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硬撑,王妃她有生死薄》 第6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御医,如何了?” 秦无念比墨北延还要着急。 宋良咽了口口水,又看向了阎司灵。 阎司灵啃着桂花糕,丝毫都不介意。 他终于开口:“王妃无恙,只是身子还虚,得静心调养才是。” 朱妈妈不相信:“怎么可能!” “怎么,本王妃身子无恙,朱妈妈倒是慌了?”阎司灵觉得好笑,那眸光之中锐利无比。 朱妈妈吓得又跪下:“小姐……” “今日便收拾离开英国公府吧。” 朱妈妈嚎啕大哭:“小姐,老奴知错了,小姐,小姐啊!” 阎司灵摆摆手,破军卫上来将人拖出去。 若不是她没有其他的歹念,只是被人利用而已,阎司灵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倒是秦无念,很有趣啊。 “小姨父,你还有什么事吗?”阎司灵指着已经往外疾步匆匆的宋良背影,“宋御医都走了。”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神,齐东立刻悄无声息地追出去。 “既然你无恙,那便是小姨父多心了,便就告辞。” 秦无念朝墨北延行了礼,就往外面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御医发现了什么,得赶紧追上去询问才是。 阎司灵继续啃着桂花糕:“你不去瞧瞧,万一被他追上宋御医,我的事儿就暴露了。” “他追不上的。” 墨北延皱了下眉,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冰冷的皮肤,全然没有脉搏的存在。 “你?” “放心,短时间的,”阎司灵掀起衣袖,“被冻太久了,血液还得慢慢恢复,很快脉搏会有的。” 墨北延这才松了口气:“那要如何才能恢复?” 阎司灵咧嘴笑道:“吃很多好吃的。” 要不是知道她是阎王,他真的要当她是饿死鬼投胎了。 …… 秦无念从延王府一路追着来到皇宫门口,都不曾见到宋良的踪迹,很不甘心的穿了小路往钦天监去。 钦天监外面的小茶馆里,齐东低声问被挟持了的宋良:“宋御医,现在可明白了?” 宋良哪里敢相信,他一个御医坊的首席御医,竟然会被延王府的侍卫当街掳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好在这一路,齐东只是带着他跟着秦无念,并未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你要让我明白什么?” “衡阳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家王妃没问题。” “可你家王妃,没有脉搏。”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肯定会质疑,或者害怕。 可齐东已经见惯不怪了,只是摆摆手:“那都是糊弄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对呀,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所以你家王妃……” “宋御医,可要慎言啊,我家王妃若是那些不干净的玩意儿,又怎么会舍命救陛下?” 宋良被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家王妃为救陛下耗损心里,若是御医大人在背后说她不是人,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再说了,若我家王妃不是人,王爷还能不知道吗?枕边人是鬼是妖,他能不清楚吗?” “可刚刚……” “那是因为王妃才服了药。” “服了药?” “龙涎草。” 宋良恍然大悟:“这倒是听说过,那草生在乱葬岗,极其罕见,服用之后的确会有异常的脉搏。” 齐东见差不多糊弄过去了,又继续说道:“若宋御医不信,大可三日之后再给王妃探脉。” 宋良又想到那日阎司灵冒死救治兴平帝的场面,沉重地叹了口气:“倒是我小心眼儿了,方才就该好好地问王妃的,这死腿,跑什么!” 他说着,还锤了下自己的腿两下。 人家都说的那么诚恳了,还让去复诊,哪里可能是鬼。 齐东忍住笑,故作感动:“哪里是宋御医小心眼儿,倒是多谢宋御医记挂着我们王妃了。” “哪有,那是侯爷。” 宋良也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担心阎司灵,可这几日重心也应该在陛下身上,哪能分身乏术。 可衡阳侯今日入宫请安,才专门说到这件事,还贴心地请陛下安排御医跟他一起去探望延王妃。 本来那日就是他给延王妃请的脉,自然陛下就让他来了。 齐东“哦”了一声:“这个衡阳侯,自己府上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前脚在我们王府,后脚就来钦天监,您觉得他在做什么?” 宋良表示自己就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哪里懂得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本官要回宫了。” “哦哦,也是,是小人唐突了。” 齐东亲自送宋良回了皇宫,亲眼见他进了宫门才放心折返。 回到延王府,齐东立刻来到膳厅想要禀告一下秦无念的动静。 可当他看到一桌子的光盘后,很艰难地看向旁边的离先生:“这都是王妃吃的?” 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什么食量他很清楚。 “还有哪只乌鸦,食量也挺大的。” “嘎嘎!” 谢必安骂的有点脏,但还是埋头苦吃。 阎司灵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在啃完一个大鸡腿之后问:“离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离先生摊开手。 强行把鬼拍进躯壳里的术法,他也是头一次用,而且这拍的还是鬼的头头。 能成功让她附身都已经很不错了。 终于,阎司灵打了个饱嗝。 肚子总算是不空了。 她往后躺:“那个秦无念不对劲。”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范瑶和那几个找她麻烦的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过秦无念。 的确他的存在感太低了。 很逆来顺受的样子,要钱给钱,要欠条也给欠条。 “他好像有个大女儿,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齐东善意地提醒了下:“那应该是王妃的大表姐。” “我谢谢你提醒我哈。” “不客气的。” 阎司灵脑子里属实没有这位大表姐的记忆,和秦无念一样,她也很没存在感。 墨北延道:“秦无念的长女,叫秦袅袅,十年前看破红尘,入了观,当姑子去了。” “侯府嫡长女,不入宫为妃,去道观里当姑子,这可比你们人间的话本子还有意思。” 第61章 大公主开了个先河 墨北延一个眼神,齐东应了一声就出去查了。 “还要麻烦王爷一件事。”阎司灵一点儿都不客气,不等墨北延答应已经开口要人,“我想借一下延王府的破军卫替我催个债。” 她才不相信,秦无念当真是关心她这个侄女儿才来延王府闹腾的。 分明是另有图谋。 “齐东看他去了钦天监,王爷觉得,他会不会和诸葛渊的死有关?” 墨北延虽然常年远在北境,但还是有很多眼线在上京城:“衡阳侯不怎么和朝堂重臣打交道,每每出面,都是由范氏从女眷下手。秦寺穹的官位,也是端妃从中斡旋来的。” 离先生嫌弃不已:“没想到竟是一个软饭男。” “那倒也不是,衡阳侯年轻的时候也是骁勇善战的,不过后来兖州大败,便再也没上过战场了。” 说到这儿,墨北延又补充了一句:“兖州大败之后,父皇一直以为会丢了兖州城,没想到英国公司政力挽狂澜,智夺兖州。” 对于大胤来说,兖州是大门。 门若破,便会陷入完全被动状态。 阎司灵问:“战败的将领不需要以身殉城吗?” “司政以军功求情,将其保住。” “呵,我那位父亲可真是大度呢!” 她说“父亲”二字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英国公他老人家若还没来得及转世,应该会被吓得跳起来吧。 阎王当他女儿,怪吓鬼的。 离先生道:“毕竟是连襟嘛。” 说起当年的事,离先生都特别激动。 “当年英国公尚未袭爵,而衡阳侯也没有功劳加持,都是淮南范家的学生。 “范家双娇议亲,兖州城的城门都快被冲破了。不过范老爷子早就心属于司政和秦无念,便将两位姑娘嫁于二人,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当时的范家门生遍天下,要不是兖州城破,范家满门被屠,端妃也不敢这般大胆,谋害范家的血脉。” 说到这儿,离先生怅然地叹了口气:“要是范家还有人就好了。” 齐东问:“先生怎么关心起范家了。” 淮南范家,早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被屠杀干净了。 “也不是我关心,只是王妃如今是强行附身,和之前的夺舍不一样,要是有血脉夹持,要稳妥些,否则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还有未知的后遗症。 齐东道:“也不一定要范家吧,司家也行。” 离先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司家更死的惨烈,就连那个小孩子都尸骨无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北延却若有所思:“倒是不一定。” “嗯?王爷是知道了什么吗?” “之前所有消息都称,司苏氏离开上京城,在返回兖州的途中被杀,连着孩子也一起被丢下山崖,尸骨无存,可最后司苏氏的尸骸却在关雎宫中,那是不是,那孩子也在其他什么地方。” 齐东一马当先:“那属下立刻去查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阎司灵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你们这么兴致勃勃的,倒是显得我太无用了。” “王妃哪里是无用,分明是有大用的。” 阎司灵呵呵两声,倒是个会拍马屁的人。 齐东也不是什么人的马屁都拍,主要是阎司灵前些天在他面前露的那两手,着实太令人震惊了。 而且,他家王爷的命还在王妃手上呢。 万一王妃出了什么事,他总不能去地府捞人吧。 “不过……我那位小侄儿是不是真死了,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齐东口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们凡人查不了,人家阎王还查不了吗? 阎司灵朝窗户外面那只生无可恋的乌鸦笑了笑。 乌鸦很不礼貌地发出了“嘎嘎”的叫声:“太过分了!” 有事谢必安,无事小乌鸦。 但在阎司灵充满了“善意”的目光下,谢必安扑腾着大翅膀。 行行行! 查,等天黑了,抓个鬼差出来查还不行么。 墨北延这边的动作着实快,第二天一大早,派出去的人就来了回信。 “秦袅袅在城郊的玉凰观,正好钦天监那边要去祈福。”墨北延将手里的密信放在阎司灵的面前,“你要去见见这位表姐吗?” “见呀,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不去见。” 阎司灵满脸的恶趣味,她很好奇,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去观子里粗茶淡饭的,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墨北延看了一眼还在桌子上瘫着的乌鸦:“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夜想召一两个鬼差来问话,结果没掂量好自己的斤两,累吐了。” 谢必安想抬起头来骂一骂阎司灵,太没人性了,不,太没良心了。 她怎么能奢望一只鬼能有人性呢。 不过昨夜那种情况,她当真是没有料到的。 接二连三地召唤,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居然只有两个鬼差上来,而且送回去还费了她不少力气,导致今日她爬都爬不起来了。 身子累,心更累。 “现在就出发吗?” “要等一个人。” “谁?” “秦寺穹。” “嗯?” “新上任的,暂代钦天监监正。” 阎司灵大惊:“他?” 且不说秦寺穹才死了母亲,就是他一点儿奇门遁甲都不通,就算是天空飞过扫把星,可能他都会当成流星用来许愿来说,也不应该是他啊。 阎司灵问:“你提议的?” 墨北延现在是监国,兴平帝就算血亲咒被她压制住了,也不可能插手这种事。 “你可真聪明。”墨北延不否认,他抱着胳膊,笑得贱嗖嗖,“本王可是好心,让秦袅袅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阎司灵嫌弃不已,难怪昨天从膳厅离开后就不见人,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来。 原来是去做这事儿了。 她朝墨北延勾勾手指头,等墨北延凑上去之后才啧啧两声:“你可真无聊。” “是呀,本王就是太无聊了,还专门让人去了一趟户部,取了这些年婚嫁生子的档案来。” 墨北延看了一眼房间外,齐东立刻抱着厚厚的文书走进来。 他将文书全都按时间放在桌子上,分别介绍道:“王妃,这边是婚嫁的卷宗,这边是人口出生的卷宗……” 他顿了下,又指着旁边最高的一堆:“这是和离与休弃的卷宗。” 第62章 王小五,是谁? 阎司灵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你们大胤什么情况,和离那么多?” “不,严格地来说,是休弃。”齐东刚刚从户部出来,也是很震惊的,“户部的官员说,自从大公主五年前开辟了休夫这条新赛道,不少女子在修夫的路上。” 他还很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家王爷。 “你看本王做什么。”墨北延皱起眉,真是大清早的触霉头,晦气。 他看起来像是会被休的吗? 阎司灵掩嘴轻笑:“王爷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的哦。” 墨北延:“……” 他瞪了一眼齐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王去瞧瞧,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还有多久才能出发。” 望着墨北延气鼓鼓离开的背影,阎司灵欢乐地笑了起来。 一旁差点把自己瘫成一块烂泥的谢必安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嘲笑声:“十爷呀,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好好地照照,瞧你笑的不值钱的样子哟!” 阎司灵摸着自己的脸:“我的笑很值钱呢!” 说完她将谢必安拧起来,摆正了她的脑袋:“你瞅瞅,他身上的鬼气是不是越来越浓郁了?” 谢必安耷拉着脑袋。 好吧,她就不该奢望他们家十阎王能生出情爱的根子。 这家伙没心没肺的惯,就是被人从心脏的位置捅穿了,都伤不到她分毫。 因为她没心啊。 所有鬼都有弱点,可偏偏,这位十殿下,一点儿弱点都没有。 每位阎王都是靠自身的功德,或者是生前做了顶顶顶好的大事,才能得以塑造金身,被凡间供奉而成。 可偏偏,十殿却靠自己打上来。 可谓打遍地府无敌手。 当然,她也不例外,是被揍成好闺蜜的。 “要是能吃人不被雷劈就好了。” “卡擦!” 阎司灵的话才刚刚落下,一道惊雷就落下。 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屋外的那颗枣树上。 眨眼的功夫,枣树被劈成了两半,吓得院子里的下人嗷嗷叫。 阎司灵翻了个白眼:“我不想了还不成么!” 谢必安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劳驾,放我下去。” 免得被殃及无辜。 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很久了,经常口无遮拦,得罪天道。 阎司灵丢开谢必安:“那你自己玩儿?我和墨北延出去一趟。” “知道了。” “小心点,别被人抓到,做成乌鸦煲。” “滚滚滚!” “哈哈哈……” 阎司灵仰天大笑,欢快地走出房间。 正好齐南来请她:“王妃,王爷让属下来告知,监正已经出发了。” “你也要去吗?” “属下不去,齐东去,王爷安排属下去一趟厉王府。” “去扒李章元的衣服吗?” 齐南尴尬地抖了抖脸皮子:“不是,是最近兵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王爷怕厉王殿下处理不过来,让属下去帮忙。” 原本兵部那边都被裕王收买了,如今裕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人趁机捣乱。 他们敢和李章元叫板,是因为笃定了李章元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他们那些人,绝对不敢和现在的墨北延叫板。 监国,行使天子之权。 不过王妃这古怪的爱好什么时候能改啊。 上次就去扒拉过裕王殿下的衣服了,那光溜溜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 阎司灵拍拍齐南的肩膀:“嗯,那你好好帮忙,记得,晚上可千万要记得回延王府。” 齐南还想回话的,可阎司灵只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纳闷不已:“晚上必须要回来吗?” 忽地,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墨北延怕冷,马车里放着好几个暖手炉,阎司灵才一进来,他就下意识地塞了个手炉到她怀里。 阎司灵凑上去:“你知道的,暖手炉对我没什么用,要不给我抱抱?” 墨北延一巴掌按在她脸上,将她推开老远:“青天白日的,在府外你还是注意些。” 阎司灵只觉得无趣,索性就倒一边去睡觉了。 墨北延长长地送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耳垂。 都说妖精磨人,怎么阎王也磨人。 玉凰观和玉青观相隔并不远,都在北郊的玄武山之上。 不过两座观子分别占据了两个山头,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两座观子也不会有交集。 山门之下,新任钦天监监正第一次来,玉青观和玉凰观的两位观主都亲自来迎接。 秦寺穹心中忐忑不已。 他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一水儿的道士和道姑,为自己日后的前途担心。 明明是禁军副都统,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钦天监的监正,他连夜观星象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因着还是孝期,所以升官的事也没有大肆操办。 玉青观的观主宁檀子和玉凰观的观主梵慧双双上前行礼:“参见监正大人!” 秦寺穹为难地笑着回礼。 梵慧见时辰不早了,赶紧道:“监正大人,还请入观。” 秦寺穹正要说还有人没到,哗啦啦的,就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破军卫训练有素而来,身后那辆马车更是隐隐地透着权势滔天。 马车停下,齐东掀开了帘子,墨北延先下了马车。 他侧身抬手,女子雪白的手从车帘里探出。 那手纤细柔美,肤如羊脂玉,引得人不由得侧目而视。 下一刻,车帘掀开,阎司灵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团扇,半遮脸,就只露出了一双勾人夺魄的美目。 不说旁人都看出神了,就连齐东都看的发愣。 王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 不过,想想她阎王的身份,还有驭百鬼的“高光”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看不能当饭吃。 阎司灵下了车,两只眼睛往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嗯?还差一个。” 她声音很冷,和此刻娇美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秦寺穹虽然知道她本事大,但还是仗着自己是表兄的身份,咳嗽了下:“今日来办正事,你莫要乱来。” 阎司灵却不想搭理他,骄傲地扬起下巴:“王小五呢?” 在场的人,除了玉青观的观主之外,其他人都很懵。 谁是王小五? 很重要吗? 必须出现在这儿吗? 第63章 被看穿 宁檀子心里有些不痛快。 王小五这三个字是能随随便便地喊的吗? 那可是他们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但尽管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浮于表面。 他上前朝阎司灵道:“祖师爷这几日不得空,还请王妃恕罪。” 阎司灵淡淡地点了下头,想必小矮子应该是去查真假冥币的事去了。 如此,她才提起裙摆,往前走。 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没人跟上来,她回头,皱起眉:“王爷,不是要去玉凰观吗?” 墨北延应了一声才跟上去。 齐东安排破军卫就地休息,也紧随其后。 宁檀子和梵慧面面相觑,才走到秦寺穹跟前问:“这位王妃什么来头,厉害的让延王殿下与小厮无异。” 秦寺穹尴尬地咳嗽了下:“这位王妃,是本官的表妹。” “哦哦哦!” 梵慧用手拐了下宁檀子,原来是一家子。 难怪延王妃敢这般对延王殿下,分明是仗着自家表兄在场,有人撑腰罢了。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了然于胸的笑意。 因为两座观子常年香火旺盛,所以山路并不难走,每一块石阶上都刻着善者仁翁的名讳。 只是越往上,阎司灵却从空气之中探究到一丝丝不寻常。 她才勾了下嘴角,墨北延就注意到了:“山上是不是有什么?” “还不错,能察觉到异常。” 墨北延也不瞒着:“倒也不是,只是你笑的不正常。” 阎司灵:“……那也算有进步。” 比之前那种,鬼都到跟前了,还茫然不自知的蠢样子好看多了。 “山中有邪气,很古怪。” “邪气?” 这还是墨北延第一次听说。 阎司灵耐着性子解释:“鬼气来自于地府,邪气产生于人间。” “是那种人生出了邪念,便会有邪气吗?” “不,若那么简单就能生出邪气,整个世间都会被吞没的。当人心中的恶念与天地间的阴煞之气相互纠缠,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才会逐渐凝聚成形。” 齐东听得玄乎,凑上前来问:“那邪气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比如带些护身符?” 这个很重要。 虽说跟着王妃万事大吉,可万一他们运气不好,在王妃没看到的角落被邪气缠身,那岂不是要遭殃了。 阎司灵想了想:“这个还真没有。” 毕竟她是阎王,不是类似于大阴阳师那种的术士,的确变不出什么能扛得住邪气的护身符。 在齐东失望地耷拉着脑袋时,她忽然想起:“诶,不过……” 齐东的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精光,迫切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摊开手心,一只纸片人乖乖巧巧地站在她掌心。 “这是我的灵宠,倒是可以提示你。”她大方地将灵宠交给齐东,又叮嘱道,“必要时候,它也会些拳脚,不过人小力微,打不过你就跑。” “多谢王妃。” 不消多时,秦寺穹等人就已经追上了三人。 到了分叉口,梵慧大方地指着往右边的路:“诸位,往这边便是玉凰观。” 宁檀子也道:“那贫道就不失陪了。” 男女有别,他可不去玉凰观。 秦寺穹道:“等本官看望了长姐之后,再去玉青观与宁观主详谈。” 他虽然是钦天监的监正,但也必须时刻受礼。 一众道姑面前,他也不好多留。 宁檀子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阎司灵,才悻悻笑道:“不着急的,贫道回去之后就让人准备些斋饭,等候大人。” 说完,便走了。 梵慧在前面引着路。 秦寺穹在后面跟着:“殿下若想为大胤百姓祈福,为何不去玉青观?” “本王惧内。” 秦寺穹:“?” 阎司灵:“?” 齐东:“……”这话能乱说吗? 虽然他们都挺害怕王妃的,也算个事实,但总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说给众人听吧。 墨北延继续说道:“主要是王妃想替大胤百姓祈福,本王只是个陪衬。” 说完还不忘冲阎司灵一笑:“是吧,王妃。” 阎司灵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她强忍着没当场发作,只是暗暗掐了墨北延一把。 这男人惯会用自己来当挡箭牌。 道观门前青烟袅袅,几位道姑早已恭候多时。 但放眼望去,却没有秦袅袅。 “我长姐呢?”秦寺穹率先开口。 他才上任,今日是务必要将两座观子跑完的。 早些见到秦袅袅,也好早早地折返去玉青观。 到底那边才是主场。 梵慧道:“梵静在内院。” 秦袅袅自打十多年前来了玉凰观后,便有了自己的法号, 和这个法号一样,秦袅袅喜静,加上娘家在上京城有权有势的,所以在观子里也不需要做粗重活。 没事抄抄经文,养些花花草草。 梵慧先是领着众人在观子里,先后给碧霞元君、太阴元君上了香,才带着人往后院去。 后院幽静。 青石板路两旁种着几株梅树,此时正值花期。 暗香浮动,花瓣随风飘落,为这清幽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诗意。 梅树下散落着几卷经书,想来是秦袅袅平日诵经时留下的。 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一素衣女子正俯身在石案前研墨,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头,眉眼间透着几分出尘的淡然。 秦袅袅虽然知道今日有客上门,但在见到阎司灵的那一瞬,还是有些诧异的。 这位表妹,和她想象之中,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她离开秦家的时候,表妹还是孩童。 但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她缓缓地上前,朝一众人行了个道家的礼。 梵慧道:“梵静,就劳烦你照顾延王殿下和监正大人了。”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梵慧前脚刚刚走,秦寺穹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长姐,母亲去世,你为何不下山?” 之前,他是特意安排了人来通知她的。 可愣是没能请的动。 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日,我已经让人捎了话给监正大人了,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虽说秦袅袅在回答秦寺穹的话,但她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阎司灵。 不提那话还好,一提到,秦寺穹就更生气:“母亲生养了你,就算母亲错了,你也不能如此薄凉。” “缘起缘灭自有时,母亲招惹了不该惹的,便是咎由自取。”秦袅袅走到阎司灵的跟前,声音宛如寒冬里的兰草,易碎,“若你能早些时候来,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第64章 意外,就是她 阎司灵就知道,秦袅袅并非寻常人。 但秦寺穹这个二傻子却没有意识到异常,他不高兴地走过来:“长姐,你以为她是好人吗?就算母亲的事,是咎由自取,但也是她在中间做了不少事。” 如果阎司灵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乱成一锅粥了。 越想,秦寺穹就越气。 “若她没有婚配给裕王殿下,那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或者当初她守孝期间退了婚,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阎司灵只觉得可笑,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寺穹的脑回路当真和范瑶等人一模一样。 “长姐,我今日来,可不是听你向着外人说话的,我可是……” “那你还不走?” 秦袅袅掷地有声,生生打断了秦寺穹的废话。 秦寺穹被噎得脸色发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秦袅袅淡漠的侧脸,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既然长姐这般无情,就别怪弟弟不讲情面。" 他可是好心好意地来看望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既然人家不领情,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说罢猛地拂袖转身,衣摆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院中梅枝被这阵风惊动,簌簌落下几片残红。 阎司灵垂眸看着落在脚边的花瓣,听见秦寺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在院门处突然停住。 片刻之后,秦寺穹又黑着脸,折身回来、 “差点被你气糊涂了,今日我来,还有一事。” 可不等秦寺穹开口,秦袅袅就像未卜先知那般拒绝:“你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都没说是什么。”秦寺穹满脸的愤怒,“你入观为道姑,父亲都不曾说你什么,母亲也由着你,今日不过是父亲想要你带走的那几幅画,你怎么就这样不给面子?” 他又看了一眼墨北延和阎司灵,只觉得他们是外人,果断地将秦袅袅拉着到了旁边。 “再说了,父亲说了,那画是父亲自己画的,你有什么权力带走?” 秦袅袅拂袖,粗布麻衣的面料不慎扇到秦寺穹,在他脸上落下一道红印子。 “秦袅袅!你做什么!” “监正大人现在好威风,竟是在质疑起贫道了?” 秦寺穹想要反驳,可来自于血脉的压制让他气焰也小了不少。 他硬着头皮,扶手而立:“我就只是想替父亲拿回那些东西而已,你至于吗?” “若父亲想要,他便自己来。”秦袅袅转过身,“你若无事,便离开吧。” 秦寺穹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他真是搞不懂。 明明以前长姐是最识大体的,就一夜之间,全变了。 秦袅袅走过来,声音很轻:“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便随我来吧。” 她好似知道墨北延等人的目的,径自往屋子走去。 她住的屋子不大,屋内陈设简朴却整洁,一张木桌上摆着几卷泛黄的画轴。 秦袅袅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窗外的风吹动她的道袍,整个人仿佛与这山间景色融为一体。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那东西,可能会让你们颠覆往日的认知,还想要吗?" 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阎司灵没有任何犹豫:“要!” 她辛辛苦苦坐了那么久的车,又爬了那么久的山,终于见到了秦袅袅,可不得看看。 秦袅袅指着身旁的箱子:“自己看吧。” 齐东领悟到墨北延投来的眼神,赶紧上前。 他打开了箱子,取出里面放着的三幅卷轴,挨个地打开,又平铺到旁边的桌子上:“诶?这不是王妃吗?” 阎司灵看了一眼那三幅画:“这三幅,都不是我。” 秦袅袅回头,望着那张看起来温婉,但实际上却冷厉诡艳的脸,叹了口气:“前面那两幅,是司灵的母亲,我的姨母,范望舒。” “那第三幅呢?”齐东看着画像,其实也都相差无几的。 不过第三幅的画中人眉眼里,带着稚嫩,就像披着大人皮的小孩子。 “是司灵。” 秦袅袅走到桌子上,指着画中落下的时间。 “是十二年前,父亲画长大后的司灵。” 齐东还是不大明白:“衡阳侯画我家王妃做什么?” 墨北延平淡地说着:“因为他对司灵,有邪念。” 齐东大惊:“不是吧!” 但转念一想,这些日子,衡阳侯府出了那么多事,那位侯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反而还在暗地里对王妃的种种举动步步退让。 当真是细思极恐的。 墨北延问:“你当年,是发现了衡阳侯有这种龌龊的心思,才自请入道观修行的?” 秦袅袅点了下头,但眼神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若此事东窗事发,国公府必定与侯府翻脸,我得自保。” 她怕死,更怕另外的事,被公之于众。 “只怕,不仅仅是这样吧。” 阎司灵缓缓地坐下,随意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平淡地等着秦袅袅回话。 可秦袅袅却不想多言。 “你看我第一眼,便知道我不是司灵,不是吗?” 秦袅袅没想到阎司灵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她下意思地看向墨北延和齐东,两人都没有表露出诧异。 “你们都知道?”她不理解地问阎司灵,“这种事,你怎么能同人说呢?” “秦无念在这画上动了什么手脚?亦或者,我直接点,他在什么人的指点下,对司灵这具身体用了邪术,试图将范望舒的魂引回来。” 秦袅袅惊恐万分:“你,你的意思是,父亲想将姨母的魂引回来?” 她知道父亲的龌龊心思,但没想到竟然背后还有这么一层。 “这三幅画中,有邪气。” 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同墨北延说。 “应该是用了范望舒身体的一部分来作画。”阎司灵摸着画作,果然在上面感觉到了丝丝尸骸的气息,“头发、血液,都入画了。” 齐东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用人的一部分来入画,就能引魂吗?” “不出意外是可以的。” 可偏偏,出了意外。 第65章 我没长眼睛 “有人在背后教秦无念,以范望舒的身体来作画,等待时机成熟,就能焚烧这三幅画,用来招她的魂, “只要能将司灵的尸体放置在阵法中,便有机会引魂而来。” 真是够变态的。 难怪当年秦袅袅不能接受,宁可出家也不愿意入宫为妃。 所以尽管在外人看来,秦无念这个小姨父最疼司灵,可还是任由范瑶和秦桑桑欺辱她,甚至要逼她二女共侍一夫。 其实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入裕王府罢了。 没想到司灵倔强无比,竟然选择了跳楼。 也没想到,他养了多年的躯壳很成熟,刚刚好,就便宜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阎司灵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命格属阴,感受到了画作的邪气,所以才带着这三幅画来到道观,祈求避祸。” 秦袅袅尽力掩饰的这一层也被阎司灵无情地拆穿,她也懒得再装傻充愣了:“你说对了,我也是别无他法。” 就因为命格属阴,所以从小到大她都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周围却没人相信她的话。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一眼看到在司灵的壳子下,藏着那样一个诡艳的阴官。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终归是她那位父亲惹不起的存在。 她亲自点了三炷香,然后朝阎司灵跪下。 齐东震惊:“秦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她是想求我办事。” 用的还是求鬼行事的大礼。 收了三炷香,便得将事情办妥。 “我知道你不是司灵,也知道你是一位很厉害的阴官。”秦袅袅望着阎司灵那张皮囊之下的魂,坚定不已,“求你,留我父亲一命。” 倒是个孝顺的姑娘。 但阎司灵却不打算收这三炷香:“你知道你父亲犯了什么事吗?” 见秦袅袅一脸茫然,她才讥讽道:“之前我还在想,李章钰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事成之前,允许丫鬟到司灵面前去嚼舌根。如今看来,秦无念,便是幕后的推手。” 齐东一点就通:“所以一开始便是衡阳侯存了歹念,将司小姐的身体当做引魂的容器来喂养,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英国公夫人。诶?不对呀,那万一英国公夫人已经转世了呢?” “他做了那么多,必定是有十全的把握,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囚禁了范望舒的魂。”阎司灵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之中透着杀气,“我迟早剁了他。” 私囚魂魄,乃阴阳两界的大忌。 她倒是想看看,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撺掇着凡人囚禁鬼魂,阻拦他们鬼差办事,影响他们的业务指标。 秦袅袅却还是不甘心,她举着三炷香,还想求情。 可就在此刻,那三炷香却缓缓地灭了。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到底有何本事,但如今看来,想要保住父亲的性命根本难于登天。 阎司灵起身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很冷,但比起人心,尚还要暖和些。 齐东同情地将秦袅袅扶起来:“秦大小姐,节哀吧。” 大抵最后,秦家只会剩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墨北延跟着走出房间:“你不是不管闲事吗?” “闲事我自然不会管,可这已经不是闲事了。”阎司灵给了墨北延一个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憋出这句话的,“你知道,人间死一个人,地府少一个鬼,我会被扣多少银子吗?” 墨北延:“……你都是阎王了,还能被人扣银子?”果然啊,贪财是本能。 “呵!我们可是有十个阎王,而且为了制约阎王的权力,还有一个监察院,专门负责监管我们是否滥权,你以为和你们人间一样,一家之言?” “监察院?” “嗯,监察院十年会对阎王的履职情况进行审查。” “审查之后呢?” “无功无过还好,若是发现业务指标没完成,那是要扣俸禄的,而且若发现有阎王敢在其中贪污受贿,更是要被丢进无间地狱。” 想起之前老八好好地进去,就只剩下一副骨头出来,阎司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可比你们大胤的那些官员干净。” 阎司灵骄傲地仰起头,可却得了墨北延的嘲笑。 她不高兴:“你笑什么?” “那可不见得,若你们当真干净,又为何会出现范氏魂魄被私下扣留的事?” “意外而已。” “当真是意外吗?” 阎司灵更不高兴了,他非得抓住人家的肺管子来捅么。 范望舒的魂被扣下,但地府那边没有任何记录,分明就是有鬼差私自动了手脚。 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有人花了大价钱。 没想到她来处理轮回路的事,还能牵扯出地府的贪污受贿案。 这次,她非得让那些在中间贪污受贿的鬼脱层皮!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玉凰观,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急匆匆而来。 “哎哟”一声,对方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我这副老骨头都要撞散架了!” 阎司灵纹丝不动,气势汹汹地盯着紫袍加身的祖师爷:“我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祖师爷瞪大了眼睛一看,双膝一软就要跪。 哪知,还有不长脑子的宁檀子冲上来,一把扶住颤颤巍巍的祖师爷,还大言不惭地对阎司灵道:“还请延王妃稳重些,山中道路狭窄,刚刚又下了雪,地滑的很,万一装了人,伤人伤己也不妥当。” 看看都把他们家祖师爷撞什么样子了。 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阎司灵却懒得理会闲杂人等,只是问想立刻跪下去的祖师爷:“这几日可有进展?” “有,有。”祖师爷慌忙地、用力地推开差点把他夹在火上靠的徒孙,正正经经地给阎司灵跪下,“查的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大惊。 “祖师爷!” 宁檀子想去扶,祖师爷立刻甩了个脸子回去:“走开!” 他可不想惹怒了这尊阎王大人。 紧随其后的秦寺穹也傻眼了。 这可是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之前,诸葛渊能坐稳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也全都是靠祖师爷引荐,如今怎么给阎司灵跪下了。 第66章 秦家人都一个德性 秦寺穹再看向阎司灵。 她只是淡淡地垂着眼,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仿佛这本就是应该的。 这得多大的脸啊。 他负手而行,来到阎司灵的跟前:“你狐假虎威也就够了,仗着延王给你撑腰,也太目中无人了。” 阎司灵身后的墨北延赶紧接话:“别带上本王,我家王妃可不用本王撑腰。” 他怂里怂气的模样让秦寺穹都不敢相信。 说惧内就真的惧内吗? 这还是他们认知之中,骁勇善战,打的犬戎一族连亲娘都不认识的延王殿下吗? 阎司灵移步:“你随我来。” 秦寺穹都还没回过神:“她让谁随她去?” 祖师爷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我,让我去。” 见阎司灵不等他,他还很着急地追了两步:“十爷,等等我啊。” 那语气,迫切不已。 瞧着祖师爷跟舔狗似得的背影,秦寺穹满头雾水:“观主,你家祖师爷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英国公府就只有三个孩子,司灵排行老三,怎么会被喊成“十爷”? 宁檀子尴尬地笑了笑,他也不造啊。 梵惠从玉凰观里出来,朝秦寺穹行了个礼:“监正大人,梵静想见你。” 秦寺穹想到刚刚秦袅袅对他那般刻薄,不悦地皱起眉。 他是皮球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带路。” 虽然心中不情愿,但秦寺穹还是跟着梵慧往里面走。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色,齐东立刻悄悄儿地跟着去。 宁檀子更尴尬了:“那个,王爷……王妃和我家祖师爷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那王妃让祖师爷查什么?” “不知道。” “呵呵,那王妃刚刚可有说什么?” “不知道。” 宁檀子:“……”一问三不知哦。 他看向已经走到很远的台阶下的阎司灵和祖师爷,倒是想跟上去偷听的,可墨北延在这儿他也不敢。 撇开墨北延惧内这事儿不说,那可是铁血手腕的延王殿下啊。 祖师爷走的双腿都在打哆嗦了:“十爷,差不多可以了,再往下,就下山去了。” 阎司灵这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说。” “已经查到了,玉青观这些年出去的元宝纸钱都是供给了三家纸扎铺子,除了归零居是自营之外,还有两家是批发。 “其中一家也在上京城,就在朱雀大街街尾的烨兰巷中,叫香火轩,背靠礼部,做了不少皇族祭祀的生意,应该不会有问题。 “另外一家,在兖州,叫香源阁,是苏家在操持。也就是,英国公府大儿媳的娘家。 “至于归零居之前出现的缺斤少两,只是残次品,也是学徒练手的,我专门让人去问了大师傅们,都严格按着我之前的规矩办的。 “为此,我还专门查了他们的销售记录,当真是没问题的。” 阎司灵半信半疑:“你最好祈祷归零居没有问题。” 若归零居和香火轩都没有问题,能够出问题的,就只有兖州苏家了。 在司灵的脑子里,并没有太多关于长嫂苏氏的记忆。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一件事,不知道对十爷有没有帮助。”祖师爷也不敢卖关子,紧接着开口,“苏家人,有阴阳眼。” “嗯?阴阳眼?” “苏家祖上,源自于南境墨家。” “真是有趣,没想到现在还有阴阳眼存在。” 可若是有阴阳眼,那就有和鬼差勾结的桥梁了。 祖师爷小小声地提醒:“十爷身边那位王爷,不也是姓墨么?说不定也和墨家有什么渊源呢。” “他?” 倒是忘记了“枕边人”也姓墨。 “小人听礼部那边说,原本延王殿下叫李北延,十二年前离开上京城前往北境后就舍了皇姓。只是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墨。” “兴许只是因为好听。” “啊?这么儿戏的吗?” 不过有一说一,墨北延的确比李北延好听多了。 祖师爷当仁不让:“要不,我去兖州查查?” “你要亲自去?” “那不然呢?”祖师爷其实也不想舟车劳顿的,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死不了,但也很累的,“可我也怕连累我的徒孙些。