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监狱无限重生》 第1章 暴风雪 狂风呼啸,满天风雪。 乌乐人脱离了队伍。 他身上的连接绳断开了,寻不到队友的踪迹,耳边尽是风暴的怒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分不清天地。 对讲机只能发出嘈杂的电流声,没有信号。 风雪迎面扑来,碎冰碴子磕在护目镜上,面罩下的嘴唇冻的发白,贴身的羊毛保暖衣也不顶用,冷冽的风仿佛吹透了他,寒冷的凉意从五脏六腑穿过,他开始出现了失温的症状。 再这样下去,必定会死在将近的暴风雪中。 乌乐人拽紧背包试图挡住呼啸的风,紧紧握住罗盘,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他看见了科考船船顶的探照灯,在暴风雪中忽隐忽现。 终于—— 登山靴陷在雪里,还没来得及留下痕迹就被风雪抹去。乌乐人披着急救毯,一步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科考船静静立在冰面上,周身散发着微光,恍惚间乌乐人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说不定他已经倒在了某个冰缝中,正在经历死前的幻觉。 好在船是真实的,摸着扶梯,乌乐人几乎是爬上的船,心跟着安定下来。 舱门紧闭,乌乐人没有敲门的力气,他一头撞在玻璃窗上,护目镜磕出了裂痕,终于有人注意到他。 舱门刚打开,暖气瞬间侵袭了乌乐人,护目镜水汽弥漫,乌乐人动作迟缓,张了张僵硬的嘴唇,声音还没发出来,整个人就向前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接住了。 一双手牢牢钳住他,粗壮的手臂上覆盖着灰色的短毛,像动物的皮毛。 乌乐人疑惑抬眼:“?” 眼前的景象差点把他的心吓得跳出来。 身前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人身狼头的怪物凑近,他看不清脸,但可以看见那双红色眼睛发出的瘆人的光。 后者张开满是钢牙的大嘴,吐出腥臭气息,疑惑道:“人类?” 他像提小鸡崽似的卡住乌乐人的脖颈将他提起来,凑近闻他身上的味道,嘴里发出怪笑。 “居然有人类送上门来,老子运气真好,今天终于要开荤了!” 乌乐人无法呼吸,大脑宕机,后脑勺钻心的疼,应激反应让他背后刷一下冒了一层冷汗,仅凭着本能挣扎。 他双手用力掰怪物的手,呼吸越来越艰难,这是……什么东西?放手,快放手…… 窒息感漫上心头,乌乐人的指甲没入怪物皮肤,掐出血痕。 怪物心情愉悦,出声询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没得到回答,怪物冷哼,抓住乌乐人狠狠往地上一抡,咔嚓的断裂声响起,他愉悦地看着小虫子不再挣扎,然后像拖破麻袋一样拖着他往船舱深处走。 “算了,填饱肚子再说。” 乌乐人背后砸在登山包上,脊柱顿时断裂,剧痛袭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眼前阵阵发黑,好痛…… 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在身上来回摸索,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那是一把瑞士军刀。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乌乐人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在力竭之前将刀紧紧握在手里,他浑身颤抖不已,半睁的眼睛死死盯着墙面上挂着的时钟,上面显示11:59。 还有一分钟,坚持一分钟! 那怪物转过头来,顺着乌乐人的视线望去,眼珠子一转,出声嘲讽:“你在等人来救你吗?” 他笑出声,蹲下身,尖锐的爪子一闪而过,抚过乌乐人的脖颈,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乌乐人抬手挥刀,瑞士军刀顺着怪物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不算深的口子。 怪物惊讶,这个人类居然还有力气。 深吸一口气,血腥味传入鼻腔,怪物的眼睛更红了,舔着嘴唇说:“没用的,你杀不死我,晚上九点后也不会再有人出来了,你就乖乖被我吃掉吧。” 怪物凑的很近,獠牙让乌乐人想起草原上啃食尸体的鬣狗,喉管被撕开的咕噜声混着餍足的叹息在耳膜炸开。 他捂着流血的脖子动弹不得,呼吸变得快而急促,在心里默默倒数。 忽然,一道声音传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乌乐人猛地睁开眼,背后长着六对黑色翅膀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金色的瞳仁来回扫视,然后漫不经心道:“食人魔啊,你又在惹事了。” 声音淡淡,但食人魔明显慌了,他举起双手退到墙角,连声辩解,“维兰瑟,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被称作维兰瑟的堕天使走近,冷淡的视线落在乌乐人身上,后者还戴着笨重的护目镜,脸上覆盖着黑色面罩,脖子上裂了道大口,生机逐渐流逝。 “人类……?”维兰瑟挑起一侧眉毛,“他是怎么进来的?” “要死了。”没等人回答,他蹲下,单手拂过乌乐人的手腕,感受到脉动逐渐消失,回头,“今天的事我会如实上报。” 食人魔急了,“维兰瑟,我们都是囚犯,你为什么要向着那群监管者?” 