了教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张晋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出。 张晋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茶香和旧书纸的味道混在一起。霍援朝正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老花镜，脸色有些阴沉。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霍主任，您找我？”张晋站定，不卑不亢地问道。 霍援朝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抬起眼，透过镜片审视着他。那目光锐利，似乎想把张晋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张晋！”霍援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的心思，到底还在不在学业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了几分：“一个学期有几天能在学校里看到你的人影？上课点名十次有八次你不在！再这么下去，别说评优评先，你毕业证都危险！” 霍援朝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办公室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算了，不说这个了。”霍援朝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叫你来，是为另外一件事。” 他把文件往前推了推：“学校为响应国家号召，鼓励大学生自主创业，今年特设了第一届‘启航’创业奖学金。全校只有一个名额，奖金五千元。” 五千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但张晋更在意的，是霍援朝接下来说的话。 “钱是次要的，”霍援朝的语气变得严肃，“更重要的是，这是咱们临江大学独一份的荣誉。获奖者和他的项目，要被树立为全校典型，在校报上宣传，在全校大会上发言。这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更是咱们水利系的脸面！” 张晋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霍主任的意图。 果然，霍援朝看着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激将法的味道：“这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我还没来得及找你，金融系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张晋的反应：“经济系的秦峰，你听说过吗？大三的，搞了个连锁超市，据说去年半年就赚了好几十万，在学校里名气大得很。人家申请报告都已经交上来了，写得天花乱坠。但是你的新锐，好像有一段时间没什么动静了吧？” 霍援朝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上不了台面。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目光审视地落在张晋身上：“你那个新锐电子，我也听说了，是赚了点钱。但是，张晋啊，你要明白，这个评选，评委们不只看你赚了多少钱，他们更看重的是项目的社会影响力和创新性。” “卖游戏机……”霍援朝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视，“格局，还是小了点。恐怕上不了这个台面啊。” 面对霍主任审视中带着惋惜的目光，张晋没有激动，也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拉开自己那个半旧公文包的拉链，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复印件。 他迈步上前，将那份薄薄的纸，轻轻地放在了霍援朝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霍主任，”张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自信，“格局可能确实不大。前两天刚去北京，跟中央电视台签了个小合同，准备在全国范围内，试着改变一下您说的……孩子们玩游戏机的方式。” 霍援朝狐疑地皱起了眉。中央电视台？这小子，该不是被自己说急了，开始说胡话了吧？ 他带着几分不信，几分好奇，拿起了桌上那份文件。 当“中央电视台广告部”几个印刷体大字映入眼帘时，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当他看到合同内容，看到乙方“临江市新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字样，尤其是看到落款处那枚鲜红得有些刺眼的“中央电视台教育频道”的公章时，霍援朝扶着老花镜镜框的手，都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霍援朝把那份合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每一个字都看得仔仔细细，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八折优惠和补充协议上。 当他看到那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的广告语，以及按次播放上千次的补充条款时，这位严谨刻板的系主任，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这句广告语在电视上铺天盖地轰炸的场景。 这哪里是格局小？这简直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惊喜。 “小张啊！你看看你！”他的称呼不知不觉间就从“张晋”变成了“小张”，“你办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啊！还藏着掖着的！这叫什么格局小？这叫科技兴国，教育为本！这是大格局，天大的格局！” 他把热茶塞到张晋手里，热情得让张晋都有点招架不住。 第468章 市场嗅觉 霍援朝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创业奖学金，除了你，谁都没资格拿！那个秦峰，投机倒把的，能跟你比吗？他那是小打小闹，你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业！”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笔，郑重地说道：“申请表我来帮你填！推荐信，我亲自给你写！我还要去找校长，这么优秀的学生，这么有前景的项目，学校必须大力扶持！” 看着霍主任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张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当他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时，霍援朝的神色却又严肃了起来。 “不过，小张，”他看着张晋，沉声提醒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奖学金的最终评选，就在这周末。秦峰那边不仅报告做得漂亮，听说还请了《临江晚报》的记者去采访，准备在评选前造一波势。” 霍主任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但这次的节奏，充满了紧迫感。 “你这边，光有一份合同还不够。评委里有几个老教授，思想保守，万一他们觉得你这份合同是纸上谈兵，是吹牛皮，那就麻烦了。你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拿出实实在在的市场成绩来证明自己，否则在他们眼里，你这份央视的合同，也可能被当成一张废纸！” 周一，中午十二点半。 央视教育频道准时播出了那条属于“新锐小霸王”的广告。 然而，广告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新锐电子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却照不进两个年轻创业者心里的阴霾。 仓库里，一箱箱崭新的学习机码得整整齐齐，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也像一堆等待引信被点燃的炸药。它们沉默着，给本就狭小的空间增添了沉重的压迫感。 那台崭新的红色电话机，就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仿佛一尊亟待显灵的神祇。 可它就是不响。 一天过去了，它安安静静。 两天过去了，它纹丝不动。 到了周三，王倩彻底坐不住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在堆积如山的货箱之间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坐下，死死地盯着那台电话机，眼神里满是焦灼。 “张晋，”她终于忍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是不是我们太心急了？这可是央视啊，广告费那么贵……万一，我是说万一，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们……我们可就全完了。” 这笔钱，几乎是他们的全部身家。巨大的投入悬在头顶，却没有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这种感觉足以将人逼疯。 张晋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闭着，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看起来比王倩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那根弦也已经绷到了极限。他只是不能表现出来。他是主心骨，他要是慌了，这个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就真的散了。 “别急，”他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再等等。” 与此同时，一百多公里外的长康市，最大的百货大楼里人声鼎沸。 家电柜台是整个商场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电视机、洗衣机、冰箱，这些大件商品前总是围满了人。 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挤到了柜台前。她头发烫着时髦的卷，手腕上戴着一块小巧的梅花表，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同志，你好。”她拍了拍柜台，对正在忙着开票的售货员问道，“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那个……叫什么‘新锐小霸王学习机’的？” 售货员头也没抬：“学习机？我们这儿有，文曲星的，在那边。” “不是文曲星。”女人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就是电视上天天放的那个，广告词是……对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最后还喊一句洋文，‘Soeasy’那个！” 她儿子也在旁边帮腔：“对对对！Soeasy！” 售货员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一脸茫然：“新锐小霸王？没听过啊。我们这儿只有文曲星，卖得可好了。是不是您记错了？” 女人皱起了眉：“不可能记错，央视教育频道，天天中午播。你们这么大的百货大楼，怎么会没有？” “真没有，您去别处问问？”售货员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女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拉着儿子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小声嘀咕：“搞什么名堂，广告都打到中央台了，市里最大的商场居然没得卖……” 这位母亲，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两天，家电柜台陆续又迎来了十几位前来询问“新锐小霸王”的顾客。他们有的是被孩子缠着来的，有的是自己看了广告动心的，无一例外，问的都是同一个商品，说的都是同一句广告词。 得到的，也都是同一个否定的答复。 失望的情绪在这些潜在的消费者中累积、发酵。 “连你们这儿都没有，那得到哪儿买去？” “白跑一趟！电视上吹得天花乱坠，结果是个影子货！” 柜台的售货员们起初还只是觉得奇怪，到后来，被问得多了，也开始跟班长抱怨。 这些抱怨，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家电部王经理的耳朵里。 王经理四十出头，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小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的光。他在这个百货大楼干了二十年，从一个普通售货员爬到部门经理的位置，靠的就是远超常人的敏锐嗅觉。 “你是说，这几天，天天都有人来问一个叫‘新锐小霸王’的东西？”王经理把手下的柜台班长叫到办公室，递了根烟过去。 班长点点头：“可不是嘛，王经理。一天好几拨，都说是看了央视广告来的。我寻思着，是不是什么骗子公司的，光打广告不卖货啊？” 王经理没有接话，他靠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烟，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连续多日，十几拨不同的顾客，询问同一个闻所未闻的商品。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一个能在央视打广告的品牌，会是骗子公司？可能性不大。那为什么市场上不见货？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个新产品，广告先行，渠道还没铺开！ 王经理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469章 市级代理 王经理掐灭烟头，对班长吩咐道：“以后再有人来问，把人家的单位、电话都记下来，就说我们正在联系进货，货到了第一时间通知。另外，你让柜台的小年轻们，中午休息的时候多看看电视，尤其是那个教育频道，看到底是个什么广告。” 学校里的空气，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秦峰最近春风得意。 他牵头搞的那个校园金融实践项目，被《临江晚报》报道后，又登上了校报的头版头条。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站在一群同学中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 这天下午，他正和几个金融系的同学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迎面就撞见了张晋。 张晋还是老样子，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着，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峰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对着身边的同伴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就是拎不清。以为拿个什么合同就能一步登天，完全不懂市场规律，花几十万块钱去电视上打水漂，听个响儿。”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立马附和起来。 “就是，那钱要是给咱们峰哥做投资，现在早翻倍了！” “峰哥，别理他，这周末的创业奖学金肯定是你的，霍主任都亲口说了，你的报告是所有项目里最扎实的。” 秦峰斜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张晋的脸，话却是对着空气说的：“我这叫稳扎稳打，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不像某些人，好高骛远，最后摔下来，脸都得肿。” 刺耳的嘲讽清晰地传进了张晋的耳朵里。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秦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面对秦峰那副胜券在握的挑衅嘴脸，张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这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落在秦峰眼里，就成了死鸭子嘴硬的铁证。秦峰冷哼一声，啐了一口：“装模作样！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周四，中午。 长康百货大楼的王经理蹬着二八大杠回到家，老婆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婆一边给他盛饭一边问。 “开了个会。”王经理含糊地应了一句，拿起筷子，习惯性地打开了客厅那台14寸的牡丹牌彩电。 临江新闻刚刚播完，画面一转，跳到了中央电视台。 王经理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电视里正放着一个关于青少年教育的专题片，枯燥乏味。 就在他准备换台的时候，专题片结束，插播广告。 一阵轻快的电子音乐响起，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小男孩，对着作业本唉声叹气。紧接着，一个慈祥的母亲递过来一台造型新颖的机器。 男孩坐直了身体，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个大大的“A+”。 男孩猛地回头，对着镜头，竖起两个大拇指，露出一口白牙，用一种极其夸张又充满自信的语气喊道：“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Soeasy！” 最后，画面定格在“新锐小霸王学习机”的字样和一行小小的厂家电话上。 “啪嗒！” 王经理手里的筷子掉在了饭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全部串联了起来！ 是它！就是它！ 那句魔性又洗脑的广告词，那个让柜台售货员不胜其烦的名字，那个让十几拨顾客失望而归的商品！ 原来是这个！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王经理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能让他一飞冲天的巨大商机！ 一个能在央视黄金时段打广告，产品力看起来极强，却还没有在线下铺开任何渠道的新产品！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 谁能第一个拿到长康市的货源，谁就能垄断本地市场，吃下第一波最肥美的红利！ “你干什么去？饭还没吃完呢！”老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王经理头也不回，饭都顾不上吃完，抓起挂在门后的外套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有急事！回单位一趟！” 他蹬上自行车，玩命似的往百货大楼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拿到它！必须拿到它！ 冲回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王经理反锁上门，从兜里掏出那个被手汗浸湿的小本子，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颤抖着写下了刚刚在电视广告角落里瞥见的那串电话号码——日华电子厂。 他拿起办公桌上那台黑色的转盘电话机，手指已经搭在了拨号盘上。 但在拨出第一个数字的前一秒，他突然停住了。 一个更疯狂、更大胆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仅仅是订货吗？ 不。 以这个产品的广告力度和市场潜力，仅仅是成为一个普通的经销商，利润虽然可观，但始终要受制于人。如果……如果能一举拿下整个长康市的独家代理权呢？ 王经理的眼神里，闪烁出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他决定，赌一把大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切割出几道明暗交错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浮沉。王经理坐在办公桌后，心脏跳得很快，桌上那台黑色的转盘电话机静静地摆在那里。 他拿着那个被汗水浸湿的本子，又核对了一遍那串颤抖的数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办公室里有股旧纸张和尘土的味道。 王经理的手指插进拨号盘，一下一下地拨出了那串号码。每一次转盘归位的声音，都让他的心跳得更快。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车间里。 电话里传来一个有些疲惫的男声："喂？哪位？" 王经理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重一些："你好，我找你们厂长，段勇平。" "我就是，你哪位？" 王经理握紧听筒："长康市的长康百货，采购部经理，王建国。段厂长，你们的广告，我今天中午刚在中央台看到。" 第470章 奖学金代表的学分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段勇平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变得热情起来："哦！王经理！你好你好！怎么样，我们的产品不错吧？要不要先订一批货试试？我给你个好价格！" 段勇平正坐在厂长办公室里，对着一张堆积如山的库存报表发愁。这两天电话倒是接了几个，可都是小打小闹的问价，没一个有实际行动的。这个来自市里最大百货公司的电话，让他心里一喜。 王经理停了停："不是这么简单。" 段勇平的心里咯噔一下。 王经理继续说："段厂长，你们的广告打得不错，但产品铺货没跟上。长康市，包括下面的县区，这么大的市场，我问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是个大问题。" 段勇平有些紧张："这个...我们..." 王经理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我要长康市的独家代理权。首批订单，五百台。" 段勇平忍不住有些兴奋，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强作镇定。毕竟之前游戏机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只是学习机毕竟是一个新的尝试。段勇平之前也不是很有信心。 "独家代理？五百台？" 五百台的订单他很满意，可"独家代理"四个字又让他冷静下来。张晋的想法是全国一盘棋，快速铺开，不设总代，免得被人卡脖子。可这个送上门的大客户，这五百台的真金白银，而且还只是市级代理，没道理往外推。 不过，段勇平很明白，商业上的往来，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牌。 段勇平的声音故意表现得有些为难："王经理，这个独家代理的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您稍等，我需要请示一下我们公司的负责人。" 王经理看了看表："可以，我给你十分钟。" 说完就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是一场豪赌，他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上去了。 电话这头，段勇平立刻抓起话筒，拨通了张晋宿舍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段勇平就急急忙忙地说："张老弟！有件喜事儿！" 张晋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段哥，慢慢说，什么事？" 段勇平把王经理的要求说了一遍，最后欣喜的说道："长康市的市级代理，我验过资质了没有问题。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可以拍板！" 张晋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窗外，大学校园里的广播正放着音乐。 然后张晋的声音传过来，很清楚："答应他。但是，只给他三个月的独家代理权。合同里写清楚，三个月后，看他的销售情况，我们再决定要不要续约，还有续约的条件。先用独家代理权把他绑到我们这条船上，让他拼命给我们推市场。" 这个决定既拿下了眼前的大单，又给将来留了余地。段勇平露出笑容："可以！就这么办！" 拿到授权，段勇平马上回拨了王经理的电话。 王经理接得很快："怎么样？" 段勇平压住心里的兴奋："王经理，我们老板同意了！三个月独家代理权，五百台首单！合同和款项..." 王经理立刻说："合同你马上派人送过来，或者传真过来！款项，下午三点前，我保证打到你们账上！" 两个人一拍即合！ 挂了电话，段勇平再也忍不住了，他抓着电话听筒，冲着话筒大声说："张老弟！成了！真的成了！长康百货，五百台！签了市级独家代理！钱下午就到！" 电话这头，张晋平静地握着听筒，和段勇平的激动形成了对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嘴角微微上扬。 张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段哥，别太激动。这只是第一张牌倒下了。通知生产线，准备加班吧。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想了想，又提醒了一下段勇平："对了段哥，等签完合同之后，把代理合同，还有那张五百台的订货单，尽快传真给我，我拿着去学校申请个奖学金。那点钱倒是无所谓，但是我现在就怕毕不了业，这个奖项可是有学分的。" 段勇平摇头，谁能想到，张晋买卖都已经铺得这么大了，结果还得为学校的学分焦急…… 半小时后，张晋拿着两张还带着传真机温度的纸，走向了行政楼三楼的评选会议室。 会议室里开着空调，有些冷。金融系的秦峰正站在投影幕布前，很得意的样子。他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梳得很整齐，正对着几位评委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PPT。 秦峰的声音很有底气："...我的项目，是连锁社区便利店，这是完全学习国外最先进的管理和零售理念。根据我的分析，只要资金到位，半年内就能铺遍全市核心社区，一年内开始赚钱，未来三年的收益预计是..." 秦峰说得很自信，PPT上的各种图表和数据让几位老师不时点头。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张晋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一位评委老师皱了皱眉："这位同学，你来晚了。" 张晋点了点头表示歉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上了台，站到了秦峰的旁边。 秦峰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好像在看一个不懂规矩的人。 张晋没有理会他，而是把手上那两张纸，直接放在了评委席中间的桌子上。动作很轻，但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很清楚。 张晋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看向秦峰："各位老师，我不太会做漂亮的PPT，也不会预测未来。我只看实际结果。这是我的项目，昨天下午刚签的一份合同。" 几位评委老师疑惑地拿起那两张纸。 第一张，是《新锐小霸王"学习机临江市独家代理合同》，甲方是新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乙方是长康市百货大楼股份有限公司，红色的公章很醒目。代理费，二十万！ 第二张，是配套的首批订货单，货品：新锐小霸王学习机，数量：五百台！总金额，好几万元！ 第471章 教育局的支持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扇的声音。 秦峰精心准备的所有分析、所有预测、所有"学习国外"的先进理念，在这份盖着长康百货公章的真实合同面前，显得很苍白。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评委老师们抬起头，看着张晋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刚才的审视变成了震惊。 就在这安静的气氛中，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冲了进来，是省电视台的赵雨欣！她手里也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急切。 她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张晋，眼睛亮了，完全不管屋里其他人，快步走到他面前。 赵雨欣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张晋！大事情！你在央视的广告被省里的领导看到了，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专门提到了！省教育局的人，知道这个央视广告是我们省台制作的，刚才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你们公司，去教育局谈关于青少年教育产品的政策支持！" 这个消息比那份二十万的合同更让人震惊。 官方表扬！ 教育局主动邀请！ 政策支持！ 这已经不只是生意成功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位见过世面的评委老师，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站在台上的张晋。 秦峰更是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像是在做梦一样。 