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玄学老太整顿家门,儿女跪求原谅》 第44章 何家三口,喜提银手镯 “建国,快点去。” 杨舒芬把又懵又怕的谢建国推去找公安,何花兰还在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珠子乱瞄杨舒芬。 心想这老东西怕不是病坏了脑袋,早该死没死成,这会儿竟自个儿找死? 还是说就是吓唬我呢,或者是在护着建国? 来厂门口闹目的赤果果的,就是要拿捏他谢建国的饭碗逼他赔钱,老太婆借着由头推走谢建国,可能就是为了不影响他。 只要谢建国不在,瞧热闹的工人就不知道被闹的谢建国。 何花兰肚子里的水一顿咣当,基本确定老太婆十有八九就是这么盘算的。 呵呵! “我且等着!非得等到今儿瞧见公安过来为止!” “臭老太婆居然跟我玩心眼子!呜哇!太欺负人啦!” 等她扯着嗓子乱嚎间,赶早来上班的工人围了几十个,张富贵和朱事成瞧见厂门口居然又在闹,两人都无语了。 不久,何国庆和朱牡丹终于过来了,本想一来到逮着谢建国就发难,没成想迎面先瞧见的却是杨舒芬这个老太婆。 “哎哟,你儿都快三十了吧?居然还一有点儿事就往娘身后躲,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朱牡丹的嘴刀子也是利得很。 根本没打算客气的,逮着杨舒芬就是一顿刀。 何花兰用嘲讽的语气把杨舒芬以报警威胁她的事儿跟爹妈一说。 “哎哟咱可真是怕死了,咱从小吓大的呢。”嘲讽还不忘牙尖嘴利的阴阳怪气一嘴。 “啧啧啧,”何国庆稀奇地砸吧起嘴,他才不信杨舒芬真敢叫公安: “上赶子找打靶的,咱也是头一回瞧,新鲜。” “杨老太婆,吓唬人的手艺都这么草包呢,”朱牡丹嘴刀眼刀齐戳杨舒芬: “今儿若是真能瞧见公安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咱巴不得能瞧上一出好戏,瞧着你自个儿把自个儿送进去。” “哈哈哈!” 朱事成见谢建国的老娘被一家子逮脸欺负,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 正要凑过去帮忙架个势,远处,谢建国已经在朝这边小跑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二名公安。 平民百姓最怕瞧见穿制服的,因为这年头不管有犯事没犯事,被逮着的都得挨一顿严厉拷打,折磨得紧。 见公安来了,围观的工人也散了大半,还想看景的都自觉后退了不老少,俩同乡也匆匆进厂里去了。 “妈我先去上班……” “不许走!” 不等谢建国把话说完,何花兰就紧接着打断,咬定了要拿他的饭碗使劲拿捏。 只要能让他谢建国不好受,她何花兰就开心! “咋回事!在国营厂门口闹啥呢!” 公安果然凶的很,一张口就是训斥臭骂,叫谢建国被吓得浑身猛一哆嗦。 何花兰一家子也被唬着,刚才还血气方刚地炸毛泼辣,现在都不敢了。 杨舒芬瞧见过来的这两名公安里头,其中一个是熟面孔。 早前来村里查假票的那个吴家振,此刻正是带队的。 “公安同志,是我报案。”杨舒芬直奔主题。 “笑死……”何花兰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公安同志啊,我知道她要报啥案!”朱牡丹抓着机会抢答道: “几个月前,她杨舒芬居然秘密倒腾私田,倒腾了将近五亩呢!在私田里种红薯和洋芋,倒腾了至少上万斤!这属于投机倒把!二位同志可一定要严查!” 吴家振一听见“投机倒把”四字,眼神立即敏锐冷眯。 “同志,那红薯和洋芋就是遭他们偷了的,我要报警抓这三个小偷。”杨舒芬不仅不去反驳,反而还顺着话茬儿这么说。 这把谢建国给吓的,同时何家三口也是立即脸都要笑烂了: “同志!您听见了!她承认了!她承认她投机倒把了!”朱牡丹尖锐死揪杨舒芬,抬手朝着杨舒芬连连的指指点点: “这可是要打靶子的!” “大姨,你报这案,是想把自个儿送进去?”吴家振都有点不敢相信,他见识过各色人等,感觉眼前这大姨不该是个蠢的吧,可咋又跟自己脸前说这蠢话。 “那不是投机倒把的红薯和洋芋,”面对着一堆尖锐审视的眼神,杨舒芬慢条斯理道: “那是我们村开辟实验田要用的种薯和种洋芋。” 这话一出,何家三口一脸诧异。 而吴家振的表情可算从严肃中缓和了一些。 “种薯?你糊弄鬼呢!”何花兰赶忙叫嚷道: “你见过哪个村儿开辟实验田要鬼鬼祟祟在后山倒腾的!” “灾年难过,就怕被偷,”杨舒芬依旧慢条斯理: “所以才在后山隐秘育种的。” “二位同志,刚他们仨承认了那种薯和种洋芋遭他们偷去了,我报案就是为了抓他们这三个小偷。” 何国庆立即喝声反驳: “你胡说八道!” “不是你偷的,你咋知道我倒腾了五亩?又咋知道有上万斤的?” “你!” 朱牡丹悄悄偷看两名公安的脸色,见公安听见这话时眼神一下子投向了他们。 她心想坏了,遭这臭老太婆套话了! “公安同志啊……” “公安同志,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去咱东村调查就知道了。”杨舒芬适时引导一声。 抬眼看天,太阳已出到正东偏南,快八点了。 这会儿转移进村,刚好不耽误大儿子上班。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别嚷嚷了,”吴家振眼神严肃地招呼身旁的同僚: “有嫌疑就要配合调查,你们三个先跟我去局子里,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你们没问题,你们才能离开。” “先铐上。” “啊???” 何花兰如遭雷劈,朱牡丹被吓坏了,还想挣扎却被二名公安一声吼,立马就老实了。 “你个老狐狸!你给我等着!” 谢建国从头到尾旁观着老娘是咋招呼的,只是确认过全程,他做不到。 老娘也太厉害了,先不否认自个儿投机倒把,故意叫那仨牲口趁着兴奋头在公安面前自个儿说漏嘴,绝了。 “好生上班,可不能迟到。” 杨舒芬将他往厂里推了一把,随后便也跟着去了局子。 谢建国蹦跶着进厂,前脚还高兴着,后脚就在库房门口碰上厂长吴荣华。 吴荣华的脸色那叫一个臭。 把谢建国的兴奋一瞬间给惊散了个精光。 第45章 前脚迎来收成,后脚收成被征? “没完了是吧,昨儿跟你说的话真当我在放屁呢?” “再叫我瞧见厂外头因为你而闹闹哄哄,这岗位就让给本分人,还有。” “从明儿起,红薯叶和树菇不需要你家送了。” 吴荣华说完这话,扭头就走。 谢建国感觉自个儿被狠泼了一盆凉水。 好不容易能每天攒的那一块四毛钱,被闹没了。 铁饭碗也…… “何花兰,你个死婆娘!” 谢建国恨得牙痒痒,拳头都捏紧。 恨不得徒手将她活活捏死。 …… 吴家振将那仨拎回局子关进铁笼子之后,就带上二名副手一道,蹬着二八杠载着杨舒芬一起去东村。 直奔生产队,一进村他就瞧见,往时的责任田里正长着半高的麦子,再有仨月就能收成。 责任田旁边还有一道狭长的新田,新田已收成了约一成,一眼看出种的是红薯和洋芋。 这应该就是杨舒芬说的实验田了。 刘刚瞧见大盖帽,心里怵得慌,不知道村里又有谁做违法的事儿把大盖帽给招惹来了。 一听吴家振在问询种薯哪儿来了,察觉他只是在了解实验田的情况,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咱村儿秉持学大寨的觉悟,幸好早早就在琢磨实验田了,不至于叫村里闹饥荒!” “要是早知道会闹蝗灾,咱就多备些种薯和种洋芋了,不然也不至于只能开一百亩实验田,全村每户连一亩都不够摊地,嘿嘿。” 一听果然是实验田需要的种薯,吴荣华又问了问详细情况,比如种薯啥时候由谁备的。 回应说是杨大娘备来的,吴荣华心里的秤也略微偏向杨舒芬,因为她跟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同志,要不是种薯遭那仨贼偷了一半,咱村儿的产量能翻番呢,哎。”杨舒芬一直闷不吭声,只时不时地适时说句引导的。 在实验田里挖红薯和洋芋的村民一边忙活一边偷听偷看他们在说啥,一听原来能种更多呢,不能种是因为种儿遭通了,那八卦的耳朵就竖得更直了。 “啥情况啊,合计着咱村儿原先的计划是开二百亩实验田的吗?”吴娟内心隐隐猜到了啥,她壮着胆子佯装凑热闹地问一声。 “哎呀,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若是开了二百亩,咱现在岂不是能得二倍的收成?就是把红薯卖了光吃洋芋也吃不完?” “哪个天杀的竟敢连种薯都偷?毛贼捉到了吗!” “现在各家各户有二千斤,要是没被偷,不就有四千斤了!哇!这天杀的毛贼呀!” “哎算熊,有二千斤了也能不挨饿,最近半个月咱可算能吃饱了,哈哈,要我说啊,早该开实验田了。” 