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人渣洗白攻略》 第180章 纨绔?纨绔!(11) 元光帝揉揉儿子的小脑袋: “你是服了,可也没见你改呀。” 小胖墩理直气壮: “那是因为没有太疼呀。母后怎么舍得真的打我?父皇你真笨,我就是举个例子。” 元光帝:…… 轻轻弹了儿子一个脑瓜崩,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是在忽悠朕?” “父皇,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这怎么能是忽悠呢?我就是在举例子。毕竟我还小,举的例子不恰当,很正常的。你不要纠结这些小事啦。” 元光帝听着他这一套一套的,忍不住想笑: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 “怎么能是歪理呢?我说得很认真的!都是正理!算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听不懂,父皇你得多出去走走,你肯定是在宫里待得傻了。张博士说要‘行万里路’的,我今天已经行了有两里了。父皇你也试试吧。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吃饭了。逛了一天,饿死我了。” 小胖墩说着就挣脱了元光帝的怀抱。 胖乎乎的小身子倒是灵活,没一会儿就跑出了宣室殿,没影了。 元光帝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小胖墩就跑没了影。 他看着那胖乎乎的小身影离开,突然笑出声来: “臭小子,一堆歪理!” 谁家行万里路,是这么个行法? 江文躬身垂首: “六殿下聪慧。” 元光帝虽然嘴里骂着,但脸上却都是压不住的笑容。 与大多数被别人夸奖了孩子的家长几乎一般无二。 江文的头垂得更低。 六皇子的受宠程度,在这宫里一直都是独一份的。 但也只是相对受宠而已。 在这宫里,“受宠”可不是什么好事。 * 六皇子的晚饭,是在中宫和皇后一起用的。 虽然免不了被母后念叨了几句,但小胖墩完全不在意,开开心心地吃完饭,便散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如今还没成年,还住在中宫偏殿中。 小胖墩在偏殿玩了一会儿,就被催着洗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又打着哈欠被刘全喊着起床。 小胖墩闭着眼,任由刘全给他擦脸刷牙穿衣服,给他喂饭。 等他吃完,刘全又带着中宫小厨房准备的餐盒,和丁甲、丁乙一起送他去太学读书。 餐盒里装的小点心是给他课间的时候填肚子的。 小胖墩到底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 皇后心疼他,让小厨房准备了不少他爱吃的小点心。 小胖墩晃晃悠悠地进了课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手撑着下巴打着盹,就听到有人在他不远处说话: “我昨天押中了近十局!厉害吧!” “这么多?我前天才押中了五局。你确实厉害。可惜我昨天有事没去。” “嗨,也就是昨天运气好。我今天还打算去,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我今天一定要押中二十局才走!” “那我也要!” 两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六皇子就算想忽略都难。 他有些烦躁地爬起来,拍了拍桌子: “你们好吵!能不能去其他地方说话?!我都没办法睡觉了!” 然而,那两人却好像没看到他的不悦似的,反而凑了过来。 “诶,六皇子,你昨天都没好好玩,今天还去不去?” 说话的,就是昨天带六皇子去赌坊的程鑫源。 他爹是威远将军程序。 他则被选为了六皇子的伴读。 六皇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哪儿?” “就是昨天我带你去玩儿的地方啊!” 程鑫源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分着急。 他好不容易才让六皇子有了兴趣的,怎么才去了一次就忘了? 这怎么行?! 小胖墩“哦”了一声: “太无聊了,不去。” “你怎么能不去?!” 程鑫源有些急了。 小胖墩奇怪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不能不去?” 程鑫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 怕引起六皇子的怀疑,他摇摇头: “不是,我是说,你之前不是还说挺好玩的吗?怎么又说不去了?” 六皇子正想说“不想去就不去了”,但随即,他想到什么,那双好看的大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那当然是因为我找到比那个好玩一百倍的东西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玩的?那是什么?” 小胖墩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 “你都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 “上课了。” 程鑫源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六皇子打断了。 他下意识看向课室门外,便见张博士正背着手,站在门外。 那双威严的眼睛从他脸上扫过。 程鑫源下意识闭上嘴,乖乖坐回座位上。 一堂课,六皇子依旧听得昏昏欲睡,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博士只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昨天上午,皇后娘娘告诉过他,不要太过苛责六皇子。 昨天下午,陛下和大司马也都提醒了他,不要过分要求六皇子。 虽然身为博士,他有教授学生的义务。 但连陛下都开口了,他也只能听从。 只是心里难免觉得可惜。 昨日的课程,他虽然不认同六皇子所言,但六皇子能通过自己的思考有理解,说明他是个肯动脑思考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若是加以引导,未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 张博士一边讲着课,心里一边想着,最后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一早上的课,六皇子几乎是完全睡过去的。 直到最后一节课博士的“放课”两个字刚出声,他便醒了。 程鑫源抓耳挠腮地好奇了一个早上,又不敢去喊醒六皇子,只能硬生生忍着。 六皇子起床气太大,他怕自己被揍。 这会儿见六皇子醒了,连忙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问: “六皇子,你说得好玩的地方是哪里?” 小胖墩还有些没完全清醒: “啊?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反问了一句。 程鑫源迫不及待: “就是你早上说的,比昨天去的地方还好玩的地方啊!” 程鑫源一开始就没有收着声音,这会儿课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还有人好奇地问他: “程鑫源,你们昨天去了哪个好玩的地方?” 程鑫源摆摆手: “哎呀,一会儿再说。”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六皇子,想等他说出地方,自己就去玩儿。 他们这些官宦子弟是不用担心前途的,察举制的选官,只要家里人稳得住,他们以后肯定是能当官的。 所以,这群富贵闲人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去哪里玩儿。 六皇子让刘全给自己收拾东西,站起身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没开业呢。在城外的皇庄。等开业了我跟你说。好了,我要走了,姑姑今天办了赏花宴,我还要去玩儿呢!” 第181章 纨绔?纨绔!(12) 只可惜,小胖墩刚走出课室的门,就被人拦住了: “等等,温游,你是不是跟父皇告状了?” 看到眼前的几个人,小胖墩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这几人正是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以及他们的伴读和宫人。 小胖墩抿着小嘴巴,心里有些害怕。 虽然这几个人从来没打过他,但他们说话可难听了。 他一个人,说不过他们。 但很快,他又在心里给自己握拳头加油,抬起小下巴: “我才没有!” “你没有的话,父皇怎么会让我们母妃教训我们?你就是告状了!你个告状精!” 九皇子突然伸手,推了小胖墩一把。 昨天晚上,父皇亲自去了他母妃宫里,看着母妃拿棍子打他屁股,还教训他。 他都哭了,父皇也不理。 都怪六哥! 六哥真讨厌! 要不是他,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就是自己了! 小胖墩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 眼见着就要倒地,这时两道身影疾速冲了过来,一把将小胖墩抱住。 眼前突然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三位皇子都吓了一跳。 等发现这两人自己并没有见过时,三位皇子的胆子立刻就回来了。 五皇子瞪着丁甲和丁乙两兄弟: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背着双手,挺胸抬头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身为皇子的威严。 丁甲小心地将小胖墩放下,朝三人拱手行礼: “属下丁甲/丁乙,见过三位皇子。” “什么丁甲、丁乙的,听都没听过。本皇子的事情,你们少管,知道吗?” “抱歉,五皇子。在下兄弟二人是大司马派来保护六皇子的。关于六皇子的事,是我们兄弟二人的职责。” 所以,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丁甲面色仍旧恭敬,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五皇子脸色沉了下来。 五皇子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这么说,你们是一定要跟本皇子做对了?” 丁甲、丁乙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将六皇子挡在身后,态度不言自明。 五皇子见状,眯了眯眼睛。 平日里他们从未动过手。 今日当然也不会。 “好,很好。咱们走着瞧!温游,你就是个胆小鬼!居然还找人来保护你!你等着!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跟着你!哼!” 五皇子冷哼一声,招呼着七皇子和九皇子走了。 今日教训不了小六,不代表以后也没机会。 小胖墩悄悄从丁甲身后探出小脑袋,见那群人走了,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小脑袋,咧着小嘴,朝丁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丁甲,谢谢你。” 丁甲有些心疼这个笑起来天真可爱的孩子。 他轻轻摇头: “六皇子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小胖墩嘿嘿直乐: “那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在所不辞。” 一个时辰后,刚偷偷摸摸将一袋子死老鼠倒在五皇子床榻上,准备去七皇子住处的丁甲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贱! 能说出那些歪理,还将太子太傅方大人都说得差点儿哑口无言的人,他怎么会觉得他是真的无辜又可怜呢? 等从九皇子的住处回来,丁甲还是没忍住问小胖墩: “六殿下,您能不能告诉在下,五皇子他们为什么要找您麻烦?” 正在马车上吃着糕点,准备去长公主府的六皇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们坏呀。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看着眼前眉眼间全是单纯无辜的小少年,丁甲有些怀疑。 经过刚才的一番,他总觉得这位小皇子鬼精鬼精的。 不过,小胖墩可没兴趣给他们解惑。 马车刚停下,他就拍了拍小手上的点心屑,跳下车,往长公主府里跑。 昭阳长公主是个极喜爱花的人。 每年都要举办好几场赏花宴。 宴席上的茶点,都是当季的花朵制成,很是别出心裁。 而且,那些点心做得不止好看,味道也极好。 每次赏花宴,小肉墩都会来吃一顿。 他下了车,便直接进了府。 黄门官也没拦,只是派了人去告知长公主一声。 小胖墩进了府,便熟门熟路地往后院大厨房走。 每年赏花宴上的食物,都是从大厨房做出来的,这一次当然也并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才刚转过花园里的假山,就听见假山里有人说话: “三郎,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呀?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的下人总是给我脸色看,一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小胖墩的脚步一顿,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左眼写了个“有”,右眼写了个“瓜”。 他小胖身子倒是十分灵活地躲了起来,还不忘让刘全和丁甲、丁乙也都躲起来。 刘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倒是很淡定。 丁甲和丁乙两人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要是没记错的话,大司马是让他们来保护六皇子的安危的吧? 为什么现在他们不仅要给别人床上扔死老鼠,还要听墙角? 这对吗?! 两人眼中都有些生无可恋。 但耳朵却已经自动高高竖起。 毕竟,这世上,没人不爱听八卦的。 只听那女子声音刚落,又有一道男音响起: “快了,蕊儿,你别着急,再等等我。你知道的,现在肖言一直不肯为我举荐,我现在还是个白身,如何能娶你?到时候,你岂不是要跟我过苦日子?” “可是,可是表哥要是一直不肯举荐你怎么办?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再不成亲,就得交税了。而且,今日的赏花宴,长公主也有意为我寻一位夫婿的。” “蕊儿,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等了我这么久。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再等半个月,到时候我就可以封侯拜相,然后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现在,你只需要将我交给你的事办好,不要着急。” “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长公主可是陛下的亲姐姐,陛下会信吗?” “呵呵!到时候,就容不得他不信了!” “三郎,我信你。你真厉害!三郎~” “蕊儿,我的蕊儿~” 听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不对劲,丁甲连忙捂住小胖墩的耳朵,强行将他带着走远了。 等走远了,小胖墩才敢出声: “哎呀,丁甲你好讨厌!我都还没有听完呢!” 丁甲无奈地将小胖墩放下: “殿下,他们已经把重要的事情说完了,后面的,您不方便听。所以,咱们不听了,好吗?” 却听小胖墩全然不在意地说: “你见识真是少,我早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我之前偷偷去五哥那里,还在他枕头下面放了一本这方面的书呢!” 第182章 纨绔?纨绔!(13) 丁甲大为震撼,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六……六殿下,您说的是……是哪方面的书?” 小胖墩毫不在意: “就是妖精打架啊!这有什么?我都九岁了,马上就能开始相看娶媳妇了。你真是少见多怪。” 丁甲:!!! 皇家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他九岁的时候,倒是也开始跟着爹娘下地干活了,但对于娶媳妇的事,还还是一知半解呢! 等等! 丁甲后知后觉意识到: “六殿下,您是说去年五殿下因为私藏避火图被淑妃娘娘揍,是因为……您?” 小胖墩小手一背: “你别胡说啊,什么因为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能冤枉我的!” 听着他软糯可怜的小嗓音,丁甲只觉得有些幻灭,甚至有些怀疑,六皇子,真的需要他们保护吗? 就六皇子做过的这两件事看来,他怎么觉得需要被保护的,反而是其他皇子? 不过,很快,丁甲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喂!你干什么?!” 小胖墩突然大叫一声,就猛地朝前飞奔而去。 丁乙也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跑得快。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噗通!” “噗通!” 两声落水声接连响起。 丁乙已经跳入水中,很快便捞出了一个人。 小胖墩也已经跑了过来。 这里是长公主府的小池塘,平日里养些鱼,用来给花准备肥料,所以池塘的水并不深,只到成年人的腰间。 可对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子来说,这水却足以让他毫无抵抗之力了。 好在丁乙反应迅速,小家伙并没有呛水太久,这会儿还保持着清醒,只是被吓得有些懵懂。 直到看到岸边的六皇子时,小家伙才皱起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哇!哥哥!哥哥!哇!” 被突然推入水中的小家伙,正是昭阳长公主和驸马肖言的独子,肖书乐。 等丁乙小心护着小家伙走到岸边时,小家伙一下子就扑到了六皇子的怀里。 刘全将丁乙拉上岸: “丁乙护卫,您稍等一下,奴婢找人来给您换身衣裳。” 说着,忙不迭往前厅跑。 这会儿,公主府的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前院。 而且,小公子出了这么大事,还是得尽快禀告长公主才是。 肖书乐的小手紧紧抱着哥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六皇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抱着他往后院走。 他常来公主府,知道小家伙的住处。 还未走到小家伙住的院子,远远就被人看见了。 一群宫人忙不迭围了过来: “六殿下,我们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六殿下,把小公子给奴婢吧?奴婢帮小公子换身衣裳。” “是啊,六殿下,您也去换身衣裳吧?来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六皇子却紧紧抱着表弟没松手。 甚至,只是冷冷看了这群人一眼,便抱着表弟进了屋。 进门前还不忘留下一句: “丁甲,把他们给本皇子看好了!要是跑了一个,本皇子唯你是问!” “喏!” 丁甲下意识应声。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的六皇子好像与他先前的认知又有了很大差别。 那样威严、果断、有魄力,甚至若是细看,六皇子刚才的模样,与陛下还有几分相似。 丁甲只疑惑了一瞬,便将这些念头抛到了脑后。 无论六皇子是什么样子,他的任务只是服从命令,保护六皇子安全。 原本围着小胖墩,想从他手里抢下肖书乐的一群宫人,被六皇子直接关在了门外。 他们咬了咬牙,想出去告状,却被丁乙拦住。 丁甲手里还扯着一个垂着头,满脸丧气的人。 昭阳长公主原本正在前厅待客。 见刘全急匆匆跑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慌张,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怎么了?六皇子出事了?” 刘全摇头: “殿下,您快去看看吧!小公子被人害了!” “什么?!” 长公主一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和肖言成亲多年,但夫妻俩子嗣艰难,盼了好多年才终于盼来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刘全忙将长公主扶住: “公主,您别晕啊!小公子落了水,这会儿还得您去安抚!” “对对,本宫得去看看乐儿。管家,去请太医。” “奴婢刚才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公主别担心,我们发现得早,小公子应该不会有大碍。” “好。” 长公主紧紧握着刘全的胳膊,几乎要将他的胳膊捏碎。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发号施令: “管家替本宫安抚宾客,府里的事不要提。另外,让人去找驸马回来。” “是。” 管家应声退了出去。 长公主这才抬脚,朝后院走去。 等她到了儿子的院子,就见一群下人正叽叽喳喳地围着两个男人,甚至有人伸手推搡。 不过那两人显然不是吃素的,刚有人动手,立刻就被他们给制服了。 “住手!你们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公主府闹事?!” 长公主下意识呵斥。 丁甲和丁乙愣了一下,就被这群人冲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刘全连忙解释: “公主殿下,这两位是大司马送给六皇子的护卫,如今负责保护六皇子安危。那位湿了衣服的,就是刚才跳入水中救人的。” 长公主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 “原来是游儿的人。既如此,你们为何与我儿院中之人起了冲突?” “公主,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刚才想进去伺候小公子,却被人拦在这里。” 公主府的下人见长公主为他们撑腰,一个个胆子也大了起来。 长公主看一眼这些人,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推开人群,朝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丁甲手里拽着的人: “来福,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来福是她亲自挑选的,自小就跟在儿子身边的,她还算信任。 但看眼前这架势,长公主的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怀疑。 来福垂着头。 刘全躬身禀报: “回长公主,奴婢刚才跟六皇子去大厨房时,路过小池塘,就见这厮将小公子推入水中。若非我们恰巧路过,小公子只怕……” 长公主脸色铁青。 来福的神色已经说明问题了。 她没再问来福,而是看向其他人: “那你们呢?是帮着来福的?” “长公主,此事与我们无关啊!” 一群人纷纷跪下。 “哦?那为何我的儿子还得别人救,你们去哪儿了?” “这……” 一群人面面相觑。 长公主冷笑一声: “本宫倒是没想到,家里养了这么多的伥鬼!来人,将他们送去都尉府好!好!审!” 第183章 纨绔?纨绔!(14) 窗外阳光正盛,但此刻的昭阳长公主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儿子虽然被及时救了起来,但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发了高热。 长公主府的事,都尉府不敢糊弄,但仅仅只审问了半个时辰,儿子院里的下人便都被牵连了进去。 甚至,还牵扯到了夫君的表妹王蕊身上。 肖言回来的时候,就见妻子坐在前厅,沉着脸,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而表妹王蕊正嘤嘤哭着倒在地上: “表嫂,您要相信我呀!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相信一个无知小儿,而不相信我呢?!” 无知小儿·六皇子:…… 小胖墩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你才无知小儿!你全家都无知小儿!姑姑跟我才是一家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姑姑当一家人?!而且,你刚才在假山那里跟他妖精打架,我都听见了!” 小胖墩不出声则已,一开口就直接揭短,半点儿没有要给人留情面的想法。 昭阳长公主也没想到,会从这只小胖墩嘴里听到这话。 她眸光瞬间转移到小胖墩身上,眼睛微微眯起: “游儿,什么妖精打架?” 一男一女妖精打架,长公主是过来人,自然有所猜测。 但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家乖乖小侄子嘴里说出来的。 “完啦!” 小胖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两只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姑姑你听错啦。” 软软糯糯的小嗓音从手指后面传出来,咬字听起来有些模糊,但配上他那双滴溜乱转的大眼,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长公主:…… 好的,现在确定了,她没猜错! 她心里是又气又无奈。 只能伸手点了点小胖墩的小脑门: “你就皮吧!回头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看你屁股还能不能保得住。” 小胖墩瞬间惊恐地瞪大眼睛。 长公主没再管他,这臭小子就是欠收拾! 她淡淡看了王蕊和不远处的肖三郎一眼: “我说呢,我给表妹介绍了那么多德才兼备的好儿郎,表妹为何都看不上。原来是与三弟看对眼了。表妹早说啊。我还能阻碍你们不成?我又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 王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肖三郎却不同意了: “嫂子,哪里来得什么鸳鸯?