其中一位评委老师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合同，看着张晋："这...这都是真的？" 张晋点了点头："合同是真的，钱也是真的。至于省里的事情，雨欣姐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 赵雨欣连忙点头："绝对是真的！我就是为了这个专门跑过来找你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秦峰，现在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都蔫了。而张晋，依然站在那里，表情平静，好像刚才发生的这些事都很平常。 一位评委老师翻看着订货单："五百台...这得多少钱？" "首批订单价值十二万。"张晋如实回答。 评委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这不是纸上谈兵，这是实实在在的成绩。 赵雨欣在旁边补充："而且这个广告的反响特别好，现在全省都在讨论。教育局那边很重视，说要专门研究一下如何扶持这类有益于青少年教育的科技产品。" 秦峰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的PPT就像个笑话。什么连锁便利店，什么先进理念，什么预期收益，在人家的真金白银面前，都显得那么虚假。 他看了看自己精心准备的投影，又看了看张晋手中那两张简单的纸，突然觉得很讽刺。 年长的评委老师重新坐下，语气变得很认真："张晋同学，你这个项目...确实让我们刮目相看。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对学生项目的预期。" 其他几位评委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张晋保持着谦逊的态度："谢谢各位老师。其实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开始？"一位评委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今天的这个合同，只是第一步。"张晋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们去央视打的广告，目标当然是要在全国铺开市场。"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安静。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穿着普通T恤的年轻人。他不是在吹牛，因为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赵雨欣在旁边兴奋地说："对了，张晋，教育局那边约的是明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张晋点头："有时间。这个很重要。" 秦峰站在台上，感觉自己完全成了配角。他精心准备的演讲，在这样的冲击下，显得微不足道。 一位评委老师看向秦峰："秦峰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秦峰张了张嘴，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知道，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不，准确地说，从张晋拿出那份合同的时候，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评委们开始低声讨论，不时看向张晋。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张晋收起那两张纸，对评委们说："各位老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告辞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好的，你去忙吧。结果我们会尽快通知。"年长的评委老师说道。 张晋向大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赵雨欣跟在他后面。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这一切。 一位评委老师感慨地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是啊，我们都小看了现在的学生。"另一位评委附和道。 秦峰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PPT材料，心情复杂。他本以为自己的项目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走出会议室，赵雨欣追上张晋："你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没想到你的项目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 张晋笑了笑："还早呢。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什么挑战？" "怎么把这个市场做大，怎么跟同行竞争，怎么保持产品的领先优势...这些都是问题。"张晋说得很平静，但赵雨欣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坚定。 "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好。"赵雨欣真诚地说，"对了，明天去教育局，需要我陪你去吗？" "可以啊，有你在，沟通会更顺畅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渐渐远离了行政楼。 而在会议室里，评委们已经开始讨论最终的结果了。虽然还有其他几个项目要看，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年的奖学金，已经有了归属。 第二天下午，张晋和赵雨欣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临江省教育局。 教育局大楼很气派，十几层高，外墙贴着淡蓝色的瓷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停着不少小轿车，都是各个学校和教育机构来办事的。 张晋穿着一件白衬衫，看起来很正式。赵雨欣也换了一身职业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两人走进大楼，找到了三楼的专项基金办公室。 第472章 谁还没有点关系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脸圆圆的，戴着金丝眼镜，笑得很热情：“张老板，赵记者，欢迎欢迎！我是方主任，方浩。” 张晋礼貌地握了握手：“方主任您好。” 方主任把他们请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但是布置得很考究，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文件和书籍。茶几上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方主任亲自给他们倒茶：“来来来，先喝点茶。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铁观音，味道不错。” 张晋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谢谢方主任。” 方主任坐下来，翻开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你们的项目我看过了，确实很不错。央视的广告我也看了，制作得很精良，反响也很好。” 赵雨欣有些兴奋：“是的，现在很多家长都在咨询这个学习机。” 方主任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们省里一直在推进教育现代化，像你们这样的科技教育产品，正是我们需要支持的。” 张晋放下茶杯：“那我们这个项目，符合专项基金的申请条件吗？” 方主任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条件是符合的，这个没问题。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张晋和赵雨欣，然后继续说：“不过这个专项基金的申请，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全省有很多教育相关的企业和项目都在申请，而我们的资金总额是有限的。” 赵雨欣有些紧张：“那我们的项目，有多大的希望？” 方主任摸了摸下巴：“这个不好说。从项目本身来看，你们的学习机确实有创新性，市场反响也不错。但是审批过程还是比较复杂的，需要经过多个环节的评审。” 张晋仔细地观察着方主任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有了怀疑。 方主任又说：“当然，如果能够得到一些额外的支持，比如说有权威机构的推荐信，或者在申请材料上能够更加完善一些，那通过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晋：“张同学，你们公司对这个专项基金，有多重视呢？” 张晋心里一沉。他已经听出了方主任话里的意思。 “方主任，您的意思是…” 方主任摆了摆手：“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说，申请这种专项基金，需要各方面的条件都具备才行。有时候，表达一下诚意，也是很重要的。” 赵雨欣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方主任在说什么。 张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方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方主任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大家都有诚意，事情就好办多了。” 张晋站了起来：“那我们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您就能看到我们公司的诚意了。” 方主任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好好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他亲自把张晋和赵雨欣送到了办公室门口：“张同学，赵记者，慢走。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走出教育局大楼，赵雨欣还是一脸疑惑：“张晋，你刚才说明白了方主任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懂？” 张晋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低声说：“他想要钱。” 赵雨欣愣了一下：“什么？要钱？” “就是索贿。”张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没听出来吗？什么表达诚意，什么额外支持，说来说去就是想要好处费。” 赵雨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个方主任太无耻了！这可是教育局，是国家机关！” “嘘，小声点。”张晋提醒她，“这种事情，他们都不会明说的。万一录音了，或者有人证，他们就完蛋了。所以只能暗示。” 赵雨欣气得脸都红了：“那我们怎么办？真的要给他钱吗？” 张晋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我可没打算给这种人一分钱。” “那专项基金怎么办？这可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赵雨欣有些担心。 张晋笑了笑：“谁说我准备错过了？” 赵雨欣不明白：“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给钱，他肯定不会批的。” “办法有的是。”张晋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走，我们先回去。” 两人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车上人很多，张晋和赵雨欣站在后排，张晋一直在想着什么。 赵雨欣小声问：“你真的有办法？” “有。不过需要找个人帮忙。” “谁？” “霍叔叔。” 赵雨欣眼睛一亮：“对啊！霍主任在学校里地位很高，他要是出面的话…” “不只是地位高。”张晋说，“临江大学在整个临江省的教育系统里，都是牌面。而且霍叔叔认识的人多，关系网很广。” 车到了学校门口，两人下了车。张晋直接往水利系的办公楼走去。 水利系办公楼三楼，霍援朝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看到张晋和赵雨欣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怎么样？教育局那边谈得如何？” 张晋坐下来，把刚才在教育局的经历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到方主任暗示索贿的时候，霍援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方浩！”霍援朝拍了一下桌子，“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赵雨欣也很气愤：“霍主任，这种人怎么能在教育局当主任？” 霍援朝冷笑一声：“教育系统里的蛀虫，多得很。不过这个方浩，算是比较过分的。” 张晋问：“霍叔叔，您认识他？” “不只认识，还打过交道。”霍援朝说，“去年我们学校申请一个实验室建设项目，就是他负责的。结果拖了半年都没批下来，最后还是通过其他渠道才解决的。” 霍援朝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对张晋说：“这种人，绝对不能惯着他。张晋，你放心，这个专项基金，我来想办法。” “您有办法？” “有。”霍援朝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我现在就给局长打电话。” 张晋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霍援朝已经开始拨号，“临江大学每年给教育局输送那么多优秀毕业生，我们有什么要求，他们应该支持才对。更何况，你这个项目确实符合专项基金的条件。” 第473章 政策支持 电话接通了，霍援朝的语气变得很正式：“是刘局长吗？我是临江大学水利系的霍援朝…对对，很久没联系了…是这样的，我们有个学生创业项目，想申请教育专项基金…” 霍援朝在电话里详细地介绍了张晋的项目，包括央视广告、长康百货的合同、还有项目的教育意义。 “什么？方浩已经接待过了？”霍援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刘局长，我觉得这个项目完全符合申请条件，为什么还要额外的审核？” 电话那头传来刘局长的声音，张晋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刘局长的语气有些为难。 霍援朝的脸色更难看了：“刘局长，我觉得有必要面谈一下。明天下午我带这个学生过去，可以吗？…好，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霍援朝转向张晋：“搞定了。明天下午，刘局长亲自接待你们。” 赵雨欣兴奋地说：“太好了！” 张晋也松了一口气：“谢谢霍叔叔。” 霍援朝摆了摆手：“谢什么？你这个项目本来就符合条件，不需要给任何人好处费。” 他想了想，又说：“张晋，明天去的时候，把所有的材料都带上。特别是那个央视广告的播出证明，还有长康百货的合同。这些都是你项目成功的证据。” “好的。” 霍援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校园：“像方浩这种人，就应该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向他低头的。” 两天后的下午，张晋再次来到了教育局。这次接待他的不是方主任，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是刘局长。 刘局长的办公室比方主任的大很多，装修也更加气派。他本人看起来很和蔼，笑容很真诚。 “张老板，霍主任经常提到你。”刘局长亲自给张晋倒茶，“你的项目我详细了解过了，确实很不错。大学生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 张晋谦虚地说：“谢谢刘局长。” 刘局长翻看着张晋带来的材料：“央视广告，长康百货的独家代理合同，还有这个销售数据…看得出来，你的项目已经有了很好的市场基础。” “是的。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专项基金的支持，把这个项目做得更大。” 刘局长点了点头：“专项基金就是为了支持像你这样的优秀项目。你的学习机，对青少年教育确实有积极意义。” 他在文件上签了字：“批了。五万元的专项补助资金，下周就能到账。另外就是省教育局要做一些宣传。你们得配合一下。” 张晋有些惊喜：“这么快？” “符合条件的项目，当然要快批。”刘局长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笔资金必须专项专用，用于产品研发和市场推广。” “当然，我们会严格按照规定使用。” 刘局长站了起来：“好，那就这样定了。张老板，好好干，我看好你的项目。初期结果出色的话，我们会给与更多的政策支持。” 走出刘局长的办公室，张晋在走廊里看到了方主任。方主任远远地看着他，脸色很难看，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张晋知道，方主任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经过。因为自己绕过了他，直接找到了刘局长，让他丢了面子，也失去了一笔外快。 不过张晋并不在意。这种想要索贿的人，本来就不值得同情。 走出教育局大楼，张晋拿出手机，给霍援朝打了个电话：“霍叔叔，成功了。专项基金批下来了，五万块钱。” 电话那头传来霍援朝爽朗的笑声：“好！这样才对！像你这样的好项目，本来就应该得到支持。” 挂了电话，张晋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阳光正好。他决定直接去找段勇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毕竟，公司的发展需要资金，这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助力。 央视的广告效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深水炸弹，掀起的波澜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猛烈。 “新锐电子！对对对，就是我们！” “要多少台？五十台？好！请把订金打到这个账户，传真把底单发过来！” “什么？你们那儿的经销商没货了？我们这就是总代理，要货直接跟我们联系！” 傍晚时分，临江的新锐电子店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电话铃声像是催命符一样，一个挂断，另一个立刻响起，尖锐地划破空气。杨斌嗓子都快喊哑了，一边接电话，一边记录，脑门上全是汗。 店中央，那台老旧的传真机成了全场最忙碌的明星，每隔几分钟就“吱吱嘎嘎”地吐出一张纸，上面是来自全省乃至邻省的订单和银行汇款凭证。 王倩扎着马尾，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正埋头在一堆纸张里。她一手拿着计算器，一手拿着笔，飞快地核对着订单数量和汇款金额。每一笔款项都代表着信任和市场的狂热，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这股狂热一直持续到深夜。 王倩推门回到里屋，一股疲惫的气息随着两人涌入这方小小的天地。 王倩几乎是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咚咚咚”几步冲到床边，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扑了上去，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满足又疲惫的呻吟。 “哎哟……累死我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张晋，我感觉我的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张晋反手关上门，看着床上那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女人，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化出水来。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裸露在外的脚踝，轻轻揉捏着。 “辛苦了，我的大功臣。” 王倩舒服地哼唧了两声，像只被顺毛的猫，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双眼迷离地看着天花板：“不过……真过瘾！看着那些订单跟雪花片一样飞过来，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张晋笑了笑，手上的力道不减，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向上，按压着她因为久站而紧绷的肌肉。灯光下，她的脸颊因为兴奋和疲惫泛着红晕，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事业带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第474章 王倩的野望 张晋看着王倩疲惫却又亢奋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沉默了片刻，他认真地开口了。 “倩倩，我们该招人了。” 王倩正享受着按摩，闻言随口应道：“招啊，杨斌一个人接电话都快忙疯了，是该再招个接电话和跑腿的。” “我不是说这个。”张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正对着自己，“我的意思是，我们该招一个专业的店长，或者说，职业经理人。把店里这些日常的运营、接单、核算……全都交出去。” 话音刚落，房间里温馨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倩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晋，眼睛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觉得我管不好这个店了？还是……你嫌我算账算得慢？”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怕自己跟不上张晋的脚步，怕自己从并肩作战的伙伴，变成一个只能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附庸。这家店，是她全部的心血，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地方。 “傻瓜，胡思乱想什么呢？”张晋看她这副样子，又心疼又好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你做得比谁都好，没有你，就没有新锐电子的今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的语气很真诚，但王倩眼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分毫。 张晋叹了口气，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让她靠着自己，用一种描绘蓝图的语气，轻声说道：“你听我说完。倩倩，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守着这一家小店。我们的目标，是要做到全国的市场。学习机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以后要做电脑，做软件，做更多更大的事。我不想你和我，被每天埋在这一堆订单和账本里，为了几毛钱的差价跟人掰扯。” 这番话，王倩听懂了。张晋不是要“架空”她，而是真得不想让她太累了。 可懂得，不代表能够接受。她内心的惶恐反而更加剧烈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最让她自卑的问题：“把店交给别人管，那我呢？我做什么？我不像杨雨菲，她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懂那么多。我高中都没读完，除了会算账，会卖东西，我还会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这层坚强的外壳下，是她深深的自卑和不安全感。 张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眼神无比坚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可以去报个班，学企业管理，以后帮我管更大的公司。你也可以重新捡起你喜欢的服装设计，我投资给你开一家你自己的品牌店。或者，你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在家当个小富婆，我养你。”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反正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他以为这句话是定心丸，是承诺。 可没想到，这句话非但没有安慰到王倩，反而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彻底引爆了她所有的不安和骄傲。 “不行！”她猛地摇头，用力地推开张晋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我不要你养！我不要当一个什么都不干的花瓶！”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杨雨菲是大学生，她聪明，她有文化，我比不了她！但是在做买卖这方面，她不如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这个店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我就要管着！我不仅要管，我还要管得比任何人都好！我要帮你挣钱，做你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被人养着的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张晋看着她这副炸毛的样子，愣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他靠在床头，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哦？听你这意思，是真想跟她争一下了？” 这一句调侃，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王倩心中压抑已久的引线。 她一抹脸上的泪痕，那双原本含着水汽的眼睛，此刻变得无比清亮，像是被雨水洗过的星星，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战意。 她一步步重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晋。 然后，她弯下腰，凑到张晋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吹进他的耳朵里，语气充满了诱惑，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凭什么不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了张晋的全身。 “这才哪到哪？”她直起身，美目流转，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你一天没娶她，我就有机会。张晋，你听好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但要帮你挣钱，当你的女强人。我还要给你暖床，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选！”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给他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猛地低头，用她那带着泪水咸味的、炙热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像是在宣示主权。 她将所有的不安、委屈、决心和爱意，连同那个最棘手的选择题，一同抛给了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张晋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空气里还残留着王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昨晚的宣言。王倩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但这种疼痛却让他格外清醒。她的眼神里那种不服输的倔强，还有那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渴望，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张晋伸手摸了摸身边还带着体温的床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苦笑。这个女人，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但他心里非但没有半分烦躁，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第475章 校内招聘 张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王倩想当女强人，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那他就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但这个舞台，不能只靠他们两个人撑起来。 