那金色眼睛斜着看过来,眼里带笑但怪物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闭上嘴。 “来人。”手下的身体逐渐失去生机,维兰瑟朝着虚空挥了挥手,“把这具尸体丢到焚化炉去。” “等一下!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吃了他。”食人魔急忙出声,被那双眼睛扫一眼后再次悻悻闭嘴。 “叛徒!”他小声咒骂。 话音刚落,午夜钟声敲响,整艘船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食人魔对此习以为常,但让他惊讶的是,地上的人也被光影罩住了。 乌乐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瞬间愈合,严重冻伤的五脏六腑恢复如初,断裂的脊柱重新连接,血液回流,喉咙上骇人的伤口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扯掉面罩,像溺水的人重回岸上一样大口喘气! 捂着脖子,乌乐人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着眼前两个模样怪异的生物,瞬间意识到自己上错了船,来到了别的地方。 他握着军刀的手藏在背后,止不住颤抖,眼前离奇的景象让人恐惧,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攥着,喘不上气。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还在地球上吗?现在该怎么办…… 面前两人惊诧不已,食人魔两眼瞪的像铜铃,“他他他!他怎么会有船长的能力?” 维兰瑟呆愣在原地,紧紧盯着乌乐人摘下面罩后白皙的脸庞,和左耳羽毛形状的黑曜石耳钉。 只一刹那,他低下头,掩盖住扭曲的面容和眼底万般情绪,抿唇没说话。 那食人魔扭头看着维兰瑟,极度惊恐,“他难道就是新来的船长?我……我袭击了船长吗?” 维兰瑟没理,原地站了一会儿,犹豫着上前一步,扶起乌乐人,仿佛默认了这个说法,“我先带你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食人魔见就连维兰瑟都要讨好新船长,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对对对,先去医务室,那什么,船长,我和您开玩笑呢……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乌乐人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长着翅膀的人,下意识往后躲开,但后者态度强硬,轻而易举将他扛了起来。 他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再反抗,护目镜水汽已经消散,他不敢看食人魔那张恐怖的脸,于是扭过头,一言不发。 食人魔愈发惶恐了,战战兢兢站在原地。 维兰瑟扫了他一眼,“自己滚去领罚。” “是……是。”食人魔忙不迭点头,连滚带爬跑走了。 医务室离得不远,维兰瑟扛着乌乐人,翅膀展开,瞬间就到了。 凌晨时分,医务室空无一人。维兰瑟把乌乐人放在床上,沉默地寻找药品。 乌乐人没放松警惕,他小心仔细地打量着四周,和普通的船没有区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窝在墙角,盯着维兰瑟的一言一行,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谢谢。” “嘴上说着谢谢,脸上却露出怀疑的神色。”维兰瑟从药品中抬起头,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补充道,“这里是忒修斯之船,一艘海上监狱。” 监狱? 乌乐人神色汕汕,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匕首,盯着他漆黑的翅膀,心中不知为何涌上来一股熟悉的感觉,他愈发警惕了,问:“那你、你们……是什么东西?” 维兰瑟轻轻笑了一声,“我是这艘船的秘书长。至于我的种族,你应该或多或少了解过。” “我以为……那都是假的。” “我们是不是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上船来的吗?普通人来到这艘船上,无异于找死。” 乌乐人皱眉,“我无意闯入,可以马上就离开。” “晚了。” “什么意思?” 维兰瑟撩开医务室的窗帘,打开船舱的玻璃窗,将刚拆开的一板药物丢出去,刚离开窗户,那板胶囊就被看不见的乱流撕碎了,渣都没剩下。 “看见了吗?你离开的下场最好也就这样了。” 乌乐人呆住,喃喃道:“那是什么?” 维兰瑟关上窗户,简单解释,“时空乱流,你可以理解为,忒修斯之船一直行驶在时空乱流中,只有上岸时才会回到现世。” 说完,他挑起乌乐人的下巴,盯着他的脖子,这点儿时间过去,那道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垂下眸,指尖划过那颗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喉结,引得后者一阵战栗,在碰上反抗之前将一粒药物塞进乌乐人嘴里。 乌乐人抵抗不过,被强硬地扳开嘴,苦涩的味道化开在喉咙里,他止不住咳嗽,“你给我吃了什么?” 维兰瑟张开双手,“不用太担心啦,只是维生素而已。” 乌乐人被逼出生理性的眼泪,眼底一片潋滟,缓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记得,船现在就是停在岸上的。” “之前是的。”维兰瑟脸上挂着微笑,“但十二点之后就不在了。” 