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硬撑,王妃她有生死薄》 第6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御医,如何了?” 秦无念比墨北延还要着急。 宋良咽了口口水,又看向了阎司灵。 阎司灵啃着桂花糕,丝毫都不介意。 他终于开口:“王妃无恙,只是身子还虚,得静心调养才是。” 朱妈妈不相信:“怎么可能!” “怎么,本王妃身子无恙,朱妈妈倒是慌了?”阎司灵觉得好笑,那眸光之中锐利无比。 朱妈妈吓得又跪下:“小姐……” “今日便收拾离开英国公府吧。” 朱妈妈嚎啕大哭:“小姐,老奴知错了,小姐,小姐啊!” 阎司灵摆摆手,破军卫上来将人拖出去。 若不是她没有其他的歹念,只是被人利用而已,阎司灵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倒是秦无念,很有趣啊。 “小姨父,你还有什么事吗?”阎司灵指着已经往外疾步匆匆的宋良背影,“宋御医都走了。”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神,齐东立刻悄无声息地追出去。 “既然你无恙,那便是小姨父多心了,便就告辞。” 秦无念朝墨北延行了礼,就往外面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御医发现了什么,得赶紧追上去询问才是。 阎司灵继续啃着桂花糕:“你不去瞧瞧,万一被他追上宋御医,我的事儿就暴露了。” “他追不上的。” 墨北延皱了下眉,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冰冷的皮肤,全然没有脉搏的存在。 “你?” “放心,短时间的,”阎司灵掀起衣袖,“被冻太久了,血液还得慢慢恢复,很快脉搏会有的。” 墨北延这才松了口气:“那要如何才能恢复?” 阎司灵咧嘴笑道:“吃很多好吃的。” 要不是知道她是阎王,他真的要当她是饿死鬼投胎了。 …… 秦无念从延王府一路追着来到皇宫门口,都不曾见到宋良的踪迹,很不甘心的穿了小路往钦天监去。 钦天监外面的小茶馆里,齐东低声问被挟持了的宋良:“宋御医,现在可明白了?” 宋良哪里敢相信,他一个御医坊的首席御医,竟然会被延王府的侍卫当街掳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好在这一路,齐东只是带着他跟着秦无念,并未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你要让我明白什么?” “衡阳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家王妃没问题。” “可你家王妃,没有脉搏。”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肯定会质疑,或者害怕。 可齐东已经见惯不怪了,只是摆摆手:“那都是糊弄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对呀,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所以你家王妃……” “宋御医,可要慎言啊,我家王妃若是那些不干净的玩意儿,又怎么会舍命救陛下?” 宋良被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家王妃为救陛下耗损心里,若是御医大人在背后说她不是人,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再说了,若我家王妃不是人,王爷还能不知道吗?枕边人是鬼是妖,他能不清楚吗?” “可刚刚……” “那是因为王妃才服了药。” “服了药?” “龙涎草。” 宋良恍然大悟:“这倒是听说过,那草生在乱葬岗,极其罕见,服用之后的确会有异常的脉搏。” 齐东见差不多糊弄过去了,又继续说道:“若宋御医不信,大可三日之后再给王妃探脉。” 宋良又想到那日阎司灵冒死救治兴平帝的场面,沉重地叹了口气:“倒是我小心眼儿了,方才就该好好地问王妃的,这死腿,跑什么!” 他说着,还锤了下自己的腿两下。 人家都说的那么诚恳了,还让去复诊,哪里可能是鬼。 齐东忍住笑,故作感动:“哪里是宋御医小心眼儿,倒是多谢宋御医记挂着我们王妃了。” “哪有,那是侯爷。” 宋良也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担心阎司灵,可这几日重心也应该在陛下身上,哪能分身乏术。 可衡阳侯今日入宫请安,才专门说到这件事,还贴心地请陛下安排御医跟他一起去探望延王妃。 本来那日就是他给延王妃请的脉,自然陛下就让他来了。 齐东“哦”了一声:“这个衡阳侯,自己府上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前脚在我们王府,后脚就来钦天监,您觉得他在做什么?” 宋良表示自己就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哪里懂得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本官要回宫了。” “哦哦,也是,是小人唐突了。” 齐东亲自送宋良回了皇宫,亲眼见他进了宫门才放心折返。 回到延王府,齐东立刻来到膳厅想要禀告一下秦无念的动静。 可当他看到一桌子的光盘后,很艰难地看向旁边的离先生:“这都是王妃吃的?” 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什么食量他很清楚。 “还有哪只乌鸦,食量也挺大的。” “嘎嘎!” 谢必安骂的有点脏,但还是埋头苦吃。 阎司灵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在啃完一个大鸡腿之后问:“离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离先生摊开手。 强行把鬼拍进躯壳里的术法,他也是头一次用,而且这拍的还是鬼的头头。 能成功让她附身都已经很不错了。 终于,阎司灵打了个饱嗝。 肚子总算是不空了。 她往后躺:“那个秦无念不对劲。”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范瑶和那几个找她麻烦的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过秦无念。 的确他的存在感太低了。 很逆来顺受的样子,要钱给钱,要欠条也给欠条。 “他好像有个大女儿,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齐东善意地提醒了下:“那应该是王妃的大表姐。” “我谢谢你提醒我哈。” “不客气的。” 阎司灵脑子里属实没有这位大表姐的记忆,和秦无念一样,她也很没存在感。 墨北延道:“秦无念的长女,叫秦袅袅,十年前看破红尘,入了观,当姑子去了。” “侯府嫡长女,不入宫为妃,去道观里当姑子,这可比你们人间的话本子还有意思。” 第61章 大公主开了个先河 墨北延一个眼神,齐东应了一声就出去查了。 “还要麻烦王爷一件事。”阎司灵一点儿都不客气,不等墨北延答应已经开口要人,“我想借一下延王府的破军卫替我催个债。” 她才不相信,秦无念当真是关心她这个侄女儿才来延王府闹腾的。 分明是另有图谋。 “齐东看他去了钦天监,王爷觉得,他会不会和诸葛渊的死有关?” 墨北延虽然常年远在北境,但还是有很多眼线在上京城:“衡阳侯不怎么和朝堂重臣打交道,每每出面,都是由范氏从女眷下手。秦寺穹的官位,也是端妃从中斡旋来的。” 离先生嫌弃不已:“没想到竟是一个软饭男。” “那倒也不是,衡阳侯年轻的时候也是骁勇善战的,不过后来兖州大败,便再也没上过战场了。” 说到这儿,墨北延又补充了一句:“兖州大败之后,父皇一直以为会丢了兖州城,没想到英国公司政力挽狂澜,智夺兖州。” 对于大胤来说,兖州是大门。 门若破,便会陷入完全被动状态。 阎司灵问:“战败的将领不需要以身殉城吗?” “司政以军功求情,将其保住。” “呵,我那位父亲可真是大度呢!” 她说“父亲”二字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英国公他老人家若还没来得及转世,应该会被吓得跳起来吧。 阎王当他女儿,怪吓鬼的。 离先生道:“毕竟是连襟嘛。” 说起当年的事,离先生都特别激动。 “当年英国公尚未袭爵,而衡阳侯也没有功劳加持,都是淮南范家的学生。 “范家双娇议亲,兖州城的城门都快被冲破了。不过范老爷子早就心属于司政和秦无念,便将两位姑娘嫁于二人,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当时的范家门生遍天下,要不是兖州城破,范家满门被屠,端妃也不敢这般大胆,谋害范家的血脉。” 说到这儿,离先生怅然地叹了口气:“要是范家还有人就好了。” 齐东问:“先生怎么关心起范家了。” 淮南范家,早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被屠杀干净了。 “也不是我关心,只是王妃如今是强行附身,和之前的夺舍不一样,要是有血脉夹持,要稳妥些,否则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还有未知的后遗症。 齐东道:“也不一定要范家吧,司家也行。” 离先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司家更死的惨烈,就连那个小孩子都尸骨无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北延却若有所思:“倒是不一定。” “嗯?王爷是知道了什么吗?” “之前所有消息都称,司苏氏离开上京城,在返回兖州的途中被杀,连着孩子也一起被丢下山崖,尸骨无存,可最后司苏氏的尸骸却在关雎宫中,那是不是,那孩子也在其他什么地方。” 齐东一马当先:“那属下立刻去查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阎司灵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你们这么兴致勃勃的,倒是显得我太无用了。” “王妃哪里是无用,分明是有大用的。” 阎司灵呵呵两声,倒是个会拍马屁的人。 齐东也不是什么人的马屁都拍,主要是阎司灵前些天在他面前露的那两手,着实太令人震惊了。 而且,他家王爷的命还在王妃手上呢。 万一王妃出了什么事,他总不能去地府捞人吧。 “不过……我那位小侄儿是不是真死了,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齐东口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们凡人查不了,人家阎王还查不了吗? 阎司灵朝窗户外面那只生无可恋的乌鸦笑了笑。 乌鸦很不礼貌地发出了“嘎嘎”的叫声:“太过分了!” 有事谢必安,无事小乌鸦。 但在阎司灵充满了“善意”的目光下,谢必安扑腾着大翅膀。 行行行! 查,等天黑了,抓个鬼差出来查还不行么。 墨北延这边的动作着实快,第二天一大早,派出去的人就来了回信。 “秦袅袅在城郊的玉凰观,正好钦天监那边要去祈福。”墨北延将手里的密信放在阎司灵的面前,“你要去见见这位表姐吗?” “见呀,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不去见。” 阎司灵满脸的恶趣味,她很好奇,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去观子里粗茶淡饭的,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墨北延看了一眼还在桌子上瘫着的乌鸦:“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夜想召一两个鬼差来问话,结果没掂量好自己的斤两,累吐了。” 谢必安想抬起头来骂一骂阎司灵,太没人性了,不,太没良心了。 她怎么能奢望一只鬼能有人性呢。 不过昨夜那种情况,她当真是没有料到的。 接二连三地召唤,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居然只有两个鬼差上来,而且送回去还费了她不少力气,导致今日她爬都爬不起来了。 身子累,心更累。 “现在就出发吗?” “要等一个人。” “谁?” “秦寺穹。” “嗯?” “新上任的,暂代钦天监监正。” 阎司灵大惊:“他?” 且不说秦寺穹才死了母亲,就是他一点儿奇门遁甲都不通,就算是天空飞过扫把星,可能他都会当成流星用来许愿来说,也不应该是他啊。 阎司灵问:“你提议的?” 墨北延现在是监国,兴平帝就算血亲咒被她压制住了,也不可能插手这种事。 “你可真聪明。”墨北延不否认,他抱着胳膊,笑得贱嗖嗖,“本王可是好心,让秦袅袅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阎司灵嫌弃不已,难怪昨天从膳厅离开后就不见人,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来。 原来是去做这事儿了。 她朝墨北延勾勾手指头,等墨北延凑上去之后才啧啧两声:“你可真无聊。” “是呀,本王就是太无聊了,还专门让人去了一趟户部,取了这些年婚嫁生子的档案来。” 墨北延看了一眼房间外,齐东立刻抱着厚厚的文书走进来。 他将文书全都按时间放在桌子上,分别介绍道:“王妃,这边是婚嫁的卷宗,这边是人口出生的卷宗……” 他顿了下,又指着旁边最高的一堆:“这是和离与休弃的卷宗。” 第62章 王小五,是谁? 阎司灵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你们大胤什么情况,和离那么多?” “不,严格地来说,是休弃。”齐东刚刚从户部出来,也是很震惊的,“户部的官员说,自从大公主五年前开辟了休夫这条新赛道,不少女子在修夫的路上。” 他还很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家王爷。 “你看本王做什么。”墨北延皱起眉,真是大清早的触霉头,晦气。 他看起来像是会被休的吗? 阎司灵掩嘴轻笑:“王爷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的哦。” 墨北延:“……” 他瞪了一眼齐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王去瞧瞧,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还有多久才能出发。” 望着墨北延气鼓鼓离开的背影,阎司灵欢乐地笑了起来。 一旁差点把自己瘫成一块烂泥的谢必安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嘲笑声:“十爷呀,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好好地照照,瞧你笑的不值钱的样子哟!” 阎司灵摸着自己的脸:“我的笑很值钱呢!” 说完她将谢必安拧起来,摆正了她的脑袋:“你瞅瞅,他身上的鬼气是不是越来越浓郁了?” 谢必安耷拉着脑袋。 好吧,她就不该奢望他们家十阎王能生出情爱的根子。 这家伙没心没肺的惯,就是被人从心脏的位置捅穿了,都伤不到她分毫。 因为她没心啊。 所有鬼都有弱点,可偏偏,这位十殿下,一点儿弱点都没有。 每位阎王都是靠自身的功德,或者是生前做了顶顶顶好的大事,才能得以塑造金身,被凡间供奉而成。 可偏偏,十殿却靠自己打上来。 可谓打遍地府无敌手。 当然,她也不例外,是被揍成好闺蜜的。 “要是能吃人不被雷劈就好了。” “卡擦!” 阎司灵的话才刚刚落下,一道惊雷就落下。 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屋外的那颗枣树上。 眨眼的功夫,枣树被劈成了两半,吓得院子里的下人嗷嗷叫。 阎司灵翻了个白眼:“我不想了还不成么!” 谢必安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劳驾,放我下去。” 免得被殃及无辜。 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很久了,经常口无遮拦,得罪天道。 阎司灵丢开谢必安:“那你自己玩儿?我和墨北延出去一趟。” “知道了。” “小心点,别被人抓到,做成乌鸦煲。” “滚滚滚!” “哈哈哈……” 阎司灵仰天大笑,欢快地走出房间。 正好齐南来请她:“王妃,王爷让属下来告知,监正已经出发了。” “你也要去吗?” “属下不去,齐东去,王爷安排属下去一趟厉王府。” “去扒李章元的衣服吗?” 齐南尴尬地抖了抖脸皮子:“不是,是最近兵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王爷怕厉王殿下处理不过来,让属下去帮忙。” 原本兵部那边都被裕王收买了,如今裕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人趁机捣乱。 他们敢和李章元叫板,是因为笃定了李章元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他们那些人,绝对不敢和现在的墨北延叫板。 监国,行使天子之权。 不过王妃这古怪的爱好什么时候能改啊。 上次就去扒拉过裕王殿下的衣服了,那光溜溜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 阎司灵拍拍齐南的肩膀:“嗯,那你好好帮忙,记得,晚上可千万要记得回延王府。” 齐南还想回话的,可阎司灵只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纳闷不已:“晚上必须要回来吗?” 忽地,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墨北延怕冷,马车里放着好几个暖手炉,阎司灵才一进来,他就下意识地塞了个手炉到她怀里。 阎司灵凑上去:“你知道的,暖手炉对我没什么用,要不给我抱抱?” 墨北延一巴掌按在她脸上,将她推开老远:“青天白日的,在府外你还是注意些。” 阎司灵只觉得无趣,索性就倒一边去睡觉了。 墨北延长长地送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耳垂。 都说妖精磨人,怎么阎王也磨人。 玉凰观和玉青观相隔并不远,都在北郊的玄武山之上。 不过两座观子分别占据了两个山头,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两座观子也不会有交集。 山门之下,新任钦天监监正第一次来,玉青观和玉凰观的两位观主都亲自来迎接。 秦寺穹心中忐忑不已。 他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一水儿的道士和道姑,为自己日后的前途担心。 明明是禁军副都统,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钦天监的监正,他连夜观星象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因着还是孝期,所以升官的事也没有大肆操办。 玉青观的观主宁檀子和玉凰观的观主梵慧双双上前行礼:“参见监正大人!” 秦寺穹为难地笑着回礼。 梵慧见时辰不早了,赶紧道:“监正大人,还请入观。” 秦寺穹正要说还有人没到,哗啦啦的,就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破军卫训练有素而来,身后那辆马车更是隐隐地透着权势滔天。 