诸葛渊的死,我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不必了。” 阎司灵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若当真是墨家的后人,开了阴阳眼,能与鬼差搭上线,就不是王小五这个小矮子能办妥的事。 必须她亲自出马。 抓贼拿脏,只要能抓到鬼差收受贿赂的现行,她就能给天地钱庄洗刷冤屈。 她要把证据全都扔厉温那混蛋脸上,让他天天说她在中间抽了油水,真是该死的老二。 “对了,最近上京城可有什么异常。” 阎司灵这话倒是把祖师爷问到了。 “十爷说的异常是什么异常?” “就是……有人被鬼附身。” 祖师爷悻悻地打量了一番阎司灵,眼神委婉。 被鬼附身的,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阎司灵垮了脸:“除了本王之外。” “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白天能看得出来什么端倪,晚上你下山去瞧瞧,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鬼在街上逗留,全收了。” 祖师爷:“……我能弱弱地问下,是有谁又爬上来了吗?” “也没谁,我二哥来了。” “啥?!” 祖师爷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还差点往下滑了去,亏得阎司灵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阎司灵万分嫌弃:“瞧瞧你这德性,至于吗?” “楚江王他老人家也来了?” “据说是这样的,不过还没找到我。” “十爷找他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宰了送回地府呗。” 祖师爷哭唧唧,这种事能不能放过他。 他不想参与这种“内斗”。 他正哭的伤心,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墨北延已经循声而来了。 墨北延无视掉他,对阎司灵道:“方才秦袅袅将三幅画全都给了秦寺穹,需要将画抢回来吗?” “不需要。”阎司灵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不给,我还要想法子撺掇秦寺穹去偷,现在省事了。” 第67章 抢一下,但又必须抢不到 墨北延见她笑那么开心,心中生出恶趣味,一巴掌捂住她的嘴巴:“笑收敛些。” 祖师爷震惊的就像看到路边的狗开口说话那样,他,他,他!怎么敢这样对阎王大人的。 死定了,他一定死定了。 阎王大人肯定会一巴掌扇飞他的。 “啪!” 的确是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却是拍在男人的手背上,就像在拍蚊子似得。 “闭嘴吧你。”阎司灵龇牙警告,活脱脱的一只藏在人皮之下的厉鬼。 齐东才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往后退,但在阎司灵一个厉眼之下,赶紧说道:“王妃,秦大人从小路下山了,要跟吗?” “跟呀,而且你还要去抢那画,但又不能抢的到。” “啊?” 齐东很为难,要抢回来很简单,可若是抢了又抢不到,这不是质疑他的本事么。 “你别以为你当真能打得过秦寺穹。”阎司灵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若当真只是秦寺穹,她自然相信齐东没有问题,但秦寺穹带走了那三幅画,可不得了。 见齐东还在回味刚刚她的质疑,她又开口催促:“再不去,人就入城了。” “秦寺穹那个小短腿哪有这么快!”齐东虽然嘴巴上吐槽,但还是健步如飞地往下去 阎司灵垂眸冷冷地俯视着祖师爷:“记得,好好给本王找鬼。” “是。” 阎司灵也不是什么只吃不给的人,她随手塞了个小纸人到祖师爷的怀里:“喏,本王的灵宠,若是遇到什么事搞不定,给它说,它能办。” 得了这么一个小纸人,祖师爷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笑呵呵地将小纸人捧起来:“多谢十爷,多谢十爷。” 阎司灵往山下走,墨北延追上前,朝她摊开手:“本王的呢?” “什么?” “你给了玉青观住祖师爷和齐东护身符,就没打算给本王一个?” “你都有我了,还用什么护身符?” 她拍掉墨北延的手,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小石头。 眼见着身形就不稳,要往前摔。 墨北延赶紧伸出手想要将人抱住,哪知她歪歪扭扭地乱走了十几个台阶才定住了脚步。 阎司灵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我最近勤于练功,下盘稳健,不然就要得摔个狗啃屎了。” 她回头,就看到墨北延张开了双手,疑惑不解:“你做什么呢?” 墨北延悻悻地收回手,赶紧背在身后:“没什么,就是觉得空山新雪后,本王想拥抱自然。” “那你抱个够吧。” 阎司灵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转身继续往下走。 破军卫还在,只是钦天监的人全都在半炷香前就离开了。 她和墨北延上了车,破军卫也不问齐东上哪儿去了,直接就安排了另外的人驾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刚回王府,后脚齐东就狼狈地回来了。 齐南打量了一番满身泥泞的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折腾成这幅样子?” “去办王妃交给的差事去了呗,王妃呢?”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可差点吓死他了,幸好有王妃的护身符,不然他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在里面,刚刚才回来。” 齐南抬起自己的手,让齐东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下自己手里的托盘。 热气腾腾的,才沏好。 齐东也没个正眼,往里面去。 “嘿!这家伙,眼里都没活儿啊。” 齐南端着茶水进去,就看到齐东给阎司灵跪的笔直。 “多谢王妃的护身符。” 齐东从怀里取出已经被斩成两半的小纸人。 刚刚的事,历历在目,好似那砍刀还悬在自己的脖子上。 齐南放下茶杯:“上京城还能有高手差点能杀你?是哪一路的?” “秦寺穹。” 阎司灵端起好热乎的茶水,轻浅尝了一口,就听到齐南惊呼的声音。 “衡阳侯府那个二公子?刚刚上任的钦天监?以前连穆青宇都打不过的副都统?” 齐南虽然常年在北境,但也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要不是看在衡阳侯的份上,秦寺穹能爬这么快才是见鬼了。 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齐东能被揍成这个样子。 齐东给了他一记刀眼,能闭嘴吗? 那小嘴,一天天叭叭的。 “属下原本抢了那三幅画,可就在想要假装摔倒将画还给秦寺穹时,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无法动弹,差点就被斩杀了。” 虽然彼时他蒙着脸,可如果被杀,秦寺穹必定会带着他的失守来找王爷麻烦的。 现在想起来,还是他低估了对手。 “幸好,王妃的这个小纸人救了属下。” 齐东毕恭毕敬地将小纸人双手奉上。 阎司灵淡淡地开口:“丢了吧。” 灵散,就没用了,不过只是废纸罢了。 墨北延想起之前在玄武山上阎司灵的预判:“他无法动弹可是和你说的邪祟有关?” “自然,那三幅画,并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的。”阎司灵顿了了下,拿起刚刚送来的芙蓉糕,好香啊。 她轻咬一口芙蓉糕,甜香在舌尖化开:"画可入了衡阳侯府?" “属下虽差点被杀,但也是逃离后,再折返,确认了三幅画均被秦寺穹带回了衡阳侯府。” “那就好。” 墨北延疑惑:“你在衡阳侯府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吧,有些人会死不瞑目,所以呀就浅浅地帮了个忙而已。”阎司灵说完就冲墨北延眨眨眼,“我是不是很善良?” “你不会是……” “嘘!”阎司灵将食指放在唇上,神神秘秘地笑着,“大白天的,说这些太无趣了,得晚上亲眼看着,才好玩呢。” 呼—— 一阵阴风吹来,齐东和齐南纷纷打了个哆嗦。 …… 衡阳侯府。 秦寺穹好不容易从秦袅袅手里得了这三幅画,还在半路上遇袭,差点被人抢了去。 原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宝贝,不是藏宝图也得是什么名家巨作。 结果他入城之后,好奇打开一看,画作上却是阎司灵的模样,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匆匆回到侯府,将秦无念临行前的交待忘的一干二净。 他冲到书房,将三幅画奋力地拍在桌子上:“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68章 头七 秦无念这几日并不想理会过多的俗事,只是想将半辈子的心愿了了。 今日从早上开始,他就在书房里抄写经文,让自己沉静下来,可秦寺穹匆匆进来,又粗暴地将东西拍在桌子上,惊扰了他的雅兴。 “你做什么,为父没有教导过你,万事得沉住气?” 虽然范瑶并非他想娶的人,但总归是为他生儿育女了。 如今四个子女,死了一个,废了一个,出家了一个,就只剩下这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秦寺穹已经憋了一路了。 在阎司灵那吃了瘪,又被自己的亲姐姐气到了,最后回来的时候,还被行刺。 要不是他功夫好,早就被杀了。 他的怒火已经冲到了天灵盖,他也不想废话,将三幅画掀开:“父亲,你要儿子如何能沉得住气!” 这三幅画,无一不和阎司灵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画司灵表妹的画像,还视作珍宝,你当真如长姐所言,对司灵……” 存了龌龊的心思吗? 后面的话,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 秦无念没想到秦寺穹会将这三幅画带回家,他“唰”一声站起身:“我不是让你将三幅画带回钦天监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那个人可是千叮万嘱过的,这三幅画存入了道观,受了香火,便会生出灵智,拿回来之后只能送去钦天监暂时镇压。 若带回来,便是引祸上身。 秦寺穹虽说前几日才被爬出棺材的生母和口出狂言的四妹吓到,但他心理素质很不错,已经消化掉了。 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将这三幅画往邪祟上面想,只是认为身为父亲的衡阳侯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而已。 他自嘲地摇着头:“我的父亲,大胤堂堂的衡阳侯,竟然对侄女儿生了歹念,你让我如何见人,你让我……” “啪!” 秦无念听不下去,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都要快气炸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最不让他省心。 不是下塘就是上房,幸好被他早早地丢到军营里去,否则还不知道要在上京城变成什么无脑的纨绔子弟。 好不容易靠一身蛮力换了军功,可仍旧是不长脑子的。 他看起来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吗? “你仔细看看,这是司灵吗?!这是吗?!” 他捂着被气疼的胸口,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日落黄昏,再有一会儿,黑夜就将把整个上京城全都吞没。 也没有注意到,周围时不时地飘来一阵阵诡异的风。 秦寺穹被打了一巴掌,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他将其中一幅画拿起来,仔细地研究了下,差点脸都要贴上去了。 秦无念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他的脸。 一来是怕画上的人被这个不孝子玷污,再者便是害怕这画上的东西被碰掉。 人血,本来就不着色。 “这画里的人,好像真的不是司灵。” 乍一眼看,是挺像的。 可细细一看,眉眼处好似又有三分不像。 而且,更不像现在的司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是觉得这一次回来,司灵变了。 不是说性子,就连容貌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可她都二十岁了,怎么还能在长开呢? “废话!” “那这画中人是……”秦寺穹才问出口,又想到了一个人,“大姨?” 秦无念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瞒着,只是无奈地点了下头。 秦寺穹脑子极具简单:“父亲没事画大姨做什么?而且还画了三幅,还藏着……” 越说,秦寺穹就越觉得怪异。 最后连看秦无念的眼神都变得古怪。 他是不是不该再问了,感觉好像要吃到长辈的瓜了。 难不成,他的亲爹,和大姨有过什么! 天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原本是应该我娶望舒的。” 秦寺穹迟疑了会儿,就意识到了“望舒”是大姨的名讳。 “当年,我与司政一同前往兖州求学,拜入范家,彼时我与他不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初到范家,便认识了恩师的两位女儿,一位是望舒,另外一位就是你母亲。 “我与望舒日久生情,但范家的规矩,女子必须得十八岁才能婚配,但我却因家中琐事要提前离开,可才三个月,便得到噩耗。 “恩师竟将望舒许配了司政。我不甘心,立刻动身前往兖州,却在回兖州的第一日,被人灌醉,醒来后,便与你母亲躺在一起,为了你母亲的名声,我只能……” 他满眼的悔恨,目眦欲裂,甚至在眨眼之际,还落下眼泪。 “后来我才想明白,一定是司政!他害怕望舒跟我私奔,才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和范瑶……” 秦寺穹心疼自己的老父亲,可也不知道该如安慰,只能道:“那您也不能藏这些画,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给人弹劾你的机会。” 如今他们侯府还有爵位在身,是要世袭的, 可不能因为这种上一辈的恩怨把爵位给弄没了。 说到这个画,秦无念才想起来,他赶紧将画全都卷了起来:“你赶紧将画全都送去钦天监,要快!”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房门。 可外面,黑夜早就降临,院子里也点了灯。 昏黄的回廊,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秦无念心里咯噔一声,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秦寺穹并不想大晚上的去钦天监,他跑了一天的山路,又是爬上又是下山,又是骑马又是坐车的,还挨了揍。 只想赶紧简单地吃个晚膳回房间休息。 “天都黑了,明日再送。” 在他眼里,这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行!” 秦无念的声音很大,吓得路过的下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又赶紧垂头匆匆离开。 他拽着秦寺穹往外面走:“必须将画送去钦天监,立刻去!” 哗啦啦—— 风并不友善地吹动着窗户。 他感觉周围都凉飕飕的。 被风吹醒了,秦寺穹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忘记了!也是今日太忙了,竟然忘记了, “今日,是母亲的头七。” 第69章 满口谎言 “哐!” 一声巨响,惊得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无念猛地后退两步,他想起了很可怕的一件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画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那声响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簌簌作响。 秦寺穹却傻乎乎地看向被风吹来关上的窗户:“这些下人也是,大冷天的,还烧着炭盆,怎么还开了窗。” 秦无念脸色更白了,他盯着刚刚才关上的窗户。 他怕冷,才入冬就会让人烧炉子,断然不可能开窗户的。 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更是没人敢来开他的窗户。 可刚刚他们在房间里,并没有风…… 开着窗户,却没有风灌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堵着窗户。 不! 不是人! 从刚刚到现在,这里也只有他和秦寺穹两父子而已。 他惊恐地抓住秦寺穹:“快走!” 秦寺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踉跄了几步。 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剧烈颤抖,掌心渗出冰冷的汗水,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态让他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屋檐下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投下的光影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被风吹散的哭泣,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 秦无念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死死盯着回廊转角处的阴影,那里明明空无一人,却隐约能看到地面上的灰尘正缓缓聚拢,形成半个模糊的脚印轮廓。 脚印一步步地逼近,可他们眼前却没有人。 秦寺穹感觉一股子凉意直冲天灵盖,后脑勺都麻了:“父亲,那不会是……” 他都不敢喊出“母亲”二字了,太可怕了。 终于,脚步已经来到了他们父子跟前。 不到三寸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包裹着棺木的泥土被掀开。 秦寺穹的衣角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 他瞪大眼睛,看到父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拉着父亲想要后退,可父亲却像着了魔似得,纹丝不动。 “父亲!”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秦寺穹惊恐地发现父亲的影子正在慢慢变形,逐渐拉长扭曲,最后竟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影子缓缓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噗通一声跪下:“母亲!母亲!求母亲不要杀父亲!” 他见识过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范瑶的厉害,也知道她是有仇必报的。 “昭昭已经知道错了,下去陪您了,您还想要怎样啊!” 影子停下了,就像提线木偶那般转动着脑袋,最后黑乎乎的爪子掐住了秦寺穹的脖子。 同时,影子也一点点地从墙面从脱离出来。 终于露出了范瑶那张脸。 “你既然那么喜欢范望舒,那你便下去陪她吧!” 范瑶满脸凶狠,又黑又长的指甲仿佛要嵌入秦无念的皮肉之中。 “噶——” 乌鸦俯冲而下,鸦羽飞落在她身上,惊起一片绿油油的火光。 “啊——” 范瑶惊恐地扭动着残躯,想逃进墙体之中,可她才往回撞,却撞了满头包。 谁也不知道,墙体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纸人。 小纸人咿呀咿呀地笑着,贱兮兮的模样让秦寺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刺客!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秦无念终于挣脱了束缚,他抓起秦寺穹手里的三幅画就往外面跑。 他一定要保住性命, 也一定 要保住这三幅画。 他还要复活他心心念念的人! 眼见着他就要冲出月洞门了,可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出来,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秦无念在空中画了个近乎完美的抛物线,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中的画也散落了一地。 “咳咳咳……”秦无念不敢相信地捂着胸口,撑起身子,“延王?”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的,墨北延会出现在这儿,而且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吗,都不知道通传一声。 不过好似刚刚秦寺穹嚎了几嗓子,都没人过来。 他猛地回头,范瑶那张脸已经怼了上来。 “秦无念! “这三十年来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你却还惦记着范望舒!你当真对得起我! “我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甚至脸皮又开始脱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恢复了死前的模样。 秦无念吓得两腿发软:“不是,不是……” “母亲!” 秦寺穹虽然也是害怕的,但也不能让母亲杀了父亲。 这桩丑事,断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被揭露。 “母亲,您安息吧,您安息吧!”他拼命地磕着头,“那是父亲啊,求求您,您不要再作祟了。您不能因为父亲心中念着他人,您就嫉妒,就要化作厉鬼啊,而且当年不也是您爬上了父亲的床吗?” 最后那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范瑶的心窝子。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磕的脑门都破皮的秦寺穹,无语凝噎。 “呵!傻子!” 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月光之下,阎司灵一身大红色衣裙,站立于屋顶之上。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蔑视众生的目光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诮:“衡阳侯若再不说实话,小姨的怨念可就会越来越浓了。” “你,你做了什么!”秦无念感觉后颈子都凉飕飕的。 比起范瑶这只厉鬼,很明显,屋顶上的人才最可怕。 阎司灵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姨死不瞑目,所以特意留了她几捋头发和几滴血在府上,这不,头七的时候,就回来了。” “你!” 秦无念想要破口大骂,但在听到头发和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画。 “当年,衡阳侯不就是靠这个手段,强行拘下了我母亲的魂吗?” 第70章 奸生子 “你!”秦无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为什么会知道,她…… “这些先不说了,我倒是想听听三十年前,你们在范家的恩怨。” 阎司灵飞身而下,惊得秦寺穹不敢相信地揉了下眼睛。 “你会武功?” 墨北延啧了一声,这是武功吗? 这么蠢的人,活该被人利用。 阎司灵懒得理他,笑眯眯的:“小姨啊,小姨父可是说了,当年应该他与我母亲成婚的,是你灌醉了他,干柴烈火的,才错了一桩姻缘。” 范瑶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哈哈哈哈……” 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要对衡阳侯动手之际,她却调转了方向,径自掐住了阎司灵的脖子! 秦寺穹虽然着急,但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司灵!你明知道我母亲怨念很深,为何还要刺激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活该要被掐死。 他是不想去救人的,转头问墨北延:“你不救她吗?” 墨北延只是淡定一笑:“她可不需要本王救。” “她一个弱女子……” 话都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咔”。 秦寺穹还以为阎司灵被拧断了脖子,正要哀叹,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范瑶的胳膊无力地垂在一旁。 那,那可是他化作厉鬼的母亲啊。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拧断了胳膊,玩呢! “真是冥顽不灵!” 阎司灵往后退了一步,小纸人就扑上来围着范瑶一顿乱转。 一条条金线将范瑶层层包围起来,她越是挣扎越是收紧,困得她连连发出了野兽那般的嚎叫。 秦无念得了喘息的机会,还想要捡起地上的画逃走,可阎司灵却抢先一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这一脚,和当时踩碎李章钰脊椎的力道相差无几。 自然结果也如出一辙。 秦无念闷哼一声,被踩到趴下,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可他的手却还死死地护着那三幅画。 头顶的乌云传来滚滚闷响,墨北延下意识地往阎司灵的方向靠拢,生怕到时候累劈下来他不在。 哪只阎司灵却一手指天;“叫什么叫!我动杀心了吗?闭嘴!” 闷雷响了响,乌云散开,月光又重新落下。 “你?”秦无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向阎司灵,“你到底是谁!” “现在问我是谁是不是太晚了,应该问,你当年到底做了多少孽,若是下了地府,行至孽镜台可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秦无念彻底恐惧起来,他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你在人间为所欲为就罢了,还敢私自拒魂,谁给你的胆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阎司灵俯身,从他手里强行抢走那三幅画。 她将三幅画都打开,指着前面两幅:“你别告诉我,这上面关于我母亲范望舒的头发和血都是假的。” 说完她又指着最后一幅:“你也别告诉我,第三幅上落了引魂的术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忽然秦无念就回过神来了:“你故意的!你故意要去玉凰观,故意……” “故意引你的儿子抢这三幅画,故意留下范瑶的残魂,故意搅得衡阳侯府鸡犬不宁。” 阎司灵打断秦无念的话,笑眯眯地说着。 她眼睛弯弯,睫毛弯弯,看起来明明人畜无害,可偏偏心狠手辣。 “为什么?” “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私拘魂魄。”阎司灵负手而立,冷厉的眸光浮现,“说吧,到底是谁在背后教你拘魂。” 秦无念哈哈地大笑起来:“你想知道?我偏偏不说,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会说!” 他嚣张无比,自认为阎司灵绝对不可能当众杀他。 阎司灵叹了口气:“何必呢。” “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根本不敢吧,你……啊啊啊——” 小腿肚上的剧烈疼痛让他惨嚎起来。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范瑶正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撕咬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人被一点点地吞下,不过片刻,就只剩下森森白骨。 “父亲——”秦寺穹慌张不已,想去救人,可也没那个胆子,只能求阎司灵,“司灵,你别看着呀,赶紧救救我父亲啊。” “你这是在求我?” “啊,算我求了你。” “不救。” “你怎么这样!到底他是你的小姨父啊。” “那啃他的还是我小姨,亲疏有别。” 墨北延忍不住笑出声:“本王委实没想到,这词儿还能这样用。” 他将阎司灵拉到背后来,警告秦寺穹:“秦大人作为钦天监,驭鬼一事应该也是信守捏来,不如让我们开一开眼见。” 秦寺穹会驭个屁的鬼,他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阎司灵善意地提醒着:“小姨父,要想消除小姨的怨念,你可得将三十年前的事好好地说清楚,否则小姨怨念不消,会一直啃的,到时候您可就真的只剩下骨架了。” 秦无念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了,但他求生的欲念也越来越强:“当年,当年是我……是我在酒中下了药!” 他迫不得已地承认。 啃食他腿部的范瑶也停下了。 范瑶抬头,就算是皮开肉绽的脸,也能看到她的两行清泪。 总算,真相大白了。 这三十年来,她看似风光无限,可那一夜的事,总像一根刺卡在她心中,不上不下。 每次与长姐回娘家,总是会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秦寺穹傻眼了:“可刚刚您不是说是……” “这才是真相啊。”阎司灵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就没打算再插手这两个原本就应该在阴沟里烂掉的夫妻的事。 虽然现在还是阴阳相隔,但马上就会一起下地府了。 “不止那一夜是秦无念给你母亲下药,他所说的全都是假的,原本就是他想攀附范家,可范家老爷子属意的一直都是我的父亲。 “所以在知道我父亲和我母亲定下婚约时,他便负起离开了兖州,但因为考试在即,又不得不返回,最后给你母亲下药,造成如今的局面。 “所以,你长姐一直不受宠的原因是,她是奸生子。” 第71章 真面目 秦袅袅的确是不受宠的,以至于她要出家,也没人拦一下。 甚至那一日,范瑶还极力地催促过。 如今真相大白,秦寺穹就明白了。 “还不止。”墨北延缓缓开口,“兖州大败一事,也是你父亲的手笔。本王彻查过当年一事,折子已经送到陛下面前了。 “当年你母亲常年被流言蜚语围攻,以你的性命相逼,让衡阳侯解决掉范家的那些人,所以在原本有胜率的机会下,他选择了撤兵,导致兖州城破,同时你外祖父一家被满门屠杀。” 秦寺穹震惊的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可能,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呢!你……” 他就知道,父亲是爱他的。 为了他,宁可背负战败的骂名。 阎司灵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行了,你们的家事我也不想过问,来,说说吧,谁教你的这种阴邪的术法。” 秦无念傲气地紧闭嘴巴,愣是一声都不吭。 他自以为阎司灵拿他没办法,可阎司灵只是挥挥手,范瑶就含泪狠狠地啃下了他的小腿。 “啊——我说!我说!” 范瑶捧着小腿,香甜地吃了起来。 她和秦无念相爱相杀了三十年,总算今日是有了断了。 还是应了之前她放出来的狠话,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是……” “咻!” “东南边!” 就在箭气破风的声音传来的这一刻,阎司灵赫然指着高墙之上的某个角落。 终于等到了! 她从一开始就在拖延时间,就等着背后的人出手。 抽魂箭! 杀诸葛渊的那个人! 墨北延如风一样掠过。 秦寺穹哎哎呀呀的惨嚎,还以为自己的父亲会被救,可一眨眼的工夫,那支穿风而来的白羽箭却洞穿了秦无念的眉心! “父亲!” 他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墨北延也在弹指间抓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弓箭手。 伸手一抓,一丢,就把那浑身裹满了黑色夜行衣的人扔在了地上。 可黑衣人却像不知道痛一样,被那么大力地砸在地上,竟然麻溜儿地就爬起来了,就要跑。 阎司灵冲过去一脚将人踹翻:“我和秦无念废话了这么久,忍住没让范瑶杀死他,可算是把你印出来了。” 身后是秦寺穹的失声痛哭:“父亲!父亲!您醒醒啊!司灵,你为什么不救我父亲,他可是你的小姨父啊! “你为了抓人,竟然用我父亲当饵,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他大声指责,就差没有粗言秽语了。 墨北延狠狠地踩在黑衣人的身上:“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两人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忽然墨北延只觉得脚下一松,那黑衣人竟然化成一道黑烟,喷涌着朝前面冲去。 墨北延反应很快,迅速追出去。 阎司灵怔忪了片刻,这个黑衣人不是人? 但她很快也回过神,立刻往外面冲。 只是才冲了两步,就被秦寺穹抓住:“司灵,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化作厉鬼的范瑶在察觉到被啃食之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连魂都没有了,她也没有了怨念,就像一只被抽空了扯线木偶,目光都呆滞了。 所以其实范瑶的灵魂深处是很清楚的,她的所有苦难,所有怨怼,全都是来自于秦无念。 只是她太弱小了,并不能拿秦无念如何,而且她的孩子们,也不能没有父亲,才会在撞入死胡同之后,将所有的仇怨全都对准了司家。 司家男丁尽数战死后,留下了孤女司灵,便成了她仇恨的宣泄口。 她是受害者,可司灵也何其无辜。 阎司灵甩开秦寺穹,可秦寺穹就像牛皮糖似的狠狠地抱住她的小腿。 “司灵!你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啊! “我知道你有本事,你绝对不是凡人,你能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又能在我母亲诈尸的时候临危不惧,你一定是有法子的,快点救救我父亲啊。” 他不依不饶,却更是让阎司灵火大。 她一脚踹开秦寺穹:“凭什么我要救他,秦寺穹,你怎么没让我救你母亲呢?” 秦寺穹哑然。 “你只是想着,你父亲若这样不清不楚地死了,侯府的爵位只怕也落不到你身上吧!” 被拆穿这个真面目,秦寺穹慌乱起来。 但还是爬到了阎司灵的跟前:“不管你怎么想,你救……” “我救你大爷!” 阎司灵再一次踹开不要脸的秦寺穹。 秦家这一伙人,当真就应了那句古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到下,就每一个好货色。 不等秦寺穹再扑上来,阎司灵转身就往外面跑。 秦寺穹哭的十分难看,可这院子里的诡异却还没有散去。 闹那么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听到动静,赶来询问。 他趴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呜呜呜……父亲,父亲啊……” 父亲惨死在家中,势必会引大理寺彻查,一旦查出这些龌龊事,他的爵位该如何是好啊。 “父亲,您当真是糊涂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他就想不明白了,有权有势之后,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找和大姨长的差不多的当替身不行吗? 月光落在地上的三幅画上。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下方,顺着青石板的沟壑一点点地流过去的血,竟然被其中一幅画一点点地吸收。 可吸了那么多血,画卷上竟一点儿旁的颜色都没有被染上。 隐隐之中,空灵的声音响起。 “阿穹。” 秦寺穹缓缓地抬起头:“啊——” 随着画作之中爆发出一股刺眼的白光,他惊惧地发出了一声惨叫之后,夜色也越发浓郁了。 第72章 阎王的欲念 墨北延以最快的速度,在距离衡阳侯府不到两条街道之外的小巷子拦下了黑衣人。 他不喜欢多话,直接开揍。 黑衣人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被揍得哇哇吐血,可脸上的面巾却像焊在了脸上似的,纹丝不动。 直到黑衣人被揍到半死,墨北延才松了口气。 现在总不能化作黑烟了吧。 墨北延上前,才要揭开黑衣人的面巾—— “咻!” 暗处陡然射来白羽箭。 “小心!” 阎司灵如期而至,就在白羽箭距离墨北延眉眼只有三寸之际,她生生抓住了箭身:“敢动本王的人,活的不耐烦了!” 紧接着,将白羽箭拍飞,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也是听的一声“哇”,藏在暗处的人被箭杀。 阎司灵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 墨北延忽然想起被揍到趴下的黑衣人:“糟了!” 他回过头,果然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只有地上有一团黑乎乎的血。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更多的人正朝这边赶来。 墨北延眼神一凛,迅速往阎司灵身上挂。 很快禁军就来了。 见了弱不禁风的墨北延和铁骨铮铮的阎司灵,禁军立刻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阎司灵也习惯了他装弱,立刻扶着他的腰身,对禁军道:“我与王爷本事去找小姨父说事,结果没想到在衡阳侯府遇刺,我和王爷逃出来。” 她又指着刚刚被箭杀黑衣人的方向:“就刚刚,那边,好像还有惨叫声。” 禁军立刻安排人去查探,结果还真的找到了一具刺客的尸体。 “你们还是赶紧去衡阳侯府看看,也不知道我那位小姨父和表兄如何了。” 说罢就扶着“脆皮”的墨北延往前走。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禁军面面相觑,直到阎司灵不耐烦地回头来催促,他们才赶紧跟上。 衡阳侯府的大门在月光下大敞开,禁军们虽然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府门。 府中已经点了所有的灯,到处都是亮堂的。 手中抱着白色绸缎的管事吴叔见了禁军来,赶紧上前:“军爷!这是怎么回事?” “侯府可是出事了?” 吴叔愣了下:“军爷怎么知道?我家侯爷,暴毙了。” 第73章 不许他进屋子 齐东找了一宿墨北延,终于是在天快亮的早餐铺子上找到了他。 他慌慌张张地冲上来:“王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御史台那边说,秦寺穹那边上了弹劾您的折子,问要如何处理。” 墨北延喝了一口粥,轻描淡绘地说道:“烧了。” 阎司灵差点被温热的豆浆呛到:“咳咳咳!这么简单粗暴吗?” 不过也是,墨北延现在是监国王爷,所有的折子都只能从他这儿过,和只手遮天有什么区别。 秦寺穹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还真的要弹劾他。 原以为秦寺穹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阎司灵若有所思:“你如今大权在握,会不会不想你皇兄痊愈了?” “王妃!慎言!” 这要换了齐南那兔崽子,他就要冲上去捂嘴了。 这话能随随便便地说吗? 诛九族的。 阎司灵却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越说越过分:“现在你皇兄卧病在床,虽然我暂时压制了他的煞气,能保他吊着命,但最后是生是死,谁都没法子肯定。 “你也知道,求死容易,求生难。” 她最后的尾音挑的老高,甚至还挑起了眉梢。 她就喜欢看兄弟相残的戏码,人间的话本子都这么写。 什么九子夺嫡,什么弑父杀兄,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戏曲呢。 墨北延喝下最后一口粥:“那你也得救。” 他站起身,弹了下身上的灰尘,对齐东道:“照顾王妃,本王去上朝了。” 阳光之下,她比他还要废物。 阎司灵干掉一桌子的早饭,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她朝谢必安招招手,谢必安“噶”一声就飞她肩膀上。 回到房间,阎司灵照常呼呼大睡,直到晌午时分,齐东才敲门禀告,秦寺穹来了。 阎司灵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秦寺穹竟然胆子大到要硬闯,声音都闹到后院来了。 她才不得已爬起来,撑着有些没睡醒,还浑浑噩噩的脑袋走出去。 秦寺穹这才作罢地回到了大厅。 下人上了茶,他也不喝,只是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阎司灵,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那般。 但下一刻,他却冷冷地开口:“我父亲,明日要出殡,你来不来。” 阎司灵差点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去?” “你作为晚辈,为什么不去?” “可你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害得我外祖一家被屠,还对我母亲生出了那种龌龊的心思,你不觉得让我去送他一程很可笑吗?” 能坐在这儿,和秦寺穹谈话,已经是她作为司灵的大肚了。 “可……”秦寺穹忽然停顿了下,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意,“我只是想在父亲下葬之下,将司家和秦家之间的账理清楚,以后我们大概是不会再坐下来闲谈了。” 那个人说了,必须要将司灵引到灵堂,否则前面他们做的全都是无用功。 为了秦家,他必须这么做。 “你若是不来,之前我父亲答应要还的,我可就不认了。” “父债子偿,你说不认就不认?” “我无所谓呀,大不了就让大理寺来清理,不过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你若耗得起,我奉陪。” 阎司灵抱着胳膊,却在秦寺穹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算计。 当真是个傻帽,什么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也正好,她也得去一趟衡阳侯府。 秦无念的尸体忽然复原,分明就是邪祟。 只是这种邪祟,很奇怪,竟然没有鬼力。 她很好奇,到底是因为距离,还是她感知错误? 所以她必须再去一次。 “明日我会到,”阎司灵感觉头疼的很,她吩咐齐东,“送客。” 齐东赶紧走到秦寺穹的面前:“秦大人,请吧。” 秦寺穹很满意地点了下头:“你可记得,千万要来。” 阎司灵懒得理会他。 直到秦寺穹离开之后,离先生才走出来:“王妃现在的情况,不大适合一个人去面对。” “嗯?” “王妃没有发现,身体已经在开始反噬了吗?” 阎司灵按着太阳穴:“原来这就是反噬呀,我还当时因为昨夜没有睡好。” “王妃并非寻常人,本就是夜间活动,就算再来几个晚上,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离先生很想帮阎司灵,可当真是无从下手。 他知道,一旦阎司灵出事,他们家王爷也肯定会被殃及。 首当其冲便是血亲咒解不了。 到时候不止是王爷,甚至还有陛下,到时候上京城一乱。 就算厉王殿下坐镇,也挡不住其他几个心怀不轨的皇子。 彼时,手足相残,外敌必定会进犯,到时候大胤危矣。 “要是能早日找到失踪的司家小公子便好了。” “要找,就必须要离开上京城。” 阎司灵想到王小五说的那个范家,她很有兴趣。 她很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地府流通货币上做手脚。 “可目前来说,王妃的身体撑不住呀。” 的确是撑不住的。 墨北延这个移动的养料,现在的局面下,是不可能和她一起离开上京城。 他要主持大局,而离开了墨北延身上的鬼气,只怕她更难以撑下去。 