一旦有人带头,村民们便开始叽喳热闹,有的在可惜种儿被偷导致各家各户少了一半收成,有的在嘚瑟这段时间吃得肚子噔饱。 刘刚则来回瞧着村民和吴家振,寻思这吴家振究竟来干啥的,也不问话,净搁这儿干杵着。 其实他是在从村民的叭叭中收集口风,等收得差不多了他才单独把刘刚叫到了后头,问询他种被偷了咋不早报案。 刘刚坦诚表示弄种地事儿是杨大娘主动担起来的,幸好杨大娘真弄着了,不然现在村里肯定在喝西北风。 或者已经拿着破碗逃荒去讨饭吃了。 “是啊,北边已经有几个村集体南下讨饭过来了,我正头疼维稳的事儿。” 吴家振的肚子里也揣着自个儿的心思。 他接到报案之后,得知东村遭盗窃了一万斤种薯,他第一反应不是破案,而是惊讶又惊喜—— 辖内的村子竟有应付饥荒的红薯和洋芋! 所以他将那仨人关笼子里之后,立马就带上俩副手过来调查情况了。 有些话他本想私底下单独跟刘刚说的,这样能叫来自村里的压力全落刘刚头上,落不到他头上。 奈何那些村民太爱凑热闹,这会儿又凑到了田后边来竖着耳朵偷听。 算了,不避讳了,维稳要紧。 “实验田的红薯和洋芋已经能收成了是吧?”吴家振铺垫一声,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我接到通知,北边的竹林村、瓜田村受蝗灾影响严重,因闹饥荒而往这边过来了,寻求救济。” “东村的实验田尽快收成,匀五万斤交给我,我按四分钱一斤给你们报账。” ? 这话一出,刚才还嘚瑟劲儿吆喝自个儿天天吃饱的村民们,立即满脸的如遭雷劈。 刘刚的脸也瞬间青了。 “我……” “我要的不多,五万斤就够了,两村儿加起来拢共将近八百斤,人均能分七十斤叫他们拿上返回自个儿村就行。” “一半给红薯,一半给洋芋,不能单给红薯。” 吴家振也不问刘刚同意不同意,自顾自地说完就吆喝他们二天内收成完毕、装袋完毕,他会准点儿派车过来运。 然后就走了。 石化了的村民们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想起刚才大盖帽是跟着杨舒芬一起过来的,还是特意蹬二八杠载着她一起回来的。 那刀人的眼神立马齐刷刷地投向她。 “我天哪,杨大娘您能不能消停点儿?咱在村里活了快四十年,就在村里瞧见过两回大盖帽,两回都是你家招惹来的!” 村里知名的泼辣妇人徐月娥,绷不住地对着杨舒芬就是破口大骂。 “老天爷呀,拢共收成也才八万多斤,一口气就要五万斤,剩下的各户一分,恐怕三百斤都分不到。” “还要仨月责任田才能收成!早晚各吃半个红薯?娘呀!” 队里哀嚎与叫骂交织。 哪怕光吃红薯吃饱,也得一天吃至少三、四斤,因为这东西里头大部分是水,跟正儿八经的粮食完全不是一回事。 且就算能一天三、四斤这么吃,吃的时间越长,人就越面黄肌瘦,属于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拿来应付肚子的。 各家各户少则三四口,多则七八口甚至十口人,三百斤吃三个月? 真就完全没想过他们的死活的! 一旦有人带头,杨舒芬遭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尤其是那泼悍的徐月娥骂的最凶。 “这事儿是迟早的,不是我惹来的。” “劳烦嘴上都积个口德。”杨舒芬辩解。 但是没用。 “难怪屋里头就仨儿女!却出了俩二手货!你谢家就该遭报应!啐!” 徐月娥狠啐一口红薯反酸惹出来的酸水儿,气得扭头就走。 “哎呀。” 她走在田埂边还没走出几步,脚就一个不慎打了滑,脚踝子歪了个将近九十度。 第46章 村里悍妇的嘴是把双刃剑 徐月娥一扭一扭地走回自家,一进院门儿瞧见院子里在晒的红薯,就气闷得不行。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抬起扭伤的脚,一脚踢飞一颗。 往时她自不可能这般对待口粮,只是这些红薯马上就不是自个儿家的粮食了。 越想越气。 那杨舒芬居然还嘲讽自己要注意积口德?前脚嘲讽完,后脚自个儿的脚就不慎扭着,臭乌鸦嘴。 她更气了。 刚才走回家来时这扭伤的脚还没那么疼的,这会儿在院子里坐下来,撸起裤管子瞧一眼脚踝。 哎哟我滴乖,右脚踝的外侧竟肿出了颗大鸡蛋! 这会儿那疼才忽然开始钻骨子。 就在她疼得龇牙咧嘴时,她偶然瞧见自家院门外站了个人影。 抬眼一瞧,呵啐,竟是那臭乌鸦嘴杨舒芬。 “早前在后山的荒沟子里头找见了些野艾子,外敷能消肿还能缓解疼痛。” 杨舒芬不等她张嘴就骂,主动将一碗野艾草糊糊递给了她。 因着着实疼的钻骨子,徐月娥昂头白了她一眼就四指弯成碗挖了一坨,随意的糊在脚踝的肿包上。 本来她都没当回事,没期待说这绿不唧唧的草糊糊能有啥用,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农村人,没那么娇气,也没那娇气命,有病有痛一般都是生捱,捱过去了就好了。 哪料这草糊糊抹到肿包上之后,徐月娥很快就闻到了艾叶特有的气味,同时肿包处还起了丝丝凉意。 虽然还是疼,可是消肿的药效竟是肉眼可见的起效? “诶,奇了,你还有这手艺呢。”徐月娥下意识的惊奇一声。 杨舒芬笑了笑: “若是有红花就好了,红花能活血,使个三五天就能基本消肿。” “你感受感受你的踝骨有没有事?伤筋动骨可是大事,若是伤着骨子了可不能瞎糊弄,得好生伺候。” 忽然而来的关切,叫原本满心嫌隙的徐月娥隐隐感觉到些许窝心,心想这老太婆也不坏的。 本身自个儿也不是赤果果自私自利的人,只是灾年正当头,口粮就是命。 一下子被比土匪还狂的公安要走五万斤口粮,这给谁谁不上火? 若那大盖帽敢开口再多要哪怕一万斤,她都敢保证村里明儿就会有人因为绝望而寻死觅活,要在生产队里上吊不活了。 心口情绪复杂的气闷间,徐月娥感觉脚踝处还真好受多了,试着用手捏捏骨子,骨子好像不疼,应该没伤着骨子,就是扭着脚踝关节了。 “骨子没事,”徐月娥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道谢的字儿: “这草药就……谢谢杨大娘了啊。” 杨舒芬叫她在院子里等她一会儿,她回家一趟再过来。 等她背着背篓再过来时,背篓里装来了刚从自家发菇箱里拆出来的半层树菇。 还有小半筐红薯叶菜干。 树菇正值发菇旺盛状态,瞧见这菇子,徐月娥一下子又有点儿懵,不知道杨舒芬这是在干啥。 因为往时她也没留意过这菇子,应该是见过但是没吃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这叫树菇,还挺有营养的,一斤菇能顶八两肉的营养。” “你今晚烧一锅开水,切些洋芋,洋芋跟树菇一起给煮上,开锅前三分钟再抓一把这菜干撂里头,且试试味儿合不合嘴。” “菇拿刀直着切半茬儿下来,不要多切,今儿切半茬儿,明儿就又能冒出来半茬儿。” “我先回了。” 杨舒芬撂下这些话,放下东西之后便转头回家去。 刚才徐月娥在队里挑头撺掇村民将矛头指着她,她不计较,因为能理解各家都在焦虑生存的事儿。 同时这事儿她也已经琢磨好些时日了,若只是自个儿悄摸倒腾,迟早会出事,早前这不就已经出事了。 所以得设法叫村里人一起为自个儿的口粮倒腾,才能相互之间打掩护。 至于倒腾啥,她也想得差不多了。 这树菇、洋芋和红薯的想法子继续倒腾,红薯不是给人吃的,而是想法子弄些猪崽儿来,全村一起养猪,还有鸡。 这趟儿那公安同志吴家振从本村弄走五万斤粮食。 这是个人情。 借着这人情,托他帮本村在镇上备个案,允许咱们养猪和养鸡。 虽然若是能行,到时候还是会被强制收购走至少一半,且给的价钱还大约只有按斤零买的一半。 但若这副业倒腾起来了,至少各家各户手头能攥上些应付灾险的钱。 主要是鸡会叫,猪也会叫,藏不住,就必须得上报备案公开养 当晚,徐月娥鬼使神差地按杨舒芬说的,煮了一大锅洋芋菇菜汤出来。 一大锅菜汤从灶房端进屋之前,她男人和一儿一女就闻见了那股清甜和荤香的菜香气。 “咦,这是被灶神爷附体了啊,竟会烧这么喷香的菜了。” 因着徐月娥手艺一般,总是将饭菜随便煮,煮熟了能吃就成。 今儿竟破天荒的闻见了这么开胃的菜香,她男人梁丰收便这么半开玩笑地打趣一嘴。 一大锅直接端上桌,徐月娥白了他一眼。 也没工夫浪费往肚子里揣饭的时间,一家老小五口当即抢着盛菜,狼吞虎咽的吃。 一块平平无奇的洋芋进嘴,徐月娥被鲜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往时的洋芋几乎没味儿的,沾着盐水就是咸味儿。 原来洋芋也能这么好吃? 五斤洋芋、一茬儿约二斤菇子、再一斤红薯叶菜干,这么一大锅,五个人一下子分吃了个精光。 肚子没有饥饿感了,但十足的滋味儿却叫他们都意犹未尽。 “这菇子哪弄来的,这么好吃呢。”梁丰收吧唧着嘴,犹豫着要不要叫自家婆娘再烧一锅。 