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0:搞钱搞事样样行》 第129章 要飞机不要? 想到这里,他没耽搁,直接给儿子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直接开口道:“明儿一早,把瑞华送到盐市刑警队。” 钱广安刚睡着,就被铃声吵了起来,接起电话,听见老爷子劈头盖脸来这么一句。 他脑子顿时懵了,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不是!爸您等会儿!因为什么要送刑警队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犯什么大事?不至于去那儿吧? 就算他惹事,咱赔钱就完了呗,我有的是钱!” “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人家都把电话打我这里来了,别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 电话里的钱老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听到钱不好使,钱广安立马急了。 “谁敢这么不给您面子啊?我跟他好好说说。瑞华年纪小不懂事,犯点小错很正常,咱赔钱、赔礼都行!” “还提面子?我差没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了,自己去问问你儿子干的什么好事吧!” 见老爷子好像真的顶不住,钱广安彻底慌了,声音都带了颤音:“到底是谁啊?倒是告诉我啊!” 钱老重重叹了口气:“是李政华,他要弄你儿子,你说我能怎么办?” 钱广安听完这话,胸口猛地一紧,声音都带了破音:“他李政华就算是盐市一把手,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您在省里就不能说说话?他真一点都不顾及您的脸面?” 钱老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疲惫:“脸面?我的脸面早被你们爷俩磨没了。你先问问瑞华,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我也劝你别想什么歪主意,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 只要不是死刑,以后可以慢慢疏通关系,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和李振华硬顶。” 钱广安真的急了,哀求道:“爸!瑞华才二十出头,蹲监狱这辈子就毁了! 您怎么说在省里也是有分量的,跟省里领导透个气,压一压李政华行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钱老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广安,爸老了快退了!手里的权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你以为我拼了命让你巴结李家是因为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动动你的脑子,李政华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到这个位置,能是一般人? 李家大哥已经在中央部委任职多年,他家老爷子当年更是从湖省红安走出来的。 红安是什么地方?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钱广安头上,他半天没吭声,最后只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爸,我懂了……” 钱广安终于泄了气:“明天一早,我亲自带瑞华去刑警队,不折腾了。” “这就好!犯了错得挨罚,挨打就立正。你先把认错的态度摆出来,到时候,我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总归能疏通疏通的。” “爸!让您操心了!” “哎!” 电话那头的钱老深深的叹了口气,没继续多说,挂断了电话。 这一晚,钱家上下注定要睡不着了。 张舒却睡得格外踏实。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张总、张总!盛阳厂的周副厂长给您来电话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了韩明的声音,眼睛猛的睁开,赶紧拉开房门。 “周志强说什么了?”他连忙问。 “我也不清楚!电话不知怎么打到我办公室了,周厂长还在那儿等着呢!” 张舒闻言,随手套了条短裤,跟着韩明来到他的办公室。 “老周!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嗨,张老板,这段时间我腿都跑细了!”