马车停下,齐东掀开了帘子,墨北延先下了马车。 他侧身抬手,女子雪白的手从车帘里探出。 那手纤细柔美,肤如羊脂玉,引得人不由得侧目而视。 下一刻,车帘掀开,阎司灵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团扇,半遮脸,就只露出了一双勾人夺魄的美目。 不说旁人都看出神了,就连齐东都看的发愣。 王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 不过,想想她阎王的身份,还有驭百鬼的“高光”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看不能当饭吃。 阎司灵下了车,两只眼睛往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嗯?还差一个。” 她声音很冷,和此刻娇美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秦寺穹虽然知道她本事大,但还是仗着自己是表兄的身份,咳嗽了下:“今日来办正事,你莫要乱来。” 阎司灵却不想搭理他,骄傲地扬起下巴:“王小五呢?” 在场的人,除了玉青观的观主之外,其他人都很懵。 谁是王小五? 很重要吗? 必须出现在这儿吗? 第63章 被看穿 宁檀子心里有些不痛快。 王小五这三个字是能随随便便地喊的吗? 那可是他们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但尽管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浮于表面。 他上前朝阎司灵道:“祖师爷这几日不得空,还请王妃恕罪。” 阎司灵淡淡地点了下头,想必小矮子应该是去查真假冥币的事去了。 如此,她才提起裙摆,往前走。 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没人跟上来,她回头,皱起眉:“王爷,不是要去玉凰观吗?” 墨北延应了一声才跟上去。 齐东安排破军卫就地休息,也紧随其后。 宁檀子和梵慧面面相觑,才走到秦寺穹跟前问:“这位王妃什么来头,厉害的让延王殿下与小厮无异。” 秦寺穹尴尬地咳嗽了下:“这位王妃,是本官的表妹。” “哦哦哦!” 梵慧用手拐了下宁檀子,原来是一家子。 难怪延王妃敢这般对延王殿下,分明是仗着自家表兄在场,有人撑腰罢了。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了然于胸的笑意。 因为两座观子常年香火旺盛,所以山路并不难走,每一块石阶上都刻着善者仁翁的名讳。 只是越往上,阎司灵却从空气之中探究到一丝丝不寻常。 她才勾了下嘴角,墨北延就注意到了:“山上是不是有什么?” “还不错,能察觉到异常。” 墨北延也不瞒着:“倒也不是,只是你笑的不正常。” 阎司灵:“……那也算有进步。” 比之前那种,鬼都到跟前了,还茫然不自知的蠢样子好看多了。 “山中有邪气,很古怪。” “邪气?” 这还是墨北延第一次听说。 阎司灵耐着性子解释:“鬼气来自于地府,邪气产生于人间。” “是那种人生出了邪念,便会有邪气吗?” “不,若那么简单就能生出邪气,整个世间都会被吞没的。当人心中的恶念与天地间的阴煞之气相互纠缠,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才会逐渐凝聚成形。” 齐东听得玄乎,凑上前来问:“那邪气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比如带些护身符?” 这个很重要。 虽说跟着王妃万事大吉,可万一他们运气不好,在王妃没看到的角落被邪气缠身,那岂不是要遭殃了。 阎司灵想了想:“这个还真没有。” 毕竟她是阎王,不是类似于大阴阳师那种的术士,的确变不出什么能扛得住邪气的护身符。 在齐东失望地耷拉着脑袋时,她忽然想起:“诶,不过……” 齐东的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精光,迫切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摊开手心,一只纸片人乖乖巧巧地站在她掌心。 “这是我的灵宠,倒是可以提示你。”她大方地将灵宠交给齐东,又叮嘱道,“必要时候,它也会些拳脚,不过人小力微,打不过你就跑。” “多谢王妃。” 不消多时,秦寺穹等人就已经追上了三人。 到了分叉口,梵慧大方地指着往右边的路:“诸位,往这边便是玉凰观。” 宁檀子也道:“那贫道就不失陪了。” 男女有别,他可不去玉凰观。 秦寺穹道:“等本官看望了长姐之后,再去玉青观与宁观主详谈。” 他虽然是钦天监的监正,但也必须时刻受礼。 一众道姑面前,他也不好多留。 宁檀子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阎司灵,才悻悻笑道:“不着急的,贫道回去之后就让人准备些斋饭,等候大人。” 说完,便走了。 梵慧在前面引着路。 秦寺穹在后面跟着:“殿下若想为大胤百姓祈福,为何不去玉青观?” “本王惧内。” 秦寺穹:“?” 阎司灵:“?” 齐东:“……”这话能乱说吗? 虽然他们都挺害怕王妃的,也算个事实,但总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说给众人听吧。 墨北延继续说道:“主要是王妃想替大胤百姓祈福,本王只是个陪衬。” 说完还不忘冲阎司灵一笑:“是吧,王妃。” 阎司灵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她强忍着没当场发作,只是暗暗掐了墨北延一把。 这男人惯会用自己来当挡箭牌。 道观门前青烟袅袅,几位道姑早已恭候多时。 但放眼望去,却没有秦袅袅。 “我长姐呢?”秦寺穹率先开口。 他才上任,今日是务必要将两座观子跑完的。 早些见到秦袅袅,也好早早地折返去玉青观。 到底那边才是主场。 梵慧道:“梵静在内院。” 秦袅袅自打十多年前来了玉凰观后,便有了自己的法号, 和这个法号一样,秦袅袅喜静,加上娘家在上京城有权有势的,所以在观子里也不需要做粗重活。 没事抄抄经文,养些花花草草。 梵慧先是领着众人在观子里,先后给碧霞元君、太阴元君上了香,才带着人往后院去。 后院幽静。 青石板路两旁种着几株梅树,此时正值花期。 暗香浮动,花瓣随风飘落,为这清幽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诗意。 梅树下散落着几卷经书,想来是秦袅袅平日诵经时留下的。 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一素衣女子正俯身在石案前研墨,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头,眉眼间透着几分出尘的淡然。 秦袅袅虽然知道今日有客上门,但在见到阎司灵的那一瞬,还是有些诧异的。 这位表妹,和她想象之中,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她离开秦家的时候,表妹还是孩童。 但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她缓缓地上前,朝一众人行了个道家的礼。 梵慧道:“梵静,就劳烦你照顾延王殿下和监正大人了。”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梵慧前脚刚刚走,秦寺穹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长姐,母亲去世,你为何不下山?” 之前,他是特意安排了人来通知她的。 可愣是没能请的动。 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日,我已经让人捎了话给监正大人了,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虽说秦袅袅在回答秦寺穹的话,但她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阎司灵。 不提那话还好,一提到,秦寺穹就更生气:“母亲生养了你,就算母亲错了,你也不能如此薄凉。” “缘起缘灭自有时,母亲招惹了不该惹的,便是咎由自取。”秦袅袅走到阎司灵的跟前,声音宛如寒冬里的兰草,易碎,“若你能早些时候来,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第64章 意外,就是她 阎司灵就知道,秦袅袅并非寻常人。 但秦寺穹这个二傻子却没有意识到异常,他不高兴地走过来:“长姐,你以为她是好人吗?就算母亲的事,是咎由自取,但也是她在中间做了不少事。” 如果阎司灵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乱成一锅粥了。 越想,秦寺穹就越气。 “若她没有婚配给裕王殿下,那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或者当初她守孝期间退了婚,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阎司灵只觉得可笑,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寺穹的脑回路当真和范瑶等人一模一样。 “长姐,我今日来,可不是听你向着外人说话的,我可是……” “那你还不走?” 秦袅袅掷地有声,生生打断了秦寺穹的废话。 秦寺穹被噎得脸色发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秦袅袅淡漠的侧脸,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既然长姐这般无情,就别怪弟弟不讲情面。" 他可是好心好意地来看望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既然人家不领情,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说罢猛地拂袖转身,衣摆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院中梅枝被这阵风惊动,簌簌落下几片残红。 阎司灵垂眸看着落在脚边的花瓣,听见秦寺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在院门处突然停住。 片刻之后,秦寺穹又黑着脸,折身回来、 “差点被你气糊涂了,今日我来,还有一事。” 可不等秦寺穹开口,秦袅袅就像未卜先知那般拒绝:“你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都没说是什么。”秦寺穹满脸的愤怒,“你入观为道姑,父亲都不曾说你什么,母亲也由着你,今日不过是父亲想要你带走的那几幅画,你怎么就这样不给面子?” 他又看了一眼墨北延和阎司灵,只觉得他们是外人,果断地将秦袅袅拉着到了旁边。 “再说了,父亲说了,那画是父亲自己画的,你有什么权力带走?” 秦袅袅拂袖,粗布麻衣的面料不慎扇到秦寺穹,在他脸上落下一道红印子。 “秦袅袅!你做什么!” “监正大人现在好威风,竟是在质疑起贫道了?” 秦寺穹想要反驳,可来自于血脉的压制让他气焰也小了不少。 他硬着头皮,扶手而立:“我就只是想替父亲拿回那些东西而已,你至于吗?” “若父亲想要,他便自己来。”秦袅袅转过身,“你若无事,便离开吧。” 秦寺穹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他真是搞不懂。 明明以前长姐是最识大体的,就一夜之间,全变了。 秦袅袅走过来,声音很轻:“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便随我来吧。” 她好似知道墨北延等人的目的,径自往屋子走去。 她住的屋子不大,屋内陈设简朴却整洁,一张木桌上摆着几卷泛黄的画轴。 秦袅袅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窗外的风吹动她的道袍,整个人仿佛与这山间景色融为一体。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那东西,可能会让你们颠覆往日的认知,还想要吗?" 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阎司灵没有任何犹豫:“要!” 她辛辛苦苦坐了那么久的车,又爬了那么久的山,终于见到了秦袅袅,可不得看看。 秦袅袅指着身旁的箱子:“自己看吧。” 齐东领悟到墨北延投来的眼神,赶紧上前。 他打开了箱子,取出里面放着的三幅卷轴,挨个地打开,又平铺到旁边的桌子上:“诶?这不是王妃吗?” 阎司灵看了一眼那三幅画:“这三幅,都不是我。” 秦袅袅回头,望着那张看起来温婉,但实际上却冷厉诡艳的脸,叹了口气:“前面那两幅,是司灵的母亲,我的姨母,范望舒。” “那第三幅呢?”齐东看着画像,其实也都相差无几的。 不过第三幅的画中人眉眼里,带着稚嫩,就像披着大人皮的小孩子。 “是司灵。” 秦袅袅走到桌子上,指着画中落下的时间。 “是十二年前,父亲画长大后的司灵。” 齐东还是不大明白:“衡阳侯画我家王妃做什么?” 墨北延平淡地说着:“因为他对司灵,有邪念。” 齐东大惊:“不是吧!” 但转念一想,这些日子,衡阳侯府出了那么多事,那位侯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反而还在暗地里对王妃的种种举动步步退让。 当真是细思极恐的。 墨北延问:“你当年,是发现了衡阳侯有这种龌龊的心思,才自请入道观修行的?” 秦袅袅点了下头,但眼神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若此事东窗事发,国公府必定与侯府翻脸,我得自保。” 她怕死,更怕另外的事,被公之于众。 “只怕,不仅仅是这样吧。” 阎司灵缓缓地坐下,随意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平淡地等着秦袅袅回话。 可秦袅袅却不想多言。 “你看我第一眼,便知道我不是司灵,不是吗?” 秦袅袅没想到阎司灵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她下意思地看向墨北延和齐东,两人都没有表露出诧异。 “你们都知道?”她不理解地问阎司灵,“这种事,你怎么能同人说呢?” “秦无念在这画上动了什么手脚?亦或者,我直接点,他在什么人的指点下,对司灵这具身体用了邪术,试图将范望舒的魂引回来。” 秦袅袅惊恐万分:“你,你的意思是,父亲想将姨母的魂引回来?” 她知道父亲的龌龊心思,但没想到竟然背后还有这么一层。 “这三幅画中,有邪气。” 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同墨北延说。 “应该是用了范望舒身体的一部分来作画。”阎司灵摸着画作,果然在上面感觉到了丝丝尸骸的气息,“头发、血液,都入画了。” 齐东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用人的一部分来入画,就能引魂吗?” “不出意外是可以的。” 可偏偏,出了意外。 第65章 我没长眼睛 “有人在背后教秦无念,以范望舒的身体来作画,等待时机成熟,就能焚烧这三幅画,用来招她的魂, “只要能将司灵的尸体放置在阵法中,便有机会引魂而来。” 真是够变态的。 难怪当年秦袅袅不能接受,宁可出家也不愿意入宫为妃。 所以尽管在外人看来,秦无念这个小姨父最疼司灵,可还是任由范瑶和秦桑桑欺辱她,甚至要逼她二女共侍一夫。 其实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入裕王府罢了。 没想到司灵倔强无比,竟然选择了跳楼。 也没想到,他养了多年的躯壳很成熟,刚刚好,就便宜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阎司灵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命格属阴,感受到了画作的邪气,所以才带着这三幅画来到道观,祈求避祸。” 秦袅袅尽力掩饰的这一层也被阎司灵无情地拆穿,她也懒得再装傻充愣了:“你说对了,我也是别无他法。” 就因为命格属阴,所以从小到大她都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周围却没人相信她的话。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一眼看到在司灵的壳子下,藏着那样一个诡艳的阴官。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终归是她那位父亲惹不起的存在。 她亲自点了三炷香,然后朝阎司灵跪下。 齐东震惊:“秦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她是想求我办事。” 用的还是求鬼行事的大礼。 收了三炷香,便得将事情办妥。 “我知道你不是司灵,也知道你是一位很厉害的阴官。”秦袅袅望着阎司灵那张皮囊之下的魂,坚定不已,“求你,留我父亲一命。” 倒是个孝顺的姑娘。 但阎司灵却不打算收这三炷香:“你知道你父亲犯了什么事吗?” 见秦袅袅一脸茫然,她才讥讽道:“之前我还在想,李章钰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事成之前,允许丫鬟到司灵面前去嚼舌根。如今看来,秦无念,便是幕后的推手。” 齐东一点就通:“所以一开始便是衡阳侯存了歹念,将司小姐的身体当做引魂的容器来喂养,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英国公夫人。诶?不对呀,那万一英国公夫人已经转世了呢?” “他做了那么多,必定是有十全的把握,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囚禁了范望舒的魂。”阎司灵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之中透着杀气,“我迟早剁了他。” 私囚魂魄,乃阴阳两界的大忌。 她倒是想看看,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撺掇着凡人囚禁鬼魂,阻拦他们鬼差办事,影响他们的业务指标。 秦袅袅却还是不甘心,她举着三炷香,还想求情。 可就在此刻,那三炷香却缓缓地灭了。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到底有何本事,但如今看来,想要保住父亲的性命根本难于登天。 阎司灵起身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很冷,但比起人心,尚还要暖和些。 齐东同情地将秦袅袅扶起来:“秦大小姐,节哀吧。” 大抵最后,秦家只会剩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墨北延跟着走出房间:“你不是不管闲事吗?” “闲事我自然不会管,可这已经不是闲事了。”阎司灵给了墨北延一个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憋出这句话的,“你知道,人间死一个人,地府少一个鬼,我会被扣多少银子吗?” 墨北延:“……你都是阎王了,还能被人扣银子?”果然啊,贪财是本能。 “呵!