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后,种瓜点豆》 第1章 第 1 章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药品买满108送一篮鸡蛋和一个小推车啦! 谷雨通过校招来到这家连锁药店实习。 美其名曰管培生。 实际……销售兼打杂! 其实她心里觉得自己还是适合进药厂,埋头做事就行,不用整天与人打交道。 在药店上班总是要和顾客推销高毛利药品和保健品,像她这种老实巴交的人,吹起牛来真心虚。 可惜没办法,囊中羞涩…… 已经是傍晚,天边映出紫红色的晚霞,秋风吹着很凉爽。 她穿着及膝的白色大褂,戴着护士帽,口袋边别了只笔,左手拿着传单,右手拿着麦克风,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乱了,她抬起白皙的手,把碎发挽到耳后,一边发传单,一边哆哆嗦嗦地喊着话 “免费量血压血糖啦!” “药品买满88送一包维达纸巾” “买满108送小推车和一篮鸡蛋。” “买满158送两桶蓝月亮洗衣液” Ps.洗衣液是盗版的。 她嘴上喊着,却不敢抬头看路人的脸,手握的麦克风上全是汗。 每天站在门口喊麦,提着录音机去举牌游街,发传单,卖保健品……是每个实习生的必经之路。 读书二十几载,归来仍是销售,还是业绩不好的那种……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被刷得有些发黄的鞋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块黄色的泥。 她嘴上不停地喊广告词,思维却在神游。 一会下班去存完营业款,就去对面蜜雪奖励自己个冰淇淋吃吧….. 今晚要拿刷子沾点牙膏把鞋子刷干净,再用白色纸巾裹起来,明天肯定又是白白的。 思维还在神游,忽然一只黄色毛绒绒的小脚一脚踩到她的鞋子上,这只脚还挺重,踩着有点疼。 她愣了一下,想着这狗也吃得太胖了吧......得减肥!! 头顶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 “可以刷医保吗?” 谷雨抬起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半天想起来他每天都会准时在下午五点半来这条街遛两条狗。 一只是黄黄的憨憨的串串狗,一只是傻不愣登却有点帅的哈士奇。 这家药店开在小区门口,这个小区人不算多,小区前面有一条笔直直宽敞的马路,直通闹市区,马路两边挺立着一排排的白杨树,很适合跑步遛狗…. 平时都是离得远远的看他们,今天见着正主了! “可以刷。” 谷雨抬起头,瞅了那男生一眼,忽然笑了,露出两个小虎牙。 男生有点诧异地看她。 谷雨指了指脚说:“踩我脚了。”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噗嗤也笑了,薄薄的单眼皮眯成一条缝,他往后拉了拉狗绳,狗一个侧身,把脚从她脚上拿下来。 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有没有受伤啊?” 他说着伸手用力摸了摸那条串串狗毛绒绒的脑袋,笑说:“你怎么脚底不长眼啦?” 那条黄色的狗睁着黑黝黝的眼睛,伸着长长的舌头站在一边呼哧呼哧喘气,可惜它不会说人话,不然它一定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没事。” 谷雨一本正经:“脚底长眼也没用啊,也看不着” 男生笑了一下,又问:“有倍他乐克?” “有” 谷雨点头,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刚刚区经理来巡店,其他同事都被叫去杂物间开会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转身带他往店里走,打开处方药柜门,问:“有处方单吗??” “没带。” “那您得登记一下,琥珀酸吗?” 男生点头同意,谷雨又问:“要几盒?” “有活动吗?” 谷雨:“买五送一。” 他拿起药盒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点头:“那就拿五盒吧。” 谷雨给他拿了六盒,纠结片刻,想着推一下辅酶q10或者鱼油,问:“是谁吃啊?你家人吗?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杂物间传出区经理隔着门朦胧的声音。 “都过去大半个月,你们店的保健品才完成百分之30,这个月再完不成目标,到月底你们要自己买单……” “你们店来的那个管培生叫什么…..