他需要更多的人，更专业的人。 张晋起身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衫长裤。照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时候，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新锐电子不能再是一个夫妻店式的草台班子了，它需要更规范的管理，更专业的团队。 而学校里，是不缺这种人才的。 校报编辑部在一栋老旧的行政楼里，走廊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混合的味道。张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戴着眼镜的学姐正在埋头整理稿件。 听到脚步声，学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疲惫："同学，有事吗？" 张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稿纸，放在她面前："我想刊登一则招聘启事。" 学姐接过稿纸，开始例行公事地检查格式和内容。可是当她看到薪资那一栏时，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重新仔细看了一遍，眼睛慢慢瞪大了。 她扶了扶眼镜，有些不敢相信地念了出来："高薪招聘总经理助理……月薪五百起，有奖金，有提成……" 在这个大学教授月工资才三百出头的年代，五百块的起薪确实让人吃惊。 张晋点点头，语气很平淡："没错，要求也不高，有能力，肯干活就行。" 他在稿纸的末尾特意加了一句："创始人为本校大二学生，欢迎有志向的校友共同创业。" 学姐又看了看稿纸，再看看张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明天的校报就能登出来。" 张晋付了刊登费，转身离开。他知道，这则启事会在学校里引起不小的波澜。 ……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户洒在地上，空气中混杂着泡面和汗水的味道。 男生302宿舍里，马东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刚从食堂带回来的校报。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随意地扫着版面上的各种消息。当他的目光落在中缝一则加黑加粗的启事上时，手里的馒头停在了半空中。 "新锐电子……"马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慢慢放下馒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天，宿舍里关于新锐电子的讨论就没停过。自从秦峰在奖学金评比上输给张晋后，马东就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个同学校的家伙。他不止一次路过那家专卖店，亲眼看到门口停着的那些挂着外地牌照的大卡车，工人们忙碌地往车上装货。那场面，比过年集市还要热闹。 马东当时就觉得，这个学习机项目绝对不是小打小闹。现在看到这个招聘启事，他心里的判断得到了印证。 他站起身，拿着报纸走到正在床上看书的李兵跟前："李兵，你看看这个。" 李兵接过报纸，看到那则启事时，眉毛挑了挑："这不是张晋那家店吗？还真招人啊。" 听到动静，另一张床上的赵磊也凑了过来。三个人围在一起，仔细研究着这则启事。 马东用手指点着薪资那一栏，声音压得很低："你们看，月薪五百起，还有奖金提成。这在咱们学校，教授都拿不到这个数。" 李兵点点头："确实高，不过人家现在生意这么火，也拿得出这个钱。" 赵磊有些犹豫："可是咱们又没什么工作经验，人家会要吗？" 马东摆摆手："别妄自菲薄。咱们好歹也是大学生，而且还是本校的，这不是优势吗？你们想想，现在进去，那就是开国元老。等以后公司做大了，咱们就是老员工，前途不可限量。"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再说了，毕业后去什么地方不是打工？去国企还得托关系，去私企还不知道靠不靠谱。人家这个是实实在在的，咱们亲眼见过的。" 李兵和赵磊听着马东的分析，心里也开始动摇。确实，以他们的条件，毕业后的出路本来就不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不试试确实可惜。 就在三人讨论得热烈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一群人围着看什么呢？" 秦峰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随口问了一句。 马东本来不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把报纸递了过去："新锐电子在招人，月薪五百。" 秦峰这才抬起头，接过报纸扫了一眼。看完后，他把报纸随意地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他合上手里的书，慢慢转过身看着三人："一个靠着运气的小项目而已，能走多远？现在看着火，等风头过了，就知道什么叫昙花一现了。" 马东皱了皱眉："你这话说得也太绝对了吧。人家现在确实做得不错。" 秦峰摇摇头："做得不错和能做长久是两回事。我研究过他们的模式，说白了就是仿制人家国外的游戏机，没什么技术壁垒。这种生意，今天你能做，明天别人也能做。"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三人："我的社区连锁便利店项目，那才是真正有护城河的商业模式。等我拿到投资，你们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商业帝国了。" 马东听着秦峰的话，心里有些不服气。他们这段时间没少听秦峰讲他的便利店计划，可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秦峰，"马东的语气有些冲，"你的计划确实听起来不错，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张晋的钱已经装进口袋了，你呢？" 秦峰回过头，看着马东，眼神有些冷："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马东也不避讳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工作机会，不是在这儿画大饼。" 李兵和赵磊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心里是倾向于马东的。 秦峰看着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舍友们现在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平时温和的马东会这么直接地反驳他。 第476章 高谈阔论 "好，"秦峰点点头，语气变得更冷，"你们觉得我是在画大饼，那就去试试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给竞争对手打工，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竞争对手？"马东冷笑了一声，"你们连同一个赛道都不在，哪来的竞争？再说了，就算是竞争对手又怎么样？商业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秦峰被马东的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是面子上他不能认输。 "随便你们怎么想，"秦峰重新坐回书桌前，"反正我不会去。我有我的原则。" 马东也不再理他，拉着李兵和赵磊重新围在一起："别管他了，咱们研究研究怎么准备面试。" 三人凑在赵磊的床边，开始仔细研究那则招聘启事。马东从自己的书桌上拿来纸笔，开始分析可能的面试问题。 "人家要的是总经理助理，肯定不是简单的体力活，"马东一边写一边说，"估计要懂一些管理知识，还要了解他们的产品。" 李兵点头："对，咱们得把学习机的功能特点都搞清楚，还有他们现在的销售模式。" 赵磊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要表现出能力和诚意。人家凭什么选咱们，而不选别人？" 三人讨论得很认真，连晚饭都忘了吃。他们翻出自己压在箱底的最好的衣服，在水房里用旧牙刷仔细刷着平时舍不得穿的皮鞋。 那天晚上，三人几乎彻夜未眠。他们分头收集新锐电子的各种资料，把学习机的功能特点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互相扮演面试官和求职者，一遍遍地练习着可能的问答。 而另一边，秦峰虽然表面上在看书，但心里却五味杂陈。他看着那三个为了一个"打工"机会而兴奋不已的舍友，心里既有不屑，也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宿舍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泾渭分明。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微风轻拂。 新锐电子专卖店门口，人来人往依然很热闹。不时有顾客提着学习机从店里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马东、李兵、赵磊三人站在店门口，都穿着自认为最精神的衣服。马东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白衬衫，李兵穿着一套他哥哥留下的西装外套，赵磊则是一件深蓝色的针织衫。 三人紧张地整理着衣领，相互检查着仪表。 "紧张吗？"李兵小声问道。 "有点，"赵磊老实地承认，"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好好表现。" 马东深吸了一口气："走吧，机会难得。" 他率先推开了玻璃门。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店里依旧忙碌，几个店员正在为顾客介绍产品，收银台前排着小队。三人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注意到了他们，走了过来："三位是要买学习机吗？" 马东摇摇头："我们是来应聘的，看到报纸上的招聘启事。" 女店员点点头："哦，你们等一下，我去叫老板。" 几分钟后，女店员回来了："跟我来吧，老板在里面等你们。" 三人跟着她穿过热闹的店面，来到后面一个用屏风隔出来的小空间。空间不大，只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看起来就是临时布置的面试场所。 桌子后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 那是一张年轻而平静的脸，正是张晋。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眼神很沉稳，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张晋看着眼前这三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他记得这几个人，在奖学金答辩的现场，他们就坐在秦峰的身后。 张晋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从三份简历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最上面一份："坐吧。" 马东三人拘谨地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像是三根准备接受检阅的木桩。马东悄悄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衣角，李兵则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外套，赵磊紧紧握着双手，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张晋重新拿起最上面的简历，眼皮微抬："马东？" 马东连忙坐直身体，脸上挤出一个他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是，是我。" "看你简历上写着，在校期间多次组织大型活动，对市场营销有深入研究。"张晋放下简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谈谈你的看法吧，如果让你来做这个总经理助理，你怎么帮我把新锐电子的生意做得更大？" 来了！马东心里一阵窃喜，这正是他准备最充分的部分。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张总，我认为目前新锐学习机的成功，固然有产品本身过硬的因素，但也有一定的市场机遇和...运气成分。" 他故意顿了一下，观察着张晋的反应，见他脸色依然平静，便更大胆地继续说："市场是瞬息万变的。我们不能只依赖现有的直营店模式。我研究过营销理论，我认为应该立刻着手建立多层级的经销商体系，利用价格杠杆和渠道优势，迅速占领下沉市场。" 马东越说越兴奋，手势也开始配合起来，仿佛他已经不是一个来求职的学生，而是一个指点江山的商业专家："同时，我们应该推出不同价位的系列产品，形成产品矩阵，收割不同消费层级的用户。比如说，基础版本针对农村市场，降低成本，走量；高端版本加入更多功能，针对城市中产阶层，提高利润率..." 他说的全是书本上最时髦的理论，一个概念接着一个概念，听得旁边的李兵和赵磊都有些发愣。李兵暗暗佩服马东的口才，赵磊则更加紧张，觉得自己准备得远远不够。 张晋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轻敲。那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 旁边的杨斌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对马东的高谈阔论不太以为然。 第477章 招聘看人品 等马东终于停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期待地看着张晋时，张晋才缓缓开口，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说完了？" "说...说完了。张总您看怎么样？"马东搓了搓手，眼中带着期待。 张晋点点头，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嗯，理论听起来不错。我问个实际点的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马东："一个合作很久的市级经销商，这次的货款晚了三天还没打过来，电话里说资金周转困难，但他店里已经断货了，又急着跟你要下一批货，不发货他就要去卖别家的产品了。你怎么办？" 马东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他脑子里飞速旋转，可课本上的理论...没有一个能直接套上这个具体的问题。 他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是...是先催款，还是先发货？" 张晋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马东感觉额头开始冒汗，那些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理论，在这么一个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问题面前，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去了用处："这个...得看具体情况。要不...先发一小部分，稳住他？" 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小了下去。 旁边的杨斌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张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评价，转而拿起第二份简历："李兵。" 李兵心里一紧，连忙坐直了身体。他看马东的理论行不通，立刻调整了策略，清了清嗓子："张总，我理论可能没马东那么好，但我实践能力强。我在学生会是外联部的，认识很多人，跟学校周围的商户关系都很好。" 他故意挺了挺胸，显得很有底气："只要您给我个机会，我能拉来很多资源，无论是广告还是合作，我都有路子。比如说，我可以联系学校广播站，帮您打广告；我还认识几个做生意的老板，可以帮您介绍客户..." 他刻意把自己说得人脉广、路子野，显得很有社会经验。 张晋耐心地听完，点了点头："很好。现在让你去一个我们还没开展业务的陌生县城，比如三百公里外的安平县，开拓市场。你人生地不熟，第一步做什么？" 李兵也愣住了。他所谓的"人脉"和"资源"，仅限于大学城这一亩三分地。到了一个陌生的县城，那些东西根本用不上。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我先去当地工商局了解一下情况？" "然后呢？"张晋继续问。 "或者...找个当地的报纸打个广告？"李兵试探着说。 张晋淡淡地补了一句："没钱给你打广告，公司规定，新市场开拓前期费用为零，所有开销从你产生的利润里出。" 李兵的脸瞬间涨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裤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马东和李兵都低着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精心准备的说辞，被张晋轻描淡写的两个问题戳得支离破碎。 最后，张晋的目光落在了赵磊身上。 赵磊本来就紧张，看到两个同伴的惨状，更是手心冒汗，那件深蓝色的针织衫都感觉有些扎人。他偷偷瞄了一眼张晋，又迅速低下头。 "赵磊。"张晋的声音很平静。 赵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到...到！" "说说你吧。" 赵磊看着张晋那双沉稳得不像同龄人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有什么理论，也没有什么人脉，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我叫赵磊，学习还行，能吃苦，肯干活。我...我没什么特别的优点。"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寒碜，恨不得再补充点什么，但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张晋却放下了手里的简历，身体微微前倾，台灯的光重新照亮他的脸，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张晋其实记得这个年轻人。上次评奖学金，在会议室，他就在场。秦峰输了之后，马东和李兵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骂张晋投机取巧，骂新锐电子是骗子公司。只有这个赵磊，没有乱说话，脸上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张晋招人，能力是一方面。人品却更加重要。在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多强的能力的情况下，就别怪张晋心里有自己的偏见了。 所以面对赵磊，张晋给出的问题，却相对简单。赵磊虽然语速有些慢，但是回答的还算让张晋满意。 张晋站了起来，环视三人，语气平静地说道："好了，面试结束。总经理助理的位置，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张晋不再理会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人，他向赵磊伸出了手："欢迎加入新锐。从现在开始，你跟杨斌杨经理搭档，互相监督，也互相学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赵磊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愣了好几秒，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用力地握了上去。那只手很稳，很有力，给了他一种踏实的感觉。 "我...我一定好好干！"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 杨斌这时也站了起来，看了看马东和李兵，淡淡地说："两位，面试结束了，请吧。" 马东和李兵脸色难看，但也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加丢脸。他们怨恨地瞪了张晋和赵磊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马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张晋正在和赵磊谈论着什么工作细节，而杨斌在一旁认真地点头。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心里更加不甘。 "走吧。"李兵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很低。 而在屋里，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张晋正在向赵磊介绍着工作内容："你的主要工作是协助杨经理处理订单，跟各地的经销商保持联系，还要负责一部分物流协调。工作不轻松，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赵磊用力点头，"我不怕吃苦！" 杨斌也笑了笑："你愿意学，我就好好教你。把你培养好了，我也能轻松一些。" "我会好好学的。"赵磊认真地说。 张晋满意地点点头："那好，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今天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八点，到这里报到。" 第478章 如鱼得水 秦峰宿舍的门被推开，马东和李兵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马东把手里的简历随手丢在床上，坐下来就开始抱怨。 秦峰正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市场营销学》，听到动静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哥，那个张晋，他就是个小人！"马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里带着愤怒，"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招人，就是想看我们出丑！问我们的问题，全是些没法回答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过！" 李兵也跟着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就是！他肯定还记着上次奖学金的事，故意报复我们！轮到赵磊的时候，问的都是些很简单的问题。这不是明摆着内定的吗？叫我们过去，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给赵磊当陪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激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不甘。他们把面试说成了一场阴谋，把张晋描绘成了一个记仇的小人。 秦峰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同情的表情，反而有些冷笑。他站起来，走到马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吧，我早就说过，他格局太小。"秦峰的语气很平静，但透着一种看穿一切的自信，"这种人只能玩些小手段。你们也别太难过，没进他那个小公司也没什么损失。" 他轻松地把两个舍友的失败，变成了自己判断正确的证明。 马东和李兵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立刻消了不少。他们看着秦峰，眼中充满了期待。"秦哥，我们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从那天起，宿舍里的气氛就彻底变了。 第二天，赵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出去。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行李装进袋子里，临走前对秦峰他们点了点头，算是道别。马东看都没看他一眼，李兵也只是哼了一声。 赵磊走后，这间宿舍就成了三个人的天下。他们每天都在议论新锐电子，认为那不过是昙花一现，而秦峰的项目才是真正有前途的。 与宿舍里的阴郁完全不同，新锐电子的店里正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赵磊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他话不多，但干活很认真。第一天上班，他就发现店里的订单和发货单都是手写的，经常因为字迹不清楚或者格式乱七八糟而出错。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观察了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他就拿来了一沓自己设计的表格。他有些紧张，把表格递给杨斌："杨经理，我做了个新的订单登记表和发货流程图，你看看行不行？把客户信息、订单内容、发货地址和物流单号都分开写，最后再确认签收，这样应该不容易出错。" 杨斌一开始对这个新来的同事还有些纠结。话太少，不像是什么有能力的人。但当他看到那张设计得清清楚楚的表格时，心里的疑虑立刻就消散了。他试着用新表格处理了两个订单，发现确实比以前方便很多。 "以后叫我杨斌就行。"杨斌拍了拍赵磊的肩膀，笑着说，"你这想法不错！比我们原来的方法好多了！" 从那天开始，杨斌把店里的各种流程都教给赵磊，还主动分享和经销商打交道的经验。赵磊学得很快，也很用心，两个人很快就配合得很默契，把店里原本有些混乱的后勤工作整理得井井有条。 几天后的下午，张晋来到店里检查工作。他看到杨斌正在和一个经销商通电话，谈论下一批货的细节，赵磊在旁边快速地在新表格上记录着，两人合作得很顺畅。 张晋没有打扰他们，等杨斌挂了电话，才把他叫到一边聊天。 "新来的小伙子怎么样？"张晋递给杨斌一瓶水。 "很不错。"杨斌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很踏实，也肯学，还挺有想法的。比我一个人忙的时候效率高多了。" 张晋点点头，看着杨斌，认真地说："杨斌，我跟你说句实话。招赵磊来，就是给你帮忙的。你还要上课，不可能天天都在店里。有他在，你就能轻松一些，他主要是协助你工作。" 杨斌听了这话，笑了笑："张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咱们什么关系，你把我当兄弟，我心里清楚。说实话，就算你不招人，我也准备跟你说了，我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你是最早跟我一起出来的。"张晋看着杨斌，语气很诚恳，"我保证，以后新锐发展起来，核心管理层里肯定有你的位置。" 这句话让杨斌心里彻底安定下来。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店里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张晋也终于可以让王倩从繁重的店务中解脱出来。但王倩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看着杨斌和赵磊忙碌的样子，自己却只能擦擦本来就很干净的柜台，心里空落落的。 张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拉着王倩的手走出了店门。 "去哪里啊？又要见供应商？"王倩有些疑惑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晋神秘地笑了笑，带着她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停下了——这里是省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各种叫卖声、手推车的声音、砍价的声音混在一起，瞬间把他们包围了。空气中弥漫着新布料和塑料袋的味道。 王倩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但当她看到那些挂得满满当当、各种颜色的衣服和小饰品时，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她不自觉地松开张晋的手，快步走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前。她拿起一条手链，用手指仔细摸了摸链子和吊坠的材质，头也不抬地问："老板，这个批发价多少？" "小姐眼光真好，这是最新款，十块一条。"摊主笑着回答。 王倩轻笑一声，把手链放回原处，那种熟悉的自信又回到了她身上："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镀层最多能戴一个月，上面的装饰也是很普通的材料。我要一百条，五块钱一条，行就成交，不行我去别家看看。" 摊主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王倩，然后笑道："原来是行家！好好好，五块就五块，交个朋友！" 第479章 重回央视 张晋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熟练地和各个摊主砍价，用手一摸就能判断布料的好坏，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那种自信和快乐，是在新锐电子店里从来没有过的。这才是她真正擅长的领域。 等王倩高兴地谈定了几家小饰品的进货价格，张晋才走上前去。 "其实是我不对。"他看着王倩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轻声说道，"心愿时尚体验店是你的心血，结果新锐这边一忙，我就把你拉过来了。现在学习机这边稳定了，你还是做你最喜欢的事情吧。" 他停了停，看着王倩亮晶晶的眼睛，继续说："先从这些你喜欢的小饰品开始，慢慢找找感觉。过一段时间，我帮你想想办法，咱们把''心愿''真正做成一个时尚品牌。" 王倩看着张晋，市场的喧闹声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兴奋，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的！" 