乌乐人闻言猛地扑倒窗边,一片漆黑,那片雪白的荒原果然已经不见踪影,他忍不住喃喃道:“难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先是实地勘察和队友走散失去联络,后又来到这个古怪的船上差点被吃掉,最后又被面前这个长着翅膀的鸟人告知无法下船,要被迫和会吃人的怪物待在一起。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停留在暴风雪里,只要挺过十二点,照样是一条好汉。 “很遗憾。”维兰瑟摇摇头,“监狱里是没有节日的。” 乌乐人不死心,“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下船吗?” 维兰瑟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十年后忒修斯之船会再次靠岸。”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监狱从来没有先例,这里的囚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当然了——”维兰瑟话语一转,“如果你是工作人员的话,签约年限结束后可以选择不续约。” 乌乐人看见了希望,刚要说话,“那我——” “但是对于来路不明的人,我们一向都是当做囚犯来处理。”维兰瑟抬手打断了他,脸上挂着明媚灿烂的表情,让人恨不得打一拳。 “这样不公平。”乌乐人激动地反驳,“难道没有人提出质疑吗?” 维兰瑟耸了耸肩,“当然没有,因为你是第一个。” 乌乐人哑口无言,头抵在墙壁上,维兰瑟接着说:“我劝你不要想着下船了,现在在船上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看见了,船上没有人类。” 乌乐人沉默了,忽然,他突然想起来那个食人魔走之前说过的话。 “那个吃人的怪物,他说我是新来的船长,为什么?” 维兰瑟刚要回答,医务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乌乐人转过头,刚刚还依靠在墙上的堕天使忽然像一阵青烟似的消散了。 乌乐人:“?” 医务室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走来的几人的交谈越发清晰的落入他耳中。 一个甜甜的嗓音响起来,“食人魔真可笑,居然说我们船上来了新的船长。” 随后是低沉粗重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让我抓到那个假冒的小子,把他撕碎!” 乌乐人:“!” 医务室大门被砰得推开,乌乐人连忙闪身躲藏到一人高的药柜后面。 进门的家伙非常魁梧,空旷的医务室也因为他的到来显得逼仄,他一边慢慢踱步一边说:“食人魔诡计多端,他说的话不能全信,我明天再去审他,把那个故弄玄虚的小子——” 话音很突兀地停住,一起进来的小个子女生问:“怎么啦?” 高个子鼻子动了动,脸上绒毛显现,人脸幻化成了狼头,一步步逼近乌乐人躲藏的药柜,说话声微不可察,“我好像闻到了人类的气味。” 第2章 忒修斯之船 狼人一步步靠近,乌乐人紧紧贴住墙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他感到不妙,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内心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令他透不过气,逐渐生出一种窒息感来。 他一只手拽住裤缝,另一只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外看去—— “嗯?”小女孩见他安静下来,疑惑地说:“不可能吧,你真相信食人魔说的话?” 狼人扭过头,“说不准。” 乌乐人心跳陡然停住,他看见了狼人近在咫尺的后脑勺。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大脑疯狂地叫嚣着狂拉警报! “砰!” 医务室的大门再一次被用力推开,重重拍在墙壁上,乌乐人的心脏也跟着墙壁抖了三抖。 下一秒,穿着制服的狱卒急匆匆跑进来,“护士长,有几个囚犯打起来了,受伤严重!” 护士长一听,也顾不上找什么人类不人类的了,急忙拎起放在一旁的急救箱,“在哪儿?快带我去。” 狼人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情况?怎么闹起来的?” 来人站直行礼,说:“报告老大,我们也不清楚,有几个囚犯睡得好好的,其中一个突然把另一个的右手整个咬了下来,牵连到了好几个牢房的犯人。” 狼人托住下巴,点点头表示了解,“我和你们一起去。” 狼人说完,耳朵抖了抖,往外走的脚步停住,忽然动作迅速地转身上前把住药柜,探头伸进后面夹缝,“你在这里吗——” 药柜后面空无一人。 “咦?”狼人出声,“真的没有?” 见状,护士长接茬:“好了好了,检查过了没有人,我们快走吧。” 大门关上,听着几人远去的声音,趁着狼人转身间隙紧急转移滚进铁床下的乌乐人狠狠松了口气,心胀仍然在狂跳,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缓了半响,又用袖子擦干净额头的汗珠,才缓缓探出头去查看情况。 “还不出来?”维兰瑟悄然出现,坐在病床上撩起拖地床单,垂下一个脑袋,“已经走远了。” “!”乌乐人刚放下的心猛然提起来,他抬起头,撞上维兰瑟的视线,表情惊魂未定。 维兰瑟笑出声,他直起身子松开手,跳下床,“你胆子还挺大,跟我来吧。” 他走的那样潇洒,好像完全没顾虑身后的人会不会跟上来。 乌乐人暗自咬牙,他拿不住这个怪人的心思,思考半响还是从床底爬出来,小跑几步跟上。