谷雨,她上个月才完成一半的a类保健品目标,这个月到现在为止a类才卖出去800多块钱,跟她同一批进公司的管培生上个月百分之两百超额完成,再半年人家就可以升店长了,你们还在原地踏步……” “……” 谷雨尴尬地听着里面的谈话,要说出口的话像空口吞了个大馒头,全都硬生生噎了回去。 就不能小点声吗? 这下全世界人都知道她要推保健品了。 那男生下意识瞥了一眼谷雨胸前的工牌,怔了几秒,没说话,转身朝收银台走。 谷雨一脸尴尬,再没说话,也往收银台走,她把药扫到电脑上,拿出处方登记本,说:“麻烦填一下。” 那男生拿起笔,在处方本上写了名字和手机号。 谷雨瞄了一眼本子 ‘宋书言’,名还挺好听的。 他写一半忽然停下来,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 “您好,怎么了?” 谷雨诧异地抬头,忽然发现他垂下眼,刚刚正常的脸色变得煞白,鼻尖冒出了一片汗珠,他紧紧抿着嘴,把手里的狗绳攥得很紧。 她心里咯噔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臂:“您好?” 男生这才回过神一般,迷茫地抬起眼看她,眼神聚焦了几秒,才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抬起手说:“不好意思,能帮我牵一下狗吗?我怕它跑丢了。” 狗狗:“你脚底长眼啦?你们全家都脚底长眼!哼!” 宋书言:“我的全家不是也包括你?”^_^ 第2章 第 2 章 谷雨怔愣了几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那条黑色遛狗绳,绳口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她低下头才注意到他腕上那只智能手表一直在闪着红色的光,有点刺眼。 她猛地抬起头看他,微微睁大眼,宋书言也看了她一眼,嘴唇都有些发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眼中似乎是恐惧,慢慢又变得迷茫。 谷雨好像被他的恐惧传染了,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吞咽了一下,喉咙干的要命,心脏怦怦跳,只能努力保持平静。 她举起绳子有点结巴地说:“我.....我会帮你牵好的,你放心啊。一边说着一边噔蹬跑过去拿了个红色的塑料凳过来,又说:“你坐一下,这个是你的药?你平时吃多少?一颗半颗?” 宋书言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觉得心慌的要命,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抖得很厉害,他垂下头重重喘着气,耳朵嗡嗡响,头脑一片混沌,意识好像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熟悉的金色光圈在慢慢扩大。 “操,完蛋!”他在心里还没吐槽完,整个人就要栽下去。 谷雨下意识想接住他,门口忽然窜进来一个男人,先一步扶住了宋书言摇摇欲坠的身体。 “书言” 他拉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表,紧皱起眉头,抬起头问:“有倍他乐克吗?” 谷雨拼命点头,“有” 她说着把药从盒子里拿出来,又跑过去倒了杯水,那男人接过,熟练又慌乱地扣了两颗药,塞到他嘴里。 他蹲下身体,搓了搓他的手,低声叫他:“宋书言。” 宋书言低低喘着气,半晌缓慢地抬起眼皮,眯了眯眼才看清眼前的人,他弯了下嘴角,气若游丝 “哥。” 谷雨看到那个男人明显抖了一下,他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宋书言额头和鼻尖的汗,柔声说:“好了,没事了。” 过了二十来分钟,药起了效果,宋书言又坐了一会,撑起身体站起身,目光清明了些。 他道了谢,从谷雨手里接过狗绳,递给旁边的男人,说:“先牵一下,我要买单。” 那男人好像没听见,微垂着眼皮,紧抿着嘴,深深呼吸,大拇指一下一下搓着食指的皮肤。 “江至远?”宋书言又叫了他两声。 “没大没小。”江至远只怔了几秒,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瞪他一眼,嘴上又训了几句,手上接过绳子,说:“我来买。” 谷雨说:“现在查得严,处方药得先开电子处方单才能刷医保买,您扫一下这里,就可以开处方单了。” 宋书言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码,盯着手机屏幕眯了眯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又看了片刻。 “别离那么近,眼睛不要了?都快贴手机上了。”江至远看他这样,忍不住说:“让你平时天天打游戏,离这么近都看不着了。” “离瞎远着呢。”