将王倩送回家，看着她重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小饰品和时尚世界里，张晋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知道，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冲刺自己的事业了。 新锐学习机的第一个月广告合同即将到期，现在是时候去续一把火，让这股热潮烧得更旺。 五月底的京城，正是炎热的时候。张晋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央视广播大厦楼下。熟悉的宏伟建筑在通透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门口的武警依然站得笔挺。和一个月前初来乍到时的忐忑不同，这一次，张晋的脚步沉稳而坚定。 他推开大厅的玻璃门，瞬间被空调的凉气包围。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身影。空气里有种混合着中央空调冷气和文件油墨味的独特气息，肃穆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的人们来来往往，有的拿着公文包，有的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特有的严肃和忙碌。 他轻车熟路地走向业务接待处，鞋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音。接待区域被一排玻璃隔开，里面摆着几张办公桌，每张桌子前都坐着工作人员。头顶的日光灯管散发着白亮的光，照得整个区域一片明亮。 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接待台后坐着的，正是上次那个对他爱答不理的男业务员。 对方正低头整理着一份文件，手指不时地翻动着纸张，偶尔拿起桌上的红笔在上面划几下。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依然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什么事？"他用一种公式化的腔调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张晋在接待台前站定，双手自然地放在身侧。"我找人。" 这声音有些熟悉，业务员皱着眉头，慢慢抬起头来。当他看清张晋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显然是想起了这个一个月前穿着普通、被他随意打发掉的"小老板"。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拿着笔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意外只持续了一秒，随即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下巴微微抬起，用眼神上下扫了张晋一遍。看着张晋依然普通的穿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哦，是你啊。"他慢悠悠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怎么，上次那个广告播完了？效果不行，想来退钱？我告诉你，合同签了，钱可退不了。" 他这话说得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几个等待办事的人听到。有个中年女人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资料。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停下了打电话，目光在张晋和业务员之间来回打量。 张晋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依然平静。他看着业务员的眼睛，淡淡地开口："我跟你们教育频道的李主任约好了，他让我这个时间过来。" "李主任"三个字一出口，男业务员原本交叉在桌上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些。他脸上的高傲褪去几分，换上了一丝狐疑的神色。上一次，这个姓张的小老板确实和李主任见过面。但是总共也就见面一次，应该不会有多深的关系吧？ 可他再次打量张晋，看着他那副普通的穿着打扮，一件普通的白衬衫，一条深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看起来不太昂贵的皮鞋，实在不像什么大老板的样子。他心里嘀咕着，嘴上却不敢再那么放肆，只是依旧板着脸，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不太情愿地按了几个号码。 "喂，李主任办公室吗？"他握着话筒，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哦，主任在啊。楼下有位姓张的先生找您，说是跟您约好了。" 他特意在"说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暗示着自己的怀疑。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张晋的反应，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电话那头传来了什么声音，业务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本来稍微放松的表情再次紧绷起来，握着话筒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啊？您……您亲自下来？"他握着话筒，眼睛瞪得比之前更圆一些，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然后"嘟嘟"声响起，对方挂断了电话。 业务员呆呆地举着话筒，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显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才电话里的内容。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嘴巴微微张着，像是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不到半分钟，通往办公区的玻璃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嘭"声。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步伐很快但不失稳重。 正是教育频道的主任，李建国。 "哎呀，张老板！"李建国人还没完全走到，爽朗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让你久等了，久等了！"他几步走到张晋面前，主动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张晋的手，"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在处理点事，怠慢了，怠慢了！" 张晋也伸出手，回应着李建国的握手，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李主任太客气了，是我来早了。" 第480章 两万的提成不香么？ 李建国的双手很温暖，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透着一种久经商场的老练。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看起来质地不错，胸前别着一个小小的台标徽章。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那个男业务员。 他看着李主任和张晋热情握手、亲切交谈的样子，再回想自己刚才那副爱答不理、冷嘲热讽的嘴脸，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起。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 李建国拉着张晋的手臂，动作亲热但不失分寸。"走走走，张老板，到我办公室喝茶！咱们好好聊聊。" 李建国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铜牌，上面刻着"教育频道主任办公室"几个金色大字。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一套红木沙发摆在靠窗的位置，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靠墙的书柜里塞满了各种书籍和奖杯，有些奖杯上还贴着标签。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房间，在地毯上形成一道道光斑。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混合着木质家具的味道，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张老板，快请坐。"李建国指了指沙发，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从一个保温瓶里倒出热水，给张晋泡了一杯茶。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经常这样招待客人。 张晋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柔软的座椅和房间里的安静。相比外面大厅的嘈杂，这里显得格外宁静。 李建国端着茶杯走过来，放在张晋面前的茶几上。"上次时间紧，都没好好聊聊。" 他在张晋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专注，"怎么样，广告投放的效果还满意吧？" 张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茶香扑鼻而来。他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表情很平静。"效果……说实话，超出了我的预料。现在我们工厂的订单已经排到两个月以后了，愁的已经不是销路，是产能跟不上了。" 他顿了顿，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这不，今天过来跟您把广告合同续上，我下午就得买票去一趟申城，学习机的厂子再那边，我准备跟他们谈谈，看能不能尽快扩大生产。" 这番话听在李建国耳朵里，让他心里一震。他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订单排到两个月后？还要去申城整扩大生产？ "不错。"李建国脸上的喜色更浓了，"我就知道，学习机这个产品肯定能火！张老板，你这真是抓住了市场的风口啊！恭喜，恭喜啊！" 他现在看张晋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央视的广告费虽然不菲，但效果也是实打实的。客户的产品卖得越好，他们电视台的广告价值就越高，这是双赢的局面。而且一个成功的广告案例，对他个人的业绩和声誉都有很大帮助。 "那……"李建国搓了搓手，眼中带着期待，"张老板这次准备怎么续？" 张晋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李建国的眼睛。房间里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李主任，这次来，我是想扩大合作。除了之前的基础内容之外，我还想买下你们教育频道的黄金时段广告。" "黄金时段？"李建国听到这四个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和担忧的神色。 他连忙摆手道："张老板，你可得想清楚。黄金时段的广告费，跟你们之前投的那个碎片化的广告时间，可不是一个概念。那价格，起码得两倍以上！一个月下来，没有三十万打不住！"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里带着一种善意的提醒。他担心张晋是被初步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毕竟三十万可不是一笔小钱，万一资金链断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然而，张晋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很平静，但透着一种让李建国都感到意外的自信。 他看着李建国略显紧张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李主任，我不止要签一个月。"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建国因为紧张而瞪大的眼睛，然后缓缓地、清晰地说道："这次，我们直接签三个月的合同！" 李建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三个月？黄金时段？一个月三十万，三个月就是九十万，将近一百万的广告合同！ 他身为央视教育频道的主任，不是没见过世面。可问题是，一个月之前，张晋还在为了几个碎片化的广告时间段，讨价还价了许久。 谁能想到，只一个月的时间，张晋就变得财大气粗。显然张晋之前所说的情况，八成是真得。这次的广告，真得已经让新锐小霸王学习机铺开了商路。 "好！"李主任笑了起来，"张老板果然有魄力！我这就带你去办手续！合同我马上让下面人准备！" 接下来的流程异常顺利。在李建国的亲自陪同下，所有的手续都开了绿灯。财务部门、法务部门、合同部门，每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效率高得出奇。不到一个小时，一份总价高达九十万的广告合同就摆在了两人面前。 合同是用专门的合同纸打印的，厚厚的一沓，每一页都有详细的条款和说明。张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看都没多看，在最后一页的甲方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此时，在外面接待大厅。 那个叫小王的业务员正心神不宁地坐着，脑子里一遍遍李主任对张晋友善的样子，心里越想越不安。他试图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但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那些数字和文字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时，李主任的秘书小刘拿着一份文件副本从他面前走过，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正好碰到了隔壁栏目的一个同事老张。 "小刘，看你高兴的，捡到钱了？"老张开玩笑地说道，他是个中年人，说话总是带着点幽默感。 小刘笑得合不拢嘴，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但难掩兴奋地说道："捡钱算什么！我们李主任刚签了个大单！新锐学习机，你知道吧？就是最近特火那个！直接签了三个月黄金时段，合同价九十万！我们主任向来大方，起码会请我们吃一顿大餐。" "九十万？！"老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然后意识到这是在工作场所，又压低了声音，"我的天！那这单子的提成得有多少？" 小刘得意地伸出两个手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中了彩票一样："保守估计，两万打底！" 第481章 职业马屁精 "两万多！"老张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李主任这次可是发了！"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大厅里，还是清楚地传到了不远处。小王业务员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九十万……两万多的提成…… 他猛地想起来，一个月前，这个叫张晋的年轻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找的就是他。如果当时他稍微热情一点，稍微用心一点，稍微多问几句，把这个客户好好接待，那这份功劳，这笔提成，本该是他的！ 就因为他那可笑的傲慢和短视，他亲手把一个财神爷推了出去，白白送给了李主任！ 一股难以形容的悔恨和懊恼涌上心头，他感觉喉咙里发干，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两万多啊，那是他两年多的工资！ 他想到自己刚才还在那里摆架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里五味杂陈。 肠子，真的悔青了。 张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签完合同，李建国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吃饭，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这次合作。 "李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有急事。"张晋客气地推辞道，"下午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不能耽误。早点把厂子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也能早点安心。" 李建国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理解张晋的急切心情。"那好吧，张老板，下次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他亲自送张晋到了大厅门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走出央视大厦，张晋抬头看了一眼京城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广告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产能的问题。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站。" 出租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张晋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已经买好了当天下午前往申城的火车票。 他要去见的，是日华电子厂真正的大老板——陈长青。 在他想来，这应该只是一场关于扩大生产的简单商业谈判。现在有了订单，有了资金，只要谈好价格和交货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火车抵达申城时，天色已经擦黑。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黄浦江特有的味道。张晋拎着包走出站台，在人群中找着段勇平的身影。 段勇平在出站口挥手，脸上带着笑意，但张晋走近后发现他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段勇平接过他的包，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路辛苦了。车在外面等着，走吧。" 坐上一辆桑塔纳，段勇平亲自开车。夜幕中的申城车流拥挤，路边的灯火在车窗外晃动着。 段勇平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瞄了张晋一眼，开口说："张总，你这次来得正好。央视的广告我们厂里都传开了，大家都挺兴奋的。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张晋听出了他话里的谨慎："段哥，你说。" 段勇平缓缓说："我们厂那个副厂长詹宏，你还记得吧？最近他挺活跃的，总在陈总面前转悠。我听人说，他好几次跟陈总提到咱们新锐公司，说潜力大得很，言下之意是厂里当初只拿技术股有点保守了。" 张晋眉毛轻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话，只是静静听着。 段勇平叹了口气，接着说："总之你留个心眼。詹宏这人心思活络，我怕他跟陈总说些什么不合适的话。" 张晋点点头："明白了，谢了段哥。" 他把这话记在心里，但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车子停在日华电子厂招待所门口。陈长青已经等在那里，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陈长青大步走过来，主动伸手握住张晋的手，用力摇了摇："哎呀张总！年轻有为啊！央视九十万的广告说拿下就拿下，我陈长青真是佩服得很！" 张晋客气地回应："陈总过奖了，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简单寒暄后，陈长青热情地安排张晋住下，说第二天再正式谈事。 第二天上午，双方在日华电子厂的会议室正式会面。会议室不算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桌上摆着茶具。 陈长青坐在长桌的中间位置，詹宏坐在他左手边，段勇平则坐在张晋旁边。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热茶，冒着淡淡的白汽。 张晋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陈总，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产能的事。央视广告一上，全国各地的订单肯定会大量涌来。我们目前一条生产线的产能是不够的，所以我想跟厂里商量，能不能再扩充一条生产线，专门用来生产新锐学习机。" 他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番关于成本、利润、工期的细致谈判，甚至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没想到，陈长青听完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轻拍了下桌子，茶杯在桌面上轻微震动了一下："张总，你这想法还是保守了点！"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一条怎么够？要干就干大的！我觉得我们日华电子厂应该一次性上马三条新生产线！把学习机这个市场彻底拿下来！让那些想跟风的厂家连汤都喝不着！" 这个决定让段勇平都愣住了。他转头看向陈长青，眼里满是意外和惊喜。三条生产线，这手笔确实不小。 张晋心中涌起一阵欣喜，之前的种种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段勇平昨天的提醒可能真的只是多虑。 张晋激动地站起身："陈总，太感谢您的大力支持了！这样一来，我们的产能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陈长青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好就是我好，大家一起发财才是硬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杯，庆祝我们的合作迈上一个新台阶！" 副厂长詹宏立刻在一旁附和，满脸堆笑地说："陈总高瞻远瞩！张总年轻有为！这真是强强联合，前途无量啊！" 第482章 增资稀释股份 会议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结束。张晋离开会议室时，心情轻松了许多。 晚上的庆功宴安排在申城一家颇有名气的酒店里，包厢装修得富丽堂皇，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陈长青今天心情特别好，频频举杯，声音洪亮。他端起酒杯对张晋说："张总，我先敬你一杯！说实话，你就是我的福星啊！当初要不是你拿着那个方案找上门来，我老陈还在守着那堆电子表发愁呢！" 他又转向其他人："詹宏，勇平，你们都得好好敬张总一杯！没有张总，就没有我们日华今天的好日子！" 詹宏在一旁卖力地拍马屁，把张晋夸成了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把陈长青捧成了慧眼识珠的伯乐。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段勇平虽然也在推杯换盏，但在几轮酒下肚后，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气氛确实很热闹，但这种热闹让他感觉有点不自然。他注意到詹宏看向张晋的眼神里，除了表面的谄媚，似乎还藏着一丝别样的得意，就像是猎人看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那样。 张晋虽然年轻，但两世为人的阅历让他在这种场合保持着应有的清醒。他笑着应酬，该喝的酒也不推辞，但始终没有喝得太多，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 陈长青放下酒杯，用餐巾慢慢擦了擦嘴角，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泛着红光。他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张晋身上，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张总啊，你看，现在订单有了，产能问题也马上要解决了，咱们新锐小霸王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突然转向："为了我们新锐公司能够发展得更好，走得更快更稳，我个人决定——再向公司增资二百万！"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原本热闹的包厢突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詹宏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光芒。 段勇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震惊地看着陈长青，又扭头看看詹宏，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张晋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原本轻松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根本不是陈长青临时起意，而是早就计划好的！这很可能就是詹宏给陈长青出的主意！ 当初合作的时候，陈长青害怕承担风险，一分钱不出，只以技术入股占了33%的股份。是自己砸锅卖铁，东拼西凑了一百万，占了67%的绝对控股权。 现在，自己把市场趟平了，把最难走的路都走完了，证明了这确实是一座金矿。陈长青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摘现成的桃子了！ 增资二百万！ 按照现有的股权比例，陈长青增资二百万，自己就必须拿出相应的四百多万资金，才能维持住原有的67%控股比例。 他一个刚刚凑了一百万的大学生，去哪里在短时间内再变出四百万现金？ 如果拿不出这笔钱，自己的股份就会被大幅稀释，彻底失去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如果一分钱都拿不出，任由陈长青的二百万资金进入，自己的股份会被稀释到不足30%！到那时候，公司姓什么就完全由不得他了！ 段勇平感觉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心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敬重的老板，竟然会在庆祝合作的宴席上，用这种近乎明抢的方式来对付一个刚刚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合作伙伴！ 他看着詹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再看看陈长青那副理所当然、仿佛在施恩的表情，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明白了，自己被当成了傻子，被利用来稳住张晋，然后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上一刀。 这一瞬间，他对陈长青和这家工厂的最后一丝归属感也彻底消失了。 整个包厢里，只有陈长青和詹宏那种志在必得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张晋笼罩过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晋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他只是静静地将悬在半空的酒杯平稳地放回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他抬起眼睛，直视陈长青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陈总想得很周到，为公司的发展考虑，这确实是好事。原则上我是同意的。" 听到前半句话，陈长青和詹宏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但张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张晋继续说："不过，增资扩股是公司的重大事项，不能就在酒桌上这么随便决定了。咱们还是得按照正规程序来办。" 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您回头让詹副厂长准备一份正式的增资扩股申请书，按程序提交到公司，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正式召开董事会，大家坐下来仔细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陈长青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他当然明白，张晋这是在用"程序"来拖延时间，想要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这就是困兽最后的挣扎。别说拖延一两个月，就算拖延半年，一个穷学生能从哪里变出四百万现金来？这根本就是阳谋，是绝对实力上的碾压，任何小技巧都没有用。 陈长青重新露出爽朗的笑容："好！哈哈，张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做什么都这么严谨！