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小心避开周围的警卫。 维兰瑟很高,巨大的翅膀收拢在背后,乌乐人盯着看,原本是因为警惕他突然发难,但是看着看着就饿了,他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身体随着十二点的钟声重置,胃里依然空荡荡,这一会儿过去,又开始咕咕叫了。 路途遥远,他终于没忍住,“你要带我去哪儿?” 维兰瑟没有回答。 乌乐人在心里咒骂了一番,看来得找个机会溜走,这人说不定是要拿自己去邀功请赏。 他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决定继续套些消息 “喂,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那个食人魔为什么会把我认成船长?” 维兰瑟的耳朵又能听见了,他扭头,白金短发划出优雅的弧度,拉出一条光线,“那是因为我们的船长在五年前失踪了。” 乌乐人皱眉,“失踪了?原因呢?” “没有原因,我们没有找过。” “为什么不找?”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维兰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开什么玩笑,我们巴不得船长消失,忒修斯之船越乱越好。” “为什么?” 维兰瑟干脆转过身,一边说话一边后退,嘴边的笑容越扯越大,“谁都不喜欢被管束,忒修斯之船越混乱,我们就越自由。” “可惜。”他撩了一把耳边的碎发,“那群监管者也不是省油的灯。” “监管者?” “你刚刚看到的,就是其中的两个。” 乌乐人张大嘴,“那个小个子女孩也是吗?” “当然。顺带一提,在这艘船上,以貌取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乌乐人哑火,半响又张口,“那——” 维兰瑟截住他的话头,似笑非笑,“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呃。”乌乐人闭上嘴,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害怕他突然暴起。 好在堕天使这个种族就要是比狼头人身的怪物优雅的多,他并没有张大嘴露出獠牙,只是用那双冷淡的金色眼眸注视着乌乐人。 半响,他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眼睛弯弯,“跟上。”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怪家伙,乌乐人在心里嘀咕,老老实实跟上。忽然,他瞳孔一缩,停住脚步。 “你——” “嗯?”维兰瑟一边后退一边调笑道:“你还有问题吗?” 很轻的一声,维兰瑟的翅膀撞到什么,他神色微变,停下脚步回头。 身形庞大的狼人低下头,眼中红光闪现,缓慢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果然是你,维兰瑟。” 维兰瑟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中懊恼一闪而过,他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落到乌乐人身前,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傻。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生暴乱,是你用幻境搞的鬼吧?为什么要这么做?”狼人磨牙,齿间发出瘆人的声音,眼珠一转,“难道说,是为了包庇身后偷溜上船来的人类吗?” 狼人阴森的目光锁定乌乐人,后者还背着登山包,面罩堆在下巴上,护目镜推到头顶,看似顶着狼人的目光面不改色,但实际上乌乐人后背发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食人魔面前,闻到阵阵腥臭。 他看起来比那只吃人的怪物干净不少,乌乐人苦中作乐地想,起码牙齿洁白锋利,即使被咬了应该也会立马死掉,不会痛很久。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被吃掉。开玩笑,就这么莫名其妙毫无价值地死掉,太亏了。 维兰瑟右跨一步,挡在乌乐人面前,“不得无礼,这是我们新来的船长。” 乌乐人:“!” 接受到前者递过来的视线,乌乐人了然,维兰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虽然不知道维兰瑟为什么帮助他,但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成功了,说不定他真能够在船上活下来! 心念百转,乌乐人拨开维兰瑟,上前一步,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声音里仍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注意你的言辞监管者,我是你们新来的船长。” “放狗屁!” 狼人爆了声粗口,“你们把我当成傻子吗?” 乌乐人扬起一侧眉毛,“怎么,你还没接到消息?秘书长没通知你们?”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狼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维兰瑟的表情,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诧异。 