阎司灵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比较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有些累了,麻烦告诉王爷,今天晚上,就不要来我房间了。” 离先生虽然年轻时候有过一段感情,但还是孤家寡人了二十多年了。 忽然听到阎司灵这样直白的说,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诶诶。” 他看了一眼外面各个身体健壮的府兵,又看了一眼扫雪的下人们,全清一色的男人。 “忠叔,不是让你找牙婆子买两个丫鬟么!怎么还没买回来!” 阎司灵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间,谢必安已经可以脱离乌鸦的形态飘出来了。 她飞到阎司灵的身旁:“你这样下去,很不乐观啊。” “对呀,所以你得帮我办件事。” 第74章 惧内,那是全府都知道的 谢必安就知道,她丫的绝对是有求于她,而且求人的态度还十分强硬。 阎司灵才不理会谢必安心里的弯弯绕绕:“我必须要找到司明哲,但是现在想在最短时间内找人,必须要孽镜台。” “你疯了!”谢必安叫出了声,“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宝贝,在你大哥手里。不说其他的,就是我现存鬼力能够通过阴阳路,回到地府,你觉得我能背得动孽镜台吗?” 她觉得阎司灵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也不能说出要孽镜台这玩意的话。 那可是秦广王的宝贝呀。 那家伙,睡觉都在孽镜台旁边上。 让她去偷,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无间地狱受万鬼啃噬之刑好了。 “孽镜台有块碎片,在钦天监。” 阎司灵躺在床上,开始调息。 “难不成是当年你受雷劫躲避时,被雷劈掉的那块?” 当年阎司灵在人间动了杀念,雷劫降下。 她为了躲避,回到地府,冲到了秦广王的殿中,以孽镜台作为庇护所。 结果天雷劈掉了孽镜台的一个小边角。 “我是说怎么没在大殿的地盘上找到那小边角,没想到竟然是来到了人间。” “你有功夫在这儿叭叭,不如赶紧去钦天监找孽镜台的碎片。” 谢必安立刻回到乌鸦身体里:“嘎嘎!”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玩意儿的。 她振翅高飞,飞出窗户。 阎司灵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墨北延是在傍晚时分才处理完朝堂上的琐碎事。 他才要动身准备出宫,何公公便来了。 “殿下留步。”何公公笑眯眯地走过来,“陛下让御膳房做了殿下最喜欢的樱桃肉、胭脂鹅脯和莲叶羹,请殿下一同去用膳。” “大冬天的还有莲叶羹?” “都是陛下念着殿下,早在七八月之间,趁着莲叶鲜嫩之时让御厨将其冰封起来。” 墨北延笑着跟着何公公走。 何公公沿途一直都在说兴平帝都他的好,对他的不舍。 墨北延也只是笑笑,末了才道:“本王这几日看皇兄身子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本王可以还政了?” “陛下请殿下便是因为此事。” 说着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园子的旁边专门修了一座赏花用的房间,虽然在湖边,但通了地龙,并不冷。 从窗户看出去,外间的雪景和梅花,相得益彰,还有日落黄昏,映照得整个御花园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墨北延迈步走进房间。 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兴平帝正端坐主位,见到墨北延进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北延,快来。” 兴平帝的气色的确好了很多,倒是衬得墨北延脸色苍白的不自然。 墨北延才坐下,他便问:“延王妃的医术颇好,虽然宋御医说朕身上的血亲咒尚未彻底解除,但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只要好好地调理,等找到药引子,便能彻底清除,可你这脸色缘何还是如此难看?” 他顿了下:“难不成是因为朕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皇兄知道就好,臣弟觉得应该可以还政于皇兄了。” “那可不行。” 出乎墨北延意料之外,兴平帝却没有要重新接回自己帝王大权的意思。 他皱了下眉。 兴平帝这几日过的别提多惬意了,没了前朝后宫的纠缠,加上身上的煞气也松了不少。 每日不是赏赏景就是写写画画,终日心情都舒畅的很。 忽然他就觉得,这皇帝的位置是极好的,但不干皇帝的工作就更好了。 所以今日才会让墨北延来,晓以大义。 “北延啊,你也知道皇兄,一把年纪了,也没多少日子了,就心疼心疼皇兄,继续监国好了。” “咳咳咳……” 墨北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老狐狸,还想继续用他当箭靶子啊。 他才接手这个烂摊子多久,几个皇子都要翻天了。 虽然结果是他们自己伤的伤,残的残,但心累的还是他。 何公公赶紧亲自来给墨北延抚背:“殿下,殿下喝点茶,润润嗓子。” 墨北延接过茶,才入口,就哇一声喷出血来,溅了何公公一身。 “啊啊,快,快去请御医!快——” 何公公傻眼了,兴平帝也傻眼了。 宋御医匆匆而来,为墨北延施针稳住了脉象。 兴平帝着急地问:“如何?朕的皇弟如何了?他能醒吗?明日的早朝能上吗?” 一想到明日若是墨北延不能上早朝,他就得自己去,兴平帝就想立刻倒下去。 他都已经是过半白的老头子了,还要受折磨。 老祖宗这个规矩也没定好,谁家好人,天不见亮就要上朝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皇帝还得是年轻时候当着过瘾。 “这……”宋御医看着脸色苍白的墨北延,又看向养了好几日,已经气血恢复的差不多的兴平帝,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要昧良心,“大概是不行的。” “那能不能开个药,让他撑一撑?” “啊?” “朕记得,御医坊那边还有一株千年人参,不如……” “陛下,只怕延王殿下会虚不受补,到时候人都得给补没了。” 兴平帝这才觉得事态严重:“送回去给延王妃试试,她医术了得。” 宋良在心里万分同情墨北延,就摊上了这么个兄长,但又不敢说出口,只能在何公公的安排下,亲自陪同墨北延出宫回府。 墨北延被抬下马车,齐东就扯开嗓门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家王爷怎么了!” 好好地竖着进宫,怎么就横着回来了。 宋良简单地说了下墨北延现在的情况:“王妃呢?” 一旁的离先生就尴尬了:“王妃已经睡下了,还……” 这后面的话,他这个委实不好说的。 “赶紧把王妃叫起来呀,王爷现在很需要她医治。” 宋良也是有私心的,上次王妃救人他就没看到过程,就看了个结果,他求知欲很强的。 离先生为难:“怕是不妥。” “啊?” “王妃说,让转告王爷,今夜就不要去她房间了。” 宋良怔忪了下,才听懂这话:“你是说,王妃拒绝让王爷进房间?” 是这个意思吧。 王府的一众人齐齐点头:对,理解的不错。 宋良思忖了许久才问:“这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离先生叹了口气:“没办法呀,谁让王爷惧内。” 别说是王爷惧内了,就是他们,也怕王妃啊。 第75章 想要生死簿 宋良看向已经被抬进去的墨北延:“那王爷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放置着不管吧,万一……” 后面的“三长两短”他也不好说。 别当真出了事,还怪他乌鸦嘴。 “王爷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离先生拉着宋良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总算是把人送上了马车返程。 等他再回到王府,就看到墨北延屁事都没有地在院子里喝茶了。 “王爷的演技现在是炉火纯青了。” 墨北延将染血的帕子丢在面前的石桌子上,冷峻的眸光里泛着几分不屑:“如今朝局震荡,他就想躲在后面偷闲,不可能。” 离先生问:“看来王爷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有好转。” “现在有好转,并不代表十二年前的事与他无关。” 十二年前,他离开上京城。 一路前往北境,途中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李章元之所以与他关系好,便是在那一场场生死较量之中,他们同生死过。 齐东哼了一声:“十二年前,留在京中的皇子尚未成年,所以最想王爷死的人也只有他,再说了,先帝爷忽然驾崩,此事还不知道……” 墨北延一个厉眼,齐东就闭嘴了。 虽说现在的延王府内只有他们的人,但也得小心隔墙有耳。 离先生也知道个中曲折的:“想要知道先帝爷驾崩和传位的真相,其实还是挺简单的。” “离先生说的好生轻松,怎么这些年,你没觉得此事简单呢?” “以前难如登天,可如今却简单的很。”离先生眨眨眼,指着某个院子的方向。 齐东如醍醐灌顶:“呀!我们怎么把王妃忘记了!王妃是阎王大人,大可将已故之人请上来询问的。” “她拒绝了。” 离先生:“……” 齐东:“……” 好吧。 还以为王妃很吃王爷的颜呢,没想到马失前蹄了。 这气氛有些尴尬呢。 齐东赶紧朝离先生眨眼睛:你平时那么多话怎么不说呢? 离先生回击了一个刀眼:过分了啊,是我话多吗?明明平时叽叽喳喳的就是你。 齐东:我没有! 离先生:就有就有。 墨北延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桌子上:“当本王不存在?” 离先生脑子转的贼快:“不是,只是我刚刚才想到一件事,就算王妃拒绝了请先帝爷上来之事,也还有其他法子。” “什么法子?” “生死簿。” “嗯?” 离先生昂首挺胸,这就到了他的认知领域了:“王爷有所不知,阎王有十殿,每一位都分工不同,大殿秦广王专司问罪。 “简单地来说,人死之后,就会被鬼差拘魂,然后送去大殿。只需要往大殿上一站,孽镜台便能将人生前所有的因果全都展现,一旦犯了罪,造了孽,便会送去其他八殿。 “若是受完了刑罚,或者说生前行善积德,便会送去十殿。” 齐东道:“就是王妃那?” “对,可十殿又如何评判鬼该入六道之中的哪一处呢?” 离先生就像卖关子似得停顿了下,引得齐东伸长了脖子,才笑着说道:“自然是生死簿。从这个人出生开始的所有记录,都会在生死簿之上,死后从孽镜台开始,该受什么,也会记录在生死簿上。” “属下明白了!”齐东一拍大腿,“只需要王妃的生死簿,就能够知道,先帝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后是否去了轮回。” 他激动地拍着离先生的肩膀,差点把离先生的老骨头给拍散架了:“王爷,咱们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墨北延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生死簿,长什么样子?” 齐东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倒是不清楚,不过王爷只需要让王妃给,咱们还能开开眼界。” 离先生一巴掌拍在齐东的脑袋上:“你个二愣子,你还没懂咱们王爷的意思吗?王爷想用偷的。” 说完,离先生成功得到了墨北延的一个厉眼。 他赶紧闭嘴。 墨北延不想和这两个人再讨论下去了,他摇着头,往书房去。 自打阎司灵来了之后,就霸占了他的房间。 之前阎司灵贪念他身上的鬼气,所以和他同塌而眠,但今日却让他不能靠近,必定是有事要处理。 他便去书房将就一晚上。 望着自家王爷离去的背影,齐东揉着被拍疼的脑袋:“可为什么要偷呢?王妃不是和王爷如胶似漆么,但凡王爷用点美人计,一定能哄的王妃把生死簿交出来的。” “你个傻子,没得到的,用美人计还顶用,可你瞧瞧王爷和王妃,都一个屋檐下睡那么多太天,美人计还有用吗?” “也是哦。” “哎!自古以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怜我家王爷,才成婚一月就要独守空房咯。” 离先生同情地摇着头回屋子去了。 齐东却听进去了。 王妃不可能当负心人吧,玩了他家王爷就跑? 阎司灵这一觉睡的很沉,沉到第二天天亮才醒。 身旁的小纸人守了一宿,见她起来,才蹦蹦跳跳地同她说谢必安让乌鸦带回来的消息。 孽镜台的确是在钦天监,不过和阎司灵推测的一样。 那玩意儿乃神器,谢必安虽然有神官之职在身,但终究在人间待的时间太久了,而且鬼力被她吸收了大半,所以扛不住。 现在被困在孽镜台之中了。 小纸人蹦跶起来:谢必安还有话要转告,她说很重要,让我写下来。 阎司灵立刻铺开纸,又研了墨 小纸人跳进墨了打了个滚儿,出来之后在纸上龙飞凤舞一阵子。 恰好门被敲响。 阎司灵去开门,见墨北延面容憔悴:“你这是没睡好?” 墨北延昨夜自己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这个生死簿的事到底要如何开口:“是没睡好,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进来吧。”阎司灵让开一条路。 墨北延走进屋,赫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字:“诶?” 小纸人已经被累的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了,谢必安也是,没事让它写这么多笔画做什么,可不是为难它么。 第76章 烧死她 阎司灵在看到那五个字,脸都黑了。 她将纸抓成一团,吓得小纸人赶紧跳下桌子溜到一旁去。 它刚刚沾了墨,沿途都是小小的脚印,看起来十分滑稽。 墨北延都被逗笑了:“你这又是惹了谁?” “别提了,”阎司灵不想和墨北延说太过关于地府的事,转移话题,“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有些难开口,但墨北延还是问:“可否借我生死簿 一看。” “你看生死簿做什么?” 听阎司灵没有立刻拒绝,墨北延才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我父皇的死因。” 阎司灵饶有兴趣地拖着下巴:“你当知道与我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银子了。” “这一次我不想要银子。” 墨北延正疑惑,阎司灵这厮转性了?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她说:“我要钦天监里的孽镜台碎片。” “你胃口可真大。” “筹码我已经开出了,想要生死簿,就带着孽镜台的碎片来衡阳侯府找我。” 阎司灵说完这话,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墨北延皱起眉,今日秦无念出殡,她这是去吊唁的? …… 衡阳侯府外面挂起了白幡,短短一月之间,已经是第二次办丧事了。 秦昭昭畏罪自戕,兴平帝顾念衡阳侯的功绩,便让大理寺将人草草埋了,知会了侯府一声罢了。 阎司灵到的时候,侯府的大门和上一次一样,都是大敞开的。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秦寺穹一定有大招在等她。 她迈进衡阳侯府的那一刻,一股子邪祟之气便扑面而来,她稍稍驻足,管事就迎上前来。 “延王妃,侯爷的灵堂在前面。” 说完这话,身后便传来厚重大门关闭的声音。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迈开步伐往前走。 她心中清楚,这衡阳侯府里藏着的不只是秦寺穹的算计,还有藏在这里的邪祟! 她现在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她偏偏要看看,这张网究竟能困住谁。 灵堂近在咫尺,浓重的香火味混杂着那股邪气扑鼻而来。 阎司灵的目光扫过四周。 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 灵堂里摆放着黑色的棺材,棺材前燃着烛火。 烛火之前,是跪在地上焚烧纸钱的秦寺穹。 秦寺穹一身素缟,他没有起身,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给你的小姨父上柱香吧。” 阎司灵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烛火摇曳,灵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秦寺穹:“表兄不打算解释下这满屋子的邪祟吗?” “邪祟?表妹可真是会开玩笑。这侯府上下,除了你带来的那些东西,还能有什么邪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跳动的火焰。 阎司灵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以秦寺穹那傻子的性格,这个时候没有暴怒,已经在说明事情不简单了。 此时,灵堂内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更浓了几分,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秦寺穹伸出了手,手里捏着三炷香:“上香吧。” 阎司灵能感觉到香上面,沾了些东西。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接过。 她没有祭拜,只是转手就将香插进了棺材前的香炉里。 只一瞬,就听到秦寺穹若有似无的笑声。 她才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棺材盖子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掀开。 里面赫然冒出一张巨网,兜头将阎司灵盖住。 阎司灵才要挣扎,就看到秦寺穹往后暴退。 秦寺穹赶紧招呼着外面守候的钦天监众人:“诸位!给本官看守好这妖孽,务必要等到日正当中!” 钦天监的人,一个个手持弓箭,齐齐都对准了阎司灵。 在他们的眼里,可从未只有一个君王,那便是兴平帝。 而监正大人,便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怀疑任何秦寺穹的话。 秦寺穹没有往阎司灵的附近靠,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她的手开始破皮,他才笑了起来。 巨网之上,涂抹了些对付鬼物的秘药。 “大仙说的果然不错,你当真是妖孽!” 阎司灵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若是之前夺舍而来的阎司灵根本不会惧怕,不过现在她是强行附身,所以巨网就像利刃,割破了她的皮肤。 但她现在,不能着急。 若急了,就抓不到秦寺穹口中的大仙了。 秦寺穹哼了一声:“你若乖乖地束手就擒,并按本官说的做,本官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阎司灵索性坐下来,就任由自己当网中鱼:“那你想我做什么呢?” “本官不管你受何人指使,一会儿本官会给你一张口供,你签字画押即可。” “你想借我的口,泼墨北延的脏水?” “你倒是聪明。” 阎司灵盘膝而坐:“墨北延如今贵为监国王爷,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将他拽下这个高台的人,大抵也就只有那几位对龙椅有兴致的皇子,及他们的母族了。”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明明高高在上,可在她眼里却如蝼蚁一般的秦寺穹:“你投靠的是哪一位?” 秦寺穹最烦这种审视的目光,好似她能洞悉一切那般。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向聪明的母亲,还有昭昭,甚至从小就机灵过人的桑桑都会一一折在阎司灵的手里。 这股子怨念,这股子执念,这股子不甘,全都爆发出来。 他冷笑一声:“等你死后,你去问阎王呗。” 阎司灵被逗笑了:“万一阎王也不知道呢?” 秦寺穹太讨厌她这种临危不乱的故作轻松:“司灵,你可真是牙尖嘴利,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横竖都要死,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作为表哥的我,一定会亲自送你上路。” 顿了下,秦寺穹道:“来人呀,将这个妖孽,抬到院中,准备焚烧!” 大仙说了,想要永绝后患,必须用特制的秘药,在正午时分,将这个妖孽烧死。 第77章 起了歹心 可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地往天空的正中去,却没人敢去抬阎司灵。 钦天监的人虽然布下天罗地网抓人,可都是远距离动手,现在要近距离拉扯,他们还是不敢的。 秦寺穹喊了两声把人带出来,愣是没人敢动。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你们在做什么呢!马上正午了,再不将人绑出来,耽搁了时辰,你们负得了责吗?”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绑出来,只是这妖女……太凶了。” “她都被网住了,还能怎么凶?” “可她,她会咬人啊。” 在网子里面的阎司灵听了只觉得无语,但还是很配合地龇牙咧嘴。 咬不死你们,蠢货。 秦寺穹不敢等,生怕今日除不掉阎司灵,再把墨北延等来了,到时候肯定会被疯狂报复的。 他立刻道:“你们的弓箭是摆设吗?不知道先杀了再焚烧吗?” “大人英明!” 阎司灵:“……” 诸葛渊这混蛋,死了也给她留祸患。 不等她多想,所有钦天监的人都从自己的腿上取下弩箭。 平日他们都是这样轻车上路的。 当弩箭对准了阎司灵,她才爬起来,奋力往棺材的方向奔去。 她提着网子,奔的狼狈不堪,箭矢的“咻咻”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虽然胳膊上、腿上,有了些擦伤,但危不及性命。 在极具攻击力的箭雨下,她成功躲到了棺材的后面。 她看向棺材,一眼,就做了个决定。 “秦无念!你儿子逼我的,可别怪我!” 她奋力推开并没有钉死的棺材盖,飞身钻进去。 气氛瞬间凝固。 钦天监的弓箭手们面面相觑,这…… 秦寺穹也都震惊了:“妖女!你要做什么!快!杀了她,杀了她!” 弓箭手才要靠近,就从棺材里飞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听得“哐当”一声。 圆滚滚的檀木珠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紧接着,什么金银珠宝,全都被阎司灵一股脑儿地往外丢。 在钦天监和秦寺穹都还在傻眼之际,阎司灵举起秦无念堂而皇之地站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样诡异的一幕。 灵堂之中,棺材之上。 秦无念面如死灰,一身寿衣皱巴巴的,就像被人掏空了似得。 “妖孽!”秦寺穹气的破口大骂,“该死的,你放开我父亲!放开我父亲!” 阎司灵看着外面的大太阳,举着秦无念并不沉重的尸体,怒斥:“全都给我退出去!” 人死之后,尸体会很重。 但秦无念的尸体,虽不至于轻飘飘,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沉重。 弓箭手将阎司灵团团围住。 下一刻,谁都没有想到,阎司灵却主动丢开秦无念:“不玩了。” 弓箭手:啊? “拿下!”秦寺穹被气的差点吐血,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妖女,你当真可恶,当真该死!” 阎司灵从棺材里爬出来,虽然还在网子里,但她却大大方方地拒绝了,顶着网子走出去。 秦寺穹根本来不及去看自己父亲的遗体,走出灵堂:“把她给我绑了!” 可阎司灵却用不着人来绑,已经自己走到了刑架上:“点火吧。” 弓箭手:啊? 虽然满腹疑问,但这种要自己上刑架的要求,可遇不可求。 特别是刚刚他们被耍的团团转,差点脸都要丢干净了。 一阵阴风吹过来,惊得钦天监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秦寺穹亲自举起火把走到刑架前。 都说相由心生,现在的他,比初见时候,狰狞多了。 阎司灵勾起嘴角,笑着道:“点吧。” 刑架下堆满了木柴,木柴上沾满了火油,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子,足以让整个刑架烧起来。 秦寺穹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将火把放在木柴之上。 原以为,会燃气熊熊烈火,可等了半天,别说是火了,就是一个白烟都没有冒出来。 其中一个弓箭手赶紧上前,捡起一块木头,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子火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嫌弃地丢在木头:“是火油,没错。” “为什么点不着?” 秦寺穹握着火把的手,都捏紧了。 阎司灵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即将要被烧死的人,不是她。 秦寺穹眉头紧锁,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 然而对方的目光清澈如水,没有半分慌乱。 他就不信了! 他努力地将火把往干柴之上放,甚至最后,恼怒地让衡阳侯府的下人取了更多的火把要来烧死阎司灵。 “这什么味道!” 忽然众人惊惧起来,齐齐回头,看向冒出滚滚浓烟的灵堂。 熊熊烈火,竟然在棺材里燃烧起来了! “父亲!” 秦寺穹再也不顾的阎司灵。 “救火!快救火啊!” 他想要冲进来,却被钦天监的人拦下。 “监正大人,危险啊!” 刑架之上的阎司灵笑的美目生辉:“应该烧的骨架子都不剩了吧,哈哈哈……” 银铃一般的笑声,很明确地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她,睚眦必报。 “烧毁自己生父的遗体,感觉如何呀,我的表兄。” 她就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眼里除了笑意,还有冷至深渊的阴寒。 白昼之下,她的鬼力会被压制,但不代表,她不会用咒术。 替换之咒,只需要一只灵宠便能完成。 钻进棺材的那一刻,她就想好要如何报复秦寺穹了。 是的,报复! 单纯的报复。 秦寺穹目眦欲裂,他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女人。 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怒火与懊悔。 脑海中一片混乱,他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可越是焦急,越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高声呼喊着救火,有人则惊恐地后退,生怕被卷入这场诡异的灾难之中。 阎司灵微微仰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秦寺穹扭曲的脸上。 她轻启朱唇,声音如同从九幽深处传来:“我会让你后悔,与邪祟为伍。”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秦寺穹抢走弓箭手里的弩箭,对准了阎司灵:“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第78章 最好相信一下 咻! 弓箭破风的声音传来,阎司灵却半分都不紧张。 她咧嘴一笑:“来了。” 比箭更快的,是一道身影。 带着阎司灵最喜欢的梨花香。 那箭,在距离阎司灵眉眼只有三寸的地方被迫停下。 墨北延强行抓住了箭,掌心滴出血:“你没事吧?” “还不给我松开?” 颐指气使的语调,让后面跟着赶来的破军卫早就习惯了。 他们立刻将这儿团团围住。 墨北延丢开箭,开始给阎司灵松网。 “我要的东西呢?” “在后面。” “干得不错,晚上奖励你。” 她昨夜需要沉静,制造特定的灵宠,所以舍弃了能好好吸食墨北延身上鬼气的机会。 只是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 齐东等人面红耳赤。 死腿,跑那么快做什么,慢点就听不到了。 墨北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扶着她下了刑架。 灵堂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只是秦无念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灰。 秦寺穹不能接受的嗷嗷大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傻白愣。 弓箭手们为难地拉了拉哭的稀里哗啦的监正大人,延王都来了,不撑个场面吗? 好丢脸哦。 墨北延倒是无视掉了他们尴尬的表情,只是看着衡阳侯府的人开始在里面捡骨灰:“下手可真狠。” “狠吗?”阎司灵巧笑嫣然,“我也觉得,啧,当儿子的,下这么狠的手烧老子,还是前所未见呢。” 她故意将声音提的很高。 果然,秦寺穹听到之后,立刻就炸毛了:“妖孽!我要宰了你!” “哎呀呀,我好怕哦!” 她立刻往墨北延的身后躲,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王爷,人家好怕怕哦。” 墨北延:“……” 破军卫:“……”他们能不能回去了先。 但下一刻,忽然一阵阴风就吹来了。 “哐哐”几声,将方才的刑架吹的天翻地覆。 干柴都要飞上天了。 刑架散落一地,场面顿时混乱不堪。阎司灵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 秦寺穹忽然发狂了,从怀里取出一块墨色的半月牙玉佩,狠狠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上面:“吾以鲜血,唤君亲临,诛邪!” 随着咒语的念出,那枚玉佩骤然发出刺眼的光芒,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往外涌动。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墨北延眉头微皱,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而破军卫则迅速围成一圈,将他和阎司灵都护在中间。 阎司灵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个孝顺的儿子呢!” 秦寺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双眼布满血丝,像是被愤怒和悲痛吞噬了理智。他高举着玉佩,鲜血顺着掌心滑落,滴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升腾而起。 “司灵,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连鬼都做不了!” “呵呵呵……我能不能做鬼,你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还有你父亲,都下不了地府。” 她的语气轻佻,却让周围的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以自身喂养邪祟,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神魂均被邪祟吞噬,化作虚无。 “胡言乱语!” 齐东适时地补充:“我觉得,你最好相信一下我家王妃。” 风更急了,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衡阳侯府的人纷纷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不敢直视这诡异的一幕。 阎司灵厉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取镜!” 齐东“哦破”了两声,才想起他们不是来看戏的,他们还带着任务:“快!快抬上来!” 那东西不大,其实就半人高,可重的不得了。 八名经常操练着的破军卫都推的哼哧哼哧的,累的够呛。 秦寺穹忽然发难,提起手边的一把大刀就朝阎司灵冲过去。 刀上赫然缠着邪祟之气。 破军卫正要上前,却听到阎司灵爆喝一声:“闪开!” 他们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齐齐闪开。 阎司灵推开墨北延:“保护王爷!” 话音落下,她三步并两步地朝盖着黑布的东西冲过去。 秦寺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阎司灵,所以她成功当了诱饵。 齐东想去帮忙,墨北延却拦住了他:“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没把握的时候还冲的这么勇?” “也是。” 王妃但凡只有九成把握,绝对会带上王爷冲锋陷阵的。 哎! 阎司灵在秦寺穹的刀朝她砍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掀开了黑布:“还不出来!” 黑布之下,是钦天监的至宝——孽镜台的碎片! “大人!宝镜啊!住手啊!” 钦天监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是打死都想不到,墨北延竟然能带出他们的至宝。 但最让人惊恐的是,他们拼死相护的宝贝,现在却被监正提刀要砍刀了啊! 啊啊啊啊! 人头啊,九族啊,完蛋了。 如铜镜一般的质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寺穹根本收不住手,生生的一刀就朝着宝镜砍了下去。 钦天监的人齐齐捂住了双眼,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幻觉。 然而在所有人都以为,刀和铜镜相碰撞,会发出声音,却不想,在眨眼睛,一只手,却伸出了铜镜,握住了刀。 钦天监的人在没有听到动静,还是睁开了眼睛。 还好,铜镜没碎,脑袋保住了,九族也保住了。 诶? 等等! 他们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那,那手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惨叫起来。 “鬼,鬼啊——” 顷刻,天空之中,乌云密布。 那双从镜中伸出的手,不仅握住了秦寺穹的刀,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让人不寒而栗。 手的主人,缓缓地从孽镜台中,走出来。 她,一身白衣,裙摆开叉差点要到腰间了,一双大长腿令人羡慕。 前凸后翘,妩媚无比。 她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她步伐轻盈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不安与震撼。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冽与威严,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钦天监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跪下求饶,还是该拔腿就跑。 “好香的邪祟呀,本座好久没吃过了。” 秦寺穹都傻眼了,直到他手里的玉佩被谢必安拿走,然后放在嘴里,嘎巴地咬碎,他才惊惧起来:“鬼,鬼?” “眼光不赖,本座,白无常,谢必安。” 第79章 未卜先知 “你……” 秦寺穹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而急促。 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而自己可能已经踏入了一个再无法爬出来的深渊。 “小朋友,二十来岁就有幸见到本座,是不是很激动呢?” 谢必安甩了下头发,黑发如瀑,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现在,他们都想挪开眼睛。 阎司灵简直没眼看:“废话那么多,赶紧把邪祟除了。” 谢必安给阎司灵抛了个媚眼:“好的呢,灵灵。” 阎司灵给了一个白眼。 墨北延不合时宜地提醒着:“就是早上,你给她的那几个字这么快就忘记了?” 谢必安原本的笑僵在脸上,不高兴地给了墨北延一个刀眼:“灵灵,这狗男人不行,等我收拾完邪祟,给你换一个。” 说完,掐住了秦寺穹的脖子:“小朋友,带本座去会会那位邪祟吧。” “啊啊啊——” 阎司灵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转身就走。 齐东好奇地快步跟上:“王妃,那真的是白无常?”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嗯。” “那她给你写了什么?” “去你大爷的。” 齐东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句,傻眼了:“啊?” 墨北延吩咐齐东留下收拾衡阳侯府的烂摊子,独自追上阎司灵:“衡阳侯府就不管了吗?” “谁给你的孽镜台?” “李章锦。”墨北延说完,不忘看了一眼阎司灵,“看来,他身份不简单。” “嗯。” “现在去?” “我自己一个人去。” 墨北延看了一眼天空,方才的那些乌云都很听话地全都盘踞在衡阳侯府的上空,而其他地方,仍旧是阳光普照。 再不久,倒春寒的天,马上就要散了。 日照也会加长的,所以现在距离黄昏还有些时间。 他不放心:“还没天黑,我和你一起吧。” 阎司灵却停下脚步:“你去,更不安全了。” 要面对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墨北延能对抗的。 万一把她的小脆皮弄死了,她就亏大发了。 她攀上墨北延的肩头:“你听话,回府等我,我顶多子时就回来了。” 她语调软哝,听得人心痒痒。 墨北延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提议并不满意。 他拍开她的手:“你当我是纸糊的?好歹让我知道你要面对什么。” “你关心我哦?”阎司灵往他身上凑了凑。 墨北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正正经经地说道:“就是齐东出去,本王也会问的,再说了,我们是盟友。” 阎司灵轻笑了一声,手指在他肩上轻轻点了点:“好了好了,我的盟友,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子时之前,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 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不相信李章锦。 也许是太久没见,那位侄儿,可能比表面上更藏的深。 “哎呀,威胁我?”她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那我可得抓紧时间了,免得某人按捺不住闯祸。” 话音未落,她已经收回手,转身迈步离开。步伐轻盈得像一阵风,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 墨北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拳头微微攥紧,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让人不省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衡阳侯府就重新回归了平静。 谢必安扭摆着身子,指挥着钦天监的那些弓箭手和破军卫:“好孩子们,赶紧替本座好好地收拾下,本座得去见本座亲爱的灵灵了。” 她就知道,灵灵不会害她的。 原来孽镜台是想通的呀,一不留神就回了趟地府,恢复了鬼力。 齐东将一切都收拾妥当:“那……白大人?” “本座姓谢。” “呵呵,谢大人,那个,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他们亲眼看着这位白无常从孽镜台中蹦跶出来,又在衡阳侯府转了一圈,将那些冒着黑乎乎的邪祟之气全都吸收殆尽。 所有钦天监的人都对之膜拜到五体投地。 在钦天监的眼中,白无常是阴官,是神官,自然也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但虽然崇拜,总归是来自于地方。 所以他们没有敢上前的。 “你们收拾好这些,记得和上次一样,抹掉不相干人的记忆就好。” 这个她很清楚,延王手下的那位离先生,可是秘药无数。 齐东应了一声,已经让人去办了。 除了钦天监和破军卫之外,其他人,全都被灌了药。 只需要一夜,他们就能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至于留下钦天监的记忆,也是王妃之前特意吩咐过的。 谢必安见齐东痴痴地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发善心:“你是有什么想问本座的吗?” “倒是有。” “本座不喜欢男人,只喜欢拘魂,不谈情不说爱。” “啊?” “现在可以问了。” “哦,就是谢大人今早给王妃写了什么?” 谢必安一下子垮了脸:“去你大爷的。” 其实她也不想骂阎司灵的。 设身处地地想想,忽然被骗到孽镜台面前,突然又被吸进去,然后还出不来,不得骂死啊。 啧! 她现在不是知道错了,恢复了之后立刻就来帮忙了。 而且,她还带来了地府一个最最最劲爆的消息。 她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齐东:“问完了吗?” “问完了。” 齐东丧着脸,内心郁闷,不说就不说嘛,怎么一个个的,都骂他。 可是见到谢必安要走,齐东还是好心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身为阴官不怕晒吗?” 谢必安指着头上的一片乌云:“这玩意儿跟着本座,走哪儿都不怕。” 齐东目送谢必安离开:“还是王妃正常点。” …… 秦王府。 自打上次蓝银山庄之后,阎司灵就没和李章锦见过面。 算算时间,也有半个月了。 她尚未扣门,朱红色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和善的老嬷嬷笑着脸:“是延王妃吧,我家王爷出门去了,不过留了话,他黄昏之前一定回来,请延王妃府中稍等。” 第80章 王爷又犯病了 嬷嬷让人上了茶:“王爷说了,这梨汤茶应该是延王妃喜欢的。” 阎司灵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梨汤的清香扑鼻而来,确实合她的口味。 嬷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王爷有心了。”阎司灵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却透着些许疏离。 嬷嬷察言观色,依旧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软了三分:“王爷说,延王妃喜甜,还请王妃尝尝。” 阎司灵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糕点。 那些精致的小点心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每一个都小巧玲珑,仿佛艺术品一般。她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果香。 “可还符合王妃的口味?”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安静地等待嬷嬷继续说话。 嬷嬷见状,脸上笑意变得冷了些:“王爷当真是对长辈极好的,念着您是皇婶呀,就特意让厨房备下这些糕点。” 她虽为婢,但却是王爷的乳母。 奉皇后娘娘的命,专门照顾秦王殿下的起居饮食。 自打从蓝银山庄回来,秦王殿下就很反常,从偶尔提及延王妃到现在时不时地就要蹦跶一句出来。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自然是欢喜的。 秦王尚未及冠,虽未定下亲事,但要先纳侧妃,也不是个问题。 只是绝对不能是人妇,还是自己的长辈! 阎司灵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嬷嬷,满眼的不屑。 嬷嬷大大方方地坐下,又继续说道:“老身看得出来,我家王爷对延王妃并不寻常,但还请王妃顾念自己的身份,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见阎司灵一点儿都不理她,她有些不高兴了:“好歹老身也是秦王殿下的乳母,延王妃也太不尊重人了!” 阎司灵继续吃着自己的糕点,连个正眼都没给:“乳母,为婢吧。” “什么?” “身为奴婢,与本王妃同台而坐,这就是你的尊卑有别?” “我是……唔!” 嬷嬷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阎司灵强行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噎得她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阎司灵擦着手:“年纪大就吃些糕点,回去休息,别在本王妃面前叨叨,本王妃脾气不好,就是我家王爷来了,也镇不住我。” 