六皇子还小,他能懂什么?我和表妹就是说说话,别的可是什么都没做!我们是清白的!” 长公主冷笑一声: “你们之间清不清白的,跟本宫也没什么关系。要丢人,丢得也是你们肖家的人。本宫现在只问你们,是谁让你们买通下人,对我儿下手的?说!” 桌案突然被拍响,桌案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下方跪着的一群人吓得全身发抖。 肖言也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妻子平日里收敛锋芒,看起来很是温和。只有这种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冷冽的威严。 这才是那个一路护着元光帝登基的长公主。 肖言又悄悄挪了挪身子,将自己藏得更严实了些,免得妻子看见自己,迁怒于自己。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他干脆悄悄转身离开。 “爷,咱们不进去吗?” 跟着的小厮疑惑地询问。 肖言连忙摇头: “谁犯的错,谁受罚!我可不给他们顶锅!咱们看看乐儿去。” 小厮:…… 大厅里的人并不知道肖言来过。 这会儿,被长公主吓了一跳的王蕊,整个人瑟缩着,看起来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她的这番作态,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同情,反而让人更加厌恶。 肖三郎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此此事与我无关!嫂子是想屈打成招吗?!嫂子就不怕我二哥休了你?!” “呵!你不用给找你二哥当挡箭牌!你二哥若是知道,你不止想害他儿子,还想害他,你猜,他还会不会认你?” 先前,刘全已经将这二人幽会时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都转述给了她。 这也是让长公主最觉得心寒的地方。 这两个人,因为是肖言为数不多的亲人,所以她便让他们住在公主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养了两条白眼狼,还因此差点儿害了自己儿子! 长公主恨自己当初的心软。 但让她更恨的,无疑是眼前这两个人。 “二嫂,你不能仗着自己是公主就胡言乱语,冤枉我!我可是肖言的弟弟!是他唯一的弟弟!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本宫可不是大理寺卿,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审案。来人!给本宫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押着肖三郎趴下,板子立刻舞得虎虎生风。 肖三郎吓得连连闪躲,哀嚎: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只是我肖家的媳妇,你不守妇道!温昭阳,我要让我哥休了你!休了你!啊!住手!住手啊!温昭阳,我哥不会放过你的!啊!住手!温昭阳!……呜呜呜……嫂子,我错了!我错了!不是我要害你!是王蕊!都是王蕊!跟我无关啊!” 听到这话,王蕊眼眶里的泪一下子都顿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肖三郎: “三郎~” 肖三郎却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哀嚎: “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一切都是王蕊教唆的!是她勾引二哥不成,就想害你们的!跟我无关啊!嫂子,求求你,别打了!” 王蕊看着这个自己倾心多年,甚至为他献上自己身体的男人,看着他狰狞的脸,一时间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怔愣了许久。 最后突然无声笑了,而后渐渐有了声音,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肖三郎!肖三郎!你别想污蔑我,给我泼脏水!启禀长公主,肖三郎做这一切,都是受方佑安指使!我之前听他说过,方佑安表面看起来是陛下的人,实际上早已暗中投靠了二皇子!他们知道陛下最厌恶巫蛊之术,因此一直在筹谋,想用巫蛊之术暗害皇后和太子,以及长公主您!” “住口!你住口!你这个贱妇!你胡说!你胡说八道!长公主,你别信她,是她嫉妒你,所以才要害你的!长公主,你别信她……” 长公主也没想到,今日的事,竟能牵扯这么远。 她脸色也冷了下来: “驸马呢?还没回来?!” “回公主,驸马已经回来了,去看小公子了。” “让他赶紧过来!” “是!” 等宫人跑远,长公主面色严肃看向王蕊: “王蕊,你可能为你所说负责?” 第184章 纨绔?纨绔!(15) “王蕊!你住口!你这个毒妇!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等王蕊开口,肖三郎迫不及待地叫嚷了起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和怨毒。 原本被长公主气势所摄,有些畏惧的王蕊,听到这话,眼里的怒火顿时又冒了出来: “对!我王蕊是毒妇!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我这个毒妇,是怎么毒死你的!” 她说着,对着长公主重重叩首, “公主,我王蕊愿为自己所言负责!我所言,句句属实!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肖三郎一向自负,看不起女人,觉得我不过就是个玩物,要依附于他,所以与那些人交谈时,从不在意我在哪里。 “他们以为避着我些,我就不敢偷听了?呵呵!我王蕊要是真那么蠢,只怕现在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你!你竟敢偷听!毒妇!你这个毒妇!王蕊,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住口!住口!” 肖三郎心里越来越慌。 他不知道王蕊听了多少,又知道多少。 但就她刚才说出来的那些,已经足够他死很多次了。 陛下厌恶巫蛊。 同样,更厌恶有人利用他的厌恶来做文章。 长公主皱着眉: “他怎么还有力气说话?!” 打板子的两个人也是无语。 这位肖三郎现在还想着别人呢?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不过,既然长公主开口了,他们的手也更重了。 “啊!” 突然加重的板子,让肖三郎忍不住大叫一声。 肖言刚刚踏过门槛,就听见这一声哀嚎,吓得他腿一软,差点儿摔了。 好在一直跟着的侍从扶了他一把: “爷,您小心。” 肖言站稳身体,看一眼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肖三郎,又迅速挪开视线。 咦~ 这血淋淋的,真难看! “你们这群武夫,怎么在这儿打人?!” 肖言刚开口,好几道视线便朝他看了过来。 肖三郎更是直接求救: “二哥,二哥你救救我!公主要把我打死了!二哥,你救救我!我是你亲弟弟,你唯一的弟弟啊!” 肖言撇过头去,不看这边: “还不赶紧把人抬到外面去打,避着点人,这里还有几个孩子呢!吓着孩子怎么办?!” 众人:…… 果然,还是那个事多的肖相。 大夏如今的选官制度为察举制,选出来的官员再通过吏部考核,得到相应的名次。 朝中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 因此,作为状元,哪怕是当了驸马,肖言的官位不仅没有被夺,反而还因为皇帝对昭阳长公主的信任,将他一路提拔到了丞相的位置。 长公主无语地看了一眼丈夫: “去!在这儿跟谁献殷勤呢?我家游儿年龄虽然小,那也是皇家子弟,能被这点儿小场面吓住?你再怎么讨好,游儿也是跟我这个姑姑最亲!” 夫妻俩那些年因为一直没孩子,又因着皇后是从长公主府出去的,所以对皇后的两个孩子也都格外喜爱。 尤其六皇子出生不过三年,长公主就查出有孕,因此对于六皇子,长公主夫妻俩那完全是当作自己的孩子疼爱的。 长公主虽然嘴上这么说,也没拦着打板子的人出去。 肖言走过来,在长公主身边坐下时,还不忘伸手将六皇子拉过来,抱在怀里,然后看向王蕊: “王蕊,现在肖三郎威胁不到你,将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吧。若是说得全面真实,本相可以向陛下请求,饶你一命。但你若是谎话连篇……”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那轻飘飘的话语里所蕴含的意思,王蕊却听明白了。 她一向知道这个二表哥虽然看上去温润儒雅,但背地里的手段却极其狠辣。 母亲刚刚去世时,她来京城投奔姨母。 第一次见到二表哥,就被他深深吸引。 她至今记得,那天她穿着一身纱裙,想要勾引二表哥。 却没想到,被二表哥派人直接扔到了城外乱葬岗,甚至还让人监督着她在乱葬岗待了一整夜! 回来后,府里所有人却都以为她是晚上睡觉忘了关窗,才导致得了风寒。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招惹二表哥了。 这次被肖三郎撺掇,原以为他们谋划得那么隐秘,能顺利执行,顺便给她出出气。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王蕊心里有些后悔: “二表哥,我说!我全都说!求二表哥放我一条生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三……三表哥说,如果我做成了这件事,他就娶我,让我当丞相夫人的!二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 王蕊心里害怕得不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听信肖三郎的话的! 呜呜呜…… 王蕊哭得不能自已,肖言却皱着眉头,眼底都带了几分不耐烦: “说正事!”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不耐烦。 王蕊心里一颤,连忙抹了一把泪,不敢再哭出声: “是。是。我说。我都说。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王蕊悄悄看了看肖言的脸色,又赶紧垂下头, “母亲去世,家里继母当家,我倍受挫磨,便来了京城,投奔姨母。哪里想到,姨母也早已去世。 “长公主将我接到公主府。第一次见到二表哥,我就……但是二表哥拒绝了我。我只能将目光放在三表哥身上。 “我没想到,三表哥也喜欢我。于是,我们就悄悄在一起了。三表哥说,等他当了官就娶我。 “我一直等,可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若是再不成亲,每年就要交五算的人头税。钱我并不缺,我知道长公主和二表哥也不会在意这些钱。可是,交五算的人头税,多丢人啊! “可是二表哥一直不给三表哥推荐。直到半个月前,三表哥说他找到了愿意推荐他的人。然后就给了我好几个稻草娃娃,交代我在合适的时候,埋在公主府内。” “然后,你连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 长公主突然出声,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压抑下的失望。 王蕊的头垂得更低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 “王蕊,我自认自你来到公主府,一直对你很不错。你是得有多忘恩负义,才能理所当然地伙同别人害我?!” 王蕊没出声。 长公主看着她这副垂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模样,却再不似往日那般心疼,只冷笑一声: “来人!带上这个贱婢,随本宫进宫!本宫倒要看看,哪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如此算计我们姐弟!” “是!长公主!” 立刻有人应声。 长公主起身,去后院换自己的翟衣。 肖言忙抱起小胖墩,跟了上去。 第185章 纨绔?纨绔!(16) “哎呀,姑父,你抱着我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胖墩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糕点,都要被挤出来了。 谁家好人抱孩子是直接从腰这里横一只胳膊,然后拎着就走的? 小胖墩气呼呼地蹬着小短腿挣扎。 “啪!” “别乱动!摔了怎么办?!” 小胖墩:!!!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我都快被你勒吐了!你不仅不放我,还打我屁股!肖言!我跟你势不两立!我要跟你绝交!啊啊啊!” 小胖墩气得恨不能咬肖言两口。 可他整个人被夹在肖言的胳膊和身体中间,面朝外,根本咬不到肖言。 肖言:…… 这才意识到小胖墩的姿势似乎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他忙两只手将小胖墩举起来: “嘿嘿,那啥,游儿啊,姑父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啦。姑父向你道歉,可好?” 小胖墩双手环胸,小下巴往上一扬,不看肖言: “再说吧。” 肖言将小胖墩抱在怀里,继续往前: “那六皇子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微臣呢?” 小胖墩小手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小嗓音软软糯糯,又带着傲娇: “看你表现!” 肖言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这两句话又是跟谁学的?” 这小家伙最是喜欢学人说话了。 小胖墩哼哼唧唧两声: “上次父皇惹母后生气,母后就是这样说的。” 肖言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后来呢?你母后原谅父皇了吗?” 果然,皇上和皇后之间那点儿事,还是得靠这小家伙的这张小嘴秃噜。 小胖墩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反正后来好几天,母后跟父皇说话,都是让我带话的。” “噗!” 肖言这下彻底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下次皇上再笑话他被公主赶去睡书房,他就拿这件事笑话皇上! 小胖墩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家姑父的小心机。 也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要跟姑父绝交的事儿。 这会儿,小胖墩小脑袋靠在自家姑父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跟自家姑父说着话。 等长公主换好衣服,两人乖乖跟在长公主身后进了宫。 直到被关在宣室殿外,小胖墩才回过神。 不对呀。 他今天是出宫去玩儿的。 而且,公主府的事情,有姑姑和姑父,又不需要他一个小孩子操心,他为什么也跟着回宫了? 小胖墩看看守在宣室殿外的宦官和侍卫,最后生了一阵自己的气,才肯离开。 等回了中宫偏殿,小胖墩还是越想越气,干脆喊来丁甲和丁乙: “你们帮我去……” 丁甲、丁乙:…… “殿下,咱们不是已经报复过三位皇子了吗?” 这怎么又来一次?还换了招数? 小胖墩大眼睛一瞪,爬上椅子,站了起来,确保自己比丁甲和丁乙高了,这才扬着小下巴: “到底谁才是主子?!你们怎么不听话?!” 丁甲、丁乙:“是!属下听令。” 小胖墩立刻喜笑颜开: “乖,等你们干完这一票,我给你们发奖励!” 丁甲、丁乙:“谢殿下。” 小胖墩摆摆小手: “嗨呀,都是自己人,不客气不客气。快去吧。务必让他们今天晚上过得开开心心的。” 丁甲、丁乙:…… 呵呵! 开心的是您吧? 那三位皇子不被吓出个好歹来,都是他们胆子大了。 小胖墩并没有关注元光帝那边的事。 是夜。 报复完欺负自己的人,又拿他们撒了气的六皇子,睡得格外香甜。 而三位皇子的住处,却是人仰马翻。 晚上宫人给三位皇子铺床时,就发现了床铺上的死老鼠,当即就将这些东西处理了。 只是没想到,睡到半夜时,三位皇子都被一只手叫醒了,然后就被一张奇形怪状的胖脸吓得尖叫一声。 整个皇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淑妃是最崩溃的。 五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她亲生的,养在她的宫里。 但是两人一个住东偏殿,一个住西偏殿。 大晚上的,两个人同时叫嚷起来,淑妃实在分身乏术。 最后还是对年幼的小儿子放心不下,去了九皇子处。 五皇子躲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宫人将殿里的油灯和蜡烛全部都点燃,将整个殿内照得宛若白昼。 听宫人说母妃醒了,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母妃过来,他这才忍不住问宫人: “母妃怎么还没过来?” 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垂下头: “殿下,九殿下那边也闹起来了。娘娘去了那边。” 五皇子眼里的惊恐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 “所以,母妃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宫人垂着头,不敢说话。 这种事,哪里是他一个小宦官能置喙的? 五皇子缩在被子里,目光紧盯着寝殿的门。 不会的。 母妃肯定会过来看他的。 弟弟还小,所以母妃才会先去安抚弟弟。但是等安抚好弟弟,母妃一定会来看他的。 他年纪大了,比弟弟多得到了好几年母妃的爱,他不能跟弟弟抢。 再等等就好了。 然而,这一等,便是一整夜。 直到夜色被晨起的阳光驱散,宫人恭敬地提醒他: “殿下,该准备去学里了,您要不要先洗漱用早膳?” 五皇子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只定定地看着虚空的某一处: “母妃呢?” 一整夜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回殿下,娘娘在西偏殿歇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起了。” 毕竟,九皇子也要去太学的。 五皇子的眼神终于聚焦。 他抬起头,看了宫人一眼,脸色冷淡。 他用力甩开身上的被子,就像甩去了什么枷锁一般,然后大跨步下床: “更衣吧。” “喏。” 没有人知道,这一整夜,五皇子想了些什么。 就像没有人知道,在之前的无数个被忽略的夜晚,他是怎么度过的。 太学里。 再次见到五皇子时,小胖墩都有些惊讶了: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熬夜了吗?黑眼圈好重。” 五皇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如往日那般冷嘲热讽,只是跨开一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小胖墩:??? “好奇怪,五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惜,没有人给他解惑。 他挠了挠小脑袋,乖乖进了课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程鑫源的大脑袋就凑了过来: “六皇子,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什么时候开业啊?” 小胖墩小手猛地一拍小脑袋,恍然。 对啊! 他就说昨天晚上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嗯……还不确定,快则一个月,慢的话就不确定了。” 毕竟,他连设计稿都还没出呢。 现在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人手更是严重不足。 第186章 纨绔?纨绔!(17) “啊?那你下次去玩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程鑫源昨天想了一天,也想不出来整个京城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玩过的。 这让他心里跟有爪子在挠似的。 今天要不是六皇子来得晚,他早上就问他了。 小胖墩的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 “你不是有好玩的吗?怎么还惦记这个?” “别提了,你前两天不是把洪家小公子给打了吗?他爹没地方出气,就把他那天打算去玩的地方给处理了。我这不就没地方去了嘛。” 程鑫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能听出浓浓的不满,最后甚至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明明是他们家孩子自己不长眼,还好意思怪让他出门的地方!真是有病!” 小胖墩眨眨眼: “他也去赌坊啊?” “去啊!咱们平时一起上课的这些人,哪个不去?每天闲着没事做,又不缺那个钱,当然就只能想法子玩了。你这两天都没跟我们一起,是去哪里玩了?” 程鑫源有些好奇。但说完,又期待起来, “是不是你之前说得那个地方?” 小胖墩摇摇小脑袋: “不是。我这两天……好像也没玩什么。” 小胖墩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一下子还有些想不起来,只是感觉时间好像“欻”一下就过去了。 “那你不无聊吗?” “不无聊啊。我今天还打算去城外的庄子转转呢!等我回来,这一天就又过去了。可快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就这么出了太学。 程鑫源也来了几分兴趣,好奇地问他: “庄子上有什么好玩的?” “不知道。我打算去看看。我还没去玩过呢。” “我跟我娘去过,可无聊了。我娘他们去泡温泉,我就满庄子跑。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是庄子不一样。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不然就玩不了多长时间了。” 小胖墩说着,便直接往宫外走。 他的笔墨等物,都被刘全交代人拿了回去。 今天的午膳,将在庄子上解决。 程鑫源见他出宫,眼珠一转,便也跟了上来: “反正我也没事干,我跟你一起去。” 六皇子说是去庄子上,谁知道是不是去玩儿的。 他倒要看看,六皇子说的好玩的是什么。 要是不好玩,看他怎么笑他! 小胖墩看了他一眼,没阻止: “行吧,你去了可别喊累。” 程鑫源将下巴一扬: “去玩儿怕什么累?况且,我是那种怕累的人吗?我可是每天早上都要早起学武的!还有比学武更累的吗?!” 事实证明,确实有。 程鑫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跟皇庄庄头说话的六皇子,气呼呼地将手里的锄头一扔,便朝六皇子走了过去: “六皇子,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在干活?你为什么不干?” 他被太阳晒得都快脱层皮了。 六皇子看了一眼他刨出来的几个坑: “你觉得,就你这技术,你还能干什么?快一个时辰了,你就刨了一二三……七个坑!还没人家旺财刨得好,你好意思叫嚣?” 听到有人喊自己,正在努力刨坑的旺财立刻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程鑫源觉得六皇子指着他刨出来的那几个坑的手指,仿佛都在嘲笑他。 甚至连旺财的狗尾巴,都在笑话他。 “那……那是因为我不熟练!” 程鑫源努力为自己辩解。 “哦~也不知道是谁,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怕累呢~” 小胖墩故意拉长音,眼睛也不看程鑫源,但偏偏这话嘲讽意味十足。 程鑫源脸颊涨得通红,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六皇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不了就去玩儿吧,乖,别打扰我。” 他说着,拍拍旺财的小脑袋, “旺财,去,找你哥去。” 旺财是皇庄管事养的一条土狗,很是机灵懂事。 六皇子才刚来没多久,就跟它熟悉了。 旺财好似听懂了他的话,朝他叫了一声,便撒欢跑了。 六皇子这才看向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的程鑫源。 他轻轻笑了笑,招呼着管事继续往前走: “赵管事不必担心收成问题,若是今年粮食欠收,本皇子也不会怪罪你们的。到时候也会按照往年的粮食收成,将属于你们的部分补给你们。” 赵管事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六殿下,小人也不是要怀疑您,只是您知道的,咱们这些庄户人家,就是靠天吃饭的。所以……还请您见谅。” 六皇子摆摆手: “无妨。能为这些庄户考虑,你这个管事做得不错。不确定的事,自然要保持应有的谨慎,这是无可厚非的。本皇子若是因为你认真负责,反而罚了你,那本皇子成什么人了? “不过,有一点必须强调。庄户们的生计,本皇子给了你保证,你也得保证,今年的粮食种植完全按照我说得来。我会不定期派人来暗访,如果有阳奉阴违的,本皇子也不会轻拿轻放,会直接逐出皇庄!赵管事,你可明白?” 赵管事心里唬了一跳,连连应是: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监督他们!绝对不让他们乱来!” “嗯。那我就暂且相信你。” 小胖墩点了点小脑袋。 不过九岁的胖娃娃,一副大人模样,看着倒还挺有威严。 当然,若是胆子大的,看着也只觉得可爱。 不少庄户都忍不住朝这边看来,一脸和善地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满眼羡慕。 他们家里啥时候才能养出这么一个胖娃娃呢? 赵管事又带着六皇子到处转了一圈,这才被小胖墩赶走。 赵管事看着忙碌的庄户们,心里有些无奈。 陛下将皇庄交给一个九岁的孩子管理,任由一个孩子瞎指挥,是真的不在意皇庄的出息。 可就这么白白浪费一年,还可能毁了这些好地,这让他这个老庄稼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抹了一把脸,苦着脸去另一边,指挥着庄户们干活。 没办法啊,谁叫他们这些庄户没有自己的地呢? 六皇子并不知道赵管事心里的苦涩。 或者说,哪怕知道了,他也并不在意。 现在一时的苦涩并不算什么。 等今年庄稼丰收的时候,这苦涩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他现在又跑到程鑫源面前。 昨天决定要来时,就有人通知了赵管事。 