周志强在电话里笑着调侃。 张舒哪有时间听他瞎咧咧:“闲话少说,电话费挺贵的。你多说没用的,回头话费我可不报销。” “小气!!” 周志强嘟囔了一句,随后正色道:“我先去的云省蓝箭厂,说实话,我个人觉得你要吃下蓝箭有点难。” “怎么说?” “首先是体量太大,他们现在在职的工人就有2000多,算上职工家属,总人数超过5000人,这么多工人你打算怎么安置?这是第一个难点。 再一个,他们的土地和厂房面积太大,要是只想拿个生产资质,性价比太低。 最关键的是,人家不太想卖厂子。 我跟他们厂长聊了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至少得3.5个亿起步才有的谈。” 这价格狗听了都摇头,张舒自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这货在97年就会被一汽收购,现在倒是拽起来了。 要不是看上他们的生产线,都懒得让周志强跑这一趟。 东西是不错,但价格确实麻人。 张舒在心里暗暗腹诽。 “那云雀呢?你这么兴冲冲的给我打电话,该有好消息的吧?” 周志强笑了笑:“是不是好消息,得由你来判断,我说了可不算!” “别卖关子!说说具体情况。” 张舒稍稍定下心,有好消息就成,就怕出去晃荡一圈,一点收获都没有。 “是这样,云雀最大优势就是体量小,厂子里一共才128名工人。” 张舒眼前一亮,好事啊! 体量小,就代表着便宜。 “但也有麻烦,他们去年刚引进了日本富士的CKD组装线。现在靠进口散件组装车子,全指着富士重工的生产线和技术支持。 这就导致,云雀自己没有核心技术,而且进口配件太贵,组装出来的车根本卖不动。 至于固定资产和设备方面,汽车总装车间是以前的飞机组装车间改的。冲压、焊接、总装这些区域,总建筑面积大概3.4万平方米。” 张舒点点头,前世的云雀一直都是命运多舛。 在92年国家确立“两微”政策后(云雀与长安奥拓并列),云雀狠狠吃了一波政策红利。 可苦日子过惯了,富裕日子根本不会过,在1992-1998年的这几年时间里,累计亏损高达7亿。 “云雀那边现在什么意思?” “我侧面打听了一下,他们厂长的意思要是接手厂子,就得连人带设备全接下来,还得给贵省航空工业集团至少3000万。” (1990年云雀归贵省航空工业集团管辖) 张舒倒吸了口凉气,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他好意思要3000万?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 老牟子,对不起了,容兄弟截个胡!! “别跟云雀谈了,你现在直接联系贵省航空工业集团,问问他们缺飞机不?我拿飞机跟他们换云雀厂!” 周志强只感头皮发麻:“张总,别闹,聊正事呢!” “谁闹了,说的就是正事。 你快去问问,要是他们缺飞机,我飞一趟贵省,和他们当面聊聊这事。 说不定咱一分钱不用掏,里外里还能赚点!” 第130章 条件 老牟罐头换飞机,这一事件在90年初期造成的轰动,至今仍被视为中国商业史上的神话。 算算时间,楠德集团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在和苏联古比雪夫飞机制造厂接触了。(现俄罗斯萨马拉飞机制造厂) 但具体交易执行还要到1991年。 就目前张舒拥有的资源,并不比楠德集团差多少。 这个时期的老牟还并未完成最初的原始积累,他现在只能靠着倒卖座钟、冰箱来维持公司运营。 在罐头换飞机的具体交易中,楠德集团没有实际拿出多少资金,老牟只是起到中间人的作用,打了个完美的时间差。 他先是通过做倒爷积累的人脉打听到,古比雪夫飞机场有滞销的图-154客机(每架售价约6000万人民币)。 同时,他了解到刚成立的川航急需飞机扩充运力,却因资金不足无法购买昂贵的波音客机。 因为苏联轻工业薄弱,急需日用消费品,而华夏正面临轻工产品积压的问题。 以此为基础,谈判历时数月,老牟凭借中间人的身份说服双方。 他提出“以货易货”方案,用华夏积压的轻工业品(罐头、服装、家电等)换取苏联的飞机。 在随后的3天内,他将事先采购好的商品堆满房间,邀请苏方人员参观,营造“货源充足”的假象。 老牟更聪明的点在于,他选择京都钓鱼台国宾馆作为谈判场地,利用政治象征增强苏方信任。 苏联见他实力雄厚,果断接受。 楠德集团承诺提供500车皮日用商品,换取4架图-154客机。 对川航而言,飞机以远低于市场价买入,并且无需立即支付现金,而是通过未来运营收入分期支付。 随即也同意该方案。 合同约定,中苏双方同时发货,飞机抵成都当日,500车皮商品发往俄罗斯。 但飞机运输仅需1天,而铁路货运需7天,川航要求验货后付款,老牟无需预付资金给国内的厂家。 而楠德集团作为中介,不仅拥有飞机和商品所有权,还不承担生产风险。 此时的楠德集团并没有充沛的资金购买国内商品。 当第一架飞机抵达成都后,老牟立即将第一架飞机抵押给银行,获得贷款,用贷款支付国内厂家,发出第一批商品。 后续飞机依次抵押,滚动支付货款,形成资金闭环。 最后老牟仅花费1万元购买样品,最终净赚1亿差价,自此老牟和他的楠德集团名声大噪。 虽然由于苏联解体,后续飞机交付受到影响,部分合同未能完全履行。