我们可是有十个阎王,而且为了制约阎王的权力,还有一个监察院,专门负责监管我们是否滥权,你以为和你们人间一样,一家之言?” “监察院?” “嗯,监察院十年会对阎王的履职情况进行审查。” “审查之后呢?” “无功无过还好,若是发现业务指标没完成,那是要扣俸禄的,而且若发现有阎王敢在其中贪污受贿,更是要被丢进无间地狱。” 想起之前老八好好地进去,就只剩下一副骨头出来,阎司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可比你们大胤的那些官员干净。” 阎司灵骄傲地仰起头,可却得了墨北延的嘲笑。 她不高兴:“你笑什么?” “那可不见得,若你们当真干净,又为何会出现范氏魂魄被私下扣留的事?” “意外而已。” “当真是意外吗?” 阎司灵更不高兴了,他非得抓住人家的肺管子来捅么。 范望舒的魂被扣下,但地府那边没有任何记录,分明就是有鬼差私自动了手脚。 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有人花了大价钱。 没想到她来处理轮回路的事,还能牵扯出地府的贪污受贿案。 这次,她非得让那些在中间贪污受贿的鬼脱层皮!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玉凰观,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急匆匆而来。 “哎哟”一声,对方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我这副老骨头都要撞散架了!” 阎司灵纹丝不动,气势汹汹地盯着紫袍加身的祖师爷:“我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祖师爷瞪大了眼睛一看,双膝一软就要跪。 哪知,还有不长脑子的宁檀子冲上来,一把扶住颤颤巍巍的祖师爷,还大言不惭地对阎司灵道:“还请延王妃稳重些,山中道路狭窄,刚刚又下了雪,地滑的很,万一装了人,伤人伤己也不妥当。” 看看都把他们家祖师爷撞什么样子了。 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阎司灵却懒得理会闲杂人等,只是问想立刻跪下去的祖师爷:“这几日可有进展?” “有,有。”祖师爷慌忙地、用力地推开差点把他夹在火上靠的徒孙,正正经经地给阎司灵跪下,“查的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大惊。 “祖师爷!” 宁檀子想去扶,祖师爷立刻甩了个脸子回去:“走开!” 他可不想惹怒了这尊阎王大人。 紧随其后的秦寺穹也傻眼了。 这可是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之前,诸葛渊能坐稳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也全都是靠祖师爷引荐,如今怎么给阎司灵跪下了。 第66章 秦家人都一个德性 秦寺穹再看向阎司灵。 她只是淡淡地垂着眼,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仿佛这本就是应该的。 这得多大的脸啊。 他负手而行,来到阎司灵的跟前:“你狐假虎威也就够了,仗着延王给你撑腰,也太目中无人了。” 阎司灵身后的墨北延赶紧接话:“别带上本王,我家王妃可不用本王撑腰。” 他怂里怂气的模样让秦寺穹都不敢相信。 说惧内就真的惧内吗? 这还是他们认知之中,骁勇善战,打的犬戎一族连亲娘都不认识的延王殿下吗? 阎司灵移步:“你随我来。” 秦寺穹都还没回过神:“她让谁随她去?” 祖师爷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我,让我去。” 见阎司灵不等他,他还很着急地追了两步:“十爷,等等我啊。” 那语气,迫切不已。 瞧着祖师爷跟舔狗似得的背影,秦寺穹满头雾水:“观主,你家祖师爷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英国公府就只有三个孩子,司灵排行老三,怎么会被喊成“十爷”? 宁檀子尴尬地笑了笑,他也不造啊。 梵惠从玉凰观里出来,朝秦寺穹行了个礼:“监正大人,梵静想见你。” 秦寺穹想到刚刚秦袅袅对他那般刻薄,不悦地皱起眉。 他是皮球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带路。” 虽然心中不情愿,但秦寺穹还是跟着梵慧往里面走。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色,齐东立刻悄悄儿地跟着去。 宁檀子更尴尬了:“那个,王爷……王妃和我家祖师爷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那王妃让祖师爷查什么?” “不知道。” “呵呵,那王妃刚刚可有说什么?” “不知道。” 宁檀子:“……”一问三不知哦。 他看向已经走到很远的台阶下的阎司灵和祖师爷,倒是想跟上去偷听的,可墨北延在这儿他也不敢。 撇开墨北延惧内这事儿不说,那可是铁血手腕的延王殿下啊。 祖师爷走的双腿都在打哆嗦了:“十爷,差不多可以了,再往下,就下山去了。” 阎司灵这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说。” “已经查到了,玉青观这些年出去的元宝纸钱都是供给了三家纸扎铺子,除了归零居是自营之外,还有两家是批发。 “其中一家也在上京城,就在朱雀大街街尾的烨兰巷中,叫香火轩,背靠礼部,做了不少皇族祭祀的生意,应该不会有问题。 “另外一家,在兖州,叫香源阁,是苏家在操持。也就是,英国公府大儿媳的娘家。 “至于归零居之前出现的缺斤少两,只是残次品,也是学徒练手的,我专门让人去问了大师傅们,都严格按着我之前的规矩办的。 “为此,我还专门查了他们的销售记录,当真是没问题的。” 阎司灵半信半疑:“你最好祈祷归零居没有问题。” 若归零居和香火轩都没有问题,能够出问题的,就只有兖州苏家了。 在司灵的脑子里,并没有太多关于长嫂苏氏的记忆。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一件事,不知道对十爷有没有帮助。”祖师爷也不敢卖关子,紧接着开口,“苏家人,有阴阳眼。” “嗯?阴阳眼?” “苏家祖上,源自于南境墨家。” “真是有趣,没想到现在还有阴阳眼存在。” 可若是有阴阳眼,那就有和鬼差勾结的桥梁了。 祖师爷小小声地提醒:“十爷身边那位王爷,不也是姓墨么?说不定也和墨家有什么渊源呢。” “他?” 倒是忘记了“枕边人”也姓墨。 “小人听礼部那边说,原本延王殿下叫李北延,十二年前离开上京城前往北境后就舍了皇姓。只是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墨。” “兴许只是因为好听。” “啊?这么儿戏的吗?” 不过有一说一,墨北延的确比李北延好听多了。 祖师爷当仁不让:“要不,我去兖州查查?” “你要亲自去?” “那不然呢?”祖师爷其实也不想舟车劳顿的,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死不了,但也很累的,“可我也怕连累我的徒孙些。诸葛渊的死,我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不必了。” 阎司灵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若当真是墨家的后人,开了阴阳眼,能与鬼差搭上线,就不是王小五这个小矮子能办妥的事。 必须她亲自出马。 抓贼拿脏,只要能抓到鬼差收受贿赂的现行,她就能给天地钱庄洗刷冤屈。 她要把证据全都扔厉温那混蛋脸上,让他天天说她在中间抽了油水,真是该死的老二。 “对了,最近上京城可有什么异常。” 阎司灵这话倒是把祖师爷问到了。 “十爷说的异常是什么异常?” “就是……有人被鬼附身。” 祖师爷悻悻地打量了一番阎司灵,眼神委婉。 被鬼附身的,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阎司灵垮了脸:“除了本王之外。” “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白天能看得出来什么端倪,晚上你下山去瞧瞧,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鬼在街上逗留,全收了。” 祖师爷:“……我能弱弱地问下,是有谁又爬上来了吗?” “也没谁,我二哥来了。” “啥?!” 祖师爷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还差点往下滑了去,亏得阎司灵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阎司灵万分嫌弃:“瞧瞧你这德性,至于吗?” “楚江王他老人家也来了?” “据说是这样的,不过还没找到我。” “十爷找他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宰了送回地府呗。” 祖师爷哭唧唧,这种事能不能放过他。 他不想参与这种“内斗”。 他正哭的伤心,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墨北延已经循声而来了。 墨北延无视掉他,对阎司灵道:“方才秦袅袅将三幅画全都给了秦寺穹,需要将画抢回来吗?” “不需要。”阎司灵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不给,我还要想法子撺掇秦寺穹去偷,现在省事了。” 第67章 抢一下,但又必须抢不到 墨北延见她笑那么开心,心中生出恶趣味,一巴掌捂住她的嘴巴:“笑收敛些。” 祖师爷震惊的就像看到路边的狗开口说话那样,他,他,他!怎么敢这样对阎王大人的。 死定了,他一定死定了。 阎王大人肯定会一巴掌扇飞他的。 “啪!” 的确是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却是拍在男人的手背上,就像在拍蚊子似得。 “闭嘴吧你。”阎司灵龇牙警告,活脱脱的一只藏在人皮之下的厉鬼。 齐东才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往后退,但在阎司灵一个厉眼之下,赶紧说道:“王妃,秦大人从小路下山了,要跟吗?” “跟呀,而且你还要去抢那画,但又不能抢的到。” “啊?” 齐东很为难,要抢回来很简单,可若是抢了又抢不到,这不是质疑他的本事么。 “你别以为你当真能打得过秦寺穹。”阎司灵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若当真只是秦寺穹,她自然相信齐东没有问题,但秦寺穹带走了那三幅画,可不得了。 见齐东还在回味刚刚她的质疑,她又开口催促:“再不去,人就入城了。” “秦寺穹那个小短腿哪有这么快!”齐东虽然嘴巴上吐槽,但还是健步如飞地往下去 阎司灵垂眸冷冷地俯视着祖师爷:“记得,好好给本王找鬼。” “是。” 阎司灵也不是什么只吃不给的人,她随手塞了个小纸人到祖师爷的怀里:“喏,本王的灵宠,若是遇到什么事搞不定,给它说,它能办。” 得了这么一个小纸人,祖师爷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笑呵呵地将小纸人捧起来:“多谢十爷,多谢十爷。” 阎司灵往山下走,墨北延追上前,朝她摊开手:“本王的呢?” “什么?” “你给了玉青观住祖师爷和齐东护身符,就没打算给本王一个?” “你都有我了,还用什么护身符?” 她拍掉墨北延的手,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小石头。 眼见着身形就不稳,要往前摔。 墨北延赶紧伸出手想要将人抱住,哪知她歪歪扭扭地乱走了十几个台阶才定住了脚步。 阎司灵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我最近勤于练功,下盘稳健,不然就要得摔个狗啃屎了。” 她回头,就看到墨北延张开了双手,疑惑不解:“你做什么呢?” 墨北延悻悻地收回手,赶紧背在身后:“没什么,就是觉得空山新雪后,本王想拥抱自然。” “那你抱个够吧。” 阎司灵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转身继续往下走。 破军卫还在,只是钦天监的人全都在半炷香前就离开了。 她和墨北延上了车,破军卫也不问齐东上哪儿去了,直接就安排了另外的人驾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刚回王府,后脚齐东就狼狈地回来了。 齐南打量了一番满身泥泞的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折腾成这幅样子?” “去办王妃交给的差事去了呗,王妃呢?”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可差点吓死他了,幸好有王妃的护身符,不然他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在里面,刚刚才回来。” 齐南抬起自己的手,让齐东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下自己手里的托盘。 热气腾腾的,才沏好。 齐东也没个正眼,往里面去。 “嘿!这家伙,眼里都没活儿啊。” 齐南端着茶水进去,就看到齐东给阎司灵跪的笔直。 “多谢王妃的护身符。” 齐东从怀里取出已经被斩成两半的小纸人。 刚刚的事,历历在目,好似那砍刀还悬在自己的脖子上。 齐南放下茶杯:“上京城还能有高手差点能杀你?是哪一路的?” “秦寺穹。” 阎司灵端起好热乎的茶水,轻浅尝了一口,就听到齐南惊呼的声音。 “衡阳侯府那个二公子?刚刚上任的钦天监?以前连穆青宇都打不过的副都统?” 齐南虽然常年在北境,但也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要不是看在衡阳侯的份上,秦寺穹能爬这么快才是见鬼了。 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齐东能被揍成这个样子。 齐东给了他一记刀眼,能闭嘴吗? 那小嘴,一天天叭叭的。 “属下原本抢了那三幅画,可就在想要假装摔倒将画还给秦寺穹时,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无法动弹,差点就被斩杀了。” 虽然彼时他蒙着脸,可如果被杀,秦寺穹必定会带着他的失守来找王爷麻烦的。 现在想起来,还是他低估了对手。 “幸好,王妃的这个小纸人救了属下。” 齐东毕恭毕敬地将小纸人双手奉上。 阎司灵淡淡地开口:“丢了吧。” 灵散,就没用了,不过只是废纸罢了。 墨北延想起之前在玄武山上阎司灵的预判:“他无法动弹可是和你说的邪祟有关?” “自然,那三幅画,并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的。”阎司灵顿了了下,拿起刚刚送来的芙蓉糕,好香啊。 她轻咬一口芙蓉糕,甜香在舌尖化开:"画可入了衡阳侯府?" “属下虽差点被杀,但也是逃离后,再折返,确认了三幅画均被秦寺穹带回了衡阳侯府。” “那就好。” 墨北延疑惑:“你在衡阳侯府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吧,有些人会死不瞑目,所以呀就浅浅地帮了个忙而已。”阎司灵说完就冲墨北延眨眨眼,“我是不是很善良?” “你不会是……” “嘘!”阎司灵将食指放在唇上,神神秘秘地笑着,“大白天的,说这些太无趣了,得晚上亲眼看着,才好玩呢。” 呼—— 一阵阴风吹来,齐东和齐南纷纷打了个哆嗦。 …… 衡阳侯府。 秦寺穹好不容易从秦袅袅手里得了这三幅画,还在半路上遇袭,差点被人抢了去。 原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宝贝,不是藏宝图也得是什么名家巨作。 结果他入城之后,好奇打开一看,画作上却是阎司灵的模样,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匆匆回到侯府,将秦无念临行前的交待忘的一干二净。 他冲到书房,将三幅画奋力地拍在桌子上:“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68章 头七 秦无念这几日并不想理会过多的俗事,只是想将半辈子的心愿了了。 今日从早上开始,他就在书房里抄写经文,让自己沉静下来,可秦寺穹匆匆进来,又粗暴地将东西拍在桌子上,惊扰了他的雅兴。 “你做什么,为父没有教导过你,万事得沉住气?” 虽然范瑶并非他想娶的人,但总归是为他生儿育女了。 如今四个子女,死了一个,废了一个,出家了一个,就只剩下这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秦寺穹已经憋了一路了。 在阎司灵那吃了瘪,又被自己的亲姐姐气到了,最后回来的时候,还被行刺。 要不是他功夫好,早就被杀了。 他的怒火已经冲到了天灵盖,他也不想废话,将三幅画掀开:“父亲,你要儿子如何能沉得住气!” 这三幅画,无一不和阎司灵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画司灵表妹的画像,还视作珍宝,你当真如长姐所言,对司灵……” 存了龌龊的心思吗? 后面的话,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 秦无念没想到秦寺穹会将这三幅画带回家,他“唰”一声站起身:“我不是让你将三幅画带回钦天监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那个人可是千叮万嘱过的,这三幅画存入了道观,受了香火,便会生出灵智,拿回来之后只能送去钦天监暂时镇压。 若带回来,便是引祸上身。 秦寺穹虽说前几日才被爬出棺材的生母和口出狂言的四妹吓到,但他心理素质很不错,已经消化掉了。 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将这三幅画往邪祟上面想,只是认为身为父亲的衡阳侯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而已。 他自嘲地摇着头:“我的父亲,大胤堂堂的衡阳侯,竟然对侄女儿生了歹念,你让我如何见人,你让我……” “啪!” 秦无念听不下去,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都要快气炸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最不让他省心。 不是下塘就是上房,幸好被他早早地丢到军营里去,否则还不知道要在上京城变成什么无脑的纨绔子弟。 好不容易靠一身蛮力换了军功,可仍旧是不长脑子的。 他看起来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吗? “你仔细看看,这是司灵吗?!这是吗?!” 他捂着被气疼的胸口,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日落黄昏,再有一会儿,黑夜就将把整个上京城全都吞没。 也没有注意到,周围时不时地飘来一阵阵诡异的风。 秦寺穹被打了一巴掌,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他将其中一幅画拿起来,仔细地研究了下,差点脸都要贴上去了。 秦无念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他的脸。 