那就按张总说的办！" 他举起酒杯："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为了我们新锐更加辉煌的明天，干杯！" 这顿饭的后半段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表面上大家还是谈笑风生，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各自的小算盘。 第483章 魔都风云起 饭局结束后，张晋回到招待所的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申城湿热的夜风吹了进来，但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陈长青，詹宏。 他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两个人的真面目。想用资本的力量来压垮他？想在他开疆拓土、披荆斩棘之后，坐享其成，然后把他一脚踢开？ 陈长青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他眼中的这个"穷学生"，手里其实握着一张足以掀翻整个牌桌的王牌。 他口袋里那些被无数人当成废纸的股票认购证，此刻在黑市上的价格每天都在疯狂地上涨着。 再有一个多月时间，就是它们真正化身为黄金的关键时刻。 四百万？ 到那时候，别说四百万，他能拿出的资金会多到让陈长青怀疑人生。 只是，陈长青今天这番表演，也让张晋彻底下定了决心。 这样的人，这样的合作伙伴，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利益分歧，而是根本的人品问题。今天他能为了钱财图穷匕见，明天就能在背后捅你更狠的一刀。 必须要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隐患。 张晋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与此同时，段勇平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心情异常复杂。他一直把陈长青当成值得跟随的老板，没想到今晚却看到了这样令人失望的一幕。 想到张晋刚才那种处变不惊的冷静应对，段勇平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换成是他面对这样的局面，恐怕早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思考着接下来可能的发展。陈长青和詹宏显然是事先商量好的，这一招确实够狠。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算再有本事，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拿出四百万现金。 但段勇平总觉得张晋刚才的表现太过淡定了，淡定得不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应有的反应。 也许，这个年轻人手里还握着什么别的底牌？ 第二天一早，张晋在招待所的餐厅里碰到了段勇平。段勇平脸色有些憔悴，显然一夜没有睡好。 段勇平欲言又止地看着张晋："张总，昨晚的事……" 张晋放下手中的筷子，平静地看着他："段哥，你是想问我打算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段勇平点点头："四百万不是小数目，陈总他们这摆明了是要……" 张晋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过段哥你放心，我手里还有一些牌可以打。" 段勇平愣了一下："你还有办法？" 张晋淡淡一笑，没有详细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倒是你，该考虑考虑自己今后的打算了。" "什么意思？"段勇平不解地问。 张晋认真地看着他："昨晚你也看到了，詹宏在陈总面前已经站稳了脚跟。以后这个厂里，恐怕没有你太多的发挥空间了。" 段勇平心中一震。他确实有这样的担忧，詹宏一旦彻底得势，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他这个老功臣。 张晋接着说："段哥，你有没有兴趣出来自己干一番事业？" "你的意思是……" 张晋诚恳地说："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我可能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我管理生产方面的事务。段哥，你的能力和人品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 段勇平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在陈长青那里感受到的寒心，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了温暖的回应。 他郑重地点点头："张总，你的好意我记住了。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们再详细讨论。" 张晋点点头，继续吃着早餐。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陈长青想玩资本游戏？那就陪他玩到底。 只是到时候，谁是猎人，谁是猎物，那还真不一定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申城的街道上，给这座工业城市添了几分暖意。张晋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从招待所里走出来，脚步很稳。 街角有个公用电话亭，铁皮做的，在阳光下有些发烫。张晋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有股淡淡的金属味。他掏出几枚硬币，拿起黑色的听筒，慢慢拨了一串临江市的号码。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然后传来那种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张晋放下听筒，又投了一枚硬币，重新拨号。结果还是一样。第三次拨通，依然是占线。 他这才放下听筒，嘴角微微上扬。电话打不通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这说明央视广告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临江市那间小小的新锐电子商店，现在肯定挤满了人。 生意火爆，这是他最大的底气，也是陈长青最想要的东西。 张晋换了枚硬币，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你好，心愿服装店。" 是王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忙碌，但很清脆。 "是我。"张晋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传来王倩惊喜的声音："张晋？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申城的事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店里忙得我都转不过来了！" 她的声音里有思念，也有抱怨，但更多的是关心。张晋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一些："让你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好。"王倩在电话里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新锐那边更夸张，我昨天过去看了，天哪，人多得柜台都快挤坏了。杨斌嗓子都哑了。你那个广告真是太厉害了。" "这只是开始。"张晋笑了笑，然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倩倩，我暂时回不去了。" 王倩的笑声停了，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有点小麻烦。"张晋沉声说道："临江的生意只是起步，真正的大事在魔都。我得去魔都一趟。" "魔都？"王倩马上反应过来："你说那些股票认购证？" "对。"张晋的声音很坚定："它们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第484章 仇人见面 "那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让魏勇和杨斌现在就过去帮你？"王倩虽然不懂股票是什么，但她完全信任张晋。只是想到他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不放心。 "不用。"张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和他们好好守着临江，那是我们的根本，不能出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等过半个月，时机到了，你把那些认购证全部带到魔都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把那些''废纸''变成真金白银。" "半个月……"听到要这么久才能见面，王倩的声音有些失落："那么长时间啊。" 张晋心里一软，他能想象王倩现在的表情。他轻声说："就半个月，很快的。等这次事情办完，就是暑假了。到时候我天天陪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看长城，去看海，都由你决定。"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王倩的声音又变得开心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晋轻笑："相信我，我们以后的好日子，就看这半个月了。" 这个承诺让王倩安心了，也让张晋自己更加明确目标。他不只是为了生意，更是为了保护这份感情，为了给她一个稳定的未来。 挂断电话后，张晋脸上的温柔很快消失，重新变得冷静。他再次投币，拨通了招待所段勇平房间的电话。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必须确保陈长青不能随意行动。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段勇平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喂？" "段哥，是我，张晋。" 段勇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张总？你还没走？" "正要走。"张晋直接说道："走之前，需要你帮个忙。" "你说。"段勇平的回答很干脆。 "帮我拖住董事会的时间。"张晋的语速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楚："陈长青肯定会马上召开董事会，想用那份合同逼我。你帮我想办法拖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只能听到段勇平沉重的呼吸声。他昨晚一夜没睡，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年跟陈长青的事，还有昨晚陈长青那张冷漠的脸。 "你打算做什么？"段勇平声音有些沙哑。 张晋没有详细说明，只是平静地说："陈总喜欢用钱解决问题，那我就用他最在乎的方式跟他较量。段哥，我需要时间。" 段勇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心里的犹豫都吐出来。陈长青的背信弃义，詹宏的步步紧逼，还有张晋现在的信任……他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好。"他的声音很坚定："你放心去办事。只要我还在厂里，这个董事会就开不成。给你拖一个月，没问题。" 这个承诺比张晋预想的还要坚决。 "谢谢段哥。"张晋心里安定了许多："等我回来。" 挂断电话，他长出一口气。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张晋拎起行李走出电话亭，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出租车开进车流里，窗外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景象。楼房高低不一，街上挂着各种广告牌，人们穿着的确良衬衫和喇叭裤，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等红灯的时候，旁边一辆车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是詹宏。 他也坐在出租车里，应该是要去日化厂。他看到了张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穷学生，能斗得过我们吗？ 张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平静的决心。 绿灯亮了，两辆车朝不同方向开去。 张晋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的城市，心里默默说道：陈长青，詹宏，你们以为四百万就能压倒我？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你们惹的是什么人。 火车站里人很多，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张晋买了当天下午到魔都的票，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等候。 等车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段勇平刚才的话。这个中年人从陈长青的得力助手，到现在完全站到自己这边，这个转变他能理解。人心都是肉长的，陈长青的做法确实让人寒心。 而詹宏，那个刚才在车里露出得意笑容的男人，现在可能正在向陈长青汇报自己的情况。他们以为自己是逃跑了，其实这正是张晋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越要有耐心。真正的高手，从来不轻易露出底牌。 火车准时进站，张晋跟着人群上了车。车厢里很吵，各种口音都有，有去魔都打工的，有去做生意的，还有像他这样去闯荡的年轻人。 张晋找到座位，把行李放在架子上，然后坐下来，看着窗外慢慢远去的申城。这座城市见证了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从一个大学生变成现在的商人，从一无所有到手握重要资源。 火车轰鸣着向前开，载着张晋去往魔都，去往那个即将上演的大戏。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田野、村庄、小城镇一个个从眼前掠过。张晋的心情也随着火车的节奏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间。 成功了，他将成为真正的富豪，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更能为自己和王倩的未来打下坚实基础。失败了，他可能会失去一切，包括现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 但张晋并不害怕。他有信心，也有决心。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清楚的目标，和为这个目标战斗的理由。 火车在铁轨上奔驰，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张晋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每一步。股市如战场，容不得半点马虎。他必须做好充分准备，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获胜。 想到王倩刚才电话里的声音，想到她的依赖和信任，张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失望。这一次，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 火车继续向前，载着张晋和他的决心，奔向那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魔都。 第485章 魔怔的证券营业厅 下午的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在车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张晋靠在座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但眼神并没有真正在看。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魔都，飞到了那个即将展开的资本游戏。 股票认购证在这个时代还是新鲜事物，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们的真正价值。但张晋知道，他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被人当作废纸的东西，很快就会变成金子。 火车继续前行，窗外的景色从工业城市的烟囱，变成了农田和小镇。张晋看着这些变化，心里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变化。 两年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商人，手里掌握着可能改变命运的资源。 这个变化来得很快，但也很自然。因为他一直在学习，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抓住每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张晋不由得想起了王倩。她一直支持着他，信任着他，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决定。这份信任，比什么都珍贵。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像一声悠长的号角，宣告着张晋的抵达。 他拎着一只半旧的行李包，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股混杂着黄浦江水汽、煤烟味和无数人气息的独特空气扑面而来，喧嚣、繁华，又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浮躁。 这就是魔都。 张晋没有片刻的耽搁，甚至没多看一眼这座传奇都市的轮廓。他径直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 车门拉开，他坐了进去，将行李包放在腿上，然后对司机说："师傅，去静安证券营业部。"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脚踩油门，车子汇入了滚滚车流。张晋知道，他正奔向这场风暴的中心。 车窗外，魔都的街景飞快地向后退去。高楼大厦和老式建筑交替出现，霓虹灯闪烁，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气息，仿佛整个城市都在期待着什么。 车子还没开到地方，速度就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司机不时地按着喇叭，前面的车龙却纹丝不动。最后干脆被堵得动弹不得。 司机探头出去望了望，回过头来，咂了咂嘴："乖乖，侬去看股票啊？今天怕是挤不进去哦，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张晋付了钱，推门下车。当他站稳脚跟，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整条街，不，是前后好几条街，全都被人堵死了。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像一锅煮沸了的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亢奋的表情，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人们互相推搡着，叫喊着，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水泥地，而是金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是汗水、香烟、劣质香水，以及一种无形的、叫做"金钱"的狂热味道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目眩。那场面，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春运火车站都要夸张百倍。 张晋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他努力稳住身形，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一个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个邮筒上，挥舞着一沓厚厚的"大团结"："五千！五千一张收！有没得？现金交易！"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操着本地口音的瘦高个就嗤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册那，当阿拉是戆大啊？五千块就想收？昨天夜里就有人出到八千一张，连个证的影子都没看到！" 八千一张！ 这四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张晋的心脏，让它猛地一缩，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贴身口袋里的那个油纸包，里面的"废纸"，比他预估的还要值钱，值钱得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这幅光怪陆离的"人间百态图"。 人群中，有个男人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那人三十来岁，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进口衬衫，手腕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块大金表，嘴里叼着烟。旁边几个人抢着给他点火，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凑过来，满脸堆笑："王哥，你这下可发了啊！" "就是，当初我们都不要，就你硬着头皮买，现在好了，一步登天！"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王哥吐了口烟，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但还是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哪有，哪有，只是运气好而已。" 张晋从旁人的议论中，拼凑出了这个"王哥"的故事。原来他是证券公司的一个前员工，当初为了完成单位下派的任务，差点头都磕破了，哭着喊着求亲戚朋友买，最后没人要，只能自己掏钱买了几十本认购证。谁能想到，当初的烫手山芋，现在成了金疙瘩。 而在不远处，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一个男人状若疯魔，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乱得像鸡窝。他抓住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嘶哑地问："有多余的证吗？卖给我！我加价！我给你加一千！" 人们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生怕沾上他身上的晦气。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摇摇头："唉，作孽哦。"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人我认得，当初单位分的，他买了一整本。结果被他老婆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是骗人的，硬逼着他给退了。现在好了，老婆看他没出息也跟他离了，人也快废了，这辈子算是完了。" 张晋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在这座疯狂的城市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靠在了一棵法国梧桐树下。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幕，他之前心里仅存的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了。 陈长青，詹宏……你们以为那四百万就能吃定我？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手里握着的，究竟是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和笃定，从他心底升起。这是他的底牌，是他对抗一切阴谋诡计的底气。 第486章 等待机会 现场根本无法进行交易，人多眼杂，风险太大。张晋明白，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而是一个巨大的赌场。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他转身离开这片狂热之地，走进附近一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国营招待所。 招待所里冷冷清清，与外面判若两人。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服务员正坐在前台后面，一边织毛衣一边听着收音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张晋走到前台，轻轻敲了敲台面："同志，请问还有房间吗？" 那服务员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当目光落在他那只半旧的行李包上时，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轻蔑。 她放下手中的毛衣，漫不经心地说："标间，三百一晚。押金一千，最少住七天，爱租不租。" 这价格，简直是抢钱。更让人不舒服的，是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张晋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那服务员见他穿着普通，拎着个旧包，以为他被价格吓住了，嘴角撇了撇，不耐烦地补充道："没钱就别来凑热闹，现在这魔都滩，有的是老板等着开房。别耽误我时间。" 张晋闻言，心里的火气倒不见了，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他只是冷冷地看了那服务员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他知道，不是这个服务员坏，是整个城市都疯了。在金钱的催化下，所有人的欲望和嘴脸都被放大了。跟这种人争辩，毫无意义。 从招待所出来，张晋没有气馁。他反而觉得，不住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也好，省得麻烦。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安全，能让他安心思考和计划的地方。 他没有再往主干道上走，而是凭着感觉，拐进了一条幽深狭窄的老式弄堂。 弄堂里的空气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头顶是密密麻麻交错的电线和晾衣杆，脚下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两边是典型的石库门建筑，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和邻里人家的饭菜香。 这才是老魔都的味道。 张晋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弄堂里偶尔有老人坐在门口乘凉，孩子们在一旁玩耍，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安宁，与外面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沿着弄堂慢慢走着，仔细看着每一扇门，每一面墙。果然，在拐过一个弯后，他在一扇暗红色的木门旁边的墙壁上，看到了几个用白色粉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有房出租。 下面还留了个电话号码。 张晋站在这行字前，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心里忽然有种预感。或许，他要找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扇门看起来很普通，但是门上的铜环已经被手摸得发亮，门框上的雕花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他没有去找公用电话，而是上前一步，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弄堂里，回响着。 门后传来了脚步声，很慢，但很稳。张晋耐心地等待着，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了下来。张晋能感觉到，门后的人正在透过门缝观察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慢慢地开了一条缝。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你找谁？" 张晋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一个老太太。他礼貌地说："老太太，我看到墙上写着有房出租，想来看看房子。" 门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你是外地来的？" 张晋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是的，我从临江来。" "来干什么的？"