(共换购4架,实际完成3架)。 但并不妨碍老牟被誉为商界奇才,楠德集团成为明星企业。 至于后期,他提出的开发满洲里、大规模集成电路、改造重庆火锅 、炸开喜马拉雅山脉 、扶贫陕北设想等等一系列项目,就不提了….. 打发完周志强,张舒在韩明的办公室里沉思。 还得跑一趟苏联,自己底子终究是薄了些,得去老毛子那儿弄点东西回来。 说实话,他不太想去,这时候苏联那边太乱,危险得很。 甩甩头,将思绪抛开,先办正事。 “张总,您要搞飞机?” 刚刚那番话,韩明可是听的一字不漏。 汽车还没整明白呢,你就要去搞飞机,韩明一个头两个大。 “再说!再说!” 张舒随口敷衍了句,没有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洗漱一番,开上拉达,直奔市政府。 陆娟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他在门前整了整西装领子。 屈指敲门:“陆主任,抱歉抱歉又来叨扰了。” 办公桌后的陆娟抬起头,其实她也盼着张舒能早点过来。 没办法,上次一通电话,张舒给她画了一张又香又大的饼,她当即给市长作了汇报。 作为主抓经济的一把手,苗战洋对张舒的提议产生浓厚的兴趣,这几天已经来外经贸跑了好几趟,一直在问事情推进的怎么样。 大老板这么上心,她自然不敢懈怠,对此事更加上心。 “张总别这么见外,快坐快坐,外经贸就是给你们这样优质的好企业服务的,哪儿能算打扰呢?” 陆娟笑着把张舒迎进屋,转身泡了杯茶。 白瓷杯里,两片茶叶还直愣愣地立在水面上。 张舒道了声谢,没着急碰茶杯,直接开门见山:“陆主任,市里对我上次的提议怎么看?” 陆娟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秋季广交会只剩三个多月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参展手册,往张舒跟前推了推。 “展位申请,前几个月就已经截止了。” 张舒笑了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相信陆主任肯定有办法,当然信诚也绝不会让市里失望。” 陆娟眼神亮了些,沉声道:“这事我跟苗市长汇报过,你描绘的宏伟大计咱们先不谈。 市里最在意的是,您能保证带来多少外汇收入?” 张舒沉吟片刻,反问道:“盐市去年参展的几家公司,共计创汇多少?” 陆娟轻咳一声,眼神有点不自然:“具体数目不方便透露,超百万美元肯定是有的。” 张舒笑着扫了她一眼,没接话茬,也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还是要给陆主任留点面子的。 华夏1989年春秋两届广交会,出口成交额首次突破100亿美元大关。 粤省和沪市成为当之无愧的出口大户,而苏省的出口额跃居全国第三。 当然,苏省强不代表盐市强。 在89年,单单吴江县一个县就创汇超1亿美元。 而盐市这边,根本拿不出吸引外商的产品。 勉强能卖点农副、土畜产品,可这些东西单价低得可怜,就算成交,创汇总额也上不去。 这就导致,盐市参加广交会这些年,创汇鲜有能超过百万的时候,有好几年甚至都没超过五十万。 “信诚参加广交会,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 张舒本想自己提个数字的,但想了想,自己说多说少都容易落人话柄。 他索性也不扯虚的,直接开口问。 陆娟没料到张舒竟然如此直接,不过既然让她提,她也不跟人客气。 “张总果然爽快!” 陆娟沉声道:“那我就直说了,由于展位报名已经截止,我只能帮你报到省里申请特批。” “而特批的展位嘛...” 她看了眼张舒拖长音调,从抽屉里取出红头文件:“原则上需要满足三个基本条件。” “第一,出口实绩。” 她竖起一根手指:“要有海关报关单原件,最近三个季度的。” “第二,创汇能力。” 第二根手指跟着竖起,“银行出具的外汇结算证明,金额要够分量。” “第三,参展的商品要具有独创性。” 张舒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陆主任年纪不大,官话倒是不少。 这些东西我有没有,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第131章 有点小事 陆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把刚要继续说出口的言语在心里又精简一番。 “当然,参展的企业最主要还是看创汇能力!” 她瞄了张舒一眼,小心翼翼的试探:“要是能保证你们公司,创汇达到50万….” “成交!!” 张舒不等她继续说完,直接敲定金额。 “张总!我说的是50万美元….” “巧了,我说的也是美元。” “不是!你这….” 张舒答应的太爽快,反倒把陆娟整不会了。 这人怎么不跟自己讨价还价一番! 是不是喊少了? 陆娟感觉自己吃了个大亏! “张总,你真能保证创汇达到50万?这数字我得报给苗市长,要上会讨论的。” 张舒一脸严肃:“陆主任,说句实在话,参加广交会,有谁能百分百确保企业能创汇? 