寻思来寻思去,算了,口粮紧张,这会儿一顿吃掉五斤洋芋虽说只算吃了个半饱,但也已是奢侈了。 等那大盖帽派车进村“洗劫”走五万斤口粮之后,后头自家连着三个月都只能一顿吃四两,且一天还只能吃两顿。 “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 徐月娥锃亮着眼珠子,这会儿她才想明白杨舒芬为啥主动来找她。 这菇子! 兴许她是想教咱种,只是不能明说! 还有这红薯叶菜干!原来能这样保存的!这玩意儿村里目前老多了!但放不了几天就要坏了! 若是学下了这手艺! 往后这三个月,咱家每顿都吃四两地蛋!二两菇子!一斤菜干! 也是能吃饱的了! 第47章 无罪释放? 隔天大清早,天还蒙蒙亮,杨舒芬起床后不久,那徐月娥就也赶早的过来了。 不单是人过来了,手上还拎了沉甸甸的东西。 “哎哟,杨大娘也起这么早呐,”徐月娥腆着笑,极力地跟杨舒芬瞎热乎劲儿: “杨大娘,咱寻思了一夜,昨儿咱在队里头那样式……” “主要是当时被五万斤给吓着了,但咱确实不该将肚子里的火往长辈身上撒。” “咱是特意来道歉的。” 杨舒芬瞧见她左手拎了约五斤红薯,装红薯的袋子里还放了一斤盐。 右手是特意拎来的约十斤洋芋。 农村的都知道洋芋比红薯好,但她特意多拎来这么多洋芋,而不是红薯。 这便足以说明徐月娥是个明事理的,火气旺是因为她得操持过日子的事儿。 “脚踝子好些了不,那药用完了就来我这儿拿。” 杨舒芬神情慈祥的这么一回应,徐月娥肚子里也笑开了花。 脚扭了特意给咱做外敷的草药,且一个“钱”字都没提,徐月娥对杨舒芬的亲切感蹭蹭增加。 又跟杨舒芬热络了几句脚踝基本没大事之后,紧接着她便虚心请教那菇子该咋捣腾。 杨舒芬教她在哪儿找腐烂的木碎当基底,菌种又该咋保存。 红薯叶得晒到多干、晒完之后还得起锅干烘一遍,才能长时间保存。 事无巨细,连菇子都的放屋里头保持大约咋样的温度,打发菇箱的时候该注意啥都细细跟她说了说。 徐月娥一边听一边点头如捣蒜,将她的字字句句都使劲刻进脑子里。 “若是打算倒腾,那红薯叶菜干可别因着实验田里长的还多就懈怠,尽量烘干得越多越好。”杨舒芬最后又叮嘱一句。 徐月娥隐隐感觉她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便嘟囔着笑着说道: “若您不提,咱家兴许还真会懈怠。” “可不能懈怠,”杨舒芬顿了顿: “公安能来收口粮,成功收下了一回,就肯定会来收第二回。” “啊?!”这话把徐月娥吓了一大跳,随后便又开始火冒三丈: “那该死的大盖……” 呃,不能骂,骂了被背后打小报告的话,会被捉去县里游街示众,罪名是“反改革”。 “明明是公家,咋跟土匪一个样式的,”徐月娥又气又委屈,都快要哭了: “杨大娘,您咋知道的?” 意识到这一点,徐月娥反问一嘴杨舒芬为啥这样说。 莫非能送自家儿子去国营厂上班的杨大娘,手头还有别的人脉关系? 而杨舒芬既没掐挂,也没啥打听消息的渠道,就着因果关系就能推理出来: “你想啊,那公安征咱们的粮,是为了劝北边那俩村儿的人回自个儿村。” “咱村儿紧赶慢赶,这才将秋麦给种上,刚种有三个月,而他们这才将被劝回去,这不就明摆着了,他们村儿的地里啥都无。” “这会儿回村种地,太赶季节了,那点儿口粮最多能撑三个月,就算撑下来了,万一这里头再有个刮风下雨……” “底子太孱弱,经不住折腾。” “而那个叫吴家振的公安,一瞧便是个做事正直,真心想解决事儿的,即便不是这样,那万一又哪个村子遭灾了,他就算不想管,他上头也会将事儿往下出溜,还是得出溜到他头上,叫他解决。” “总之啊,红薯叶再不是啥好东西,能多攒就多攒。” 一席话,听得徐月娥又恍然又后怕,是这个理儿。 她心想杨大娘这脑子咋这么能转悠,紧着眼前事儿,就能推着后边事儿。 她开始害怕本村又遭强行征购,怕得不知所措。 而杨舒芬这么铺垫完之后,见她眼珠子里又是茫然又是惶惶,她紧接着引导道: “对了,近来去了镇上几回,原来镇上有副业政策呢,各家各户都能搞副业养殖鸡鸭还有猪,就是得到镇上的备案和允许。” “咱村儿要是能将这事儿给倒腾起来,那么往后实验田里种的红薯就能拿来喂猪了。” 一听“副业”二字,还有“鸡鸭猪”,徐月娥的眼珠子又亮了起来。 再听备案啥的,她又听不懂,心里受到了鸡鸭猪的诱惑,又寻思这事儿恐怕只能想想。 “诶你说啊,咱村儿被那公安征走了这么多口粮,算不算他欠咱村儿一个人情?”杨舒芬一环扣一环的不动声色: “若是全村都想搞副业,那公安欠咱这么大一个人情的情况下,咱寻思备案的事儿他肯定能帮咱们推一把。” 徐月娥听得再次恍然。 杨舒芬之所以主动跟她攀近关系,瞧上的可不就是她那张大喇叭一样的嘴。 只要说动了她搞副业的心,明儿全村人都会动这心。 再遇上吴家振进村的话,她那不怕事的嘴皮子,当即就能明里暗里地叫吴家振惦记上天人情这事儿。 “我懂了!” 徐月娥的心底忽然子涌进来一股有力的底气,用力地攥了攥杨舒芬的手,随后便吊着脚蹦跶着回了。 …… 镇局的铁栅栏笼子里,被关了一天一夜的何家三口,此刻眼底下都挂着疲惫的黑眼圈。 “同志啊!同志啊!冤枉啊!冤枉……” “咱就是个寻常老百姓,在村里老实巴交了半辈子的小农民,咱就是有贼心也不敢有贼胆啊!” 准点来看守处上班的公安,一进门就听见朱牡丹的鬼哭狼嚎喊冤。 喊的那个声泪俱下,歇斯底里,好像真受了莫大委屈了似的。 “妈了个爹的!凭啥平白无故让咱蹲牢!”何国庆则火气十足地怒吼: “杨舒芬那个臭老太婆!不仅敢投机倒把!还敢报假警!害我一家三口蒙冤蹲牢!” “冤枉好人让好人蹲牢!我要你们赔钱!赔钱!” “吵死了,闭嘴!”看守的公安怒声吼斥,满脸写着烦死了。 吴家振也很疲惫,但职务叫他总是保持十二分的精明精神头。 熬了一个通宵之后,大清早的又准时过来上班。 何花兰瞧见他过来,立即满脸期待的凑上前去: “同志?调查清楚了吗?能放咱走了吗?” 毕竟这笼子里头,真不好过,靠里就是个一道坑的旱厕,臭气熏天。 人还得搁旱坑旁边睡觉,恶心死了。 “呵呵,”吴家振走过来打开门锁。 就在三人以为是要放他们出去时,吴家振冷声道: “你们涉嫌盗窃公家财物,现在去指认作案现场,然后收缴赃物!” 第48章 明明躲过了初一,非要来找十五 三人当场如遭雷劈! 正要扯着嗓子大喊冤枉,吴家振的副手便适时而来。 不仅银手镯换成了更沉的锁链,脚镣也给扣上了。 一想吱哇乱叫就要挨一记大哔兜加怒吼,挨了几下之后,可算不敢再叫唤了。 东村的村民正在忙碌收成红薯和洋芋,徐月娥和林栋梁两家则有意无意地将红薯叶塞进自家背篓里。 一背篓一装满,就立即招呼自家娃儿给背回家。 徐月娥一边这么倒腾,一边扯着嗓子臭骂北边那些臭要饭的,顺带着吆喝咱村儿帮了镇公安那么大的忙,是不是该帮咱村儿争取个搞副业许可? 副业的消息属于新鲜东西,一旦起了个头儿,村民就好奇的凑着嘴叭叭地问,各自的心里就是想确认是不是真能倒腾副业。 要是是真的的话,那就太好了啊。 徐月娥把杨舒芬告诉她的细节轮番地朝村民咋呼。 相互正唠的热火朝天间,公安的解放卡车竟开进村来了。 初时村民只觉这是来“洗劫”的吗,随后便瞧见何花兰和她爸妈手铐脚镣齐全地被推下车斗。 “红薯和洋芋是在哪儿偷的,现在过去指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家振并没有跟村里人打啥招呼,这趟过来就是来公事公办的。 而何花兰被他这么一吼,心里的底气都被吼散了。 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坦白,还是该继续嘴硬。 朱牡丹也被唬着了,愣在原地惶恐得不知所措。 “那是杨舒芬投机倒把倒腾出来的红薯和洋芋!”仨人就还有何国庆还记着要死咬这一点。 因为他心里清楚,要是真去指认了,那么咱一家子就是蹲牢蹲定了! “你放屁!”看景的村民围了三排在路边,徐月娥主动凑上前去,一个母鸡叉腰就泼辣骂道: “偷了咱们村的种薯还倒打一耙!要不要脸!” “对啊对啊,那是咱们村的种儿,”林栋梁也赶忙附和,毕竟,一开始真是奔着投机倒把去的,只是后来才变成了救了全村的种儿,万一……那咱家不也得遭殃: “我还寻思说是谁偷的呢,居然是你们偷的,真是没想到。” “哇,谢家真热闹啊,谢建国竟娶了个家贼!” “啐你个臭婆娘!原来咱村儿的种儿竟被偷了一半!要不是你们!咱的实验田能开至少二百亩出来!现在就只能开一百亩!” “你老何家真是一家子该遭天杀的!” 不知不觉,全村都围着他们各种臭骂。 本来何国庆还有些底气的,结果现在,居然整个东村都在骂他们偷的是种。 他的底气就越来越虚,难道…… 真是这样? 要是真是这样……老天爷,咱家这是要完犊子了? 杨舒芬带着谢桂花上山采草药,还有挖腐木屑。 这趟上山不虚呢,居然还挖到野山药了,那一片儿能挖至少二十筐出来。 这还没完,还在一片松针林里采着了松蘑,此外还挖着了好几坨石沙参。 这东西虽不比人参金贵,属于山里常见的普通野参,但对肺萎久咳有很好的药效。 