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张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来做生意的。" 门缝里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门慢慢地开了。 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前，她大概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是精神很好，一双眼睛很亮，正仔细地打量着张晋。 老太太上下看了看张晋，然后点点头："看起来像个老实人。进来吧。" 张晋跟着老太太走进了院子。这是一个典型的魔都老房子，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竹子，还有一些花草。房子是两层的，虽然有些陈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老太太领着张晋走到二楼，推开一扇门："就这间，你看看。" 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衣柜。窗户面向院子，光线不错。 张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请问房租是多少？" 老太太想了想："一个月五十块，水电费另算。" 这个价格比外面的招待所便宜多了，而且环境也好很多。张晋立即说："好，我租了。" 老太太看着他，又问："你真的是来做生意的？" 张晋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认真地说："是的，我是来做生意的。" 老太太点点头："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不过有一条，晚上十点以后不能带人回来，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在房间里抽烟喝酒。" 张晋连忙点头："没问题，我会遵守的。" 老太太这才露出了笑容："那好，明天你搬进来吧。我姓李，你叫我李奶奶就行了。" 张晋也笑了："好的，李奶奶。我姓张，您叫我小张就行了。" 李奶奶点点头，然后说："你先付一个月的房租，还有一个月的押金。" 张晋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一百块钱递给李奶奶。 李奶奶接过钱，仔细数了数，然后说："没错。对了，你吃饭怎么办？" 张晋想了想："我自己解决吧。" 李奶奶摇摇头："外面的饭店又贵又不干净。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里吃饭，一个月加二十块钱。" 张晋心里一暖，这个老太太真的很好。他连忙说："那太好了，谢谢您。" 李奶奶笑了："不客气，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挺孤单的。有个人做伴也好。" 张晋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还有这样善良的人。 他们谈好了细节，张晋就告辞了。走出弄堂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那扇暗红色的门，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现在，他可以开始制定自己的计划了。 第487章 被人跟踪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张晋换了一身最不显眼的衣服。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夹克，一条普通的裤子，脚上是双半旧的球鞋。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就像个刚从县城来上海探亲的学生，脸上还带着几分对大城市的局促和好奇。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根据这两天零散打听到的消息，他把目标锁定在黄浦区证券交易所附近。那里是这个时代财富的风暴眼，而风暴眼周围，自然盘踞着无数追逐风口的人。 夜幕初垂，华灯渐上。张晋走进了一条背街的小马路，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夜莺”酒吧。招牌不大，霓虹灯管接触不良似的，一闪一闪，透着股廉价的暧昧。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酒精、劣质香烟和汗液的气味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掀出来。 酒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像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三教九流的人物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高声谈笑，大口喝酒。有人穿着时髦的夹克，梳着油亮的“飞机头”；有人则穿着皱巴巴的中山装，满脸风霜。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那是对金钱的欲望。 张晋感到一丝压抑，这地方让他本能地不舒服，但他知道，这里正是他要找的信息枢纽。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怯：“你好，要一杯……橘子汽水。” 酒保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但还是从冰柜里拿了瓶汽水，“砰”地一声起开，推到他面前。 张晋付了钱，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蜷缩在卡座里，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此地、手足无措的学生。 台上的女歌手正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跑调的情歌，底下的人却没几个在听。张晋看似在发呆，耳朵却像雷达一样，过滤掉嘈杂的音乐和无关的闲聊，敏锐地捕捉着那些他最关心的词。 “……今天又涨了……” “……你那批货出手没？” “认购证……这玩意儿比金子还邪乎……”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就是这个。 邻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油头粉面，戴着金戒指的中年男人，正压低了声音，朝同伴炫耀：“我跟你说，别看那玩意儿三十块钱一张，现在黑市上根本不是这个价。我下午刚出手一批，一百六一张！就这，还有人抢着要。我估摸着，再捂一捂，冲上两百不是梦！” “我的乖乖！一百六？”同伴的眼睛都直了，声音里满是懊悔和嫉妒，“我怎么就没那个胆子呢！早知道我也去排队了！” “胆子？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油腻男得意地喝了口啤酒，泡沫沾在了唇上，“这就是钱生钱！” 一百六！ 这个数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张晋的心脏。他预想过会涨，但没想到会涨得这么疯狂，这么离谱。一股巨大的狂喜冲上头顶，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由百元大钞铺成的金光大道，就在自己脚下展开。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了他身上。 张晋心里猛地一沉。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装作不经意地端起汽水瓶，借着瓶身的反光，朝目光的来源处瞥了一眼。 吧台旁，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理着寸头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脸颊削瘦，眼神像鹰隼一样凶狠，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一股煞气。 张晋瞬间就明白了。 自己错了。他以为学生装扮是最好的伪装，却忽略了一点：一个真正的学生，根本不会对“认购证”这种东西产生任何反应。而他刚才听到“一百六”时那瞬间的激动，那攥紧的拳头，虽然极其细微，但在这种人精遍地的地方，就如同黑夜里的一点星火，足以暴露一切。 对方恐怕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揣着认-购证来探价，却又胆小如鼠的“雏儿”。这种人，是他们最喜欢下手的目标。 危险降临了。 张晋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但他的大脑却在急速运转，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跑？往门口跑？酒吧里人这么多，只要冲出去，对方未必敢当众动手。 不。那样太被动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决定将计就计，把这次危险，变成一次试探。 他缓缓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汽水，汽水已经不冰了，甜得有些发腻。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放在桌上。起身时，他故意装出有些慌张的样子，低着头，脚步略显凌乱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眼角余光，始终锁定着那个皮夹克男。 果然，在他起身的瞬间，那个男人也掐灭了烟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像个耐心的猎人，缀在猎物身后。 张晋推开门，外面的冷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大马路，反而像是慌不择路一样，一头拐进了一条与之垂直的、灯光昏暗的窄巷。 这条巷子又深又长，两侧是老式楼房的后墙，墙皮剥落，露出暗红色的砖头。唯一的照明，是巷子深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像一只疲惫的眼睛，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垃圾发酵的酸腐气味。 这是一个完美的舞台。 张晋放慢了脚步，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以及皮鞋踩在湿漉漉地面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他走到一个墙角，那里有一小块没碎的玻璃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镜子里，皮夹克男的身影越来越近。而且，他看得分明，在前方巷口的位置，似乎也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被包夹了。 第488章 命很金贵 恐惧？不。张晋的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奇特的、冰冷的兴奋。他喜欢这种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他停下了脚步。 巷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大马路上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张晋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那副“学生”的局促和慌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他看着那个追上来的皮夹克男，两人相距不过五米。 皮夹克男显然没料到这只“小绵羊”会突然停下，更没料到他会有这种眼神。他愣了一下，嘴角随即扯出一抹狞笑，活动着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小子，走这么快干嘛？哥哥陪你聊聊？” 张晋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平静地看着他，主动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巷子里却异常清晰。 “朋友，跟了我一路，是想卖给我认购证吗？” 张晋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巷子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井，激起的回响是对方微微收缩的瞳孔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巷口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也走了过来，是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和皮夹克一前一后，彻底堵死了张晋的所有退路。巷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远处那盏路灯投下微弱的黄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皮夹克男脸上的狞笑慢慢收敛，他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学生"。他在这一带混了这么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嘴硬求饶的，但从没见过被堵在巷子里，还主动谈起生意的。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倚仗？ 皮夹克男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裤腿，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朝前走了一步，脚步声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认购证？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把东西交出来，哥哥让你少吃点苦头。" 张晋看着他，神色依然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真诚。他摊了摊手，动作很自然。 "东西？我就是来买东西的。我是临江来的学生，专门来魔都了解认购证行情的。如果二位有货，我正好想谈谈价格。"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那种坦然和镇定，反而让两个混混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种反应，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干瘦男人和皮夹克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全是狐疑。这小子真的不是来出货的，而是来进货的？那他们这次算是看走眼了？ 皮夹克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在地上踢了踢一块小石头，发出轻微的响声。 "少废话！搜他！" 干瘦男人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抓张晋的衣领。 就在他动手的前一秒，张晋却主动举起了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请便。搜完了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这个举动，彻底让两个混混愣住了。他们预想过反抗、求饶、甚至哭喊，唯独没想过如此坦然的"配合"。干瘦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继续。 皮夹克男看着张晋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对劲的感觉。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太反常了，要么是真的没有认购证，要么就是个高手在跟他们装傻。 "磨蹭什么？搜！" 干瘦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张晋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外套的口袋，裤子的口袋，甚至连衣服内衬都仔细捏了一遍。 搜查的过程很粗鲁，但张晋始终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摆布，眼神平静地看着巷子尽头那盏昏黄的路灯，仿佛被搜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结果显而易见。 除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学生证，干瘦男人只从张晋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沓用皮筋捆着的十块人民币。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块。 这个年头，五块可以吃一顿好点的饭。十块可以在招待所睡一晚。 张晋又不傻，当然不可能在身上带太多的现金。但是与此同时，又不能一点都不带。万一真遇到拦路打劫的，因为没抢到钱而暴怒的话，张晋可不想迎接他的怒火。 五百块钱，看起来不多。但其实已经是这个年代，很多城里人两个月的工资。如果是零时工的话，四个月都不止。 "没了？"皮夹克男接过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还是有些贪心。 "没了，哥，连张纸片都没有！"干瘦男人又在张晋身上拍打了两下，确认道。 皮夹克男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感觉自己被耍了。精心布置的围猎，等来的却是一只身上没几两肉的羊。他攥着那五百块钱，一把揪住张晋的衣领，将他推在冰冷的墙上。 "妈的，耍我们？认购证呢？藏哪儿了？"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张晋脸上，嘴里喷出的酒气和烟臭味令人作呕。后背撞在凹凸不平的砖墙上，传来一阵闷痛。张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看着对方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终于不再保持那种冷漠的平静，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和无奈，像是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坦白一切。 "大哥，我真没耍你们。我就是个大学生，听我们那儿的人说，魔都这边炒股票认购证能发大财，就揣着我全部的家当，五百块钱，跑过来想碰碰运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年轻人的冲动和事后的懊悔，这种情绪的转变极其自然。 干瘦男人听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结果呢？" 张晋的苦笑更深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结果？结果到了魔都，去那什么静安营业部的门口一打听，我才知道，现在一张认购证都炒到几千上万了。我这点钱，连个零头都买不起。在酒吧里喝杯汽水，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愿意单张卖的，结果……就碰到二位大哥了。"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语气真挚，细节满满，完美地塑造出一个被财富神话冲昏头脑、冒失来到大城市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的外地学生形象。 第489章 重逢 这个解释，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皮夹克男的怒火上。 他愣住了。 他和干瘦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判断：搞错了，真是个没钱的愣头青。 他们最喜欢找的目标，是那种揣着宝贝又胆小怕事的"雏儿"，而不是这种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学生。为了这五百块钱把人打一顿，万一闹大了引来警察，得不偿失。 巷子里的气氛，在张晋这番话后，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剑拔弩张的威胁，变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耐烦。 皮夹克男松开了张晋的衣领，用手掂了掂那五百块钱，嘴里骂骂咧咧："操！算我们倒霉，碰上你这么个穷鬼。" 他把钱塞进自己口袋，又指着张晋的鼻子警告："小子，记住，这里水深，不是你这种嫩头青该来的地方！赶紧滚回你学校去，再让老子看见你在这附近晃悠，腿给你打断！" 说完，他冲干瘦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停留，转身骂骂咧咧地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皮鞋踩在积水上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巷子里，重归寂静。 直到确认他们彻底走远，张晋才缓缓地靠着墙滑坐下来。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里，带着一股刺痛。墙上的砖头有些粗糙，透过衣服传来凉意。 他不是害怕。 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打过架，受过伤，流过血，那种皮肉之痛他并不畏惧。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阵后怕。这种后怕，并非源于对暴力的恐惧，而是对自己处境的清醒认知。 自己现在是身家几百万的人了。为了区区五百块钱，为了所谓的面子，跟两个街头混混拼命？万一对方身上有刀，万一自己受了重伤，甚至……那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就算是擦破点皮都不值。 这次的危机，像一盆冷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因为股票认购证，整个魔都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空气里不仅飘着金钱的味道，更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他意识到，安全问题，必须立刻提上日程了。 巷子里的灯光依然昏暗，远处偶尔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提醒着他这里还是繁华都市的一部分。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对这个城市有了更深的认识。 张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他走出小巷，重新回到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从袜子里拿出备用的硬币，投币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王倩清脆的声音："喂，心愿时尚，请问您找谁？" "是我，张晋。" 听到他的声音，王倩的语气立刻变得欣喜："张晋？你到魔都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张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但语气却比往常严肃了一些，"王倩，你听我说。你走之前多做点准备，这边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不安全。" "啊？怎么了？"王倩立刻紧张起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要更小心一点。"张晋看着街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心里想着刚才在巷子里的情况，"你去找一下魏勇，让他找几个信得过、身手好的朋友，陪你一起过来。记住，一定要是靠得住的人。钱不是问题，安全第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王倩的声音有些担忧："张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我很好。"张晋的语气平静，"这边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为了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你先按我说的去办，等你们到了魔都，我再详细跟你说。" "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找魏勇。"王倩虽然还有疑问，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张晋的判断。 "嗯，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张晋站在电话亭里，看着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刚才的经历让他明白，在这个疯狂的时代，个人的力量确实太过渺小。 他需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能够信任的团队，来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即将到手的财富。在这个充满机遇和危险的城市里，光有钱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这些财富。 街道上的人流依然繁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都在追逐着什么。张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出电话亭，重新融入到这个城市的夜晚中。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魔都火车站，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得像一口烧开的锅。空气里混杂着天南海北的方言、汗味，还有劣质卷烟呛人的气息。每一次列车到站的广播响起，都像是往这锅沸水里又添了一瓢冷水，激起更大的喧嚣。 张晋站在出站口的人潮里，脖子伸得老长。他心里那根因为巷口遭遇而绷紧的弦，此刻又被车站的嘈杂拉扯着。他不停地踮着脚尖，目光死死锁定着闸机口，手心已经微微冒汗。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挤了出来。王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帆布包，手里还拖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张焦急张望的脸，在张晋眼里却比任何风景都动人。 张晋举起手，在人群中挥了挥。"王倩！" 她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猛地抬头，看到张晋的瞬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放下行李箱，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人，快步走向张晋，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我好想你……我好怕你出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闷在张晋的胸口，透着一路上的担惊受怕。 张晋紧紧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和。"我没事，好好的呢。别怕，我在这儿。" 王倩的哭声渐渐平息，只是依然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第490章 一屋子的百万富翁 这时，杨斌和魏勇也带着几个人挤了过来。魏勇带来的那几个年轻人，个个都剃着板寸，眼神锐利，穿着简单的T恤，鼓囊囊的肌肉把衣服撑得紧绷。他们虽然也背着行李，但站姿笔挺，双手自然下垂，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与周围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神情疲惫的旅客形成了鲜明对比。 杨斌拍了拍张晋的肩膀，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张晋，可算见着你了。" 张晋这才松开王倩，帮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对杨斌点了点头。"杨斌，魏勇，辛苦了。" 魏勇瓮声瓮气地摆了摆手。"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他身后那几个兄弟也跟着齐齐喊了声"张晋"。 张晋没带他们去挤公交，也没去找出租车等候的长队。他领着一行人，直接走到站前广场边上，对着几辆趴活儿的崭新桑塔纳招了招手。 司机们一看这阵仗，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 张晋递过去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师傅，去南京路，这家酒店。" 几辆桑塔纳一路疾驰，将嘈杂混乱的火车站甩在身后。当车子停在一家门口有门童拉门、大堂里铺着能倒映出人影的红地毯的涉外酒店时，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空气中飘着的淡淡香氛，这一切都让刚从绿皮火车上下来的杨斌等人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杨斌走近张晋，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担忧。"