展会现场千变万化,信诚又是第一次参展,我也无法预料最终结果会是怎样。” 陆娟诧异:“可您刚才明明答应的那么痛快……” 他眼睛盯着陆娟,义正言辞道:“正因为市里如此支持信诚,哪怕我们自己贴钱,也绝不能让市领导丢这个人。 放心,我跟苗市长立军令状! 要是创汇金额达不到50万,我用香江总公司拿美元在展会上当场下订单,大不了自己用。” 张舒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陆娟嘴角抽了抽,也没让你左手倒右手啊! 这么干,也就失去了让信诚参加广交会的初衷。 陆娟清楚,市里愿意帮忙让张舒参展,说白了还是他之前画的大饼起效果了,都盼着能借这个机会做出点成绩来。 他的那番话至今仍在耳边回荡。 如果盐市能把汽车销售到国外,这意味着,我国工业实力已经取得重大突破,既能反映改革开放获得了巨大成果,也意味着华夏制造业首次达到国际主流水平。 听到这些话,别说是她,就连苗市长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年代,哪个领导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张舒就连背锅的方案都给想好了,简直是万无一失。 但凡想做出成绩的领导班子,有谁能拒绝? 其实苗市已经暗示过她,即便信诚没底气达成50万的创汇,市里依然会想办法让他参展。 甚至有些市领导已经动用自己的人脉,跟认识的外商打招呼。 哪怕让人家在展会上象征性买几辆当单位公车,这也属于历史性的突破。 实在不行,市里还打算建议信诚平价卖车,甚至亏本卖车,大不了市里补点钱进去。 只要能在广交会达成交易,这其中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盐市全体领导隔天就得上新华日报,这可是滔天的政绩,不上都不行! 这些算计,陆娟自然不会说破。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说到底都是没办法的下下策。 能在广交会上有实打实的成交量是最好的! 而张舒之所以下这么重的猛药,他就怕市里的老爷们不肯使劲。光画饼不够,得把饼烙得滋滋冒油才行。 他也不怕市里耍花招,即便各有小心思,但双方目的肯定是一致的。 把事情搞砸对谁也没好处,就算自己牛皮吹大些,想必老爷们也不会介意。 虽说路子不太正,但陆娟见张舒如此“上道”,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张总,你说的这些话我会如实向苗市长汇报,市里会尽全力确保信诚能够参展。 另外,你们公司有什么困难需要市里协助的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陆娟一字一顿,郑重道。 人家张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能不有所表示? “谢谢!谢谢!” 张舒双手合十,脸上堆满笑容,连声道谢后,他突然话锋一转:“陆主任你刚才这么一提,我还真有件事需要市里帮忙。” 陆娟刚刚准备上扬的嘴角,迅速落下:“张总但说无妨。” “是这样!信诚的新车即将组装完成,要送去中汽联提交检测报告,将车辆纳入《目录》,我怕…..” 陆娟眉头一挑:“怎么?担心车子质量过不了关?” “车绝对没问题!” 张舒挺直腰板,当即说道:“我主要担心中汽联那边的流程,你也知道我们的时间太紧了。万一哪个环节卡一下,就耽误了广交会。” 陆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我会记下来,这事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但我会向上面汇报,请市领导帮忙处理。” 张舒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就全拜托陆主任了!” 见事情谈得顺利,陆娟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轻松的笑意。 她站起身,“张总!您这边没什么事的话,要不咱们今天先这样!” “我这还有个小事得咨询一下。” 陆娟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只感一阵头大,本能的心里揪了一下。主要这位张总事情太多,还都是让她处理不了的事情。 “什么事,张总请说。” 她强撑着微笑,手指滴了点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 “我们厂的用地申请递上去这么久,怎么一点回信都没有?”张舒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 “这个事啊…..” 陆娟顿了顿,随后解释道:“是这样,因为信诚申请的用地面积太大,需要上市长办公会专题研究,所以…..” 张舒一听,立马不干了:“陆主任!” “这可不行啊!