一来是怕画上的人被这个不孝子玷污,再者便是害怕这画上的东西被碰掉。 人血,本来就不着色。 “这画里的人,好像真的不是司灵。” 乍一眼看,是挺像的。 可细细一看,眉眼处好似又有三分不像。 而且,更不像现在的司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是觉得这一次回来,司灵变了。 不是说性子,就连容貌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可她都二十岁了,怎么还能在长开呢? “废话!” “那这画中人是……”秦寺穹才问出口,又想到了一个人,“大姨?” 秦无念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瞒着,只是无奈地点了下头。 秦寺穹脑子极具简单:“父亲没事画大姨做什么?而且还画了三幅,还藏着……” 越说,秦寺穹就越觉得怪异。 最后连看秦无念的眼神都变得古怪。 他是不是不该再问了,感觉好像要吃到长辈的瓜了。 难不成,他的亲爹,和大姨有过什么! 天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原本是应该我娶望舒的。” 秦寺穹迟疑了会儿,就意识到了“望舒”是大姨的名讳。 “当年,我与司政一同前往兖州求学,拜入范家,彼时我与他不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初到范家,便认识了恩师的两位女儿,一位是望舒,另外一位就是你母亲。 “我与望舒日久生情,但范家的规矩,女子必须得十八岁才能婚配,但我却因家中琐事要提前离开,可才三个月,便得到噩耗。 “恩师竟将望舒许配了司政。我不甘心,立刻动身前往兖州,却在回兖州的第一日,被人灌醉,醒来后,便与你母亲躺在一起,为了你母亲的名声,我只能……” 他满眼的悔恨,目眦欲裂,甚至在眨眼之际,还落下眼泪。 “后来我才想明白,一定是司政!他害怕望舒跟我私奔,才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和范瑶……” 秦寺穹心疼自己的老父亲,可也不知道该如安慰,只能道:“那您也不能藏这些画,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给人弹劾你的机会。” 如今他们侯府还有爵位在身,是要世袭的, 可不能因为这种上一辈的恩怨把爵位给弄没了。 说到这个画,秦无念才想起来,他赶紧将画全都卷了起来:“你赶紧将画全都送去钦天监,要快!”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房门。 可外面,黑夜早就降临,院子里也点了灯。 昏黄的回廊,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秦无念心里咯噔一声,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秦寺穹并不想大晚上的去钦天监,他跑了一天的山路,又是爬上又是下山,又是骑马又是坐车的,还挨了揍。 只想赶紧简单地吃个晚膳回房间休息。 “天都黑了,明日再送。” 在他眼里,这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行!” 秦无念的声音很大,吓得路过的下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又赶紧垂头匆匆离开。 他拽着秦寺穹往外面走:“必须将画送去钦天监,立刻去!” 哗啦啦—— 风并不友善地吹动着窗户。 他感觉周围都凉飕飕的。 被风吹醒了,秦寺穹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忘记了!也是今日太忙了,竟然忘记了, “今日,是母亲的头七。” 第69章 满口谎言 “哐!” 一声巨响,惊得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无念猛地后退两步,他想起了很可怕的一件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画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那声响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簌簌作响。 秦寺穹却傻乎乎地看向被风吹来关上的窗户:“这些下人也是,大冷天的,还烧着炭盆,怎么还开了窗。” 秦无念脸色更白了,他盯着刚刚才关上的窗户。 他怕冷,才入冬就会让人烧炉子,断然不可能开窗户的。 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更是没人敢来开他的窗户。 可刚刚他们在房间里,并没有风…… 开着窗户,却没有风灌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堵着窗户。 不! 不是人! 从刚刚到现在,这里也只有他和秦寺穹两父子而已。 他惊恐地抓住秦寺穹:“快走!” 秦寺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踉跄了几步。 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剧烈颤抖,掌心渗出冰冷的汗水,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态让他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屋檐下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投下的光影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被风吹散的哭泣,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 秦无念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死死盯着回廊转角处的阴影,那里明明空无一人,却隐约能看到地面上的灰尘正缓缓聚拢,形成半个模糊的脚印轮廓。 脚印一步步地逼近,可他们眼前却没有人。 秦寺穹感觉一股子凉意直冲天灵盖,后脑勺都麻了:“父亲,那不会是……” 他都不敢喊出“母亲”二字了,太可怕了。 终于,脚步已经来到了他们父子跟前。 不到三寸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包裹着棺木的泥土被掀开。 秦寺穹的衣角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 他瞪大眼睛,看到父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拉着父亲想要后退,可父亲却像着了魔似得,纹丝不动。 “父亲!”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秦寺穹惊恐地发现父亲的影子正在慢慢变形,逐渐拉长扭曲,最后竟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影子缓缓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噗通一声跪下:“母亲!母亲!求母亲不要杀父亲!” 他见识过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范瑶的厉害,也知道她是有仇必报的。 “昭昭已经知道错了,下去陪您了,您还想要怎样啊!” 影子停下了,就像提线木偶那般转动着脑袋,最后黑乎乎的爪子掐住了秦寺穹的脖子。 同时,影子也一点点地从墙面从脱离出来。 终于露出了范瑶那张脸。 “你既然那么喜欢范望舒,那你便下去陪她吧!” 范瑶满脸凶狠,又黑又长的指甲仿佛要嵌入秦无念的皮肉之中。 “噶——” 乌鸦俯冲而下,鸦羽飞落在她身上,惊起一片绿油油的火光。 “啊——” 范瑶惊恐地扭动着残躯,想逃进墙体之中,可她才往回撞,却撞了满头包。 谁也不知道,墙体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纸人。 小纸人咿呀咿呀地笑着,贱兮兮的模样让秦寺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刺客!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秦无念终于挣脱了束缚,他抓起秦寺穹手里的三幅画就往外面跑。 他一定要保住性命, 也一定 要保住这三幅画。 他还要复活他心心念念的人! 眼见着他就要冲出月洞门了,可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出来,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秦无念在空中画了个近乎完美的抛物线,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中的画也散落了一地。 “咳咳咳……”秦无念不敢相信地捂着胸口,撑起身子,“延王?”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的,墨北延会出现在这儿,而且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吗,都不知道通传一声。 不过好似刚刚秦寺穹嚎了几嗓子,都没人过来。 他猛地回头,范瑶那张脸已经怼了上来。 “秦无念! “这三十年来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你却还惦记着范望舒!你当真对得起我! “我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甚至脸皮又开始脱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恢复了死前的模样。 秦无念吓得两腿发软:“不是,不是……” “母亲!” 秦寺穹虽然也是害怕的,但也不能让母亲杀了父亲。 这桩丑事,断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被揭露。 “母亲,您安息吧,您安息吧!”他拼命地磕着头,“那是父亲啊,求求您,您不要再作祟了。您不能因为父亲心中念着他人,您就嫉妒,就要化作厉鬼啊,而且当年不也是您爬上了父亲的床吗?” 最后那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范瑶的心窝子。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磕的脑门都破皮的秦寺穹,无语凝噎。 “呵!傻子!” 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月光之下,阎司灵一身大红色衣裙,站立于屋顶之上。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蔑视众生的目光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诮:“衡阳侯若再不说实话,小姨的怨念可就会越来越浓了。” “你,你做了什么!”秦无念感觉后颈子都凉飕飕的。 比起范瑶这只厉鬼,很明显,屋顶上的人才最可怕。 阎司灵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姨死不瞑目,所以特意留了她几捋头发和几滴血在府上,这不,头七的时候,就回来了。” “你!” 秦无念想要破口大骂,但在听到头发和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画。 “当年,衡阳侯不就是靠这个手段,强行拘下了我母亲的魂吗?” 第70章 奸生子 “你!”秦无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为什么会知道,她…… “这些先不说了,我倒是想听听三十年前,你们在范家的恩怨。” 阎司灵飞身而下,惊得秦寺穹不敢相信地揉了下眼睛。 “你会武功?” 墨北延啧了一声,这是武功吗? 这么蠢的人,活该被人利用。 阎司灵懒得理他,笑眯眯的:“小姨啊,小姨父可是说了,当年应该他与我母亲成婚的,是你灌醉了他,干柴烈火的,才错了一桩姻缘。” 范瑶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哈哈哈哈……” 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要对衡阳侯动手之际,她却调转了方向,径自掐住了阎司灵的脖子! 秦寺穹虽然着急,但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司灵!你明知道我母亲怨念很深,为何还要刺激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活该要被掐死。 他是不想去救人的,转头问墨北延:“你不救她吗?” 墨北延只是淡定一笑:“她可不需要本王救。” “她一个弱女子……” 话都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咔”。 秦寺穹还以为阎司灵被拧断了脖子,正要哀叹,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范瑶的胳膊无力地垂在一旁。 那,那可是他化作厉鬼的母亲啊。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拧断了胳膊,玩呢! “真是冥顽不灵!” 阎司灵往后退了一步,小纸人就扑上来围着范瑶一顿乱转。 一条条金线将范瑶层层包围起来,她越是挣扎越是收紧,困得她连连发出了野兽那般的嚎叫。 秦无念得了喘息的机会,还想要捡起地上的画逃走,可阎司灵却抢先一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这一脚,和当时踩碎李章钰脊椎的力道相差无几。 自然结果也如出一辙。 秦无念闷哼一声,被踩到趴下,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可他的手却还死死地护着那三幅画。 头顶的乌云传来滚滚闷响,墨北延下意识地往阎司灵的方向靠拢,生怕到时候累劈下来他不在。 哪只阎司灵却一手指天;“叫什么叫!我动杀心了吗?闭嘴!” 闷雷响了响,乌云散开,月光又重新落下。 “你?”秦无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向阎司灵,“你到底是谁!” “现在问我是谁是不是太晚了,应该问,你当年到底做了多少孽,若是下了地府,行至孽镜台可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秦无念彻底恐惧起来,他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你在人间为所欲为就罢了,还敢私自拒魂,谁给你的胆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阎司灵俯身,从他手里强行抢走那三幅画。 她将三幅画都打开,指着前面两幅:“你别告诉我,这上面关于我母亲范望舒的头发和血都是假的。” 说完她又指着最后一幅:“你也别告诉我,第三幅上落了引魂的术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忽然秦无念就回过神来了:“你故意的!你故意要去玉凰观,故意……” “故意引你的儿子抢这三幅画,故意留下范瑶的残魂,故意搅得衡阳侯府鸡犬不宁。” 阎司灵打断秦无念的话,笑眯眯地说着。 她眼睛弯弯,睫毛弯弯,看起来明明人畜无害,可偏偏心狠手辣。 “为什么?” “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私拘魂魄。”阎司灵负手而立,冷厉的眸光浮现,“说吧,到底是谁在背后教你拘魂。” 秦无念哈哈地大笑起来:“你想知道?我偏偏不说,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会说!” 他嚣张无比,自认为阎司灵绝对不可能当众杀他。 阎司灵叹了口气:“何必呢。” “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根本不敢吧,你……啊啊啊——” 小腿肚上的剧烈疼痛让他惨嚎起来。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范瑶正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撕咬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人被一点点地吞下,不过片刻,就只剩下森森白骨。 “父亲——”秦寺穹慌张不已,想去救人,可也没那个胆子,只能求阎司灵,“司灵,你别看着呀,赶紧救救我父亲啊。” “你这是在求我?” “啊,算我求了你。” “不救。” “你怎么这样!到底他是你的小姨父啊。” “那啃他的还是我小姨,亲疏有别。” 墨北延忍不住笑出声:“本王委实没想到,这词儿还能这样用。” 他将阎司灵拉到背后来,警告秦寺穹:“秦大人作为钦天监,驭鬼一事应该也是信守捏来,不如让我们开一开眼见。” 秦寺穹会驭个屁的鬼,他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阎司灵善意地提醒着:“小姨父,要想消除小姨的怨念,你可得将三十年前的事好好地说清楚,否则小姨怨念不消,会一直啃的,到时候您可就真的只剩下骨架了。” 秦无念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了,但他求生的欲念也越来越强:“当年,当年是我……是我在酒中下了药!” 他迫不得已地承认。 啃食他腿部的范瑶也停下了。 范瑶抬头,就算是皮开肉绽的脸,也能看到她的两行清泪。 总算,真相大白了。 这三十年来,她看似风光无限,可那一夜的事,总像一根刺卡在她心中,不上不下。 每次与长姐回娘家,总是会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秦寺穹傻眼了:“可刚刚您不是说是……” “这才是真相啊。”阎司灵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就没打算再插手这两个原本就应该在阴沟里烂掉的夫妻的事。 虽然现在还是阴阳相隔,但马上就会一起下地府了。 “不止那一夜是秦无念给你母亲下药,他所说的全都是假的,原本就是他想攀附范家,可范家老爷子属意的一直都是我的父亲。 “所以在知道我父亲和我母亲定下婚约时,他便负起离开了兖州,但因为考试在即,又不得不返回,最后给你母亲下药,造成如今的局面。 “所以,你长姐一直不受宠的原因是,她是奸生子。” 第71章 真面目 秦袅袅的确是不受宠的,以至于她要出家,也没人拦一下。 甚至那一日,范瑶还极力地催促过。 如今真相大白,秦寺穹就明白了。 “还不止。”墨北延缓缓开口,“兖州大败一事,也是你父亲的手笔。本王彻查过当年一事,折子已经送到陛下面前了。 “当年你母亲常年被流言蜚语围攻,以你的性命相逼,让衡阳侯解决掉范家的那些人,所以在原本有胜率的机会下,他选择了撤兵,导致兖州城破,同时你外祖父一家被满门屠杀。” 