赵管事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吃过饭后,程鑫源一身牛力,就被六皇子忽悠着下了地。 这会儿,看着在地里拿着小锄头吭哧吭哧锄地的程鑫源,六皇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走在田埂上,问程鑫源: “好玩吗?” 程鑫源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玩个鬼!” 第187章 纨绔?纨绔!(18) “哈哈哈!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可不是我让你来的。” 小胖墩笑得格外欢快,一点儿没准备给程鑫源留面子。 程鑫源气哼哼地将手里的锄头再次扔下: “是你让我干活的!我说我不干,你还拿话激我!” “那也不能怪我呀,谁叫你经不住激将法呢。” 程鑫源:!!! “六皇子,我没想到你现在越来越坏了!你就不怕我回去告状吗?” 小胖墩双手叉腰: “你去呀!你要是告状,你爹肯定还得揍你!” 程鑫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这些年,他可没少挨揍。 见他一副后怕的样子,小胖墩难得良心发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我吓唬你的。只要你不告状,就不会挨揍了。走走走,你玩锄地也玩够了,我带你去玩别的。” 程鑫源的思绪立刻被带走了。 他顺着六皇子的力道离开地里,那双大眼里都是好奇: “还有玩的?你不会又在忽悠我干活吧?” 嗯,有警惕,但不多。 六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是那种人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要带你去玩儿的。我刚才都问过赵管事了,到了春天,后面那片山上,有好多野果!我带你爬树去!” 程鑫源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一听“爬树”立刻来了兴趣,但还不忘上上下下看一眼身边的小胖墩: “爬树?你会吗?” 小胖墩:…… “我会!” 暗暗咬牙,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想说我胖,爬不了树?” 看着他的眼神,程鑫源难得机灵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他连忙摇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我就只是单纯地询问!” 六皇子眯了眯眼睛: “你最好是!” 皇庄上可玩的确实不多,但对于这两个从小锦衣玉食,没什么乡村见识的孩子来说,却是刚刚好。 两人在田间地里疯玩,还交了好几个朋友。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庄子上吃过饭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城。 * 因为去年冬天的一仗,戎狄再次战败,求和的队伍开春后便出发,进入了大夏境内。 直到三月末四月初,朝堂上才开始讨论戎狄的接待事宜。 元光帝是个脾气暴躁,自信到甚至有些自负的帝王。 在他之前,常年战乱的中华大地才刚刚休养生息,人口锐增,国库也殷实了起来。 因为当年身为太子时,他的姐姐被送去戎狄和亲,没两年便传来了死讯,元光帝对戎狄一直是满怀恨意的。 他登基后,朝政刚刚稳定,就派了好几路大军北上,期待着一雪前耻。 然而,却次次铩羽而归。 逼不得已的元光帝,最终还是同意了和亲。 之后,便是元光帝遇到沈皇后,重用沈家。 沈家也不负元光帝之望,连续十余年,将戎狄打得向北退了好几十里。 去年冬,戎狄大雪,粮食不足的戎狄再次扰边。 沈家军再次上阵。 也是这一仗,沈绥以八百骑兵深入敌营,擒获戎狄王,勇冠三军,被封冠军侯。 戎狄此次元气大伤,因此,南下求和。 元光帝对此自然并不重视。 当年和亲的公主已经在沈之焕第二次大胜后,便将尸骨接回了国。 要不是戎狄所在地盘太过寒冷,又没有什么粮食,再加上路途遥远,行军艰难,他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狼子野心的种族存在于中华大地的卧榻之侧的。 朝臣们都是了解皇帝的。 因此,对于戎狄求和一事,也都表现得很无所谓。 负责邦交的礼部,甚至只敷衍得提了个流程,便退下了。 元光帝对此也并不在意: “既然都没什么意见,回头礼部递折子上来,流程上不要让人挑出毛病来。” “喏。” 礼部尚书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反正接待外使一直都有固定的流程,折子有下面的人写,他不用操心。 戎狄人并不知道,对于接待他们的事,大夏的朝堂上,甚至只讨论了不到一刻钟。 元光帝的重点,是大理寺呈报的巫蛊案的调查结果。 谁也没想到,长公主府小公子的落水案,抓到一对野鸳鸯后,还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连元光帝的心腹,太子太傅方佑安都牵扯其中。 大理寺更是在宫里好几处地方,都搜出了巫蛊娃娃。 从最开始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朝堂上的人也被抓起来了一小半。 因为供词中,皇后和沈家,以及太子都是被陷害之列,元光帝虽然动怒了,倒也没失去理智。 巫蛊案只查到了二皇子,便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 甚至连二皇子都被摘了出去。 元光帝当堂宣布了对其他人的处置结果,便算是在天下人眼中,给这起案子画上了句号。 然而,退朝后,大理寺卿却并没有离宫,反而跟着元光帝到了宣室殿: “陛下,目前查到的涉案人员,有吴、楚、赵、济南、临淄、胶东、胶西七王。臣查到,七王虽没有联手,但在此案中,都做了不少事,给了二皇子支持。” 元光帝手指在桌案上轻敲: “其他同姓王没有异动?” “目前没有。” 元光帝眸光沉沉: “让人先盯着他们,不要泄露风声,等戎狄的人离开,朕再好好跟他们算账。” “是。” 等大理寺卿退下,元光帝微微俯下身,看向桌案下。 那里露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正拿那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 看着他这副几乎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元光帝有些无语。 伸手拉住那只小胖手: “快松开吧,再捂下去,该喘不过气了。” 突然被发现,小胖墩有些惊讶地抬起小脑袋,看着元光帝: “父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明明他藏得很好,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 元光帝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将小胖墩拉了出来,抱在怀里,给他拉了拉衣裳: “这里是父皇的地盘。” 哪怕明面上看不到什么人,暗地里保护的人却不少。 小胖墩刚跑进宣室殿,他就知道了。 若不然,随便一个人都能闯进宣室殿,那他这个皇帝,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了。 只是当时在上朝,他只让人看着,看这只小胖墩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孩子只是想跟他玩儿捉迷藏! 小胖墩靠在父皇怀里,两只小肉手拽着父皇的衣服: “嘿嘿!父皇好厉害!那我下次换个地方!” 元光帝捏捏他小鼻子: “你是藏上瘾了吗?听说,你之前还天天让你母后找你,现在这是盯上朕了?” 小胖墩扭捏着小胖身子,朝元光帝讨好地笑了笑。 第188章 纨绔?纨绔!(19) 自从在庄子上跟那些孩子们玩过一次捉迷藏后,小胖墩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几乎每天都要玩。 而直接受害人就是皇后。 皇后每日都要处理后宫中的事,看起来清闲,但每日也很忙碌。 一开始为了哄着孩子,还是玩了几次的。 后来就是直接让宫人看着,等她事情处理完了,再表演一下找到小胖墩。 但饶是如此,演了近十天的皇后也演不下去了,干脆忽悠着小胖墩: “游儿啊,你看咱们宫里都被你藏遍了,母后一下子就知道你在哪里了,是不是就不好玩了?你要不要去找你哥哥、父皇去玩?他们还没玩过这个游戏呢,肯定很期待。” 于是,小胖墩就跑来了宣室殿。 一下子就被父皇找到,小胖墩满眼崇拜: “父皇,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找到我了!母后每次都要好久才能找到我。” 元光帝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小脸,轻笑出声。 傻孩子,那是因为你母后没有找啊! 但为了哄着儿子,他还是不拆穿了。免得这臭小子不好忽悠了。 小胖墩可不知道他父皇的险恶用心,他抱着父皇的胳膊撒娇: “父皇,我再去藏!看你这次能不能找到我!” 元光帝轻笑: “好。” 小胖墩立刻扔下元光帝,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扭头跟元光帝说话: “那我要好好找个地方……啊!” 小胖墩突然惊呼一声,一整只便被撞得趔趄往后倒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刚才跑得太急,又没看路,一下子撞到了进来的人。 “丁零当啷!” 随着小胖墩惊呼声的,是铁器和瓷器落地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那把落在小胖墩不远处的短刃。 小胖墩看看短刃,又仰起小脑袋看看面前站着的男人。 江文连忙将元光帝挡在身后,高呼: “护驾!有刺客!快来人呐!有刺客!护驾!” 那男人下意识看了江文一眼,正要去捡地上的短刃。 却见刚才那只小胖墩,已经灵活地翻过身,将那把短刃拿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刀尖直直指向他。 他肉嘟嘟的小脸紧绷着: “你是刺客吗?” 他小身子微微弓着,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武将攻击的架势。 但配上那张肉乎乎的包子脸,还有那双澄澈懵懂的大眼,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游儿,快过来!” 元光帝看着这一幕,急坏了。 恨不得自己冲过去将孩子抱回来。 护着他的几名暗卫,也在小心地看着这一幕,不敢乱动。 六皇子离那人实在太近。 若是不能一击即中,那男人势必被激怒,难保他不会对六皇子出手。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几个暗卫护在后面的皇帝,又看了看正一步步往前挪的一个暗卫,耳朵听着外面的甲胄碰撞的声音。 双手突然成爪,迅速朝小胖墩抓去。 小胖墩:!!! 这个坏人居然没被他震慑住?! “哈!” 他大呼一声,手里的短刀朝男人刺了过去。 男人不闪不避。 他并不觉得一个看起来就没什么武力值的小孩子能伤到他。 “游儿!” “殿下!” 一群人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就见小胖墩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人朝前跌去。 就那么好巧不巧的,黑衣人俯下身。 那把被他认为不会刺中自己的短刃,直直地插在了他心口不远处。 男人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垂眸。 小胖墩也没想到自己会刺中,吓得下意识拔出了短刃。 鲜红的血突然喷射而出,溅了他一脸。 小胖墩傻傻地看着那鲜红的血液,看着男人缓缓地倒地,一整只都在颤抖。 原本在门外不敢乱动的羽林卫们,立刻围了上来,将小胖墩和刺客隔开。 元光帝连忙上前,将小胖墩一把抱住,将他手里的短刃拿下来: “游儿,你怎么样?游儿?” 短刃被顺利拿出。 江文连忙将短刃收起来。 小胖墩扭头看一眼父皇,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元光帝心里一慌: “太医!传太医!” 江文已经忙不迭跑了出去,让腿脚快的宦官赶紧将太医请来。 时间看起来过了很久,但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在刹那之间。 元光帝将儿子抱了起来,来到宣室殿后殿。 这里是元光帝平日休息的地方。 将儿子小心放在龙榻上,元光帝脸色阴沉: “给朕好好查!”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羽林卫将刺客带下去后,见人没死,立刻找太医来帮忙诊治: “不要求治好,能醒过来上刑就行。” 被派过来的太医监:…… 在这皇宫待久了,总能碰上各种各样的奇葩要求。 他已经习惯了。 迅速上手。 没多久,刺客就醒了。 有太医监在一旁盯着,每次用刑到极致,就救人。 就这么着折腾了两天,刺客终于承受不住,招了。 而六皇子因为救了皇帝昏迷不醒的事,也已经传遍了朝野上下。 不少人是不愿意相信这个说法的,但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根本没办法做文章。 皇后这两日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儿子,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 元光帝这两日心情也很不好。 早朝上屡屡发怒,骂得一群朝臣都不敢开口了。 肖相和大司马更是个个目光冷冽地盯着他们,仿佛只要确定了刺客是谁的人,这两人就能立刻扑上去,将主谋撕碎。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戎狄使团进城了。 礼部官员压根没心思招待他们,将人带到蛮夷邸后,便不再理会。 戎狄使团数次求见元光帝无果后,随使团而来的戎狄三太子爆发了: “夏朝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进京好几天了,除了这里招待的人,一个官员都没见到!他们是不是不想议和?!” 戎狄右谷蠡王代善倒是很淡定。 他为自己倒了杯茶,顺带安抚三太子的情绪: “太子殿下不要着急,我听说他们的皇帝遇刺,现在还没查到主谋,还在焦头烂额地发脾气。我们现在不适合凑上去,免得他们拿我们撒气。” 三太子一听,眼睛都亮了: “代善,你说得是真的?他们的皇帝真的被刺杀了?那他死了吗?” 戎狄的人自上而下,对于大夏这位元光帝那是又恨又怕。 在元光帝之前,夏朝每年都要给戎狄进贡,他们要是无聊或者没粮食了,也可以常常到夏朝边境跑一趟。 那个时候,中原的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自从元光帝登基以来,除了一开始几场败仗外,就一直在追着他们打,夏朝的将军更是拿他们刷军功。 第189章 纨绔?纨绔!(20) 右谷蠡王摇了摇头。 三太子有些失望: “没死啊?真可惜。” 右谷蠡王没再说话,心里却很认同三太子这句话。 确实可惜。 若是元光帝死了,二皇子能被扶持上位,他们戎狄说不定能直接占领夏朝,成为一个新的王朝。 可惜了。 戎狄使团自从踏入大夏国土,就一直在被严密监视着。 此时两人的对话才说完不久,谈话的内容就已经出现在了元光帝的案头。 他冷笑一声,将那份折子扔到一边: “随他们怎么说,继续监视。” “喏。” 暗卫退下。 元光帝这才起身: “大半日没见游儿了,江文,走,咱们去看看你家六皇子醒了没有。” 说着,大踏步往外走。 才刚出宣室殿不远,就见中宫的一个宦官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元光帝脸色一沉,正要呵斥。 那人见到他时,面色却是一喜,急急忙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六殿下醒了!正喊着要见您呢!” 元光帝将方才到了嘴边的斥责全部忘了: “醒了?!醒了好!朕去看看!” 他迈着长腿,大步流星。 其余宦官紧紧跟着。 刚走两步,元光帝脚步突然停住,回过头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宦官: “你不错。江文,赏。” “喏。” 江文很熟练地从袖兜里掏出荷包,递给跪着的宦官。 宦官立刻磕头: “奴婢谢主隆恩。” 元光帝微微颔首,没再理会他,大跨步离开。 * 中宫,偏殿。 小胖墩昏迷的当天,就被转移回了中宫。 皇后照顾了他两天,看着儿子原本圆乎乎的小脸瘦了些,心疼得不行。 “游儿啊,你到底什么时候醒?你父皇已经把那个刺客打得落花流水,给你出气了。你快醒醒啊。”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娇嫩的小脸, “快三天没吃东西了,游儿你不饿吗?母后准备了好些你喜欢的糕点,有茯苓糕,也有按照你之前要求做出来的小蛋糕,可香了……游儿!” 皇后说着说着,突然见床上的小胖墩吧唧了两下小嘴,然后似乎是没吃到自己想吃的糕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糕点。” 近三日没说话,小胖墩的小嗓音有些哑,但并不妨碍皇后听到他说的话。 沈皇后:……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臭小子,一颗心只有吃! 小胖墩见皇后还不吩咐人拿糕点,还以为她没听到自己说过,又努力放大声音: “母后,我要吃糕点!好吃的小蛋糕!” 皇后回过神来,忍不住拿手指点了点儿子的小脑袋: “吃吃吃,就知道吃!等着,母后让夏太医给你检查一下。来人!去叫夏太医。也让人去跟皇上说一声,六皇子醒了。” “喏。” 听到最后五个字,整个中宫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两天笼罩在头顶的阴云,全部散了。 等元光帝得到消息,从宣室殿过来时,夏太医已经给小胖墩检查完身体。 小胖墩也终于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蛋糕。 但这个蛋糕并没有油,而是直接蒸出来的蒸糕。 不过,小胖墩也并没有嫌弃。 夏太医说他现在还不能吃别的小蛋糕,只能吃这个解解馋。 等过两天,他就可以吃他爱吃的各种各样的糕点了! 小胖墩两条小短腿盘着,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捧着一块跟他小脑袋差不多大的蒸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满足地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沈皇后跟着夏太医往外走,直到确定儿子听不见了,才问: “夏太医,本宫怎么感觉游儿好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夏太医叹息一声: “殿下本就是因为惊厥才起的高热,如今大概是下意识觉得那段记忆不好,就藏起来了。” “那他以后还会想起来吗?” 忘记了最好。 夏太医摇摇头: “这个,臣也不敢保证。大脑构造复杂,也许某天看见熟悉的场景会想起来。也许永远想不起来。” 沈皇后看着儿子乖乖巧巧的小模样: “还是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 夏太医拱手不言。 沈皇后看了儿子一会儿,才想起夏太医还在,忙让他回去。 她正要往回走,就听见外面传来鞭哨,然后是江文的唱和: “皇~上~驾~到~” 沈皇后脚步一顿,微微敛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等元光帝进门,恭敬地朝他行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元光帝忙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里走: “听说游儿醒了,朕过来看看。” 一转头,便看见儿子正乖乖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块蒸糕。 还抬起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 那块蒸糕足有小胖墩脸庞那么大,他两只小手都握不住。 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可爱。 元光帝瞬间只觉得心都软化了。 他松开拉着皇后的手,走到床边沿坐下: “父皇来了,游儿怎么不喊父皇?” 小胖墩努力鼓动着腮帮子,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嘴里的蒸糕咽了下去: “父皇,我在吃东西呀。父皇,你要吃吗?” 虽然这么问着,小胖墩手里的蒸糕却没移动半分,还又趁说话的间隙咬了一小口。 元光帝:…… 有些想笑。 “父皇也想吃,游儿要把你的给父皇吗?” 小胖墩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 “咱们家已经穷的,没有第二块蒸糕了吗?” 那副小表情仿佛都在说“这么恐怖吗”。 元光帝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皇后也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有的有的,哪里还能没有第二块蒸糕?游儿放心吃,母后去让人给你父皇拿。游儿就在这里陪着父皇可好?” 小胖墩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乖乖点头: “好的,母后快去吧。” 还好还好他的糕点保住了。 沈皇后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朝元光帝福了福身: “妾身告退。” 元光帝点点头,没阻止她离开。 沈皇后出了偏殿,连忙唤人: “给陛下把蒸糕送去,另外洗澡水准备好了吗?本宫要沐浴!” 她都两天多没洗澡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臭了。 “娘娘,已经准备好了。” 直到坐到温度合适的浴桶里,皇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舒服!” 儿子有元光帝陪着,也没表现出排斥元光帝的样子,沈皇后还算放心。 但等洗漱完换了衣裳,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跑来了偏殿。 见儿子和元光帝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啃蒸糕,气氛看起来很是和谐,她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了。 看来,陛下并不会让游儿想起那些不好的事,这就好! 第190章 纨绔?纨绔!(21) 六皇子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时间,各宫的瓷器又碎了不少,换了一批。 皇后看到少府报上来的账单,原本因为儿子醒来而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从今日起,各宫用度都规定好固定的额度,超过的部分,让他们自己出钱。一个个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你们尽快列出她们的正常用度来。” 少府属官:…… 又是一项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娘娘,若是各宫娘娘不同意,怎么办?奴婢也不敢违令啊。” 难啊! 这宫里的,都是主子。 这一下,怕是把人都得罪遍了。 “若有人不满,让她直接来找本宫。回头本宫会找陛下要两个羽林卫,若是有人敢闹事,直接找他们。” 皇后这次也是动了怒了。 本来,儿子好不容易醒来了,她正高兴。 这些人偏要扫她的兴。 而且,不止是一个宫里,那么多物件算下来,都够她中宫一年的用度了! 没得平日里她缩衣减食的,想给儿子省点儿家当,最后儿子没花到,全花在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身上了! “这……” 少府属官还是没敢直接应下, “娘娘,若是陛下下令……” 想到自家陛下那个性子,皇后很想翻个白眼。 当初要不是元光帝身份高,又长得还行,就凭元光帝那荤素不忌的样子,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进宫的。 “陛下那里你不用管,本宫会去跟陛下说的。” 有了皇后这个承诺,少府属官顿时感觉无比轻松了。 他连连拱手应下: “喏!奴婢这就去!” 皇后摆摆手,让少府属官退下后,又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账本。 想了想,她干脆拿起账本去了偏殿。 元光帝这会儿也盘腿坐在了床上,跟儿子面对面地啃蒸糕。 皇后:…… 就这幼稚的样子,要不是有个身份摆在那儿,谁能看得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满,抬脚进了殿内,微微一福身: “陛下。” 算是行过礼了。 元光帝侧着脸看向她: “皇后怎么去了这么久?游儿都开始念叨你了。” 他脸上带着自然地笑,看起来就像个很普通的丈夫在与妻子话家常。 沈皇后还没说话,小胖墩就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我才没有!父皇冤枉我!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明明是父皇自己想母后,还说我!父皇你羞不羞?!” 小胖墩条理清楚,表达地也很明白,就是那双大眼看向元光帝时,眼睛里写满的一言难尽,让元光帝气得想揍他小屁股: “好你个臭小子,敢编排你父皇了是吧?看父皇的超级大掌!” 小胖墩连忙就要躲。 只是小手里捧着蒸糕,又不肯放下,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扭着小身子躲闪。 看着闹成一团的父子俩,又看了看凌乱的床铺和床铺上散落的蒸糕屑,沈皇后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扭过头,她忍了忍。 眼不见为净……个鬼! “停!” 沈皇后到底没忍住,瞪着父子俩,怒喝了一声。 闹成一团的父子俩立刻停下。 一大一小,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就那么无辜地看着她。 沈皇后深吸一口气: “下来!” 一大一小乖乖下了床,站在床边,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还不忘给彼此挤眉弄眼,传递信号。 元光帝:儿子,你母后生气了,快去哄哄。 六皇子:那是你媳妇,该你去哄。 元光帝:你是我儿子,你要听话。 六皇子:我也可以不是。 小胖墩瞪了元光帝一眼,就再不看他。 哼! 