想找见也不难,花季时瞧见喇叭形状的淡紫色的花,那便是了。 回家时瞧见远处围着一团团热闹,还瞧见公安的解放卡车停在土路边,谢桂花也有八卦的心,娘俩也凑过去瞧瞧这是闹出了啥热闹。 “妈!妈你可算来了妈!” 杨舒芬刚凑过去打算瞧一眼热闹,惊恐又慌乱的何花兰眼尖地瞧见了她。 所有底气都被村民彻底骂散,破防了的何花兰“哗啦”“哗啦”着脆响的脚镣,一下子冲到杨舒芬面前便“嘭”的一声跪了。 “妈!求您撤销报案吧!我错了行吗!求您了!”何花兰鬼哭狼嚎地冲着杨舒芬求饶: “念在我跟建国夫妻一场!我还是兴兴的亲妈!看在这份儿上您就撤销报案吧!” 朱牡丹也破防了,本以为偷挖的是谢家投机倒把倒腾出来的红薯和洋芋。 现在才在全村的臭骂中得知,那竟真是东村的种儿? “亲家啊,是咱不地道,咱千不该万不该……该好好相处的。”朱牡丹也哗啦作响着脚镣,腆着赔笑脸凑到杨舒芬面前,死乞白赖地乞求讨好。 杨舒芬瞧见眼前这俩人,一个跪着的,一个点头哈腰杵着的。 她的心,一点儿都没软和下来。 抬眼看向吴家振,杨舒芬冷酷无情地说道: “同志,您听见他们的话了吧?他们松口承认种薯和种洋芋就是被他们给偷走的。” 听见这话的吴家振没啥反应,因为他经过调查和初步审问,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答案。 承认是迟早的,毕竟现在都已经在指认作案现场。 何花兰则因杨舒芬的话音而如遭雷劈,心底里涌起一大股绝望。 感觉自己这辈子,完了吗? 不行…… “妈,您别这样嘛。”何花兰哭得梨花带雨,脸前的土路都湿了一大片。 “你现在哭求,不是因为你知道错了,而是因为知道自个儿要付出代价了,”杨舒芬依旧冷酷无情: “原谅你那么多回,你依旧不安生,看来你只有真经了事儿之后,才能安生下来。” “明明躲过了初一,非要自个儿来找十五。” 一席话,犹如一盆盆叫人悔悟的冷水,透心凉地泼在何花兰浑身上下。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后悔了。 可又似乎只有真撞上南墙的那一刻才能彻底醒悟。 杨舒芬头也不回地领着闺女回家去。 今儿知远没有一大清早就出去浪,而是在家做了好些木工活。 打了一个新木笼子,还有俩树菇箱。 好几个月无意识地观察下来,他才发现老娘用的工具都太低效浪费时间。 捣药的臼子太小了,他特意打了个比磨盘还大的脚踩式杠锤臼子。 脚一踩,捣子就升起,脚一松,捣子就自个儿重重地掉下来。 往时一臼子只能捣几两,这新杠臼子则能一臼子捣好几斤甚至十几斤。 他对自己的杰作表示很满意。 然后扭头高高兴兴的浪去了镇上。 镇上的新华书店来了新的高中教材,他早就想买了。 “诶?是知远啊!” 拎着刚买的教材走出书店时,知远听见有人在叫他。 抬眼,咦,原来是小舅的儿子杨伟。 “哎哟,阿伟!好久没见了!得有五年没见了吧?” 偶遇老娘的亲弟弟的儿子,知远有点惊喜。 而杨伟也满脸都是应付的高兴,因为他的眼珠子总是被知远刚买到手的新教材吸引。 大姑家这么有钱? 新高中教材价值好几块钱呢。 这都能一口气掏出来…… 第49章 舅舅怂恿分家 “真是你呢!知远哥!” 杨伟佯装惊喜地小跑到他面前,觉着这还不够热情,特地抱住他。 “听说村里遭蝗虫啦?应该没大事吧?还有建国哥,也好久没见了呢。” 面对极度热情的表弟,知远也被带动起了热情。 “没大事,大哥他现在挺好的,也进厂上班了。” 杨伟的父亲杨有志,是杨舒芬唯一的弟弟。 杨舒芬嫁人之后,跟弟弟之间的来往就稀少了下来。 几十年前也是因着重男轻女,杨舒芬自幼都是被亏待的那个,家里有点儿好的就给杨有志。 杨有志还读完了高中,高中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镇上的国营农机厂里,铁饭碗捧得稳稳当当。 杨伟今年刚十八岁,刚中专毕业,还在等学校给他分配岗位。 跟知远唠了一会后,杨伟就热情地邀请他去自家坐坐。 实在拗不过杨伟的热情吆喝,再加上也挺好奇小舅的家是啥样。 以前都是小舅来东村串门儿,从来没去过小舅家。 听说住的还是气派亮堂的家属院呢,正儿八经的钢混楼房! 这可不是谁都能住的,要好些年的工龄和资历。 于是哥俩勾肩搭背地往农机厂方向走。 来到农机厂家属大院。 墙壁刷着齐腰高的绿漆,来来往往的人都穿得正儿八经。 再瞧自个儿的衣着,粗布灰衣,黑布裤,黑布鞋,而院里的人穿的都是军绿色的好鞋。 是农民还是工人,瞧衣着便能分辩出来。 知远已经安于贫苦好些年,啥上进心,早没了。 当下经人一衬托,土包子原形明晃晃地怵在这儿,高中毕业却没法上大学那年的自卑感,又被勾了回来。 “甭客气,快进屋头坐坐!我给你泡杯茶!” 杨伟一顿招呼就钻去了共用厨房。 恰逢晌午,杨有志和他老婆何花香双双下班从厂里回家。 杨伟左手拎茶壶,右手拿着一包茶叶,一进屋就迎面瞧见前脚刚回来的爹妈。 “臭小子,啥事不干还浪费老子的茶叶!八毛钱一斤呢!” 杨有志瞧见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叶攥在自家小子手里,立即敏感地张嘴就骂。 “爸,这是泡给表哥喝的,表哥来了。”杨伟赶忙解释一声。 知远有些忐忑地从里屋走出来,照面一打,四下呆愣。 “小舅,好久不见。” 杨有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随后就是恍然的连连哦哦哦。 “是知远啊。” 见他一身土包子粗布衣裤,脚上那个烂布鞋那个泥泞哟。 寻思早前闹了场蝗灾,好些年没串门的大姐家儿子忽然过来。 怕不是来讨口子要扶贫的? 正要毫不客气地将人赶走,杨伟反应很快地强烈暗示道: “爸,我刚才在镇上溜达时,恰好在新华书店门外碰见来买新版高中教材的知远哥!” “听知远哥说,建国哥也进厂上班了呢!” 经一提醒,杨有志才抬起嫌弃的眼珠子,哎哟,真的呢! 且还是崭新的。 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使的都是旁人用得快烂了的旧书。 知远居然有钱买新教材! 九科十八本,少说也得五块钱! 还有,建国竟然能进厂? 这年头打关系得花不老少的钱呢,三位数那种! “哎呀知远,快坐,坐坐坐!”何花香表情瞬间领会的从茫然变成热情。 也不心疼茶叶了,捏了两小把拢共至少一百根茶叶,豪气的放进玻璃杯里然后倒热水。 “我记得上次去东村串门儿,得是六年前了,建国结婚的时候,咱还包了个十块钱的大红包呢。” “就是,”杨有志顺着话茬儿,表面开玩笑实则敲打地说道: “大姐真是的,你小舅我结婚的时候,她才包了三块钱的红包。” “杨伟好歹是她亲侄子,是咱们杨家唯一的后,逢年过节的也不过来瞧瞧自己亲侄子。” “哎现在厂里效益太差,已经吃好几个月大碴子了,你瞧瞧你小舅我,都遭饿瘦成巴棍了。” 知远毕竟读书多,这前脚热情招呼,后脚立马诉苦的,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在暗示自家要东西呢。 村里的村民不管关系远近,见面第一声招呼便是“吃了吗”,小舅可一点儿招呼他吃饭的动静都没有。 “我就是偶遇杨伟,所以过来看望看望二位的,村里还有一大堆忙活事儿,我就先回了。” 冷淡一声后知远就要走。 “咋就要走了呢?”杨有志可没想他就这么走。 寻思知远身上应是有钱,只是不知走哪儿弄来的,但是也能惦记。 至于咋留人: “知远啊,我还记得六年前去喝建国喜酒的时候,你说你打算留级一年,一家人说这场面话,谁还不知道你是因为学费被你哥挪去当彩礼了。” “要不是因为你大哥结婚挪了你的学费,你也不至于彻底断了读大学的机会。” “哎,真替你不值,想想我就来气!”杨有志满脸生气的说道: “所以刚才我数落你妈,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是替你生她的气呢。” 这话一出,知远猝不及防的被捅了一刀肺管子。 花了好些年才咽下去的气,这会儿又渐渐被勾涌了上来。 “这会儿你哥也进厂上班了?你妈安排的吧?哎哟,咋好事都落你哥身上,你就落不着一点儿好呢?” “咱也不知道你妈到底咋想的,是当一辈子农民金贵,还是好读书苗子金贵?她咋就分不清呢,就非得偏心建国。” 三言两语,知远渐渐受到影响。 又想起那一块四毛的供菜钱也被大哥的破事整黄了,老娘却一句责怪都没有。 好像一块四毛钱是几厘钱似的。 而且,大哥没了这攒钱路子之后,自己兜里的钱肯定又会被惦记走。 早前桂花离婚要退的彩礼钱不就是这样。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不成家,也该独立立业了吧?”杨有志暗戳戳的怂恿。 “是啊是啊,”何花香也附和道: “不管咋的,你妈已经不小年岁,你在家吃的喝的都靠着你妈,分家才能尽孝。” “诶刚好咱里屋还空着一间呢,知远你要是想来镇上,可以暂时在里屋落脚的。” 第50章 老姐妹一起上山挖铁棍 “杨大姐,月娥说你这儿有那啥,能搁家里倒腾的那啥……” “昂,进来说吧。” 杨舒芬跟闺女在自家院子里铡草药,院门口又有人过来,还一个个都是压着嗓子,说悄悄话似的怕风声被旁人听见。 谢桂花都有些无奈了,因为今儿从一大早开始。 村里的婶子和叔子,还有好几对村里的年轻夫妻都来家中。 徐月娥那大喇叭一样的嘴到处跟自家亲戚吆喝,吆喝杨舒芬这儿有菇种,她还知道怎么种。 前脚她男人的弟弟来拿走一盆树菇,后脚她娘家的大姐也从别的村儿跑来拿走一盆。 然后就是她的二姨三姨、她的大伯大姑,还有她男人梁丰收的小爷小奶…… 家里就伺候了拢共五箱树菇,一人拿一盆,一下就分走去了整两箱。 “妈你就不怕明儿又来一堆人要?”谢桂花有一点想不通老娘在盘算啥。 私下倒腾东西这件事本来就很吓人。 “若是明儿不给他们分,回头别没落着好,反而又记恨上咱家,给咱家在公社里头穿小鞋打小报告。” 杨舒芬当然也想过这些,她不怕是因为,这不今儿采着松蘑了。 松蘑没法在家倒腾,只能在松树林里伴着树根种。 明儿若是来了更多人,家里的树菇菌种不够分了。 那就大家约个二半夜,结伴一起去寻一片松林子,这样大家一起倒腾,还能轮着看守。 有了共同的秘密,给旁人穿小鞋便是给自个儿穿小鞋,这叫共上一条贼船,大家都怕沉。 还有,耐旱又耐寒的铁棍,早前也挖着了一些,山上的土里估计还埋着不少。 跟一堆人打好关系,等哪天歇工了还能结伴一起去山里挖。 挖回来之后洗干净,再切片、晒干、干烘,最后用这脚蹬臼子给捣碎成山药面,能保存好长时间。 隔三岔五就零散地挖回家一些,一点一点地攒下来,万一往后又闹饥荒。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东西也能当主食吃,而且比红薯更扛饿。 将这些盘算慢条斯理地跟闺女桂花说道完,桂花也露出释然的笑容,寻思老娘想法还挺多。 确实是这个理,自个儿倒腾太危险,大家一起倒腾就不危险了。 老娘真聪明,也很有胆气呢。 往时还在家当闺女时却从来没注意到。 “杨大娘!” 娘俩唠嗑间,院门外传来突兀又热情到泼悍的一嗓子。 原来是徐月娥又来了,这把两人吓得,心脏扑扑乱蹬。 “您前儿媳招供啦!” 徐月娥特意跑过来汇报“喜讯”,嘴上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那大盖帽可真不客气!她爸不仅自个儿不招,还吼他婆娘闺女也不许招,也没寻思一下这是当着大盖帽的面儿呢!” “这把大盖帽给气的,当时就上绳去捆的,捆得那个紧哟,两胳膊沿着肩膀子往后使劲掰!” “咱隔着好几米呢!都听见了那骨关节被掰得嘎吱嘎吱声响!嘶!光是瞧着都觉着疼!” “疼得那王翠花和她娘都尿啦!立马就哭嚎着招了!” “诶你说啊,遭他们偷走的那些红薯和洋芋,是不是能还给咱们村儿呀?” “能还来就最好了,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嘛。” 杨舒芬平静笑着听她叭,无意间,眼角瞄见院子门外还杵着个人,徐月娥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十有八九是在借传八卦的由头带人过来要树菇。 “门外那是谁啊?” “嘿嘿,这是咱在村里关系最好的老姐妹杜华!”徐月娥沿着杨舒芬给的话坡子,赶忙招呼人进来: “这不是听说咱们在倒腾东西,她就也想倒腾。” “杨大娘,要是方便的话……”杜华不太好意思跟人要东西,因此有些拘谨无措: “听月娥说,您担心大盖帽过些时日还会再来咱村儿征口粮,咱一听说这事儿,咱心里就怕得慌。” “不管咋的也得提前做好准备,防个万一嘛,如果真又来征,那大盖帽肯定会惦记着征好的,咱也不知责任田里的麦子能留下来多少,哎,叫人心里怪怕。” “怕有啥用,”杨舒芬笑着接茬儿回应: “实验田不是全刨了,不如趁着现在这功夫,想法子叫队里赶时间再种一茬儿红薯和洋芋,田里的麦子就能保住了。” “要是那公安提前过来知会,那就在那提前把麦子当人口粮给分了,他再来收就只能收红薯和洋芋了。” 这话一出,两老姐妹异口同声地“对哦”一声。 跟她们唠了唠在后山野松林里倒腾松蘑的事儿,还有约时间一起去挖铁棍,越聊下去,俩老姐妹就越觉着。 诶咋前景越来越开阔了,原来这日子也能过得不那么紧巴的吗? 唠嗑间,知远从镇上回来了,脸色不明。 瞧见院子里有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了堂屋,像是在琢磨啥事儿所以没注意到。 杨舒芬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正受外来气场影响,这外来气场表和实冲。 晚饭时,知远还是闷头不语,自顾自的吃完就要起身回屋歇着去。 杨舒芬不得不对他提醒一声: “你明儿别出门,若是有事非要出门,那就莫近金属。” 知远回头瞅了一眼老娘,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就回屋了。 他买齐新版教材之后就一直在琢磨重新上学的事儿,毕竟距离离开学校已经快五年了,五年前学的东西,现在都快忘了个干净。 不能上大学,那重新读高中也行。 以前年轻气盛,不懂同学就是人脉的道理,没法上大学之后他就一直消沉,自我放弃。 后来他才渐渐了解到一些同学的情况。 有的同学上学时跟班长关系好,而班长的父亲是改革局的干部,托着这层关系也进了改革局。 若当时他也有这觉悟就好了,可惜脑子还是不如旁人精明。 但现在学精也不晚。 他早就在镇上打听过了,镇上的公社三中可以考试入学。 学费还行,高一一学期是六元,高二一学期是十元。 钱已经不是问题,过去这三个多月里,他将药茶钱几乎全攒着了。 已攒下来整整! 伍佰元! 就是没有住的地方,但小舅说他可以暂住在他家。 第51章 知远出意外,脑袋开了瓢 清晨一大早天还没亮,知远就被家里头乌乌泱泱的咋呼声吵醒,男的女的都有。 杨舒芬提议挖铁棍和种松蘑的事儿,一夜之间就被徐月娥传遍她的亲戚耳朵里。 于是乎就结伴一起过来了,趁着距离天亮还有两小时,能找见地方然后挖哪怕半小时也是好的。 能弄着口粮就行,因为一个个的心里都慌得紧,真是遭饿怕了。 且这会儿胃里还在被红薯折腾得翻云覆雨。 一人打一个嗝,谢家的堂屋就飘起一股浓郁又难闻的酸气。 “山药长在沙壤地里,荒地处最容易挖着,若是瞧见生着三角心形的藤子,那便是了。” 招呼大家只背个背篓、拎个镐头,一伙子人便匆匆又悄悄地乌泱泱出发。 知远怀着一肚子心事,夜里也没咋睡好,这会儿被吵醒之后也不想继续睡了。 寻思要不就直接起床,现在往镇上去能赶在小舅上班前到他家,把借宿的事儿给定下来。 紧赶慢赶,等他徒步走到镇上之后,杨家的门外已经挂了锁,明显是他来晚了。 小舅和小舅妈已经去上班,杨伟也不在家。 来到小舅上班的农机厂,恰逢农机厂门外正在新装铁架的拱圆形厂牌,小舅正搬着梯子从厂里出来。 杨有志已经在农机厂上班快二十年,但岗位一直调来调去,好受些的位子总是被关系户占去,然后把他挤去别的部门。 二十年干下来,老干部就甭惦记了,那轮不到他这个农村出来没背景的。 这二十年来他就一直在被关系户挤来挤去,倒是好赖熬出了资历,是后勤部门的一个后勤组组长。 说白了就是个在厂里打杂的,下水道堵了找他们通,粪坑满了找他们抽,连厕所都得他们打扫。 总之啥苦活累活臭活都会找他们去顶。 这会儿厂子要换新门头,跟别的厂统一样式,杨有志便领着自己组的三个杂工一起过来倒腾。 那铁架子沉得要死,杨有志放下梯子试着去抬一下那整体的门头,险些把自个儿的腰给拧了。 “小舅,我帮你抬。” 谢知远适时冒出头,袖管子一撸就凑上前去,嘿咻一声就将死沉的门头抬起半米高。 “哎哟,小伙子还怪有劲儿!”其他仨杂工也赶忙凑过来扶一把,将门头给顶推着竖起来。 杨有志见是知远,瞧着他这献殷勤的劲儿,心里差不多猜到了兴许是有啥事有求于他。 不过便宜外甥乐意白出力,不使白不使,自个儿也能省了折损老腰骨。 他立即吆喝着大家赶紧抬正,然后两头摆梯子,将这死沉的门头给抬升挂起。 知远哪做过这么重的活儿,乍做一下子倒还行。 好不容易咬牙撑着将门头挂正了,正要走下梯子赶紧到一边喘口气去。 那杨有志就紧接着吆喝来了一嗓子: “诶知远接着这绳儿,将方块大字挂上去!” “可要挂正喽!一点儿不能歪!” 厂牌是一个一个的字写在红底漆上的,单个的字牌倒是不沉,只是没法下去喘口气了。 知远硬着头皮骑在梯子上,昂着脑袋按杨有志的吆喝挂字,一会吆喝左左左,一会吆喝再上点儿。 长时间昂着脑袋,脑袋有些眩晕,知远抽空低下头叫脑袋回回血。 哪料低头之后再昂起脑袋时,眼前忽然的一阵发晕发黑。 “哎?