张晋，你这是干啥？住这种地方？这得多少钱一天啊？咱们的钱可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不能这么招摇！" 张晋回过头，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杨斌，现在，安全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刀刃。" 他扫了一眼因为大堂的奢华而显得有些局促的魏勇等人，沉声道。"你们以为魔都遍地是黄金？没错，但现在这里，遍地都是为了黄金红了眼的狼。这里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巡逻，大门出去三百米就是派出所。我让你们过来，不是来旅游的。"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我刚从之前住的地方搬出来，就是因为不安全。" 这句"不安全"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众人心里，激起一片涟漪。连魏勇这样见惯了场面的人，脸色都凝重了几分。他们终于明白，张晋电话里的严肃不是空穴来风。 张晋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豪华套房，又在套房两侧各开了两间标准间。他把房卡交给魏勇，声音平和但透着不容置疑。"魏勇，你带着兄弟们住这四间房，把我和王倩的套房夹在中间。晚上轮流守夜，别睡太死，有任何动静都要第一时间反应。" 魏勇接过房卡，没有一句废话。"明白。"他对自己带来的兄弟一挥手，几人立刻拎起行李，行动干脆利落地走向电梯，那股子纪律性，让旁边的杨斌都看得暗自咋舌。 套房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张晋、王倩、杨斌和魏勇四人。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王倩将那个一路都宝贝似的抱着的旅行包放在了光洁的红木茶几上，手有些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了拉链。 "刺啦——" 拉链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包里没有衣物，只有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股票认购证。这些在江城还被当成"废纸"的东西，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杨斌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张晋，跟哥说句实话，现在……这玩意儿到底什么价了？" 张晋从容地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才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 "黑市上，价格已经稳定在三百块一张了，而且还在不停地涨。" 杨斌和魏勇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三百？！" 三百块一张！ 他们当初听了张晋的话，咬着牙，几乎是掏空了所有家底，又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各自凑了三万块，买了一千张。 一千张，一张三百……那就是……三十万！ 三十万！ 在人均月工资只有两三百块的九二年，这是一个足以砸晕任何人的天文数字！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 杨斌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咆哮。魏勇也差不多，嘴巴微张，半天合不拢，手有些发软，下意识地扶住了沙发背。 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张晋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怎么？三十万就把你们震住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杨斌和魏勇的狂喜之上。"这点钱，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两人瞬间清醒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晋，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那可是三十万啊！还"这点钱"？ 张晋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魔都繁华璀璨的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像一条流淌着光与火的银河。 他背对着众人，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到房间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十倍，只是开胃菜。" "记住我的话，这东西的最终价格，至少是初始价的三十倍！" 三十倍！ 初始价三十块，三十倍，那就是九百块一张！ 一千张，就是……九十万！ 接近百万的财富！ 杨斌和魏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们看着张晋的背影，那个站在窗前，仿佛要将整个魔都都踩在脚下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第491章 人为财死 王倩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着茶杯，眼神在张晋和那一沓沓认购证之间游移。她虽然不像杨斌和魏勇那样激动，但脸上也写满了震撼。 "张晋，你……你真的确定？"王倩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十倍？那可是……" 张晋转过身，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走过去轻抚她的手背。"我确定。这只是开始，王倩。这个城市现在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而我们，要站在最高的地方。" 杨斌缓缓坐回沙发，手有些发抖地点了根烟。"张晋，我……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三十万已经够我们家几代人花的了，你还说三十倍……" "杨斌，"张晋走到他面前，神色严肃，"你记住，钱这东西，有了第一个十万，第二个十万就不难了。有了第一个一百万，第二个一百万也会来的。但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胆子，有这个眼界。" 魏勇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张晋，我们信你。但是……万一出什么岔子呢？" 张晋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看向窗外那璀璨的夜景。"魏勇，你知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吗？现在整个魔都，整个华夏，都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况且，这不是赌博，这是投资。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有我的判断。三十倍，这还是保守估计。"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夜色如墨，厚重地压在窗外的霓虹之上。 酒店房间里，空气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杨斌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认购证，翻来覆去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他轻声念叨着："九十万啊，九十万。"随后抬起头看着张晋，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阿晋，你知道九十万是什么概念吗？我那老家，够盖三十栋小洋房了……我爹妈一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魏勇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得买辆车，桑塔纳就行。不，得是皇冠。"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仿佛已经装满了钞票："再也不用骑洋车了，到时候开着汽车，风风光光回老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眼神里都是对财富的渴望。 王倩坐在一旁，虽然也为这个数字心惊，但看着他们近乎失态的样子，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张晋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最后变得像窗外的寒风一样冰冷。 他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想死就继续！" 一声冷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杨斌和魏勇的头上。 房间里的热烈气氛瞬间凝固。 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愣愣地看着张晋。 张晋的眼神很冷，声音也很冷："九十万？你们现在这副样子，走出这个酒店大门，我保证不出一百米，就会被人盯上。到时候别说九十万，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杨斌的喉咙动了动，有些不服气地小声说："不……不至于吧……" 张晋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戾气："不至于？你们以为魔都遍地是黄金，随便弯腰就能捡？我告诉你们，这地上的黄金，每一块下面都泡着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在上个礼拜，青浦那边，一个倒卖认购证发了财的，晚上回家路上被人套了麻袋，第二天尸体才从黄浦江里捞上来！还有提篮桥那边，两个贩子约好交易，结果黑吃黑，当场就动了刀子，一个重伤一个跑路！" 他每说一句，杨斌和魏勇的脸色就白一分。刚才还热血沸腾的身体，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张晋的目光从他们呆滞的脸上一一扫过："财富是放大镜，能把人心里的贪婪、嫉妒、狠毒，全都放大一百倍。现在的我们，就是抱着一块金砖走在闹市里的三岁小孩！懂了吗？" 两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拼命点头。之前关于房子、车子的幻想，此刻已经变成了催命的符咒，让他们不寒而栗。 看到他们总算冷静下来，张晋不再理会，转身走到了房间的写字台前。他拿起那部米色的座机电话，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几声忙音，随即被接起。 "喂？"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传来。 张晋握着话筒，声音平静："段哥，是我，张晋。" 电话那头立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段勇平的声音又急又快，充满了苦水："阿晋！你可算来电话了！我这边快顶不住了！陈长青和老詹这两个老家伙，现在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天天堵着我办公室，非要开董事会！说是要增资扩股，明摆着就是想稀释你的股份，把你踢出局！" 张晋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电话线上绕着圈。 段勇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绝望："我能用的借口都用完了，什么账目要盘点，什么技术要升级，再拖下去，他们就要直接绕过我，联名召开股东大会了！" 房间里很静，杨斌和魏勇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但从张晋愈发深沉的脸色，也能猜到是出了麻烦。 张晋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听得见段勇平在那头粗重的喘息声。 忽然，张晋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段哥，再帮我拖半个月。" "半个月？阿晋，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 张晋打断了他："就半个月！事成之后，新锐小霸王的厂子，我让你全权负责。另外，我私人再给你百分之五的干股！" "……" 电话那头，呼吸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第492章 时代的一粒沙 王倩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张晋的背影。新锐小霸王的前景不可估量，百分之五的干股，那未来可能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财富！这已经不是许诺了，这是在用未来下的一场惊天豪赌。 足足过了一分钟，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段勇平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阿晋……我拿我的前途，赌你一次！" 张晋轻声说："好。" "半个月！我给你拖住！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 "谢了，段哥。" 张晋挂断电话，听筒被"咔哒"一声放回原位。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甚至有些畏缩的杨斌和魏勇，神色缓和了一些。 他走到两人面前，声音平静但很有分量："记住，钱，只要还没揣进自己口袋里，那就什么都不是。一堆随时能要了我们命的废纸而已。我需要的是能帮我打江山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被几张钞票冲昏了头脑，只会给我添乱的累赘。你们，能做到吗？" 杨斌和魏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惭愧。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能！" 张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现金，估计有小一万块，直接放在了魏勇面前的茶几上。 魏勇一愣："晋哥，这是……" 张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你手下那几个最机灵的兄弟，给我散出去。记住，不要去交易所那种地方，人多眼杂。要去就去那些茶馆、酒楼，甚至是舞厅。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才越灵通。" 魏勇立刻进入了状态："打听什么？" 张晋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听一个消息，最近，有没有大型的、有官方背景的''有价证券''拍卖会。" 杨斌忍不住插嘴，一脸不解："阿晋，咱们直接去那些黑市卖不就行了？我听说那里的价格炒得比交易所还高呢！" 张晋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还没入门的学生："黑市出货太慢，都是散户对散户，几张几十张地卖。我们手里有多少货？三千张！这么大的量，一旦全部砸进去，你信不信价格会瞬间崩盘？到时候我们就是想卖都卖不掉了。" 他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继续道："我们必须找到一条能一口气吃下我们所有货的鲸鱼。而那些零散的买家，只是喂饱鲸鱼的虾米。" 王倩轻声问道："那……拍卖会就是那条鲸鱼？"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不。拍卖会不是鲸鱼，它是能吸引所有鲸鱼的海洋。它能把全魔都，乃至全华夏最贪婪、最有实力的买家都聚集到同一个地方。我们不需要去找他们，只需要把饵扔下去，让他们为了抢食，自己把价格抬到天上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杨斌和王倩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低买高卖。但在张晋的布局里，这已经是一场精心策划、引君入瓮的大戏。 魏勇眼神发亮，他抓起桌上的钱，重重一点头："我明白了，晋哥！我马上去办！"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张晋、王倩和杨斌三人。气氛缓和了许多。 王倩走到张晋身边，眼中满是担忧："阿晋，小霸王那边，再加上认购证这边，你这是同时在进行两场豪赌，万一……"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任何一环出了差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张晋没有回答，他握住王倩有些冰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同看向窗外。璀璨的灯火如同一条金色的河流，在这座城市的血管里奔腾不息。 他看着远方，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吞噬这片夜色。 "魔都这个地方，不赌怎么赢？" 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王倩，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张晋的嘴角缓缓翘起一个神秘的弧度："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牌，从来都不在桌面上。"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王倩和杨斌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他们看着张晋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霓虹光影下，显得如此年轻，又如此的深不可测。 杨斌忍不住问："阿晋，你说的底牌，是什么？" 张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有些事，现在说了反而不好。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王倩轻轻捏了捏张晋的手，心中既有担忧，也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她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张晋继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低调。这三千张认购证，就像是三千颗炸弹，随时可能把我们炸得粉身碎骨。在找到合适的买家之前，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他放开王倩的手，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因为财富而死，也有人因为财富而生。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并且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杨斌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之前的兴奋和冲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就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 王倩也理解了张晋的意思，她轻声说："阿晋，我们都听你的。不管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配合。" 张晋转过身，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谢谢你，王倩。" 然后他看向杨斌："斌哥，这段时间，你也不要闲着。我需要你帮我盯着电视机、报纸上的消息，和认购证有关的，都给我统计一下。" 杨斌表示，一定办好。 张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现在我们分头行动，都有各自的任务。记住，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一个小的疏忽，都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成功，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王倩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会成功的。" 杨斌也点了点头："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第493章 消息汇聚 张晋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个充满危险和机遇的城市里，能有这样的朋友和伙伴，是他最大的财富。 夜更深了，魔都的霓虹依然在闪烁。在这座充满机遇和危险的城市里，一场关于财富、关于命运的博弈，正在悄然展开。 这个疯狂的时代，这个疯狂的城市，还有一个比这一切都更疯狂的年轻人。 而他的野心，才刚刚开始显露。 夜色渐隐，黎明时分的魔都带着一股子春寒料峭的湿气。窗户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外面刚刚苏醒的城市轮廓。 张晋一夜没睡，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在等，等他撒出去的网，能捞回他想要的鱼。 魏勇带来的那几个板寸青年，是真正见过风浪的人。他们脱下统一的黑色夹克，换上从地摊淘来的旧衣服，有的像走街串巷的零工，有的像寻门路的外地生意人。两人一组，像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城市的脉搏里。 他们不进证券交易所，也不去那些已经人满为患的交易柜台。他们泡在老虎灶旁边的茶馆里，蹲在菜市场的角落抽烟，或者混迹于那些吞云吐雾的游戏机房。他们不打听认购证现在值多少钱，而是逢人就递上一根烟，用天南海北的口音问道："大哥，最近有啥发大财的路子伐？" "听说最近要有啥大场面，能让兄弟们开开眼？" 每天晚上，这些人都会汇聚在一起，交流各自听到的消息。有的说听到有人在黄浦江的游船上谈什么大买卖，有的说国际饭店那边最近进出了不少穿西装的人，还有的提到几个茶馆里老头们神神秘秘的小声交谈。 第三天，在一家临着苏河的老茶馆里，两个兄弟听到了点风声。 茶馆里水汽氤氲，混杂着茶叶、烟草和潮湿木头的味道。邻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克勒"，正用本地话小声交谈，其中"拍卖会"三个字，像鱼钩一样勾住了两个板寸青年的耳朵。 其中一个叫阿东的年轻人刚想把椅子挪近点，一只粗壮的手臂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兄弟，外地来的吧？" 阿东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能拴狗的金链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个马仔，眼神不善。 茶馆里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阿东的同伴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被阿东用眼神制止了。 他脸上堆起一丝憨厚的笑，口音变得更重了："是啊大哥，听朋友说魔都遍地是黄金，就过来看看。这不是没门路嘛，瞎打听。" 花衬衫大哥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力道不小："瞎打听，容易听到不该听的。听到不该听的，就容易出事。懂吗？"话语里满是威胁和试探。 阿东像是被吓到了，搓着手，一脸为难地说："大哥，我们就是想……想把手里的东西换成钱。"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露出两张崭新的认购证。这是张晋提前给他们的"道具"。 "之前帮我一个远房表哥完成任务买的，本来以为打水漂了。结果前两天听人说，这玩意儿现在值大钱了？"阿东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小市民的贪婪和没见过世面的胆怯："我们哥俩就想找个靠谱的地方给卖了，怕被人骗了。" 花衬衫大哥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原来不是来抢食的过江龙，而是两条揣着肥肉自己送上门的"呆鱼"。他脸上的横肉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一把搂住阿东的肩膀，热情地把他按回座位上："哎呀！自家兄弟嘛！看你说的，在魔都，还能让你被骗了？有事找你彪哥我啊！" 他口中的威胁变成了热情，但透露出来的消息却不痛不痒，无非是说最近风声紧，想出货得找对人，别信外面的野路子。彪哥给他们倒茶，又派人去对面的包子铺买了热腾腾的小笼包，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 "最近啊，市面上的路子太多了，什么人都有。"彪哥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有几个大老板，准备搞点正经的场子。但是你们这种小买卖，犯不着去凑那个热闹。" 阿东连连点头，又敬了几根烟，装作很感激的样子："彪哥，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不急。"彪哥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先在魔都待几天，我帮你们打听打听，有合适的买家就联系你们。" 阿东两人连连称是，又敬了几根烟，才找了个借口脱身。 类似的场景，在魔都不同的角落里上演。 几天下来，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像潮水一样涌向张晋这里。 有说某个福建老板私下在码头仓库里攒局，现金交易；有说黄浦江的游船上，到了半夜就有黑市拍卖；还有更离谱的，说有人准备包下整个国际饭店，搞一场财富盛宴。 消息太多，太杂，仿佛整个城市的地下暗流都在因为"认购证"而疯狂涌动。 杨斌每天的工作就是守着电视和报纸，将所有官方媒体上关于认购证的报道、评论、专家分析，一字不落地剪下来、记下来。官方的声音越是呼吁理性，民间的热度就越是高涨，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他把这些资料整理成厚厚的几本剪报，每天晚上都会和张晋一起仔细研读。电视里的专家们说话都很谨慎，用词也很官方，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有意思。 "阿晋，你看这个。"杨斌指着一篇报纸上的文章说道："这个经济学家说，目前认购证的价格已经严重脱离实际价值，建议投资者保持理性。" 张晋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些话只会让市场更加疯狂。 王倩这几天也没闲着，她利用自己身为女生的优势，打听各种内部消息。漂亮女孩到哪都吃香，王倩只是在张晋的陪同下去了几个咖啡厅，就有好多自认为精英的男人，忍不住在王倩面前炫耀一些情况。 "我听说，最近有好几家外资银行的人都在打听认购证的事情。"王倩小声说道："还有港商，听说已经有人专门从香港飞过来了。" 整个团队都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 第494章 敲门砖 直到第四天晚上，魏勇亲自回来了。他没带手下，一个人推开旅馆的房门，脸上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阿晋，找到了！"魏勇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他一口气灌下半杯凉茶，才喘匀了气继续说："我找到了一个在和平饭店当服务生的l老乡，撬开了他的嘴。消息确认了：三天后，魔都证券交易中心会联合几家信托投资公司，在和平饭店的宴会厅，举办一场官方性质的''特殊有价证券拍卖会''！" "和平饭店？"杨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官方性质？"王倩也抓住了重点。 这意味着，这场拍卖会上的价格，将会成为市场的风向标，具有无可比拟的权威性！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连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魏勇继续说道："我那老乡说，这次拍卖会规模不小，准备了好几百张认购证，都是各大公司和机构手里的存货。而且听说，还有一些特殊的证券，可能价值更高。" "那我们的机会来了！"杨斌兴奋地说道。 然而，魏勇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但是，"他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这个拍卖会，门槛高得吓人。采用的是邀请制，只邀请魔都金融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一些手眼通天的港商、外商。我那老乡说，别说进宴会厅了，那天没有邀请函，连和平饭店的大门都进不去！" "什么？邀请制？"杨斌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他愁眉不展地瘫坐在椅子上："这……这可怎么办？我们无权无势，没背景没门路，谁会邀请我们？" 魏勇也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是啊，这扇门，根本就不是为我们这种人开的。" "那我们这几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王倩也有些失落。 