每次惹母后生气都让他哄,他是什么很好用的工具人吗? 沈皇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拿眼神商量,最后还没谈拢。 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行了,别眉来眼去了,赶紧把蒸糕吃完,把鞋子穿好,让人来收拾一下。看看你俩这给折腾的。那床上还能睡人吗?游儿吃完让刘全带你去洗漱一下。陛下跟臣妾来一下,臣妾有事与您商量。” 元光帝看了看儿子,最后还是跟着皇后走了。 他是个感情和身体分得很开的人。 或者说,他的感情并没有十分的付出。 他是爱皇后的,只是这份爱,不足以让他改掉自己的习惯。 沈皇后也知道他的性子,因此也从未付出十分的真心。 小胖墩扭头看了看凌乱的床铺,又看了看走远的夫妻俩,撅了撅小嘴,自己直接坐在脚踏上,继续慢慢磨牙。 两天没吃东西,更没吃糕点,他现在分外珍惜这一块蒸糕。 刘全进来要带他洗漱,他也没反抗,乖乖地跟着去了,就是那块蒸糕,还是在手里握着,不肯放下。 刘全哄了又哄,最后也只能任由他拿着吃了。 在小胖墩将自己洗白白的时候,皇后和元光帝也到了中宫书房。 进了书房,皇后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元光帝: “陛下看一下吧,这是少府这几年记录的后宫支出,每一笔都很详细。” 元光帝不明白皇后的用意,但还是拿过账本看了起来。 账本确实记录地很详细。 但也就是这样的详细,让元光帝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后宫一年支出要花费这么多?!这都快抵得上国库一季度的收入了!” 虽然听起来才四分之一。 但要知道元光帝上位二十余年,能一次用得上国库一季度支出的,也就是打戎狄那几年支出的军费了! 那一笔军费,可是养活了近百万的大军! 而这,仅仅只是他的后宫一年的支出! “之前我记得没这么多啊!” 元光帝出生时,大夏休养生息多年,国库已经很富裕了,所以他没体会过什么苦日子,一直也没什么节俭的心思。 后宫的支出,他以前也就看过一眼,也没太在意。 反正短不了他的吃穿。 可现在,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元光帝只觉得心疼。 这可都是从他私库出去的银子啊! “这些年,每年都在增加。当然,臣妾知道,陛下并不在意这些钱财。但如今,陛下私库快空了,少府没钱了,臣妾只能来找陛下,请陛下出个主意。” 皇后的话,让元光帝更是觉得迎头就是一顿暴击: “什么?!朕私库没钱了?!” 沈皇后心里很想笑,面上却依旧端庄恭敬: “回陛下,也不能说没有。若是就这么撑着,也还能撑个两三年。毕竟,每年还有皇庄的出息,大家也不至于饿死。” 元光帝:!!! “皇后,太夸张了。不至于不至于。怎么就到饿死的地步了。”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元光帝手里的账本上,没再说话。 第191章 纨绔?纨绔!(22) 元光帝想到刚才看到的一串串数字,心尖颤了颤。 他拿起账本,又重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摆件和茶具,怎么也成了消耗品?连屏风也是消耗品?!” 元光帝不解,元光帝震惊。 沈皇后却很淡定: “说是不小心摔碎了。” “这也太不小心了!一个月能摔碎三四套!她那手是有多抖,连个茶杯都拿不稳?!” 元光帝越看越气: “这上面的好多花费,连朕都能看出,好些都是不必要的。朕不信皇后看不出来。” 他目光紧盯着皇后,想听听看她要怎么辩解。 他是不习惯向皇后发怒的。 皇后却是淡定地给他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这不是陛下许可的吗?听说之前李美人一个月换了五套摆设,她第六次派人去要的时候,少府没给,陛下不是还因此罚了少府的人吗?” 元光帝从不对其他女人上心,一时之间竟有些没想起来。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隐隐记起: “朕好像是罚过少府的人,可朕不知道,她能这么费啊!” “少府的人当时跟陛下说了。陛下可是说,‘不过一套摆设,能值几个钱?朕堂堂皇帝,难不成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了?’” 皇后眉眼灵动,这番元光帝的言行学得也很像,让元光帝一时讷讷说不出话。 虽然他有些不记得这件事了,但这话确实像他能说出来的。 见他神色讪讪,皇后也不再调侃他: “臣妾让少府的人做了总结,以便计算各宫每个月的正常开支,日后就按照固定的规格走,多出来的都由她们自己出。陛下以为如何?” 元光帝立刻点头: “皇后考虑得很妥当。就按你说的办。” 身为皇帝,私库若是空了,不知道得被多少人嘲笑了。 皇后点头: “那若是有人去跟陛下哭诉,也请陛下能记得此事,莫要随便答应。” 元光帝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看皇后: “皇后放心,朕知道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些妃嫔好意思跟他哭诉。 皇后微笑: “陛下喝茶。” 元光帝的性子,她最是清楚。 现在答应了她,就一定会记得。 自信的元光帝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六皇子才刚醒,元光帝当晚自然是宿在了中宫。 虽然下午的时候,皇后就让少府通知了各宫新的用度规定。 但皇帝宿在了皇后那里,还是让不少人气得摔了茶盏。 于是,元光帝第二日下朝后,就迎来了后宫好几个莺莺燕燕。 听着她们哭诉少府克扣她们份例,暗戳戳告皇后的状,元光帝直接气笑了: “朕怎么不知道一个月五六套摆设,竟然是你们的份例?你们是吃摆设吗?那吃给朕瞧瞧!若是你们当真以此为食,朕就让少府的人给你们管够!” 一句话说得几个妃嫔脸色铁青,连哭也不敢哭了,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元光帝看着心烦,摆摆手: “江文,这几个人降为充依,迁至掖庭,日后她们的住处不必设摆件。朕倒要看看,没有这些摆件,她们能不能饿死!” 元光帝冷着脸,说出口的话,让几个嫔妃惊惧不已。 “陛下,不要!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不要去掖庭!陛下……” 几个嫔妃纷纷开口求饶。 此起彼伏的声音,只让元光帝更觉得心烦不已: “江文!还不赶紧堵了嘴拉下去?!” 江文不敢再耽搁,连忙招呼了几个宫人,将这几位嫔妃带了下去。 元光帝越想越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嫔妃这么打他的脸。 这才刚第一天,就真来找他哭诉了。 想到以前因为自己的纵容而浪费了那么多东西,他就觉得心疼。 他是真没想到,养个女人而已,居然花费这么高! 皇后听说了宣室殿发生的事,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后宫因为这一出,算是暂时安静下来了。 但戎狄使团却闹了起来。 大夏朝堂就仿佛忘了他们的存在似的,硬是将他们晾在蛮夷邸六天了,也没个人理会。 三太子在右谷蠡王的劝说下忍了又忍,这日实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在蛮夷邸闹了起来: “你们的皇帝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已经来到这里六天了!我们是为了两国友好关系而来,你们怎么能如此慢待客人?!这难道就是你们夏朝的待客之道吗?!” 右谷蠡王这次也不再劝说,反而站在了三太子身边,无声地给他支持。 蛮夷邸的人却并不怵。 他们都是礼部官员,早就已经接到了上官的提醒。 恭恭敬敬招待,不要让对方抓到什么把柄。对于对方的合理要求,一律答应,概不执行。 “三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我们陛下这几日确实事务繁忙,我们已经往上递了折子,等陛下见到折子,自然就会招待你们的。” 蛮夷邸的小官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滑头得很。 三太子皱眉: “那你们的皇帝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折子?” “这……小的也不清楚。您知道的,这下面递上去的折子,总要经过好几层审核,才能送到陛下面前的。不然,什么屁大点的小事都让陛下处理,那我们陛下得有多累啊!” 三太子闻言更气了: “这么说,我们要见到你们的皇帝,遥遥无期了是吗?!” 他当然听出了对方的暗讽。 可对方没明说,他也只能憋屈地认下。 蛮夷邸的小官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说话。 三太子气得不轻: “好好好。既然你们夏朝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回去!” 说着,也不去拿行李,径直便往蛮夷邸外走。 他要回去让父王发兵夏朝,将这里夷为平地! 蛮夷邸的小官仍旧看起来十分恭敬: “殿下慢走。” 右谷蠡王却看到了对方眼底闪烁的兴奋。 他心里一跳,忙追上三太子: “太子殿下息怒,您虽然不满他们的招待,但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回去啊。殿下再等等,等微臣见过夏朝皇帝后,亲自护送您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三太子的胳膊,给他使眼色。 现在是他们要求和,姿态自然地放低。 而且,看刚才那人的神色,怕是巴不得他们再次开战呢! 毕竟他们有沈家军。 可他们戎狄现在是真打不起仗了。 三太子看他一眼,只能压下心里的怒火,顺着台阶往下走: “他们皇帝要是一直不见你,难不成本太子这辈子都得待在这里,回不了家吗?!” 蛮夷邸的小官没有搭话。 反正他是不可能给准确时间的,因为他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愿意见这些人。 第192章 纨绔?纨绔!(23) 右谷蠡王看了小官一眼,见他垂首敛眸,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也很气。 但这些日子,除了皇帝不见他们外,夏朝的招待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他们每个地方都做得非常完美,礼数周到,让他们挑不出错来。 但也就是这样的软钉子,才更让人心里烦闷。 右谷蠡王在心里轻叹一声,面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冷静: “我相信,夏朝作为礼仪之邦,他们的皇帝不会一直晾着我们这些客人的。” 蛮夷邸小官仍旧没有出声。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暗戳戳说他们晾着人,但那又怎样? 谁在乎? 右谷蠡王见小官还是没反应,只能直接喊人: “这位大人,还请麻烦你们再帮忙通禀一声,戎狄使团求见。若是夏朝皇帝实在没空见我们,那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毕竟,再晚一些,等我们回去就该到冬天了。” 而在过往每一年的冬天,戎狄都会到夏朝边境打猎。 哪怕每年都会被夏朝驱逐,但用几条命换几十条命和粮食,对他们来说,也是划算的。 小官当然也明白了右谷蠡王这句话的意思。 他方才还悠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深深看了右谷蠡王一眼,他冷笑一声: “好,请阁下放心,在下定会将阁下的话一字不落得转告给我们的陛下。” 右谷蠡王听着这带着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一颤,隐隐有些后悔。 刚才不该冲动之下说那些话的。 若是夏朝皇帝一怒之下,再次北征,那他们戎狄只怕得不了好。 就在右谷蠡王心惊胆颤的时候,听到下面禀报的话,元光帝却是直接被气笑了: “他们是在威胁朕吗?” 礼部尚书垂着头不说话,他刚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是直接被气笑了。 这些蛮夷还真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到现在了,居然还敢威胁他们。 他们是真不怕沈家军再次踏上他们的国土啊! “好,好,既然要见朕,那就见见。也让朕看看,他们有什么底气,敢威胁朕!安排一下,明日早朝让他们觐见。” “喏。” 礼部尚书下去后,立刻通知了戎狄使团做准备。 三太子冷笑一声: “果然,夏朝还是害怕我们的。” 右谷蠡王却没这么乐观: “殿下,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三太子摆摆手: “行了,本殿知道了。无需多言。” 右谷蠡王心里不安,但见三太子这样,也只能将这不安压下去,让下面的人准备明日觐见。 听说戎狄使团要进宫,六皇子立刻坐不住了,求着皇后让他去看看。 他才刚醒,还没完全退热,皇后哪里放心? 但见儿子可怜兮兮地冲自己撒娇,皇后想了想: “他们从章城门进宫,不会到后宫来,母后没办法带你去看。所以,母后同意了也没用,你得自己找个人带你去。” “那我去找父皇!” 皇后摇头: “你父皇要上朝,可顾不上你。” “那我去找太子哥哥!” “你哥哥也要上朝。” “那……那我找舅舅,找表哥!” 皇后想了想,见儿子这般执着,也没再拦着: “你舅舅是兵马总指挥,没有时间。我帮你去问问你表哥,看他明天要不要进宫。” “好诶!母后真好!谢谢母后!” 看着儿子甜甜的灿烂笑容,皇后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轻轻戳了戳儿子的额头,满脸宠溺。 沈绥虽有爵位,却没有正式的官职,因此并不需要上朝。 但戎狄使团觐见,他若是想进宫,也不会有人阻止。 因此,皇后派人去问过后,沈绥立刻就答应了。 表弟想看热闹,当然要满足! 翌日清晨。 未央宫。 大夏百官文武分列两侧,站得整整齐齐。 元光帝头戴冕旒,一身玄黑色龙袍,满身威严。 那双凌厉的眸子,看着下方的戎狄使臣时,带着目空一切的漠视: “不知戎狄使团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右谷蠡王和三太子等人行过礼后,听见这话,一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右谷蠡王率先出声: “禀夏朝皇上,我戎狄可汗命我等前来,乃为了两国交好一事。不知夏朝皇上意下如何?” 元光帝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 “哦?为两国交好?我大夏与你们戎狄还有交好的说法?往年冬日,你们戎狄对我大夏边境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被打怕了,倒是想起交好了?怎么?你们也怕疼?” 右谷蠡王被问得脸色发白,生怕元光帝直接拒绝,再派出沈家军: “禀夏朝皇帝,这些行为都是部分族人饿极了所为,我们可汗已经处置了这些人,还请夏朝皇帝喜怒。两国邦交,于大夏而言,并没有坏处。我们可汗此番也是真心想与夏朝交好。” “真心?你们的真心值几个钱?” “我们愿意奉上牛马羊作为贡品,并求娶一位夏朝公主,以结两国之好。” “去你娘的结两国之好!给朕滚!” 右谷蠡王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元光帝的肺管子。 他这些年不管不顾地往军事上砸钱,就是为了不让自家的公主远嫁塞北。 没想到,这些蛮夷居然还敢提娶公主的事! 他大夏的公主,是他们这些蛮夷配娶的吗?! 元光帝突然发怒,打了戎狄使团一个措手不及。 右谷蠡王还想说什么,羽林卫已经拔了刀,严阵以待: “请。” 只一个字,却让戎狄使团众人变了脸色。 “夏朝皇帝……” 右谷蠡王还想争取着说什么,就听元光帝怒喝一声: “滚!” 没办法,右谷蠡王只能带着使团众人在羽林卫的“护送”下走出未央宫。 为了看热闹,六皇子今天难得起了个早。 从使团进宫,他就一直跟着沈绥,悄悄躲在未央宫外,探着脑袋看这些留着大胡子,看起来长得很壮的戎狄人。 小胖墩一开始也只是好奇,对于戎狄人并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只有讨厌。 他跟戎狄人并没有接触过。 直到刚才听到戎狄人说要求娶夏朝的公主,顿时就怒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他很早就知道,父皇心里一直有一处谁都不敢触及的痛,那就是,和亲! 先皇时,他无能为力。 刚刚登基时,无将可用。 他听母后说过,父皇一共有三个姐姐。 两个姐姐都因为和亲,死在了戎狄。 所以,父皇一直以来都很痛恨戎狄人。 现在,父皇的姐妹已经年纪大了,要和亲,就是他的姐姐了。 虽然姐姐们跟他不是一个母亲,但姐姐们一直对他都挺好的。 他不要姐姐去和亲,然后一辈子再也见不到! 见戎狄使团出来,小胖墩跑过去就是一脚。 第193章 纨绔?纨绔!(24) 沈绥:…… 没能拉住人,只能赶紧跑过去,将弟弟护在身后。 右谷蠡王低头,看到腿上那个小小的脚印,又看了看哪怕被沈绥禁锢在身后,却还是不停挣扎着要踹人的小胖墩。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沈绥,目光落在小胖墩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踢我?”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沈之焕的外甥,夏朝六皇子吧? 小胖墩气得咬牙: “就踢你了,你要怎么样?!你这个坏人!敢让本皇子的姐姐和亲!本皇子踢不死你!等本皇子长大了,就带着沈家军把你们的地盘踏成平地!” 小胖墩气得不行。 右谷蠡王的脸色,也因为这句话沉了下来。 但现在还在夏朝皇宫,他也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危险地眯起眸子,冷声说: “那本王等着小皇子驾到。” 小胖墩鼓着腮帮子: “你给我等着!” 说着,转身就跑。 沈绥目光深深地看了右谷蠡王一眼,又看了看守在一旁的羽林卫,转身去追弟弟了。 戎狄不值一提。 但不能气坏弟弟。 沈绥一路追着小胖墩到了中宫偏殿,就见小胖墩正在招呼着刘全等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带上!还有那个,也带上……” 沈绥见宫人们被小胖墩指挥得团团转,有些疑惑: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小胖墩一边指挥着宫人,一边抽空回答沈绥的问题: “表哥,我要去皇庄住一段时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沈绥不解: “好端端的,去皇庄做什么?” 小胖墩没解释: “你去不去?” 沈绥无奈: “去!” 左右在京中也无事可做,倒不如跟着表弟去皇庄,看看他这是想做什么。 沈绥这会儿答应得痛快,完全没想到,六皇子要出宫住的事,可能会有人不同意。 “母后~你就答应吧~有表哥陪着我呢!您就放心吧!母后~您就算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表哥吗?” 看着正在抱着姑母胳膊撒娇的表弟,沈绥一时瞠目结舌。 满眼都写着震惊。 还能这样? 所以,表弟邀请他去皇庄,不会就是为了能顺利从姑母和姑父那里获得许可吧? 沈小侯爷觉得自己真相了。 因为刚才还强烈反对的姑母,在听说他要去后,犹豫了。 沈小侯爷在大多数父母的眼里,是属于别人家的孩子的。 毕竟,十四岁,大多数人家的孩子还在招猫逗狗的年纪,他已经很沉稳了,还凭借着自己的能耐被封了侯爷。 这成就,别说同龄人,就是长一辈的人都嫌少有的。 作为家长的心理,很多人是巴不得自家孩子跟沈绥玩的,尤其是沈皇后还是沈绥姑姑,对他就更放心了。 沈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母点了头,表弟欢天喜地地招呼刘全出宫。 当然,自家表弟也没有忘了他这个工具人,出宫的时候也没忘了招呼他一声。 沈绥:…… 只能无奈跟上,让皇后宫里的宫人帮自己去给父亲传了个口信。 可到了皇庄上,沈绥就几乎见不到表弟了。 小胖墩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揽了一批炼丹士,直接在皇庄东南角的山谷里围了一块地方,还专门派人守着,谁也不许进出。 那隔三差五的轰隆声,听得人心慌。 不过,没几日,沈绥就听习惯了。 也开始找自己的乐子。 皇庄上倒是也有不少他的同龄人,可这些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已经是个壮劳力,都在地里忙碌着。 沈绥到处转着。 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他叫来皇庄的管事,问: “这边的麦田看起来好像比那边的要壮实一些?是不是我的错觉?” 管事的听见是这个问题,立刻迫不及待回答: “小侯爷没有看错,这边的春小麦是试验田,用了六皇子说得堆肥法。” 老庄稼人都看得出,试验田的小麦长势比以往的田地要好很多,等秋收的时候,收成说不定能涨两三成呢! 两三成的粮食,可是能救命的! “六皇子说的?” 管事点头: “六皇子一开始说是要做实验,说偶然发现粪堆上的花长得比其他的花好,所以想看看粮食是不是也一样。一开始,我们也觉得不行,那些肥浇上去,庄稼就被直接烧死了。后来,还是六皇子说让我们加了水、土,还有一些草木灰。没想到,真的成了。现在要不是为了看看实验结果,所有田里都用肥了。” 沈绥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六皇子在哪儿学的这些?” 管事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听柱娃子说,六皇子那天看到他们和泥巴玩儿,才……” 沈绥:…… 好的,了解了。 但同时,他更加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在大多数人眼里除了吃就是玩的表弟,似乎比很多人都聪明。 “砰!” 突然之间,一阵地动山摇。 脚下的地似乎都晃了晃。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不少人吓得从家里跑出来。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 沈绥下意识看向皇庄东南角。 他的眼神猛地一缩,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 庄子里不少人也都纷纷朝那边跑了过去。 原本矗立在庄子东南角的一座矮山,不知什么时候塌了。 现在远远的,只能看见一阵烟尘飞舞。 庄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这次来到皇庄后,就一直在那个山坳里。 沈绥到底是习武之人,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等他到的时候,却还是没有意外地被两个羽林卫拦住了。 沈绥急得差点儿动手: “山都塌了,六皇子还在里面,你们不去救人,反而拦着我去救人是什么意思?!” “六皇子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两个羽林卫板着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刚才突然爆炸的时候,他们就进去看过了。 里面的场景,他们一辈子恐怕都忘不了。 “你们……” 沈绥气得直接就要动手。 两个羽林卫忙出声: “小侯爷莫急,六殿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山都塌了!” 沈绥是又气又急,手下也半点儿不留情面。 两个羽林卫怕真伤了他,只能收着力。 可沈绥本就是战场上下来的,两人这一让,沈绥两招直接将他们放倒了。 两个羽林卫:…… 大意了。 眼见着沈绥冲了进去,其中一人忙跟了进去。 另一人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仍在外面守着,不让其他人进去。 沈绥刚冲进去,就见自家表弟正眉眼张扬、走路带风地从山坡上下来。 他忙迎了上去: “六殿下,你没事吧?” 小胖墩摆摆手: “没事没事,表哥,我好得很!” 第194章 纨绔?纨绔!(25) 夏日的山风,吹来一片沁爽的凉。 沈绥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你带我去打仗?” 却见小胖墩认真点了点小脑袋: “对呀!我都想好啦,到时候,表哥给我们带路,指明方向,然后我们一路炸过去!” 小胖墩说话时,手舞足蹈的,那双大眼中都带着期待。 沈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劝了一句: “殿下,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打仗,粮草的耗费是巨量的。而且,一旦开战,受苦的势必是百姓。” 所以,沈家军虽然战力惊人,但从不贸然出击。 小胖墩却摇摇小脑袋: “不对不对,得把他们打怕了,再也不敢做乱了,才能让边境的百姓有安稳的生活!” “戎狄如今就很畏惧沈家军,但他们觉得用几条人命换粮食,不亏。” 沈绥觉得表弟有些天真,想法太理所当然。 如今的形势,戎狄虽然被打怕了,但不代表他们不会作乱。 小胖墩叉腰: “那是因为他们不够怕!表哥,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再也不敢欺负我们!或者,直接把他们全灭了!” 沈绥:…… 表弟理想好大。 “好!那殿下努力?” 嗯。 不能打击孩子的信心。 小胖墩下巴,眉眼间全是得意张杨: “表哥,你就等着瞧吧!” 沈绥只能干笑两声,表示鼓励。 小胖墩仿佛没看出来他的为难,得到沈绥的回应,立刻蹦蹦跳跳回宫,让元光帝给他派兵。 然而,元光帝怎么可能同意? “表哥都说我可以的,父皇你居然不相信我!我要生气了!” 没在父皇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小胖墩双手环胸,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元光帝没忍住戳了戳儿子肉乎乎的小脸。 见小胖墩瞪他,看起来似乎更气了,这才说: “父皇不是不信你,而是我们现在还在跟戎狄和谈,没有理由发兵。” 元光帝哄着儿子。 一旁的江文默默在心里补充: 陛下是真的不信六皇子,毕竟真要想发兵,陛下能找出几百条理由来。 不过,小胖墩明显被这番话哄住了: “那……什么时候不和谈呀?他们不是都走了吗?还有发兵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我回去想想。” 看着儿子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元光帝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嗯……这个父皇也不知道。他们虽然走了,可是说不定戎狄会另外派出使团呢?而且,发兵的理由得光明正大。我们不能随便欺负人。” 但可以不随便欺负。 