哎哎哎!” “后生小心!” 杂工刘德金瞧见跨在梯子上的知远竟身子朝后歪斜,吓得赶忙吼叫着提醒他危险。 可这一后歪,知远的重心一下子握不住了,整个身子朝后倒去。 突兀的失重感把知远吓得猛一激灵,刚来及“啊”的尖叫一声,后背就“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后脑勺也猛创了一下地面,脑壳里顿时响起打雷一样的闷沉声响。 他一下子半晕了过去。 “啊!老张!字掉下来了!快接一下!”在另一边扶着门头钢架的刘德金又是一声吼叫。 刚才知远挂的那字只是浅挂着还没拧螺丝,人先掉下来之后,钢牌字也随后跌落。 就在他从半晕中渐渐回神时,眼才刚睁开,钢牌字的一角就无情地砸在他额角处。 一时间,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哎哟,我天!”杨有志瞧见人摔了,还被砸了,心下一阵一阵的咯噔。 且被砸着的还是脑袋,还出了一地的血。 寻思若是大姐知道他是给我搭手才伤着的,岂不是要追着我要赔钱? “知远外甥?快爬起来,小舅搀着你,”杨有志一边紧张一边寻思对策,咋弄: “早知道你笨手笨脚的这点儿小事就做不好,我才不敢叫你搭手呢!” 寻思间也幽怨地指责他一嘴,搭手搭个屁手,简直就是来害人的。 知远心里感觉有些丢人,确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自尊心迫使他捂着脑袋逞能。 “小舅,我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划破头皮了,小事小事,我自个儿去卫生站包一下就成了。” 说完挽尊的话,知远捂着鲜血汩汩乱冒的脑袋,羞耻地逃跑了。 …… 一堆老姐妹、老哥俩,俩俩伴行地跟杨舒芬一起沿着圩河往西走。 河边因为有河水经年累月的冲荡,十有八九都是沙壤。 一伙子十几人来到这儿之后就到处瞅哪儿有心叶藤子,本来还寻思没那么好找呢。 结果来到河边之后没多久,尽管只有阴凉的月光昏沉照亮旷野,精明又眼尖的杜华一下子就瞅见了符合描述的藤子。 镐头朝土里一刨,藏在沙壤里的铁棍一下子就被挖出了尖尖的头。 不挖不知道,一挖喜死人,土里真埋着口粮呢! 而且还不老少,一旦找着了一个藤子,紧接着便是顺藤摸瓜的事儿。 “啊哈哈哈哈哈!又找到了一大片藤子!” “早前咱咋没想到上山来挖野铁棍呐!真是白挨了这些年的饿!” 一伙子人兴奋地嘿咻嘿咻狂挖,不出所料,将将才挖了不到半小时,各自的背篓就塞进去了至少一百多根铁棍! 眼瞅着天开始蒙蒙亮,想继续挖也不行了,得回队里干活。 约好明儿一早继续过来挖之后,便各回各家。 杨舒芬倒不急,因为她家没加入生产队。 慢悠悠地又挖了一会儿,又去踩点野松林一圈,等到太阳挂到头顶了才回家。 结果她刚走进自家院子,就瞧见知远正捂着自个儿的脑袋坐在院子里。 刺眼的鲜红血液,沿着他的掌缝往脸上溢。 “妈,我这捂了好几个小时了,咋还不止血呢。” 知远的语气轻描淡写没当回事。 杨舒芬冷下脸:“怎么回事?” 第52章 杨有志来谢家串门儿 杨舒芬撂下背篓和手上的镐头。 凑上前来拿开他的手瞧瞧具体伤哪儿了。 一瞧才瞧见,被砸破的口子在太阳穴偏额角再往上一点儿,合计着知远这一路都捂偏了。 知远还有心思跟她说笑,说道了一通这脑壳咋弄破的,又自嘲: “那玩意儿砸下来的时候我都没瞧见,也是幸好没瞧见了,但凡往脸前偏个三公分,我这眼珠子都得撂那儿。” “瞎胡说。”杨舒芬因紧张而气闷地斥责一声。 这口子是砸开在了阳胆经的目窗穴上了,阳胆经主头部气血,若是不好生治好,往后会经常头风的偏头疼。 杨舒芬进屋去取出一道黄符,脚步跨出堂屋门时,黄符便凭空烧成了纸灰。 “老君坐洞口,有血不敢流。” “血公姓邱,血母姓周,不流不流真不流……” 以符灰和生机青叶,直接按在了知远的破口子上,嘴里还念叨着祝由术的符咒。 听见老娘这么神神叨叨的,知远尴尬又语塞。 可等老娘撒开手时,他抬手再一摸,诶,真不流血了? 杨舒芬眯着眼一直凝视他那破口处,直到八卦形愈合纹缓缓完形。 “我昨儿都提醒你了今儿别出门,你……” 不想听老娘唠叨的知远起身回了屋,随后屋里就传来他的惊喜欢呼: “哎呀妈!你快进来瞧瞧!” “草兔可算下窝了!下了六个呢!” 杨舒芬都快忘了知远屋里还养着兔子,想跟儿子说清楚伤了脑袋是很严重,不能这么不当回事。 可知远因着兔子下窝,高兴地背起背篓外出打兔子草去了。 走前还用后背跟老娘说晌午想吃大米饭。 谢桂花自从回了娘家之后就不想闲着,一有空就往山上钻。 以前她很少上山,甚至很少去离家超过一里地。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很喜欢爬山采挖山货,瞧见个野花野草都感到稀奇,想弄清楚这些野花野草有没有啥作用。 累是累了些,但累并快乐着,有事做就没工夫回头回顾往事的糟心。 第二趟踩着晌午饭点从山上回家时,谢桂花大老远就瞧见有仨人正往自家走。 远看认不出来是谁,但是有些眼熟,一下想不起来。 “大姐!在家吗!” 是杨有志过来了,而且还是一家三口的过来。 杨舒芬从灶房里探出头,见是自己的老弟弟杨有志,她的脸上毫无瞧见娘家亲人的惊喜。 娘家对杨舒芬而言,没有任何美好可言,她对这个弟弟也没啥感情。 因为…… “今儿知远来镇上找我,见我在搬重东西所以来搭把手,结果……嗐!” “我担心他的伤可大可小,这不特意过来瞧瞧有没有事儿。” “正上班呢特意请假过来的,来得匆忙,也没能来及拎上东西,大姐别怪罪哈。” 杨有志的嘴唇子上下一碰,说个不停,眼珠子也在到处乱瞅。 说是来瞧瞧建国的,实则是来打探谢家的家底儿是厚是薄。 以前老谢还活着时,他作为娘家人就是外人,不方便从这个家里弄走东西。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这个家应是咱大姐在当家主,这么一来…… 哎哟喂,瞧这院子里堆地,院子小了一小半,还多了道夹墙,夹墙里头在伺候啥好东西? 伸头往那儿瞅了瞅,又歪着脑袋往灶房里瞅,粮缸盖了盖子,瞧不着里头装得满不满。 但是粮缸旁边,还靠着俩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里头难不成是大米? 且灶台上冒着蒸汽,嗅了嗅,嘿哟,莫不是在焖大米饭? 吸溜,已经快俩月没吃上正经大米饭了。 大姐家果然弄着了得财之道 幸好特意踩着晌午饭点来了,这不得招呼他们一起吃,不招呼说不过去! “大姐,瞧着可瘦,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何花香也热络地套近乎: “听知远说你害了场大病,嗐,咱夫妻俩都是工厂职工,天天起早贪黑的根本没时间出远门儿,幸好大姐吉人天相病好了。” “得有好些年没来串门儿了,老杨隔三岔五就念叨说想姐姐、想姐姐,嗐。” 他们夫妻俩将那套人情世故发扬得唾沫横飞。 明明早已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这会儿都能说得就跟很亲感情很深似的。 “呵呵,既然是踩着晌午点儿来的,就是寻思能留下吃一顿饭呗,”杨舒芬的嘴没有一点客气可言,开腔就是刻薄: “那就进屋去等着吃呗,吃完之后我再给你装点儿带走呗。” 说完杨舒芬就扭头回灶房继续忙活去了,叫杨有志一家三口感受了一把啥叫热脸贴了冷屁股。 谢桂花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特意没立即进去。 原来是小舅,大哥结婚时他来喝喜酒了。 这会儿想起了这个人,才回想起当时家里办酒席,这个小舅的嘴那叫一个能吹,半瓶马尿下肚之后就更吹得没边了,说自己是厂里的干部。 虽说不咋讨喜,可老娘这么刻薄自己的亲弟弟好像也……不太该。 算了不想了,进屋跟小舅、小舅妈,还有那个叫杨伟的表弟打个招呼。 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到吃饭时,仨人先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嘴上客气一声。 得了招呼之后立马就收起了客气,死命地将米饭往自个儿碗里铲,铲完不打紧还给压实两下。 谢桂花寻思,这饿死鬼还是……好赖还是国营厂的职工,看来现在经济效益不太行,哪怕进厂也不能吃饱饭。 大哥的境遇也差不多,天天早晚都得在家吃才行,不然说是扛不住。 杨舒芬没有上桌吃饭,等他们一家子包圆一锅饭时,杨舒芬出于人情世故,给装了十斤红薯和十斤洋芋。 至于树菇和菜干,人家可是国营厂职工,肯定瞧不上,所以没打算给。 “吃完就回吧,我得外出忙活了。” 杨舒芬说完就要走。 