他回过神,愤怒道:“该死的虫子,居然敢欺骗我!” 乌乐人手心全是冷汗,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狠狠用指甲掐着掌心,保持清醒,佯装淡定,余光瞥见维兰瑟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安定下来,决定赌一把。 他皱起眉头,“我骗你做什么?你尽管向秘书长求证好了。” 说着他手一摊,顺势偏头很快地看了一眼维兰瑟,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来,没有异常,于是继续说:“我上船的时间点太晚,所以就没有惊动你们。” 人类脸上挂着笃定又自信的笑容,狼人一时间迟疑了,视线又回到维兰瑟身上。 维兰瑟微笑,发出灵魂质问:“我记得不久前才开会说过这件事。你不记得了吗?” 狼人脸色一僵,那些会议又多又臭又长,每次都讲相同的废话,谁会认真听? 乌乐人见状,趁热打铁,“况且,船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谁会来到这里?谁能来到这里?除了我,因为我是专门奔着这艘船来的。” “你见过未经允许就上船来的人吗?” 狼人被问住了,他臭着脸,冷哼一声,“就算是这样,你知道船长是做什么吗,又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见有效果,乌乐人松开手,掌心被他掐出了血迹,他浑然不觉,倨傲地抬起下巴,“带路吧。” 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狼人一愣,“干嘛?” “初来乍到,忒修斯之船我还不是很熟悉,秘书长刚才正在带我参观,可惜被你打断了。”乌乐人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狼人的表情,抬腿就要往外走去,“对了,还有一件事,比起船长,我更希望你们能叫我——典狱长。” 狼人下意识跟了上来,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面色阴沉,但还是问了一嘴,“为什么?” “谁都知道忒修斯之船的船长无故失踪。”乌乐人笑笑,谨慎地透露出自己知晓不多的消息,试图坐稳这个船长的职务,这是目前为止他在船上立足的唯一方式,“我是东方人,比较迷信。” 说完他瞥了一眼维兰瑟,对方却朝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乌乐人霎时一愣,立刻看向狼人。 狼人落在后面,死盯着乌乐人,嘴角慢慢扯平,冷笑着低下头。 他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沙哑的嘶吼,整个人迅速膨胀,肌肉隆起,毛发生长,一瞬间就完成了狼化,声音震天动地,“任何来路不明的人,都要打入炼狱审问,维兰瑟,这是规定!” “你作为秘书长竟然挑起狱内争端,本就该罚,又包庇罪犯,罪加一等!” “至于你!”狼人猛地转过头,血色的瞳孔映出懵逼的人影,“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戏弄监管者!我要将你打入大牢,剥皮抽筋!” 识时务者为俊杰,乌乐人立刻后撤,躲在堕天使身后,不吭声了。他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试图找出破局之法。 维兰瑟不动声色地揽过乌乐人,啧了一声,“这大块头还是这么固执。” 他凑到乌乐人耳边,轻声说:“船长,准备好,我们要逃跑了。” 乌乐人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天使吗?居然打不过狼人?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维兰瑟没说话,在狼人扑过来的瞬间,他张开翅膀,掀起狂风,吹得那庞然大物睁不开眼,趁机往外逃去。 乌乐人整个人猝不及防双脚离地,被抓着贴地飞行,整个人紧紧抓着眼前人的衣领,手脚并用贴在他身上,惊恐地大喊:“我靠——” 这条通道不算长,但是很狭窄,乌乐人一烫,狼人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后脖颈,他下意识捂住脖子,回头望去。 狼人双眼通红,好像还冒着森森煞气,完全兽化的四肢落地,锋利的爪子带着火焰,轻易扣进地板里,跑动时抓出道道可怖痕迹。 指甲擦刮地板声混着咆哮轰鸣刺入太阳穴,乌乐人不堪忍受地捂住耳朵,视线飞速移动,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的疤痕,动作粗暴。 背包太重,他伸手拉了一下滑落的肩带,动作忽然顿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狼人,在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带着一个并不瘦小的成年人和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维兰瑟飞得不高,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没能甩开狼人。 “吼——” 乌乐人频频转头看向后侧,寻找合适的时机,眼尖地发现狼人曲起后腿,那是一个蓄力的动作。 他瞳孔猛地一缩,高声道:“小心!” 维兰瑟下意识偏离了航道,往左侧躲闪。那一瞬间,狼人猛地发力,青筋暴起,扑了上来。 就是现在! 