信诚这些天就要收购云雀汽车厂,到时候那边的生产线要运过来,你们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陆娟感觉头都开始疼了,她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张总,您先别急,100万平方米确实太多了。这样,先给您批30万平方米,剩下的等市领导开完会再说,反正信诚一下子也用不到那么大地方。” 张舒咂巴了下嘴,低着头没吱声。 陆娟瞥了他一眼,咬着牙说道:“等国土局走完流程,三通一平立马动工。” 张舒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流程我都懂,感谢感谢!感谢陆主任!” “张总,您这下总该没事了吧?” 第132章 他怎么敢的! 在张舒离开后,陆娟很快通知了盐市其他准备参加广交会的企业。 外经贸的会议室里气氛极其压抑。 盐市外贸公司朱友光、纺织厂进出口公司张北园、丰县外贸易峰、阳县供销合作总社的杨春天,几个人听陆娟说完,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砰!! 朱友光猛地拍向桌子,茶杯都跟着颤了颤。 “凭什么让我们放弃?都报名多久了,我们公司上上下下忙前忙后,就准备在展销会上突破一下,打开销路,你陆主任一句话说取消就取消了?” “说的对!谁这么大面子啊?说让咱们让位置就得让位置!”易峰阴阳怪气地搭腔。 张北园把笔往本子上一摔:“早干嘛去了? 展位名额就四个,现在让人硬挤进来,那我们这些提前几个月备展的算什么?我们的时间都是大风刮来的?” 杨春天低头扣着指甲,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已经摆了出来,显然他对陆娟也表示出强烈不满。 被一通埋怨,陆娟心里也不舒服,说是特批展位。 但这玩意儿早就定死,哪能说改就改? 她那么说,不过是想让张舒知道展位多金贵,市里为这事费了多少功夫罢了! 可真要报到省里,那就是你不懂事了。 展位就这些,一个萝卜一个坑,张舒上,就得有人下。 让盐市的企业占别的市的位置,怎么都说不通,到头来还是得盐市自己内部“消化”。 陆娟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声道:“这事轮不到我做主,是苗市定的,市政府领导集体拍的板。 你们要是有怨气,可以直接找上面反映,我就一传话的。” 陆娟一推二五六,你们要有本事就去找市领导咋呼。 反正她是不可能当出气筒的。 易峰斜靠在椅背上,嘴角扯出抹冷笑:“我们后面又没人,可没这么大脸面去找领导谈这事。 陆主任,我想知道谁这么‘金贵’,非得跑过来占咱们的坑?” 他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面:“要说市里统筹安排,总得给个服众的理由,总不能让咱们不明不白吃这么大亏吧?” 陆娟没有丝毫隐瞒,如实说道:“是盐市汽车厂。 哦~不对!现在叫信诚汽车有限公司,他们的汽车将在本届广交会上代表盐市展出。 信诚张总拍着胸脯给我保证,此次广交会最低将促成50万美元的成交额。 咱们都是老熟人,你们单位有什么产品,我心里大致有数。” 陆娟眼皮一抬,语气带了几分不客气:“要是谁能跟市领导保证拿下50万美元的成交额,市里二话不说就让他去参展,可你们行么??” “盐市汽车厂不就是个空壳子吗?”杨春天终于抬起头,不解的问。 “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人家刚从苏联买来两条生产线,近期又准备收购云雀汽车厂,都以为跟你们似的,总拿那些老三样参展?” 被抱怨这么长时间的陆娟,狠狠吹嘘一波张舒,也顺便给自己出了口气。 她的意思很明显。 谁行谁上,你要自己不行就赶紧让路别挡道。 果然,这话说出口,等于狠狠抽了在场几人一巴掌。 几位老总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但他们也没法反驳,憋屈的很。 只能一个个撅着嘴生闷气,以表达不满。 陆娟的手指重重叩在实木会议桌上,沉闷的咚咚声如丧钟般在密闭的会议室里回荡。 她丝毫没惯着他们,环视众人继续开口:“盐市今年和往常一样有4个标准展位,两个9平,两个30平。 信诚要求,要划分一个60平米的展位给他们。” 陆娟伸出手在桌面上比划着。 “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两个9平米的标准展位。你们自己选,是4家共用2个9平米的标准展位,还是抽签决定,哪两家退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太霸道了!! 他一家民营企业怎么敢的啊? 让四家国企挤一块,他自己独享这么大地方! 这不是瞎胡闹嘛! 关键市领导还出奇的支持,要没有领导班子指示,他们不相信陆娟会如此强势。 她站起身:“我先出去一下!半小时后给我答复!” 会议室的门关上后,易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灰腾起一片灰雾。 “操他妈的!” “这个狗逼汽车厂真是欺人太甚!” “谁说不是?