然而何花香瞧见这待遇,惊讶中下意识就说道: “嗷哟,你亲弟弟带着你亲侄子来串门儿,才给拎这点儿?” “瞧见自个儿的亲侄子,也没想着包个红包?” 听见这话的杨舒芬笑了笑,果然冷待一下子,真面目就藏不住了。 …… 第53章 山雨欲来,洪灾将至 “说啥来瞧瞧知远伤得严不严重,实则不就是想来讨好处的。” “饭也吃了,东西也给你拎了,从进门儿到现在,就进门儿时提了一嘴知远当由头,就再没听见关心他的话了。” “装倒是装得像点儿,装得这么假叫人一眼就看穿了,自个儿也不嫌羞。”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毒舌,其实杨有志小时候见识过,但何花香没见识过啊。 “我滴个亲娘,老杨,你姐竟是个这么刻薄的,”何花香被这毒舌惊得一愣一愣,还以为自个儿就已经够毒舌了,今儿才算是见着了对手: “大姐,说话这么讨嫌,也不怕旁人对你感到讨厌!” “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没发现哪个值得我在乎的。”杨舒芬轻笑。 杨伟从头到尾咋说话,全在瞧爸妈发挥。 这会儿爸妈竟然吃了瘪,他肚子里满是不爽: “大姑,我才是正儿八经跟您一个姓的,是杨家唯一的后,您见着我不该给个红包吗?” “若是叫地底下的爷奶知道你竟一点不在乎杨家,非得气得乱蹬棺材板!” 杨舒芬本来也能怼的,可是懒得跟小孩儿掰扯,掰扯了还掉自个儿的辈分: “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你觉着你爷奶疼你,那你问你爷奶要红包去,冥币也是币,迟早也能花上。” 这话一出,杨有志三口被气得瞬间脸红脖子粗。 “杨舒芬!你咋说话的!咋说话的你!” “咱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么骂咱们!你有病啊!” “哼哼,”杨舒芬一针见血: “我儿被你连累伤了脑袋,我正焦心着呢,你不仅不关心我儿,不仅没个歉意,还借着关心的由头跑来讨口子。” “对你这种货色,我骂你咋得了?” “别说当面骂你了,你要是听不清,我还能刻你坟头上。” 何花香本以为杨舒芬兜里有钱,这会儿过来,能来占点儿便宜。 结果便宜没占到,还发现了自己的毒舌功力根本招架不住真正的毒舌祖师。 再这么下去,祖坟都要遭骂冒烟了。 “简直不讲理的,跟你这种人说个屁!” “走了走了!” 何花香看似气呼呼拉着男人和儿子扭头就走,实则落荒而逃。 而杨舒芬见他们走的时候竟还不忘拎上那两袋红薯和洋芋,真是好意思,于是还在后头追着骂: “我儿伤了脑袋也没见你拎东西来慰问。” “空着手来拎着东西走,好意思?” “脸皮鞋底做的啊,嫌咱家给拎的东西少的话,那就将厚脸皮子给揭下来,我给你们纳几双不合脚的小鞋穿。” 杨有志火冒三丈,又不敢还口,怕自己不仅骂不过,还招惹来更狠的臭骂。 自尊心一横,回头就将东西撂在院子里,撂了句“臭的蛋子谁稀罕”。 “我好赖给杨家传宗接代了!你就是这样当姐的!” 然后彻底逃跑。 谢桂花真是开了眼了,绝了,这硬气能耐咋就没遗传给咱…… 虽说老娘骂得刻薄,她听着都那啥,可是老娘确实是句句占理的。 另外,感觉老娘之所以火气这么大,莫不成还有不为咱们儿女们所知的陈年旧账? 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夜里谢建国下班回家之后,得知老娘今儿竟淋漓尽致地施展了一通骂人功力。 想起早前自己被何花兰在厂外头闹,差点把他的铁饭碗给闹丢。 这“本事”,他谢建国早就想学了。 “妈,我要是有你这火力,当时何花兰来闹我时,我自个儿就将她骂走了,”谢建国腼腆着笑,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跟老娘取经: “可惜咱没这能耐,妈你教教我呗,若是能学成,往后咱要是又遇到了事儿,就不用再往您身后缩了。” 杨舒芬捂着嘴嗤嗤地笑,大儿子这是开始开窍了。 男人不比女人,女人的思想成熟得早,男人一般要到三十岁左右才开始长脑子。 “想学骂人那还不简单,往后每天晚上一边吃饭,妈一边教你。” 边吃饭边闲聊间,屋外传来低沉的滚滚雷声。 不多时,天终于开始下雨。 谢建国出于作为生产队加盟队员的惯性,第一反应就是高兴。 反应过来自己已退出生产队之后,才渐渐收起高兴,转而为明儿一早的上班路担忧。 本来在土路上蹬车就费劲儿,下雨土路泥泞湿滑,一不小心就要被滑摔跤。 他的担心还真担心对了,天儿终于开始下雨。 可是这雨一开始下,就下了个没完没了。 连着下了七八天也没见消停。 院子里也不能晒菜干了,下雨天,母女俩一天下来只能勉强上山一趟。 徐月娥带头倒腾出来的投机倒把小分队,也没法再摸黑上山挖铁棍。 倒是能就近跑来谢家诉苦,哭嚎这些天又只能吃红薯,跑来谢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外头吐出从胃里冒到嘴里的酸水儿。 别说吃红薯,现在光是瞧见红薯,那胃都遭不住的反酸。 这辈子不想再瞧见红薯这破烂玩意儿。 这天晚上,谢家吃过晚饭之后,三个儿女想回屋歇下,但杨舒芬叫住了他们。 让他们今晚晚点儿再睡,一起在堂屋里坐着瞧外头的雨势。 因为她感知到村里的水失衡已濒临极端。 今晚,恐怕会出事。 “妈,再教几句脏话醒醒神儿呗。”坐在小板凳上的谢建国,困得抱着膝盖眯着眼,脑袋还一顿顿乱点。 “脏话是术,学会骂人才是道,比如……”谢桂花也有点犯困,可是不能睡: “要么就事论事,要么就事论事。” “哦,啥意思。”谢建国快睡着了,脑壳里已经不太能进去东西。 “跟讲道理的人,你可以就事论事。” “跟不讲道理的人,你就跟他就事论事,他骂你这个,你就攥着他的小辫子骂。” “比如……早前那何花兰不是在厂门口造你黄谣,你别去解释,而是揪着她婚前堕胎的事儿使劲骂。” 一席话,谢建国醒了三分,悟了。 同时旁边的谢桂花和谢知远也恍然得悟了。 “轰!” 忽然间,一声大地闷吼般的巨响传来。 脚底下竟都在隐隐震动。 分辨不清声响方位,感觉就像是整个村子都在轰隆。 “哇!妈,这是啥声音!” “地震了?” 第54章 突发洪涝,知远挺身而出 “咣咣咣!咣咣咣!” “各家各户的!都快出来救人!” “东坡遭冲垮了!” 谢家几人还没琢磨清楚发生了啥事,外头就传来一阵急躁的敲脸盆声和叫喊声。 一听是东边的山体发生了垮塌,想到东坡那边还挨着几户住家。 建国和知远赶忙起身,冒着倾盆大雨跑去帮忙。 谢桂花本想拦着大哥二哥,寻思应是拦不住,于是赶忙回头翻找出来三张防水的油布,披着当挡雨披子就后脚跟了过去。 夜深人静的农村,各家各户早就睡了,三兄妹响应着跑出来之后过了五六分钟,才陆续有村民卷着裤管光着脚丫跑出来。 最先跑出来呼救的是住在东坡附近的杜辉,赶巧了夜里起来撒尿,刚走到自家院子就听见自家旁边轰隆作响。 等他跑出院子去看时,乖乖,垮塌的山体直接将住他隔壁的妹妹妹夫家给埋了! 眼瞅着洪流快要冲来他家,他赶忙叫起自家婆娘和仨孩子往外跑。 前脚刚跑到公田附近,后脚他家屋子就也被硬生生冲垮。 刘刚住在村口,反而来得最晚。 听见杜辉哭嚎他妹妹一家被活埋了,刘刚赶忙组织村民快朝上铁锹过去赶紧将人挖出来。 “呜哇!杜华!” 徐月娥放声哭嚎,因为杜辉的妹妹,就是她从小交往到大的老姐妹杜华! 乌漆嘛黑的二半夜,再加上越下越大的狂风暴雨,紧急跑出来救人的几十口村民连眼睛都睁不开。 徐月娥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跪在垮塌的土方上头用双手不停地使劲刨。 时间于焦虑中流逝,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凭人力想挖开这么庞大的土方,天方夜谭了。 且一堆人这头才挖了十几铁锹,旁边那近乎垂直的土坡一下子又滑落下来更庞大的土方。 遭埋了这么久,估计早就死透了。 刘刚叫大家消停下,不挖了,就是挖出来了也已是尸体,且这么挖,冒着这么大的雨帮忙救人的村民也很危险。 发烧感冒是轻的,等下万一又滑坡下来,将救人的人给埋了…… 村民们陆续于气喘吁吁中停止挥锹,被冻得打着喷嚏往后撤。 而徐月娥还跪在上头一边哭嚎一边挖,那哭声之凄厉,叫听的人都感到心碎。 各回各家挨到天亮后,雨下得再大建国也得准时去上班。 他特意在去上班前往东坡绕了一趟,瞧瞧那边的垮塌情况咋样了。 啧啧,原本那边有五处屋院的,三处遭了活埋,两处被洪流冲垮成一地泥泞的废墟。 有点意外就是徐月娥居然还在那冒着雨徒手挖泥,一边挖一边无声滚落豆大的眼泪。 她这样子,叫看的人也怪难受。 农村的农民就是这么脆弱的了,小蚂蚁似的,一点儿波棱就能要了命,死的悄无声息,就像不曾来过。 “哎呀!哎呀呀呀呀!” 就在谢建国扭头要走时,徐月娥忽然发出一串惊呼。 