魏勇摇摇头："我那老乡还说，能拿到邀请函的人，都是身家至少百万的大老板，或者在政府部门有关系的人。我们这种小角色，连门都摸不着。"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从沸点降到了冰点。找到了最终的战场，却发现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这比找不到目标更让人绝望。 只有张晋，在听到"和平饭店"和"邀请制"这两个词的时候，眼神里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爆发出一种璀璨夺目的光芒。 就是它！ 上一世，就是这场在和平饭店举办的拍卖会，将认购证的价格推向了神坛！就是在这里，一张小小的纸片，拍出了一百倍、甚至更高的天价，造就了一批财富神话，也成了无数人心中永远的痛。 他要找的，就是这个能一锤定音的"封神台"！ 看着愁眉苦脸的杨斌和魏勇，张晋忽然笑了。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带着外滩气息的晚风灌了进来。远处，万国建筑群的轮廓在夜色中雄伟而沉默，像是见证了无数风云变幻的巨人。 张晋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圈："谁说门是用来敲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张晋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他弹了弹烟灰，一字一句地说道： "门，不是用来敲的，是用来踹的。" 他指了指窗外璀璨的夜景："他们不请我们，我们就自己创造一张邀请函。" 张晋"踹门"的豪言壮语，像一块巨石投进死水，却没能激起半点涟漪，反而让气氛沉得更深。 外滩的风顺着窗口灌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摆动，也吹不散房间里的死寂。杨斌靠在沙发上，手搭在膝盖上，声音有些干涩："阿晋，别开玩笑了……和平饭店，那是我们能硬闯的地方吗？门口的保安都比我们有派头。" 魏勇也摇了摇头，搓着手："是啊张晋，人家玩的是圈子，是人脉，我们连门都摸不着，怎么踹？用头踹吗？" 王倩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晋的背影，眼神里有担忧，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期待。张晋的话听起来太狂了，狂得像梦话，但偏偏就是这个男人，一路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张晋转过身，将只抽了一半的烟在窗台上按灭。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豪言壮语，眼神反而平静得像一汪深水。 他走到桌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你们以为，就算我们有邀请函，就能高枕无忧了？" 杨斌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问你们，拍卖会那天，坐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张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杨斌想了想："大老板，大人物……" "是鲨鱼。"张晋打断了他，目光看着每个人，"是一群嗅到血腥味就冲上来的鲨鱼。我们手里这点认购证，在他们眼里就是块肥肉，可我们几个人，在他们眼里连虾米都算不上。真上了那个牌桌，你以为我们有定价的资格？不被他们联手做局，把价格压到地板上，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就算我们祖坟冒青烟了。" 这番话让杨斌和魏勇脸色都变了。他们只想着进场，却没想过进场之后，面对的是怎样一群人。 张晋的手指停住，语气更沉："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手里有多少张证？几千张！这几千张认购证，一旦在拍卖会那种场合露了脸，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他看着众人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踩踏。恐慌性的踩踏！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市面上的货远比想象的要多，价格会瞬间崩盘！到时候，别说一百倍，十倍都保不住！我们自己，就把自己活埋了。" 房间里，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张晋描绘的场景，比进不去门更让他们感到担心。 王倩的声音有些不太稳："那……那怎么办？" 第495章 攻守之势 张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玩法。他们想关起门来吃肉，那我们就在他们开席之前，在饭店门口，先摆一桌满汉全席！我们自己当庄家，我们自己定价格，让他们挤破头来抢我们的！" 他不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直接下达了指令，语气很坚决："都别愣着了，去，换上你们最体面的一身行头。" 杨斌等人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干……干什么去？"杨斌问。 张晋笑了笑："去和平饭店，吃饭！"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 张晋没理会他们，目光转向了王倩，眼神里带着一种信任："王倩，去保险柜，先拿一百张白板认购证出来，用牛皮纸包好。" "一百张？"王倩心头一跳。 "对，一百张。"张晋的眼神很认真，"今天，我们先去试试水，看看这和平饭店的门，到底有多硬。" 王倩看着张晋那张自信的脸，胸口的一团郁气仿佛瞬间被点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所取代，用力点了点头："好！" 魏勇还是有些担心："张晋，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而且，我们又不是去砸场子，就是去吃顿饭，顺便看看情况。" 杨斌咽了咽口水："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什么？"张晋反问，"我们拿着认购证去吃饭，这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想想也对，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和平饭店的门口。 车门打开，张晋一行人走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旋转门，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门童，门口进进出出的名流雅士，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普通人无法融入的氛围。 杨斌和魏勇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皮鞋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张晋却很自然，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晚宴。他没有丝毫停顿，领着众人，径直走进了那扇仿佛能隔绝两个世界的旋转门。 大厅里，悠扬的钢琴声在每一个角落流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来往宾客脸上的从容与优越感。 一名侍者微笑着上前："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张晋环视一周，指了指大厅中央最显眼，视野也最好的一个位置："没有，就那儿吧，给我们开一桌。" 他就像个真正的豪客，菜单看也不看，直接对侍者说："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先上四五个。酒就上你们这里最好的红酒。" 侍者恭敬地点头："好的先生，请稍等。" 杨斌和魏勇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前，心里有些紧张。昂贵的银质餐具握在手里，周围投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张晋却像没事人一样，很自然地和众人聊着天，还亲自给众人倒上价格不菲的红酒："来，都别拘着，今天就是来庆功的，提前庆祝我们旗开得胜！" 他的眼睛看似在酒杯和菜肴上，余光却一直在冷静地观察着整个大厅。安保人员的分布，经理的巡视路线，以及那些衣着不凡、气度沉稳，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客人们的动向，全都被他尽收眼底。 王倩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信封，手心里有些湿润。她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也知道张晋想要做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王倩，别紧张，就当是正常吃饭。"张晋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安慰道。 "我没紧张。"王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顿饭，在杨斌和魏勇的忐忑中慢慢结束了。 张晋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吃饱了，该办正事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大场面''。" 说完，他领着众人，没有理会通往客房区的指示牌，径直朝着一侧通往高层宴会厅的专属电梯走去。 那里，一块金色的指示牌上清晰地写着："私人宴会，非请勿入"。 他们这种直接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安保的注意。 一名穿着考究、胸口别着"大堂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迅速而沉稳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语气很坚决："这位先生，晚上好。楼上正在举办私人酒会，如果没有邀请函，恕不能接待，还请您谅解。" 杨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这阵仗，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张晋却很平静，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对王倩使了个眼色。 一直跟在身后的王倩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将手里那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轻轻地放在了经理面前的一张大理石小圆桌上。 动作很轻，声音很小，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经理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以为是什么不好的手段，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 王倩没有说话，只是当着他的面，将信封的封口撕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 没有红色的钞票，而是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认购证！崭新挺括，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泽。 一百张！就这么毫无遮掩地铺在了桌面上！ 经理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那一桌子的认购证，嘴巴下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原本只是好奇的几桌客人，也都看清了那是什么，大厅里瞬间响起一片小声的议论。 整个大厅的焦点，瞬间全部汇聚到了这张小小的圆桌上。 张晋这才缓缓开口，他看着愣住的经理，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 他停顿了一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说出了关键的话："我们是来给你们的拍卖会，加一件拍品。" 第496章 大手笔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钢琴声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一沓认购证，聚焦到了张晋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 一百张认购证！当成拍品？！ 这个消息像病毒一样，瞬间在大厅里传播开来，客人们开始小声议论，无数道惊讶、好奇、疑惑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将张晋几人包围在中央。 酒店经理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额头上开始冒汗，他知道，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声音都变了调："先生……您、您请稍等！我……我马上去请示王老板！" 张晋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好，那我们就等一等。" 他转身对杨斌他们说："都别紧张，就当是来参观的。" 杨斌和魏勇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 王倩站在桌子旁边，看着那一沓认购证，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她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大厅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几个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手里那一百张认购证的来源。 "一百张认购证，这得值多少钱啊？" "听说现在市面上一张都要几千块了。"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敢来和平饭店闹事？" "不像是闹事，你看他们的样子，很淡定啊。" 张晋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很清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消息会很快传到楼上，传到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耳朵里。 经理匆匆忙忙地跑向电梯，张晋知道，真正的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他看了看手表，对王倩说："把证放好，别让人碰到。" 王倩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认购证重新整理好，但没有收起来，依然放在桌面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杨斌压低声音问："张晋，接下来怎么办？" 张晋淡淡地说："等。等那位王老板下来，然后，你们就看我的就好。"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大厅里的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一波高过一波，却又始终被某种无形的默契压制着，没有谁敢真正地高声喧哗。空气中弥漫着雪茄、香水和食物混合的味道，此刻却多了一丝紧张和亢奋的气息。 电梯"叮"地一声轻响，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电梯门滑开，之前那个满头大汗的经理几乎是小跑着出来，躬着身子，为一个走在前面的人引路。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他身材中等，但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跳上。他一出现，整个大厅的声浪肉眼可见地降了下去。 男人的目光锐利如鹰，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全场，最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各位，酒店出了点小状况，惊扰大家了，还请继续用餐。" 一句话，就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议论声彻底平息。 他就是和平饭店的传奇老板——王和平。 王和平没有理会其他任何人，甚至没看桌上那扎眼的认购证，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笔直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张晋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更像是一种掂量。 张晋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的退缩。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王和平嘴角微微一挑，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朝张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明白，这场风波的中心，已经从大厅转移了。 张晋站起身，对王倩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率先跟了上去。王倩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认购证仔细收好，紧紧抱在怀里，和脸色依然有些发白的杨斌、魏勇一起，跟在张晋身后。 一行人穿过大厅，走向那部专属的私人电梯，所过之处，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路。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和议论。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加压抑。杨斌和魏勇紧张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杨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张晋平静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魏勇则是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摩擦着，显然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倩抱着那沓认购证，能感觉到它们的重量，更能感觉到这份重量代表的意义。她偷偷瞥了一眼张晋，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表情依然淡定。 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顶层。 门一开，眼前豁然开朗。这里不是客房，而是一整层的豪华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外滩夜景，黄浦江像一条黑色的绸带，静静流淌。办公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和书卷气。 王和平的几名助手和酒店经理都识趣地停在了门外。 王和平走到门前，轻轻关上了门，动作很轻，但那一声"咔嗒"的锁扣声，却让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请坐。"王和平指了指一套巨大的真皮沙发，自己则走到了吧台后，亲自取出一套紫砂茶具，动作娴熟地开始冲泡。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先是用热水烫杯，然后放入茶叶，注水的时候手腕轻转，让水流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整个过程中，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水流声和茶具轻碰的声音。 他将四杯沏好的茶一一放到几人面前，然后在主位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再次锁定张晋。 "小兄弟，好大的手笔。"王和平开门见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斌和魏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王倩抱在怀里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了。 张晋却像是没感觉到那股压力，他端起茶杯，不卑不亢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紧张。 第497章 拍卖会这种小场面 张晋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王老板，官方那场拍卖会，我知道。"张晋缓缓开口，声音平和。 他看着王和平的眼睛，继续说道。 "但门槛太高了，能进去玩的就那么几家。曲高和寡，真正的好东西，卖不出最好的价钱。" 他顿了顿，看着王和平的眼睛，抛出了自己的核心计划。 "魔都不缺钱，更不缺想博一把的有钱人。我想借您和平饭店的宝地，抢在他们之前，办一场真正属于市场的''民间拍卖会''！"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轮船汽笛声。 王和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深邃了几分。他放下茶杯，靠在沙发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那笑意带着一丝玩味。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明摆着是和官方，和那几家信托公司抢生意，是得罪人的事。" "不。"张晋摇了摇头，身体也微微前倾，与王和平对视。 "您不是帮我，是帮您自己。" 这句话让王和平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张晋，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的拍卖会，不是抢生意，是''预热''，是''造势''！"张晋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们会把认购证的价格，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为半个月后的官方拍卖会，定下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地板价''！到那时候，他们非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感谢你。而您，和平饭店的王老板，将成为这场巨大财富盛宴里，真正的''控盘者''！" 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王和平的心里轰然炸开。 他眼神中的审视、玩味和警惕，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转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欣赏。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这不是一个拿着几张认购证来投机的愣头青，这是一个懂得利用人性、撬动市场、看透时局的高手！他玩的不是投机，是阳谋，是格局！ 王和平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终于，他缓缓靠回沙发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空口无凭。"他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我凭什么相信你？又怎么去宣传？怎么让全魔都滩那些人精一样的大老板，相信我这里真的有货？" 张晋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转头看了王倩一眼，王倩会意，将怀里那沓用牛皮筋捆着的认购证，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红木茶几上。 崭新挺括的纸张，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泽。 "这就是信誉，也是展品。"张晋将那一沓认购证，轻轻推到了王和平的面前。 "从今天起，就把它放在您大堂最显眼的地方，用玻璃柜锁起来。然后，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放出一个消息……" 张晋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声音依然平和。 "就宣传，一周之后，和平饭店将公开拍卖''百张连号认购证''！" 他看着王和平专注的表情，继续说道。 "让消息飞一会儿，让全魔都的财富，都把目光聚焦到这里来！" 王和平被张晋的魄力给震住了。他低头看着桌上那叠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东西，然后又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张晋。 "你就这么把它留给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这可是一笔巨款，随时能换成一栋楼！你不怕我起了贪念？"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倩和杨斌的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张晋。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了，这是一场终极的豪赌，赌注是对方的人品和信誉！ 然而，张晋却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他看着王和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王老板，如果您的信誉，以及这和平饭店百年的金字招牌，就只值这区区一百张认购证。" 他顿了顿，语气依然平和。 "那只能说，是我张晋看错了人。" 说完，他站起身，在王和平专注的目光中，主动伸出了手。 "这笔钱，就当是我为王老板的信誉，买的一份保险。" 王和平愣住了。 足足三秒钟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那笑意越来越浓，最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浑厚，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那眼神中，所有的审视和怀疑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对后辈发自内心的欣赏。 他站起身，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张晋伸出的手。 "好！好一个张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 "你这个朋友，我王和平交定了！这件事，我帮你办了！"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一场改变命运的合作就此达成。 杨斌和魏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王倩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们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窗外的外滩夜景依然璀璨，但对于这间办公室里的人来说，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车门关上的声音很轻，沉闷的一声响，像是把两个世界隔开了。外面是和平饭店门口明亮的车灯和街灯，还有黄浦江上吹来的带着点水腥气的晚风。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高级轿车良好的隔音效果，让刚才还很真切的喧嚣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座的杨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慢，好像要把肺里所有的紧张都吐出来。他身体靠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感觉后背黏糊糊的，早被汗湿透了。他抬手抹了把额头，声音有点发飘。 “晋哥，刚才在楼上，我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就那么站着，感觉脚底板发麻。” 坐在他旁边的魏勇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好让空气能灌进去一些。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眼神里残留着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兴奋和不可思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