乌乐人动作迅速地按下登山包系在腰间的纽扣,肩带下滑顺着维兰瑟拐弯的方向抡了一圈,四十公斤重的背包狠狠砸在狼人身上,巨大的惯性把他拍在了墙上,陷进去深深的大坑。 乌乐人催促道:“趁现在,快走!” 第3章 海难 好不容易甩掉狼人,两人寻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躲藏。 维兰瑟放下乌乐人,后者刚落地就差点腿一软,单手扶着墙壁,抱着背包脸色难看。 维兰瑟盯着他抿起来的嘴唇,漫不经心地问:“船长,你真让我惊讶,不过这是怎么了?” 胃里翻江倒海,乌乐人脑袋阵阵发晕,他强撑着摇头,眼底泛红,看上去有点可怜,声音也断断续续,“没......没事。” 维兰瑟便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乌乐人捂着嘴巴问:“刚刚是什么情况?” 巷子里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冷淡的声音响起:“船长不是无故失踪的。” 乌乐人哑然,这他确实不知道,他问:“那是?” 这回维兰瑟沉默的格外久,久到乌乐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淡淡道:“因为他触犯了禁忌。” 不知道是不是乌乐人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人有什么和刚才不一样了,还没来得及细想,维兰瑟走出阴影,已经恢复了原样。 乌乐人咽下追问的话,想到什么,“食人魔说我的能力和船长相同,或许我可以直接挑明,让他信任我。” “你这么天真?他不会因为这个就相信你。”维兰瑟挑眉,“只要你落在他手里,就一定会被关进大牢拷问。” 他上下扫视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凭你的小身板,不脱层皮别想出来。” 乌乐人皱着脸想象了一下,好像有点不能忍受,于是放弃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看着维兰瑟,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没什么。”维兰瑟脱口而出,沉默了一下,又说:“因为好奇吧。” 顿了顿,他不经意地问:“你的能力确实和船长一样,怎么得来的?” 乌乐人心念百转,突然抿唇浅浅笑了一下,清浅的眼睛好似盛着一汪水,透亮的眼珠子直直地看向对方,他眨了一下眼,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是因为我注定要来这里当船长吧。” 维兰瑟一怔,看了乌乐人半响,久到对方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疑惑,他才移开视线,喃喃道:“你还真是没……“ “嗯?” 声音太小,乌乐人没有听清,他偏了偏头,上前一步。 “没什么,我会为你正名船长的身份。”维兰瑟后退,转过头向外看了一眼,狱卒们已经出动了,“在此之前,你藏好,不要被抓住了。” 说完,他原地消失,只留一根黑色羽毛飘落。 乌乐人瞪大双眼,透亮的瞳孔里充满了诧异,想不到这招效果如此显著,他无意识地摸索着手腕内的一道疤痕,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堕天使虽然嘴上嫌弃监管者们,但从狼人的态度来看,他们不是对立的关系,如果能够完全拉拢他,那他的计划就不能算全然失败。 但目前他尚且不清楚维兰瑟的目的,不能妄下结论,还是得另想办法让这个身份名正言顺,或许,需要从那个能力入手…… “听说了吗?”两个覆面的狱卒拿着长矛巡逻,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往这边走,“那个食人魔,因为袭击新来的船长被罚入第三层了。” “新船长?什么情况?我昨晚没值班,没听过。” “据说是被维兰瑟当场抓到,让他自行领罚。” 狱卒打了哈切,“假的吧,如果来了新船长,老大肯定会通知。食人魔惯会说谎,他的话不能信,再说了,维兰瑟也……” 乌乐人躲在阴影里,听着他们谈话,眼底映出两人的影子,忽然闪身而出。 砰砰。 很轻的敲击声,两个狱卒话语未尽,软绵绵倒下,乌乐人伸手抓住衣领,将他们轻轻地放下。 “对不起了。”他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反手把还粘着泥土的地质锤放回背包里,将狱卒们拖进巷子深处。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狱卒重新走了出来,转身进入亮光里,没过多久,他就被叫住了。 “那边的,赶紧过来集合了!” 伪装成狱卒的乌乐人压低帽沿,一溜烟混进了大部队里,衣服有点大,但他穿的很板正,暂时没有引起怀疑。 “都看着!”为首的警卫拿出一张画像,上面是他的肖像,“老大亲笔,要我们抓住这个逃犯,是个冒充船长的人类。” 四下一片哗然。 乌乐人撇了一眼画像,放心低下头,画成这样,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安静!”为首的人话音一转,“还有一件事。维兰瑟包庇逃犯,罚一个月禁闭,这期间所有的事务直接找老大,他代为处理。” 乌乐人眉心一跳,关禁闭?他被抓住了?不会是联手做的局吧? 不,没必要。 乌乐人推翻了猜测,懊恼地咬唇,这下不好办了。 小队长讲完话,挥挥手让其余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乌乐人左看右看,准备偷偷溜走。 忽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船体一阵晃动,警卫站立不稳倒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噔!