嬷嬷差点点就要被噎死了,亏得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不对,才匆匆来,将糕点扣出来。 嬷嬷大喘气,指着阎司灵:“你,你……” “在用手指着我,我掰断它。” 吓得嬷嬷赶紧揣好自己的手。 早前听说过这位延王妃的厉害之处,裕王府被搞得鸡飞狗跳,前几日衡阳侯府更是惨烈。 秦侯爷被烧的尸骨无存。 还连累了守灵的秦大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御医去诊断,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说不怕,那是假的。 可再怕,也不能让这个丧门星祸害他们秦王府啊。 原本以为还要一会儿才回来的李章锦,忽然就被人抬回来了。 “陈嬷嬷!” 跟着李章锦出去的侍卫东青急切走进来。 “不好了!王爷又晕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保护王爷的?” 陈嬷嬷踉跄着走出大厅,就看到李章锦被人抬回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阎司灵嗅着空气里点点散去的气息,眉头紧皱,不是他? 既然不是,那她便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她缓缓地走出去,就被东青看到。 “延王妃?”他快步上前走过来,“还请延王妃救救我家王爷!” 陈嬷嬷一愣:“东青,你傻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搁这儿说什么蠢话。” “嬷嬷不知,王妃医术高超,就连宋御医都赞不绝口。” 之前在蓝银山庄,东青是见过阎司灵的。 也曾在跟着自家王爷出入皇宫时,听说过阎司灵几度救人的事。 就连陛下的御用御医,都曾说过,延王妃救过陛下的性命。 陈嬷嬷本是半信半疑的,但一听到宋御医的大名,立刻就给阎司灵 跪了,半分犹豫都没有。 “王妃,方才是老身不对,还请王妃莫要计较,救救我家王爷!” 阎司灵淡漠地扫过在场的人,她可懒得救。 她一言不发,走出大厅,眼见着就要离开,陈嬷嬷“嘭”一声重重地磕头。 瞬间,额间涌出鲜血。 惊呆了众人。 陈嬷嬷声泪俱下:“延王妃,我家王爷生性纯良,平日谦卑有礼,对我们下人也从未有过苛责,可最近他就像撞邪了一样,跟换了个人似得,还请王妃救救我家王爷啊!” 阎司灵在听到“换了个人”时,脚步停了下来。 “你刚刚说,换了个人?” 她转过身,目光带着探究。 陈嬷嬷迟疑了片刻,犹豫之后才缓缓开口:“自从王爷从蓝银山庄回来之后,白天和夜晚,就像两个人,这段时间更切换的频繁,上一刻还在说想吃羊肉,下一刻就说闻着羊肉就想吐。” “闻着羊肉就想吐?” “可不是么,可王爷打小就爱吃羊肉,喝羊汤,老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是这几日照顾李章锦心力交瘁,她当真是不想再让秦王和皇后娘娘陷入其他风浪之中。 觊觎长辈,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就算背靠首辅,也架不住舆论风波。 到时候,一损俱损。 阎司灵抱着胳膊,她本来并不打算插手这些俗事。 就像之前端妃在中间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还是能全身而退。 包括被生母诈尸咬死的秦昭昭,最后都能成为带罪羔羊,被说成是在大理寺自戕。 大胤这个朝堂,从上到下,从内到位,都脏到底了。 不过……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阎司灵对陈嬷嬷道:“还不起来带路?” 陈嬷嬷诶诶了两声,赶紧在东青的搀扶下,带着路。 因着刚刚发生的不愉快,陈嬷嬷有些尴尬,目光也不敢和阎司灵相互碰撞。 不过阎司灵却不在意。 和无知的凡人计较,她还没那个闲心。 反正有火当场就撒了。 “延王妃,我家王爷……该不会是……”陈嬷嬷很是担心,“被什么不干净的附身了吧?” 第81章 羊肉汤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地说话。 直到行至了主院的寝卧,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章锦,她又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这屋子里,倒是又那只鬼的气息了。 阎司灵走到床榻边,似模似样地将手搭在李章锦的腕上。 陈嬷嬷颇为担心,但又不敢喧闹,生怕阎司灵诊断错误。 等她收回了手,陈嬷嬷才关切地问:“延王妃,我家王爷如何?” “你们听过,离魂症吗?” “离魂症?” 阎司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便是受了些刺激,而生出了离魂,有时候行为举止会和往常不同,判若两人。” 陈嬷嬷听了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们家王爷,可是皇后的嫡子啊,日后可是有大作为的。 可不能因为此事传到了陛下耳中去,否则便要和裕王一般,与储君之位无缘了。 她急切地给阎司灵跪下:“延王妃,还请救救我家王爷啊!” “能救的。” “如何救?” 阎司灵看向床榻上的人,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羊肉汤。” 别说是陈嬷嬷了,就是东青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羊肉汤?” “去煮一大锅,记住,要一大锅。” 阎司灵生怕他们不懂什么叫一大锅,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煮好了,就端到这个屋子里来,若是羊肉不够,就用羊杂,只要是羊,就都可以。” 她眼底露出狡黠。 玩么,她奉陪到底。 陈嬷嬷心有疑虑,但还是和东青立刻出去吩咐人去准备。 幸好才过了冬,还有羊肉作为存货。 上京城的人,其实并不大爱吃羊肉的,也就只有冬至,吃点羊肉暖暖身子。 吩咐好一切之后,陈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阎司灵:“你说,羊肉汤能成吗?” 东青也心里没底:“不知道呀,不过我倒是听说,的确有用羊血作为驱邪,哎,现在也没法子了。” 要是诸葛大人还活着,他们还能去请钦天监帮忙。 如今短短一个月,钦天监先后两个监正,一个死了,一个也快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 陈嬷嬷还是不放心阎司灵的:“你速去延王府,去请延王殿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管今日之事成不成,我都必须告知皇后娘娘。 “若当真延王妃能救得了咱们王爷,也能趁此与延王殿下好好攀交一番,只是若救不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还有延王能给延王妃撑腰。” 东青明白地点了下头,立刻去。 陈嬷嬷让人又给阎司灵奉了茶。 大约到了黄昏,羊肉汤的香味才传来。 倒是炖了一大锅,只是那么大口锅也抬不过来,便就按阎司灵的方式,在外面的院子里架了个临时的灶台,将锅移过来。 锅底的火很足,烧的锅子里的羊肉汤雪白一片。 阎司灵还让人将羊肉汤盛出来,放在寝卧里,甚至还将所有的门窗都给打开。 势必要让整个屋子都沉浸在羊肉汤的香味之中。 若是喜欢着味道的人,倒是觉得很舒服。 可若是不喜欢的…… 她端起一碗羊肉汤,就在李章锦的床边搅动着。 院子里的厨娘手都搅痛了:“这么大的阵仗,真能有效吗?” 陈嬷嬷瞪了她一眼,目光紧盯着那锅翻滚的汤水,良久之后,才走进屋子,望着床榻上的人,眼里全是期待。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榻上的人,鼻子皱了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王爷!” 陈嬷嬷心急不已地上前。 李章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打了个干呕。 阎司灵眯起眼睛,才要开口,就听到李章锦说话。 “嬷嬷,就算本王喜欢吃羊肉,也不至于弄这么多,怪浪费的。” 阎司灵皱起眉,将手里的羊肉汤递给李章锦:“王爷醒了必定饿,吃吧。” 陈嬷嬷赶紧接过羊肉汤,一勺一勺地喂给李章锦。 “王爷放心,方才老奴已经让人去传话了,说是王爷体恤百姓,今日放羊肉汤,喝不完的,送出去,也不会浪费的。” 陈嬷嬷考虑的十分周全。 李章锦听了,才满意地开始喝汤。 很快一碗汤就见底了。 阎司灵又盛了一碗,里面还加了很多羊肉:“喝。” 李章锦才醒,虽然刚刚有些饿,但一碗汤下去,还是挺撑的,他拒绝:“皇婶,本王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要喝。” “皇婶!”李章锦自以为已经是处处忍让了,但阎司灵却越发的得寸进尺,“本王不是皇叔,就算你是长辈,但也不能这样在本王的秦王府无理取闹。” 顿了下,他立刻吩咐陈嬷嬷:“你去请皇叔来,让他把皇婶带走。” 陈嬷嬷愣了下。 阎司灵却笑了笑,出其不意地扒拉开陈嬷嬷,一把捏住了李章锦的下颚,将羊肉汤灌了进去。 “咳咳咳……” 陈嬷嬷吓傻了:“延王妃,延王妃!住手啊!” “你要呛死王爷吗?” “你快住手啊!” 陈嬷嬷从地上爬起来,去拉扯阎司灵。 可却半分都拉不动她。 李章锦发狠地也想推开她,可却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 才稍稍一不留神,就被灌了一碗羊肉汤。 阎司灵甩开碗,趁着一团乱,就去拿盆,她今天必须把那混账逼出来不可! 李章锦看到阎司灵手里的一盆羊肉汤,傻眼了,吓得连鞋袜都没有穿,跳下床,朝房间门口跑。 “皇婶!体统!你的体统呢!你别……啊——哎哟!” 李章锦被阎司灵绊倒,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阎司灵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上,强行将手里一盆羊肉汤往他嘴里灌。 “皇……咕噜咕噜……” 陈嬷嬷后悔了,她就不该招惹这个疯婆子! 她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拉开延王妃啊!” 外面的府兵立刻冲进来,可还没近到阎司灵的身,就被一股强悍的气场给弹飞出去。 外间才赶过来的齐东在前,将朝墨北延飞过来的府兵踹开:“王爷小心!” 墨北延冷着脸往里面去,才一进屋子,就看到陈嬷嬷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哭的脸上的妆都花。 而不远处,阎司灵正骑着李章锦,恶狠狠地往人嘴里灌羊肉汤。 墨北延才要上前。 阎司灵连个正眼都没有:“不许过来!” 第82章 两个人,一千多心眼儿了 东青才进来就听到这个话,他震惊不已:“延王殿下,振夫纲啊!” 他还从未见过有女子凶悍到这个地步。 都欺负到他们王爷身上了。 必须得让延王殿下,好好地教训一下延王妃才是。 墨北延却出人意料地往后退了一步,朝东青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行你上。” 东青:“……” 坊间传闻,延王惧内。 还真的不是乱说。 算了,亏得陈嬷嬷还为他们处处考虑,没想到没一个好货色。 求人不如求己,他三步并两步上前,可手还没碰到阎司灵,就被不明飞行物冲过来,狠狠地砸晕了过去。 齐东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啧,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天都黑了,还敢惹我家王妃,找死呢。” 他将哭到差点厥过去的陈嬷嬷扶起来,听了陈嬷嬷一边哭一边嗷嗷阐述的话语,转告给了墨北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身万万没想到延王妃竟然对我家王爷起了歹心,还请……” 陈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狂风四起。 吹得院子里的树都弯了腰。 那口炖着羊肉的大锅更是被掀翻在地,还砸伤了厨娘。 被阎司灵强行压在地上喝汤的李章锦陡然暴躁起来。 阎司灵手中的盆被他打翻,紧接着,他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一掀,生生将她扯了起来。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王妃!” 齐东惊呼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晚上把阎司灵摔在地上的。 他想拔剑的,但对方却是身份尊贵的秦王! 陈嬷嬷都傻眼了,手颤抖着指着暴躁的李章锦:“离魂症,离魂症!王妃说的离魂症!当真羊肉汤是有用的。” 阎司灵爆喝:“泼他!” 齐东立刻去取还剩下的残汤。 只剩下一小桶的羊肉汤全都一股脑儿地朝李章锦泼了过去。 齐东学着话本子上捉妖师的模样呵斥:“妖孽,现出你的原形!” 阎司灵:“……” 可他没等到李章锦现出原形,却等到李章锦一个“呕”,狂喷了他一身。 李章锦痛苦不已地半跪在地上,狂呕不止,他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呕——阎!司!灵!呕——” 墨北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在整个上京城,所有人都只是她叫司灵,只有他才知道她还有个姓。 阎王的阎。 这个人…… 是很熟悉的她的人。 阎司灵并没有半分客气,提起李章锦的后衣领,也不管他有多少难受:“说!为什么上他的身!” 陈嬷嬷听到这话,直接给吓的跪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家王爷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你才不干……呕——” 陈嬷嬷仗着人多,虽然还是害怕,但仍旧鼓足了勇气:“王妃,还要什么,黑狗血,还是桃木剑,我都去,杀了个妖孽,杀了这个妖孽,救我家王爷啊。” 李章锦忽然朝陈嬷嬷露出了个凶狠的表情。 那眉眼之间,好似隐隐的有另外一张人脸出现,吓得本来就在故作镇定的陈嬷嬷“哎哟”了一声就倒了。 齐东实在看不过眼了,顶着一身的呕吐物将陈嬷嬷拖出去。 “关门!” 阎司灵冷喝一声。 齐东赶紧让人关门关窗。 屋子里的羊肉汤味道散不去,李章锦有狂呕了起来。 阎司灵嫌弃地丢下他,往后退了一步:“吐了那么多了,还没吐干净么?” “你……呕——你明知我最讨厌羊肉,你还……” “不这样,怎么逼得出来你,我的好二哥。” 李章锦趴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他指着阎司灵:“你个小王八羔子,本王扒了你的皮!” 然而他话音才落下,阎司灵却狠戾地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被羊肉破了一身,灌了一肚子,你还能有力气吗?” 墨北延在一旁,脑子里飞速运转。 地府阎王老二,楚江王,厉温。 墨北延不能理解:“楚江王为什么会在李章锦的身上?” 阎司灵狠狠地碾压着李章锦,不,严格地来说,是厉温的手背:“问你话呢!” “阎司灵,本王要宰了你!” “你省点吧,就你现在这副德行,你能宰了谁?” 她叉着腰,就像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 她做梦都在想。 有朝一日能把厉温践踏在脚下,没想到李章锦误打误撞地完成了她的愿望。 等厉温 滚了,她一定要补偿下李章锦。 “阎司灵!你放开本王,”厉温咬牙切齿,“你个得寸进尺的卑鄙小鬼,本王就多余救你,早知道,就不让墨北延这个大傻子那么轻松的带着孽镜台离开了。” 墨北延很有人情味地补充:“的确是他让我尽快带走孽镜台的。” “废话,他被困在李章锦的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邪祟肆意不能作为,再不清楚掉,等老大查起来,他这个负责掌管邪祟的阎王,不下无间地狱去受酷刑就怪了。” 被戳穿了心思的厉温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死女人,心眼子果然有八百个。 “我的好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老大派你来帮我的。” 虽然那天和老大通话,受了点干扰,没听到最后那个谁,但她就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 “你知道本王是来帮你的,还不放开本王?” “但是我的好二哥,老大让你来帮我,可没让你来假公济私。” “你什么意思?” “阴阳路混乱,难道和你没关系?” “要和本王有关系,本王能被困在这具废物身体里?”厉温气的捶胸顿足,“该死的玩意儿,根本不受控制。” 阎司灵啧了一声:“太微星命格,你能进都不错了,还想控制。” 就像之前她想上墨北延的身,都因为紫微星命格,被弹开。 “这废物是未来的储君?”厉温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看向墨北延,“你们大胤皇族是没人了吗?” 幸好当厉温占据这具身体时,李章锦是沉睡着的,否则听到这话,肯定会郁闷的。 好歹人家也是能文能武的,被人一口一个废物。 阎司灵收回脚,蹲下身:“那我的好二哥,咱们好好地说说阴阳路的问题。” 厉温点点头,慢慢地抬起眼:“好,啊。” 他话音落下,手就朝阎司灵的脖子抓去。 该死的的女人,居然敢踩他! 第83章 二哥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阎司灵,一道冷光就在他的瞳孔前。 厉温骇然。 阎司灵手中的匕首,就差一点点。 他刚刚若是不紧急停下,这刀尖就要穿破他的眼睛了。 他很不高兴:“要不是这具废物身体压制本王,你以为你能赢?” 阎司灵突然很反常地收了匕首。 这让一旁的墨北延都小小的吃惊了下。 就她刚刚狂揍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说收手就收手的。 她有其他目的。 他心里才刚刚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到阎司灵带着轻蔑而戏谑的声音传来:“二哥~你很珍惜这副身体呀,是出不来吗?” 厉温一愣。 紧接着阎司灵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堂堂地府二殿,居然被困在废物的身体里还出不来,一损俱损,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她笑的眼泪花儿都飙出来了,伸手攀附在墨北延的肩头,顺便在他身上擦了擦眼泪。 “最狡猾的玉面狐狸楚江王,竟然被困,哈哈哈……你说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哈哈……” 墨北延见她笑的肆无忌惮,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笑了之。 厉温本来就火大,还被阎司灵当着外人的面嘲笑,更是要炸了:“阎司灵!你够够的了!” 阎司灵压根儿就止不住笑:“哈哈哈……你到底是怎么才落入如此境地的?” 厉温用稍微赶紧,没有被羊肉汤“污染”过的帕子掩住口鼻:“还不是老大……” “老大也拍飞了你?” 眼见阎司灵幸灾乐祸的样子,厉温就忍不住给她一个刀眼。 真是从小就欠揍。 “你以为我是你,那么惹人嫌?”厉温生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老大觉得你不中用,怕你办不好差事,让我来帮你。” “呵呵呵……帮我帮到别人身上?”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意外,这只是个意外。要不是我在阴阳路迷路了,能上这家伙的身?” “你能迷路?” 厉温不大想说这种很丢脸的事,但他觉得此事蹊跷的很,还是应该让她知道。 “说来也是奇怪。当日本王走阴阳路,忽然来了一团白茫茫的东西,本王便分不清楚南北,最后困在里面,等到醒过来就被关在黑暗之中。 “原以为我还在阴阳路之中,但在半个月前,我嗅到了血腥味,一睁眼,就在李章锦的身体里了。” 半个月前,是蓝银山庄。 “我是想过操控这具身体的,但大抵就是因为太微星,所以在不断地吸收我的力量,原以为我会越来越弱,但在我浑浑噩噩之际忽然被一股力量滋养,才有了和他抗衡的几率。 “本来我是想去找你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走不到延王府就会失去知觉。” 阎司灵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应该和墨北延有关。 毕竟他之前,可是紫微星的命格。 阎司灵问:“你是被什么力量滋养的?” 她也很想被滋养一下。 虽然现在有墨北延这个移动的养料包在,但万一哪天她没看得住,他挂掉了,她又上哪儿去找。 厉温摇摇头:“不知道。” 倒是久久不开口,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当看客的墨北延慢悠悠地说道:“滋养楚江王的力量,应该是乱葬岗被你砸出来的孤魂野鬼。” 阎司灵这才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厉温看向墨北延:“他是谁?” 虽然他被困在李章锦的身体里,但却是各干各的。 李章锦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他的记忆,当然他也不会有李章锦的记忆。 阎司灵介绍道:“哦,他是你这具身体的皇叔,嗯,我现在是你这具身体的皇婶。” 厉温:“……” 阎司灵不理会厉温对墨北延的蔑视,转头对墨北延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若诸葛渊还活着,也许是他做了什么,可如今上京城内,除了之前的邪祟之外,就只有城郊乱葬岗出过事。” 墨北延一板一眼地分析:“我记得之前你说过,鬼气于你是养料,煞气于你如毒药,邪祟释放的应该是煞气,所以就和衡阳侯府无关。” 阎司灵听的眼睛亮晶晶,就像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你真的好聪明。” 厉温听着阎司灵夸人,心中一阵不舒服,阴阳怪气:“区区凡人就算聪明又如何,还不是百年过后化作黄土。” 墨北延却不厉害厉温,反而问阎司灵:“鬼气一般会飘多远?” “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鬼气就像羊肉汤的香味一样,经过空气会慢慢地消散,那就是说,当日你在砸开乱葬岗时,李章锦就在附近。” “对哦!还得是你才想得到呀。”阎司灵再一次夸夸。 厉温的脸就更黑了:“啊喂!” 阎司灵转头:“有事?” “能不能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全都给清理干净。” “可以呀,但是你得正常些。” “本王现在不正常吗?” “你得让外面的人相信你是李章锦呀,就像我一样。”阎司灵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圈,“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我是延王妃。” 厉温想了想,好像也是。 不然在人间行走,还当真是个问题。 他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叫声皇婶来听听。” “嗯?”厉温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刚刚好似说过话的阎司灵。 阎司灵嘴角含笑,朱唇微启:“我说,叫一声皇婶来听听。” 占厉温的便宜,可不容易。 必须要逮住这次机会,他朝回到地府,她可得到处宣传下,她当了一回地府二殿的长辈。 哈哈哈! “你放肆!” “放肆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说完,阎司灵还得寸进尺地勾住了墨北延的胳膊,“这位是你的皇叔,你得识大体知体统。” “阎司灵!本王要杀了你!啊——” 屋子里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震得陈嬷嬷心都揪起来了。 秦王殿下可以定要好好的啊。 第84章 抓内鬼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墨北延才拉开了房间门。 “延王殿下,我家王爷如何了?” 陈嬷嬷心急,但又害怕耽误了大事,所以尽管伸长了脖子,都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墨北延让开路:“无碍了,吩咐人收拾干净这儿吧。” 陈嬷嬷这才踉跄着走进满目狼藉的屋子。 这场景,十分惨烈啊。 “王爷?”陈嬷嬷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王爷的床榻前,又不放心地看向了床边的阎司灵。 厉温瞄了一眼阎司灵,阎司灵眯起了眼睛,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咳嗽了下:“咳咳!嬷嬷不必担心,皇婶已经将那恶鬼驱散了。” 头一次用恶鬼来做自我形容,厉温感觉怪怪的。 陈嬷嬷老泪纵横,立刻给阎司灵跪下了:“呜呜呜……多谢王妃救了我家王爷啊!” 她就说嘛,她家王爷,从小就受礼教,怎么可能做出贪恋长辈这种龌龊事。 幸好,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她大哭了一阵子,又抬起头:“那恶鬼,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 刚刚她已经将李章锦的魂强行封印在这具身体的左边眼睛里,只要不出意外,他应该会陷入沉睡。 等他们将人间的事情了结之后,再放他出来,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法子了。 与其让李章锦因为厉温占据身体的事被非议,从而与储君之外失之交臂,她才是罪过。 阎司灵叮嘱了陈嬷嬷几句,才往外面走。 陈嬷嬷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感慨:“真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厉温切了一声,人鬼殊途,怎么天生一对? 从秦王府出来,墨北延问:“乱葬岗那边,也许还有线索,等天亮了我让齐东他们去找找。” “乱葬岗有没有线索,倒是其次,玉凰观的线索才大有来头。” “但时辰不够了。”墨北延指着开始泛白的天边。 阎司灵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她问墨北延:“你今天还要去上朝吗?” “不了。” 才装病,不能这么快就出现在陛下的眼前。 他笑了笑:“怎么,担心本王?” “啊。”阎司灵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段时间,你好像晚上都和我在一起,白天还要处理大胤朝堂上的事,就是铁人都顶不住,更何况,你还虚。” 前面的话,都还正常,后面的那句,墨北延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虚?本王很强的。” 阎司灵艰难地抿着唇,思考了半晌,才开口:“可我还是觉得你挺虚的。你瞧瞧你眼下的青黛,赶紧回去睡一觉补补吧。” 她是认真的。 墨北延简直快被气死了,恨得牙痒痒。 他负气地翻着腿,也不管阎司灵在后面跟的辛不辛苦。 但也就只有五六步,他还是放慢了脚步,还偷摸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身后的阎司灵。 阎司灵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 她看着渐渐亮堂起来的天空,慢慢忙碌起来的人们,袅袅升起的炊烟。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就连冰凉的心脏处,也舒坦开来。 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那句经常被老大挂在嘴边的话——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有那么一刻,她竟生出了错觉。 她和墨北延,一前一后的,当着就只是凡人夫妻。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全然不会当真。 才刚刚到延王府门口,阎司灵道:“墨北延,有没有兴趣抓个鬼。” “大白天的,抓什么鬼?” “内鬼。”阎司灵眨眨眼睛,笑的狡猾,“你先去大厅等我,我去去就来。” 墨北延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快步走了进去找离先生。 撑了好久,终于阎司灵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他才打了好几个哈欠。 可不能让她看到,不然又该说他虚了。 他来到大厅,就看到齐南已经等着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齐东又端着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来。 正好给他醒醒瞌睡。 只是茶才入口,墨北延就皱起眉。 “王妃说,王爷最近困,让属下比往常多加了些茶叶。” 墨北延将茶杯放到一边,幸好她没说他虚哦。 “她人呢?” “不知道。” “不好了!” 外面忽然有人高喊了起来。 “冰窖走水了!” 齐南率先道:“属下先去瞧瞧!” 齐东倒是不在意:“这个天气,冰窖还能烧得起来?” 虽说入春了,但上京城的倒春寒也很冷的。 再说了,冰窖那个地方,除非有人蓄意放火,上了火油才能烧得起来。 墨北延走出大厅,看着忙忙碌碌的人:“有人蓄意纵火。” 阎司灵说的内鬼到底是谁? 延王府的人,除了忠叔和几个下人之外,其他的可全都是他从北境带回来的破军卫。 若是破军卫里面出了内鬼,那便是他的问题了。 他快步往冰窖的方向走,可还没到,就听到齐南的声音传来。 “快救人啊!离先生还在里面!” “你们放开我!快去救离先生啊!” 他是肉眼可见的慌乱,要不是有人将他拦下来,他肯定就要往火场里面冲了。 齐东问:“离先生在冰窖吗?” 墨北延皱起眉,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是呀,他都没进去,又怎么知道里面有离先生呢?” 阎司灵走到墨北延的身边,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或者你问问他,为什么要将离先生骗到这个地方来,关起来。” 齐东傻眼了:“离先生当真在里面?” 才说完这话,就听到前面的人在说火熄灭了的话。 齐南已经冲了进去。 偌大的冰窖因为高温,所有的冰块都差不多化成了水。 “先生!” 齐南在一目了然的冰窖里,并没有看到离先生。 “先生!你在哪儿!”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凌厉的杀气闪过。 齐南爆喝一声:“有刺——!” 话音未落,就被对方踹飞,后背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对方陷入没有要给他活路的机会,手中的匕首闪过刺眼的光。 千钧一发之际,齐南掀开衣袍,从大腿处解下弩箭,对着黑衣人射出一箭。 “王爷!小心!” 第85章 他说,她冷血 随着齐东这个声音出来,那支带着夺命的弩箭已经往墨北延飞射而去! 好在他早有防备,在半空中翻腾了几个圈才躲开。 齐南傻眼了:“王爷?” “抽魂箭用的不错呀,齐南。” 阎司灵晃悠悠地走下台阶,笑眯眯地行至被钉在墙上的抽魂箭上。 不等齐南狡辩,她就自顾自地说道:“起初呀,我一直都认为,是对方太强,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候,用抽魂箭杀人,直到在乱葬岗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对方强,而是内鬼强。” 齐南晃了片刻的神:“王妃在说什么,属下不是很明白。” “嗯,那你解释下,你的阴阳眼吧。” 齐南瞳孔地震,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什么阴阳眼?” “在裕王府,你分明能看见鬼物,可为什么在乱葬岗,你却假装看不见谢必安呢?” “什么看得见什么看不见的,那只乌鸦……” 忽然齐南噤声了,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阎司灵笑了笑:“你怎么知道那只乌鸦是谢必安呢?” 齐东不敢相信,但手中的剑却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齐南:“阴阳眼是南境墨家血脉,齐南,你不是土生土长的兖州人士吗?” 紧接着,外面救完火的破军卫也跟着进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齐东作为王爷的第一侍卫,刀刃所向便是敌人! 一时之间,众人齐齐拔刀。 “你为何要背叛王爷!”齐东恨铁不成钢。 他们同生共死了十余年,他想过也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在战场上舍身成仁,但从未想过会像今日这般,刀剑相向。 “明知我是墨家后人,就当知道,我与大胤不共戴天!” 墨北延沉着脸,闭眼下令:“拿下,本王要活的。” “是!” 所有人齐齐而上,一阵刀光剑影。 阎司灵扬眉挑衅:“被身边的人出卖是什么感觉?” 墨北延身上的气场很冷:“你早知,为何不说。” “那不是你的事么,和我又没有关系。” 墨北延被气的心脏痛,咬牙切齿:“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说?” “因为他惹到我了。”阎司灵随手拍了下墨北延的胸口,全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脸色难看到能拧的出水来,“嘿,你一会儿帮我审问下,墨家除了兖州苏家之外,还衍生出了哪些。” 墨家男丁死绝之后,只是姓氏断了。 可只要女子存活,便是血脉不断,生生不息。 她随口又问:“对了,你怎么会姓墨的?” 墨北延负气:“本王的事,和你有关吗?” 阎司灵茫然地抬起了头,她只感觉这狗男人莫名其妙,她又没惹他,甩个脸子给谁看啊。 她正要转身走人,就听到齐东大喝了一声:“齐南!” 原本破军卫是将齐南团团围住了,准备瓮中捉鳖,可惜齐南竟然取出抽魂箭狠狠地往自己咽喉扎去。 人群散开,齐东抱着倒在地上,咽喉处扎着抽魂箭的齐南嚎啕大哭。 他是奸细,但也是他们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他们曾背对背迎敌,将自己最大的弱电无比信任地交托给对方。 齐东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王妃,求您救救他,王妃!” 阎司灵看了一眼抽魂箭,语调平缓:“救不了。” 别说是人了,就是魂都散了。 墨北延冷眸扫了一眼,最后才吐出两个字:“葬了。” 齐东愣了一瞬,朝墨北延磕头:“多谢王爷!” 按他们破军卫的军法,叛者,凌迟。 而王爷竟然网开一面,留齐南一条全尸,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墨北延转身离开,阎司灵紧随其后。 “我现在大概能推测出,齐南就是给你种血亲咒的经手人,但背后是谁在操控,还得你自己查。 “不过你也是,怎么埋了这么颗雷在身边居然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军纪严明,我看呀,你才该好好整顿下破军卫了。 “啧!刚刚要是齐东手快先杀他,我还能拘魂上来审问,现在好了,魂都没了……哎哟!你做什么停下。” 阎司灵在后面拾阶而上,只顾着小嘴叭叭的,压根儿就没看路,就没注意到墨北延刚刚走出地窖就停下,一头撞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墨北延缓缓转过身,阳光在从他斜后方而来,而他整个人除了后背,全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阎司灵抬头看向墨北延,却发现他的表情比往常更加阴沉。 地窖外的风带着些许寒意掠过,吹动了两人的衣角,气氛一时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知道墨北延很生气,但她却也不惯着:“怎么?是我让他当细作的?” 她无情地掀了掀嘴皮,肆意地推开墨北延,就要走。 可墨北延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齐南与我出生入死了十余年。” 墨北延声音很低,能听得出来情绪很低落。 可阎司灵却只是眸光坦然,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墨北延向前迈了一步,几乎要与阎司灵贴面而立:“你若早早地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让他将幕后主使说出来,也能保全他的性命。” 阳光依旧洒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拉长,完全覆盖住了阎司灵的身影。 阎司灵这下明白了:“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 本来她还以为墨北延是因为被人背叛,会留人话柄,说他御下不严。 没想到竟然是责怪于她。 “呵呵,墨北延,你脑子有泡啊?” 要不是因为事关墨家血脉,她才懒得多管闲事。 “我还责怪你们在抓活口的时候手慢,让齐南用抽魂箭自尽,要是你们任何一个一刀砍了他,我还能拘魂!一群废物!” “阎司灵!”墨北延震怒,他不能理解阎司灵居然说得出这样冷漠无情的话,“他们和齐南,都是上过战场,共同御敌的手足!想要留人一条性命,也是人之常情。你太冷血了!” 阎司灵厌烦地“哦”了一声,眼神比三九酷寒还要冷:“人之常情之下,你也应该死了。” “你!” “麻烦让让,本王不和白莲花说话。” 第86章 皇婶被人捡走了 阎司灵撞开墨北延,虽然肩膀被撞的生疼,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愣是没吭一声。 墨北延肺都要被气炸了。 很明显,刚刚阎司灵说的白莲花就是他。 离先生轻叹了口气,才走出来:“王爷,您和阎王说什么人之常情,这不是对牛弹琴么?” “你也好意思,知道齐南是细作,不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倒是配合起她来,到底你是谁的军师?” 离先生被呵斥了一顿,也不恼怒:“此事的确是属下处理的不妥当,但王爷,那位明面上是延王妃,暗里却是地府十殿,您觉得,属下能不能不配合?” 墨北延张了张嘴,离先生说的不错。 阎司灵要人配合,谁又敢不听呢。 就算她现在受制于天道,不能滥杀无辜,可谁没有个百年之后呢? 要是现在和她作对,他朝下了地府,还不是送羊入虎口? “还有啊,”离先生善意地提醒着,“王爷,您别在和王妃说什么,人之常情、人性本善、人有七情六欲这种话了。” “嗯?” “她是阎王,是阴官,是神明。” “那又如何?” “神明,是不能有情的。” 墨北延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问:“先生,神明的世界是怎样的?” 这可把离先生问到了,他区区一介凡人,又如何能知道神明的世界是怎样的,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地府,也得等他百年之后才能知道。 他总不能因为墨北延一句话,就把自己搞死去先睹为快吧。 墨北延最后还是没有再继续钻牛角尖,迈开腿往阎司灵的寝卧去。 她是超尘脱俗的存在,他不该以人的情感去绑架她,这对她不公平。 只是当他来到寝卧门口,扣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应答,他推开房间门,里面却只是空荡荡的。 “王妃呢?” 他大步出来,问一旁还在收拾残局的下人。 下人赶紧道:“王妃没回房间。” 墨北延皱起眉,她不可能因为和自己斗气,就离开延王府吧? 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像的确太重了。 他不放心地走到府门,问守门的士兵,士兵却说,阎司灵在一炷香之前就出了府门。 墨北延:“……” 真生气了? 不过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就不去再添三分火了。 而且,她一个阎王,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他正要转身回府,就听到李章元的声音大喇喇地传来:“皇叔!不好了!” 墨北延还没开口问如何不好了,李章元就迫不及待地嚎了一嗓子:“皇婶被人捡走了!” 墨北延:“?” …… 阎司灵从延王府出来,本来是打算去玉凰观快刀斩乱麻的,不过才走到城门口,就感觉头晕眼花的,竟然栽到在地。 李章元正在带兵巡城,才看到她,就看到有人已经很快地冲过去,将人抱起来,捡走了。 他拼命追了三条街,愣是没能追的到。 而负重狂奔的青年也是气喘吁吁的,抱着怀里半梦半醒的阎司灵:“灵灵,刚刚那,谁呀,再追两下,我都扛不住了。” 语调是亲昵的,声音是低沉的。 阎司灵靠在青年的怀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张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的脸,明明是个男子的脸,可眼里却妖媚无比,她试探地喊出三个字:“谢必安?” 谢必安笑的脸都要烂了:“我就知道灵灵一眼就能认出我,我这个皮囊好看吗?” 阎司灵点了下头,但已经没有了力气。 谢必安紧张不已:“灵灵,你怎么了?” “没,大概是这具身体不行了。”阎司灵软软地靠在谢必安的肩头,“你这身体哪儿搞的?” 她大概是需要换个身体了。 好困…… “灵灵!” “找,找厉温。” 阎司灵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谢必安赶紧抱着阎司灵翻越高墙,冲进了秦王府。 厉温才刚刚躺下,就被人破门而入,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二殿,灵灵出事了。” 谢必安才冲进来,外面就叽叽喳喳地跟着一群人。 陈嬷嬷首当其冲:“抓刺客!抓……” “出去。” 陈嬷嬷还没敢走到谢必安身边,就没有看到她怀里的阎司灵。 虽然心里不甘心,但王爷发了话,她也只能悻悻地带着人全都出去。 谢必安将阎司灵放到厉温的床上,厉温直接跳了下来。 厉温震惊:“你有病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她二哥吗?” 厉温真的服了谢必安这个胸大无脑的玩意儿:“我们十个,有毛线血脉关系啊!” 谢必安才不管那么多:“你赶紧救救灵灵,她好像快不行了。” “不行就滚回地府去,省的在人间沾花惹草的。” “说正经的,大殿不是给安排了任务么,现在轮回路的事没解决,她回去,再等半年,这半年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你知道轮回路要堵多少鬼吗?” “你怎么忽然有脑子了?” 谢必安:“……不带鬼身攻击的。” 见厉温不肯帮忙,谢必安又继续说道:“诶,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回去告诉大殿,你渎职。”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殿安排二殿来不就是为了帮灵灵么,现在你袖手旁观,不就是渎职。”谢必安脑子里过了一遍地府律令,“唔,阎王渎职,是要去无间地狱的。” 厉温:“……” 他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这两个女人。 一个才揍了他,一个又来威胁他。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他还是一巴掌拍了下阎司灵的额头,将自己的鬼力分了三分给她。 “本王自己都没多少鬼力了,还要分给她,简直……” “二殿最帅了。” “本王知道。” 谢必安啧了一声,小声嘀咕:“花孔雀。” “你说什么?” “哦,我说有没有法子能彻底帮灵灵。” “她这具身体不是夺舍也不是献舍来的,而是强行附身,除非有至亲之人的血,不然不能控制。” “离先生说过这话。” 当她还是一个乌鸦的时候,听到过的。 厉温叉着腰,上下打量着谢必安:“不是,你这身体哪儿来的?” 第87章 杀身成神 谢必安笑嘻嘻的:“我在孽镜台捡的。” “啊?” “我之前不是清理了一番衡阳侯府的邪祟么,然后就从孽镜台返回地府,没想到在路上,竟然看到一个漂亮的男人。” 说到这里,谢必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现在很满意这具身体。 厉温瞧她一脸花痴的模样:“你又见色起意了?” “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见色起意,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要是好看的,无论男女她都喜欢。 “我就是觉得这男人好看,就凑了过去,然后就被献舍了。” “献舍?” 在孽镜台内献舍,好小众的一句话。 已经超出了厉温的认知范畴,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别管我这个了,二殿怎么鼻青脸肿的?” “她揍的。” 谢必安尴尬地呵呵两声,她就多余问。 她坐在床脚,时不时地去看阎司灵:“她什么时候醒啊?” “这具身体已经在开始排斥她了,入夜之后,她的鬼力复苏,才能醒。” 厉温看了一眼床榻:“你把她抱其他地方去。” 他屋子就这么一张,而且他现在还虚弱着呢,刚刚又分了三分鬼力出去。 诶? 糟了! 来不及了! 厉温两眼一翻,就倒下了。 谢必安脸皮抽了抽,搞什么啊? 她走到厉温的身边:“二殿?” 厉温没有动静。 她踹了踹,还是没动静。 她蹲下身,趁着这种难得的机会,上手捏住了厉温的脸。 要是厉温还醒着,她是万万不敢的。 这位主儿,若是本相,她也不敢放肆的,幸好是被封印在凡人的身体里,鬼力什么的,都被束缚着。 不然就刚刚救灵灵一事,她可能都要想一想才是。 谢必安捏的正爽,忽然地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二殿,我那个,你听我狡辩,啊不,不是,是,我可以解释的。” 男人捂着自己的额头,缓缓地坐起身来,气息有些乱:“你谁啊?为什么在本王的房中?” “啊?”谢必安凑上前,“你不认识我了?” 李章锦觉得头好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扶本王起来。” “诶!” 谢必安长长地松了口气,赶紧扶起李章锦。 李章锦没有厉温的记忆,自然不记得床上还有人,加上他现在迷迷糊糊的,也压根儿就没有看到阎司灵还在床上。 “你谁啊?” “啊,那个,我是大夫。” “哦。” 李章锦掀开被子,正要躺下去。 “嘭!” 房间门被人大力地踹开。 陈嬷嬷拼命地阻拦:“不是,延王殿下,厉王殿下,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王爷……” “皇叔?”李章锦转过头来,眼神清澈而愚蠢。 “你们怎么来了?” 李章元指着床上的阎司灵,张大了嘴巴:“啊啊啊……你个臭小子!” 他冲上去,把要爬上床的李章锦给掀翻在地。 李章锦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好痛哦。 “你疯了吧,李章元!” “你才疯了!”李章元指着床上的人,“皇婶你也敢染指,你死定了!” 李章锦完全不知道李章元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但顺着李章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诶?” 床上为什么多了个人。 墨北延的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不是,皇叔,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 要死了! 为什么皇婶会在他房间,会在他的床上? “他!是他!”李章锦指着一旁的谢必安,“一定是他!” “我只是个大夫。”谢必安脸不红心不跳地诚恳点头,“王爷让我来的。” “本王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你不信,问陈嬷嬷。”谢必安抬了下下巴,“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王爷是不是说我们认识?” 忽然被问到的陈嬷嬷,脑子来不及反应:“是。” 李章锦满脸懵,当真是百口莫辩。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北延全程黑着脸,走到他床边,把昏迷不醒的阎司灵抱走。 他多希望墨北延能骂他两句,可从头到尾,别说是骂了,就是一个正眼都没有。 他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他想爬出去给墨北延解释,可体力不支,重重地砸在地上。 陈嬷嬷想扶他起来,可他愣是纹丝不动。 “王爷,要不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陈嬷嬷想到刚刚墨北延足以杀人的目光,加上之前李章锦的确对阎司灵有过“非分之想”,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李章锦心中烦闷,随意地摆摆手。 陈嬷嬷领命,立刻安排人去将今日之事上禀中宫。 …… 墨北延抱着阎司灵回了延王府,离先生都觉得很奇怪, “王妃怎么了?” 就算是青天白日的,也不可能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一看那脸色,苍白如纸。 墨北延一言不发,径自往里面走。 倒是后面的谢必安追了上来,很精准地抓住了离先生:“司明哲还没找到吗?” 离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你是?” “刚刚灵灵晕倒之前,说过,她身体应该快到极限了,再找不到司明哲的血,她很快就会被这具身体排斥出体外,到时候她只能回地府。” 谢必安的话,让离先生瞳孔地震。 “你,你是……” 这话,他只当着王妃和白无常说过。 他? “你是白无常?” 谢必安点了下头:“方才已经强行让二殿给了灵灵灌了鬼力,勉强能够维持,但时间应该拖不了多久。” “二殿?” “楚江王,厉温。” 离先生感觉自己双腿都软了,那位杀神都来咯? 他一下子给跪了,瘫坐在地。 谢必安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你至于么?二殿很吓人吗?” “传闻之中,地府二殿楚江王乃杀身成神,手握重重阴兵,除了孽镜台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压制住他,他……他来做什么?” 楚江王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放心,他现在翻不起什么大浪花,就是我都能在他身上踩两脚。”谢必安说完,蹲下身,很严肃地对他说,“与其在这儿担心二殿,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找司明哲。” 第88章 他能等 离先生他们也想找,可排了很多人出去,除了知道司明哲应该还活着之外,当真没有任何消息。 “兖州。” 谢必安的话让离先生茫然地抬起头:“嗯?” “你不觉得,现在所有的事都指向了兖州吗?” 虽然她才来人间不久,但就根据这些寥寥线索,也能够将线索汇总。 “墨家。” 离先生想到才自尽而亡的齐南。 墨家的血脉,早在十几年前就潜伏在王爷身边,那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细作,其实分散在各地,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当年,大胤灭北齐伐南楚,终于一统天下。 但大军杀入皇宫,却只有皇族唐氏,不见帝师墨家一族。 好似在一夜之间,墨家尽数失踪。 也是在十几年后,才有消息,墨家一脉,男丁尽殒。 这才让大胤放心下来。 毕竟,没有墨家,就不会有阴阳眼,也不可能出现能开阴阳路的人,自然就不会出现能搅弄天下风云的大阴阳师! “我要马上告诉王爷!” 离先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可才转身就看到墨北延。 显然,墨北延已经全都听到了。 “齐东。”他沉声吩咐,脸色晦暗不明,“查,墨家。” 若是天下再出大阴阳师,势必又会大乱。 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归一,百姓安居乐业,他不允许再出现战乱。 他走上前来,平视着谢必安:“你到底是男是女?” 那日在衡阳侯府,从孽镜台里走出来的白无常明明是个女人,此前在阎司灵身边打转儿的那个白无常也是女人。 现在眼前这个青年男子,说他也是白无常,他是不信的。 “嗯?”谢必安眨眨眼睛,“这很重要吗?” 见墨北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她无所谓地摊开手:“我可男可女,看心情。” 她没那么多闲工夫和墨北延扯东扯西的。 转身就去寻阎司灵。 离先生见白无常离开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墨家的事咱们该怎么办?” “先查,但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司明哲。”墨北延想到刚刚阎司灵的状态,“离先生,若司明哲还是没有消息,当又如何?” “需要再找一具和王妃匹配的身体。”离先生说完就后悔了,他叹了口气,“可是这种事情,有损阴德。” 想要找新鲜的尸体,不是那么简单。 除非是早早地准备在哪儿。 那就等于是,用活人来献祭。 离先生生怕墨北延做傻事,赶紧跪下劝说:“王爷,三思啊。” 墨北延垂眸,审视了一番离先生:“你以为我会用活人来献祭给她?” 离先生不语。 “离先生,你小看了本王,也看错了她。就算本王同意,她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都不用问阎司灵的意思了,他很了解她。 她是个神官,虽然冷血了点,但却将人命看的很重,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就是司灵,也是因为没了求生的意志,她才会夺舍而来。 “可是,若再这么拖下去,只怕王妃当真就回天乏术了。” “无妨,大不了本王等她半年。” 之前阎司灵说过,她若这具身体没办法控制,就需要回到地府等待半年之后再重新返回人间。 离先生却担忧:“半年,变数很大。” 按现在这个情况,别说是半年了,就是半个月的变数都是未知的。 此前,所有人都说裕王是未来的储君,可如今瘫在床上,就算那位新入府的王妃秦氏怀了身孕。 可,陛下也不可能立一个父亲瘫痪,母亲毁容的孩子为皇太孙。 再说了,秦氏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 更别说,陛下还有那么多皇子。 墨北延抬手轻拂衣袖,目光幽深地望向远方:“本王坐镇上京城,这半年,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离先生见状,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言。他知道,这位王爷一旦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沉寂,只有微风掠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墨北延低声开口:“要想找出墨家血脉,非阎司灵不可。” 他的声音很轻,也带着无奈。 离先生垂下头,暗自叹息。 他也很清楚,很明白。 若以姓氏来论血脉,宗族族谱就是最好的佐证。 谁都无所遁形。 可现在,墨家血脉尚在,只是散在天南地北,想要找出来,必须用非常手段。 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默默祈祷事情能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玉凰观。 檀香袅袅,院子里的嫩芽才刚刚发出来,就被兜头泼了一层刺鼻的火油。 梵慧在一旁指挥着道姑们手脚麻利些,又担心地问一旁已经换好了衣裳的秦袅袅:“非得要如此吗?” 这观子,是她从师父手里继承来的,没想到要折在自己手里。 秦袅袅一改此前的温柔,眼神凌厉:“你可以留下,被那位厉害的王妃抓去细细审问。” 梵慧连连摇头:“还是算了。” “兖州那边如何了?” “苏家已经安排了人来接应我们,只要我们一路往南,穿过龙虎山就安全了。”梵慧只觉得无语,“那位王妃,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在短短一月之内,扭转了上京城的形势,还将我们给挖出来了。” “是我大意了。” 秦袅袅没想到,她步步为营,竟然被人反将一军。 还以为强行附身到司灵身上的阴官是个骄傲自大的蠢货,没想到,竟识破了她的意图。 想来,那个延王妃已经知道她将三幅画带入观子里,其实为了滋养邪祟了。 秦袅袅见火油都泼的差不多了,转身就走,途径大殿神像之前,真心实意地叩拜之后,才将神像面前供奉的烛火打翻。 刹那之间,观子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秦袅袅下了山,上了马车。 梵慧还是气不过,看着山上的熊熊烈火:“这一次可真是亏大了。” “不会亏的,”秦袅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冷静的很,“很快,整个上京城都会知道,延王殿下的王妃,其实是一具夺人身体的恶鬼!” 第89章 看了就不顺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若琴姑姑才拿到从玉凰观送进来的密信。 等皇后洗漱完,若琴姑姑才禀告:“娘娘,玉凰观昨夜走水。” 皇后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水,润了下嗓子:“秦袅袅呢?” 她并不关心火势的情况,烧的多与少,死了哪些人和她关系不大。 不过一直为她办事的秦袅袅,她可不能放过。 若琴姑姑双手奉上玉凰观送来的密信:“秦袅袅差人送了密信来,说已经暴露,同梵慧去连夜去了兖州。” 皇后震怒,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眯起眼睛,语气冰冷:“本宫都未做决定,她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 若琴姑姑低垂着头,不敢接话,只将密信递得更近了些。 皇后瞥了一眼那信,虽然不想看秦袅袅的废话,但还是让若琴姑姑拆了给她念。 若琴姑姑应了一声,展开了信,可上面的寥寥数语却让她不敢作声。 “怎么?这一次她又要什么?” 秦袅袅这些年在玉凰观,但也要了她不少好处了。 衡阳侯府上下,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范瑶在上京城作威作福,明里暗里地帮裕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她很清楚,就算范瑶站错了队,只要事成之后,她有的是法子,将衡阳侯全部坑杀。 自然,包括秦袅袅在内。 “本宫已经破例让首辅举荐了秦寺穹当钦天监的监正了,他自己作死,可别想让本宫再收拾烂摊子了。” 钦天监监正是何等重要的位置。 每一句话都能够左右陛下。 只是为了大局,她不得不暂且安排。 原本打算等事情稳了,再想个法子除掉秦寺穹,没想到秦寺穹竟然自己作死,去招惹墨北延。 “现在秦寺穹半死不活的,也是咎由自取,陛下如今无心朝政,就连本宫都要暂避墨北延的锋芒,他还敢绑了延王妃,不是找死么。” 皇后一股脑儿地说了那么多,可若琴姑姑却一言不发。 她满脸的不高兴:“她到底要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要。” 若琴姑姑感觉心里毛毛的,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 “嗯?” “秦袅袅在信中说,延王妃是恶鬼附身。” “嗯?” 皇后一把抓过若琴姑姑手里的信,上面的确只有寥寥数语,但却将上京城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都梳理了一遍,最后的那句话格外显眼——司灵乃恶鬼重生。 若琴姑姑跟着信中的线索回忆这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和延王妃有关。 从裕王开始,但凡和延王妃沾上关系的,都鸡飞狗跳,甚至不乏诈尸等灵异事件。 “娘娘,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若琴姑姑有些害怕。 若是人,他们倒是有的是法子解决。 可若是鬼…… “不行,不能告知陛下。”皇后虽然心里也慌,但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思考再三,“如今陛下倚重延王,朝中大事一一交给他全权负责,且那位延王妃前些日子入宫,听何公公说,她给陛下救治过,也不知道到底是邪术还是医术。 “如今钦天监监正再次悬空,钦天监群龙无首,那些人也不顶用,就算我们有确切的证据,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将其扳倒。” 若琴姑姑也想到了这一点:“万一被延王反咬一口,才得不偿失。” “对。” “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坐以待毙,但能静观其变。”皇后眯起眼睛,看了下手里的信,上面并没有写明给谁的。 她眯起了眼睛,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竟生出一个歹念。 “你将此信,交给关雎宫。”皇后将信一点点地折起来,又放回信封里去,“她儿子遭逢巨变,又被陛下禁足,这东西一定能燃起她的报仇心切。” 到时候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成了。 若琴姑姑会心一笑:“奴婢立刻去办。” “是了,秦王那边如何了?” “有陈嬷嬷在,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 “你让她警觉些,延王妃若当真是恶鬼,本宫怕会殃及到锦儿。” “是。” …… 延王府。 阎司灵从秦王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昏睡着,到了第二天晚上才醒过来。 谢必安听到床榻上的动静,一下子就扑上去了:“灵灵。” 阎司灵恍惚地睁开眼睛,轻柔地应了一声。 谢必安知道她睡的有些久了,很自然地将她抱着扶起来,又寻了软垫来,给她靠上,接着又给她倒了温热的白水:“喝点润润嗓子。” 屋子的画面格外温馨,只是屋子外的气氛却凝重到了极致。 墨北延像个局外人似得,站在自己的寝卧之外,语调不耐:“白无常当真是忽男忽女的?” “啊?” 离先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想了想,才道:“书中并未记载过这事儿,不过阴官有阴官的皮相,就算王妃,书中也没记载她是女子,兴许她和王妃一样,只是用了其他人的皮囊。” “这副皮囊,可真难看。” 离先生特意地往屋子里看了看,还好吧。 虽然不像他们家王爷一样龙章凤姿的,但也算是一表人才,甚至身上还多出了一丝书生气。 现在不就流行这样式儿的吗? 谢必安还在喂阎司灵喝水,手中的茶盏就被人抢了。 他不高兴地抬起头:“你做什么?” “这是本王的寝卧。” “那又如何?” “出去。” 谢必安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的。 他们哪个不是见到他就哭哭啼啼,俯首叩拜的。 偏像墨北延这样硬气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周身的鬼气,不自觉地开始往外扩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墨北延吞噬掉。 只是墨北延更快,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掐住了谢必安的脖子,用力地往外一丢,谢必安和那些鬼气竟然全都飞了出去。 等到谢必安站稳了身形,房间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墨北延冷漠的声音:“传令下去,今后再有外人入本王寝卧,杀。” 第90章 我办事,你放心 阎司灵目光呆滞了一瞬,怎么感觉墨北延怪怪的。 她几乎下意识地也要下床,墨北延却拦住了她:“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外人不能进你的寝卧吗?” 墨北延:“……咳咳,那,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给阎司灵调整了下后腰上靠的枕头的位置,又重新换了个水杯,一点点地给阎司灵喂水。 “我已经让厨房给你准备宵夜了。” 阎司灵一听到有吃的,方才那些什么有的没的全都抛诸脑后了:“就是这具身体不大,不过方才安安说,已经让二哥给我鬼力,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墨北延听到“鬼力”二字,就站起身,开始脱外袍。 阎司灵诧异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让你复原。” 之前阎司灵只要和他靠在一起,就能够好起来。 若是再虚弱的时候,也只是需要抱一抱他。 他动作很麻利,等阎司灵反应过来,他已经上了床,然后顺带就将阎司灵揽入了怀中。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主动,阎司灵都惊呆了:“你……” “离先生说,若是这具身体撑不住了,必须要另外找身体,但是要间隔半年,半年太长了,会影响本王的要紧事,所以你如果需要养料,本王随时都可以。” 阎司灵脑子一片混乱,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墨北延这样主动抱着。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与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判若两人。 阎司灵试图挣扎着坐直身体,却被他按得更紧。 “你别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阎司灵抬起头看向他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你,在关心我吗?”阎司灵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离谱了。 但墨北延这种方式虽然依旧我行我素,蛮横不讲理,但比之以前,倒是天壤之别。 墨北延不掩饰:“嗯。” 阎司灵张了下嘴,还没说出一句话,就听到墨北延的抱怨:“我已经给你烧了那么多元宝蜡烛了,你忽然就要离开半年,我不是亏大发了。” “你家大业大的,就不能大方点?” 就半年的时间,都要抠抠搜搜的。 “我穷。” “你可是北境之主,上京城的延王。这么大的一座府邸,也很值钱了。” “可我要养兵。” 阎司灵皱了下眉:“朝廷不拨粮草吗?” 墨北延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前皇兄一直都忌惮着他,怎么可能给他粮草。 可若没有粮草,他又如何领兵与犬戎一族抗衡。 所以只有自己想法子。 不抠搜一些,北境早就落入外族之手。 阎司灵忽然就体谅了墨北延的难处:“你还是不容易的。” 她往墨北延身上蹭了蹭,就算不容易,也不能阻止她吸收鬼气。 厉温给了她力量,但需要她自我调节,和墨北延身上的鬼气不一样,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就能为她所用。 “不过,你承诺给我的,也不能少哈。”阎司灵生怕墨北延趁此给她打折,赶紧叮嘱,“不然我就是回了地府,也会日日夜夜给你托梦,缠到你夜不能寐。” 墨北延无奈地低声浅笑:“知道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宠溺。 阎司灵虽然躺着,但也不能任由邪祟发展:“是了,玉凰观那边如何了?” 昨夜她在昏睡,还不知道玉凰观的事。 墨北延道:“玉凰观昨夜走水,观子被烧毁,找到了几具尸体,但还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秦袅袅。” “呵呵,她那么聪明,里面肯定没有。” 阎司灵都不用多问了,她叹了口气。 好好的忽然走水,那必定是秦袅袅金蝉脱壳。 想到之前,衡阳侯府的事,其实现在他们大致都已经猜到了。 与其说,秦无念是在利用秦袅袅,不如说,是秦袅袅利用了所有人。 “一定要尽快找到秦袅袅,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阎司灵一边说,一边往墨北延身上蹭,蹭的他痒酥酥的,耳根子都红了。 “咳咳!” 墨北延有些尴尬,虽然早早地习惯了阎司灵的亲昵,拥抱亲吻,他们其实都有过的,但这种蹭法,很容易差枪走火的。 “你不舒服?” 阎司灵懵懂不自知。 她不是身死为阎王,而是从九幽之中爬起来的神官。 所以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她只知道打打杀杀。 墨北延点了下头,气息紊乱,语调沉重:“有点,你如果不动,我会好一些的。” 阎司灵当真就乖乖地不动了。 “阎司灵,你能让谢必安变回女子吗?” 他一想到谢必安顶着男人的那副皮囊与阎司灵亲昵无间,就觉得心中不大舒服。 “为什么?” “就是这副皮囊看着不好,碍着我眼睛了。” 阎司灵撑起身子,上下打量着墨北延。 墨北延莫名的觉得心虚,赶紧撇开头。 “你是觉得,谢必安当女子要好看些?” 阎司灵好似懂了。 墨北延随意敷衍地应了一声。 阎司灵嘴角裂开,原来是这样的。 但很快,她的脸又沉了下来:“你可知道,阴官无情。” 谢必安生的好看,那是整个地府公认的。 而且她身材好到爆炸,就连都市王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孔雀,见了谢必安也得鼻血直流。 更何况是墨北延这个凡人之躯呢。 墨北延点了下头。 阎司灵叹了口气,诚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放心,你给我烧了那么多元宝蜡烛,你的事我肯定是要放在心上的。” 等她复原了,就去问问谢必安是什么意思。 万一人家也同意呢。 反正阴帅和他们阎王不一样,阎王归天道管,断七情六欲,阴帅归辑阴司管,就算动情,大不了就是剥离阴官之职罢了。 虽然吧,她还是挺喜欢谢必安现在这个皮囊的。 好看之中带着不羁,风流之中带着书卷气。 墨北延才迟疑了下,她是不是理解错什么意思了。 但,阎司灵又已经躺回了他的怀里。 第91章 男人还是女人,这是个问题 阎司灵以为自己大概还要躺个三五七天的,没想到在汲取了墨北延身上的鬼气之后,竟然将厉温强行输给她的鬼力轻松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 她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墨北延上朝尚未回来。 她才走出房间,忠叔就带了牙婆子来,后面还跟着十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王妃,这是经过齐东他们选出来的婢女,供王妃使唤的,王妃看那几个顺眼,就留在身边伺候,其他的便留在府上打打下手。” 牙婆子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延王府打交道。 毕竟谁不知道,这座宅子,出了名的阳盛阴衰,就连厨房都是男人,偶尔有些口味需要特殊的厨师,才会让厨娘入府。 不过只一顿,便就遣散了。 外面都在说,王妃善妒,不允许任何女人入府,所以今日她都战战兢兢的,想选些好看的,但又不敢。 可也只有选好看的,才能给他们创造更大的生意。 平平无奇的,能入王妃的眼,可就入不了王爷的眼了。 阎司灵随意地扫了下在场的小丫头们,想到昨夜墨北延才同她说的话:“不必了,我从国公府带过来就是了。” 牙婆子还想争取一下的,可忠叔立刻就冷着脸请他们离开了。 转头忠叔才问:“王妃是要去英国公府选吗?” 他其实有些担心的,今日选这些丫头,和他们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早前都已经摸了底,只要身家清白,干干净净,没和上京城各种复杂的关系扯上,便是最好的人选。 但若是国公府…… 保不齐里面藏着谁的眼线。 “嗯,保证身家清白。”阎司灵知道忠叔在担心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家王爷喜欢的那位。” 忠叔傻眼了。 王爷这棵大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花,还要并蒂? “谢必安呢?” 忠叔又被问到了,府上没这个人。 但他还是很灵光的,想到昨夜那个生的好看的大夫:“是昨夜的那位先生吗?” “嗯。” “应该是走了的。” 今日他还专门让破军卫巡了一圈府邸,没瞧着那位先生。 倒是有些神出鬼没的。 阎司灵也不作他问,先去膳厅填饱了肚子,才悠哉哉地走出王府。 只是穿了一条街,谢必安就神出鬼没地拍了下她的左边肩膀。 阎司灵右转头,就看到谢必安一副丧丧的表情。 谢必安撇了下嘴:“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边?”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玩这种蠢游戏?” “哪里蠢的,每次夜游神和老黑都会被调戏到。” 阎司灵审视着谢必安的身体:“你能变回女人吗?” 谢必安展开双臂,转了个圈圈:“我这样子不好看吗?” 她可是很喜欢这具身体的。 “好看是好看,我很喜欢的,不过……”墨北延喜欢女人呀。 “对咯,你喜欢,我也喜欢,这不就好了嘛,”谢必安一手勾住阎司灵的脖子,亲昵地往她脸上蹭了蹭,“反正这身子也是从阴阳路里捡的,好看又好用。我宣布,从今日开始,我要当个男人了。” 阎司灵:“……” 她好像搞砸了一件事。 不过没关系的,谢必安的工作做不通,那就去做墨北延的。 性别不用卡那么死。 各朝各代,龙阳断袖,那是见多不怪了。 谢必安不想在身子上纠缠这些,拉着她的手往集市去:“我带你去逛大街,我还发现了很好玩的东西。” 两人有说有笑的逛街,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那双阴暗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马车旁的丫鬟蓝婷问:“王妃,那不是延王妃吗?” 秦桑桑嘴角勾了下,但幅度都不能太大,显得有些僵硬:“查一下她身边的那个奸夫是谁。” 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些结痂也在掉落了,但新旧肉之间沟壑难填,就算用了御医坊上好的玉容膏,都不能磨掉她脸上的疤。 她现在早上起床就必须戴面纱,别说是李章钰了,就是她自己也接受不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便是阎司灵! 当初跳城墙怎么没摔死她。 马车继续往衡阳侯府去,但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凭什么阎司灵这个弃妇如今过的比她还要好,墨北延那样的人物,竟然会惧内,对阎司灵百依百顺。 这不是个笑话么。 马车在侯府门外停下。 不过才一个月,侯府就从此前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 别说是往府里去的人了,就是周围路过的百姓,都会选择绕道走。 接二连三的出事,任凭谁都会觉得这府上不干净。 她走进府门,下人也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扑面而来的灰尘味和腐臭的味道,让原本就怀着身孕的秦桑桑干呕不止。 崔嬷嬷搀扶着她,千叮万嘱:“王妃,您可要小心身子,您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咱们裕王府的未来。” 秦桑桑眼里闪过一丝的不耐,但也不能当场发作:“知道了。” 崔嬷嬷是关雎宫的人,是端妃安排到她身边来盯着她肚子的,就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如今的裕王府虽然要比衡阳侯府好些,但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因此,她就必须要为自己造作打算。 万一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呢。 她走进秦寺穹的院子,那股子腐臭味更是浓郁了。 崔嬷嬷都差点呕了出来:“王妃,还要进去吗?” 怕不是死了吧,这味道…… 秦桑桑没有说话,就一味地往里面走。 自打秦寺穹被那场大火烧的半死不活后,就一直瘫在床上。 久久上不了朝,才拿到手的钦天监监正也丢了。 衡阳侯府的衰败,也让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纷纷离去,剩下的就只是侯府的老人。 当然这些人藏着怎样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当听到有脚步声来,他就变得十分暴躁:“滚,滚出去。” 他声音很虚弱,甚至连抄手边的东西砸出去都没有那个劲儿。 秦桑桑不悦地皱起眉:“火气还那么大。” 第92章 伪善的兄妹 秦寺穹没想到秦桑桑会来:“你来做什么?” “侯府被司灵那个小贱人搞成这副模样,到底是你不中用,便是我来收拾残局的。” 崔嬷嬷眼里倒是有活的,一进屋子,立刻开窗通风。 不过片刻,屋子里的味道就散了大半。 秦桑桑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下。 秦寺穹哼了一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人,回来收拾什么残局,别忘记了,司灵的第一刀便是开在裕王府的。” 要不是裕王府的鸡飞狗跳,又怎会让母亲去找司灵的麻烦。 若没有这些破烂事,何故会殃及到他们侯府。 “你若当初收敛些,没有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我们侯府何故如此?” 秦寺穹倒是头脑清醒的。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秦桑桑爬上了李章钰的床。 秦桑桑也辩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我们来谈谈未来。” “我还有未来吗?”秦寺穹盖着被子,但从裸露出来的皮肤来看,他被烧的不轻。 原本还算板板正正的脸上全都是烧伤,甚至还有恶臭的脓水和血水流出。 “御医都来看过了,只说让我好好养着,可这副残躯还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顶住这一身的烧伤,官复原职吗?”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听信父亲的话,不该听信秦桑桑的话,去招惹阎司灵。 那根本就是个恶鬼!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刺激的伤口生疼。 秦桑桑面无表情:“你没有了,可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 秦寺穹怔忪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三妹妹今日来,怕不是来收拾残局,而是来吞并衡阳侯府的吧。” “二哥说话莫要这样难听,你我血亲,只要你将侯府交给我,我一定能让你后半生无虞。” 秦桑桑强忍着想作呕的那股劲儿,语调尽可能地平缓。 “如今二哥再无为官的可能,这身体没有一年半载也养不活,倒不如痛快些,将侯府交给我裕王府,由我代为管理,也能安排更多的人来照顾二哥。” 秦寺穹虽然知道秦桑桑的野心,但如今他再也没有了挣扎的能力。 他只是苦笑了下:“你觉得我还有能力阻止你吗?” “你到底是我二哥,我还是需要知会你一声的,父亲的私印应该也在你手里吧。” 秦无念的钱庄里存的银子,必须得用私印才能取出来。 “自然是在我手里的。” “只要二哥交给我……” “做梦。” “二哥?” “衡阳侯府你可以拿走,但父亲的私印你休想。” 秦寺穹很清楚,那是他最后可以傍身之物,若是给了秦桑桑,他就真的活不了了。 起初被人从火场里捞起来时,他浑身都烧伤,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种痛,让他想一头撞死。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这等下场,始作俑者都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又不甘心。 硬生生的扛过了最危险的那三天,就连御医都说,他意志力十分坚定,只要好好地养着,再活三五七年应该不成问题。 对于秦寺穹来说是不成问题,但对于秦桑桑来说,便是最大的问题。 她需要银子。 起初她答应了李章钰,要将英国公府给他,可如今有司灵从中作梗,便只能将衡阳侯府交出去了。 但衡阳侯府又岂能与国公府媲美。 幸好她知道,这些年父亲里里外外默默地贪了不少,全都在钱庄里。 只要拿到这笔银子,她就可以在裕王,甚至端妃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秦寺穹最厌恶秦桑桑装柔弱时候眼底隐隐地藏着狠毒,“你在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想要银子,我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 “说。” “我要龙涎草。” “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长在极阴之地的奇花,有借尸还魂的作用。” “嗯?” “我在钦天监的密件里看到过,只要找一具新鲜的尸体,就能够靠龙涎草借尸还魂。” 秦桑桑觉得秦寺穹大抵是疯了,连借尸还魂这种鬼话都能说的出口。 “无知妇人。”秦寺穹骄傲地抬起下巴,虽然他是躺着的,但气势也是拿够了,“你可知,为何司灵会变的如此厉害吗?” 秦桑桑还没开口,秦寺穹又紧接着说道:“因为她,是恶鬼。” “什么?” “你现在好好地想想,你们欺负了她三年,她何曾敢反抗一下,怎么就偏偏在跳下城楼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们麻烦,而且让你们生不如死。” 秦寺穹全凭吊着这口恶气熬过了危险期。 他内心的执念让他疯狂无比。 “只要有了龙涎草,我也能借尸还魂,到时候不必再困在这具身体里,还能杀了她。” 秦桑桑都傻眼了:“当真有借尸还魂这种离谱的事?” “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要龙涎草。” 秦桑桑虽然半信半疑,但想到只要有了龙涎草,他就能将私印交出来,还是应了一声:“哪里有龙涎草?” 至于秦寺穹能不能借尸还魂,借壳重生,都和她没有关系。 “极阴之地,便是乱葬岗。” 秦桑桑才要答应,崔嬷嬷却道:“王妃,前些日子,乱葬岗塌了。” “怎么回事?” 崔嬷嬷也是在外抓药的时候才听说的:“大理寺和禁军都去查了,不过没有消息。” 秦寺穹却道:“上京城外的乱葬岗塌了,那还有其他地方的乱葬岗,只要有龙涎草便好。” “好。” 应下了秦寺穹,秦桑桑又吩咐崔嬷嬷,“让他们安排人来好好地伺候我二哥,我回去禀告王爷,让他安排人去找龙涎草。” 从衡阳侯府出来,崔嬷嬷问:“王妃当真要找龙涎草?” “那种胡话你也信?” 她亲眼见过鬼物,但若当真能借尸还魂,那些鬼物又岂能在人间游荡,不都早早地成了人。 “三天后找个和龙涎草相似的花去糊弄一下就是了。对了,让人好好地搜一下衡阳侯府,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不能将私印找出来。” 顿了下,秦桑桑才又道:“不要惊动我二哥,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 她才要上车,蓝婷就匆匆地跑过来,脸都涨红了:“王妃!刚刚奴婢瞧着,延王妃和奸夫一同去了,去了红袖坊!” 第93章 喉结,贼大 打死阎司灵都想不到,谢必安口中说的那个好看的地方竟然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青楼! 被强行拽着进了红袖坊,阎司灵整个人都不好了:“大白天的逛青楼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 红袖坊区别于其他做皮肉声音的窑子,这儿有淸倌儿(女)和小倌儿(男),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各个身怀绝技,深得达官显贵的喜欢。 谢必安不以为意,和阎司灵拉拉扯扯的:“这儿的菊花酒特别好喝,还有那个白梨冻可香甜了,若是不好,我也不能带你来。” 说完,她又压低了声音,在阎司灵的耳边小声道:“而且,这儿有邪气。” 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在旁人看来,就像新婚夫妻那般。 就算白天的红袖坊不如晚间的热闹,但还是有些来打发时间的富家子弟。 阎司灵此前大闹裕王府和衡阳侯府,出尽了风头,在上京城之中,不知道她的人很少。 眼瞧着她和陌生男人进了屋子,一众人都傻眼了。 “刚刚我要是没看错,那是延王妃吧?” “是呀,我也怀疑了下眼睛,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延王妃为什么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那男人还生的好看,莫不是……” 延王殿下虽然现在权倾朝野,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身子羸弱,命不久矣。 延王妃这怕不是在……偷腥? 他们那个乖乖勒! 其中一个好事者捶胸顿足:“英国公府满门忠烈,怎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不行,我一定要立刻告诉延王殿下,你们且在这儿看着,千万不能让延王妃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 房间里,阎司灵才落座,谢必安就洋洋洒洒地点了酒菜,还让春娘安排了琴技超群的淸倌儿来。 隔着屏风,悠扬婉转的琴声,声声入耳。 阎司灵对谢必安的安排并不感到意外。 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菊花酒的香气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阎司灵眯了眯眼,这酒很对她的胃口。 她放下酒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屏风的方向。 那里传来的琴声如泣如诉,仿佛能拨动人内心最深处的弦。 “你倒是会享受,”她淡淡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这样的场合,未免太过招摇了些。” 从进红袖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意到了有些不善的目光在她和谢必安身上打转转。 琴声掩盖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保管让外面的人听不到任何。 谢必安目光扫过屏风的方向,尽管是在窗边的阳光下,但那双眸子却愈发幽深:“不招摇,如何让邪祟放松警惕?”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 但很快,谢必安就恢复如初,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春娘娇媚的笑声传来:“呵呵呵……谢公子,今儿这菊花酒可好?” “好的很。”春娘脸上的粉很厚,可尽管如此,都盖不住眼角的褶子和眼下的青黛。 红袖坊原本是白天不营业的,哎,可谁让他们家金主大人见钱眼开,什么银子都要赚,累的她哦,都要少活几年了。 她脸上堆着笑:“若谢公子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让诗雅姑娘在这儿伺候着。我忙了一宿,太困了,回去眯一会儿。” 谢必安笑着道:“你去吧。” “多谢谢公子了。” 她多眼地看了一眼阎司灵,确认了的确是传闻之中的延王妃之后,才不动声色地离开。 她堪堪离开房间,就被裕王府留下来的侍卫恒扬拽到角落:“可是延王妃?” 蓝婷已经回去复命了,他必须要在这儿留着盯梢。 春娘脸上堆着笑,摊开了手。 恒扬将银子塞她掌心:“赶紧说。” “是延王妃,我确定。” “你想法子托住这对奸夫淫妇。”恒扬哼了一声,“她将我们裕王府搞的鸡飞狗跳,今日便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顿了下,还不放心,又问:“刚刚那个男人,确定是男人哈?” 春娘“啊”了一声。 恒扬解释:“会不会是男扮女装?” 万一闹大了此事,结果是一场乌龙,那就不是把阎司灵架在火上烤了,是把他们裕王府架火上了。 春娘笃定地点了下头:“那身高,八尺有余,哪个姑娘能长那么高?而且,还有喉结,贼大!” 超级性感的那种。 恒扬瞧着春娘那向往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哼了一声:“能有多大。” 但很快他就尴尬地咳嗽了下:“你安排人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房间,必要时,放些催情的香料。”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们红袖坊打开门做生意,这些东西都没有?”恒扬不给春娘推辞的机会,冷声道,“你若是不照办,等裕王殿下来问罪,你担待不起。” 说完便匆匆下楼去了。 他得去瞧瞧蓝婷可将王妃带来了。 争取这一次把奸夫淫妇给一网打尽,一雪他们裕王府的前耻。 春娘看了一眼还打开着的房间门,里面悠悠琴音传来,她权衡了再三,才吩咐小厮:“去将我珍藏的那坛云鼎醉取来。”