劳资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真搞不懂市里怎么想的!” 张北园死死盯着办公桌,咬牙切齿。 “妈的!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陆娟已经把话撂下,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杨春天冷笑一声:“你们谁愿意把展位让出来?我们几家哪个不是指着这次展会销货呢?谁会退出?老易还是老张? 易峰紧握拳头憋着气,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杨春天发话,笑着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发狠了,人家听不见看不到,你骂的再难听又有什么用? 广交会谁家都不可能退出,咱们还是挤挤吧!” 张北园站起身,一脸怒气:“真他妈的憋屈,难道就这么算了? 咱们四家响当当的国企挤两个鸽子笼?就这么被一家私企骑脖子上拉屎?” “那你能怎么办?” 杨春天反问:“你做纺织品人家做汽车,八竿子打不着,你想给他添堵都没地方下手。 况且现在市里明着罩他,你要敢使绊子,都不用他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你。” “但事情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杨春天继续补充:“他不是拍着胸脯,要给市里创汇50万美元吗? 咱们给他这事坏掉不就行了?占这么大地方,吹出去的牛皮又做不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对他心生不满。” 张北园眼中精光暴涨,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杨春天肩上。 “妙啊!让这狗崽子在展台上丢人!这狗屁汽车厂以前就是个空壳子,他们肯定不懂广交会上的弯弯绕。 咱们几家展位靠一起,随便给他坏点事还不容易?”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老哥几个,咱们整这狗东西一把?” “哈哈哈!!算我一个!” “没说的,必须办他!” "弄死这暴发户!" 第133章 村里来人 拉达车刚拐进厂区,就看到赵磊站在厂门口等他。 倒是忘了,今天是下河村的村民来汽车厂上班的日子。 张舒赶忙下车走了过去:“哎吆!老书记,看我这记性,应该安排车过去接你们的。” 赵磊笑着摆摆手:“胡说,你这么忙,哪还能让你操这个心。 小舒啊!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有谁干的不好偷奸耍滑的,直接让他滚蛋,我在给你换。” 张舒连忙打断,顺手掏出蓝盐阜给他点上。 “说的哪里话,乡里乡亲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我干嘛撵人!” 他揽住赵磊的肩膀:“走走走!!快到饭点了,咱们爷俩喝点,现在太阳大,等傍晚你跟我老舅一起回去。” “正华?” 赵磊眼睛一亮:“他也在这儿?” 张舒笑着引路:“工地上活太重,他身体又不好,索性就让他来这边来,现在让他在仓库帮我记记账。” “好小子,老秦家以前日子也挺不容易的。现在有你帮衬,他们也算过跟着你享上福了!” 经过车间时,张舒指了指:“赵叔,我现在手里头不宽裕,等我缓过来,到时候给村里修条水泥路...” 小老头突然停住脚步,眼眶泛红,什么也没说,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张舒背上。 脚下没停,穿过车间,赵磊的老布鞋踩在水泥地上,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林立的厂房,这厂子...比下河村还大哩。 两人从厂门口晃晃悠悠走到食堂,走了近十分钟。 他现在万分庆幸,当初儿子的选择。 儿子走对这一步,比起下河村的乡亲们,那可领先太多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食堂,张舒招来食堂里的厨子。 “中午给大家多加几个荤菜。” “好嘞张总!” “对了赵叔,村里那些人呢?” “被一个姓韩的厂长接走了,说是先带他们去熟悉熟悉情况,应该等会儿就过来。” 车间内,下河村的年轻人们正围着生产线,看着半自动生产线如钢铁巨兽般发出轰鸣,他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 卢嘉慧的指甲不自觉掐进了柳玉的胳膊,她瞪圆了眼睛,怪不得爸妈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送进厂里来。 “这…….这些铁疙瘩都是张舒的?还有这些人,他们都给张舒打工?” 她扯了扯小寡妇的胳膊,小声问道。 “我上哪儿知道!” 