宋书言懒洋洋地说:“山楂给我牵,你来填吧。” 江至远瞅着他,皱了一下眉头,问:“眼睛怎么了?” “你快填你的。”宋书言微低下头,两只手揉了揉眼睛。 买完了单,谷雨把药递给宋书言,他伸手去接,忽然两个人都被静电打了一下,谷雨蹭地缩回手,下意识甩了两下,宋书言也被吓了一跳,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下,扑哧,莫名其妙都笑了。 谷雨笑得眼睛弯成月亮眼,露出两个小虎牙,边笑边说:“天气太干燥了,都起静电了。” 宋书言也笑:“吓我一跳“ 谷雨点头认同:“我也是。” 宋书言俩人一前一后走出药店的门,江至远要扶着他,他不让,自己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江至远怕他摔了,牵着狗小心地跟在后面。 “我靠!中奖了。” 一出门江至远就眼尖地看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上被贴了罚单,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竟然被贴了罚单,他真是要吐血了。 宋书言走到车前,拿起罚单看了一眼,笑了,又塞到江至远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江至远瞅他一眼,说:“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钱从你工资里扣。” 宋书言:“……” 江至远拉开后车门,朝着那只狗说:“山楂上车,回家了。” 那只狗站在车旁伸着舌头,眼睛炯炯有神地看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山楂,上车。” “你抱它上车嘛。”宋书言站在一边说。 “它自己会上。”江至远说。 “我来吧。”宋书言俯下身,打算抱着那只狗上车。 “你放下”江至远无奈地把狗从他手里接过,抱着它上了车,一边说:“还抱人家上车,你自己上炕都费劲。” 宋书言不理他的话,钻到副驾驶,江至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山楂可是退役警犬,破了不少案的,让你带几天被惯的连车都上不去了。” 宋书言疲倦地垂下头,闭着眼,抬起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帮你溜都不错了,嫌我带的不好那你自己带。” “不是说你带的不好,是你不能这样惯着它,都胖成什么样了,路都要走不动了。” 宋书言反驳:“不胖啊,哪胖了?” 江至远笑:“你这眼神就跟咱奶奶似的,表弟一米八几都胖到两百多斤了,奶奶还说多吃点,不胖啊,这是溺爱,懂不懂?溺爱,溺爱是害!!!” 宋书言也笑。 江至远侧过头看了看他,又问:“刚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宋书言说:“头晕,看不清。” 江至远侧过头又看了他一眼,又问 “是不是又低血压?” “嗯……”宋书言应了他一声。 江至远又说:“下次复查还是得问问能不能换一种药。” 宋书言回他:“之前不是换了几种都没什么效果。” 他把头抵在座椅,眼睛无力地眨了几下,“我以后不会再断药了,你也别再偷偷跟着我了。” 江至远顿了一下,怪不得他一点都不好奇自己这个点不在公司,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怕他等一下又发脾气,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嗯。”他回。 宋书言再没说话,江至远侧过头发现他睡了,他在车里拿了自己的外套给他轻轻盖上,他想抓起他的手腕放进衣服里,见着宋书言垂在座椅边的手臂瘦得像个扁担一样,皮包着骨头,有棱有角。 他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的宋书言长得圆滚滚的,总是屁颠屁颠像个龟儿子一样的跟在他身后,任凭差遣,唯命是从,没想到长大了,他成大爷了,整天对自己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上房揭瓦,说他一句,他有十句在后面等着。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3章 第 3 章 谷雨看着宋书言俩人开车离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走了两下,发现脚底下软绵绵的,吓得她腿都软了。 人生处处是惊险啊,这一天天像演电视剧似的。 她拿起剩下的传单,又走到门口去继续喊麦。 