秦寺穹震惊的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可能,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呢!你……” 他就知道,父亲是爱他的。 为了他,宁可背负战败的骂名。 阎司灵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行了,你们的家事我也不想过问,来,说说吧,谁教你的这种阴邪的术法。” 秦无念傲气地紧闭嘴巴,愣是一声都不吭。 他自以为阎司灵拿他没办法,可阎司灵只是挥挥手,范瑶就含泪狠狠地啃下了他的小腿。 “啊——我说!我说!” 范瑶捧着小腿,香甜地吃了起来。 她和秦无念相爱相杀了三十年,总算今日是有了断了。 还是应了之前她放出来的狠话,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是……” “咻!” “东南边!” 就在箭气破风的声音传来的这一刻,阎司灵赫然指着高墙之上的某个角落。 终于等到了! 她从一开始就在拖延时间,就等着背后的人出手。 抽魂箭! 杀诸葛渊的那个人! 墨北延如风一样掠过。 秦寺穹哎哎呀呀的惨嚎,还以为自己的父亲会被救,可一眨眼的工夫,那支穿风而来的白羽箭却洞穿了秦无念的眉心! “父亲!” 他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墨北延也在弹指间抓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弓箭手。 伸手一抓,一丢,就把那浑身裹满了黑色夜行衣的人扔在了地上。 可黑衣人却像不知道痛一样,被那么大力地砸在地上,竟然麻溜儿地就爬起来了,就要跑。 阎司灵冲过去一脚将人踹翻:“我和秦无念废话了这么久,忍住没让范瑶杀死他,可算是把你印出来了。” 身后是秦寺穹的失声痛哭:“父亲!父亲!您醒醒啊!司灵,你为什么不救我父亲,他可是你的小姨父啊! “你为了抓人,竟然用我父亲当饵,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他大声指责,就差没有粗言秽语了。 墨北延狠狠地踩在黑衣人的身上:“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两人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忽然墨北延只觉得脚下一松,那黑衣人竟然化成一道黑烟,喷涌着朝前面冲去。 墨北延反应很快,迅速追出去。 阎司灵怔忪了片刻,这个黑衣人不是人? 但她很快也回过神,立刻往外面冲。 只是才冲了两步,就被秦寺穹抓住:“司灵,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化作厉鬼的范瑶在察觉到被啃食之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连魂都没有了,她也没有了怨念,就像一只被抽空了扯线木偶,目光都呆滞了。 所以其实范瑶的灵魂深处是很清楚的,她的所有苦难,所有怨怼,全都是来自于秦无念。 只是她太弱小了,并不能拿秦无念如何,而且她的孩子们,也不能没有父亲,才会在撞入死胡同之后,将所有的仇怨全都对准了司家。 司家男丁尽数战死后,留下了孤女司灵,便成了她仇恨的宣泄口。 她是受害者,可司灵也何其无辜。 阎司灵甩开秦寺穹,可秦寺穹就像牛皮糖似的狠狠地抱住她的小腿。 “司灵!你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啊! “我知道你有本事,你绝对不是凡人,你能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又能在我母亲诈尸的时候临危不惧,你一定是有法子的,快点救救我父亲啊。” 他不依不饶,却更是让阎司灵火大。 她一脚踹开秦寺穹:“凭什么我要救他,秦寺穹,你怎么没让我救你母亲呢?” 秦寺穹哑然。 “你只是想着,你父亲若这样不清不楚地死了,侯府的爵位只怕也落不到你身上吧!” 被拆穿这个真面目,秦寺穹慌乱起来。 但还是爬到了阎司灵的跟前:“不管你怎么想,你救……” “我救你大爷!” 阎司灵再一次踹开不要脸的秦寺穹。 秦家这一伙人,当真就应了那句古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到下,就每一个好货色。 不等秦寺穹再扑上来,阎司灵转身就往外面跑。 秦寺穹哭的十分难看,可这院子里的诡异却还没有散去。 闹那么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听到动静,赶来询问。 他趴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呜呜呜……父亲,父亲啊……” 父亲惨死在家中,势必会引大理寺彻查,一旦查出这些龌龊事,他的爵位该如何是好啊。 “父亲,您当真是糊涂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他就想不明白了,有权有势之后,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找和大姨长的差不多的当替身不行吗? 月光落在地上的三幅画上。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下方,顺着青石板的沟壑一点点地流过去的血,竟然被其中一幅画一点点地吸收。 可吸了那么多血,画卷上竟一点儿旁的颜色都没有被染上。 隐隐之中,空灵的声音响起。 “阿穹。” 秦寺穹缓缓地抬起头:“啊——” 随着画作之中爆发出一股刺眼的白光,他惊惧地发出了一声惨叫之后,夜色也越发浓郁了。 第72章 阎王的欲念 墨北延以最快的速度,在距离衡阳侯府不到两条街道之外的小巷子拦下了黑衣人。 他不喜欢多话,直接开揍。 黑衣人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被揍得哇哇吐血,可脸上的面巾却像焊在了脸上似的,纹丝不动。 直到黑衣人被揍到半死,墨北延才松了口气。 现在总不能化作黑烟了吧。 墨北延上前,才要揭开黑衣人的面巾—— “咻!” 暗处陡然射来白羽箭。 “小心!” 阎司灵如期而至,就在白羽箭距离墨北延眉眼只有三寸之际,她生生抓住了箭身:“敢动本王的人,活的不耐烦了!” 紧接着,将白羽箭拍飞,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也是听的一声“哇”,藏在暗处的人被箭杀。 阎司灵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 墨北延忽然想起被揍到趴下的黑衣人:“糟了!” 他回过头,果然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只有地上有一团黑乎乎的血。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更多的人正朝这边赶来。 墨北延眼神一凛,迅速往阎司灵身上挂。 很快禁军就来了。 见了弱不禁风的墨北延和铁骨铮铮的阎司灵,禁军立刻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阎司灵也习惯了他装弱,立刻扶着他的腰身,对禁军道:“我与王爷本事去找小姨父说事,结果没想到在衡阳侯府遇刺,我和王爷逃出来。” 她又指着刚刚被箭杀黑衣人的方向:“就刚刚,那边,好像还有惨叫声。” 禁军立刻安排人去查探,结果还真的找到了一具刺客的尸体。 “你们还是赶紧去衡阳侯府看看,也不知道我那位小姨父和表兄如何了。” 说罢就扶着“脆皮”的墨北延往前走。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禁军面面相觑,直到阎司灵不耐烦地回头来催促,他们才赶紧跟上。 衡阳侯府的大门在月光下大敞开,禁军们虽然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府门。 府中已经点了所有的灯,到处都是亮堂的。 手中抱着白色绸缎的管事吴叔见了禁军来,赶紧上前:“军爷!这是怎么回事?” “侯府可是出事了?” 吴叔愣了下:“军爷怎么知道?我家侯爷,暴毙了。” 第73章 不许他进屋子 齐东找了一宿墨北延,终于是在天快亮的早餐铺子上找到了他。 他慌慌张张地冲上来:“王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御史台那边说,秦寺穹那边上了弹劾您的折子,问要如何处理。” 墨北延喝了一口粥,轻描淡绘地说道:“烧了。” 阎司灵差点被温热的豆浆呛到:“咳咳咳!这么简单粗暴吗?” 不过也是,墨北延现在是监国王爷,所有的折子都只能从他这儿过,和只手遮天有什么区别。 秦寺穹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还真的要弹劾他。 原以为秦寺穹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阎司灵若有所思:“你如今大权在握,会不会不想你皇兄痊愈了?” “王妃!慎言!” 这要换了齐南那兔崽子,他就要冲上去捂嘴了。 这话能随随便便地说吗? 诛九族的。 阎司灵却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越说越过分:“现在你皇兄卧病在床,虽然我暂时压制了他的煞气,能保他吊着命,但最后是生是死,谁都没法子肯定。 “你也知道,求死容易,求生难。” 她最后的尾音挑的老高,甚至还挑起了眉梢。 她就喜欢看兄弟相残的戏码,人间的话本子都这么写。 什么九子夺嫡,什么弑父杀兄,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戏曲呢。 墨北延喝下最后一口粥:“那你也得救。” 他站起身,弹了下身上的灰尘,对齐东道:“照顾王妃,本王去上朝了。” 阳光之下,她比他还要废物。 阎司灵干掉一桌子的早饭,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她朝谢必安招招手,谢必安“噶”一声就飞她肩膀上。 回到房间,阎司灵照常呼呼大睡,直到晌午时分,齐东才敲门禀告,秦寺穹来了。 阎司灵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秦寺穹竟然胆子大到要硬闯,声音都闹到后院来了。 她才不得已爬起来,撑着有些没睡醒,还浑浑噩噩的脑袋走出去。 秦寺穹这才作罢地回到了大厅。 下人上了茶,他也不喝,只是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阎司灵,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那般。 但下一刻,他却冷冷地开口:“我父亲,明日要出殡,你来不来。” 阎司灵差点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去?” “你作为晚辈,为什么不去?” “可你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害得我外祖一家被屠,还对我母亲生出了那种龌龊的心思,你不觉得让我去送他一程很可笑吗?” 能坐在这儿,和秦寺穹谈话,已经是她作为司灵的大肚了。 “可……”秦寺穹忽然停顿了下,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意,“我只是想在父亲下葬之下,将司家和秦家之间的账理清楚,以后我们大概是不会再坐下来闲谈了。” 那个人说了,必须要将司灵引到灵堂,否则前面他们做的全都是无用功。 为了秦家,他必须这么做。 “你若是不来,之前我父亲答应要还的,我可就不认了。” “父债子偿,你说不认就不认?” “我无所谓呀,大不了就让大理寺来清理,不过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你若耗得起,我奉陪。” 阎司灵抱着胳膊,却在秦寺穹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算计。 当真是个傻帽,什么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也正好,她也得去一趟衡阳侯府。 秦无念的尸体忽然复原,分明就是邪祟。 只是这种邪祟,很奇怪,竟然没有鬼力。 她很好奇,到底是因为距离,还是她感知错误? 所以她必须再去一次。 “明日我会到,”阎司灵感觉头疼的很,她吩咐齐东,“送客。” 齐东赶紧走到秦寺穹的面前:“秦大人,请吧。” 秦寺穹很满意地点了下头:“你可记得,千万要来。” 阎司灵懒得理会他。 直到秦寺穹离开之后,离先生才走出来:“王妃现在的情况,不大适合一个人去面对。” “嗯?” “王妃没有发现,身体已经在开始反噬了吗?” 阎司灵按着太阳穴:“原来这就是反噬呀,我还当时因为昨夜没有睡好。” “王妃并非寻常人,本就是夜间活动,就算再来几个晚上,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离先生很想帮阎司灵,可当真是无从下手。 他知道,一旦阎司灵出事,他们家王爷也肯定会被殃及。 首当其冲便是血亲咒解不了。 到时候不止是王爷,甚至还有陛下,到时候上京城一乱。 就算厉王殿下坐镇,也挡不住其他几个心怀不轨的皇子。 彼时,手足相残,外敌必定会进犯,到时候大胤危矣。 “要是能早日找到失踪的司家小公子便好了。” “要找,就必须要离开上京城。” 阎司灵想到王小五说的那个范家,她很有兴趣。 她很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地府流通货币上做手脚。 “可目前来说,王妃的身体撑不住呀。” 的确是撑不住的。 墨北延这个移动的养料,现在的局面下,是不可能和她一起离开上京城。 他要主持大局,而离开了墨北延身上的鬼气,只怕她更难以撑下去。 阎司灵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比较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有些累了,麻烦告诉王爷,今天晚上,就不要来我房间了。” 离先生虽然年轻时候有过一段感情,但还是孤家寡人了二十多年了。 忽然听到阎司灵这样直白的说,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诶诶。” 他看了一眼外面各个身体健壮的府兵,又看了一眼扫雪的下人们,全清一色的男人。 “忠叔,不是让你找牙婆子买两个丫鬟么!怎么还没买回来!” 阎司灵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间,谢必安已经可以脱离乌鸦的形态飘出来了。 她飞到阎司灵的身旁:“你这样下去,很不乐观啊。” “对呀,所以你得帮我办件事。” 第74章 惧内,那是全府都知道的 谢必安就知道,她丫的绝对是有求于她,而且求人的态度还十分强硬。 阎司灵才不理会谢必安心里的弯弯绕绕:“我必须要找到司明哲,但是现在想在最短时间内找人,必须要孽镜台。” “你疯了!”谢必安叫出了声,“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宝贝,在你大哥手里。不说其他的,就是我现存鬼力能够通过阴阳路,回到地府,你觉得我能背得动孽镜台吗?” 她觉得阎司灵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也不能说出要孽镜台这玩意的话。 那可是秦广王的宝贝呀。 那家伙,睡觉都在孽镜台旁边上。 让她去偷,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无间地狱受万鬼啃噬之刑好了。 “孽镜台有块碎片,在钦天监。” 阎司灵躺在床上,开始调息。 “难不成是当年你受雷劫躲避时,被雷劈掉的那块?” 当年阎司灵在人间动了杀念,雷劫降下。 她为了躲避,回到地府,冲到了秦广王的殿中,以孽镜台作为庇护所。 结果天雷劈掉了孽镜台的一个小边角。 “我是说怎么没在大殿的地盘上找到那小边角,没想到竟然是来到了人间。” “你有功夫在这儿叭叭,不如赶紧去钦天监找孽镜台的碎片。” 谢必安立刻回到乌鸦身体里:“嘎嘎!”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玩意儿的。 她振翅高飞,飞出窗户。 阎司灵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墨北延是在傍晚时分才处理完朝堂上的琐碎事。 他才要动身准备出宫,何公公便来了。 “殿下留步。”何公公笑眯眯地走过来,“陛下让御膳房做了殿下最喜欢的樱桃肉、胭脂鹅脯和莲叶羹,请殿下一同去用膳。” “大冬天的还有莲叶羹?” “都是陛下念着殿下,早在七八月之间,趁着莲叶鲜嫩之时让御厨将其冰封起来。” 墨北延笑着跟着何公公走。 何公公沿途一直都在说兴平帝都他的好,对他的不舍。 墨北延也只是笑笑,末了才道:“本王这几日看皇兄身子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本王可以还政了?” “陛下请殿下便是因为此事。” 说着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园子的旁边专门修了一座赏花用的房间,虽然在湖边,但通了地龙,并不冷。 从窗户看出去,外间的雪景和梅花,相得益彰,还有日落黄昏,映照得整个御花园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墨北延迈步走进房间。 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兴平帝正端坐主位,见到墨北延进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北延,快来。” 兴平帝的气色的确好了很多,倒是衬得墨北延脸色苍白的不自然。 墨北延才坐下,他便问:“延王妃的医术颇好,虽然宋御医说朕身上的血亲咒尚未彻底解除,但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只要好好地调理,等找到药引子,便能彻底清除,可你这脸色缘何还是如此难看?” 他顿了下:“难不成是因为朕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皇兄知道就好,臣弟觉得应该可以还政于皇兄了。” “那可不行。” 出乎墨北延意料之外,兴平帝却没有要重新接回自己帝王大权的意思。 他皱了下眉。 兴平帝这几日过的别提多惬意了,没了前朝后宫的纠缠,加上身上的煞气也松了不少。 每日不是赏赏景就是写写画画,终日心情都舒畅的很。 忽然他就觉得,这皇帝的位置是极好的,但不干皇帝的工作就更好了。 所以今日才会让墨北延来,晓以大义。 “北延啊,你也知道皇兄,一把年纪了,也没多少日子了,就心疼心疼皇兄,继续监国好了。” “咳咳咳……” 墨北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老狐狸,还想继续用他当箭靶子啊。 他才接手这个烂摊子多久,几个皇子都要翻天了。 虽然结果是他们自己伤的伤,残的残,但心累的还是他。 何公公赶紧亲自来给墨北延抚背:“殿下,殿下喝点茶,润润嗓子。” 墨北延接过茶,才入口,就哇一声喷出血来,溅了何公公一身。 “啊啊,快,快去请御医!快——” 何公公傻眼了,兴平帝也傻眼了。 宋御医匆匆而来,为墨北延施针稳住了脉象。 兴平帝着急地问:“如何?朕的皇弟如何了?他能醒吗?明日的早朝能上吗?” 