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房间里,一曲琴音闭,诗雅看向门外候着的小厮,落落大方地走过去。 小厮说明了来意,她取了酒壶,才走到屏风之后,为两人添了酒:“二位尝尝,这是春娘珍藏的好酒,若不是贵客,她可舍不得拿出来。” 诗雅笑意盈盈,动作优雅地为二人斟满酒杯。 酒液清澈透亮,倒入杯中时却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阎司灵虽然酒量不好,但也喜欢小酌两杯,听到诗雅这样说,赶紧举杯尝尝:“当真是好酒。” 谢必安听不得这些,立刻尝了下:“灵灵说的不错,这酒还真不赖,一壶可不够,让春娘给我多来几壶。” 诗雅笑着又为两人添了酒,退至一旁,柔声说道:“那奴便先下去为二位取酒,刺酒入口顺滑,易醉,可千万不要贪杯。” 就这说话的功夫,谢必安已经连下三杯。 阎司灵也不阻拦,只是托着腮,眼神之中都透着些迷茫了。 诗雅才退出房间,刚刚关上房间门,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往这上面走。 带头的那个女子,虽然用轻纱覆面,但她步履生风,吹动轻纱,露出了脸上的蜿蜒伤疤。 第94章 卸了她的胳膊 恒扬在红袖坊的门外等到秦桑桑来,立刻迎上去:“王妃,人还在楼上,属下已经让春娘拖住他们了。” “很好。” 秦桑桑克制不住的激动,这一次,看她阎司灵要如何脱身! 她健步如飞,生怕耽搁了片刻,并且在往楼上走时,还不忘自言自语:“这可如何是好呀!司灵怎么能背着延王殿下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这不是让皇家蒙羞么! “就算延王殿下身子羸弱,她也不能糟践人家呀,好歹人家还是个王爷。” 她故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到了二楼,她的身后已经跟了不下十人。 各个翘首以待,等着看一出大戏。 秦桑桑来到了房间门外:“恒扬,踹门。” 恒扬应了一声“是”,立刻踹开了房门。 秦桑桑不给房间里面的人反应,直接冲进屏风后。 屏风之后,谢必安的手正勾在阎司灵的脖子上,阎司灵眼神迷蒙的,正要往她的耳朵上凑。 两人亲密无间,堪比夫妇。 秦桑桑抓奸成功,语调都上扬起来了,但她还是要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司灵,你怎么可以背着十一皇叔干出这等丑事,你此番要让延王殿下的脸面如何放? “快!赶紧把这两个奸夫淫妇分开,莫要污染了我等的眼睛!” 恒扬得了命令,立刻往前冲。 可他还没冲到谢必安跟前,就被谢必安一巴掌拍飞了,重重地往秦桑桑的方向砸过去。 秦桑桑来不及躲闪,被砸的往后倒。 她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往旁边滚,才免得被人再撞到。 身后的人也跟着乌央乌央地倒了一大片。 蓝婷赶紧扶起她:“王妃,您没事吧?” 秦桑桑后怕地捧着肚子:“司灵!你要害死我的孩子吗?我知道你嫉妒我能嫁给裕王殿下,但你也不能这样歹毒呀,孩子是无辜的啊。” 见阎司灵不理会她,她更是嚣张:“你都被抓奸在床了,你还敢让你的奸夫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若我是你,就乖乖地束手就擒,等候发落。” 大胤律法有云,通奸者,不论男女,均浸猪笼。 她总算能报仇了。 阎司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阳光洒在庭院里,映得花木葱茏,却掩盖不住空气中隐隐浮动的杀机。 “秦桑桑,你非要来招惹我吗?” 她的语气依旧淡然,但话中的锋芒却让人心生寒意。 秦桑桑讥讽道:“你和人通奸,还有理了?” 她最见不惯司灵这种什么都不在意,可偏偏又运气好,什么都能得到的鬼样子。 “今日,延王妃不守妇道,在此勾搭野男人,若有人能将其拿下,我裕王府重重有赏。”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反正,今日她只有一个目的,绝对不能让司灵脱身。 她要用司灵的血,祭奠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妹妹,还有即将死去的兄长。 恒扬从地上爬起来,他刚刚是轻敌了,所以赤手空拳去,这一次他抽出了佩刀:“拿下奸夫淫妇,裕王府重重有赏!” 他带头往前冲。 阎司灵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安安,丢他们出去。” 恒扬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刀都还没有碰到谢必安,身子就再一次飞起来了。 他根本不受控制地就砸破了身后的窗户。 从二楼,摔到了一楼,就连桌椅板凳都被砸烂了。 他重伤地呕出一口污血,可身子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可谢必安却不放过他,飞身而下,手中的刀泛着冷厉的寒光。 “铮!” 千钧一发,刀在距离恒扬不足三寸的地方被迫停下。 齐东握紧了刀柄,虎口都在发麻。 “住手。” 低沉而带着极具压迫力的男人从大门口走进来。 恒扬就像看到了救星:“延王殿下,救,救我……” 他话音都还没有落下,又呕出一口鲜血。 谢必安全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地往下施压,逼得齐东都快有些顶不住了。 墨北延冷眸闪过杀意,行至谢必安身边,一手按在她的肩头。 就那一瞬,谢必安只感觉肩膀处一阵酸麻,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哐当!” 刀落在地上。 她甩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肩膀:“啊喂!你卸我胳膊做什么!” 艹。 墨北延面无表情:“她呢?” 谢必安目眦欲裂:“给我把肩膀接上。” 墨北延嘴角勾了起来,目光里浓浓的挑衅:“你不是挺厉害的么,自己接。” 说完转身就上楼。 末了,还顺带吩咐齐东:“封锁红袖坊。” 齐东立刻安排破军卫动手,刚刚那些看热闹的人悔不当初,咋咋呼呼起来,嚷着要离开,可一看到破军卫手中的刀,又不敢,只能自认倒霉。 墨北延来到二楼,进了房间。 阎司灵刚刚喝了酒,醉意朦胧,小脸红扑扑的。 看到墨北延进来,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有些困惑。 墨北延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语气冷淡:“你倒是好兴致。” 阎司灵眨了眨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勉强地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那一瞬,天旋地转,她就往一旁倒。 墨北延立刻拽住她,生怕她磕着自己,又用手扶住了她的脑袋,再将人往怀里带。 阎司灵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嗅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头,在他俊朗的下颚线上勾勒了下:“你来啦。” “嗯。” “我头好晕哦。” 阎司灵在他怀里蹭了蹭,唇瓣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子。 他刚刚从外面进来,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凉意。 她喝了酒,稍稍燥热,赶巧地就往他脖子上吻了上去。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间。 “阎司灵……” 他声音都沙哑起来。 “你在,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将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确保她不会滑下去,却听到她在耳边嘟囔着:“好热……” 第95章 他们的默契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衣襟,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依靠。 墨北延低头看着她那张因醉意而泛红的小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别乱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他喉结滚动,几乎要把持不住。 然而,这话落在阎司灵耳中,却成了另一种安抚。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那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传递过来,让他胸口微微一滞。 他低头,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迷蒙的双眼,娇嫩的红唇,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墨北延强行克制住自己,将阎司灵拦腰抱起来,放在床榻上,为她掖好被角才走出去。 门外是满脸不服气的秦桑桑。 她壮着胆子拦下了墨北延:“皇叔,司灵不守妇道,你就这样轻饶了她?” 墨北延皱起眉:“你?” “我是秦桑桑,是裕王妃,在裕王府门口,我们见过面的。” 秦桑桑被毁了容,如今轻纱覆面,外人认不出她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她自报家门之后,墨北延却冷冷丢下一句:“不记得。” 他径自往楼下走。 秦桑桑赶紧追上去,在楼梯上她不好多加阻拦,但下了楼梯,她还是强行将墨北延拦下:“皇叔,她今日做出如此大胆妄为之事,若再纵容下去,只怕哪天要将天给捅个窟窿出来! “司灵从小便不是善茬,骄纵蛮横,不讲道理,最喜欢的便是抢人夫君,今日能背着皇叔勾搭旁人,他朝就能偷偷摸摸地爬上我家王爷的床榻,如此行径,皇叔不将她绳之以法,我不服。” “你不服就憋着。” 要不是看在秦桑桑身怀六甲,他早让齐东把人拉开了。 还搁这儿废什么话。 秦桑桑愣了一瞬,她满眼的怨毒。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无脑地偏向阎司灵。 “十一皇叔……” “你与裕王拜过堂了吗?” “嗯?” “若本王记得不错,那夜,你们应该尚未拜堂。” 那一夜,李章钰被阎司灵踩碎了骨头,瘫在床上,加上漫天的乌鸦,他们怎么可能拜堂。 “既然没有拜堂,便称本王封号。” 秦桑桑咬紧了后槽牙:“延王殿下是非要偏袒司灵吗?” 她又指着被卸掉了胳膊的谢必安:“明明司灵和这个男人在房间行苟且之事,被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 墨北延冷冷地打断了秦桑桑的话。 秦桑桑先是一愣,但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对,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都杀了。” 一众人:“……” 春娘第一个站出来:“我可没看到,我刚刚去休息了。”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我没看到,我眼睛疼。” “我也没有看到,我眼睛花。” “我更没有看到了,我眼睛瞎了。” …… 齐东听着这些人的鬼话连篇,嫌弃不已。 倒是恒扬勇气可嘉,尽管吐了很多血,但他还是要作证:“延王妃的确和这个男人在房间里苟且,你们这些窝囊废,竟然不敢说!不如将此事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来审讯!” 齐东听不下去,狠狠地用刀柄砸了下被他们救下来的恒扬:“给你脸了,叭叭的。” 恒扬吐出带血的牙:“你们,你们……你们指黑为白,指鹿为马,延王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问罪于奸夫淫妇,竟然说要杀我们这些无辜之人,你,你不配为监国王爷!” 墨北延一个厉眼,齐东立刻下了狠手,再一次动了刀柄。 这一次恒扬直接被敲晕了。 秦桑桑吓坏了,往后踉跄了两步,要不是蓝婷搀扶稳了她,她都要瘫软跪下去了。 她想过墨北延不好惹,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油盐不进。 楼下的气氛很胶着,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从二楼房间里鬼鬼祟祟溜出来的阎司灵。 阎司灵从另外一侧下了楼,顺着那股子恶臭的邪气往后院去。 墨北延还是挺聪明的,她只是在他胸口处画了个圈圈,他就明白了,将她抱到床上去,然后下楼去收拾那些小喽啰。 红袖坊的后院并不大,几间杂物房,和一口井。 那口井,在凡人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她看来,却是黑气萦绕,邪气逼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口井,越走近,那股邪气就越发浓烈。 她皱了下眉,从怀里取出纸片人。 小纸人欢快的爬上了井口,可只是才探出小小的脑袋,井中就爆发出一阵黑气,将小纸人斩首! 好凶的邪祟。 井口之上,黑气凝聚起来的黑气越来越多。 阎司灵往后退了一步,从怀里摸出剩下的九个小纸人:“去!” 小纸人们很有默契地上蹿下跳,避免和邪祟近距离的接触,反而在各自身上都生成了绿色的细线。 一阵操作之后,邪祟被五花大绑起来。 阎司灵抱着胳膊,笑嘻嘻地走到井边:“啧,被养在井里的邪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邪祟和鬼物不一样。 鬼物是人死魂不散,汇集了怨气而成。 但邪祟,可能是人,可能是动物,也可能只是个被强行开了灵智的物体。 所以对他们地府来说,收拾鬼物很简单,但收拾邪祟,很费神。 她才探出头,忽然井底又喷涌出一股子黑气。 竟然不止一个! 她迅速往后退,可为时已晚。 黑气已经在眨眼间将她包裹起来,就像小纸人围困它的同伴那般,将阎司灵也五花大绑了起来。 天还没黑,她的鬼力使不出来,只能破口求救:“安安!救我!” 前厅的谢必安在听到阎司灵的声音:“灵灵有危险!”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院去,可想要动手时才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右胳膊被卸了。 黑气见有人来赴死,也发出了“桀桀桀”的怪笑声,也是在眨眼睛,黑气就朝谢必安扑过去。 谢必安只能抬起左手奋力抵挡,可还是被黑气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嗤啦——” 刀锋过境,生生斩断了邪祟的黑气! 第96章 一言不合脱裤子 谢必安都傻眼了,打死他都想不到,墨北延一个凡人,竟然能斩断邪祟。 邪祟受了重创,迅速松开了阎司灵,钻回了自己的老巢之中。 墨北延接住落下来的阎司灵,冷声吩咐后面跟上来的破军位:“砸了这口井。” 春娘吓个半死,赶紧扑过去,死死地护住了井口:“砸不得,砸不得。” 可破军卫不理会她,上前将她拽开,取了大锤子来,三下五除二地就开始砸。 井口应声而碎,黑气从裂缝中溢出。 “来接个骨!” 谢必安冲到墨北延面前,甩了下自己的断手。 墨北延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照做。 随着一声“咔嚓”,谢必安的胳膊恢复如常。 她蹦跶起来,一把揪住了黑气:“让你欺负我家灵灵,姑奶奶撕碎你个王八羔子!” 她暴怒地撕扯开黑气。 宛如野兽低鸣的惨嚎声,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耳朵生疼。 唯有墨北延脸色如常。 春娘在地上打着滚儿,头上的钗环全都散落一地。 “不要,不要,好痛啊……” 她脸色越来越白,而且眼白处也爬上了血丝,看起来十份可怖。 齐东走到阎司灵的身旁:“王妃,她这是怎么了?” “饲养邪祟者,邪祟消亡便会遭到反噬。” 阎司灵身上酒气未消,脸上还是红扑扑的,但眼里却很清醒。 她走到被杂碎的井口处,已经有破军卫的士兵下去打捞了,不消片刻就捞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骨。 士兵起初打捞到头骨还没感觉到什么,但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井下全是小孩子的头骨!” 只有头骨,没有身体。 饶是齐东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算是在阳光下,都还是阴风阵阵。 “王妃,这是什么情况?” “人头祭。” “人头祭?” “一种南边沼泽中的祭祀方式,他们认为,以小孩子去献祭,会得到神明的庇佑,所以会将小孩子的头颅斩下来,埋入淤泥之中。” 因为只有头颅,没有身体,魂大概也是被拘走了,但怨气还残留在头颅之上。 若只有一两个,也不会形成太大的影响。 可只怕井下的头颅不少。 “真变态。” 破军卫在井下不断地挖,在院子里将所有的头骨全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大理寺的陆然带着衙役们冲进来时,傻眼了。 “这?” 他们是奉命来处理延王妃不守妇道,来抓奸夫淫妇的,现在这什么情况? 阎司灵站在被砸碎的井口处:“陆少卿来的正好,此前王爷怀疑红袖坊暗藏邪物,特意让我前来打探一二,这不,认证物质俱在,可以拿人了。” 才一会儿的工夫,原本满脸春风得意,就算脸上有些褶子,但也风情万种的春娘好似变了一个人。 身子也佝偻起来,皮肤也和城外干枯的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 她捧着自己的脸,无声的哭喊着,甚至还想要将那些骷髅头埋回去。 陆然当下安排人开始清查。 好一会儿,有懂行的衙役在检查完头颅大小之后来回禀:“陆大人,这些大部分都是七八岁的孩子。” 陆然很疑惑:“可这些年来,上京城并未发生过孩子走失的案子。” 这儿摆着四十九枚头颅,这样大的数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阎司灵笑道:“上京城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陆然当下立断:“立刻差人出城去查,看附近的村庄、小镇可有孩子走失。” 四十九个头颅,便是四十九条性命,四十九个破碎的家庭。 太可恨了! 陆然一脚踩在春娘的后背上:“贱妇!” 春娘疼的浑身都颤抖。 阎司灵继续说:“红袖坊有一种酒,叫九鼎醉,酒香四溢,能让男女情动,想必也是用这口井酿造出来的。” 春娘惊骇地和盘托出:“王妃饶命,饶命,是,是裕王府的侍卫让我这样做的,说是裕王妃的指使……” 这边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齐东已经气势汹汹地去前厅拿被打晕的恒扬。 他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 前厅等着大理寺将阎司灵带出来,没想到没等来阎司灵,却等到了一脸怒气来的齐东。 齐东就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恒扬往后院去,吓得秦桑桑赶紧追上去。 “你们做什么,你们延王府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秦桑桑跟着冲进后院。 才片刻功夫就听到恒扬的惨叫。 “住手!”秦桑桑在蓝婷的搀扶下走过来,“让你们大理寺来抓奸夫淫妇的,不是让你们欺负我裕王府的人。” 这上京城,当真要被墨北延一手遮天了吗? 就连大理寺都要和他沆瀣一气了。 陆然见状,立刻解释:“裕王妃,在红袖坊后院发现了四十九颗孩子的头骨,此事非同小可。” “那和司灵有什么关系?” “此事全靠延王妃,若不是她……” “一码事归一码事,”秦桑桑打断陆然的话,她好不容易才逮住了阎司灵的痛脚,怎么能“红袖坊后院发现这些东西,大理寺是要查,但今日大理寺来,是要抓司灵伤风败俗,与人苟合。” “我与人苟合?” 秦桑桑指着一旁的谢必安:“这个小白脸,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你们刚刚都抱在一起了。” 她转头又对墨北延道,“就算外面的人怕延王殿下,我可不怕,你能堵得上一个人的嘴,能堵得上天下悠悠众口吗?” 谢必安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需要堵什么?” 墨北延给了她一记刀眼,惹祸精。 秦桑桑笑着走到谢必安的跟前:“你与延王妃在红袖坊的雅间里行不轨之事,不需要堵吗?” “我们?”谢必安指着自己,又指着阎司灵,“你是说我和灵灵?” “灵灵?喊的可真亲热啊。” 陆然也是满头黑线,他倒是想帮忙,可若被证实延王妃当真在外和别的男人……他也是爱莫能助。 谢必安大笑了起来:“你们都疯了吧,我和灵灵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一男一女,干柴烈火……啊!” 秦桑桑捂住眼睛。 打死都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谢必安竟然当众脱裤子! 这个男人,脱了裤子! 第97章 她,该走了 别说是秦桑桑了,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谢必安这种变态的做法。 她完全没有羞耻心,大大方方地亮出来,让在场的人全黑了脸。 “我都没有小鸡鸡,我怎么和她搞三搞四?” 齐东赶紧扑上去阻拦她,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白无常,只当是个寻常的太监,同情地给她提裤子:“你,你……哎!” 猛叹一口气之后,齐东指责秦桑桑:“裕王妃,你就算要给我家王妃扣屎盆子,也要选对人呀,人一个太监,都没有根,你往人身上泼什么脏水呢!” 秦桑桑脸都涨的通红:“你,她,我……” 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之前恒扬只是同她说了,可以确认奸夫是男人,有喉结,但没想到最关键的,没根儿。 蓝婷反应的很快:“大抵只是误会,我家王妃也是关心皇族声誉,想来延王殿下大人有大量,必定不会计较。” “他不计较,我计较。” 阎司灵昂首挺胸,瞪了一眼谢必安。 不要脸的德行,几百年都不改。 以前打架脱衣服,吓得黑无常和夜游神差点自戳双目,现在被诬陷开始脱裤子了。 谢必安认怂地往墨北延身后躲。 八尺有余的身高,藏在墨北延的身后,倒是多了三分娇羞。 阎司灵长叹一口气,虽然嗑到了,但也不能灭掉她的火气。 “秦桑桑,你若只是真的关心皇族声誉,便也就算了,你让人往我酒里下药,这事儿赖不掉吧?” 恒扬被泼醒之后又挨了好一顿毒打,鼻青脸肿的:“王妃,救命……” 秦桑桑理不直气也壮:“我现在怀着裕王殿下的孩子,你能将我如何?” “我这个人,最喜欢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阎司灵话音落下,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壶云鼎醉。 她动作极快地抓住了秦桑桑,不等蓝婷反应过来,就卸掉了秦桑桑的下颚,强行将酒灌了进去。 蓝婷反应过来时,阎司灵已经将人推倒她怀里了。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 秦桑桑下巴被卸了,根本闭不上,只能“啊啊”了两声。 阎司灵笑眯眯地活动着手腕:“怎么,还需要我顺带替你接回下颚?” 秦桑桑拼命地摇着头,拽着蓝婷仓皇而逃。 墨北延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这倒很不符合阎司灵的做派。 她素来睚眦必报,而此时却只是灌了秦桑桑一壶下了药的酒罢了。 阎司灵却没有理会这些琐碎事:“还请陆少卿好好地查查着四十九个孩子的事。” 说完,才白了一眼谢必安:“还不赶紧走?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谢必安怂怂地从墨北延身后冒出个脑袋:“呐,你不能揍我。” “我不揍死你。” 阎司灵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但当她看到谢必安乖巧往墨北延身后躲的那模样就,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 她摆摆手:“罢了,你跟着他去办事,我先回去了。” 折腾了一天,下药的酒也吃了,邪祟也清理出来了,她还有正经事要处理。 她又不放心地叮嘱墨北延:“你可要好好地对我家安安, 要是欺负了她,我找你算账。” 墨北延和谢必安两人纷纷对视了一眼,两看生厌。 “你别跟着本王。” “谁稀罕跟着你个废物玩意儿。” 阎司灵却不以为意,哎呀,男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吵着吵着,就能钻一块儿去了。 从红袖坊出来,阎司灵并没有回延王府,反而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经过钱叔和朱妈妈的事后,刁奴都变得乖顺起来,见了阎司灵,都是点头哈腰的。 阎司灵直接去了账房,账房先生老张是个性子刁钻的老头,平素就看不惯英国公府的人大手大脚,所以一直都不招人待见。 见了阎司灵,他也是将账本子取出来,顺便还将钥匙一并给了。 “老朽年事已高,准备告老还乡,还请小姐体恤。” 阎司灵拿了账本,却不接钥匙。 老张不怎么高兴:“小姐如今攀上了延王府的高枝儿,若不上心国公府的事儿,便就将田地给卖了。” “我正有此意。” “什么?” 老张一下子惊呼起来。 他没想到,他只是说些负气话,阎司灵就要当真了。 他气的捶胸顿足:“你当真要卖了国公府?国公爷和将军征战沙场,为了大胤拼上了一条性命,如今小少爷下落不明,你竟然要断了后路,你怎么对得起国公爷和将军们!” 他就知道,这个三小姐是个扶不起的主儿。 往日,国公爷和将军们是何等的骁勇善战,怎么到了她这儿就任人欺凌。 以前还可以说有衡阳侯府压制,如今衡阳侯府日落西山,正是她乘势而起的机会,可她居然要将国公府卖了。 “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要全卖。” 阎司灵搞不懂这些凡人,动不动就呼天抢地的。 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么。 “我只是让你尽快将东郊的那块地脱手。” 阎司灵指着账本子上,去年购入的那块并不便宜的地块。 若是她没有看错舆图,这地,和乱葬岗相隔不远。 也不知道当时范瑶为何会让国公府去拿下这块地,当然价格不便宜倒是一回事。 老张心疼不已:“这块地若现在卖,可卖不上好价钱。” 一年前,衡阳侯夫人掌控着国公府,以三千金拿下这块地,可后来他实地勘察过,那块地相邻乱葬岗,不能修宅子,又种不起来庄家,哪里值得起。 如今乱葬岗坍塌,那地就算是白送,只怕也没人要了。 “谁说的,加价五成。” 阎司灵的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张满脸愁容:“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地方如今连野狗都不愿去,您还加价?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别是想钱想疯了吧。 阎司灵并未因他的反对而改变主意,只是轻轻合上账本,指尖在封皮上轻叩了两下:“有人会需要这块地的。” 先是抽魂箭,后是活人祭。 藏在上京城的人,也该现身了。 老张心中困惑,还想多说几句,可阎司灵却径自走向了后院的祠堂。 司家的列祖列宗都在。 她身份非凡,不宜下跪,但还是能上三炷香。 她从角落里取出早早为司灵做好的灵位,盯着它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将排位摆放上去。 她是时候,该走了。 第98章 小红娘 关雎宫。 端妃听着探子的禀告,原本就严肃的脸,越发难看了。 她手里还有中宫递过来的消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当真确定,国公府的人看到了司灵的牌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灵是恶灵附身,过去一个多月发生的事也能够说的清楚。 可若当真如此,那此事就变得十分棘手了。 “玉凰观走水,本宫应该想到这一层的。” 端妃自责起来,她竟然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恶鬼,留不得。” 宁安姑姑问:“娘娘打算如何?” “将此信,交给本宫的兄长,让大理寺想法子,务必要除掉这个恶鬼。” “要想除掉延王妃,那就必须避开延王殿下,只能选在他上早朝的时候。” 顿了下,宁安姑姑又道,“听说国公府放了消息出来,东郊的那块地要卖出来,可以用这个作为钓她出来的借口。” 端妃神色还是很凝重:“切记,此事不容有失。” 一旦被恶鬼缠上,后患无穷。 …… 夜幕降临,谢必安才敢试探地往阎司灵的寝卧走。 “灵灵,你还生气呢?我下次不脱裤子了还不行么?” 房间门被猛地拉开,谢必安就要跑,阎司灵眼疾手快地拧住了她的耳朵。 “你还敢有下次?上次打架脱衣服,吓得黑无常和夜游神到处告状,还长针眼儿,你这次更要上天,裤子都敢脱。” “疼疼疼……” 谢必安捧着自己的耳朵,生怕被阎司灵拧掉了。 “不是,这身体他本来就没有小鸡鸡……” “你还说!” “……那我不说了。” 谢必安很委屈,瘪着嘴。 她起初也不知道的,就是在上身之后才发现,这身体居然是个太监。 阎司灵松开了手:“你能不能长点心,这里不是地府,是有条条框框的人间,你要再当众脱衣服脱裤子的,只怕要被人当成疯子,把你沉塘了。” 顿了下,阎司灵才又问:“这身体是什么来头?” 谢必安揉着自己被拧痛的耳朵:“我也不知道。” “这具身体,是在什么地方被你上身的?” “就在孽镜台之中,我本相出来溜达了一圈,在吸收完邪祟之气后,返回孽镜台修养,再睁眼,就这副样子了。” 谢必安摸了摸光滑的脸:“要不是见这身体长的好看,我是断然不会留的。” 阎司灵:“……” “倒是你,”谢必安出其不意地凑上来,和阎司灵差点脸贴脸,“你这具身体,很不妥。” 阎司灵推开她的脸:“我知道。” “那你准备如何做?” “我准备……”她朝谢必安勾勾手指头,压低了声音细语。 谢必安听完,惊惧不已:“你当真要这样?可如果失败了,你……” “此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阎司灵举起手,迎着月光,能隐隐地看到身体里青色的脉络。 “本王受制于这具身体,已经很久了。” 再不找到突破口,只怕有些人发现她黑夜才能行动,必定会在白天来找麻烦。 如今她还能指望墨北延,但她从来不是依附强者的菟丝花,她本就强者。 “所以呀,安安,”阎司灵朝谢必安勾勾手指头,笑的不怀好意,“你得帮我个忙。” “啊?又帮啊?” 谢必安最不喜欢阎司灵这种算计的笑容,每一次她都是完完整整的出去,破破烂烂的回来。 就算她不死不灭,也不能这样糟蹋啊。 “非你不可。”阎司灵扑闪着眼睛,撒着娇。 谢必安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帮,你开口必须帮的。” “真是我的好闺闺。” 两人凑一起,引得院子外面的墨北延脸比白天都还要黑。 齐东无比同情谢必安:“那位公子还是惨,没想到竟然是个太监,不过看他的模样也不是家中穷苦被迫当太监的,大抵是被见人所害。” “有工夫在这儿同情他人,不如好好地查查,一个太监,如何能出宫的。” 墨北延没将谢必安的身份告知齐东。 他拂袖而去,吓得齐东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这是怎么了? 脾气这么暴躁。 墨北延进了院子:“陆然刚刚托人传了话来,四十九颗头骨,全是女孩。” 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阎司灵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猜到了。 “红袖坊那边可有查出什么?” “春娘在进大理寺的路上就疯魔了,别说是问话了,都没清醒过一次。” 墨北延才坐下,齐东赶紧让人奉上了降火的菊花茶。 “你有什么法子吗?” 阎司灵也坐下,托着腮:“你这是在求我办事?” 墨北延见她这副财迷的模样,早就习惯了:“开价。” “给你打个折,一百两。” 这一次,她很有人性的。 墨北延应了一声:“走。” “安安,你去。”阎司灵淡淡地吩咐着。 谢必安指着自己:“我?” “就劳烦你和王爷走一趟呗。”阎司灵冲墨北延眨眨眼睛。 一百两不止可以撬开春娘的嘴巴,还能让他得偿所愿,和谢必安单独相处,她简直不要太聪明。 她站起身,得意地拍拍墨北延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我办事,你放心,可千万别多谢我。” 能成就一桩美满的姻缘,也算是她走出了第一步。 墨北延说了,要想轮回路赶紧疏通,老神仙是要找,但在找不到的情况下,可以想法子让轮回路松动起来。 当红娘,其实挺不错的。 改明儿她就开个姻缘铺子。 就叫,阎王小红娘。 还能拓展个业务,说不定还能勇登地府富豪排行榜首位呢。 阎司灵想到自己的生意,就心怀憧憬。 她再也不想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了,有钱庄和姻缘铺子在手,还当什么阎王,吃力不讨好。 年轻不知自由好,一入编制深似海。 动个杀心还好遭雷劈,都不像她以前,一言不合就动手。 墨北延想伸手抓她,可才慢了一步,她就溜进了房间,嘭一声关了房门。 谢必安也想着赶紧把事办完:“走呗。” 墨北延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吩咐旁边的齐东:“齐东,你和他一起去。” “啊?” 第99章 地府的难处 墨北延本来想回寝卧睡觉的。 可房间门被阎司灵从内上了锁,他很疑惑,但骄傲的性子不允许他再纠缠。 他只是盯着房门,片刻之后才转身。 今夜进不了门,不代表明日后日进不了。 他们来日方长。 屋子里,阎司灵指尖跳跃出绿色的火焰,一个响指之后,秦广王那张巨大的脸就怼了上来。 “大哥,说了不要凑那么近,显脸大。” 阎司灵看着正前方出现的画面,颇为无奈。 秦广王当真就往后退了好些:“这样呢?” 他捧着自己的脸,还是挺在意形象的。 “好多了。” “老神仙找到了?” “没呢,”阎司灵叹了口气,“我之前以为这具身体还好用,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束手束脚了。” “你难不成是想换壳子?” 阎司灵摆摆手:“暂且不说这个,我今日开阴阳通讯是想问阴阳路的情况。” “阴阳路最近有些乱,不过我已经让老六去处理了,你知道的,打架这种事他是一把好手。” “嗯。” “话说,你那能多开些银子给我们不?” “啊?” “最近地府通货膨胀的厉害,以前十两还能买只鸡,现在都要一百两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阎司灵皱起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走了之后。” “短短一个月?” “诶!你莫要忘记了,你已经走了四十多天了,地上一天,地下一年,地府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 阎司灵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把这个时间差忘了。” 昆仑和人间有时间差,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同样的,人间和地府,也存在时间差。 四十余年,够藏在暗处的杂碎做很多事了。 阎司灵神色凝重。 秦广王叹了口气:“小十啊,要是搞不定,你就回来好了,大不了轮回路的事咱们一起想法子。” 阎司灵十分感动。 这几百年来,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自于大哥的关心。 “大哥……”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你大哥不是。你不在,地府钱庄都不给我拨银子了,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打牙祭了,哎!” 阎司灵:“……” 她差点忘记,当初就是这位好大哥一巴掌扇飞了她。 “小十啊,你赶紧回来吧,大不了待半年而已……诶诶诶诶!” 秦广王看着眼前忽然黑掉的画面,转头问一旁困到不得了,连连打哈欠的牛头,“最近地府信号不好吗?怎么老是断掉?” 上次也是这样。 牛头赶紧道:“可能是没钱维护吧,之前属下就说过,不能让十殿离开地府的。” “你什么时候说过?你个马后炮。”秦广王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躺在自己宽大的椅子上,“不是,本王不是已经安排了老二去帮忙了么?老二最近又在做什么?你能联系的上他吗?” 牛头摇摇头:“大殿说笑了,您都联系不上,我们这些渣渣又如何能联系得上?” 虽然牛头的语调是恭敬的,但言辞里还是能听得出带着不满。 他们最近的俸禄购买力持续走低,就算是阴官,一份俸禄都不够自己的,还得多打几份工,死无可恋了。 秦广王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先告退了。” 还要去给卞城王跑腿赚银子呢。 秦广王摆摆手:“去吧去吧。” …… 天才刚刚亮,英国公府的老张就匆匆而来。 他满脸容光焕发:“三小姐!” 尽管跑的气喘吁吁,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有好消息来了!” 阎司灵才扶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从膳厅出来:“怎么了?” 老张盯着她日渐圆润的身体:“三小姐这是有喜了?” 阎司灵打个饱嗝:“啊?” 片刻她反应过来,赶紧收了下自己的小肚子:“最近吃的太好了,多长了些肉,你大清早的什么事?” “哦哦,是有人愿意用高五成的价格来买地。”老张将对方送来的帖子递给阎司灵,“只是他们有要求。” 阎司灵都不用看也知道:“让我去现场对吧?” “对呀。” “那还等什么,走呗。” 阎司灵立刻让人安排马车,就和老张一起出了城。 东郊的那块地,和那座阎王庙没隔多远,就在阎王庙和乱葬岗之间的山崖上。 这样一块地,别说是高价买回来了,就是白给也不能要呀。 这种荒地,谁要谁脑子有泡。 老张一路都在骂骂咧咧:“和乱葬岗挨一起的山崖,这种地能有什么好的?三小姐,以后您一定要擦干净眼睛,别再识人不清了。 “咱们国公府要地有地,要田有田,就算没了那延王,三小姐也是一辈子不愁吃喝的,而且还能过的更潇洒。 “要是小少爷还在,那就最好了。” 阎司灵笑了笑:“放心吧,他很好。” 老张一愣神:“三小姐是在说小少爷吗?” “嗯。” “小少爷有消息了?老奴就直到小少爷一定是洪福齐天的,小少爷在哪儿?” “已经让人去接了,咱们赶紧走吧,可别让人等急了。” 阎司灵努力地往山上爬。 上京城地势奇特,城池附近,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但在城外三十里地之外,便是群山环绕。 山不高,也只是丘陵地貌,藏得住人,但藏不下军队。 所以这个地方,易守难攻。 日上正午,阎司灵和老张才爬上山,见到了早早等候的买方。 买方阵仗有些大,还特意用屏风将他们隔开,以至于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阎司灵道:“银子呢?” “延王妃当真是个直肠子,才来就问银子。” “你我做买卖,我不问你银子,难道要问候你全家吗?” 老张忍不住拉了下阎司灵的衣袖:“三小姐,咱们是来做买卖的。” 屏风之后的人也不恼怒,让下人抬了两个漂亮的箱子出来。 老张原以为还会有些摩擦,没想到买卖竟然进行的这样顺利,他赶紧上前打开箱子打算点清楚。 没想到,箱子一打开,他就傻眼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箱子里面,的确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金元宝和银元宝,但全都是纸扎。 第100章 杀了小杂种 屏风之后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难道数目不对吗?” “你这是给死人用的,你们……” “对呀,因为,你们很快就是死人了。” 话音刚刚落下,十数名杀手就从密林之中涌出来。 其中还有,手握抽魂箭弓弩之徒! 老张慌张不已,但还是下意识地将阎司灵护在身后:“三小姐,一会儿找到机会就跑,一定要保住性命。” 阎司灵怔忪了下。 “是老奴连累了您,要是我再查清楚一点儿,不那么冒进,就不会让您身陷险境了。” 老张很后悔,在得到有人想买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儿的消息时,竟然没有摸清楚背后的人。 阎司灵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将小纸人拍在了老张的后背上,又安抚地拍了拍他:“放心吧,你会逃出去的。” 老张才有疑惑,就听到阎司灵对屏风之后的人道:“处心积虑引我来这地方杀人灭口,看来我侄儿,当真是在你手里呀,张大人。” 所有杀人都相互对视了一眼,屏风之后的人也显然吃惊不小。 他示意让人将屏风挪开。 屏风之后,是才退下朝服,一身锦绣长袍的大理寺卿,张勇。 “早前听闻,延王妃聪慧过人,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不过,本官很好奇,本官到底是哪儿露出了马脚?” 阎司灵只是冷冷扯了下嘴角:“你也不算露出马脚,只是你太没存在感了。” “哦?” “正月十五,我与裕王大婚,从城墙一跃而下后,在裕王府门口吊打裕王,而后又大闹关雎宫,再搅的衡阳侯府鸡飞狗跳, “林林总总,可身为大理寺卿的张大人却一直都不露面,甚至在我被少卿陆然丢进大理寺狱时,你也没有露面。” 张勇不以为意:“那又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你这个大理寺卿不作为。”阎司灵抱着胳膊,扬起明媚的笑容,“亦或者,是你,故意躲着我。” “我为什么要故意躲着你呢?” “因为,我嫂嫂和侄儿是被你抓的。” “就单单因为这个,你就怀疑我?” “不然,还有墨北延。” “哦?” “墨北延权倾朝野,眼线遍布,可破军卫来来回回查了数日,竟然司明哲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找不到,这太不寻常了。” “所以你就怀疑本官?” “啊,谁让大理寺是整个上京城,整个大胤追踪和反追踪的第一衙署。” 张勇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竟然本官太过谨慎才露出的马脚,早知道本官就该给延王丢些鱼饵。不过呀,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也要再死一次了,对吧?” 阎司灵依旧保持着大方的笑容。 “谁能想得到,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囊之下,藏着的却是一只恶鬼呢?” 张勇伸出手,指着杀手之中带着弓弩的人,“让我隆重介绍下,这些全都是修为高深的修者,手中的抽魂箭,能击杀一切恶鬼。 “延王妃,你占着司家三小姐的皮囊够久了,应该让死者安息了,对吧?” 老张闻言,猛地转头看向阎司灵:“三……” 他的声音还卡在喉咙,就看到那张脸下,隐隐之中,好似浮现出了另外一张美的夺人心魄的脸。 他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 烈日之下,他竟然感觉到后背生出了冷汗。 阎司灵捞住他的胳膊:“一会儿我数到三,就往山下跑,千万别回头。” 老张还想说什么,可阎司灵已经喊道:“三!” 她甩开老张。 老张一把年纪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幸好他常年记账,还没痴呆。 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往山下冲:“不是说好的数到三吗?怎么只有三!” 身后传来打斗声,可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以为安全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黑衣人已经飞扑而来,手中的大刀也朝他砍过来了。 他双腿瞬间没了力气,一屁股摔倒在地。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小纸人一马当先地冲出来,和黑衣人战斗起来。 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睛,大白天的,见鬼了啊! 他哭喊着“救命”“有鬼”“杀人”,混乱不清的话语,连滚带爬地下山。 山上乱成了一团。 二三十个小纸人漫天飞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奇异的节奏,仿佛有生命一般。 它们在半空中与黑衣人激烈交锋,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 张勇大喝:“你果然是恶鬼!” 阎司灵就站在原地,任凭谁都近不了她的身。 就是持弓箭者,想要用抽魂箭对付她,也全都被小纸人糊了一脸。 抽魂箭乱射,还帮她解决了不少杀手。 张勇大骂:“该死的饭桶们,你们在做什么!” “司灵!