柳玉随口应了一句,便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鞋子踩在油亮的地面上,她的目光追随着传送带上流动的车架,那些钢铁骨架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令人生畏的金属光泽。 对于从小生活在村里,除了捞鱼摸虾就是下地干活的年轻人来说,他们哪见过这种工业巨兽。 “注意安全距离!”韩明大声喊道。 二十个青年像受惊的鱼群般往后缩了缩。 卢嘉慧指向正在焊接的机械臂,“你看那个!” “这些生产线都是张总从苏联引进的,国内没几家汽车厂有咱们这种生产线。” 韩明看到卢嘉慧的手势,骄傲的介绍。 一众年轻人们屏住呼吸,看着一块钢板不一会变成车门,整齐的铆钉孔像用尺子量过般精确。 “我滴乖乖...” 卢铁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抖,“小时候我还跟张舒一起掏过鸟窝,他怎么就突然有这么大本事了?” 旁边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要死啊你!” 他紧张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韩明:“老书记怎么交代的?在厂子里得叫张总,人家现在可是管着几百号人的大老板...” 卢铁缩了缩脖子,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流水线上流动的车架。 “都精神点!” 韩明的喝声惊醒了发呆的众人:“动作快些,接下来参观喷漆车间,然后到食堂集合。” 年轻人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新领的工装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挺括。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句:“咱村...真出了条龙啊...” 女工们围在总装线末端,卢嘉慧壮着胆子摸了摸新下线的车头。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非常舒适。 “都给我听好了!” 韩明敲了敲质量管理看板,朝着正在工作的员工吼道:“每个螺栓的扭矩误差不能超过0.5牛米!” 一行人看到韩厂长训斥员工,都缩了缩脖子。 不知是谁掏出了个小本子,不管听懂听不懂反正先将韩厂长说的话记上,虽然他们连牛米是什么都不清楚,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写。 随着继续参观,他们对汽车厂的概念慢慢具象化。 也明白那个曾经和他们一起摸鱼抓虾的少年,已然成了大人物。 时间来到十一点。 韩明提前半小时就把人领到了食堂。 前脚刚跨进门槛,原本板着脸的韩厂长眼皮子猛地一挑,嘴角瞬间扯出个笑弧,一路小碎步颠到张舒跟前。 他见张舒抬手要拿酒瓶,便立刻抢先上前,哈着腰从对方手里接过酒瓶,半躬着身子给杯子斟满。 “哎哟!张总您今天亲自过来吃饭的?” 张舒斜睨他一眼:“在这儿没话找话聊?我哪天不是自己吃饭的?” 韩明赶紧低了低头,身子又往下佝了佝:“就是很少见您在食堂吃饭,有些惊讶!” “少废话,把桌子拼上,喊他们过来一块儿吃。” 韩明忙不迭点头,转身就堆着笑冲身后招手:“哎哎哎!都赶紧过来!张总喊你们一起吃饭呢!动作快点儿!” “要不你中午也陪我赵叔喝一杯?”张舒提议。 韩明咽了口唾沫刚想应下,随即猛的摇头,皱眉正色道:“张总,我身为厂长,怎么可能在午饭时间喝酒呢? 这种违反厂纪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当然,张总您也少喝,喝酒伤身。” 韩明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都差点让他感动了。 张舒似有若无的打量了他一眼。 这家伙自从当上厂长,彻底严于律己,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想找点茬,借机敲打敲打他都没机会。 这让他很难办啊! 第134章 小寡妇的春天 红烧肉油亮红润,黄豆焖猪蹄炖得酥烂,洋山芋烧鸡香气扑鼻,还有一碟毛豆咸菜。 显然,食堂厨子铆足了劲儿,要在新来的大老板面前露一手。 见众人有些拘谨,张舒率先拿起筷子,招呼道:“来来来,别愣着,都动筷子!下了班都是一家人,该吃吃,该喝喝!” 他话音一落,桌上气氛立刻活络起来。 几个年轻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卢铁壮着胆子笑道:“张总发话,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筷子伸向红烧肉,但眼神却时不时往张舒那儿瞟,像是生怕自己吃相不够规矩。 赵磊夹了块洋山芋送进嘴里,软糯入味,忍不住点头称赞:“小舒你们这的师傅手艺真不赖!小家伙们有口福咯!” 午饭快要结束时… 老书记撂下筷子,目光如刀般扫过桌边的一众年轻人。 “我最后说两句!” 