一想到明日若是墨北延不能上早朝,他就得自己去,兴平帝就想立刻倒下去。 他都已经是过半白的老头子了,还要受折磨。 老祖宗这个规矩也没定好,谁家好人,天不见亮就要上朝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皇帝还得是年轻时候当着过瘾。 “这……”宋御医看着脸色苍白的墨北延,又看向养了好几日,已经气血恢复的差不多的兴平帝,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要昧良心,“大概是不行的。” “那能不能开个药,让他撑一撑?” “啊?” “朕记得,御医坊那边还有一株千年人参,不如……” “陛下,只怕延王殿下会虚不受补,到时候人都得给补没了。” 兴平帝这才觉得事态严重:“送回去给延王妃试试,她医术了得。” 宋良在心里万分同情墨北延,就摊上了这么个兄长,但又不敢说出口,只能在何公公的安排下,亲自陪同墨北延出宫回府。 墨北延被抬下马车,齐东就扯开嗓门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家王爷怎么了!” 好好地竖着进宫,怎么就横着回来了。 宋良简单地说了下墨北延现在的情况:“王妃呢?” 一旁的离先生就尴尬了:“王妃已经睡下了,还……” 这后面的话,他这个委实不好说的。 “赶紧把王妃叫起来呀,王爷现在很需要她医治。” 宋良也是有私心的,上次王妃救人他就没看到过程,就看了个结果,他求知欲很强的。 离先生为难:“怕是不妥。” “啊?” “王妃说,让转告王爷,今夜就不要去她房间了。” 宋良怔忪了下,才听懂这话:“你是说,王妃拒绝让王爷进房间?” 是这个意思吧。 王府的一众人齐齐点头:对,理解的不错。 宋良思忖了许久才问:“这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离先生叹了口气:“没办法呀,谁让王爷惧内。” 别说是王爷惧内了,就是他们,也怕王妃啊。 第75章 想要生死簿 宋良看向已经被抬进去的墨北延:“那王爷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放置着不管吧,万一……” 后面的“三长两短”他也不好说。 别当真出了事,还怪他乌鸦嘴。 “王爷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离先生拉着宋良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总算是把人送上了马车返程。 等他再回到王府,就看到墨北延屁事都没有地在院子里喝茶了。 “王爷的演技现在是炉火纯青了。” 墨北延将染血的帕子丢在面前的石桌子上,冷峻的眸光里泛着几分不屑:“如今朝局震荡,他就想躲在后面偷闲,不可能。” 离先生问:“看来王爷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有好转。” “现在有好转,并不代表十二年前的事与他无关。” 十二年前,他离开上京城。 一路前往北境,途中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李章元之所以与他关系好,便是在那一场场生死较量之中,他们同生死过。 齐东哼了一声:“十二年前,留在京中的皇子尚未成年,所以最想王爷死的人也只有他,再说了,先帝爷忽然驾崩,此事还不知道……” 墨北延一个厉眼,齐东就闭嘴了。 虽说现在的延王府内只有他们的人,但也得小心隔墙有耳。 离先生也知道个中曲折的:“想要知道先帝爷驾崩和传位的真相,其实还是挺简单的。” “离先生说的好生轻松,怎么这些年,你没觉得此事简单呢?” “以前难如登天,可如今却简单的很。”离先生眨眨眼,指着某个院子的方向。 齐东如醍醐灌顶:“呀!我们怎么把王妃忘记了!王妃是阎王大人,大可将已故之人请上来询问的。” “她拒绝了。” 离先生:“……” 齐东:“……” 好吧。 还以为王妃很吃王爷的颜呢,没想到马失前蹄了。 这气氛有些尴尬呢。 齐东赶紧朝离先生眨眼睛:你平时那么多话怎么不说呢? 离先生回击了一个刀眼:过分了啊,是我话多吗?明明平时叽叽喳喳的就是你。 齐东:我没有! 离先生:就有就有。 墨北延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桌子上:“当本王不存在?” 离先生脑子转的贼快:“不是,只是我刚刚才想到一件事,就算王妃拒绝了请先帝爷上来之事,也还有其他法子。” “什么法子?” “生死簿。” “嗯?” 离先生昂首挺胸,这就到了他的认知领域了:“王爷有所不知,阎王有十殿,每一位都分工不同,大殿秦广王专司问罪。 “简单地来说,人死之后,就会被鬼差拘魂,然后送去大殿。只需要往大殿上一站,孽镜台便能将人生前所有的因果全都展现,一旦犯了罪,造了孽,便会送去其他八殿。 “若是受完了刑罚,或者说生前行善积德,便会送去十殿。” 齐东道:“就是王妃那?” “对,可十殿又如何评判鬼该入六道之中的哪一处呢?” 离先生就像卖关子似得停顿了下,引得齐东伸长了脖子,才笑着说道:“自然是生死簿。从这个人出生开始的所有记录,都会在生死簿之上,死后从孽镜台开始,该受什么,也会记录在生死簿上。” “属下明白了!”齐东一拍大腿,“只需要王妃的生死簿,就能够知道,先帝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后是否去了轮回。” 他激动地拍着离先生的肩膀,差点把离先生的老骨头给拍散架了:“王爷,咱们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墨北延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生死簿,长什么样子?” 齐东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倒是不清楚,不过王爷只需要让王妃给,咱们还能开开眼界。” 离先生一巴掌拍在齐东的脑袋上:“你个二愣子,你还没懂咱们王爷的意思吗?王爷想用偷的。” 说完,离先生成功得到了墨北延的一个厉眼。 他赶紧闭嘴。 墨北延不想和这两个人再讨论下去了,他摇着头,往书房去。 自打阎司灵来了之后,就霸占了他的房间。 之前阎司灵贪念他身上的鬼气,所以和他同塌而眠,但今日却让他不能靠近,必定是有事要处理。 他便去书房将就一晚上。 望着自家王爷离去的背影,齐东揉着被拍疼的脑袋:“可为什么要偷呢?王妃不是和王爷如胶似漆么,但凡王爷用点美人计,一定能哄的王妃把生死簿交出来的。” “你个傻子,没得到的,用美人计还顶用,可你瞧瞧王爷和王妃,都一个屋檐下睡那么多太天,美人计还有用吗?” “也是哦。” “哎!自古以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怜我家王爷,才成婚一月就要独守空房咯。” 离先生同情地摇着头回屋子去了。 齐东却听进去了。 王妃不可能当负心人吧,玩了他家王爷就跑? 阎司灵这一觉睡的很沉,沉到第二天天亮才醒。 身旁的小纸人守了一宿,见她起来,才蹦蹦跳跳地同她说谢必安让乌鸦带回来的消息。 孽镜台的确是在钦天监,不过和阎司灵推测的一样。 那玩意儿乃神器,谢必安虽然有神官之职在身,但终究在人间待的时间太久了,而且鬼力被她吸收了大半,所以扛不住。 现在被困在孽镜台之中了。 小纸人蹦跶起来:谢必安还有话要转告,她说很重要,让我写下来。 阎司灵立刻铺开纸,又研了墨 小纸人跳进墨了打了个滚儿,出来之后在纸上龙飞凤舞一阵子。 恰好门被敲响。 阎司灵去开门,见墨北延面容憔悴:“你这是没睡好?” 墨北延昨夜自己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这个生死簿的事到底要如何开口:“是没睡好,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进来吧。”阎司灵让开一条路。 墨北延走进屋,赫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字:“诶?” 小纸人已经被累的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了,谢必安也是,没事让它写这么多笔画做什么,可不是为难它么。 第76章 烧死她 阎司灵在看到那五个字,脸都黑了。 她将纸抓成一团,吓得小纸人赶紧跳下桌子溜到一旁去。 它刚刚沾了墨,沿途都是小小的脚印,看起来十分滑稽。 墨北延都被逗笑了:“你这又是惹了谁?” “别提了,”阎司灵不想和墨北延说太过关于地府的事,转移话题,“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有些难开口,但墨北延还是问:“可否借我生死簿 一看。” “你看生死簿做什么?” 听阎司灵没有立刻拒绝,墨北延才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我父皇的死因。” 阎司灵饶有兴趣地拖着下巴:“你当知道与我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银子了。” “这一次我不想要银子。” 墨北延正疑惑,阎司灵这厮转性了?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她说:“我要钦天监里的孽镜台碎片。” “你胃口可真大。” “筹码我已经开出了,想要生死簿,就带着孽镜台的碎片来衡阳侯府找我。” 阎司灵说完这话,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墨北延皱起眉,今日秦无念出殡,她这是去吊唁的? …… 衡阳侯府外面挂起了白幡,短短一月之间,已经是第二次办丧事了。 秦昭昭畏罪自戕,兴平帝顾念衡阳侯的功绩,便让大理寺将人草草埋了,知会了侯府一声罢了。 阎司灵到的时候,侯府的大门和上一次一样,都是大敞开的。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秦寺穹一定有大招在等她。 她迈进衡阳侯府的那一刻,一股子邪祟之气便扑面而来,她稍稍驻足,管事就迎上前来。 “延王妃,侯爷的灵堂在前面。” 说完这话,身后便传来厚重大门关闭的声音。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迈开步伐往前走。 她心中清楚,这衡阳侯府里藏着的不只是秦寺穹的算计,还有藏在这里的邪祟! 她现在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她偏偏要看看,这张网究竟能困住谁。 灵堂近在咫尺,浓重的香火味混杂着那股邪气扑鼻而来。 阎司灵的目光扫过四周。 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 灵堂里摆放着黑色的棺材,棺材前燃着烛火。 烛火之前,是跪在地上焚烧纸钱的秦寺穹。 秦寺穹一身素缟,他没有起身,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给你的小姨父上柱香吧。” 阎司灵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烛火摇曳,灵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秦寺穹:“表兄不打算解释下这满屋子的邪祟吗?” “邪祟?表妹可真是会开玩笑。这侯府上下,除了你带来的那些东西,还能有什么邪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跳动的火焰。 阎司灵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以秦寺穹那傻子的性格,这个时候没有暴怒,已经在说明事情不简单了。 此时,灵堂内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更浓了几分,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秦寺穹伸出了手,手里捏着三炷香:“上香吧。” 阎司灵能感觉到香上面,沾了些东西。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接过。 她没有祭拜,只是转手就将香插进了棺材前的香炉里。 只一瞬,就听到秦寺穹若有似无的笑声。 她才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棺材盖子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掀开。 里面赫然冒出一张巨网,兜头将阎司灵盖住。 阎司灵才要挣扎,就看到秦寺穹往后暴退。 秦寺穹赶紧招呼着外面守候的钦天监众人:“诸位!给本官看守好这妖孽,务必要等到日正当中!” 钦天监的人,一个个手持弓箭,齐齐都对准了阎司灵。 在他们的眼里,可从未只有一个君王,那便是兴平帝。 而监正大人,便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怀疑任何秦寺穹的话。 秦寺穹没有往阎司灵的附近靠,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她的手开始破皮,他才笑了起来。 巨网之上,涂抹了些对付鬼物的秘药。 “大仙说的果然不错,你当真是妖孽!” 阎司灵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若是之前夺舍而来的阎司灵根本不会惧怕,不过现在她是强行附身,所以巨网就像利刃,割破了她的皮肤。 但她现在,不能着急。 若急了,就抓不到秦寺穹口中的大仙了。 秦寺穹哼了一声:“你若乖乖地束手就擒,并按本官说的做,本官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阎司灵索性坐下来,就任由自己当网中鱼:“那你想我做什么呢?” “本官不管你受何人指使,一会儿本官会给你一张口供,你签字画押即可。” “你想借我的口,泼墨北延的脏水?” “你倒是聪明。” 阎司灵盘膝而坐:“墨北延如今贵为监国王爷,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将他拽下这个高台的人,大抵也就只有那几位对龙椅有兴致的皇子,及他们的母族了。”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明明高高在上,可在她眼里却如蝼蚁一般的秦寺穹:“你投靠的是哪一位?” 秦寺穹最烦这种审视的目光,好似她能洞悉一切那般。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向聪明的母亲,还有昭昭,甚至从小就机灵过人的桑桑都会一一折在阎司灵的手里。 这股子怨念,这股子执念,这股子不甘,全都爆发出来。 他冷笑一声:“等你死后,你去问阎王呗。” 阎司灵被逗笑了:“万一阎王也不知道呢?” 秦寺穹太讨厌她这种临危不乱的故作轻松:“司灵,你可真是牙尖嘴利,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横竖都要死,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作为表哥的我,一定会亲自送你上路。” 顿了下,秦寺穹道:“来人呀,将这个妖孽,抬到院中,准备焚烧!” 大仙说了,想要永绝后患,必须用特制的秘药,在正午时分,将这个妖孽烧死。 第77章 起了歹心 可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地往天空的正中去,却没人敢去抬阎司灵。 钦天监的人虽然布下天罗地网抓人,可都是远距离动手,现在要近距离拉扯,他们还是不敢的。 秦寺穹喊了两声把人带出来,愣是没人敢动。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你们在做什么呢!马上正午了,再不将人绑出来,耽搁了时辰,你们负得了责吗?”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绑出来,只是这妖女……太凶了。” “她都被网住了,还能怎么凶?” “可她,她会咬人啊。” 在网子里面的阎司灵听了只觉得无语,但还是很配合地龇牙咧嘴。 咬不死你们,蠢货。 秦寺穹不敢等,生怕今日除不掉阎司灵,再把墨北延等来了,到时候肯定会被疯狂报复的。 他立刻道:“你们的弓箭是摆设吗?不知道先杀了再焚烧吗?” “大人英明!” 阎司灵:“……” 诸葛渊这混蛋,死了也给她留祸患。 不等她多想,所有钦天监的人都从自己的腿上取下弩箭。 平日他们都是这样轻车上路的。 当弩箭对准了阎司灵,她才爬起来,奋力往棺材的方向奔去。 她提着网子,奔的狼狈不堪,箭矢的“咻咻”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虽然胳膊上、腿上,有了些擦伤,但危不及性命。 在极具攻击力的箭雨下,她成功躲到了棺材的后面。 她看向棺材,一眼,就做了个决定。 “秦无念!你儿子逼我的,可别怪我!” 她奋力推开并没有钉死的棺材盖,飞身钻进去。 气氛瞬间凝固。 钦天监的弓箭手们面面相觑,这…… 秦寺穹也都震惊了:“妖女!你要做什么!快!杀了她,杀了她!” 弓箭手才要靠近,就从棺材里飞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听得“哐当”一声。 圆滚滚的檀木珠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紧接着,什么金银珠宝,全都被阎司灵一股脑儿地往外丢。 在钦天监和秦寺穹都还在傻眼之际,阎司灵举起秦无念堂而皇之地站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样诡异的一幕。 灵堂之中,棺材之上。 秦无念面如死灰,一身寿衣皱巴巴的,就像被人掏空了似得。 “妖孽!”秦寺穹气的破口大骂,“该死的,你放开我父亲!放开我父亲!” 阎司灵看着外面的大太阳,举着秦无念并不沉重的尸体,怒斥:“全都给我退出去!” 人死之后,尸体会很重。 但秦无念的尸体,虽不至于轻飘飘,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沉重。 弓箭手将阎司灵团团围住。 下一刻,谁都没有想到,阎司灵却主动丢开秦无念:“不玩了。” 弓箭手:啊? “拿下!”秦寺穹被气的差点吐血,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妖女,你当真可恶,当真该死!” 阎司灵从棺材里爬出来,虽然还在网子里,但她却大大方方地拒绝了,顶着网子走出去。 秦寺穹根本来不及去看自己父亲的遗体,走出灵堂:“把她给我绑了!” 可阎司灵却用不着人来绑,已经自己走到了刑架上:“点火吧。” 弓箭手:啊? 虽然满腹疑问,但这种要自己上刑架的要求,可遇不可求。 特别是刚刚他们被耍的团团转,差点脸都要丢干净了。 一阵阴风吹过来,惊得钦天监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秦寺穹亲自举起火把走到刑架前。 都说相由心生,现在的他,比初见时候,狰狞多了。 阎司灵勾起嘴角,笑着道:“点吧。” 刑架下堆满了木柴,木柴上沾满了火油,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子,足以让整个刑架烧起来。 秦寺穹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将火把放在木柴之上。 原以为,会燃气熊熊烈火,可等了半天,别说是火了,就是一个白烟都没有冒出来。 