你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杀了你侄儿!” “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强行拉了衡阳侯一家子下黄泉已经够本了,还要赖在人间做什么?” “你若肯离去,这两箱子金银珠宝,我便烧给你,让你在地府也能够不愁吃喝。” 阎司灵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杀。” 那些小纸人像是受到了指引,瞬间变得更加凶猛,攻势凌厉得让黑衣人们节节后退。 此刻,天空彻底被乌云笼罩起来。 云层之中,是天道的低鸣的警告声。 只要她敢伤人性命,天雷便会落下。 张勇并不知道这是阎司灵的惩罚,还以为是她的妖术。 他脸色变得铁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阎司灵:“司灵!你要再不停手,我就让人杀了司家的小杂种!” 他话音才落,阎司灵猛然挥手,一个小纸人竟直接冲向张勇,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张勇慌忙侧身躲避,却仍被擦伤了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 “疯子!你这个疯子!” 张勇怒吼着,但语气里已带上了一丝慌乱。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手下几乎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幸好,他还有后招! “把那个小杂种带上来!” 第101章 心软的神 很快,又从密林里冒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扛着个骨瘦如柴,不过六岁的孩童。 正是司明哲。 虽然此刻的司明哲和残留在阎司灵脑子里的那个圆滚滚的小孩子大不相同,但人相在骨不在皮。 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将白白胖胖的孩子折磨到只剩下皮包骨,甚至目光都不能聚焦,看起来都有些痴傻了。 “延王妃,你要能束手就擒,我便留他一条性命。” 张勇抽出刀,架在了司明哲的脖子上。 司明哲一点儿都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哭喊,只是目光呆滞。 紧接着,张勇又吩咐:“点火!烧了这些妖物!” 伴随着一阵阵烧焦的味道,所有的小纸人都被杀手们焚烧殆尽。 但出人意外的,阎司灵并未再有所行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勇的刀,割破了司明哲的脖子,极具诱人的血从并不大深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她咽了口口水,大喝了一声:“谢必安!” 声音落下,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一把从张勇手里强走了司明哲。 张勇没想到阎司灵竟然和他一样,还留了后招。 气急败坏地下令:“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放箭!放火!烧死他们!” 他在上京城这么多年,大理寺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还从未像近段时间这般,处处被人掣肘。 要不是因为要处理些隐秘的事,他不得不藏在暗处,裕王和端妃也不至于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阎司灵想上前和谢必安碰头,顺便拿到司明哲的血。 可杀手群起而攻之,根本不给他们相互靠近的机会。 而且,杀手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大部分的人都朝着阎司灵攻来。 大白天的,她本来就使不出鬼力,加上这具身体不给力,所以节节败退,竟然被逼到了悬崖处。 谢必安想冲过来,可张勇却早有防备,抽魂箭切断了她能与阎司灵汇合的路。 上次吸收太多邪祟之气,她也还没有恢复,昨夜又和齐东一起查了下红袖坊邪祟之事,也耗损不少。 眼见着阎司灵就要被人逼到绝地,谢必安才不管那么多。 “灵灵!” 她大喊一声。 用力地将怀里的司明哲抛出去。 同时,她还怕司明哲的伤口愈合,特意拉长了口子,让他的血流的更多些。 “接住!” 对于她来说,阎司灵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而且,只要阎司灵能恢复,这孩子就算伤的再重,也能鬼门关拽回来! 现在她只有一个目的,司明哲的血必须沾到阎司灵。 张勇虽然不知道他们需要司明哲的血,但抱着绝对不能让司家留后的念头,他不得不忍痛:“杀了小杂种!”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真的不想杀司明哲。 这小杂种身上不止有司家的血,更有苏家的血。 一时之间,所有箭全都朝司明哲去。 司明哲就像个小飞棍似得,在半空中画了个抛物线,即将被扎成刺猬。 阎司灵踹开扑过来的杀手,借着惯性朝司明哲扑过去。 “灵灵!” 谢必安没想到阎司灵会用自己的身体为司明哲挡箭。 她给吓傻了。 箭矢扎入身体里,阎司灵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将司明哲护在怀里。 她答应过司灵的,这孩子,她一定会护住,给司家留一条血脉。 她后背被扎成了刺猬,但身体却一动不动,就半跪在悬崖边上。 “张勇,本座杀了你!” 咔嚓—— 在谢必安刀刃才碰到张勇脖子的那一刻,天雷落下,劈的她整个人都麻了。 谢必安周身动弹不得,牙缝里逼出脏话:“去你大爷的天道!” “咔嚓——” 惊雷四起,齐齐劈在谢必安身上。 她呕出一口污血。 而距离她很近的所有人都没有被殃及到。 张勇激动起来,他仰视着天空上的阵阵乌云:“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 “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与本官作对的下场,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都要降下天雷来劈死他们。” 他大着胆子,朝满背都插满了箭的阎司灵走过去。 “司家,三年前就该死绝了,要不是裕王殿下看看中司家的威望,本官何用留你们这些人苟延残喘! “还有那苏氏,安安分分地在司家等死不好么?偏偏要偷听到本官和端妃娘娘的对话,司明哲不死,英国公府的产业和留下的忠勇之士,又岂会全权听命也于裕王殿下?他们母子都该死的。 “还有你,延王妃,下辈子投个好胎,莫要再沾染皇家之事了。就算你的恶鬼附身,这一次,也绝对不能再活过来了。” 他扬起了手里的大刀。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 就算被抽魂箭扎了满身,他都不能掉以轻心,非得要看下恶鬼头颅才是。 刀朝着阎司灵的脖子砍了下去! 只是,那刀却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生生挡住了,再不能往下。 张勇都傻眼了,但紧接着,原本扎进了阎司灵身体的箭矢全都被震出来。 围在周围的杀手们无一不全都中箭,纷纷应声倒下。 “轰轰轰——” 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被劈的浑身没了力气的谢必安想要往阎司灵这边爬:“灵灵……” 他们这些阴官,最怕的便是雷劫。 轻则损失数百年的修为,重则魂飞魄散。 他们和那些稳坐昆仑虚的神官不一样,那些人,有人间供奉香火,命硬。 就算被劈的外焦里嫩,也能尽快恢复。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地府一脉,鲜少有人供奉。 所以万事都只能靠自己。 张勇检查着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伤。 他想到刚刚两次雷击都被他躲过了,顿时狂妄大笑起来:“哈哈哈……司灵!就算你是恶鬼又如何,本官不怕,本官有神符护身,就算是天雷都奈何不了我,今日便让我斩下你的头颅!” 说着他又举起了刀。 只是这一次,原本背对着他,护着怀里司明哲的阎司灵,却缓缓地站起了身。 随着她的起身,头顶上的乌云,越来越黑,雷声越来越密集,好似在酝酿一道惊天巨雷! 第102章 抓住人道的尾巴 阎司灵猛地转身,一把掐住了张勇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人掐着远离了地面。 张勇手里的刀落下,他双手死死地抓住阎司灵的手。 他喘不过气了! 谢必安大喊起来:“灵灵!犯不着!犯不着!” 为了人间的事,真的犯不着和天道作对。 “灵灵!我们回地府吧!” 他们本就不属于人间,不过就是为了轮回路。 那只是一份工作,一份任务而已,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修为。 她奋力地往前爬,可手脚不听使唤。 阎司灵目光坚定:“就算本王要回地府,也要将他们统统带走!” 杀念一起,电闪雷鸣。 张勇快撑不住了。 “阎司灵!” 墨北延匆匆赶过来。 他是在下朝,莫名其妙被端妃以叙旧的借口阻拦后发现不对劲的。 返回延王府没见到阎司灵,就忽然看到东郊乌云密布,像极了那日阎司灵被雷劈的光景。 他立刻往东郊这边赶。 在山下,就看到了老张。 老张虽然对刚刚的小纸人心有余悸,但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告知了他山上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才一上来,就看到阎司灵要杀张勇的这一幕。 阎司灵看了一眼墨北延,嘴角勾了勾,那张冷艳无双的脸隐隐从乖巧的皮囊之下透出来。 只一刻,她便捏断了张勇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掉一个凡人。 “灵灵!”谢必安预感到危险,“跑啊!” 天雷一旦降下,势必会劈的她魂飞魄散。 可阎司灵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中透出决然,既然天道不公,那她便对抗天下! 谢必安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微弱而无助,她试图冲上前拉住阎司灵,可手脚无力,爬了半天都还在原地。 墨北延往前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面。 雷声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乌云翻滚间电光如蛇般游走,似乎下一秒就要撕裂天际直击而下。 阎司灵缓缓抬起手,指尖对准了天空,像是要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毁灭。 “咔——” “嚓——” 比参天古树都还要粗壮的雷击应声而下。 剧痛一瞬间便席卷了阎司灵全身,她的身体在雷光中剧烈颤抖,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被撕裂般灼烧。 “咔——” 第二道天雷落下。 然而,阎司灵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冷笑。 她伸出手,在谢必安和墨北延震惊的目光之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天雷。 “去你大爷的!” 阎司灵爆喝一声,身上泛着暗绿色的鬼力倾数而上,围着天雷竟然蜿蜒盘旋往上。 在天空之中,好似形成了一条屈的绿龙。 “司家满门忠烈,被奸邪所害,近乎灭族,你不开眼就算了,本王替天行道,你还要劈本王,你不长眼睛,本王就打到你开眼!” 鬼力直冲云霄,在乌云之中炸开了花。 谢必安傻眼了:“还能这样?” “本王不受诸神朝拜,不受百姓香火,但却能驾驭万鬼,你要再敢阻挡本王除奸邪,斩邪祟,本王一定踏平昆仑虚! “一天天的,吃饱了撑的!” 阎司灵用尽全力,再一次将自己的鬼力尽数往上冲。 绿色的巨龙飞跃入乌云,原本就被炸的熙熙攘攘的乌云,再一次被震碎。 乌云被撕裂出一道道巨大的缝隙,露出了背后璀璨的阳光。 终于,在阎司灵的死亡凝视之下,乌云散去,阳光重新落在这篇充满了死气的大地之上。 阎司灵的脸色变得苍白,显然这一击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 然而,她的目光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墨北延虽然已经和阎司灵经历了很多了,但面对如此强悍的力量,还是很震惊的。 他走到阎司灵的身旁,伸出手,却有些不敢碰她了。 阎司灵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转过头,咧嘴一笑:“好香啊。” 他才要说话,阎司灵两眼一翻,就往他身上倒。 “阎司灵?”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裙,阳光下的一片血红,无比扎眼。 墨北延不敢多想,抱起阎司灵就往山下去。 齐东带着人上来的时候都傻眼了:“这,这……” 谢必安虽然不能动,但脑子还很清醒的:“全是张勇的人,赶紧吊住司明哲的命。” 她家灵灵也太彪悍了吧,居然敢抓住天道的味道,反方向操作,震碎了天雷。 这要是传开了,别说是地府的诸鬼了,就是昆仑虚那一帮闲的蛋疼的神仙,只怕都要吓掉下巴。 齐东让人抱着司明哲下了山,又让人点清楚尸体,检查有没有活口,办完这一切才走到谢必安的跟前:“需要帮忙吗?” “搭把手,刚刚被雷劈过,浑身都使不上劲。” 齐东将人扶起来:“我听你刚刚说话中气十足,还以为你乐意在地上趴着。” 谢必安给了他一个刀眼。 “送我去一趟秦王府,谢谢。” “秦王府难不成还能有比我们离先生更好的大夫?” “让你送你就送,哪儿那么多废话。” 谢必安感觉到这具身体不行了,大概率她是需要恢复本相的。 秦王府。 谢必安刚刚讲述完阎司灵如何对抗天道事之后,厉温的脸都变了。 “她是不是疯了?为了个凡人做到这个地步?与天抗衡,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阎王了?” “灵灵说,天道不公,那她就打到天道开眼。” 厉温:“……你找本王做什么?” “我这身体要报废了,麻烦用一下孽镜台。” “这次,你打算变男的还是女的?” 厉温最烦谢必安了,忽男忽女的,搞得他很羡慕。 谢必安道:“之前为了替老黑打天下,用男儿身上千年了,现在灵灵喜欢我当女的,我自然还是当女人好了。” 厉温:“你用女儿身,能镇得住场子吗?” 阴帅和阎王是不一样的。 阴帅得靠自己打天下,抢占不同的路界。 每一条黄泉路,都有阴帅管辖,用人间的说法,阴帅,其实就是军阀。 谢必安翻了个白眼:“那你们这些男儿郎,敢抓天道的尾巴,将雷反劈给他老人家吗?” 厉温:“……” 第103章 别怕,我在 阎司灵喜欢乱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所以自打她成为了地府第十位阎王之后,他这个阎王殿内部执法者就一直盯着她。 从一开始的威胁孟婆合伙做生意,到后来的天地钱庄,每一件事,她都精准无误地在他雷区蹦跶。 不过这一次,她的叛逆,却让他刮目相看。 只是这种钦佩,绝对不能展露于人前。 厉温依旧冷着脸:“为了区区凡人,竟然忤逆天道,她也是不想活了。” 谢必安却不苟同:“你懂什么,我家灵灵是爱苍生爱世人的神官,容不得奸佞之徒为非作歹,该出手时就出手。” “凡事有因就有果,你们可想过今日之事,缘起于何?” “你别说那么高深的话了,你知道我的,常年都在冥界争抢底盘,不过就是一介武夫,赶紧给我孽镜台,我换个身子。这次还是换回女儿身好了,灵灵喜欢。” 厉温有些时候真的不想和莽夫说话。 一个不男不女的谢必安,还有一个跟煤球似得范无咎,这两个完全就是一对不动脑子的活宝。 论鬼力,他们阎王比较厉害,但论打架,他们可干不赢阴帅。 所以在他们阎王殿之中,阎司灵曾提出来一条让他们十分唾弃的保命法则,打不过就认怂。 顶着李章锦的身体,厉温带着谢必安前往了钦天监用孽镜台。 …… 延王府。 从东郊的悬崖边,墨北延抱回了浑身都是伤的阎司灵。 因为她身体的特殊性,所以他没有请大夫,只是让离先生来诊断。 阎司灵的箭伤全都在后背,不能够躺着,墨北延就让她靠在他身上。 当离先生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阎司灵手腕上的那一刻,他惊得往后缩回了手:“这……” 墨北延觉得他大惊小怪:“她什么身份,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没有脉搏而已。” “不是,”离先生又将手放回阎司灵的手腕上,在反复确认之后,才道,“王妃有脉搏了。” “嗯?” “虽然很微弱,但脉搏有了。” 离先生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立刻按着脉搏给阎司灵诊断,然后开了方子。 “王爷,药汤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王妃身上的伤,还需要立刻上药包扎。” 离先生从药箱里取出上好的金疮药。 “只是这男女有别……” 墨北延看了一眼就跟刺猬似得阎司灵,早前已经检查过了,箭矢没有毒,但也是需要立刻拔除的。 但刚刚在东郊,没有止血的纱布、药物和绷带,他是不敢拔箭的,所以只能带回来。 离先生带着人出了房间。 忠叔方才也是见到了阎司灵重伤的模样,瞧着离先生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王妃怎么样?” “王爷在里面给王妃拔箭治伤。”离先生叹了口气,怨怼道,“你常年在府上,怎么就没多备两个丫鬟?你瞧瞧满屋子的男人,我都不想说你了。” “我前段时间寻了丫鬟来的,可王妃愣是要说,去国公府择,要择王爷喜欢的那种,我这不是……” “好了好了,以后你也记得,多备些,不然现在多尴尬。” 顿了下,离先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王妃说要去国公府择王爷喜欢的那种?王爷喜欢的是哪种?” 忠叔被问的哑然:“我哪儿知道,平日你和王爷相处时间长,要不你问问?” 离先生摆摆手,提着方子去煎药。 屋子里,才刚刚关上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饶是箭矢堵住了伤口,没有大范围地喷血,但她身上其他的伤也不少。 墨北延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阎司灵背朝天地放在床上。 又怕闷到阎司灵,他将枕头垫在阎司灵的锁骨之下,轻柔地将她脑袋转到一边。 墨北延拿起一旁的剪刀,当剪刀接触到阎司灵背上的衣料时,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了下。 “阎司灵,我现在要剪开你的衣服,给你拔箭,你能听到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衣物被剪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箭矢嵌得不深,位置也都不算麻烦,就是数量比较多。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阎司灵苍白的脸庞,心中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如果他早一点识破端妃的意图,早早地回府,说不定就能和阎司灵并肩作战。 虽然可能还是会受伤,但不至于这样,半死不活。 就在他准备伸手拔箭时,阎司灵的指尖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些许意识的迹象。 墨北延停下动作,俯身靠近,试探性地唤道:“阎司灵?你若是能听见,就再动一下手指。”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轻微的颤动。 墨北延见状,心中稍安,却也不敢大意。 他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阎司灵迷迷糊糊的,她头一次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 她想睁开眼睛,但又睁不开,只是感觉浑身都在疼。 耳边是墨北延的声音。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一通,她都听不清楚,但最后的那四个字,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梦呓那般地“嗯”了一声。 墨北延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注意力在箭矢上。 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房间里依旧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风声打破沉寂。 墨北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顾不上擦拭,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支箭的位置和角度,试图找到最稳妥的拔除方式。 他的手指稳如磐石,却也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箭头一根接着一根被拔除,阎司灵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甚至一度,他都害怕阎司灵撑不住,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没死呢。” 气息孱弱的阎司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墨北延在做什么,带着赤红鲜血的箭头就在床边的盘子上。 她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墨北延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她非凡人,否则二十余根箭矢,足以要她性命,更别说那比参天古树还要粗壮的天雷了。 第104章 口是心非的男人 墨北延动作轻柔。 许是因为挨了天雷,浑身都在发麻的缘故,阎司灵其实感觉不到疼痛的。 虽然她看不到,但能想象得到。 她的背上,除了有箭矢造成的血窟窿之外,必定还有一道道被雷劈出来的疤痕。 “我的伤很可怕吧?” “还好,我常年征战,身上也差不多。” 墨北延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时,能感受到那种冰凉中夹杂着微弱的颤动,像是暴风雨后残存的一丝生机。 阎司灵的呼吸依旧浅薄,但比起之前已平稳了许多,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尽管她此刻意识并不集中,却隐约察觉到墨北延的情绪。 那是一种压抑着焦虑和自责的沉默。 “你不用自责的。”阎司灵安抚着墨北延,“这一次你能这么快寻来,已经是在我意料之外了。” 原本这件事,她就没打算让墨北延参与的。 “你也知道我的,我需要司明哲的血,所以必须要将人引出来。至于幕后之人是张勇,也是我才推测出来的,没告诉你,是害怕打草惊蛇,也怕你看到我作为阎王杀人的模样。” 她知道,刚刚在杀张勇的时候,必定是露出了本相。 基于上次墨北延看到她本相的反应,她是不想让他再看第二次了。 “阎司灵,我们是盟友。” “我知道,可这一次不一样。” 阎司灵有自己的私心,她必须孤注一掷,让自己和这具身体彻底融合,否则若只能在晚上才能用的上鬼力。 这个规律一旦被人发现,就会像今日这样,被人伏击。 墨北延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如果这一次阎司灵提前告诉了他,未必会搞得如此狼狈。 每一次拔箭、每一下清理伤口,他动作都很轻柔,但每一次丢下箭矢却很重。 铁器碰撞铝盆的声音,很刺耳。 “你,在生气?” 阎司灵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不能理解,她才是受伤的那个,为什么墨北延会生气。 她看向墨北延紧绷着的脸,想要爬起来辩解一二,却被他按住了肩头。 “别动。” 语调之中,藏着强忍的怒意。 很快,后背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 “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墨北延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解开了外袍,爬上了床。 他就在阎司灵的身边躺着,一手穿过她锁骨下枕头的空隙,相当于将人抱在了怀里。 “雷击的伤,你需要自我修复。” 他闭上了眼睛。 阎司灵转过头,看着他仍旧还有怒意的脸,很是不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墨北延不语。 “诶,不是,我现在帮你除了张勇,彻底将端妃一脉连根拔起,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身体的复原能力很强,皮外伤因为近距离地吸食墨北延身上的鬼气而在肉眼可见地复原。 “墨北延,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墨北延依旧紧闭双眼。 阎司灵继续絮絮叨叨:“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你喜欢谢必安,我已经在尽力撮合你们了,虽说人鬼殊途,而且谢必安那德行,还把自己搞成了男人,我都已经让她马上变回来了,我自问,作为盟友,我很合格的,而且……唔!” 温热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废话连篇。 墨北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堵上阎司灵的嘴巴。 但他就是不想听了。 他什么时候喜欢谢必安了?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灵灵,我来了!” 门在被推开的那一瞬,谢必安的脸都绿了。 她从孽镜台之中恢复了本相,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来助阎司灵治疗伤口。 可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墨北延抱着阎司灵,在床上,还强吻人! 阎司灵想要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可墨北延却将她抱在怀里,手快地掀了被褥来将她光溜溜的上半身盖好。 “啊啊啊——你们在做什么!” 齐东紧随其后,瞧着床榻之上的旖旎,赶紧拽着谢必安出去。 谢必安恢复成了大胸蜂腰的美艳女子,除了齐东认识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白无常之外,其他人都还以为是王爷在外面的红颜知己。 毕竟,这种风情万种的女人也不可能是王妃的红颜知己吧。 “你放开姑奶奶我!” “我靠!你家王爷是色魔吗?我家灵灵都这样了,他还用强的!” “我宰了他,宰了他!” 齐东伸手想捂住谢必安的嘴,但手到嘴边又不敢了:“白无常大人,您别说了。” “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谢必安骂骂咧咧,然后又嗷嗷大哭起来,“我的灵灵啊,我清清白白的灵灵啊,就被这个凡人,这个短命鬼玷污了,呜呜呜……” 齐东怒道:“我家王爷不是短命鬼!” 说什么都行,咒他们家王爷就是不行。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拘他的魂!” “有王妃在,你不敢。” 谢必安:“……” 离先生端着汤药来,就看到院子里多了个美艳的女人:“齐东,这位是?” 齐东还没开口,屋子就传来阎司灵的声音:“安安,你进来。” 离先生都大惊:“王妃的伤好了?” 虽说是阎王,但这好的也太快了吧。 他配药、抓药、煎药,也不过两个多时辰而已。 谢必安推开齐东,赶紧进了屋子。 阎司灵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倒是无碍了,就是被雷劈的,还是脸色苍白。 谢必安拉住阎司灵的手:“灵灵,疼吗?” 阎司灵看了一眼脸臭到没边的墨北延:“有他在,不疼了。” “他?”谢必安哼了一声,想到刚刚被“欺负”的阎司灵,就很恼怒,“他是止疼药吗?” 阎司灵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恢复本相了?” 于阎司灵而言,墨北延就是她的养料,和止疼药。 加上刚刚的亲密的接触,她身上的伤更是好的极快。 “哦,”谢必安展开双臂,“我也不知道,就是去孽镜台溜达了一圈,便成了。” 她赶紧转了个圈圈:“那灵灵是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喜欢之前的玉面书生样?” 墨北延生怕谢必安又变成男人来缠着阎司灵:“这样挺好的。” 阎司灵意味深长地看向墨北延,神色暧昧不已。 啧,小样儿,还不是喜欢谢必安? 敢做不敢认,还敢堵她的嘴。 口是心非的男人。 第105章 一群没带过孩子的 离先生问:“孽镜台还有这等用处?那是否,王妃去溜达一圈,也能恢复本相?” 虽然他不知道阎王的本相好不好看,但总比现在占据他人身体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好。 “不用了。”阎司灵伸出手,迎着夕阳的光芒。 皮肉骨血,都融合的很好。 她问:“阿哲呢?” 用了人家的血,自然得扶持一二。 那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傻傻呆呆的,但在那样危险的时候,被人抛出来,也没有慌乱。 旁人以为他被吓傻了,但实际上她能看得清楚。 他在等机会。 倒是司家的好儿郎。 离先生抬起头正要回答,却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阎司灵的脸上看到另外一张更美艳的脸。 他使劲儿地搓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似这一次回来,王妃的面容有了些许的变化。 似是而非。 他回话:“在偏院养着,司家小郎君有些虚弱,已经让人送了清粥和一些养胃的药膳去。” 阎司灵这才放心:“让他养着吧,至于张勇那边……” “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此番会将张家连根拔起。” 光是杀害英国公府遗孀、遗孤这件事,也能让端妃和李章钰受到牵连,更别说始作俑者的张家了。 “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注意下抽魂箭。” 顿了下,还是叮嘱道,“还有秦桑桑。” “嗯?” “红袖坊的邪祟,侵入了她的腹中。” 这事儿她本不打算说的,毕竟秦桑桑成日给她找麻烦。 她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什么人都救。 要不是怕墨北延在查案的时候闯入裕王府,受邪祟攻击,她才不会多说半个字。 墨北延才点了下头,忠叔就匆匆赶过来。 “王爷,关雎宫来人了,说是请王爷入宫一趟。” 他说完这话,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阎司灵。 “王妃好了?” 刚刚不还是气若游丝,浑身都是血吗? 怎么才两三个时辰,就好了。 墨北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日天色已晚,去回话,本王不方便。” 马上就要处理张家了,必定是端妃得到了消息。 忠叔似乎有难言之隐,站在门外,踌躇了半天。 “怎么?还有其他的?” “是安宁郡主回来了。” 墨北延肉眼可见的怔忪了一瞬,他站起身径自往外面走。 齐东也赶紧追出去。 谢必安纳闷:“那位安宁郡主是何方神圣,他跑那么快?” 离先生和忠叔相互对视一眼,略显尴尬。 “那什么,王爷的旧事,还是请王妃自己问吧。”忠叔赶紧朝离先生招招手,“若没别的事,咱们就先回了。” 离先生脚底抹油:“是了是了,就不耽搁王妃养伤了,先行告退。” 谢必安想拦下两人,阎司灵却阻止了她。 “安安,回来。” 谢必安瘪着嘴:“灵灵,那狗男人分明在外面有野女人,这你都不上心?” “我为什么要上心?” “你……” 谢必安忽然想到一件事,的确,阎司灵是不可能上心的。 她都没有心。 阎司灵走出房间,谢必安紧随其后:“灵灵,去哪儿?” “去找司家的小郎君,问问那孩子是否知道抽魂箭的事。” 红袖坊的邪祟是除掉了。 邪祟形成的原因,陆然也在查。 但抽魂箭这边,她还需要彻查一番。 毕竟那东西,对他们地府很不友善。 魂被抽走,他们鬼差拘什么。 要是考核不达标,扣俸禄,谁来负这个责任。 两人来到偏院的厢房,夜幕已经降临。 忠叔安排了人专门来照顾司明哲的起居饮食。 小孩子受了惊吓,就窝在床榻上,任凭谁来哄都不肯张嘴,直到他看到阎司灵进来。 他掀开了被褥,光着脚跳下床,毫无顾忌地冲进了阎司灵的怀里:“姑姑!” 他害怕极了,好似只有姑姑的怀抱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阎司灵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迫切需要地抱着。 “小郎君受了惊吓,熬好的清粥也不喝,药膳汤也不吃。” 忠叔走上前来,他们都是些大老粗,也没带过孩子。 阎司灵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忠叔领着人下去。 阎司灵牵着司明哲的手来到桌子前,让他坐下。 司明哲乖乖地捧着清粥,搅动了几下调羹,都不需要她开口,自己就开始喝粥。 喝完粥,又去喝药膳汤,要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谢必安皱了下眉:“这孩子,还是知道要喂饱自己的,怎么刚刚他们送来却是不吃不喝的。” “他不敢吃。”阎司灵能从司明哲的眼底看到满满的防备。 不管是刚刚,还是现在。 面对的是忠叔,还是谢必安,他都很防备。 尽管在吃东西,但那双眼睛,都时刻盯着谢必安的方向。 “这半年,你经历了什么?” 司明哲喝完药膳汤,才觉得自己独自里鼓鼓的,有了暖意。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扑到阎司灵的怀里:“姑姑,好多坏人,他们抓走了母亲,还要逼着我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吃什么?” “不知道,黑漆麻乌的,腥臭无比,每次他们都强行塞进我嘴里,但是我都吐出来了。” 谢必安问:“该不会是太岁吧?” 传闻之中,太岁乃邪祟之首。 服用之后,能长生不老,但却会被操控。 司明哲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太岁是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问,”阎司灵揉着他的脑袋,片刻之后,又十分严肃地说道,“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 司明哲学着以前父亲在祖父面前那般,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双脚站的稳当:“是!” 谢必安被逗乐了:“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国公府的风姿。” “你可在那些人口中听说过抽魂箭?” “灵灵,你怎么问这孩子,他小小年纪懂什么,再者说了,他们那群恶徒,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么重要的东西。” 她的话才刚刚落下,就被司明哲打脸。 司明哲骄傲地扬起脑袋:“我知道的!” 第106章 久违的心跳,乱了 “他们说话从不会避开我的。” “为什么?” 阎司灵笑了笑:“大概是觉得小孩子也听不到什么机密要文。再说了,张勇那么自负,从不认为我们能够救走阿哲,如何会防备这样一个孩子?” 说完她揉了揉司明哲的脑袋:“那你告诉姑姑,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有一个人很厉害,可以杀掉从地府来的阴官。” 谢必安皱起眉:“那个人是谁?” 司明哲摇摇头:“他们没说那个人是谁,不过说,那个人姓墨。” “延王,墨北延?”谢必安“嚯”的一声站起身,就要往外面冲。 亏得他们家灵灵为狗男人巴心巴肝的,没想到要害灵灵的竟然是他。 阎司灵立刻抓住她的胳膊:“莫要冲动。” “上京城有多少姓墨的,灵灵,你不会是现在还对他抱有幻想吧?狗男人不能信的!” “我不是信他,而是信我自己。” “嗯?” 阎司灵松开拉着谢必安的手,又问司明哲:“那阿哲,他们还说了那个姓墨的人在哪儿吗?” “在兖州。” 阎司灵给了谢必安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好好地体会。 谢必安知道自己冲动了,但还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会让阎司灵受伤的可能性:“为什么会是兖州呢?” 司明哲摇摇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阎司灵牵着他走到床边,让他自己爬上床。 可司明哲躺下之后,却不肯松开阎司灵的手:“姑姑,我怕。” “我不走。” 阎司灵的话让谢必安瞠目结束。 今日她的举动已经出乎了意料了,谁都知道,地府十殿,最厌恶的便是小孩子了。 地府的小鬼们,见到她都是躲得老远,特别是那些调皮捣蛋的熊孩鬼,绝对是不敢靠近半分的。 否则,轻则残废,重则魂飞魄散。 司明哲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但就只是一会儿,他忽然又睁开眼睛:“姑姑,什么叫孽镜台啊?” “为什么这样问?” “掳走我的那个恶人说,清明时分,会有很多鬼从孽镜台中爬出来,孽镜台到底是台,还是镜子?” “小孩子睡觉,别问那么多。” 阎司灵安抚着司明哲,但给了谢必安一眼。 谢必安明白后转身就走。 屋子里,就只有阎司灵和睡得香甜的司明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孩子上心,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就算被人逼到绝地,也死不认输。 只要还能动,就一定能撑下去。 她轻轻地拍打着盖在司明哲身上厚实的被褥,不远处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墨北延处理完手里的事回来,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望的出神。 这样柔和的阎司灵,他从未见过。 平日里老谋深算、狡黠古怪、目空一切的模样仿佛被此刻的温暖融化,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安静而祥和。 他站在门口,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画面。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侧脸线条柔和了几分,那双平日凌厉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星光般的柔光。 阎司灵歪头看向门外的墨北延:“杵门口做什么?” 墨北延悻悻走进去:“怕惊扰了司家的小郎君。” 司明哲已经熟睡,呼吸均匀,小脸上还挂着一丝不安的表情。 “无碍,已经睡着了。” 墨北延环伺了一圈:“谢必安呢?” 还是问清楚的好,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很让人厌烦。 阎司灵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他,一副自己了然于心的样子让墨北延沉了脸。 “把你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倒出去。” “你又不是我脑子里的虫子,怎么知道我想的是有的没的?” 墨北延说不过她:“我和你说正经事。” “巧了,我也有正经事和你说。” 她望向窗外,月色如水,洒满庭院。 “有个姓墨的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清明节会从孽镜台释放百鬼,扰乱人间。” 不等墨北延问,阎司灵又继续说道:“我已经让谢必安去孽镜台查了,你的正事是什么?” “端妃,死了。” “怎么死的?” 这倒是出乎阎司灵的意料。 本来是打算顺着张勇这条线,能在端妃身上查到线索。 “跳井自尽了。” 就在张勇谋害司家小郎君的事传回大理寺立案之后,陆然将此事上禀兴平帝后,后宫便传来端妃自戕的消息。 阎司灵怀疑:“确定是自尽吗?大胤律令,妃嫔自戕,不是要问罪九族的吗?” 墨北延很欣慰:“所以我觉得有疑,她跳下去的那口井,就是之前挖出你嫂嫂的那口井。” 平日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阎司灵,总算是开始对他们大胤的事上心了。 虽然上心的是律法,但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那口枯井?” “原本是枯井,可偏偏她跳下去的时候就有水了。” 阎司灵皱起眉:“我能看看尸体吗?” 光是听墨北延说,还真拿不准。 若是能看到尸体,说不定还能窥探尸体里魂魄所残存的记忆,说不定还能得到些线索。 “今夜只怕不行。” “为什么?” “你走得掉?” 墨北延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自己看看。 熟睡的司明哲一直抓着阎司灵的手,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阎司灵对墨北延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是。” 墨北延脱口而出:“我陪你。” “嗯?” 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墨北延生怕被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立刻找补:“啊,那个,我是怕你重伤未愈,万一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来袭击你,少了我这个最强助力,你被打死,我可就亏了。” 阎司灵忍俊不禁,倒也附和他的气质。 是个抠搜的。 墨北延自己去抬了个凳子,就在阎司灵的身旁坐下。 入春的天,并不算暖和。 墨北延身上还披着厚重的大氅,他靠近阎司灵,那一股子暖意便扑到了她身上。 她心中一阵说不上来的慌乱,久违的心跳也似漏了一拍。 这身子,按理说不应该啊。 第107章 份量不同的郡主 墨北延脱下大氅,给阎司灵披上:“夜里凉,别冻着。” 阎司灵掀了掀嘴皮:“我可是……” “阎王。”墨北延抢断她的话,“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天雷降下,你也不怕,还敢抓天雷的尾巴,反劈回去。” 阎司灵被说的自信心爆棚,竟不知不觉地挺起了胸膛:“那可不,我……哎哟!”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脸色沉黑的墨北延。 狗男人竟然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她单手捂住自己的脑门:“要死了你。” 要不是另外一只手还被司明哲拽住,她一定动手扇飞墨北延。 “你是铜墙铁壁么?非得要这样以身犯险?” 现在想来,其实墨北延还是有些后怕的。 “你是阎王,但那是天雷,上次你被劈了一道,就晕了一天一夜,记吃不记打。” 阎司灵鼓起腮帮子,正要骂骂咧咧,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墨北延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阎司灵还没有开口之前让齐东过来,安排了符合阎司灵胃口的宵夜。 “算你有良心。”阎司灵揉了下并不疼的额头,肆意地往墨北延身上一靠。 墨北延才要动,她就不高兴了:“别动,我馋你的身子。” 她的字面意思,却让人心中慌乱,宛如小鹿乱撞。 墨北延耳根微红,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因着阎司灵平日就食量大,所以厨房是早有准备的,没一会儿,齐东就带着人来,上了好些宵夜。 下人们抬了小桌子来,放在床边,将宵夜摆放好,才一一退下。 只是今夜,王爷的脸格外红。 阎司灵正啃着手里的鸡翅膀:“差点我就饿死了,厨房现在的味道越来越好了。” 齐东赶紧拍了下胸口:“那可不,都是王爷精心挑选的厨子,之前咱们王府的厨子是军厨,烧的一手大锅饭,粗糙的很,王爷想着王妃嘴刁,专门让忠叔好好地选了些厨子,八大菜系应有尽有。” “你手里没事儿吗?” 墨北延语气不善,齐东愣了下。 察觉到墨北延眼底的不悦:“呀,我得去帮忙收拾厨房。” 他一溜烟儿地跑出去,贴心地关上门。 阎司灵笑眯眯的:“你倒是会体贴人。” 以后谢必安和他成了好事,他必定是个疼人的。 