噔!噔! 皮靴踩踏在地板上,透出急躁,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遇上暴风雪,船触礁了!” “所有人注意,进入紧急状态!” 事态紧急,狼人没有过多停留,他摸了一下被砸疼的背部,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乌乐人迅速压低帽沿遮住眼睛,代狼人离开后,爬起来混进人群中,他个子高,在一众非人族中也不显得突兀。 随着狱卒们涌上甲板,零下20度的冷空气袭来,瞬间像是进入了冰窖,乌乐人抱着肩膀瑟缩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船舷挂满厚厚的冰霜,地面也结了一层冰,走上去很滑,但狱卒的鞋子底部带有尖钉,抓地力很强,所以他勉强可以站稳。 船外的天气很奇怪,强风呼啸着将积雪带上天穹,天空变成了乳白色,能见度趋于零,分不清白天黑夜。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那声巨响从何而来,船只撞上了一堵遮天蔽日的冰墙,整个船头卡在缝隙里动弹不得,船身破碎,正从破口往舱内灌水。 乌乐人抬头,他甚至看不见冰山边缘。 远处,狂风打着圈疾驰,掀起巨浪,迅速靠近! 狱卒们扛着沙袋冲上去,填埋在缺口处,试图堵住来势汹汹的海上。 一个披着红黑披风的男人站在高处指挥,嘶吼道:“关闭水密舱门!维修队搞快点!” “所有人动作迅速,暴风雪要来了!” 船身晃动剧烈,狂风一阵一阵刮过,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痛。 乌乐人感觉自己好像坐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一个巨浪打过来,船身被大力推开,但船头仍旧卡在冰缝里,船体不堪重负被挤压变形,钢筋龙骨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崩裂开来。 甲板上,越来越多的狱卒从船底涌上来,源源不断的沙袋填补在越来越大的缺口处,但仍然是杯水车薪。 甲板下层,狱卒们手动关闭水密舱门,防止更多的海水进入到船舱里。 各个牢房里的犯人开始躁动,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狱卒慌乱的动作里感受到急迫恐怖的氛围,仿佛末日来临了。 恐慌的气氛不断蔓延,于是他们拼命地拍打牢门,“外面发生什么了事?放我们出去!” 无人理会,每一个狱卒都满脸焦虑恐慌,或扛着沙袋,或拿着各种工具奔波。 船外,风暴已经降临到甲板上,十几米高的巨浪争先恐后登陆,巨型船此刻犹如一片孤叶,浪打浪在海面上沉浮。 乌乐人全身湿透了,鼻尖充斥着海水的腥味,鼻子里嘴里全是海水,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成股的水流灌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痛。 他努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仿佛人间炼狱,如果不加以制止,很快这里便会生灵涂炭。 他也会死在这里。 乌乐人一把抓住身边的狱卒,大声道:“不要再往船头堆沙袋了,把重物转移到船尾!” 狱卒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甩开手臂继续干活。 乌乐人穿梭在人群里嘶吼,但没有人听他的,他左右盼望,突然发现高处驾驶室玻璃窗上映出狼人高大的身影。 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乌乐人一咬牙,扶着船舷,逆着人流朝那个方向跑去,中途拐了个弯,把还落在原地的登山包捡了回来。 他大跨步爬上楼梯,推开驾驶室的大门,狼人正站在操控面板跟前抓耳挠腮。 “让我来。” 听见声音,狼人回过头,撞上乌乐人的视线,眼里顿时凶光闪过,“又是你!” 乌乐人打断他,从背包中掏出一个蓝本子,冷静地说:“我会操作,我有证!” 狼人爆粗口,“你会个屁,这船不一样。” 见说不通,乌乐人三两步上前,狼人拦了一下,他手撑在了操作面板的间隙处。 “身份认证成功,权限转移,主人,欢迎回来。”莫名的声音响起。 “?”乌乐人抬起手掌,掌心下的面板发出淡淡蓝光。 狼人也懵了,看着操作面板的眼神额外呆滞,他刚刚在这里按了半天,这面板就像死了一样。 没有时间多想,乌乐人推开狼人,抬手哈气,然后将双手放在操作面板上,十指快出残影。 他背对着狼人,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把重物转移到船尾,不要暴力操作,要快。” “凭什么听你的?真当自己是船长了?” “我是国家地质队科考人员之一,曾经数十次横渡西风带前往南极勘查,经历的事故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比这严峻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他回头看了狼人一眼,“我没别的意思,只想救下这一船的人。如果你还像这么固执,那我们只会葬身海底。” 狼人被那一眼定在原地,面色隐隐有所动,他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僵持片刻还是咬牙跑走了。 老大走了,驾驶室里额外安静,留下来的狱卒面面相觑,搞不懂状况。 乌乐人瞥了他们一眼,强撑着一口气,冰冷地下命令:“过来干活。” 