小胖墩闻言,似乎被说服了,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好吧。不过,以后要是不和谈了,又有理由发兵了,父皇一定要告诉我!父皇再给我一百个兵吧,我要提前训练他们。” “好。” 元光帝笑着应下。 不过一百个士兵而已,让儿子玩玩也没什么不行的。 总不能一直打击孩子。 但很快,元光帝就笑不出来了。 小胖墩刚走,元光帝派去保护他的羽林卫们便进来禀报了。 听完羽林卫禀报的元光帝:!!! 他惊得几乎坐不住。 在殿内走了几个来回,消化了一下震惊的情绪后,元光帝才又问: “此事当真?没有夸大?” “陛下,当真,没有夸大。皇庄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那座山塌了。” 元光帝猛地一拍拳头: “好啊!不愧是朕的儿子!” 羽林卫:…… 说实话,是真有点嫉妒陛下了,怎么就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孩子?! 也不对,陛下的其他孩子就很一般。 所以还是沈家厉害。 他家正好有个女儿,不知道有没有幸运跟沈家结个亲? 元光帝并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在心里怎么编排自己。 他这会儿笑得张扬极了: “黄敬,在羽林卫中挑选一百人……不!五百人!给游儿送去。此次和谈中,戎狄贼心不死,竟敢威胁朕,还敢求娶朕的公主,简直不知所谓!江文,通知沈之焕,让他做好准备,朕要一雪前耻!” 江文:“喏。” 看吧,只要陛下想发兵,随时能找到理由。 沈之焕突然接到命令,还有些不明所以。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发兵了? 戎狄使团离开那天,陛下不是还说先等等看戎狄的诚意吗? 不过,疑惑归疑惑,该办的事,沈之焕也一样不落。 小胖墩刚回到中宫,正在沈皇后怀里撒娇,就听说羽林卫将领黄敬给他送人来了。 小胖墩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就朝外跑。 突然被落下的沈皇后: “……这孩子……走吧,咱们也出去看看,陛下就是送个人,怎么就让游儿激动成这样了。” 沈皇后是真的好奇。 毕竟,以往游儿每次出宫,陛下都会派羽林卫随行。 怎么就偏偏这次,让游儿这么激动? 而且,游儿不是刚回来吗? 陛下怎么又派羽林卫来了? 刚踏出中宫的门,看到宫殿下站着的方阵,沈皇后脚步一顿: “这……怎么这么多人?” 才刚问完,就听见儿子雀跃的惊呼: “哇!父皇也太好了!” 沈皇后:??? 不明所以。 一抬眼,就见刚刚回来的儿子,要往外跑: “走!我们现在就去皇庄!黄将领,我跟你说,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训练,到时候上了战场,就让其他人看看你们的厉害!走走走,我们……” “游儿!” 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小胖墩的碎碎念,也让他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小胖墩脚步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脸: “那个,黄将领,你们先去皇庄吧。我过几天再去。” 说着,转身跑到了皇后身边,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母后,我现在不出宫,过两天再去。” 看着儿子小脸上讨好的笑容,沈皇后有些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你呀,小小一个,也不知道一天天在忙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太学的学生?都多少天没去上课了?” 小胖墩抱着沈皇后的手撒娇: “哎呀,母后~我不喜欢太学的课,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也不喜欢上那些经史子集的课,那是上给那些官员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要学,那也是太子哥哥,这样他就知道以后要怎么管人了。我都已经认识字了,不想上学了,母后~母后你就答应我吧~母后~” 沈皇后:…… 点了点儿子的小脑门, “你这张小嘴真能辩解,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嘿嘿。” 小胖墩一脸讨好。 沈皇后瞪他一眼: “虽然你说得有些道理,但该上的课还是得上,别想逃课!” 第195章 纨绔?纨绔!(26) 小胖墩:…… “母后,你冷酷,你无情。” 沈皇后这几个月,已经习惯了这只小戏精时不时蹦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话。 她甚至很淡定地回了儿子一句: “你才冷酷,你才无情。” 小胖墩:…… 完了,母后进化了! 虽然小胖墩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和千般的雄心壮志,但还是敌不过自家母后的血脉压制,最终只能乖乖回到太学,完成每日上午的课程。 太学的博士,对于学生不上课一事,一般都只是问一下家长原因,以确保家长是知情的,其他的就不会再多过问了。 毕竟,太学这些学生的家长,个个都比他们官职高,一个搞不好,这官就别想当了。 小胖墩再次来到太学,立刻被程鑫源抱住了: “六皇子,你终于来了!都快半个月了,你说得那个地方还不开业吗?我等得好着急呀~” 他是日日盼夜夜盼,但是六皇子不来太学,他根本找不到人问情况。 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 “哎呀,快了快了。” 小胖墩拍拍程鑫源的胳膊, “你快松开我,好热。我要受不了了。” 程鑫源得到他的应答,这才勉勉强强松开了手: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呀?我还以为你不来太学了呢!要是你不来,我也能不来了。” 小胖墩一听这话,就想起母后拒绝自己时的冷酷无情。 他小小的哼了一声: “你想得美!” 程鑫源撇撇嘴: “怎么就想得美了?就算实现不了,还不允许我想想了?万一实现了呢?” “我也想实现。可是,我母后说,我这个年纪,要是不来太学读书,早上的时间肯定是胡闹。她遭不住。” 程鑫源:…… “哇!我爹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怪不得我每次说不来太学了,我爹都要揍我呢!” “哼!他们大人就是自己忙,也见不得我们闲。” “就是就是!我根本不喜欢上学,我要去上战场打戎狄人!”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不停地吐槽着父母的“暴政”。 直到上课的博士进了课室,这才在博士的威严下,闭了嘴,乖乖……睡觉。 听课是不可能听课的,他们不喜欢听课。 等两人一觉睡醒,正好下课。 桌子上的东西,原先放的时候在哪个位置,收的时候也仍在哪个位置。 刘全早已习以为常。 淡定地将东西收起来。 小胖墩已经跟程鑫源说完了话,招了招手就往外走。 他现在的日程排得可满了。 早上要上课。 下午还要去皇庄,训练那五百名羽林卫呢! 这可是未来大夏与戎狄一战的王牌。 * 戎狄使团匆匆而来,又在见过元光帝后匆匆而归。 右谷蠡王一路上都在后悔自己当日的冲动。 三太子也是震惊了一路: “右谷蠡王,你不是平时都在劝我,要收着脾气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你自己倒是一点儿没收着?我看,这次夏朝皇帝被你惹怒,只怕又要跟我们开战了。” 右谷蠡王其实从在未央宫中转身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可后来被一个小孩子踢了一脚,还说要将戎狄夷为平地后,他的后悔就消减了好几分: “这一战,夏朝皇帝只怕是蓄谋已久。不然,不过一个小孩子,怎么就敢说出那些话?肯定是平时夏朝皇帝没少说。” 三太子想了想,倒是认同右谷蠡王这番解释: “你说得对。夏朝皇帝恐怕一直对我们贼心不死。右谷蠡王,要不,我们传信,让父汗派兵吧!” 右谷蠡王看了看队伍外围的护卫队,摇了摇头: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夏朝人时刻盯着我们,我们若是有异动,只怕会给他们一个出兵的借口,毕竟他们一向讲究‘师出有名’。咱们还是等离开了夏朝,再做打算。而且,也能保障殿下的安全。大太子和二太子、四太子可巴不得殿下此行不顺呢!” 三太子闻言,心里一慌,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那我们尽快赶路吧?” 若是另外三个兄弟想杀他,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可以将一切嫁祸给夏朝,还能以此威胁夏朝,不让夏朝动干戈。 三太子这个想法,确实猜对了一半。 他的兄弟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刺杀的人,就等着三太子一行放松警惕就动手。 不过,他们打算将这件事嫁祸给夏朝,却是为了更加光明正大地发兵。 他们一直都是好战分子,哪怕戎狄曾多次被夏朝打得落荒而逃,可戎狄也曾打得夏朝落花流水。 两国交战,有胜有负很正常。 他们始终坚信,他们终有一天会再赢回来的! 而这份功劳,他们不想让第二个人享有。 于是,戎狄使团从出了京城后没多久,就开始不停遇上刺杀。 夏朝的护卫队早就得到自家陛下的密令,只要确保三太子和右谷蠡王无恙,其余人不必关注。 因此,刺杀一开始,夏朝护卫队就将三太子和右谷蠡王围在了中间,看着戎狄使团的其他人奋力拼杀。 然而,两次刺杀后。 看着已经接近于无的戎狄使团,护卫队们:…… “三太子,右谷蠡王,你们的护卫这么……弱吗?” 护卫队长李霖都有些无语了。 现在离戎狄还有大半路程呢,戎狄使团就几乎没人了! 这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不会是要靠他们吧? 可千万别呀! 他们是跟着来混日子的,不是干活拼命的! 三太子和右谷蠡王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听见李霖这话,更是差点儿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们也没想到,那三人派出来的杀手一个比一个猛。 他们俩现在都开始怀疑,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戎狄了。 机会还是有的。 只是,显得丢人了些。 在又一次刺杀开始没多久,夏朝护卫队便跑得没影了,戎狄使团全军覆没。 而这头,杀手走了没多久,原本跑得不见人影的护卫队们又再次出现。 陪着已经乔装成护卫队一员的三太子和右谷蠡王,将使团的人安葬后,一行人便再次踏上了北上的路。 只是之后的路上,三太子和右谷蠡王都显得很沉默。 没了刺杀,一行人走得很快。 终于在夏日即将走到尽头,而戎狄的问罪使臣出发后,到达了戎狄境内。 护卫队直接将两人送到了从戎狄王廷出发的问罪使团手中,做完交接后,这才沿原路返回。 戎狄问罪使团:…… 看着两位殿下,一时间觉得脸都臊得通红。 三太子和右谷蠡王换了着装后,便带着使团的人,重新返回了戎狄王廷。 听说两人回来,不少人都震惊不已。 第196章 纨绔?纨绔!(27)(完) 三太子和右谷蠡王虽然被平安送回了戎狄,但戎狄与夏朝的关系,还是紧张了起来。 大夏已经开始做起了战前准备。 这时,皇庄上传来粮食增产的消息。 没有人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够想出粮食增产的方法。 然而,当元光帝带着文武百官,亲眼见证了皇庄中春小麦的收成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往年,春小麦亩产约莫在1到2石之间。 可皇庄中试验田的春小麦,最低亩产80斤,最高已经达到了近3石。 每亩增产一成到三成不等。 这还只是皇庄中的几亩试验田。 若是这方法全国推广…… 一群官员看着那一根根麦穗,脸上全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户部的更是直接跟庄户借了农具,亲自下地收割。 就在百官喜气洋洋时,京都的少年们也宛若过年一般。 起因是,程鑫源请了几个朋友去一家新开的游乐园玩儿。 一开始,被邀请的少年们还在疑惑,这“游乐园”是什么地方?以前从未听说过。 没想到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游乐园里的设施很是全面。 就连沈绥去过一次后,也连连称赞。 长公主家的肖书乐小朋友更是玩得不亦乐乎,隔三差五就要长公主或者肖相带他去玩儿。 游乐园开放后,收益也是无比可观的。 当然,孩子的钱,元光帝和皇后也不会惦记。 当然也就不知道,这笔钱被六皇子直接转给了他的太子哥哥,美其名曰“攒家当”。 被母后和弟弟都认为很穷,需要攒家当的太子殿下,最终拗不过弟弟,只能含泪收了这么一大笔钱。 虽然身为太子,但他的钱确实不多。 但平时与百官来往,还有一些政务,都需要钱。 弟弟这笔钱,可以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而春小麦的丰收,也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因为在这个冬天,戎狄再次犯边。 沈家军立刻奔赴前线。 而原本在皇庄训练的五百羽林卫,也紧随沈家军之后,赶到了战场。 沈家军这次完全由沈绥带兵。 沈之焕则在朝中指挥调度。 只是,这场大夏百官准备了半年之久的战争,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从战争开始到彻底结束,只花了不到一周。 而这其中,大多数时间,还是因为距离问题,需要长途奔波。 沈绥在第一次见识到炸弹的威力后,整个人都麻了。 那熟悉的地面晃动感,让他立刻就想到了半年前在皇庄的那个午后。 自此一仗后,戎狄部族一路北上,重新占领了另一处地盘,与大夏遥遥相望,互不打扰。 新一年的春节。 六皇子穿上一身喜气洋洋的新衣,约着程鑫源去了赌坊…… * 三千年后。 在历史的长河中,很多东西都被时光埋没在了一层层土地之下。 直到这一日,一座神秘古墓的发现,引出一座被埋葬的古城,让人们再次窥见了千年前,那些祖先们曾经走过的辉煌。 【神奇了,那个时候居然就有炸药了吗?那后来两千米,怎么就不见发展呢?还被那些洋鬼子欺负成那样?!】 【这个可怨不得人家夏朝。人家倒是给后人留了不少东西,可惜,后人不争气啊!】 【就是!我看见那个四号坑,据说那里以前应该算是京郊,出土了不少木制品。有专家还原了一下,发现跟我们现在的游乐园设施基本大差不差。】 【果然,我们的先祖们还是太全面了。】 【这样一个强大的王朝,怎么就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没留下什么史料呢?】 【历史总是胜利者书写的嘛。我之前听专家说,好像是后面的王朝自己太无能,修史书的时候,把他们从历史中删掉了。】 【啧!这些统治者,破坏历史第一名!】 【什么时候才能还原这个朝代的历史呢?好期待。】 【听说还挖到了麦种,据分析,那种麦种亩产已经达到了近千斤了!】 【啊啊啊!每次看到历史断层,都气得想发疯!要是这种麦种能一直保留,那咱们现在得富裕成什么样子啊?】 【当年应该就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吧?】 【越说越气!自闭了!】 【哈哈哈!】 (完) * “呜呜……” 一声嗡鸣,邮轮缓缓靠岸。 各种装扮的男女们,依次下船,来到湘南这座古老的城镇。 打着伞、顶着一头卷发的时髦女郎,轻轻捏起身上那件白色裙子的一角,做了个请舞的动作,面上都是俏皮。 一身西装的大鼻子外国人,眼含轻蔑地扫视一眼这个看起来无比陈旧落后的国家。 码头上的黄包车夫们,顶着大太阳,招揽着客人。 一身旗袍的妇人满面焦急地捏着手里的帕子,不停地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每一个下船的人: “不是说,就是这一班船吗?怎么还不见人?” “太太别急,少爷说是这班船,错不了。应该是这会儿人多,少爷估计在后面呢。” 一旁伺候的老妈子不停安抚着。 如此几次后,妇人身边站着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急什么?这么多人呢,总得一个个来!就算不是这班船,大不了再来一趟就是了。” 妇人闻言,也不踮脚了,气得瞪着男人: “我倒是不想着急!两年前,儿子就该回国了。结果他一封信来,说是要再待两年。你呢,忙着陪着你的姨太太,连告诉我一声都忘了,害得我等了一天!差点儿没冻死!我能不急吗?!我……” 也是上次的事,让她吃了个教训。 这次说什么也要把这死男人喊来一起等。 儿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求哒你啦,闭起嘴吧!一件事情,来来回回说了两年,你不烦,我都烦了。”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妇人的话,冷沉的脸色让女人下意识不敢再说什么。 男人瞥了她一眼,吸着水烟壶,那双惯会算计的眸子里带着威严。 很快,他目光锁在一个一身长衫,提着巷子,缓步向他们走来的年轻人身上。 男人眼底一喜,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静静等着青年走近。 青年显然很早就看见了他们。 下了船后,与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告别后,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娘。”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在眼前站定,妇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到青年洪亮的声音,从那张坚毅的面庞上看出熟悉的模样,妇人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游伢子!你终于回来啦!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走六年,音信才传了三回,娘都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你是不是不要娘了?” 第197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1) 青年一只手抱住妇人的肩膀,眼眶也有些湿润: “妈,儿子回来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游伢子呀!” 妇人抱着儿子,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想念,一股脑全都哭出来。 青年任由妇人抱着,等着妇人发泄完。 一旁的中年人皱着眉,吸了几口水烟,才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来来往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丢不丢人?赶紧回家!” 青年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肩膀,等妇人擦了擦眼泪,不再哭了,这才看向男人: “爸,我回来了。” “嗯。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想想以后的生计。还有你媳妇,刚成亲,你就扔下人家,让人家等了你六年,若不是你媳妇劝着,我们家跟向家怕是要成仇人了。” 青年只淡淡点头: “我知道了,爸。” “行了,孩子刚回来,你说这些做什么?游伢子,别管你爸,走,跟妈回家。” “诶!” * 原主温游,湘南商会会长温家的长子。 新历十年娶妻富商向家的千金,向淑婉。 在这个新思想新文化与旧的时代传统不停产生摩擦的年代,读过大学的原主,哪里愿意接受这样一门娃娃亲? 尤其,女方还是他一直反对的旧思想下成长的女性。 但原主的反抗,并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同。 反而被逼着成亲。 原主便想着摆烂了,反正是父母让娶的,他也确实娶了,至于娶了之后,那就更不关他的事了。 于是,成亲当天,将新娘子娶回来后,原主便提着行李离开了家,踏上了留学之旅。 在国外四年,见识了国外的繁荣和富贵,原主其实是不想回来的。 可战争突然爆发,国外排挤花国人,他身上的钱也花费殆尽,他只能回来。 可他不喜欢妻子,倒是对同在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士苏珊娜情有独钟。 可父母不同意离婚。 他只能带着苏珊娜离开湘南,前往车水马龙的沪上,以写作为生,甚至成为显赫一时的大文豪。 但就是这样一位大文豪,在文章中毫不隐晦地抨击自己的原配妻子,说她是封建残余。 那位原配妻子守活寡多年,一心一意照顾他的父母,却因为不识字而被人唾骂,最后抑郁而终。 第198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2) “既然不当真,大姨太为什么又要在我们夫妻面前说呢?” 温游眸光淡淡地扫了大姨太一眼,拉着向淑婉过来,给她拉了椅子,让她坐下。 大姨太被这句话怼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温开拍了拍桌子: “行了,吃饭。” 温家一直固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生活习惯。 因此,吃饭时,餐桌上并没有人说话,连碗盘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眼神交流。 这些对温游来说,并没有什么。 他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只是偶尔给向淑婉和父母夹一次菜。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喝着消食茶,这才正式说起了话。 今日温游回来,温开便将在外工作的孩子也都叫了回来。 温游作为大哥,今年正好26岁。 温家老二温兆,大姨太所出,今年25岁,通过温父的关系,在一家商行上班,平时就住在商行附近的房子里,鲜少回来。 温家老三温飒和老四温肆,皆由二姨太所出。 温飒今年20岁,还在湘南大学读书,平日里住校。 温肆今年16岁,就读高中。 温家最小的,是温游一母同胞的弟弟温武,今年十一岁了,刚刚高小毕业。 三姨太生了一个女儿,名叫温莉,今年19岁,但已经嫁出去了,并不在家里。 这会儿,一大家子都凑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热闹。 “大哥,你现在回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温兆虽然是大姨太所生,却自小由温太太教养,跟温游的关系还不错。 与大姨太的掐尖要强不同,他本人性子很是温和,平日里也很是怠惰,并不乐意掺和大姨太的那些小心思。 温游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其他打算。我回来之前已经拖朋友递了稿子给各大报社,看看反响怎么样,再做决定。” “大少爷不愧读了这么多年书,就是厉害!现在都能给报社写文章了!” 二姨太恭维着温游,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她期望以后自己的儿子也能出国留学,回来以后,也能让她炫耀炫耀,面上增光。 “二姨太说笑了,事情还没有定论的。不确定报社收不收。” 温游并没有被这番夸奖夸得找不着北,面上依旧淡淡的,很是谦逊。 向淑婉手里捧着茶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今日才见过面的丈夫,满是崇拜。 “大少爷太谦虚了。这能写出文章,还能给报社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不像我们这些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更别说写文章了。” 温游只笑笑不说话。 这样的夸赞,在他看来,已经算不上是夸赞了,只能说是恭维和客套。 “妈,别说了。” 温飒看到温游淡淡的神色,只觉得脸颊臊得慌,悄悄拉了拉二姨太的衣袖。 他妈是怎么回事? 这么跟大哥套近乎,捧着大哥,显得平白比大哥矮了一头。 她可是长辈! 二姨太向来是个听劝的,因此,也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哥别介意,我妈就是见到你回来,太激动了。” 温飒打着圆场。 温游轻轻摇头: “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如今应该读大学了吧?在哪个学校?学得什么专业?” “对,下学期就大二了。就在咱们湘南大学,爹让选了经济学。” 温游的神色一顿,看着三弟那张带着笑容的脸,没有再问“为什么是爹选的?”,也没问“你喜欢什么?”。 在这个家里,老倌子从来都是一把手,企图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活。 他又问了问温飒和温肆的学业。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坐在温太太身边的小少年: “小五。” 温武这会儿正乖乖坐在母亲身边,时不时偷看哥哥一眼。 哥哥离家时,他才五岁,对哥哥的记忆已经几乎没剩多少了。 与哥哥有关的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哥哥成亲那天突然离开家,爸妈怒火冲天的样子。 听到哥哥唤他,温武下意识应了一声: “大哥。” “嗯。小五长大了。” 温武眨巴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的脸看。 六年过去,记忆里哥哥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 他企图从哥哥那张好看的脸上,找到些熟悉的痕迹,让他能想起一些过往。 然而,却是徒劳。 “大哥,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国外是什么样子的?我听同学说,国外有很多很先进的东西,还有很多高楼大厦,人人都有一辆小汽车。” 就在温太太拉着儿子的手,问他在国外住得好不好,吃得习不习惯时,温肆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一直对国外都很好奇。 他的同学们好多都打算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去国外留学的。 也有好几个人家里已经移民的。 他只见识了一些国外的东西,却实在想象不到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每个人都有一辆小汽车是什么样子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一脸好奇地看向温游。 