天慢慢的完全黑了,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冷起来,风吹的声音大得像哀嚎一样,吹得脸都有些僵了。 来来往往都是赶着下班的人,谷雨发现,下班的时候,行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轻松愉悦的表情,即使这么大风,走起路来都是悠哉悠哉的,这个时候是最好发传单的,而早上八点的行人都是急匆匆的,脸上好像被人欠了八百万一样,满脸官司。 当然一般早上她怕挨揍,是不敢推销保健品的,也不敢卖太贵的药。 区经理开完会从门口出来,朝着谷雨走过来,谷雨以为又要挨训了,没想到区经理笑了笑,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说:“太冷了,快回去吧,别发了,一到晚上气温就下降了,晚上多穿点。” 谷雨笑着点了点头,区经理又交代了两句,就戴起头盔骑着她那辆破电动车走了。 那个电动车是真的特别破,前面的铁皮都撞掉了,里面的零件一览无余,车上面的后视镜也断了,拿了个木棍勉强支撑起来。 谷雨想着……撞成这样竟然还能骑也是个奇迹了,最关键的是,她骑着这个破电动车天天走主路,不被交警抓,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奇迹的名字不仅叫父亲,还叫区经理…… 没一会,店长也走出来,站在谷雨旁边,看着区经理的背影,谷雨说:“区经理这个车子都这样了还能骑,真厉害。” 店长说哈哈笑,说:“前几天齐姐去郊区分店巡店掉沟里摔的,后来去申请修车费一直不给批。 谷雨在心里翻白眼,不报工伤赔偿都不错了,连修车钱都不给,扣死算了。 店长又说:“这个齐姐真厉害,刚生了孩子,还是剖腹产的,产假也没休完,月子一坐完就来上班了,一天跑十几家门店。” 几个大区的管理职位就这么多,产假一休小半年,别人就会虎视眈眈这个职位。 “真不容易。”谷雨一边说一边想着,赚点钱真难,赚钱比上青天还难,只要在门框上拴个绳,脖子往上一吊就能上天,可是赚钱可没这么容易…… 店长又说:“齐姐说,明天轮到我们店盘点了,盘点的数据三天内就得传到后台,又要通宵加班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店里走,旁边湘菜馆的老板端着菜走过来,店长也跟着走了进去,她招呼谷雨说:“我点了几个菜,我们俩一起吃。”末了又补了一句:“特意点的两个人的,我自己吃不完。” 谷雨不太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看到桌子上放了酸菜鱼,干锅田鸡,酸辣鸡杂,都是平时她跟同事经常拼单的菜。 一见到吃的,她眼里直放光,接过店长递过来得筷子,笑说:“谢谢店长。” 店长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出来,说:“冷藏药品的冰箱是不能放饮料的,你们白天可不能放喔。”她笑了笑又说:“晚上没人管,可以偷偷放。” 她拿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说,“突然降温了,今晚可能才几度。” 谷雨点头说:“晚上得穿棉服了。” 店长又说:“我去年买的两件大衣,今年胖了穿不上了,哪天咱们下班有空去商场逛一下,你平时在网上买衣服还是去实体店?” “行啊。”谷雨笑了,又说“网上和实体店我都去,不过我…..平时不怎么买衣服,赚点钱全都吃肚子里了。” 谷雨平时有点钱了,一下班就想着今天太辛苦了,奖励自己吃个绝味手抖店员打的天价鸭脖鸭架来吃吧,明天太辛苦了,吃个特价草莓动物奶油蛋糕,后天加餐个烤鸭…… ……钱就这样被吃完了。 店长哈哈哈笑:“能吃是福啊。” 谷雨也笑:“人家说好吃如小赌。” 店长不赞同:“吃能花几个钱,又不是天天吃山珍海味鲍鱼龙虾,你们现在年轻正是好吃好玩的年纪,你等年纪大了,你再想吃,别说牙口不行了,就是味觉都退化了,趁着年轻年轻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干点喜欢的事,老了也不后悔。”她吃了口酸菜鱼又说:“我不相信你老了那天会说:我应该当初把吃的钱存起来,她吸溜一筷头分丝说:“嗯…..这个酸菜鱼里面的龙口粉丝真入味。” 谷雨赞同地想,如果不能吃遍全中国,吃遍全世界,老了一定会后悔到捶大腿,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店长又说:“你这个月只要保健品达标,下个月提前转正就是三星员工了,底薪能涨一千多,而且有房补餐补,手头也能宽松点。” 谷雨一脸无奈:“……我现在完成率不到一半。” 店长笑:“是不是觉得特别难?” 谷雨又点了点头:“太难了…..” 店长笑,又说:“我觉得你是可以做到的,你是有能力的,你别听齐姐说什么和你同一批的人业绩多好,那个管培生被分去总店,那里在主城区,人流量特别大,一天的营业额比我们一周的营业额还多,可是你们定的目标是一样的,这样不合理。” “她是真的挺厉害的。”