其中一个弓箭手赶紧上前,捡起一块木头,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子火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嫌弃地丢在木头:“是火油,没错。” “为什么点不着?” 秦寺穹握着火把的手,都捏紧了。 阎司灵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即将要被烧死的人,不是她。 秦寺穹眉头紧锁,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 然而对方的目光清澈如水,没有半分慌乱。 他就不信了! 他努力地将火把往干柴之上放,甚至最后,恼怒地让衡阳侯府的下人取了更多的火把要来烧死阎司灵。 “这什么味道!” 忽然众人惊惧起来,齐齐回头,看向冒出滚滚浓烟的灵堂。 熊熊烈火,竟然在棺材里燃烧起来了! “父亲!” 秦寺穹再也不顾的阎司灵。 “救火!快救火啊!” 他想要冲进来,却被钦天监的人拦下。 “监正大人,危险啊!” 刑架之上的阎司灵笑的美目生辉:“应该烧的骨架子都不剩了吧,哈哈哈……” 银铃一般的笑声,很明确地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她,睚眦必报。 “烧毁自己生父的遗体,感觉如何呀,我的表兄。” 她就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眼里除了笑意,还有冷至深渊的阴寒。 白昼之下,她的鬼力会被压制,但不代表,她不会用咒术。 替换之咒,只需要一只灵宠便能完成。 钻进棺材的那一刻,她就想好要如何报复秦寺穹了。 是的,报复! 单纯的报复。 秦寺穹目眦欲裂,他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女人。 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怒火与懊悔。 脑海中一片混乱,他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可越是焦急,越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高声呼喊着救火,有人则惊恐地后退,生怕被卷入这场诡异的灾难之中。 阎司灵微微仰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秦寺穹扭曲的脸上。 她轻启朱唇,声音如同从九幽深处传来:“我会让你后悔,与邪祟为伍。”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秦寺穹抢走弓箭手里的弩箭,对准了阎司灵:“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第78章 最好相信一下 咻! 弓箭破风的声音传来,阎司灵却半分都不紧张。 她咧嘴一笑:“来了。” 比箭更快的,是一道身影。 带着阎司灵最喜欢的梨花香。 那箭,在距离阎司灵眉眼只有三寸的地方被迫停下。 墨北延强行抓住了箭,掌心滴出血:“你没事吧?” “还不给我松开?” 颐指气使的语调,让后面跟着赶来的破军卫早就习惯了。 他们立刻将这儿团团围住。 墨北延丢开箭,开始给阎司灵松网。 “我要的东西呢?” “在后面。” “干得不错,晚上奖励你。” 她昨夜需要沉静,制造特定的灵宠,所以舍弃了能好好吸食墨北延身上鬼气的机会。 只是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 齐东等人面红耳赤。 死腿,跑那么快做什么,慢点就听不到了。 墨北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扶着她下了刑架。 灵堂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只是秦无念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灰。 秦寺穹不能接受的嗷嗷大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傻白愣。 弓箭手们为难地拉了拉哭的稀里哗啦的监正大人,延王都来了,不撑个场面吗? 好丢脸哦。 墨北延倒是无视掉了他们尴尬的表情,只是看着衡阳侯府的人开始在里面捡骨灰:“下手可真狠。” “狠吗?”阎司灵巧笑嫣然,“我也觉得,啧,当儿子的,下这么狠的手烧老子,还是前所未见呢。” 她故意将声音提的很高。 果然,秦寺穹听到之后,立刻就炸毛了:“妖孽!我要宰了你!” “哎呀呀,我好怕哦!” 她立刻往墨北延的身后躲,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王爷,人家好怕怕哦。” 墨北延:“……” 破军卫:“……”他们能不能回去了先。 但下一刻,忽然一阵阴风就吹来了。 “哐哐”几声,将方才的刑架吹的天翻地覆。 干柴都要飞上天了。 刑架散落一地,场面顿时混乱不堪。阎司灵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 秦寺穹忽然发狂了,从怀里取出一块墨色的半月牙玉佩,狠狠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上面:“吾以鲜血,唤君亲临,诛邪!” 随着咒语的念出,那枚玉佩骤然发出刺眼的光芒,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往外涌动。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墨北延眉头微皱,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而破军卫则迅速围成一圈,将他和阎司灵都护在中间。 阎司灵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个孝顺的儿子呢!” 秦寺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双眼布满血丝,像是被愤怒和悲痛吞噬了理智。他高举着玉佩,鲜血顺着掌心滑落,滴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升腾而起。 “司灵,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连鬼都做不了!” “呵呵呵……我能不能做鬼,你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还有你父亲,都下不了地府。” 她的语气轻佻,却让周围的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以自身喂养邪祟,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神魂均被邪祟吞噬,化作虚无。 “胡言乱语!” 齐东适时地补充:“我觉得,你最好相信一下我家王妃。” 风更急了,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衡阳侯府的人纷纷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不敢直视这诡异的一幕。 阎司灵厉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取镜!” 齐东“哦破”了两声,才想起他们不是来看戏的,他们还带着任务:“快!快抬上来!” 那东西不大,其实就半人高,可重的不得了。 八名经常操练着的破军卫都推的哼哧哼哧的,累的够呛。 秦寺穹忽然发难,提起手边的一把大刀就朝阎司灵冲过去。 刀上赫然缠着邪祟之气。 破军卫正要上前,却听到阎司灵爆喝一声:“闪开!” 他们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齐齐闪开。 阎司灵推开墨北延:“保护王爷!” 话音落下,她三步并两步地朝盖着黑布的东西冲过去。 秦寺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阎司灵,所以她成功当了诱饵。 齐东想去帮忙,墨北延却拦住了他:“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没把握的时候还冲的这么勇?” “也是。” 王妃但凡只有九成把握,绝对会带上王爷冲锋陷阵的。 哎! 阎司灵在秦寺穹的刀朝她砍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掀开了黑布:“还不出来!” 黑布之下,是钦天监的至宝——孽镜台的碎片! “大人!宝镜啊!住手啊!” 钦天监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是打死都想不到,墨北延竟然能带出他们的至宝。 但最让人惊恐的是,他们拼死相护的宝贝,现在却被监正提刀要砍刀了啊! 啊啊啊啊! 人头啊,九族啊,完蛋了。 如铜镜一般的质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寺穹根本收不住手,生生的一刀就朝着宝镜砍了下去。 钦天监的人齐齐捂住了双眼,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幻觉。 然而在所有人都以为,刀和铜镜相碰撞,会发出声音,却不想,在眨眼睛,一只手,却伸出了铜镜,握住了刀。 钦天监的人在没有听到动静,还是睁开了眼睛。 还好,铜镜没碎,脑袋保住了,九族也保住了。 诶? 等等! 他们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那,那手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惨叫起来。 “鬼,鬼啊——” 顷刻,天空之中,乌云密布。 那双从镜中伸出的手,不仅握住了秦寺穹的刀,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让人不寒而栗。 手的主人,缓缓地从孽镜台中,走出来。 她,一身白衣,裙摆开叉差点要到腰间了,一双大长腿令人羡慕。 前凸后翘,妩媚无比。 她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她步伐轻盈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不安与震撼。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冽与威严,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钦天监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跪下求饶,还是该拔腿就跑。 “好香的邪祟呀,本座好久没吃过了。” 秦寺穹都傻眼了,直到他手里的玉佩被谢必安拿走,然后放在嘴里,嘎巴地咬碎,他才惊惧起来:“鬼,鬼?” “眼光不赖,本座,白无常,谢必安。” 第79章 未卜先知 “你……” 秦寺穹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而急促。 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而自己可能已经踏入了一个再无法爬出来的深渊。 “小朋友,二十来岁就有幸见到本座,是不是很激动呢?” 谢必安甩了下头发,黑发如瀑,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现在,他们都想挪开眼睛。 阎司灵简直没眼看:“废话那么多,赶紧把邪祟除了。” 谢必安给阎司灵抛了个媚眼:“好的呢,灵灵。” 阎司灵给了一个白眼。 墨北延不合时宜地提醒着:“就是早上,你给她的那几个字这么快就忘记了?” 谢必安原本的笑僵在脸上,不高兴地给了墨北延一个刀眼:“灵灵,这狗男人不行,等我收拾完邪祟,给你换一个。” 说完,掐住了秦寺穹的脖子:“小朋友,带本座去会会那位邪祟吧。” “啊啊啊——” 阎司灵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转身就走。 齐东好奇地快步跟上:“王妃,那真的是白无常?”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嗯。” “那她给你写了什么?” “去你大爷的。” 齐东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句,傻眼了:“啊?” 墨北延吩咐齐东留下收拾衡阳侯府的烂摊子,独自追上阎司灵:“衡阳侯府就不管了吗?” “谁给你的孽镜台?” “李章锦。”墨北延说完,不忘看了一眼阎司灵,“看来,他身份不简单。” “嗯。” “现在去?” “我自己一个人去。” 墨北延看了一眼天空,方才的那些乌云都很听话地全都盘踞在衡阳侯府的上空,而其他地方,仍旧是阳光普照。 再不久,倒春寒的天,马上就要散了。 日照也会加长的,所以现在距离黄昏还有些时间。 他不放心:“还没天黑,我和你一起吧。” 阎司灵却停下脚步:“你去,更不安全了。” 要面对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墨北延能对抗的。 万一把她的小脆皮弄死了,她就亏大发了。 她攀上墨北延的肩头:“你听话,回府等我,我顶多子时就回来了。” 她语调软哝,听得人心痒痒。 墨北延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提议并不满意。 他拍开她的手:“你当我是纸糊的?好歹让我知道你要面对什么。” “你关心我哦?”阎司灵往他身上凑了凑。 墨北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正正经经地说道:“就是齐东出去,本王也会问的,再说了,我们是盟友。” 阎司灵轻笑了一声,手指在他肩上轻轻点了点:“好了好了,我的盟友,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子时之前,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 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不相信李章锦。 也许是太久没见,那位侄儿,可能比表面上更藏的深。 “哎呀,威胁我?”她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那我可得抓紧时间了,免得某人按捺不住闯祸。” 话音未落,她已经收回手,转身迈步离开。步伐轻盈得像一阵风,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 墨北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拳头微微攥紧,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让人不省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衡阳侯府就重新回归了平静。 谢必安扭摆着身子,指挥着钦天监的那些弓箭手和破军卫:“好孩子们,赶紧替本座好好地收拾下,本座得去见本座亲爱的灵灵了。” 她就知道,灵灵不会害她的。 原来孽镜台是想通的呀,一不留神就回了趟地府,恢复了鬼力。 齐东将一切都收拾妥当:“那……白大人?” “本座姓谢。” “呵呵,谢大人,那个,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他们亲眼看着这位白无常从孽镜台中蹦跶出来,又在衡阳侯府转了一圈,将那些冒着黑乎乎的邪祟之气全都吸收殆尽。 所有钦天监的人都对之膜拜到五体投地。 在钦天监的眼中,白无常是阴官,是神官,自然也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但虽然崇拜,总归是来自于地方。 所以他们没有敢上前的。 “你们收拾好这些,记得和上次一样,抹掉不相干人的记忆就好。” 这个她很清楚,延王手下的那位离先生,可是秘药无数。 齐东应了一声,已经让人去办了。 除了钦天监和破军卫之外,其他人,全都被灌了药。 只需要一夜,他们就能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至于留下钦天监的记忆,也是王妃之前特意吩咐过的。 谢必安见齐东痴痴地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发善心:“你是有什么想问本座的吗?” “倒是有。” “本座不喜欢男人,只喜欢拘魂,不谈情不说爱。” “啊?” “现在可以问了。” “哦,就是谢大人今早给王妃写了什么?” 谢必安一下子垮了脸:“去你大爷的。” 其实她也不想骂阎司灵的。 设身处地地想想,忽然被骗到孽镜台面前,突然又被吸进去,然后还出不来,不得骂死啊。 啧! 她现在不是知道错了,恢复了之后立刻就来帮忙了。 而且,她还带来了地府一个最最最劲爆的消息。 她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齐东:“问完了吗?” “问完了。” 齐东丧着脸,内心郁闷,不说就不说嘛,怎么一个个的,都骂他。 可是见到谢必安要走,齐东还是好心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身为阴官不怕晒吗?” 谢必安指着头上的一片乌云:“这玩意儿跟着本座,走哪儿都不怕。” 齐东目送谢必安离开:“还是王妃正常点。” …… 秦王府。 自打上次蓝银山庄之后,阎司灵就没和李章锦见过面。 算算时间,也有半个月了。 她尚未扣门,朱红色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和善的老嬷嬷笑着脸:“是延王妃吧,我家王爷出门去了,不过留了话,他黄昏之前一定回来,请延王妃府中稍等。” 第80章 王爷又犯病了 嬷嬷让人上了茶:“王爷说了,这梨汤茶应该是延王妃喜欢的。” 阎司灵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梨汤的清香扑鼻而来,确实合她的口味。 嬷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王爷有心了。”阎司灵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却透着些许疏离。 嬷嬷察言观色,依旧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软了三分:“王爷说,延王妃喜甜,还请王妃尝尝。” 阎司灵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糕点。 那些精致的小点心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每一个都小巧玲珑,仿佛艺术品一般。她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果香。 “可还符合王妃的口味?”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安静地等待嬷嬷继续说话。 