在这个年代,很多人都觉得“国外的月亮是圆的”,多数人都在追捧西方的一切,无论这东西适不适合自己,也无论这东西到底好不好用。 很多富商权贵之间,更是以拥有西方的东西彼此攀比。 就连药也是一味追捧西药,而不论这药对不对症。 “国外的科技确实发展很快。” 温游这句话刚落,不少人都面露向往,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到西方国家去体验一把,然后回来跟人炫耀炫耀。 “也确实有一些很高的楼层。但并不是处处高楼大厦,大多数平民百姓,也是住在村子里,也得好好种地。当然,也不是人人有小汽车的。哪怕是在国外,小汽车也是奢侈品,只有有钱人才买得到。” 众人听了,都有些失望: “这听起来,跟咱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对啊。”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出国呢?” 温游微微敛眸,敛去眼底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国内战乱频繁,他们觉得出了国,就安全了。可实际上,国外对于花国人一直很排斥,甚至贬低屈辱。他们对待花国人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如果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人打了你,那是你活该。如果你打了对方,那你就会被抓进监狱去坐牢。 “如果两个蓝眼睛高鼻梁的人打架,他们只会训斥一顿,让他们握手言和。而如果两个花国人打架,同样会被都抓进监狱里。 “他们的公平只存在于同种族之间。他们的法律也只保护他们自己人。花国人在他们眼里甚至算不上是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我们的吗?他们叫我们‘支那猪’!” 第199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3) 温游的语调不急不缓,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情绪。 他们突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让在座众人的情绪,也再次低沉了下来: “其实,在我们国家也一样。他们也是这么称呼我们的。” 先前还在想着让儿子出国留学的二姨太,这会儿也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在自己的国家,有时候都会被欺负,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地盘。 两个儿子就算没什么出息,至少在湘南,温家还是说得上话的。 管家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太太,洪家的太太约您去她家。” 温太太立刻起身: “行,我知道了。” 说着,看了看儿子, “游伢子,现在时间还早,你也和淑婉收拾收拾,去你岳父家走一趟吧。你当初一走了之,淑婉的回门宴都没办。” “知道了,妈。” 温游点点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女孩子。 向淑婉嫁过来的时候,才刚刚16岁。 如今六年过去,她也才22岁,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 向淑婉没想到温游会突然转头,她吓得忙收回视线,脸颊和耳根却红了一大片。 她是不是发现她偷看他了? 他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不矜持? 等温太太去换了衣裳出门,温游也起了身: “爸,那我带淑婉去向家了。” “嗯。去吧。去了给你岳父母好好认个错。” “知道。” 向家离温家算不上远,但也不近。 温游让管家准备好礼物,便开着家里的车,带着向淑婉去了向家。 整个湘南城,只有温家有这么一辆小汽车。 平日里,温开自己都舍不得用,只有出去谈生意和去商会开会的时候,才会让司机开车送自己。 但这次是去向家赔罪,温开哪怕心疼,但为了给儿子撑场面,还是让儿子坐小汽车去。 只是司机这会儿并不在家,温开原本打算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没想到儿子竟然说自己会开。 温开当时的惊讶可想而知。 湘南的路,市政公所的人用青石板铺过,显得美观又平坦,透着古韵。 汽车在上面行驶,并没有颠簸。 马路也进行了拓宽。 行人自觉得走在路的两侧,汽车缓缓行驶在正中间。 一看到小汽车,湘南的百姓就知道,这是湘南商会会长温家的车,立刻纷纷让开路来。 向淑婉坐在副驾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将裙摆攥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褶皱。 自从上车后,她无数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专注开车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好看。 而这个好看的人是她的丈夫,他们将一起去见她的父母。 向淑婉心里说不出的紧张。 向家的家境虽比不上温家,但也是住的三层的小洋楼。 如今,向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这里。 向家的家风比之温家更加传统。 向淑婉跟在温游身后进了门。 自嫁入温家,六年来她从未回来过。 不是她不想回来,而是湘南习俗,没有回门礼就代表婚事没有完成,她是不被允许回家的。 甚至,平时连温家的门都很少出。 向家早就接到了温家的电话,知道两人要来,向家当家人向东正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看向进门的温游。 “岳父。” “爸。” 小夫妻俩喊了人。 向东冷笑一声: “我可当不起温大少爷这一句‘岳父’。别人嫁女儿,我也嫁女儿,人家三天,我家六年!温大少爷若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当初就该说出来,我们向家的女儿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非嫁你们温家不可!” 温游当然知道,向东这话只是发发牢骚。 就算当初他说不同意,向东答不答应另说,他爸就能打断他的腿。 两家是娃娃亲。 向家也不可能答应让向淑婉退亲,毁了名声。 “是我的错。当初机会难得,只一心想着学业,以为不过两年就能回来,未曾考虑淑婉的感受,是我的不对。” “不,爸,相公当初是跟我说过的,我也同意他出去的。他有理想有抱负,我作为妻子,就该支持他的。所以,爸若是要怪罪,便怪我吧。” 向淑婉抿着嘴,低垂着头,那双水湾湾的眼睛微微泛红。 向东听到女儿这么说,顿时更气了。 他拿烟斗指了指女儿: “都说女大不中留,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他又不是傻,当然不相信女儿的这番话。 留学的机会难得,他相信。 但要说女儿知道此事,他不信。 向淑婉垂着头,看起来乖巧的姑娘,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执拗: “爸,他是我相公!” 所以,护着他,不是应该的吗? 这不是他们一直教导她的吗? “你……” 听到这话,向东更是气得手直抖,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 “好了,老爷,淑婉难得回来,就别气了。您不是也想她了吗?” 向东身边坐着的美妇人轻轻拍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劝慰着。 这位向太太并不是向淑婉的生母,而是向东的继室,正经江南水乡出来的姑娘,说话间都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 她只比向淑婉大五岁,是从江南逃难到湘南的。 有一天,向淑婉出门逛街,正好碰到被饿晕的向太太,便将她带回了家。 向太太容貌秀丽,第一眼就被向东看上了,因此娶了她做继室。 向家比温家好的一点就是,人口简单。 家里只有向东夫妻俩,以及向东与前妻生的二子一女。 向东脾气火爆,但听到妻子那温柔的声音,他的满腔的怒火瞬间都被抚慰了下去。 但他还是执拗地否认: “哪个想她了?!你莫瞎说!” “好好好,是我瞎说。” 向太太笑着承认下来,说着话,朝向淑婉眨了眨眼。 向淑婉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这六年,她虽未回过家,没见过父亲,但因着太太们的交际,向太太常被邀请到温家玩,她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行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向东有了台阶,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温游拉着向淑婉坐下。 向东才问: “你如今既然回来了,可还有出去的打算?” “没有。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 向东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满意来: “那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听你爸说,你留学的时候学的是金融,有没有兴趣进商会工作?” “目前还没有想好。六年没回来,我想先陪陪父母和淑婉,然后再慢慢考虑以后的事。” 向东听了前一句时沉下来的脸色,在听到后一句时,便立刻舒缓了下来: “确实不用着急。” 第200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4) 两人在向家待了一个下午,一直在向家吃了晚饭,这才回家。 翌日一早,温游早早就醒了。 将地上的铺盖收拾好,换好衣服,他便出了门。 昨天晚上,他和向淑婉虽然是在一个房间睡的,但两人并没有同床。 向淑婉坐在床上,抱着毛毯,怔怔地看着方才还放着地铺的光洁地面,脑海里都是温游昨晚说的话。 他说,他希望她考虑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不是被别人推着走,去一步步完成别人规定的所谓人生大事。 他的目光那么真诚。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她的心很安定。 她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什么? 她好像也不知道。 小时候想跟哥哥一样去读书,后来想去湘南以外的地方看看,再后来…… 她就没有了想要的东西。 因为,不会实现。 她渐渐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学会了不再让脑子保持空白。 “大少奶奶,该吃饭了。” 佣人本来是来看看她醒没醒的。 一推开门,就见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向淑婉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下楼。” 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等佣人走了以后,便去洗手间洗漱。 但她的脑子里,总是不由浮现那个问题,她想要什么。 良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了一声。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反正又不会实现。 快速刷完牙,打扮妥当,向淑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一早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扔掉。 她又是那个温婉的温家儿媳,柔顺的向家女儿。 吃过饭后,温太太嘱咐儿子: “你左右没什么事,今日就带着淑婉出去走走吧。” 也让那些嚼舌根的东西都看看,她儿子回来了,而且跟儿媳妇的感情很好! 温游看了向淑婉一眼,点了点头: “行。” 向淑婉温顺地低垂着头。 出门逛街,温游便没有开车,只带着向淑婉慢慢散着步: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向淑婉摇了摇头: “我没怎么逛过街。” 小时候,她妈倒是带她出来玩过一两次,但都是直接坐黄包车到店里。 长大后,她就不被允许常出门了,算起来,也就出来过一两次。 哪怕出生在湘南,成长在湘南,她对于湘南也是极其陌生的。 温游看了看她,见她神色认真,不是作假,轻轻颔首: “那就随便逛逛吧,逛到哪儿算哪儿。等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 “好。” 向淑婉没有意见。 对于外面的向往,早在曾经的一次次被拒绝,被打骂的日子中消散了。 此时此刻,哪怕跟在丈夫的身边,她心里竟还有些胆怯。 双手下意识紧紧握着包包的提手,目光有些不安地看向来来往往的人。 前门口大街是湘南最热闹的地方。 刚刚踏进这里,向淑婉就被这里的嘈杂震惊到了。 拉着车疯狂奔跑的黄包车,担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街边摆放的小吃摊,还有哭嚎着饿的小乞丐。 向淑婉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去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金楼。 各家太太小姐,都喜欢在金楼坐一坐,买一两件首饰。 哪怕不买,也喜欢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此时,走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热闹,还有这个模样的。 两人都没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向淑婉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温游也没催她,只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等出了前门口大街,街上渐渐安静下来,一片静谧中,向淑婉听见身边的男人说: “淑婉,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 向淑婉下意识问。 便见身边的男人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神色: “其实,我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接受了沪旦大学的聘任书。所以,八月底,我就会前往沪上。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向淑婉有些惊讶: “你没告诉爸妈?” “嗯。我刚回来,还能在家里陪他们近半年时间,不想在他们开心的时候说这件事。等过些日子再说,也不晚。” 向淑婉想了想,确实如此。 如果爸妈知道相公刚回来,就已经又要离开,只怕心情不会太好。 但随即,她很快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你要带我去?” 她有些惊讶,甚至不敢置信。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温游轻轻颔首: “你想不想去?” 向淑婉心里说不出的雀跃,但眼眶又有些发酸,只觉得有些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但这一刻,这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不停地冲击着,让她红了眼眶。 许久,她终于压下这股莫名涌出的泪意,用力点头: “我想去!我想去的!” 她看着眼前眉眼温柔,面容青隽的青年。 太阳的柔光自他身后而来。 这一刻,向淑婉发觉自己离他好远好远,仿佛要用尽一生,都未必能追上。 身边有小孩子打闹嬉戏。 向淑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住宅区。 但这里房屋老旧,地面泥泞不堪,甚至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向淑婉下意识用帕子捂住鼻子。 就见身边的男人朝她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这里有些脏乱。若是你无法忍受,我送你去街头的茶铺里坐坐?” 向淑婉连连摇头: “不用了。于我来说,这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温游的笑容深了几分,朝她伸出手: “那我扶着你?” “好。” 他仍是隔着衣服,握着她的手腕。 向淑婉眼中的亮光淡了淡。 这样的他,真的很像太太们常说的绅士。 湘南城的城南,是一片贫民窟。 准确的说,也算不上多贫民。 毕竟,在这个年代,真正的贫民连房子都没有,大多露宿街头。 踏过泥泞小路,两人很快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脚步。 院门大开着。 温游正要敲门,几个孩子欢呼着从门里出来。 见到他们,歪着小脑袋问: “你们找谁?” 小一些的孩子,嗦着手指,羡慕地看着两人身上的衣服。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男孩儿们都是光溜溜的,在街上到处跑,免得他们将衣服弄脏了,洗旧了。 温游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我来找李自强的,你们有人认识他吗?” 孩子们看着那一颗颗好看的糖果,眼中满是渴望,却没有人伸手。 其中一个小孩举起小手: “我认识!李自强是我爸!”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李立华!” “那你能帮我带路吗?” 第201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5) 小家伙倒是很警惕,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温游: “你还没介绍自己呢!我都不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跟我爸爸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拿糖给我们?是不是也想把我们骗走卖掉?” 小家伙逻辑非常清晰,那双黝黑的大眼定定地看着温游,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 其他孩子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都吓得哆嗦了一下,齐齐躲在了他的身后。 温游笑了笑,并没有生气,语气反而更加温和: “你的警惕心很高,这很好。我叫温游,是你爸爸以前的同学,你可以叫我温叔叔,给你们糖,只是因为觉得你们很可爱,而且这是成年人对于挚友孩子的礼貌。” “你是我爸爸的同学?” 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盯着温游的脸看了好久, “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是因为我早早就出国了。昨天才回来。我之前还来参加过你爸爸和妈妈的婚礼呢!” 虽然那个婚礼严格来说,其实算不上婚礼。 简陋的布置,零星的两桌客人,便已经是这场婚礼的所有。 “真的吗?我去问我爸爸!” 小家伙说着,转身就跑。 他身后躲着的一群小孩儿,也都在瞬间呼啦啦跑没了影。 温游看了看手里的糖果,只能先收回来,抬脚进了门。 这是一所大杂院,几乎每个屋子都住着人。 这个时间点,院子里除了一个正在劈柴的男人外,便只有一群妇女们洗衣服、收拾家务。 李立华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跑到男人身边,两只小手抱着男人的大腿,看向走进来的温游: “爸爸,有人找你。” 李自强抬起头,看见院子里的一男一女,一时间有些疑惑: “二位是……” 眼前这两人穿着看着就富贵,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有钱人家的人。 “自强,是我,温游。” “温游?” 这个名字,李自强自然熟悉。 10年前的湘南大学,因为湘南大都督的支持,整所学校的学生都免除了学杂费,也因此他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才有了读大学毕业机会。 而温游就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在学校时,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但自从毕业后就再没联系,倒是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 李自强放下斧头,将温游请进家里,拿暖壶呵呵两人倒了水,又往水里放了些白糖,白端到两人面前: “家里没有茶叶,招待不周。” 温游接过碗,放在向淑婉手边,又将桌子上的另外一个碗端起来: “你别忙了,这个就很好。” 李自强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让你见笑了。多年不见,你变了好多,我都没认出来。” 温游看着他黝黑粗糙的脸,还有那双平淡无波的眼,淡淡笑了笑: “你也变了好多。” “我?” 李自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 “没办法,人总要生活嘛。上学的时候太天真,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和知识,就能抵抗一切。直到自己真正开始为一块大洋拼死奔波,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多可笑。” 李立华小朋友没有出去玩,这会儿乖乖依偎在爸爸身边。 他虽年纪小,有些事还不太明白,但能感觉到爸爸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温游沉默片刻,问道: “嫂子呢?” 李自强垂眸,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没了。难产。医生说得做手术,家里钱不够。”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每个字说出来都让人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听说,痛到极致,人反而会变得平静。 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温游深刻地体会到了。 他沉默良久: “那,你的手……” “嗨,这大概就是命吧。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这条胳膊就被摔断过。后来你帮忙治好了。前两年,湘南闹兵灾,这条胳膊到底没能保住。不过,好在这条命是保住了,不至于让这小子没爹没妈的,说不定能不能长大呢。” 几十年来,中华大地一直硝烟弥漫。 湘南一直还算幸运,平静了这么多年。 但到底也没能逃过。 温游看着这个看起来几乎跟自己差了一辈的同学,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八月份的时候,我打算去沪上,开办一家民营工厂,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 李自强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我能帮你什么?你不必同情我。这就是我的命,我已经……” “并不是同情。我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当年在学校时,你的成绩,有目共睹。我到时候有另外一份工作,所以需要有人帮我管理工厂。自强,我希望你来帮我。” 看着面前青年坚定鼓励的眼神,李自强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止不住地颤了颤: “为……为什么是我?” 面前的青年却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奈: “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而这两样,每一样分开都好说。偏偏合在一起,想要找出来就难上了千百倍。” 李自强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我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大概是被青年坚定的目光感染,也或许是他过够了这窝囊的生活。 李自强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好,我干。” 他怕声音太大,会叫醒自己,让这难得的美梦消失不见。 “那好,那你先做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北上。这里是300块大洋,是预付的一个月工资,你先拿着。我……” “不不不,我不能要。” 见温游拿出钱就要往他手里塞,李自强连忙拒绝。 他在外面做一天工,都未必能挣到一块大洋,哪里敢直接拿这么多钱? 温游却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一个布袋放在他的掌心,语气强硬: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是预付的工资,不是白给你的!拿了工资,我也能安心,确保你一定会跟我走。” “你就是不给,我也跟你走的。” “那不行。你不收,我心里不安。要是你因为一时缺钱又找别的活,那我岂不是还得等你。况且,你们父子俩要一起去,怎么也得置办些东西,买身新衣裳吧。你总不能就让孩子光着屁股跟你出门吧?” 最后一句话,让李自强推拒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低头看向身边一脸懵懂的儿子。 这是妻子拼死为他生下来的孩子,他当然想将最好的都给他。 奈何他这个当爹的无能,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好,我收!” 李自强满心感激,暗暗在心里发誓,日后一定报答这份恩情。 