谷雨说。 她知道店长在安慰她,她群面的时候,见过那个女孩子,她是真的特别开朗,落落大方的,而她自己都是装的,那个店虽然营业额高,但是人也多,分业绩的员工也多,她是真的有能力,才能做那么高的业绩。 店长把一次性饭盒里最后一点饭吃完,扣上盖子,又说:“谷雨啊,你觉得,我们卖这个A类保健品,是在骗人是吗?” 谷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有时候感觉我有点像去那些农村游走卖保健品的骗子一样。” 店长笑:“我刚来的时候跟你的想法一样,其实我们卖的这些维c维b这种保健品只要长期吃,确实是有效果的,我以前经常感冒,吃了几个月的维生素c以后连感冒都很少有了,鼻炎也好了,按需推荐,不要乱卖就行,不要像总店那个人,人家下巴长个瘤子来药店问,她让人家吃点维b促进新陈代谢,这样不行,这是害人。” 谷雨听了她的话点点头,店长又说:“柜子下面有一堆小瓶的赠品,你拿几瓶回去试试就知道。” 店长一边收拾外卖盒,一边说:“我跟你说,我前几天去买洗面奶,我进去和售货员说我是油性皮肤,那个店员立马给我推荐了一款洗面奶,说她多么多么的好,有氨基酸什么的,我还买了个隔离霜,两瓶花三百多,晚上我回到家一试,发现那个洗面奶特别难用,都不出泡沫的,脸都洗不干净你,我当时特别生气,我明明说我是油性皮肤,还给我推这种不起泡沫的洗面奶,这不是骗人吗?” “我气得拿去退了,想骗我的钱没那么容易,走出门我还在心里骂咧咧的,后来气消了想想,她们估计也是有任务,也可能像我们一样,目标不达成要赔钱,可能她们还有家庭要养,都是为了生活,为了明天的饭钱。 她顿了顿说:“不要对自己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那些有钱的商人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他们剥削完再做慈善,有足够的钱了,才能选择要做什么样的人,我们这种普通人其实是没有选择的,是被推着走的,我们总得吃饭,总得生活啊,是不是?” 江至远回到家,换上了他那套棉质的藏青色家居服。 他只要回到家就会立刻换衣服,倒不是有什么洁癖,在外他有很多种身份,只有在家里,换了家里的衣服,他才能做他自己。 宋书言到他家客房倒头就睡。 江至远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给他掖了掖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门口拿刚刚送过来的菜。 他拿出了今晚要做的菜量,剩下的一样样放回冰箱里。 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做好的菜端出来,又走到卧室过去叫宋书言吃饭。 他打开暖黄色的大灯,走近床才发现,宋书言已经醒了,他缩着身子,裹紧被子,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被他的灯一晃,他抬手挡住了眼睛。 “起床吃饭,再睡晚上睡不着了。”江至远站在床边说。 宋书言把手拿下来,适应了一会笑说:“睡不着半夜就去撸串。” 江至远也笑:“你敢去吃宵夜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书言瞥他一眼,问:“吃夜宵怎么了?我还长个呢。” 江至远笑说:“ 可不咋地,你八十八还能窜一窜。” 宋书言又笑:“往地底下窜吧?”他一边说,一边用胳膊撑起身体坐起来,闭着眼在床头靠了一会,才慢腾腾地掀开被子下床。 江至远看着他脸色好了很多,放下心来,往门外走,还不忘了提醒:“大少爷,慢点。” 宋书言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拉开凳子坐到餐桌边,看着桌子上摆着醋溜白菜,葱烧海参,清炖牛肋骨。 醋溜白菜的酸味很浓,配着干辣椒的焦香,和猪油的香气,特别下饭,牛肋骨被高压锅压过,肥瘦相间,沾着酱油和小米椒段,轻轻一抿就脱骨。 宋书言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养生了,还吃上海参了” 江至远夹了一条海参说。“来一条,大补。” 宋书言把碗往里挪了挪,嫌弃说:“你自己留着吧。” 江至远哈哈笑:“阿姨说这是合作商送的,本来拿给你嫂子吃的,你嫂子这不是还没回来,便宜你了。” “我妈什么时候来的?”宋书言吃了口白菜问。 “她没来,寄过来的。” “哦。”宋书言应了一声,又说:“这玩意又贵又难吃,跟吃水煮猪皮一样。” 江至远说:“你就爱吃垃圾食品,什么烧烤,串串锅,烤鱼,醉鹅,牛杂煲…..”他笑了一下,说 “山猪吃不了细糠。” 