回头,竟是她趴的那片儿土方又往下垮沉了,她也跟着跌了下去。 被吓一跳的谢建国赶忙撂下二八杠就要跑过去,但他才跑到半路,徐月娥就自个儿从那垮坑爬了出来。 呼,吓死了,幸好她没事,还以为她也要被活埋在那儿。 而徐月娥差点遭殃,却意外的“因祸得福”,这垮坑处是杜华家院子边儿的灶房,她直接垮掉灶房里去了。 杜华放在灶房里的二麻袋铁棍,因着屋顶还能半挡住一些烂泥,因而那二麻袋铁棍只被埋了一半,还有半截冒在上头。 瞧见铁棍的徐月娥也停止了哭嚎,默默将铁棍给刨拽出来。 然后就一肩膀扛一袋儿,满脸伤心地回家了。 刘刚一夜没睡,因为他发现后半夜东坡遭冲垮了之后,冲进村的洪流呈静止状态。 不断地蓄在村里,村里淹的水似乎在缓慢的升高。 瞧不出这是啥情况的刘刚,侥幸心理地寻思再观察观察。 结果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时,他整个人都是被水泡醒的。 龟龟,淤在村里的洪水竟已一米多高! 按理说洪水从东来,应从东往西流过去的,咋回事就全淹咱村里了? 他赶忙敲锣打鼓地招呼全村村民一起过去圩河,圩河的水位早已暴涨上岸,这会儿连岸都瞧不见了! “老天爷!难道是西边拦了截水坝?”队里的会计李红卫立马就意识到村子被淹的原因。 这一咋呼之后,全村村民都跟着乌泱泱往西去。 果然在西头瞧见,西村的人为了自个儿村子不遭洪水过境淹村,竟在圩河上拦腰摞了一道麻袋泥包! 气的东村全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忙将这些麻袋一包包的拽走。 “不许碰咱的沙袋坝!” 才拖拽走没几包,西村的人就立马冒了过来,阻挠他们的动作。 “你们他娘的!不泄洪咱村儿就被淹了!”李红卫气得怒吼。 “你村泄洪是往咱西村儿淌!咱西村儿就要被淹了!不许往咱村儿泄洪!”西村的生产队队长牛子壮也张口就吼。 刘刚想带着村民强行拆坝,结果西村也一下子用来一百多口村民,死活阻止他们不许拆。 冲突愈演愈烈,相互的叫骂震天响。 “我曰你个祖奶奶!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 “你他娘不缺德!你不缺德你要淹咱西村儿!” 也跟着过来帮忙的知远听着两边的难听叫骂,寻思这么僵持也不是个事儿。 骂来骂去的有啥用,就是打起来也没屁用。 东村的公田里种的是赶时间不得不错时间赶种的春小麦,眼瞅着已进入灌浆期。 幸好生产队种地时候没磨叽拖延,要是在进入灌浆期之前被这么淹,那么全部庄稼都要被淹死。 灌浆期的麦秆儿已基本长结实,虽说淹一天死一成,但也总比全被淹死强。 要是今儿不能把村里淹的水给泄出去,今年全村人都别想活了,全等着饿死吧。 可是瞅着西村那些人的气势汹汹架势,死活不给拆沙袋坝。 咋办。 诶!有了! 知远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立即跑上前去,将正跟西村队长唾沫横飞互骂的刘刚给拽到了后头。 在他耳朵边给主意地说道: “甭吵了,不顶事儿。” “不如……” 第55章 前脚立大功,后脚后院失火 “西村再往西走一段儿,好像是叫松岭村?圩河不也流经松岭村。” “现在这雨下得这么大,估计未来三五天也见不着消停。” “咱不如叫上全村一块儿去一趟松岭村,把松岭村那段儿的圩河也给堵上!” “等西村也淹了水,着急忙慌去下游疏通时,就没工夫过来这儿阻挠咱们拆坝了。” 一席话一出,满脑子着急上火的刘刚一下子高兴开来。 “哎呀,好主意好主意!” “不愧是读过书的,脑瓜子就是转得快!没能上成大学真是太可惜了!” 刘刚兴奋地夸完知远一顿之后,便扭头招呼村民全回村! “……”知远则还无语地站在原地, 因为刘刚最后那句“夸赞”,叫他的肺管子又被捅了一刀。 刘刚因着公田被水淹着,心里头都要疼死了。 本来稳妥的做法是等到后半夜再带队往松岭村去,但他根本坐不住。 回村之后立马就招呼上全体村民,不管老的少的,都赶紧集合,绕着西村穿山前往松岭村。 老的撑口袋,小的递口袋。 青壮妇女拿上铁锹,铲泥往口袋里装!壮汉则蹚河摞沙袋坝! 摞他娘个三米高!淹死你个全村不是人的西村! 杨舒芬和谢桂花也响应集体动员一起跟着过去了,村里一下子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而与此同时,杨伟得知建国居然也捧上了国营厂铁饭碗,于是他特意在化工厂门外悄悄瞅了一早上。 本来以为谢建国是住厂里宿舍的呢,结果好家伙! 建国居然是每天早上蹬车来上班的! 蹬车!二八杠! 且还是新车! 少说得掏一百七八十块钱才能买一辆!顶他爹在厂里三个半月的工资了! 杨伟早就想拥有自己的二八杠了,穿着中山装,蹬着二八杠,多神气,女同志都会多看他几眼。 奈何亲爹就是个铁公鸡,死活不乐意给他买。 就算乐意,家里恐怕也掏不出来这么多钱。 惦记上谢建国的那辆二八杠之后,杨伟连着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 一会儿寻思算了,一会儿又不行,按不下那颗躁动的心。 寻思的时间一长,早前自家三口去东村串门时,居然挨了亲大姑那么一通恶毒的咒骂。 越寻思就越咽不下那口恶气,凭啥咱就忍气吞声了! 不付出点儿代价,咱心里恶心! 于是这天二半夜的他就披着挡雨油布往东村腿过来了。 可惜才刚走到半路,就瞧见谢建国把车蹬着上班去了。 惦记的东西,惦记不上了。 可是走了这么大老远,腿都走的酸疼,不甘心就这么空手回去,他就继续往村里走。 谢家居然没人,不仅谢家没有人,整个村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杨伟再三确认真没人后,立马兴奋的又蹦又跳! 直接大步流星的进了谢家里屋! 四间屋陆续瞅一眼,瞅到知远的屋子时,他瞬间两眼放光—— 妈呀!兔子! 且还是两大六小的一窝! 好家伙,难怪有钱呢! 合计着早就胆儿肥的投机倒把了! 杨伟毫不客气地抄起谢家的麻袋,将兔子全都给揣进去! 之前来串门却受辱之后,好些天咽不下这口恶气的亲妈,总是诅咒谢家灶房里那两袋精粮迟早遭窃贼窃去。 于是他又来到灶房,不过灶房里已经瞧不见那两袋精粮。 但扭头又在东里屋找见了。 果然是稻米!还是脱了壳的! 可惜太沉了,他扛不动。 这头作罢,那头又趁着没人在屋里到处乱钻。 “叫你骂我爸妈,得罪咱杨家,就算你姓杨你也没好果子吃!” 杨伟刻意夸大对挨骂的愤怒,以此理直气壮地在谢家到处乱闯。 瞧见那几个长着树菇的木箱子,啥玩意儿,不认识,灰黑不溜秋的,像是一坨坨鸟屎。 抬脚就给一个个踹倒。 又瞧见杨舒芬的屋子里摞着老高的麻袋子,一拎却老轻。 打开看看原来是菜叶子干。 啥玩意儿,难怪囤这么多草,原来是一家子吃草的畜生。 松开裤腰带就朝麻袋里头挨个地撒尿。 到处翻找不见钱藏哪儿了,最后在肩上拐上一麻袋兔子,又尽量多地拐上二十来斤大米。 大丰收的扭头走人。 “哼,屋里全是投机倒把倒腾的玩意儿,遭了贼也绝对不敢报警。” 这是他如此狂妄的底气。 …… 全村人到了松岭村之后,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后半夜。 终于将沙袋坝给摞好了,这会儿却嫌洪涝涝的太慢。 眼巴巴地等到了天亮,才终于瞧见松岭村也开始淹水,且水位也在缓慢地上涨。 全村人赶忙回村,在东村和西村挨边儿处暗中观察西村的动静。 “妈呀!村里咋淹水了?” “不会是西头也堵了吧!” 西村像是炸了锅,前头往西去俩人看情况之后,一跑回来就告知西头还真被堵了。 赶忙叫全村人往西去拆沙袋坝去。 东村全员连着两天一夜没合眼,终于等来了拆坝的机会。 又疲惫又着急忙慌的折腾到了傍晚,沙袋坝终于拖完,村里的水也终于能朝西涌过去。 这把东村给累的,村里人全瘫在生产队食堂里,有的甚至眼儿一闭就困地睡了过去。 “知远,多亏你想出了法子!”刘刚再次对知远表达感激。 刘刚也就初中文凭,没读过那么多书,若不是知远想出了主意,凭他的脑袋,他还真想不出来办法。 若是没有知远,估计这会儿还在跟西村的人吵嚷呢,兴许打起来的也说不定。 知远也被累坏了,他从小读书,地都没咋种过,反正就没吃过这种苦。 不过,替村里解决了问题,这感觉不知咋形容,反正就是挺有成就感! 高兴归高兴,知远谦虚地提醒刘刚,虽然现在两天两夜没合眼怪累的,但是最好别拖时间。 最好今儿就把公田里的积水给排清掉,这么一来,至少还能保住八成收成。 若是歇了拖到明儿才排清,别说保住八成,恐怕一半都保不住。 灌浆期的麦子顶多能撑两天淹水。 刘刚如捣蒜点头,等大家稍微歇口气了就带着村民连夜排水去。 而知远跟老娘小妹一起累掉魂儿的回到家时。 家里的异样,叫他们瞧的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