第202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6) 温游松了手,脸上带着几分欣慰: “自强,我知道你向来很有自己的原则,但你也该记得,当初老师说过,虽然鼓励我们老实本分,但要想成事,就得学会脸厚心黑。尤其到了沪上,与其他国家的人打交道,就更得学会这一点,你觉得呢?” 诚实守信,是做人的本分。 但自从毕业后,李自强也渐渐明白了老师当年那句话的深意。 他轻轻点头: “温游,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就好。” 他拍了拍李自强的肩膀, “这段时间就好好想想,换个地方生活吧。你儿子这么大了,也该学着上学了。” 李立华小朋友:!!!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长得好看的叔叔,一瞬间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可怕了。 上什么学?! 隔壁虎子哥自从上学后,每天都被作业折磨得哀嚎不止。 这么恐怖,他才不要上学! 李自强并不知道儿子此刻的心理活动。 他垂眸看了看儿子,继而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我先在家教他认字,等到了沪上,也能跟上别的孩子。” 温游垂眸,便对上小家伙那双委屈的眼睛,立刻回给小家伙一个灿烂的笑容。 孩子嘛,当然要好好学习了。 将来才能更好的报效国家嘛。 李立华小朋友轻轻拽了拽他爸的衣摆,示意他爸不要再说了。 奈何,他爸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反而将布袋子放在一边,揉了揉他脑袋: “伢子是不是也想去读书?” 李立华小朋友疯狂摇脑袋,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爸爸送到学校去。 “咦?你之前不是还总羡慕地看着你虎子哥吗?” 他也是那个时候就在想着送孩子去学校了。 只是手里一直没钱,只能拖到现在。 李立华小朋友一整只都惊恐了: “我没有,爸爸你胡说,你冤枉我!我那是同情!虎子哥每天写作业可痛苦了,比上刑还可怕!” “呦,你还知道上刑呢?” 温游弯下腰,忍不住逗着这个刚才一直不说话的小家伙。 小家伙将小胸脯一挺,很是得意: “我当然知道了!之前,有一个人被抓走了,被人拿鞭子打得可疼了。我都看见了。全身都是血。虎子哥说,那就是上刑。” 李自强停留在儿子脑袋上的手一顿,微微敛眸,遮去眼底的痛色。 温游此刻实现几乎与小家伙持平,自然看到了李自强的手那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他并没有提及,只依旧和小家伙说话: “那你很厉害呀,你不害怕吗?” 小家伙得意地扬起小脑袋: “我才不怕!我可勇敢了!” 其实他还是害怕的。 毕竟,那个被打的人,他认识。 那每一鞭子落下,他都觉得好疼好疼。 不过他装作不害怕。 他装得可好了,虎子哥都没发现。 “那你真的好勇敢!我奖励你吃糖,你要不要?” 温游再次将口袋里的糖抓出来。 小家伙的眼睛再次不由自主地被糖果吸引。 他知道糖的,去年爸爸上工回来给了他一颗,可甜了。 比白糖还甜! 温游将手往前递了递: “拿着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是你的叔叔,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吧?” “嗯嗯,我知道。” 小家伙却仍旧没伸手,只是抬起头看向爸爸,那双黝黑的大眼中写满了渴望。 看着儿子这懂事的样子,李自强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 他无奈轻叹一声,终究是心疼孩子,点了头: “既然是你温叔叔给的,你就收下吧。记得谢谢温叔叔。” 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个度。 伸出小手,在温游掌心里拿了一颗糖: “谢谢温叔叔。” 哎呦,这小可爱的模样,谁遭得住? 温游干脆伸手,将装着银元的布袋子扯过来,将里面的银元都倒了出来,然后将手里的糖果放进去,又从兜里将剩下的糖果都给塞进去,一把塞到了小家伙的怀里: “拿着吧,这都是叔叔专门给你带的。都是你的。” 小家伙抱着装满糖果的布袋子,有些茫然地看看温游,又抬头看看爸爸。 李自强:…… 只能点头, “拿着吧。不过,每天不能多吃,最多只能吃两颗。每次吃完都要记得刷牙,知道了吗?” 小家伙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开心得不得了: “我知道了,爸爸。爸爸,我可以和虎子哥他们分享吗?” “当然。糖果已经是你的了,想怎么处置,都由你做主。” 小家伙开心地跳了起来: “好诶!爸爸最好了!……对了,温叔叔也最好!谢谢温叔叔!我出去找虎子哥玩儿了。”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从布袋子里又拿出一颗糖果,然后小心地将布袋子藏起来,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向淑婉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家伙的身上,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和羡慕。 等小家伙离开,她忍不住看向温游。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这么可爱? 温游并不知道向淑婉此刻的想法,他指了指刚才被他倒出来的银元: “先把钱收起来吧。一会儿我请客,咱们去汇贤居吃饭。” “这……吃饭就……该我请!我请客,不过,我……” 李自强本想说,吃饭就不必了,尤其汇贤居可是湘南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顿饭少说也得几十块大洋。 他哪儿舍得去那儿吃饭? 但在温游的视线下,还是下意识改了口。 见他说不下去了,温游才开口: “行了,说了我请客,就我请客。汇贤居是我家的产业,不用花钱。你就安心吃吧!” 李自强有些无奈: “总不能一直占你便宜。” “这叫什么占便宜?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占我便宜,不如,把你儿子让给我?我当个干老子,如何?” 李自强:…… “我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这……” 他看了看一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的向淑婉。 当初温游结婚的时候,他和妻子也是去过的,自然认识向淑婉。 温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还不等温游说话,向淑婉立刻开口: “我也觉得立华很可爱,如果可以认个干亲,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温游抿了抿唇,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那正好。一会儿去汇贤居,就当是摆个认亲宴了。” 李立华小朋友还不知道他爸给他认了个干老子,这会儿正兴高采烈地跟小伙伴们分享糖果。 一颗糖他自己吃。 另一颗糖,几个小伙伴分着吃,一人舔一口,轮换了一圈又一圈。 一群小家伙凑在一起,笑声传遍了整条小巷,格外美好,让此刻头顶的阳光都仿佛柔和了许多。 第203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7) “伢子,回来一下,咱们要出门了。” 李自强在这时,掀开门帘,朝儿子招手。 李立华小朋友立刻应了一声,跟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呼,便跑了回来: “爸爸,我们要去哪儿?” 李自强将儿子的小身子推到温游面前: “你温叔叔要认你当干儿子,请你吃饭,快叫人。” 李立华小朋友:…… 他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儿,这个魔鬼叔叔都长辈分了? 咦?不对,辈分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不管了。 这太可怕了! 他抬手小脑袋看看爸爸,这个干老子是非认不可吗? 见他爸一脸鼓励地看着他,李立华小朋友只能在心里为自己叹了口气,乖乖地喊了一声: “干爸。” 就没人为他发声吗?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以前犯错,只有一个爸爸打屁股。 以后就有两个了! 他的屁股还能保住吗? “诶!好儿子!走走走,干爸今天没带多少东西,现在带你去买!嗯……先给你买身衣裳,再……” 温游一把将小家伙抱住,满脸兴奋。 平白多一个这么懂事的大儿子,真让人高兴。 李立华小朋友:!!! 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认干爸啊! 他大眼睛弯了弯,笑容很甜: “干爸,你真好~” 温游瞧着他这机灵的小模样,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走走走,干爸这就给你买!只要你看上的,喜欢的,干爸都买给你!” 李自强:…… 儿子跑了? 他忙拉住看起来比亲父子还亲的两人: “温游,不用买什么东西。有个仪式,就已经是很好的了,已经让你很破费了。” 李立华小朋友闻言,也乖乖点头。 两只小手抱着温游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干爸,我不要衣服什么的。你已经给了我一大袋糖果了。” 虽然刚才说得热闹,但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能给爸爸添乱。 “这又不是给你买的,这是给我儿子买的,你别掺和。赶紧先拿件衣裳,给我儿子穿上,出门。” 李自强:…… 看了看依偎在温游怀里的儿子,他瞪了儿子一眼。 李立华小朋友咧着小嘴,无声笑了。 李自强无奈,只能去给小家伙找衣裳,自己也换了一身。 等父子俩换好衣裳,温游再次将抱了起来。 他是真喜欢这个懂事乖巧,但又不是机灵的小家伙。 一行四人先到了商场。 温游见到什么都想买。 最后还是李自强赶紧拦住人: “说好的买衣服,就只买衣服,别的东西不要再买了。而且,买太多,到时候搬家也不好拿。等以后到了沪上,我会给他买的。你放心,亏不了你儿子。” 李自强很是无奈。 他一向知道温游大方,花钱时甚至有些大手大脚,但等这大手大脚落在自己身上,李自强只觉得心里发慌。 温游有些不满: “这是我买给我儿子的,你买的那是你买的。不过,你说得也有理,等到了沪上再买。咱们先买衣服去!” 李自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不再买了就行。 六年未见,对方这么给他家花钱,他心里是真的慌啊! 他身上有什么能还的呢? 但等温游给儿子买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后,李自强才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就在温游打算买第六套衣服的时候,李自强实在劝不住,只能不管不顾地拉住他胳膊: “温游,兄弟,就当我求你了,别买了。这太多了!真的!” 温游:……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刚刚被他看中的小衣裳。 却见向淑婉拿着那套衣服去结了账,温游眼睛中涌上笑意: “行,我不买了。” 李自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 温游点头: “真的!” 李自强这才信了他,松开手。 见向淑婉提着购物袋走过来,也没多想。 “那我们走吧?” 温游笑了笑: “走。” 牵着已经换了一套跟自己身上同款小西装的儿子,温游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汇贤居。 李立华小朋友从来没来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从进入大堂起,他的小手就一直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连穿上了新衣裳的开心,也被这紧张消减了个干净。 他看不懂那些穿得很好看的人眼睛里的情绪,但这情绪让他觉得很不安,很难受。 温游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的。 看见大堂经理笑容满面迎过来,他脚步站定。 “先生,太太,是用餐吗?请问有预约吗?” 温游看了对方一眼: “你是新来的?” 大堂经理心里疑惑,这是老顾客?以前没见过啊。 “先生,在下已经在这里五年了。” “哦。这是我的卡。带我去梅花厅。” 梅花厅是汇贤居专门留出来,给温家人用的包厢。 平日里,哪怕客满了,梅花厅也是不开放的。 大堂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人谁啊,开口就要梅花厅? 但等看了对方递过来的卡后,他脸上的笑容又立刻涌现了出来,甚至更加亲和: “好的,先生。先生这边请。” 温游转身招呼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父子俩: “自强,儿子,走,咱们进去吃饭。” 李自强牵着儿子,跟着温游走了进去。 大堂经理看了看李自强的穿着,眉头微微皱了一瞬,却只能很快松开,只是看向李自强时,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这位先生,请。” 有温游在,不管汇贤居的人心里怎么想,几人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 吃过饭后,温游和向淑婉将父子俩送了回去。 看到向淑婉手里的袋子也被放下,李自强:…… 有些无语地看了温游一眼。 温游却并不理他,正蹲下身,跟他刚认下来的儿子告别呢! 几个小时过去,李立华小朋友对温游已经算是熟悉了。 这会儿一整只窝在干爸怀里: “干爸,你以后要常来找我玩啊!” “好,干爸以后常来。” 这对新认的父子俩又腻歪了一会儿,温游和向淑婉才真正告辞离开。 两人一走,李立华小朋友便迫不及待地跑去院子里,炫耀自己的新衣服。 李自强忙喊: “别把衣服弄脏了!” “知道了!” 小家伙扯着小嗓子应和,却已经开始跟伙伴们炫耀: “这是我干爸给我买的!……今天那个人就是我干爸!……糖也是干爸买的!干爸对我可好了!” 这头,并不知道自己新认的儿子在炫耀自己的温游,正和向淑婉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温游几次看向向淑婉,欲言又止。 向淑婉也发现了,只是见他几次都没说出来,终于忍不住问他: “相公,你想说什么?” 第204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8) 温游沉默了许久,才停下脚步,看着向淑婉: “淑婉,其实你不必迎合我。想要认干亲,是我的想法。你若是没有意愿,也不要强求自己。淑婉,我们虽然是夫妻,但首先,你先是你自己。不是说,我认了立华当干儿子,你就必须也认他,这是你的自由。” 向淑婉脸上的笑容一僵: “相公,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你很好。” “可是,你没有将我当作你的妻子。” “是。因为在我心里,婚姻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了共同的目标和理想,组建起来的家庭。而不是被强行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停地互相迁就。 “淑婉,我必须承认,我不爱你。但你是我的同胞,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必将自己的幸福依托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母,也包括我。” 温游没有隐瞒。 甚至坦率地让向淑婉痛恨。 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也并不奢望你爱我。夫妻之间,也不是一定要有爱的,不是吗?就像爸妈他们……” “可是淑婉,那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活一次。我们得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喜好,为自己的开心。你可以试想一下,若是你是我妈,那样的生活,你能受得了吗?你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向淑婉都不需要去想。 她知道,自己若是过那样的生活,是不会开心的。 她受不了丈夫的花心,也没办法忍受每天和小妾们争锋相对斗嘴的日子。 向淑婉低垂着头,沉默着。 可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淑婉,你有想做的事吗?这个问题,我问过你,但现在,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这一生,你想做些什么。当然,现在想不到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想一想,而不是每日被人当作提线木偶一般,或者在家里当一个精致的花瓶。” 向淑婉仍旧沉默着,但脑海中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来。 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可是,温游的话,却还是刻在了她的脑子里,让她常常恍然。 温游刚回来,没有工作,并不忙碌,因此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不是读书看报,就是写作。 温开出去谈生意时,偶尔也会带他一起,倒是让他每日保持着一定的运动量。 这日,管家将一封信拿了进来: “大少爷,您的信。” “好。” 温游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去接过信。 温肆和温武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地凑了过去。 温游:…… “你俩暑假作业写了吗?” 温肆、温武:…… “大哥,你是魔鬼吗?我们才刚放暑假,就不能先玩几天吗?” 温武满脸控诉。 温肆也瞪着眼睛,看着温游。 虽然没说话,但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温游笑了笑: “可是,你们已经玩了大半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四舍五入,也没几天了。” “什么四舍五入?!哪有这么四舍五入的?!” 温武叉腰,气得整张小脸都红了。 大人果然都很讨厌! 长大了的大哥,也是一样! “我只是为了让你们多点紧迫感,毕竟,到时候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罚的又不是我。” 温游一边往两个弟弟心口插刀,一边拆开信件。 是报社的信。 他眼睛瞬间瞪大,有些意外。 “哇!通过了?!大哥,厉害!不过,这个湘南文学,好像是很小的报社吧?我之前都没注意过这家的报纸。” 温肆一侧头就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温武毫不留情地嘲笑: “因为其他报社都是直接退稿,大哥不想改,就往小的报社投。” “是……是这样吗?” 温肆高中住校,平时不怎么回家,倒是并不知道这一点。 反倒是温武因为高小课程不多,每天在家里的时间都很长,见过好几次退稿信。 送信的邮差都认识大哥了。 温游一点儿不觉得尴尬: “对啊,这是很正常的事了。我是学金融的,并非文学系高材生,文章被退稿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你看,现在不是有报社收了我的文章吗?说明,我写得也不是很差。” 温肆、温武:…… 是……这样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温游却淡定地收起了信件,还有与信件一同寄来的三元稿费汇款单。 这是目前为止,他过的第一个稿子,还是很有点纪念意义的。 自从第一篇稿子过稿后,好像突然就变得很顺畅,之后的每一篇稿子都很顺利地过稿。 等温游带着向淑婉和李自强父子俩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收到沪上时报的约稿了。 温家一家人都来送行。 温父皱着眉,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子: “好了,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什么好福气都让你给哭没了!” 训完妻子,又看一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儿子, “沪上不太平,今年闹了好几场,你自己去了注意安全。” 温太太一听这话,立刻忘记了哭,擦了擦眼泪,拉着向淑婉的手: “对啊,要不你把淑婉留下吧?好歹家里安全。你一个人在那边,跑起来也快点儿。” 温游:…… “妈,还有自强呢,放心吧。学校里很安全的,会保护我们这些教师和家属的安全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开船了,我们先走了。” 温太太哪怕满心不舍,这会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 “伢子,记得写信!” “诶,知道了!” “大哥,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打电话,我来接你!” “行!” 船是直接直通沪上的。 四十六块大洋的船票,一路航行6天,才终于在开学前到了沪上。 一行人先找了个旅店住下。 温游带着向淑婉去学校报到。 这一路走来,对向淑婉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船是第一次坐,但好在她不晕船,旅程上很是享受。 离开湘南北上,气温也越来越低。 清凌凌的湖水。 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都可以谈天说地地聊一路,不通姓名,不说家事,只谈风土人情、世事学问,然后在下船后各奔东西。 这一切对向淑婉来说,都是无比新鲜的体验。 下了船,是各色打扮的人。 在湘南,风土人情还有些拘谨的时候,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上却很大胆。 向淑婉的眼睛几乎快看不过来了。 电车叮当,行人匆匆。 沪旦大学的学生们举着横幅,正在骂着自己的先生,却在先生出现时鞠躬行礼,然后彼此擦肩而过,一个笑,一个继续骂。 第205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9) 向淑婉无法表达自己此刻心里的震撼。 她只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学生和先生都走远,直到这条小路被其他拿着书本的人占据,有人在大声地念着“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他们有男有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青年人的朝气。 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念着的文章是什么意思,但却能感受到,在念这些句子时,他们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向淑婉看着那些女孩子们坚毅的面庞,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发了芽。 原来,女孩子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样的模样,她只在丈夫的脸上看到过。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是被丈夫吸引了。 但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她是被那时他脸上的表情吸引了,就像此刻,她同样被那些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所吸引。 “淑婉?淑婉?”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耳边是丈夫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向淑婉回过神来,才发现小道上的学生们已经不见了。 她转过头,看向那只修长大手的主人,那张换来恬静的面容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 温游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好奇地问她: “看见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 向淑婉沉思片刻: “嗯……看到了一种我认知以外的世界。” 温游笑容更深了: “那你以后应该可以见到更多。” “我很期待。” 沪旦大学现在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候,但学校里的师生已经来了不少。 各种课外活动都在进行着。 两人朝教务处走去,又在一处凉亭里,碰到了正在进行的辩论赛、为新生开学仪式排演的话剧…… “相公,你们学校真好。” 向淑婉看着那些学子们,心中原本的震撼渐渐化作了羡慕和一丝隐隐的期盼。 如果,她是他们中的一员…… 温游这次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或者说,环境是决定一个人用什么样的方式生活的重要因素。 在湘南,被父母、婆家、封建礼教打压下的向淑婉,与在沪上,被自由的风吹拂的向淑婉,会是两个不同的人。 何思明正在做着开学前的准备工作,桌案上全是书本文件。 听见敲门声,甚至连头都顾不上抬: “请进。” 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连忙收了笔,站起来,看着进来的人。 陌生的面孔,让这位早已习惯处理各种教务工作的教务长只微微愣了一下,便很快做出反应: “二位是……” “请问,您是何教务长吗?” “我是。” 何思明推了推从鼻子上滑下来的眼镜,朝两人走了过去。 “您好,我叫温游,之前接到贵校来信,前来应聘金融教师一职。这位是我的夫人,向淑婉女士。” 温游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 何思明脸上立刻涌上喜色,忙握住了温游的手: “原来是子璋先生!” 