宋书言顿了一下,哈哈笑,回怼他:“是,你是城里猪。” 江至远也笑,把碗里的海参肉夹到桌子上。 宋书言瞅他一眼,问:“城里猪怎么不吃了?” 江至远笑说:“城里猪也吃不了细糠。” 第4章 第 4 章 宋书言半夜醒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多。 他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又闭上眼想尝试着继续睡,脑子是迷糊的,可心跳欢快的很,他耳朵里一直咚咚响,带着血液的流动的声音。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果不其然,又开始闪着红光。 失眠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很难睡着也很容易醒。 他躺在床上,感觉身体一直随着心跳在抖,一下又一下,听久了很烦,他无奈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房间黑漆漆的,窗帘是江至远买的,遮光效果特好,一点月光都照不进来,眼睛适应了一会,才勉强能看到房间的大概。 宋书言想着,古代得亏是没有这种窗帘,不然就写不出“床前明月光了。” 山楂蜷在旁边的狗窝里睡得直打呼噜。 令宋书言羡慕的睡眠质量。 “山楂,你流口水啦!”宋书言靠在床头贱贱地小声说。 好像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睡眠质量,山楂的呼噜声打得更甚。 宋书言轻笑起来,仰着头靠在床边,等着心悸自己平复下来。 药睡前吃过是不能再吃了,他吃的药有降血压的副作用,吃多了第二天估计要因为低血压爬不起床来。 前几天他带两只狗出去遛弯,那只哈士奇年纪小,贪玩爱爆冲,门刚打开它就冲出去了,把宋书言拉的一个踉跄,摔地上因为低血压犯了爬不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那只狗早就跑得没影了,他跟着江至远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别人家里找到的。 幸好是有人收留了,没变成狗贩子的盘中餐,他回到家就发起脾气,把药全都扔了,江至远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下。 直到在药店因为心动过速差点一头栽过去,他才终于认了,作不动了。 那只叫锅盔的哈士奇也因为爱爆冲被她嫂子送去劳动改造了。 家里已经供暖,大概是因为暖气太热了,他越坐越觉得胸闷气短,直想吐,想着出去透透气。 他咳嗽一阵,在床边又开始轻声说:“山楂,出去玩。” 他眼尖地看到山楂扇动了两下耳朵,他知道它听到了,他笑了笑,又说:“出去吃包子。” 它又扇了扇耳朵。 “吃烤肠。” “纯肉的。” 山楂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好像能在夜里发光。 他憋不住笑,拉开被子下床,一只手盖住了狗的眼睛,把灯打开。 他眯了眯眼,适应了好一阵,穿了外套,带着山楂走出门。 两位在小区转了两圈,转腻了,又慢悠悠地走出小区大门往大马路上走。 谷雨和同事盘点盘到凌晨三点多才终于盘完,她拉了卷帘门,把围巾紧了紧,风呼呼地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前面路上的路灯也没开,黑灯瞎火的,她有点害怕地快步往宿舍走。 怕不活的人,更怕活的人。 一边走一边想,回去收拾一下,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明天六点多又得起床上早班,真是命苦啊…… 走一半,她隐约见到宋书言瘦长的身子走过来,手上牵着狗在遛弯,她脚步顿了一下,见到宋书言她莫名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想着:半夜都在遛,真是遛弯有瘾啊…… 不过她平时路上见到熟人能躲就躲,更何况他们也不太熟,她想着她离远点走,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 没想到那只狗闻到她的味儿,热情地摇头晃脑就来了,它兴奋地用头蹭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恨不得一大只身体都扒在她身上,鼻头湿乎乎地蹭她的手,痒得谷雨笑出声来。 “山楂,过来。”宋书言往回拉它。 “你怎么还不睡呀?”谷雨笑着摸了摸狗的头,一边下意识夹着嗓子说话。 它的头热乎乎的,特别好摸,谷雨又摸了摸。 宋书言怔了几秒,这才认出谷雨,他惊讶问:“是你呀?怎么这么晚?你们现在改成二十四小时营业?” 