嬷嬷见状,脸上笑意变得冷了些:“王爷当真是对长辈极好的,念着您是皇婶呀,就特意让厨房备下这些糕点。” 她虽为婢,但却是王爷的乳母。 奉皇后娘娘的命,专门照顾秦王殿下的起居饮食。 自打从蓝银山庄回来,秦王殿下就很反常,从偶尔提及延王妃到现在时不时地就要蹦跶一句出来。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自然是欢喜的。 秦王尚未及冠,虽未定下亲事,但要先纳侧妃,也不是个问题。 只是绝对不能是人妇,还是自己的长辈! 阎司灵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嬷嬷,满眼的不屑。 嬷嬷大大方方地坐下,又继续说道:“老身看得出来,我家王爷对延王妃并不寻常,但还请王妃顾念自己的身份,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见阎司灵一点儿都不理她,她有些不高兴了:“好歹老身也是秦王殿下的乳母,延王妃也太不尊重人了!” 阎司灵继续吃着自己的糕点,连个正眼都没给:“乳母,为婢吧。” “什么?” “身为奴婢,与本王妃同台而坐,这就是你的尊卑有别?” “我是……唔!” 嬷嬷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阎司灵强行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噎得她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阎司灵擦着手:“年纪大就吃些糕点,回去休息,别在本王妃面前叨叨,本王妃脾气不好,就是我家王爷来了,也镇不住我。” 嬷嬷差点点就要被噎死了,亏得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不对,才匆匆来,将糕点扣出来。 嬷嬷大喘气,指着阎司灵:“你,你……” “在用手指着我,我掰断它。” 吓得嬷嬷赶紧揣好自己的手。 早前听说过这位延王妃的厉害之处,裕王府被搞得鸡飞狗跳,前几日衡阳侯府更是惨烈。 秦侯爷被烧的尸骨无存。 还连累了守灵的秦大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御医去诊断,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说不怕,那是假的。 可再怕,也不能让这个丧门星祸害他们秦王府啊。 原本以为还要一会儿才回来的李章锦,忽然就被人抬回来了。 “陈嬷嬷!” 跟着李章锦出去的侍卫东青急切走进来。 “不好了!王爷又晕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保护王爷的?” 陈嬷嬷踉跄着走出大厅,就看到李章锦被人抬回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阎司灵嗅着空气里点点散去的气息,眉头紧皱,不是他? 既然不是,那她便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她缓缓地走出去,就被东青看到。 “延王妃?”他快步上前走过来,“还请延王妃救救我家王爷!” 陈嬷嬷一愣:“东青,你傻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搁这儿说什么蠢话。” “嬷嬷不知,王妃医术高超,就连宋御医都赞不绝口。” 之前在蓝银山庄,东青是见过阎司灵的。 也曾在跟着自家王爷出入皇宫时,听说过阎司灵几度救人的事。 就连陛下的御用御医,都曾说过,延王妃救过陛下的性命。 陈嬷嬷本是半信半疑的,但一听到宋御医的大名,立刻就给阎司灵 跪了,半分犹豫都没有。 “王妃,方才是老身不对,还请王妃莫要计较,救救我家王爷!” 阎司灵淡漠地扫过在场的人,她可懒得救。 她一言不发,走出大厅,眼见着就要离开,陈嬷嬷“嘭”一声重重地磕头。 瞬间,额间涌出鲜血。 惊呆了众人。 陈嬷嬷声泪俱下:“延王妃,我家王爷生性纯良,平日谦卑有礼,对我们下人也从未有过苛责,可最近他就像撞邪了一样,跟换了个人似得,还请王妃救救我家王爷啊!” 阎司灵在听到“换了个人”时,脚步停了下来。 “你刚刚说,换了个人?” 她转过身,目光带着探究。 陈嬷嬷迟疑了片刻,犹豫之后才缓缓开口:“自从王爷从蓝银山庄回来之后,白天和夜晚,就像两个人,这段时间更切换的频繁,上一刻还在说想吃羊肉,下一刻就说闻着羊肉就想吐。” “闻着羊肉就想吐?” “可不是么,可王爷打小就爱吃羊肉,喝羊汤,老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是这几日照顾李章锦心力交瘁,她当真是不想再让秦王和皇后娘娘陷入其他风浪之中。 觊觎长辈,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就算背靠首辅,也架不住舆论风波。 到时候,一损俱损。 阎司灵抱着胳膊,她本来并不打算插手这些俗事。 就像之前端妃在中间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还是能全身而退。 包括被生母诈尸咬死的秦昭昭,最后都能成为带罪羔羊,被说成是在大理寺自戕。 大胤这个朝堂,从上到下,从内到位,都脏到底了。 不过……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阎司灵对陈嬷嬷道:“还不起来带路?” 陈嬷嬷诶诶了两声,赶紧在东青的搀扶下,带着路。 因着刚刚发生的不愉快,陈嬷嬷有些尴尬,目光也不敢和阎司灵相互碰撞。 不过阎司灵却不在意。 和无知的凡人计较,她还没那个闲心。 反正有火当场就撒了。 “延王妃,我家王爷……该不会是……”陈嬷嬷很是担心,“被什么不干净的附身了吧?” 第81章 羊肉汤 阎司灵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地说话。 直到行至了主院的寝卧,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章锦,她又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这屋子里,倒是又那只鬼的气息了。 阎司灵走到床榻边,似模似样地将手搭在李章锦的腕上。 陈嬷嬷颇为担心,但又不敢喧闹,生怕阎司灵诊断错误。 等她收回了手,陈嬷嬷才关切地问:“延王妃,我家王爷如何?” “你们听过,离魂症吗?” “离魂症?” 阎司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便是受了些刺激,而生出了离魂,有时候行为举止会和往常不同,判若两人。” 陈嬷嬷听了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们家王爷,可是皇后的嫡子啊,日后可是有大作为的。 可不能因为此事传到了陛下耳中去,否则便要和裕王一般,与储君之位无缘了。 她急切地给阎司灵跪下:“延王妃,还请救救我家王爷啊!” “能救的。” “如何救?” 阎司灵看向床榻上的人,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羊肉汤。” 别说是陈嬷嬷了,就是东青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羊肉汤?” “去煮一大锅,记住,要一大锅。” 阎司灵生怕他们不懂什么叫一大锅,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煮好了,就端到这个屋子里来,若是羊肉不够,就用羊杂,只要是羊,就都可以。” 她眼底露出狡黠。 玩么,她奉陪到底。 陈嬷嬷心有疑虑,但还是和东青立刻出去吩咐人去准备。 幸好才过了冬,还有羊肉作为存货。 上京城的人,其实并不大爱吃羊肉的,也就只有冬至,吃点羊肉暖暖身子。 吩咐好一切之后,陈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阎司灵:“你说,羊肉汤能成吗?” 东青也心里没底:“不知道呀,不过我倒是听说,的确有用羊血作为驱邪,哎,现在也没法子了。” 要是诸葛大人还活着,他们还能去请钦天监帮忙。 如今短短一个月,钦天监先后两个监正,一个死了,一个也快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 陈嬷嬷还是不放心阎司灵的:“你速去延王府,去请延王殿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管今日之事成不成,我都必须告知皇后娘娘。 “若当真延王妃能救得了咱们王爷,也能趁此与延王殿下好好攀交一番,只是若救不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还有延王能给延王妃撑腰。” 东青明白地点了下头,立刻去。 陈嬷嬷让人又给阎司灵奉了茶。 大约到了黄昏,羊肉汤的香味才传来。 倒是炖了一大锅,只是那么大口锅也抬不过来,便就按阎司灵的方式,在外面的院子里架了个临时的灶台,将锅移过来。 锅底的火很足,烧的锅子里的羊肉汤雪白一片。 阎司灵还让人将羊肉汤盛出来,放在寝卧里,甚至还将所有的门窗都给打开。 势必要让整个屋子都沉浸在羊肉汤的香味之中。 若是喜欢着味道的人,倒是觉得很舒服。 可若是不喜欢的…… 她端起一碗羊肉汤,就在李章锦的床边搅动着。 院子里的厨娘手都搅痛了:“这么大的阵仗,真能有效吗?” 陈嬷嬷瞪了她一眼,目光紧盯着那锅翻滚的汤水,良久之后,才走进屋子,望着床榻上的人,眼里全是期待。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榻上的人,鼻子皱了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王爷!” 陈嬷嬷心急不已地上前。 李章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打了个干呕。 阎司灵眯起眼睛,才要开口,就听到李章锦说话。 “嬷嬷,就算本王喜欢吃羊肉,也不至于弄这么多,怪浪费的。” 阎司灵皱起眉,将手里的羊肉汤递给李章锦:“王爷醒了必定饿,吃吧。” 陈嬷嬷赶紧接过羊肉汤,一勺一勺地喂给李章锦。 “王爷放心,方才老奴已经让人去传话了,说是王爷体恤百姓,今日放羊肉汤,喝不完的,送出去,也不会浪费的。” 陈嬷嬷考虑的十分周全。 李章锦听了,才满意地开始喝汤。 很快一碗汤就见底了。 阎司灵又盛了一碗,里面还加了很多羊肉:“喝。” 李章锦才醒,虽然刚刚有些饿,但一碗汤下去,还是挺撑的,他拒绝:“皇婶,本王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要喝。” “皇婶!”李章锦自以为已经是处处忍让了,但阎司灵却越发的得寸进尺,“本王不是皇叔,就算你是长辈,但也不能这样在本王的秦王府无理取闹。” 顿了下,他立刻吩咐陈嬷嬷:“你去请皇叔来,让他把皇婶带走。” 陈嬷嬷愣了下。 阎司灵却笑了笑,出其不意地扒拉开陈嬷嬷,一把捏住了李章锦的下颚,将羊肉汤灌了进去。 “咳咳咳……” 陈嬷嬷吓傻了:“延王妃,延王妃!住手啊!” “你要呛死王爷吗?” “你快住手啊!” 陈嬷嬷从地上爬起来,去拉扯阎司灵。 可却半分都拉不动她。 李章锦发狠地也想推开她,可却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 才稍稍一不留神,就被灌了一碗羊肉汤。 阎司灵甩开碗,趁着一团乱,就去拿盆,她今天必须把那混账逼出来不可! 李章锦看到阎司灵手里的一盆羊肉汤,傻眼了,吓得连鞋袜都没有穿,跳下床,朝房间门口跑。 “皇婶!体统!你的体统呢!你别……啊——哎哟!” 李章锦被阎司灵绊倒,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阎司灵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上,强行将手里一盆羊肉汤往他嘴里灌。 “皇……咕噜咕噜……” 陈嬷嬷后悔了,她就不该招惹这个疯婆子! 她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拉开延王妃啊!” 外面的府兵立刻冲进来,可还没近到阎司灵的身,就被一股强悍的气场给弹飞出去。 外间才赶过来的齐东在前,将朝墨北延飞过来的府兵踹开:“王爷小心!” 墨北延冷着脸往里面去,才一进屋子,就看到陈嬷嬷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哭的脸上的妆都花。 而不远处,阎司灵正骑着李章锦,恶狠狠地往人嘴里灌羊肉汤。 墨北延才要上前。 阎司灵连个正眼都没有:“不许过来!” 第82章 两个人,一千多心眼儿了 东青才进来就听到这个话,他震惊不已:“延王殿下,振夫纲啊!” 他还从未见过有女子凶悍到这个地步。 都欺负到他们王爷身上了。 必须得让延王殿下,好好地教训一下延王妃才是。 墨北延却出人意料地往后退了一步,朝东青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行你上。” 东青:“……” 坊间传闻,延王惧内。 还真的不是乱说。 算了,亏得陈嬷嬷还为他们处处考虑,没想到没一个好货色。 求人不如求己,他三步并两步上前,可手还没碰到阎司灵,就被不明飞行物冲过来,狠狠地砸晕了过去。 齐东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啧,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天都黑了,还敢惹我家王妃,找死呢。” 他将哭到差点厥过去的陈嬷嬷扶起来,听了陈嬷嬷一边哭一边嗷嗷阐述的话语,转告给了墨北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身万万没想到延王妃竟然对我家王爷起了歹心,还请……” 陈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狂风四起。 吹得院子里的树都弯了腰。 那口炖着羊肉的大锅更是被掀翻在地,还砸伤了厨娘。 被阎司灵强行压在地上喝汤的李章锦陡然暴躁起来。 阎司灵手中的盆被他打翻,紧接着,他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一掀,生生将她扯了起来。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王妃!” 齐东惊呼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晚上把阎司灵摔在地上的。 他想拔剑的,但对方却是身份尊贵的秦王! 陈嬷嬷都傻眼了,手颤抖着指着暴躁的李章锦:“离魂症,离魂症!王妃说的离魂症!当真羊肉汤是有用的。” 阎司灵爆喝:“泼他!” 齐东立刻去取还剩下的残汤。 只剩下一小桶的羊肉汤全都一股脑儿地朝李章锦泼了过去。 齐东学着话本子上捉妖师的模样呵斥:“妖孽,现出你的原形!” 阎司灵:“……” 可他没等到李章锦现出原形,却等到李章锦一个“呕”,狂喷了他一身。 李章锦痛苦不已地半跪在地上,狂呕不止,他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呕——阎!司!灵!呕——” 墨北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在整个上京城,所有人都只是她叫司灵,只有他才知道她还有个姓。 阎王的阎。 这个人…… 是很熟悉的她的人。 阎司灵并没有半分客气,提起李章锦的后衣领,也不管他有多少难受:“说!为什么上他的身!” 陈嬷嬷听到这话,直接给吓的跪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家王爷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你才不干……呕——” 陈嬷嬷仗着人多,虽然还是害怕,但仍旧鼓足了勇气:“王妃,还要什么,黑狗血,还是桃木剑,我都去,杀了个妖孽,杀了这个妖孽,救我家王爷啊。” 李章锦忽然朝陈嬷嬷露出了个凶狠的表情。 那眉眼之间,好似隐隐的有另外一张人脸出现,吓得本来就在故作镇定的陈嬷嬷“哎哟”了一声就倒了。 齐东实在看不过眼了,顶着一身的呕吐物将陈嬷嬷拖出去。 “关门!” 阎司灵冷喝一声。 齐东赶紧让人关门关窗。 屋子里的羊肉汤味道散不去,李章锦有狂呕了起来。 阎司灵嫌弃地丢下他,往后退了一步:“吐了那么多了,还没吐干净么?” “你……呕——你明知我最讨厌羊肉,你还……” “不这样,怎么逼得出来你,我的好二哥。” 李章锦趴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他指着阎司灵:“你个小王八羔子,本王扒了你的皮!” 然而他话音才落下,阎司灵却狠戾地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被羊肉破了一身,灌了一肚子,你还能有力气吗?” 墨北延在一旁,脑子里飞速运转。 地府阎王老二,楚江王,厉温。 墨北延不能理解:“楚江王为什么会在李章锦的身上?” 阎司灵狠狠地碾压着李章锦,不,严格地来说,是厉温的手背:“问你话呢!” “阎司灵,本王要宰了你!” “你省点吧,就你现在这副德行,你能宰了谁?” 她叉着腰,就像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 她做梦都在想。 有朝一日能把厉温践踏在脚下,没想到李章锦误打误撞地完成了她的愿望。 等厉温 滚了,她一定要补偿下李章锦。 “阎司灵!你放开本王,”厉温咬牙切齿,“你个得寸进尺的卑鄙小鬼,本王就多余救你,早知道,就不让墨北延这个大傻子那么轻松的带着孽镜台离开了。” 墨北延很有人情味地补充:“的确是他让我尽快带走孽镜台的。” “废话,他被困在李章锦的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邪祟肆意不能作为,再不清楚掉,等老大查起来,他这个负责掌管邪祟的阎王,不下无间地狱去受酷刑就怪了。” 被戳穿了心思的厉温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死女人,心眼子果然有八百个。 “我的好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老大派你来帮我的。” 虽然那天和老大通话,受了点干扰,没听到最后那个谁,但她就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 “你知道本王是来帮你的,还不放开本王?” “但是我的好二哥,老大让你来帮我,可没让你来假公济私。” “你什么意思?” “阴阳路混乱,难道和你没关系?” “要和本王有关系,本王能被困在这具废物身体里?”厉温气的捶胸顿足,“该死的玩意儿,根本不受控制。” 阎司灵啧了一声:“太微星命格,你能进都不错了,还想控制。” 就像之前她想上墨北延的身,都因为紫微星命格,被弹开。 “这废物是未来的储君?”厉温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看向墨北延,“你们大胤皇族是没人了吗?” 幸好当厉温占据这具身体时,李章锦是沉睡着的,否则听到这话,肯定会郁闷的。 好歹人家也是能文能武的,被人一口一个废物。 阎司灵收回脚,蹲下身:“那我的好二哥,咱们好好地说说阴阳路的问题。” 厉温点点头,慢慢地抬起眼:“好,啊。” 他话音落下,手就朝阎司灵的脖子抓去。 该死的的女人,居然敢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