而后又伸出右手,看向向淑婉。 向淑婉愣了一下,看看对方的手,又看了看对方和丈夫,最后才红着脸,在丈夫鼓励的眼神中,缓缓伸出手。 何思明没注意到向淑婉的不自在,握了半手礼后,便招呼两人: “二位快快请坐。日前子璋先生来信,说是今日抵沪,我们还派了人专门去了码头。怎么?子璋先生没有看到人吗?” 温游笑了笑,被拉着坐了下来: “不敢当不敢当,游不过区区一个书生,哪里当得先生二字?何教务长客气了。我们乘坐的那班船晚点了半个小时,大抵是错过了。” “原来如此。” “何教务长,这是我的聘书,您检查一下?” 何思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接过: “让子璋先生见笑了。” 说着,站起身,拿着聘书,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两张对比了好一会儿,盖上章,才又重新走了过来, “子璋先生,已经好了。” 温游起身,双手接过聘书: “劳烦了。” 无论在哪个年代,身份验证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温游自然表示理解。 “子璋先生初到沪上,可有住处?” 温游摇头: “还未找到落脚之处。” “我们学校有专门的教职工宿舍,若是子璋先生不嫌弃,何某可以帮二位申请一间。子璋先生,意下如何?” 温游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向向淑婉: “淑婉,你觉得呢?” 向淑婉从刚刚握完手坐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脸颊红扑扑的,全身不自在。 对方的态度很自然,显然这样的理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他们不讲男女大防吗? 哦,对了,应该是不讲的。 她今天一路走来看到的,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在这里,他们对待男人和女人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突然听到丈夫唤自己,向淑婉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什么?” 她有些迷茫,不太明白丈夫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温游没在意她的走神,只是又柔声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何教务长说,学校有教职工宿舍,我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住在学校,还是我们去外面另外找房子?” “可以住在学校?” 向淑婉下意识问了一句。 见丈夫点头,她脸上不由涌现出一抹笑容来: “那……我们住学校好不好?” 住在学校,离那些不一样的人近一点,她是不是也能当作,她也曾那样肆意张扬过? “好。” 温游应了一声,才对何思明道, “那就麻烦何教务长帮我们申请一间宿舍了。” “子璋先生客气了。” 何思明很开心。 在文化界,虽然温子璋的名字并不响亮,但在金融界,他却是不少人崇拜的偶像。 两年前,全球金融因为一战几乎崩溃,是温游和麦尔基教授联手,挽救了全球金融颓势,自此一战成名。 两年前,他们学校就递去过橄榄枝,不过那会儿对方回信,说是暂时不打算回国。 他们还以为他与其他大多数留学生一样,不打算回来了。 没想到,两年后,他们会接到对方的应聘信。 为温游办理好手续后,何思明亲自将夫妻二人送到了职工宿舍,将钥匙交给两人,并向宿管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等何思明离开后,温游和向淑婉两人在宿舍里看了看。 宿舍的整体空间算不得大,看起来约莫有近三十平的样子。 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得添置些东西。” 第206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10) “地方小,我要上课,也没时间做饭,我们到时候就吃食堂吧?” 温游看了一圈做出提议。 向淑婉有些惊讶: “你还会做饭?” “在国外的时候,常吃不惯那里的食物,只能自己做。” “其实不用的,我也会做。你去工作,我做饭。” 向淑婉刚说完,就见温游摇了摇头: “这里地方太小,而且,你到时候也会有自己的事。”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向淑婉低垂下头,嘴唇抿着,两只小手不自觉地又搅在了一起。 他是不是嫌弃她了?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想了想,他又说, “而且,我也没时间每天跑回来吃饭。” 不能太着急,得循循善诱。 向淑婉却立刻道: “我可以给你送饭。” 温游:…… “先吃食堂吧,之后要怎么吃,到时候再说,好吗?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饭也不现实。” 向淑婉这下只能同意了。 如今倒是可以用个“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那我们现在先去旅馆?我还得和自强一起去选址,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或者你想自己出门逛一逛?” 想了想,温游蹙了蹙眉头, “还是先算了,等我回头请个佣人,让她陪着你。你性子太温柔,在外面会被欺负。” “不用那么麻烦,我大哥就在沪上,我打个电话,让大哥给我送个人来就行。你不用操心我。” 温游想了想,同意了: “行,那我们出去先打电话,等我们到了旅馆,人应该就到了。到时候你是想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待在旅馆,或者出去转转,都有人陪着。” “嗯。” 向淑婉轻轻点头。 初到陌生的地方,其实她有些害怕,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激动。 她想出去走走,想去看看这座城市的风貌。 曾经在湘南时无法实现的愿望,如今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和可能,这让向淑婉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地露了出来。 旅馆里,李自强正抱着儿子,凑在窗前往外看。 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一片喧嚣。 父子俩却看得津津有味。 “爸爸,你看,好大的车!” “那是电车。一会儿,爸爸带你坐车。” “哇!我也可以坐吗?” “当然!” “小汽车!我见过小汽车!爸爸,我在咱们家的时候见过!” 看到熟悉的事物,李立华小朋友很是兴奋,一整只都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李自强忙加了几分力,稳住孩子: “别乱动,一会儿摔下去了。” “好~” 李自强看着兴致勃勃继续看景的儿子,脸上的笑容都是纵容。 等听到敲门声,父子俩才从这兴奋中停下来。 “谁呀?” “自强,我。” 温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自强一只手抱起儿子,将儿子放在地上: “你干爸回来了,咱们给他开门去。” 李立华小朋友早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他个头小小的,踮起脚尖才能够到门把手,艰难地拧动把手,听到“咔哒”一声。 小家伙往后退,就见门打开了。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小家伙兴奋地直接冲了上去: “干爸,你终于回来啦!我刚才和爸爸一起,看见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有一辆好大好大的车,装了好多人。爸爸说,一会儿要带我坐车!” 温游也配合着弯腰,一把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附和着: “那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坐电车,好不好?” 近半年的相处,这对父子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好~” 小家伙兴奋地不得了。 直到看见干妈身后跟了个陌生人,小家伙立刻警惕起来: “干妈,有人跟着你!” 他小手往向淑婉身后一指。 几个大人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温游和向淑婉二人顿时轻笑出声。 温游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脑袋: “这是你干妈哥哥家的佣人,一会儿要陪着你干妈出去玩。” “干妈不跟我们一起吗?” “对。” “那干妈自己要注意安全呀。要像我一样警惕哦。” 小家伙认认真真地叮嘱着。 温游忍不住想笑。 向淑婉认真地点头: “好,干妈会保持警惕的,绝不让咱们伢子失望。” “嗯嗯。” 几人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分开了。 温游和李自强带着李立华小朋友先一步出了门,去找适合开工厂的地方。 如今的沪上,寸土寸金,要想找个可以开工厂,而且地价合适的地方,实在并不容易。 哪怕是在郊区,地处偏远,其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三人转了好几圈,温游最终还是决定将工厂开在了公共租界,靠近华界的地方。 这里处于公共租界管辖,在治安方面有了一定保证。 离华界又不远,用人成本就会降低。 不过,这里的地皮确实很贵。光是买下一亩地,就得花费了四万大洋。 这还不包括厂房建设,还有后续的设备引进,以及工钱、原材料的花费。 以及办理各种资质,与租界的人打交道的花费。 等这些忙下来,怕是也得小半年时间了。 温游想了想: “这样实在不划算。不如直接买下一间厂房来得方便。这样,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咱们再出来,看看有没有要转让厂房的。” 李自强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花费时间太长。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法租界?反正这两个地方,离华界都不远。” “明天去看看吧。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厂房,哪个地方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其实,我更想开在华界,只是华界电力……等等!我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华界电力供应是有问题,可我们可以自己搞啊。华界治安不好,但可以自己组织保安队啊!这样,厂房的成本降下来的部分,说不定还有多余!这样,明天咱们去华界看看,如何?” 作为花国人,李自强的第一想法,当然是在自己国家的人控制的土地上。 只是之前考虑的治安和用电问题,才让他们下意识将选择放在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既然现在有了解决办法,当然还是选择华界更合适。 因此,李自强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两人商量定了,便坐着电车往回走: “明天最好就能将事情定了。然后就可以跑手续了。这样的话,在我开学前,工厂应该能运转起来,也不用你一个人忙。”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华界对于工厂落地是有优惠政策的。咱们的资质审批应该会快一点。” “嗯。要是能直接找到可以接手的厂房和设备,那就更完美了!说不定,到时候连工人都不需要另外招了。” 第207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11)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还是分做两波。 温游的厂房很快便确定了下来,一应审核招工,也终于在开学前一天完成了。 李自强父子俩从旅馆搬到了工厂。 温游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也退了房,和向淑婉一起到了学校。 先将两人的行李放到宿舍。 看着焕然一新的宿舍,温游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看向向淑婉: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 向淑婉点点头: “我看你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就自作主张买了一些。你要是觉得不太喜欢,到时候再换。” 温游摇了摇头: “没有。挺好的。” 他视线在宿舍看了一圈,又落在向淑婉身上, “这几日没顾得上你,你好像变了些。” “是吗?” 向淑婉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她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是我换了新衣服?” “不是。是精神面貌不一样了。若是往日,你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先问我,看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习惯自己做主,或者说,那个时候,你没将自己当成主人。” 看着温游脸上那毫不掩饰地欣喜,向淑婉回想了一下自己往日的样子,这才惊觉: “我自己倒是没意识到。” 她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变得与那些她所羡慕的女孩子一样了? “看来,刘妈是个很好的引路人。你平时若是无聊,倒是可以常与她作伴。” 刘妈就是向淑婉大哥送来给向淑婉作伴的佣人。 因为两人的房子很小,刘妈每天都是早早来陪着向淑婉,到了下午再回去。 向淑婉认真点头: “刘妈确实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听说,她儿子如今也考上了沪旦,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她还识字呢!这几天,她教了我好多。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这个诗是不是很好听?是刘妈教我的!” 向淑婉说起刘妈时,眼睛里都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亮光。 显然,对于刘妈,她是十分喜爱的。 “是普希金的诗。” “对对对!就是这个金!刘妈说,这是个外国人的名字,这个人不姓普,也不姓金,姓……我忘了,好大一长串的。他们外国人的名字,都这么长吗?” “倒也不是,有的长,倒是也有短的,但不多。你想读书吗?我听说沪旦有扫盲班,每天晚上上课,不耽误白天的时间。” “我……” 这一刻,向淑婉在一次犹豫了。 她小心地看着丈夫的脸色。 读书识字和踏出门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不确定,她能不能被允许。 但看着丈夫脸上的期待和鼓励,她抿了抿唇,还是小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去,你会同意吗?” “为什么要我同意呢?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妻子。你只要先去想自己想不想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温游不是第一次对她说。 向淑婉忍不住扬起唇角: “我想去!” “好,那我回头帮你问问要怎么报名。” “谢谢你,先生。” 温游有些惊讶: “看来,这几日还学了些新的礼仪。” 向淑婉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抿嘴笑着: “刘妈说,相公是旧社会的称呼,现在是新社会了,我要跟上社会发展的步伐,不然就会被人笑话。” “别人笑不笑话,不必介怀。淑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永远牢记这一点。” 阳光正好,温度适宜,向淑婉抬头看着眼前面容温和的男人,不自觉地笑了。 她看见自己用力点头,然后说: “好!” 从今往后,她会学着去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沪旦大学的开学日,热闹程度比温游前些日子过来的时候更甚。 暑假过去,老生返校。 大一的新生也在父母的护送下,来到了学校报到处。 各式各样的穿着,或穷或富的学生都被要求自己拿上行李,踏进校门。 家长们被阻拦在学校大门外,不允许进入。 沪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这些家长哪怕再有地位,也只敢在心里暗骂,面上只能憋屈地嘱咐自家孩子: “好好学习。床铺不会铺,就问问同学。” 那一声声殷切的嘱咐,吸引来了不少疑惑的目光,臊得几个同学脸颊通红,提着手提箱就跑。 学校门口一片热闹。 温游先去教务处领了课程表,又接到了下午开会的通知,便回了宿舍: “今天好多新生入校,很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向淑婉眼睛一亮: “好呀!” 她现在格外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 不是为了看热闹,纯粹是因为以前的日子太过安静了。 等着她换好衣裳,两人出了教师宿舍,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不时有学生从两人身边经过,都会好奇地朝两人看一眼。 “同学,请问男生宿舍怎么走,你知道吗?” 这时,一个男生走过来,向两人问路。 温游:…… 保持微笑,侧过身,指了指小路的另一头, “从这里过去就能看到了。” “好的,谢谢。” “不客气。” 之后又遇到了几个问路的学生。 见温游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要做出一副师长的样子,向淑婉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是别硬装了。你现在的年纪本来也不大,再加上脸还显小,人家将你当成同龄人,也无可厚非嘛?” “呵!” 温游笑了一声, “你当他们只把我当作同龄人吗?若是没将你当作同龄人,你以为他们会忽视你?” 向淑婉:……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那挺好啊!女孩子哪个不想让人家说自己年轻的?这说明我保养得好。” 温游:…… “果然是不一样了,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向淑婉:…… 两人互相损了几句,反倒是都笑了起来。 之后再碰到问路的,倒是仍旧温和回答,收获好几声“谢谢”。 就这么站在路上,看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人直接去了食堂。 沪旦的食堂没有分教职工和学生。 食堂的饭菜并不贵。 一毛钱就可以买两个菜一份米饭。 两人空着手到了食堂。 等排到自己时,与打饭的大叔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打饭大叔看看两人的穿着,便知道两人家境不错,大概没经验,便善意提醒: “学校英华楼附近有一个小商铺,那里有卖饭盒的。” 温游自嘲地笑了笑: “真就是揣着两只手上门吃饭了。谢谢师傅提醒,我们这就去。” “诶!快去吧!” 第208章 负心文豪?救国实业家!(12) “味道还不错。” 买好饭盒后,温游和向淑婉又重新排队打了饭。 向淑婉认同地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青椒放进嘴里,吃完,才说: “就是没什么肉。” 这几日和刘妈一起吃饭,她也渐渐忘记了“食不言”的规矩。 “肉食的供应,就目前来说,应该还是有些问题的。毕竟是为了大多数学生都能吃上饭。若是加了肉菜,学校恐怕也难以为继。” 花费太多,一件好事想要坚持下来,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要做事,就要考虑利益,而不是只讲付出。 向淑婉想了想,点头: “好像是这样。那我回头让我哥给学校捐些钱,让学生们都能吃上肉。” “你哥捐不捐钱,我管不到,不过,就算捐了,学校也不会加肉的。毕竟,这钱不会一直有。 “分配上的事,从来都不是讲究平均主义。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止是对于人与人之间,就是单个人的身上,也是这样的。 “嗯……我好像讲了太多大道理了。这些事,你以后看得书多了,看得事情多了,都会发现的。” “是这样吗?” 向淑婉眉头微微蹙着,有些想不明白。 温游点点头: “你其实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每天给你五块大洋,但过了一段时间后,突然不给了,你会不会产生心理落差?会不会开始怀疑,我为什么不给你了?” “好像是……” 见向淑婉直接停下,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温游忙提醒她: “行了,别想了,先吃饭吧。” “好。” 新生开学第一天,学生们分配了宿舍,领了校服和军训服,以及各班的课程表。 根据国民当局的相关规定,从第二天开始,学生们就要开始为期一月的军事训练。 从理论知识到技能训练,再到最后的野营拉练。 学生们直接都被晒黑了好几个度。 当然,温游这些作为老师的,也没能幸免。 每天早出晚归跟着训练。 军校的那帮人直接拿他们当正规军训练。 一开始,学生们还叫苦不迭。 后来倒是个个都学会了令行禁止。 当然,这一月过去后,学生们跟教官,以及班里的老师们也都熟悉了。 军训结束后,便是文艺汇演。 作为老师代表,温游也被要求单独出一个节目。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看着站在舞台上,穿着笔挺的训练服,一字一顿念着诗的人,学生们一瞬间有些幻灭。 “温老师果然如他所说,很是内敛啊!连挑诗,都挑个这么短的!” “呵呵!果然感情充沛!” “温老师诗读得真好,但我还是希望,温老师以后专心教学就好。” “舞台不适合温老师,温老师还是站在讲台上比较有魅力。” “……” 温游并没有听到学生们的吐槽,当然就算听到了,他这会儿也没办法惩罚这些学生们,只能暗戳戳将这些人都记下,回头狠狠地布置作业。 一场酣畅淋漓的文艺晚会,最后在学生们大合唱的《国际歌》中结束。 军训后,放假一天。 此时的向淑婉,已经在沪旦大学学生会组织的扫盲班里,学习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成果是显著的。 如今的向淑婉女士,也能拿着一本字典,一边查阅一边看书了。 向淑婉的学习真的很认真。 她每天都会将自己不懂的东西记下来,等温游回来问他。 一个月的时间,没怎么出过门,但如今的向淑婉却是乐在其中。 * “各位同学,大家好。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叫什么了。好吧,还是要做一下自我介绍,走个流程。 “大家好,我叫温游,是你们的《外国经济学原理》的主讲老师。当今世界,经过一战的毁灭性后,正出于经济格局演变的关键时期。 “当我们讨论经济学原理的时候,首先要理解经济学原理的核心是什么。同学们有没有人知道?” 课程开始的猝不及防。 但每个同学都听得很认真,举手回答问题时,也很是积极。 “张方,你来。” “老师,我看过课本了,上面写的是,经济学原理的核心,就是研究资源分配,以及个体和市场的互动。但我不太明白,老师你要讲的不是《西方经济学原理》吗?为什么会用‘外国’这个词,一以概之?” “张方同学的问题,我想很多同学都有同样的困惑。那么,我想请问同学们,我们学习金融是为什么服务的?” “自然是国家。” 学生们都下意识地小声回答。 “没错。国家!” 温游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字, “西方是中性词,与之相对的是东方。而东方,不止花国。都说学术无国界,但人是有个国界的。我希望,以此提醒诸君,师夷长技以制夷,在学习这门课程的时候,诸位不要只本着研究的心态,而要去思考,于我们的国家而言,你所学的东西要如何运用。 “这就是我的回答,同学们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继续上课……” 就在温游这边进入正轨的时候,李自强那边的工厂,也已经开始生产,并在销售人员的努力下,在各大商店上架。 各种新潮玩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大人、孩子的目光。 工厂几乎日夜开工,工人直接三班倒,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供货。 “咱们厂里的这些设备,用着真顺手。厂长,咱们的设备是从哪儿进的?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李自强刚交完一批货,正和财务部的小会计拿着出入库登记表在仓库里做清点。 这个小会计是原本这间厂里的老人。 温游和李自强接手这家玩具厂的时候,也同时接手了玩具厂原本的三十名职工。 不过,在最开始开工后,李自强便辞退了七个人。 这些人或是手脚不干净,或者是嘴巴不严,或者是爱说人小话…… 温游一早就跟他说过,工厂里需要筛选出一批“嘴严老实”的人,因此,他一直都很关注厂里的这些员工。 倒是没想到,才刚处理了一批,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又有人凑上来了。 他停下数数,转头看向这个小会计: “怎么?你很好奇?” 小会计见他面色严肃,脸上有些讪讪的: “嗨,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好奇嘛。这家玩具厂以前是什么样,我们这些人都知道的。现在才一个月就起死回生了,我们当然会好奇了。厂长您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李自强冷笑一声: “那你既然知道我不想说,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问这个问题呢?是觉得我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