谷雨笑:“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那也太惨了吧?我们这两天盘点,盘完才下班。” 宋书言也笑,点点头,“这样啊。” 谷雨问:“你们大半夜还出来遛弯啊?” 宋书言笑扯了一下绳子:“他不睡觉非要出来玩。” “你这么晚还要出来玩呀?”谷雨又摸了摸它的头,夹着嗓子说。 宋书言低低笑,得亏山楂不会说话。 谷雨侧过头,看到前面黑幽幽的路,问:“前面怎么不开路灯?” “电压不稳,那几个昨天路灯坏了,还没修好。” “好吧......”谷雨有点失落地点点头。 他看看前边的路,又看她一眼,又说:“你住哪?” 谷雨说:“我宿舍在御水湾a栋。” 宋书言说:“我在c区,刚好顺路,我们一起回吧。” “你不遛了?”谷雨问。 宋书言点头说:“太冷了,早点回去了。” 谷雨开玩笑:“也是,这么大风,不怕把你们俩吹飞了?” 宋书言也笑:“吹飞了刚好省路费了,免费旅游。” 谷雨又笑,说:“这样也行…….”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就到A栋了。 谷雨走进单元门,回头道谢,“谢谢你啊,太冷了,快回去吧” 宋书言笑着点了点头,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谷雨上去。 他在附近找了个石凳坐下,山楂也坐在他旁边,他索性微微弯下腰,把头轻抵在它身上。 山楂的身上暖暖的,有一种爆米花的味道,他的脸贴在上面,倦意更浓。 偌大的小区,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整个小区笼罩在宁静的黑暗中,只有月光洒下来。 他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俯着身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跟着心跳在一下一下颤动着,心悸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山楂。”他轻声呢喃:“我好困啊…..我想睡觉……” 山楂:“我的纯肉烤肠呢?” 宋书言:“下回给你多补一个。” 山楂:“男人都是大骗子,男人的承诺出口那一刻就失效!!” 第5章 第 5 章 宋书言在外面又坐了大半天,凌晨四点多才回到家,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把这辈子干过的坏事都忏悔了一遍,天亮了才终于睡着。 下午江至远招呼都没打就来了。 宋书言家里的密码锁有他的指纹,他打开门见到客厅没人,只有山楂热情地跑过来往他身上扑。 江至远把它的爪子拿下来,直接走到卧室,见宋书言睡的正香,他轻手轻脚关了门,冲着山楂做了个“嘘”的动作,走过来坐到客厅沙发上,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自己带的一些鸡胸□□和牛肉粒喂山楂。 山楂胃口超好,能吃能喝能睡能拉…… 一转眼的功夫就吃完了,趴在那里慢慢啃鸡胸肉磨牙棒,啃得嘎吱嘎吱响,口水流的满地都是。 江至远看了它一会,揉了揉它的头,站起身慢悠悠地到处看了看。 他走到阳台望着下面的江景,把眼镜摘了往远处眺望了一会,晒了会太阳,又往厨房走。 蹲下身打开柜子,看了看水管,打开水试了试有没有漏水,又拧紧了些,直起身余光瞥见宋书言像个幽灵一样,双手插在睡衣口袋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腿蹲的有点麻了,他猛地直起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宋书言两三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他。 江至远吐槽他:“走路怎么没声啊?” 宋书言不满:“我自己家,我还像鸭子一样啪啪地走?邻居来投诉你来调解?” 江至远直起身说:“就你理多。” 宋书言靠在玻璃门上,咳嗽一阵,哑着嗓子说:“你搞什么?来也不说一声。” 江至远皱着眉头看他,见他白着一张脸,嘴皮干到起皮问:“怎么咳嗽了?” “没事。” 江至远去倒了杯水递给他,又说“你旷工了你也没说啊?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宋书言依旧理直气壮:“我睡过头了,忘了。” 江至远往沙发上一坐,说“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 “什么黑煤窑,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 江至远哈哈笑,坐了一会才说:“我过几天要出差大半个月,来你家看看有水管灯泡要换的。” “不用。” “你前几天不是说水管漏水?” 