墨北延别过头去,假装专注地看着远处的夜色,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饿了就快吃,少说些胡话。” 阎司灵挑眉,用肩膀撞了下墨北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语调:“哎呀,害什么羞,咱们可是盟友呢。” 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酥糕放进嘴里。 墨北延盛了一碗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阎司灵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嘟囔:“知道啦,啰嗦鬼……” 可她的目光扫到墨北延微微扬起的嘴角时,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吃饱喝足,阎司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亮堂堂了。 她窝在墨北延的怀里,感受到一阵温暖和安心。 墨北延的气息平稳而柔和,仿佛一座沉稳的山岳,将她护在怀中。 阎司灵眨了眨眼,有些恍惚,昨晚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却又带着些许甜蜜。她试图轻轻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微微收紧,似乎不愿让她离开。 “姑姑。” 小小的脑袋凑过来,吓得阎司灵一愣。 司明哲老早就醒了,他趴在床上,两只小短腿晃荡着:“姑父长的可真好看。” “嗯?” 阎司灵正要解释下,自己和墨北延之间只是盟友。 现在这个夫妻身份也是为了便宜行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头顶就传来墨北延低沉的声音:“醒了?” 带着一丝慵懒和未散的睡意。 墨北延昨夜睡的很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阎司灵,他都能够睡的安稳。 阎司灵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万千星辰,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心跳微微加快,赶紧从墨北延的怀里挣扎出来。 她有些不能理解地捂着左胸。 墨北延以为是她昨日的伤复发了,紧张地站起身,将她扶住:“怎么了?” 阎司灵摇摇头:“没,就是许久没跳过了,有些不适应。” 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很诡异,比在奈何桥上看到厉温在忘川河里游泳都还要诡异。 司明哲的血,让她和这具身体彻底契合,以后就算是真的孽镜台也不能将她的本相照出来。 “嗯,你今日不上朝吗?” “今日有些私事要处理。” “需要帮忙吗?” 墨北延愣了下:“不必。” 齐东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敲了下房间门:“王爷可是起身了?” “嗯。” 墨北延走到房间门口,拉开了房门。 齐东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才过来询问的:“安宁郡主回城了。” “昨日早上,端妃提过,算起日子,也就这几日。” 墨北延是没想过她会回来的这样快的。 齐东探了下脑袋,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确定阎司灵没往这边来,才压低了声音:“那该如何安置安宁郡主?” 墨北延皱了下眉:“嗯?” 齐东继续说道:“端妃娘娘突然离世,裕王府被禁军全面接管,大理寺那边也在彻查,这对于安宁郡主来说,不是好消息。” “然后呢?” “安宁郡主当年也是因为与南境魏家利益联姻,才会和王爷分道扬镳的,虽然她嫁过去两年丈夫就死了,但郡主大义,劝说夫家归顺,永为大胤臣子,此番回京,便是光耀门楣,可偏偏张家出了这么一桩事……” “你既说了,她为大胤付出不少,陛下不会亏待她,自然也不会牵连于她。” “可郡主此刻,就在府外。” “你不早说。” 墨北延瞪了一眼齐东,拔腿就往外面走。 齐东啧了一声,又多看了一眼阎司灵,尴尬地冲她笑了笑,立刻追上自家王爷的步伐。 早说,早说也是这个模样。 谁不知道,安宁郡主在他心里,份量很是不同。 第108章 要和离 司明哲揉揉自己的扁扁的小肚子:“姑姑,我饿了。” 阎司灵冲他咧嘴一笑:“真巧,我也饿了。” 司明哲看着小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碗碟,昨夜他睡的迷迷糊糊的,都能听到姑姑吃东西的声音,这才隔多久呀,姑姑也能饿? 阎司灵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让他自己下床洗漱后,才带着他来到膳厅。 厨子知道阎司灵的口味,很快就上了满满一桌子的早膳。 司明哲半年来都没有吃过好东西,昨天也是因为才被救出来,离先生让不要吃太多太油,所以就只是喝了清粥,吃了些药膳。 寡淡无味的。 今日他总算是可以大快朵颐了。 吃饱喝足,阎司灵才带着司明哲出门。 一路往英国公府去。 大门口,是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的老张。 老张看到阎司灵的那一瞬,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赶紧扑到阎司灵的跟前,噗通跪下:“三小姐!您没事就好了!” 他一宿没睡,虽然延王府已经让人来报了,三小姐无碍,但他还是不放心。 就在门口守着。 “老奴不该这般鲁莽的,应该再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否则也不会将三小姐置于险地。” 幸好阎司灵回来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抵是要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口,以命填命了。 “老张,你看这是谁。” 阎司灵将躲在她身后的司明哲拽出来。 小孩子被吓到了,直往阎司灵的身后钻。 清晨的阳光并不耀眼,落在司明哲身上,竟透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老张好似看不真切,死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然眼泪喷涌而出来:“小少爷!” “啊啊啊——小少爷回来了!” “小桃、春梅,小少爷回来了——” 下人们齐齐而来。 全都喜极而泣。 他们之前人云亦云,在范瑶和秦桑桑的蛊惑之下,认为英国公府要倒台了,自然要为自己谋划。 可如今,国公府的血脉回来了。 小少爷回来了,他们便又有主心骨了。 而且,他们三小姐再也不是脓包了。 所有的下人,全都在国公府外跪成一排,磕头。 阎司灵牵着司明哲回到英国公府,第一件事是去祠堂。 祠堂之中,列祖列宗在上,但在角落,有一方牌位,用红布盖头,没人敢去触碰。 司明哲站在供桌前,看着上面的牌位,神情肃穆。 阎司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上香。 袅袅香烟升起,萦绕在祠堂之中,仿佛将过去的种种不甘与怨恨都一并带走。 老张领着众下人在祠堂外候着,一个个神情恭敬而忐忑。 他们不知道小少爷会如何处置他们之前的背叛。 但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血脉传承的敬畏和对未来的期待。 “姑姑同我说了,以前的事,你们都得到了教训,只要以后对国公府忠心耿耿,我可以既往不咎的。” 司明哲稚嫩的声音,在这一刻十分大气。 他紧紧地牵住阎司灵的手。 阎司灵并没有教他任何,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告知了他,当初国公府的这些下人干了些什么。 当然也同他说了,那几日的鬼物报复。 小孩子听的很害怕,但还是认真地去听。 在他的心里,已经落下了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概念。 等一众下人全都散去之后,他才问:“姑姑,我做的对不对?” “对或不对,不是我说了算,是要看以后的结果。” 阎司灵不想妄下论断,也不想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 “以后,你就是英国公府的主人了,你需得知道,除了拳头之外,还有脑子才能让人臣服。” 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脑子,太早了。 但对司家的继承者来说,太晚了。 司明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阎司灵对被摸清楚底的新管家刘叔道:“备马车,入宫。” 司明哲不理解:“去皇宫做什么?” “给你找靠山。” “姑父不能当我的靠山吗?我看姑父很强呢。” “他再强,也强不过大胤的皇帝,再说了靠山不得强,还得多。”阎司灵蹲下身,语重心长,“人脉这东西,越是复杂越好,你的路就越是好走。” 这是她几百年来,用血泪走出来的路。 是时候拿回司家失去的那些东西了。 …… 皇宫。 兴平帝最近的身体好了很多,没事就写写字,作作画,天气好了还能闲庭信步。 他才提起笔,勾勒出窗外孔雀的形状,何公公就来禀告:“陛下,延王妃来了。” “嗯?”兴平帝没想到阎司灵会单独来见他,“延王没一起?” “没。不过带着司家的小郎君。” “那孩子不是半年前就死了么?” 何公公道:“说是半年前被张勇囚禁了,昨日才救回来,刚刚在外面,正好陆大人在,便就随口问了下。” “宣。” 何公公退下,去宣两人入殿。 阎司灵牵着司明哲入了殿,正要给兴平帝跪,兴平帝想到之前每每阎司灵跪他,他总是浑身都不舒服,赶紧制止。 “就不必多礼了。” 阎司灵也不是非得要跪的那个:“谢陛下。” “延王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想问问陛下,关于国公府承爵一事。” 何公公惊骇:“王妃不会是想让小郎君承袭爵位,当国公吧?” 虽然是顺理成章的,但六岁的国公爷,是不是太儿戏了。 兴平帝不大高兴,他放下手中的笔:“承袭爵位这事儿,若是那两位将军在,任凭是谁,朕都会答应,只是稚子不过六岁,如何能担起大任?” “若只有阿哲,自然担不起这个大任,所以还请陛下赐予司灵郡主之位。” 这些都是司家的荣耀,不该因为时间长了,或者是因为谁来谁去,就被抹杀掉的。 她说过,她用了司灵的身体,便会以司灵的身份活下去,自然司家的所有,都是她要考虑好的。 她会让司家,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何公公都傻眼了:“延王妃,您这话是不是说错了?” 哪有人上赶着要封号的。 而且之前封司家的那位孤女为郡主,纯粹是因为陛下体恤。 司家满门忠烈,陛下是害怕司家的孤女到了裕王府会被欺负,这才要给封号的。 如今,也没成其好事呀,反而这位姑娘转头就嫁给了延王。 怎么可能再给封号。 “臣妇知道陛下在犹豫什么,陛下是担心,臣妇仗着延王殿下的势欺人,臣妇有两全其美之法。” “哦?” “请陛下,赐臣妇与延王殿下,和离。” 第109章 操碎了心 何公公吓得差点一个踉跄。 兴平帝都傻眼了:“什么?你要与北延和离?” 阎司灵脸上没有笑意,并不是在开玩笑。 和离而已,又不会影响大局。 她和墨北延是盟友,就凭他们两个的交情,别说是和离了,就是一南一北,他们之间的交易也是无坚不摧的。 他身上有她喜欢的鬼气,她手里有能救他的法子。 谁都不能撼动。 兴平帝忍不住拔高了嗓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公公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陛下,陛下,会不会是因为安宁郡主?” “嗯?” 何公公看了一眼阎司灵,又将声音压低了三分:“今日郡主回京。郡主生母张氏,是张勇的长姐,所以并未声张。” 功过相抵,安宁郡主能在上京城落脚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哪里还敢大张旗鼓的。 兴平帝眯起了眼睛,问:“她这是,闹情绪了?闹脾气了?吃醋了?” “世上哪有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夫婿,和白月光……”何公公啧了一声,“那话本子上不是写了么?” 兴平帝一脸恍然大悟:“难怪她要郡主的身份,原来是想和上官安宁一较高下啊。延王府都后院起火了,墨北延哪儿去了?” 何公公摇摇头,今儿个早朝就没见到了,还是陛下亲自去上的朝。 “咳咳!” 兴平帝敛去好事的目光,恢复了一本正经:“那个,郡主的封号可以给,六岁稚子要继承爵位,不妥当,他先当世子,等到及冠再袭爵位。” 司明哲立刻磕头:“多谢陛下。” “至于,你要和离的事,朕不允许。” 血亲咒都还没解,想什么呢! “有什么事,你们两夫妻好好地商量便是,哪能闹得要和离。” 兴平帝生怕自己的血亲咒没救治的着落,赶紧又语重心长地劝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以大局为重,若是北延哪儿得罪了你,朕替你骂他。” 而且,男人嘛,三妻四妾的很寻常的。 特别是人家上官安宁,当年可是为了安抚南境才会远离家乡去利益联姻的。 这些年,功绩也是有目可睹的。 “女人啊,应该大度些,瞧瞧朕的皇后。” 阎司灵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想到郡主的封号,和司明哲的事解决了,她也不再纠缠。 至于和离这件事,兴平帝不答应,墨北延应该能答应。 等她回去之后再和墨北延好好地谈一谈。 兴平帝又怕阎司灵再缠着他说要与墨北延和离的事,赶紧摆摆手:“下去吧。” 何公公也立刻去劝:“陛下今日起的很早,需要小憩一会儿,延王妃还是请回吧。” “臣妇告退。” 她牵着司明哲走出大殿。 何公公也好心地劝说道:“若是王妃与王爷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解决了便好,无谓和离,再者说了,王妃连衡阳侯府都不在放在眼里,其他人,又如何能入得了王妃的眼。” 这倒不是恭维。 只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衡阳侯府是如何倒下的,这位延王妃可谓功不可没。 何公公目送阎司灵离开才重新回了殿中:“陛下,延王妃已经离开了。” “你觉得,她像恶鬼吗?” “啊?”何公公反应贼快,忍不住笑,“奴才觉得,延王妃好似漂亮了不少。” “狗东西,朕让你看她像不像恶鬼,你却说她变漂亮了。” “司家的郡主,延王的王妃,像不像恶鬼,需不需要处理,那都是陛下说了算的,奴才说了也不顶用呀。” 兴平帝哼了一声。 何公公能在他身边留那么久,到底是有眼力见的。 不像有些人,蠢笨如猪。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解血亲咒的人,那群蠢材还非得要人性命。 何公公笑眯眯地问:“那陛下觉得,延王妃像不像恶鬼呀?” 兴平帝摆摆手:“朕乏了。” …… 阎司灵带着司明哲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返回延王府,也没有回英国公府,反而是去了秦王府。 马车在秦王府门外停下,陈嬷嬷出来迎接。 经过上一次的折腾,陈嬷嬷对阎司灵多了三分畏惧,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延王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阎司灵看了一眼因为太累而趴在她腿上睡的香甜的司明哲。 她掀开车帘子:“秦王在吗?” “王爷刚刚回来。” “可还有一名女子?” “有的。” 陈嬷嬷为了这件事操碎了心。 前几日因为李章锦倾慕阎司灵,她都愁白了头发,好不容易发现是误会一场,是自家王爷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才胡言乱语的。 可今日,来了个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美娇娘。 那模样俊俏,那身段诱人,简直是人间尤物。 这样好看的人,不可能是大家闺秀。 正因为不是大家闺秀,她更愁了。 “延王妃可能帮老身劝劝秦王殿下?” 司明哲动了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地抬起头来:“姑姑,到了吗?” 阎司灵下了车。 司明哲也跟着下车:“咦?姑姑,怎么没回姑父那?” “姑姑带你去见一个人。” 司明哲其实不想见那么多人的,从昨天被救,今天就被拽出来到处晃荡,他还是很累的。 而且小小的身子上,还有不少的伤呢。 他就很纳闷了,为什么姑姑昨天护着他挨了那么多箭,还被雷劈了,今天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姑姑真是刚强。 陈嬷嬷不曾见过司明哲问:“这位小郎君是?” “我侄儿,刚刚入宫,禀告了陛下,英国公世子,司明哲。” 陈嬷嬷诧异了片刻。 司家的小郎君不是在半年前就死了么? 当时还闹了好大一阵,延王妃彼时都哭的昏厥过去,一病不起了好些时日。 这,怕不是闹鬼了吧。 可不等她多嘴问,阎司灵已经牵着司明哲进了秦王府。 日落黄昏,老远就能听到大厅里传来的争执声。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听不清楚在吵什么,但嗡嗡的,委实让人耳朵难受。 才走近,就听到谢必安蛮横地骂道:“你是猪吗?这么蠢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第110章 硬不了一点 别说是陈嬷嬷了,就是阎司灵都愣了下。 谢必安什么时候有胆子敢跟厉温叫板了,除非和谢必安在一起的不是厉温,而是李章锦。 阎司灵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谢必安当下就跪了下去。 陈嬷嬷小跑着来到大厅门口,还没来得及斥责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风尘女子竟敢同王爷叫板。 “倒是能屈能伸啊。”陈嬷嬷嫌弃地嗤了声,才走进大厅对披着李章锦壳子的厉温道,“王爷,延王妃来了。” 厉温睨了一眼阎司灵,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他皱了下眉。 阎司灵笑着走到厉温的跟前:“看出来了?” 陈嬷嬷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好奇地望着两人。 厉温冷声道:“出去。” 陈嬷嬷是不敢再停留的。 她才要走,厉温又道:“回来。” 陈嬷嬷喜笑颜开,到底王爷是有心思的。 “把这个小娃带走。” 厉温满眼都不高兴,虽然他已经看出来了,但他很不喜欢小孩子。 阎司灵也安抚了下司明哲:“你在外面等姑姑,姑姑一会儿就出来。” 司明哲乖巧地点点头,就往外面去。 陈嬷嬷也立刻跟着出去。 自打发疯之后的秦王殿下醒了之后,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呆呆的,但大部分时间就很严厉。 比之前更严厉。 只是她出去正要去关门,又看到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还杵王爷面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怕下一刻就要被丢出来了。 但她没能等到谢必安被丢出来,倒是她伸长脖子看好戏的那一瞬,强行被关上的门,重重地砸到了她的鼻梁骨上,疼的她“哎哟”了一声,鼻血四溅。 阎司灵啧了一声:“火气这么旺,孽镜台出问题了?” “你做的?” 厉温狐疑地打量着阎司灵。 昨日谢必安匆匆来寻他,说了好一通,要用那块宝镜。 他当真就带着她去了钦天监,没想到却发现镜子碎了。 若只是人间的什么法器,碎了便也就碎了。 可那镜子却是地府孽镜台的一个边角,是天地孕育而生的。 凡力绝不可破。 目前已知的,从地府到人间的鬼,就他们三个。 “都说不是灵灵,不是灵灵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是不是傻……” 后面那个字,在厉温毒辣的目光之下,谢必安生生地咽回去了。 厉温咬牙警告:“谢必安,你是不是认为,本王不敢宰了你。” 谢必安从地上爬起来,她有阎司灵撑腰,认个蛋的怂:“你宰呀,你宰了我呀,我现在是本相,宰了我地府就少个阴帅,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地府,又要打仗了。” 她是无脑信任阎司灵的:“二殿,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灵灵呀,她可是地府第二大富婆,要是地府出了什么幺蛾子,她全副身家都得搭进去。” 其他的理由,谢必安也想不出。 当然,其他的理由,厉温也不会信。 阎司灵笑眯眯地勾住谢必安的脖子:“呵呵,你倒是了解本王呢。” 谢必安抱着胳膊:“会不会是其他阎王或者阴帅?” “之前我怀疑过,可是我联系过老大,老大那边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错。” 忽然厉温严肃地蹦跶出两个字。 阎司灵和谢必安齐齐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可他却是反射弧极长地给于了谢必安肯定:“这贪财鬼,不可能拿全副身家来开玩笑,可若不是你我她三人,到底是谁能动孽镜台?莫非……” 人间和地府,其实大同小异。 只是人死归地府,鬼死,魂飞魄散罢了。 但若是地府常年打仗,魂飞魄散的鬼多了,没那么多魂魄进入轮回,人的数量就会骤降,所以天道不允许。 可天道又不能直接插手地府的事,所以当阴阳两界不平衡时,会有一个特殊的人降生——大阴阳师。 大胤尚未统一大业前,在南楚是出现过一位大阴阳师的。 为了人间和地府的秩序,不惜以身献祭。 从而换取了两界安宁。 虽然阎司灵和谢必安比较嫌弃厉温的反射弧,但现在在背后捣乱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大阴阳师。” 阎司灵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谢必安都傻眼了。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献祭了吗?怎么……” “她是献祭了,可天道也可以故技重施,再塑造一个大阴阳师出来,不是吗?” “灵灵,你不能因为天道劈了你,你就这样造谣,再造一个大阴阳师,那岂不是让他老人家再来一段黄昏恋。” “嘘!”厉温头一次觉得自己心虚,一把捂住了谢必安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要死了你!” 大阴阳师必须要心生悲悯,心里装着苍生装着所有生灵,就是天道剥离的七情六欲。 相当于,是天道的孩子。 但这事儿,也是他们无意间在孽镜台中看到的。 “怕什么怕。”阎司灵嫌弃地睨了一眼厉温,“你不是号称十殿里面最强么,怎么连我都不如。” 厉温不和她辩驳。 “那孩子,身上有大阴阳师的气息。” 谢必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样不喜欢小孩子,非得要将他带在身边,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替他挡雷。” “诶,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也是昨夜守他的时候才发现的。” 至于挡雷,救他,也是因为对司灵的承诺。 他们当鬼的,最守信用了。 “我现在还不清楚,大阴阳师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能从司明哲最近接触的人开始排查。” 如果是大阴阳师,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厉温道:“要想找出大阴阳师,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找到墨家人。” 墨家一直都是大阴阳师的左膀右臂。 “二哥你大概还不清楚,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指向了墨家,所以我今日来,是想让你以大胤秦王的身份去一趟兖州。” 只要去查一查,便什么都清楚了。 好过他们在这儿纸上谈兵。 “你怎么不去?” 这倒是问到阎司灵了。 是呀,为什么她会来让厉温去,而自己不去呢? 之前她明明是想过要自己去的。 自打吸收了司明哲的血,被雷劈了之后,她就感觉有些什么地方怪怪的。 第111章 恋爱脑 厉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没当面点出来,只是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等我这边空了,再去折腾。” 阎司灵不疑有他:“你在上京城还能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我没有,但李章锦有。” “诶?” “我前些日子与他好好地谈过了,他有大抱负,自然我不能毁了他的未来。” 阎司灵问:“你和他,一个身体,如何对话?” “镜子。” 阎司灵点点头,忽然震惊:“你怎么变聪明了。” 在她的记忆之中,厉温就是个手段阴毒的莽夫。 厉温正要恼怒,阎司灵赶紧岔开话题:“说到这个未来,二哥,你检查过这具身体没?” “什么?” “有没有莲花印记?” “没那么娘们兮兮的玩意儿。” 厉温最讨厌的便是莲花了。 还不如他们忘川河边开的彼岸花好看。 阎司灵倒是想扒他衣服的,但不敢。 厉温道:“等那小子好些了,你赶紧窥探他魂魄的记忆,要快,不要耽搁。” “为什么不现在就窥探?”谢必安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厅门,那孩子就在外面,想要动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那小身板,现在窥探,必死无疑。” 阎司灵也道:“我才挨了雷劫,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再挨。” 抓住天道的尾巴很爽,但这种爽感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商量好了这些,阎司灵才站起身:“那我就回去了。” 厉温反常地问:“你回延王府,还是国公府?” “延王府呀。” 阎司灵都没有犹豫片刻,开口就回答。 她还贪恋着墨北延身上的鬼气。 昨日耗损太过严重,她需要好好地补补。 虽说昨夜和墨北延挨在一起,但感觉好似没补够。 “不合适。” 厉温皱起眉。 但在看到另外两个人狐疑的目光,他漫不经心地咳嗽了下,反问:“咳咳,你觉得外面那孩子跟你住延王府合适吗?” 别说是阎司灵了,就是胸大无脑的谢必安都嫌弃地掀了掀嘴皮:“二殿,你孩子是英国公府的遗孤,小小年纪,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住的,跟着灵灵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世子。” “那也是孩子。” 厉温:“……”要不你闭嘴? 意识到厉温想剁鬼的目光,谢必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阎司灵觉得厉温今日有些反常:“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好和凡人保持距离,免得沾染了浑浊之气。”厉温抱手于胸前,“你须得记得,我们和谢必安这种鬼是不一样的。” 眼见他立刻就要开展长篇大论,阎司灵就觉得头疼,差点就要捂住他的嘴巴了。 她站起身来,直接往外面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可是墨北延不一样呀,他可是她的养料啊。 厉温还是不放心:“等我这儿安排好了,就去兖州,到时候你和我一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阎司灵走出大厅。 司明哲一下子就扑上来了。 陈嬷嬷的鼻子也包扎好了,她探头往里面看:“王妃,那个女人……” “哦,你家王爷的红颜知己。” 说完她就溜。 徒留陈嬷嬷一脸苦瓜。 屋子里的两个人自然也听到了阎司灵的话,纷纷咬牙切齿,小声蛐蛐。 厉温:“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本王还不如去死。” 谢必安:“能被二殿看上当红颜知己,我还不如去跳忘川。” 但谢必安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趁着陈嬷嬷还没进来,又将房间门关上,气的陈嬷嬷在外面跳脚。 果然风尘女子,就是这样不守礼数。 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处一室呢! “二殿,灵灵是不是出事了?” “那具身体,大概是不适合她。” “没有呀,魂和身体契合的很好。” “表面上如此,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 “是墨家人?” 谢必安感觉自己头上很痒,好似要长出新的脑子。 厉温嫌弃不已:“你还是不要思考了,免得昆仑虚上的神都要笑掉大牙,我是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恋爱脑。” “此前身体和魂还没有完全契合时,她的行为不受身体残留意志的控制,本王是怕,她会贪恋人间,贪恋那个男人。” “哈哈哈……”谢必安笑了起来,“二殿,你要说灵灵贪恋黄白之物,贪恋山珍海味,我肯定是信的,可那个男人……” 诶? 谢必安脑补了下墨北延的模样、身姿…… 也说不出话来了。 厉温哼了一声:“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好看的,年轻的,那个男人,不就正好。” 的确墨北延的容貌没的说,就上京城也是万里挑一,还那身材,用龙章凤姿来形容也不为过。 加上他常年在军营,就算是最近看来好似病恹恹,要死不活的,但气场也是震慑朝野。 一个眼神,就能让禁军、大理寺全都噤若寒蝉。 这样一个男人,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哎呀,墨北延其实也不错呀,万一他和灵灵……” “不行!” 陡然间,厉温冷了脸。 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谢必安打了个哆嗦。 “她是阎王,不是人,如何能有情!” 阎王要是生出感情,不说是三界不宁了,地府肯定是不宁的。 厉温看向谢必安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眯起来,吓得谢必安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都抵到了门上。 “二,二殿,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必安,本王忽然觉得,你生的挺好看的。面若桃花,前凸后翘,风韵犹存啊。” 谢必安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二殿!我可是正经鬼,你别乱来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变回男儿郎。” 十殿阎王里面,也没听说过谁喜欢搞男女关系呀。 除了之前有过传闻,卞城王喜欢养几个金丝雀之外,其他阎王都正常的很嘛。 厉温步步毕竟,脑子里已经有了个邪恶的计划。 他一手撑在谢必安的耳边,身子缓缓地往下压。 强大的气场让谢必安浑身都颤栗起来。 “二,二殿……” “你替本王去,勾引墨北延。” “啊?” 第112章 重男轻女 延王府。 阎司灵带着司明哲回来的时候,整个府邸都有些古怪。 她从回廊穿回蔚铭苑,无意间看到了些生面孔的丫鬟。 她之前不是同忠叔说过了么,不需要这些丫鬟的,免得谢必安无用武之处。 不过她也没再多问,拉着司明哲就要回屋子。 可还没走到,就看到蔚铭苑中站着一个女人。 年纪不大,二十出头。 背影姣姣,身姿婀娜,仿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阎司灵皱了皱眉:“王爷没说过,不许闲杂人等来这儿吗?” 女子闻言,转过身。 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眉眼间带着入侵者的蛮横。 衣着虽不算华丽,却透着几分贵气,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你就是司灵?” 阎司灵皱了下眉,脑子里没有这个女人的记忆,想来也和司灵无关。 “我是上官安宁,陛下亲封的安宁郡主,”上官安宁顿了下,又补充道,“也是延王殿下的,青梅竹马。” “哦。” 阎司灵挑了挑眉,对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牵着司明哲继续往里面走:“郡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她的语气淡漠,带着几分疏离,显然并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 上官安宁似乎也没料到阎司灵的态度会如此冷淡,微微一怔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听闻蔚铭苑近日换了主人,我特意前来拜访,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北延哥哥如此上心。” 蔚铭苑这三个字,可是她母亲年轻时候所题。 她听说墨北延的寝卧就在蔚铭苑之中,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当年,不枉母亲于水生火热之中救下北延哥哥。 虽说此前他们一南一北,被强行分开,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北延哥哥重新被重用,如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她也顺利返回了上京城。 就算中间有人不要脸的横插一脚,她相信,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阎司灵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地回望着她:“哦,那你看到了?” 上官安宁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四周,仿佛在打量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才要开口炫耀一番自己手腕上戴着此前墨北延专门差人送到南境的臂钏,就被阎司灵粗暴的关门,差点撞到鼻梁骨。 她后怕地捂住鼻子:“你!” 她入城前听闻过这个延王妃,倒是做了不少轰动上京城的大事。 可在她听来,不过就是坊间百姓肆意渲染而为之,实际上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现在一看,还真是掉价的很。 她气冲冲地走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沧桑的题字,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日,她会光明正大地住进这里! …… 大理寺。 张勇被定了罪名之后,就由少卿陆然暂时替代他的位置办案。 红袖坊那边的线索也初见端倪,四十九个头颅均是女孩子,大理寺多方走访,也基本上确定这些孩子是上京城周边小村小镇失踪的孩子。 陆然在向墨北延禀告案情的时候,忍不住心酸:“王爷,您是没看到,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们有多伤心。” 墨北延并未多加关心这些父母们:“红袖坊那边可还有其他线索?” 陆然虽然觉得墨北延冷漠无情了些,但还是将查到的线索摆在了桌子上:“红袖坊有三位幕后老板,其中最大的就是张勇,其次是死去的诸葛渊,再一个……” 他停顿了下,悄悄儿地观察了墨北延的表情才道:“魏夫人。” “哪个魏夫人?”墨北延虽然常年不在上京城中,但姓魏的,并不算多,“御史台的魏主簿,还是兵部的魏侍郎?” “都不是,是南境的那位魏夫人,今日回上京城的郡主,上官氏。” 墨北延皱了下眉。 陆然赶紧道:“具体为什么魏夫人会被牵扯其中,还需要查证,兴许是因为张家一脉,也许魏夫人并不知道红袖坊这件事。” 他好不容易通过科考才能入仕途,在基层摸爬打滚,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才爬上少卿的位置,怎么也不能因为得罪了墨北延而被穿小鞋。 所以在查到上官安宁时,他是将底细都摸了个遍。 但的确没有想到,原来在多年前,少年时候的延王殿下,竟然还有过这么一段。 墨北延依旧埋头翻阅桌上的文书,片刻之后从里面取出一张很寻常的名单:“去查查这个人。” 陆然定睛一看:“清水镇的李家夫妇?” 他不能理解。 “这里面最惨的就是他们了,王爷为什么要查他们。” “这里面,只有他们死的是独女,而其他人,都是有儿子的。” “那是什么意思?” “陆大人家中可有姊妹?” “回王爷,下官上面有四个姐姐。” “这样说吧,如果你失踪了,你父母会立刻报官,而且上天下地都要找到你,可你姐姐失踪了,你父母未必会做到此。” 墨北延拿起李家夫妇的基本信息。 别说是上京城重男轻女了,就是整个大胤都是。 陆然明白过来:“所以大部分不报官,就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王爷会怀疑李家夫妇?” “独女,很可能是第一个女儿,初为人父母,孩子走丢了,不可能不报官,除非有人收买。” “买卖儿童!” 陆然忽然惊觉起来。 墨北延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查案子,若不能抽离自身,深陷受害者的角度,就会像镜中水月,一片模糊。” 陆然给墨北延跪下:“有幸得王爷教导,是下官的福气。” “沿着这条线去查,还有玉凰观走水一事,本王总觉得,这几日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在暗里有联系。” “是!”陆然感念颇深,又想到昨日听到发小说的事,“王爷这几日可去过钦天监?” “嗯?” “听闻,钦天监的那面宝镜碎了。” “碎了?” “钦天监好似在查,今日秦王殿下都带了人去瞧,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这样大胆。” 墨北延皱起眉,据阎司灵所言,那面宝镜是地府孽镜台的碎片,不可能是凡人之力能够打碎的。 “最近钦天监可去过什么人?” 陆然才要开口,齐东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王爷!不好了!” 第113章 绿茶多的可以泡发一缸了 齐东都来不及让自己呼吸平稳,急切开口:“忠叔差人来报,安宁郡主和王妃碰面了!” 陆然两只眼睛都瞪大了,满脸都写满了想听八卦的心思。 “上官安宁为什么会见到王妃?” 齐东也很茫然:“不知道呀,走的时候,属下明明同他们说了,将安宁郡主安置在水亭巷的别院。” 今早上,王爷知道安宁郡主回来就立刻去府门口拦人了。 而且已经明确说了,不允许她靠近王府。 可她总是哭哭啼啼的,所以王爷明明白白地说了,若她没有地方住,就暂时先住在水亭巷。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放她进府。 这不是要闹的王府鸡飞狗跳么。 陆然嘴巴都哦起来,哎哟,还金屋藏娇呢! 啧。 “王爷,怕不怕王妃……” 要是安宁郡主去招惹王妃,别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墨北延却一点儿都不着急:“无妨,你回去一趟,让她立刻离开王府。” “啊?” 这一声倒不是齐东发出来的,而是一旁听了许多八卦的陆然。 墨北延和齐东双双转头,两双眼睛莫名其妙地望着陆然,这才让他略显尴尬。 “咳咳,那个……” 陆然想找点话来补一补的,可张了半天的嘴巴,都没能说得出什么。 齐东领命,正要走,墨北延却道;“罢了,还是本王亲自回去。” 免得上官安宁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要真的把阎司灵惹毛了,那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眼瞧着墨北延带着齐东离开大理寺,陆然心里慌的勒,就跟数十只猫儿在挠心。 他来回踱步,心中犯难。 好像贸贸然地去延王府不妥,可不去又不能知道下回分解是什么。 外面的衙役见他面有愁容:“大人,案子虽然难办,但也不要太过为难自己,总归还有王爷顶着嘛。” “你懂什么,王爷……诶!” 陆然一个激灵,拍起了巴巴掌。 他快步走搭衙役的跟前,十分欣慰地拍了下人家的肩膀:“你说的不错,案子这种事,总归是要让王爷亲自过目的。” “快,带上卷宗,咱们去延王府。” …… 墨北延才回王府,忠叔都还没有凑过来禀告,倒是上官安宁的丫鬟栾箐健步如飞:“王爷!” 她脸上挂着眼泪,哭腔甚浓:“还请王爷体恤我家郡主!我家郡主十五岁就因大胤朝局前往南境与魏家联姻,这六年来,吃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圣眷返回上京城,才第一日,便被王妃如此奚落,还请王爷为我家郡主做主啊!” 齐东看向忠叔,忠叔脑袋甩的比拨浪鼓还厉害。 他也不知道呀。 他也是好心,才让上官安宁进来喝个茶,怎么就变成要住下了。 还说是王爷的意思,他把握不准,让人立刻去了大理寺。 墨北延眉头就没有舒展开,冷着脸往里面走。 才堪堪走到蔚铭苑,上官安宁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北延哥哥,你不要责怪姐姐,是我不好,不应该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过要如何的。” 话音落下,阎司灵就拉开了房间门。 身后是一脸不乐意,虎着脸的司明哲。 他刚刚吃的饱饱的,才睡下,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蹦跶。 阎司灵甚至连脚都懒得往外面迈,只是淡淡地望着装模作样的上官安宁。 她的手,已经要往墨北延的胳膊上攀了。 阎司灵眯起眼睛,墨北延似乎注意到了上官安宁这个小动作,立刻往旁边挪了下。 上官安宁扑了个空,她很诧异地望着墨北延。 墨北延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安宁:“你没事?” 上官安宁摇摇头,欣慰一笑:“北延哥哥当真是关心我的。” “咳咳!”墨北延听着“哥哥”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纠正道,“我比你小。” 顿了下,又指着阎司灵:“她更比你小。” 上官安宁:“……” 司明哲扯了下阎司灵的衣袖,小小声:“姑姑,看来姑父不是那种难过美人关的英雄。” 阎司灵已经察觉到了。 紧随其后来的陆然等人就猫在角落观望着。 下人想去禀报,都被他们拦下。 这种后宅争宠的戏码,还有白月光的戏码,可常见的。 陆然暗暗吐槽:“没想到魏夫人竟然喜欢装嫩,快二十二了,还喊人家延王殿下作哥哥,啧!” 破军卫的士兵在一旁,也学着他那般将声音压下来:“郡主不喜欢人家称呼她为魏夫人,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没少挨骂。” 陆然给了士兵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这不是赤裸裸的回来想抢回曾经失去的么。 墨北延快步走到阎司灵的身旁,问:“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吗?为什么你要住进延王府?” 上官安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不高兴地瞪了一眼阎司灵。 一定是这个女人,不乐意她和墨北延在一起,才告状。 她泫然欲泣:“我十五岁就离开上京城,原本就不受上官家待见,如今张家戴罪,无立足之地,幸得延王殿下相助,我这一生……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一样。 就连猫在一旁的陆然都怀疑:“你家王妃欺负人了?” “哪有!我家王妃要是欺负起人来,还能活着?” 陆然:“……”这倒是个说实话的。 她动手,寸草不生。 阎司灵就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任由上官安宁不动声色地泼脏水。 可上官安宁也在哭啊哭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院子的人,都看着她,那些人的目光都从刚刚的同情,变成了审视。 她之前在魏家可就是这么做的,以弱侍强,得了不少便宜。 魏家那个短命鬼死了之后,她还在魏家得了不少好处,才返回的上京城。 “我欺负你了?” 一直都不作声的阎司灵,开口就是王炸。 上官安宁一听,顺着话就接了:“我知道姐……” 她看了一眼的确比她年轻的阎司灵,不高兴地改口:“妹妹不喜欢我,可我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就算是有什么,那都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我们后来都以大局为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