他身上已经挂了冰,一张脸蛋也冻的又红又紫,虽然努力在抑制,但全身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这个驾驶室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使用过了,面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甚至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乌乐人靠在操作台上,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船只在他的操作下交替使用前进和后退的动力,配合着舵机调整方向,船尾摆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从冰隙中脱离出来。 “成功了!”和乌乐人一起屏气凝息,目不转睛盯着那一处的狱卒激动地大吼。 乌乐人斜靠在台面上,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细微弧度。 可惜这抹弧度还没定型,面前巨大的冰墙上爬上道道裂隙,竟然直接碎开! 轰隆隆—— 雨点般密集的冰碎块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甲板前端,众人因为惯性往前倒去。 刚站稳,悠长恐怖的吱呀声传来,苦苦支撑了不知多久的船身终于遭不住了,从头部齐齐断裂! 一支成人大臂粗的钢筋被碎冰砸飞,直直冲向驾驶室! 挡风玻璃应声而碎,生死时速之间,所有东西在他眼中仿佛按下了慢放键,乌乐人猜到了钢筋的轨迹,他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扑倒身旁的狱卒,钢筋轰轰烈烈地擦着后者的脑袋而过,大力直接贯穿了地板! 狱卒吓得胆肝俱裂,哆哆嗦嗦扶起身上的人,却摸到了一手的血,他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殷红,突然回神,“快!快叫护士长!” 周围人被这突发变故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涌上来,手忙脚乱地扶起乌乐人。 “我没事。”他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背上插着一枚深深没入体内的玻璃碎片,一只手臂横着挡在身前,隔开围上来的人群,转过头,那冰墙还在继续分崩离析。 “听我指挥,你们来操作。” 他面色苍白无比,撑在操作台上,狂风顺着巨大的裂口灌进来,宽大的衣物紧紧贴在他身上,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不要发呆,按我刚刚说的顺序,后退。”乌乐人提醒手足无措的狱卒。 话音刚落,船身开始剧烈震颤,让人以为它马上就要散架了,狱卒害怕地后撤步,但惊讶的是,几秒后,船只竟然自动开始倒退了。 见到这一幕,乌乐人挑起眉毛。 身后驾驶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狼人大踏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护士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清屋内的情形,“你……怎么回事?你让他们开船?” 乌乐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狱卒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我还没碰到,船自己……” 话没说完,操作面板发出幽幽蓝光,零点倒计时开始机械地跳动。 一秒、两秒。 数字归零,船内钟声敲响。 钟声轻灵悠远,飘荡在辽阔而动荡的海面上,一瞬间,光辉从天幕撒下,将破败不堪的船只笼罩进来。 光晕流动,一层一层覆盖上来。流光闪过的地方,破碎的船体自动修复,厚重的冰霜一扫而空,积水排出去,半沉入海平面下的船只猛冲浮上岸,焕然新生! 巨大的动静让所有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抬头望去。 乌乐人抬起手,众目睽睽下,他全身包裹着和船只同样耀眼夺目的流光,身体瞬间重置。 混乱嘈杂的甲板瞬间安静,所有人怔怔地抬头看着这一幕,心中动荡不已。狼人呆呆站在原地,心中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良久才蹦出两个字:“沃日。” 声音渐渐远去了,乌乐人看着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幕,熟悉感又冒出来,好像很久以前,也在哪里见过这样一片美丽的光影。 嘶,头疼。 他的身体再次恢复如初,但精神却极度疲惫,乌乐人眼中映出漫天霜雪,他嘴唇微张,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所有人耳朵里。 “所有人听令,返回船舱,关闭舱门。” 缓了缓,他再度张口。 “右满舵,全速前进。” 无人驾驶,忒修斯之船螺旋桨自动开启,像一把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甲板上,维兰瑟踩在碎裂的玻璃上,拾起地上的蓝色本子,翻开来,里面一片空白。 良久,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合上本子揣进兜里,往船舱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