宋书言说:“大哥,那都是十几天前了,我早就修好了。” 江至远笑:“最近太忙了,我都忘了。” 宋书言不满地说:“我都二十好几了,这点事情我自己能做。” “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他喝了口水说:“今天爷爷过大寿,你去不去?” 宋书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 江至远说:“我想你也不会去。” 宋书言理所应当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发财的好事,我去干嘛?” 江至远笑:“我看你是掉钱眼儿里了。” 宋书言又问:“哪有人摆酒不提前说,当天下午才通知的?” 江至远解释:“我想着你也不会去,我又怕不跟你说,你知道了要不高兴,不去就不去,开车来回也要四五个小时,大冷天别折腾一趟。” 宋书言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没应他,半晌他想起什么,忽然睁开眼问:“我妈去吗?” “他们肯定去,离着那么近。” 宋书言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又说:“那我去。” 江至远笑,“怎么睡一觉睡出良心来了,想起有个妈了,不跟他对着干了?” 宋书言不理会他的玩笑,问:“几点钟出发?” 江至远看了一眼表说:“下午七点开始,三点出发吧。” 宋书言又问:“那我要包多少红包?” 江至远笑:“你又没结婚包什么红包,去吃饭就行。” “那省钱了。”宋书言觉得眼睛发涩,他搓了搓脸,说:“我去睡了,时间到了叫我。”他转头往卧室走。 江至远叫住他,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江至远指着自己去盒马买的一袋子零食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吃了,怕晕车吐你车上。” “没事,吐车上你出洗车费就行。” 宋书言不理他,自顾自往卧室走,江至远跟在他屁股后说:“大少爷,去吃点,一会上车带两个垃圾袋。” 宋书言脚步一顿,没回头,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时间还没到,宋书言就醒了,两个人怕堵车,提前出发。 宋书言看着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道路两边树叶都落了,树枝光秃秃的,满是萧瑟,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江至远说:“你到了见着你妈,别总摆脸色给她看。” “嗯”宋书言应她。 俩人沉默一会,江至远忽然笑,宋书言诧异地问:“笑什么?” 江至远说:“想起你小时候,写的一篇作文《我的妈妈》,你在里面写,我的妈妈每天都要骂我一顿,周末的时候一天骂我三顿。” 宋书言也笑,“你就不能记我点好的。” 江至远又笑:“记你什么好?记你从小到大就得一张奖状,还是劳动奖?” 宋书言笑,怼他:“是没你优秀,你奖状就跟街边那牛皮癣广告一样,一面墙都贴不下,后来我妈都贴我房间里来了,让我向你学习,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金灿灿的一面墙。” 江至远挺起背脊,自豪地说:“那说明我优秀啊,怎么有我这么优秀的哥不觉得骄傲?” 宋书言敷衍:“骄傲骄傲。” 江至远笑了笑,又说:“你那时候也确实欠骂,我记得你上小学,放学我教你写作业,我在上面说得口干舌燥,喉咙都讲发炎了,你倒好,把鞋子脱了用脚趾头在那夹橡皮玩,愣是一句没听进去。” 宋书言笑:“你后来把我锁屋里揍了一顿。” 江至远又笑,说:“我那时候都要气死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阿姨就是这个脾气,她发完火,过了就过了,她也不记仇,你也不经常回去,你听听就完了,别总跟她对着干。” 他又说:“我们都大了,一年回去就能待那么几天,掐着指头都数得过来,这辈子能见面的次数也都数得过来,她们年纪大了,你也包容着点。” “嗯”宋书言应他:“知道了。” 江至远再没说话,半晌他扶着方向盘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怪我,要不是我……” 宋书言本来在看朋友圈,听到他的话,噌地把手机按灭了,没等他说完,就黑着脸问他:“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别提了? 江至远笑说:“怎么说两句还急眼了?一天天跟炮仗似的,一摔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