赵磊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你们进了厂就好好干好好学,谁要是敢掉链子,立马收拾铺盖给我滚回村种田去!” 他的语气极重,饭桌上霎时鸦雀无声,没人敢抬头与之对视,也没有人敢表现出丁点不满。 一是,老书记在下河村威望极高,村里谁家婚丧嫁娶、分田划地,都得先过他的眼。 二来,这些人心里也清楚,下河村大把年轻人等着替补,就盼着他们哪个不争气,好顶上来呢! 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可饭桌上愣是没人敢继续大快朵颐。 几个后生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扒拉着米粒,硬是把一顿油水十足的午饭吃出了忆苦饭的味道。 偶尔有人偷瞄一眼赵磊,又赶紧把目光缩了回去。 这里既有对老书记的敬畏,更藏着年轻人初入社会的忐忑。 谁知道这碗饭能不能端稳? 每一口饭菜咽下去,都沉甸甸的。 饭后,张舒把韩明单独喊到一旁,叮嘱道:“这里头有个叫柳玉的,你多上点心,重点培养一下。” 前些天,正是凭着柳玉的消息,他才能如此从容应对来到的敌人。 要不然即使他再能打,被人突袭也肯定落不了好,家人必然受到惊吓,到时候场面肯定极其被动。 这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柳玉本人都不知道。她怕是都忘了,或是暗自后悔多管闲事惹人发笑。 但对张舒而言,这份恩情必须要厚报! 韩明脑中瞬间就出现了柳玉的信息。 他看着张舒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原来老板喜欢这个调调啊! 韩明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遇到瓶颈,光靠工作已然无法继续突破。 都到厂长了,干的再好,不是应该的吗? 这时候就得给老板干私活,从侧面突击! 现在机会来了…… 怨不得韩明多想,实在是小寡妇太出挑。 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农村种地的妇女。 一双杏眼生得最好,眼尾微微上挑,黑是黑白是白,看人时水汪汪的。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知性美。 这特娘是地里刨食的寡妇? 这分明是话本子里写的,落了难的大家小姐! 想到老板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那他肯定要会来事啊! 厂办会议室… 韩明板着脸,目光扫过众人。 “经过上午的实地参观,相信你们对厂里的工作流程应该有了初步了解。” 他敲了敲手里的名单,语气加重:“都给我听好了,头三个月是学徒期,你们的任务就是多看多学! 没师傅点头,谁也不准擅自碰设备,安全第一! 希望各位能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与公司共同成长。只要肯学肯干,早晚都能独当一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转正。 现在开始分岗位! 卢嘉慧,涂装车间,跟着王师傅学电泳。 张华,焊接车间,钣金组李师傅带。 卢铁,冲压车间,跟赵班长学操作冲床。” ……… 韩明一字一顿,他的语速很慢,让人听的很清楚。 可柳玉却迟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让她不免有些着急。 直到韩明将所有的名字念完,合上本子,她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柳玉只感喉咙发干,耳边嗡嗡作响。 周围人兴奋的议论声像隔了层毛玻璃,那些咧开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睛在她视线里扭曲起来 看着同村人脸上露出的期待与兴奋,她咬着牙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韩…韩厂长,我...我还没分到岗位啊!” 韩明闻言,再次打开手中的本子看了看,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玉,柳树的柳王字加一点那个玉!”小寡妇连忙说道。 只见韩厂长眉头瞬间紧锁,怒斥:“妈的!人事部干什么吃的,统计个人都能漏掉,真是废物!” 一群新人低着头不吭声,他们没想到韩厂长对待工作如此严谨,一点点失误就引的他大发雷霆。 韩明抬眼看了柳玉一眼,略做思考:“这样,一线岗你就别去了。 原先的人事让他下车间,现在由你来记录新人的出勤和工作考核,每半个月来跟我汇报一次他们的工作情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待遇先按正式工来! 这次你们还有问题没有?没有就跟着各自师傅去领劳保用品。” 说完,韩明踹开会议室门时,走廊里回荡着他“饭桶!废物!”的咒骂。 会议室里众人竖着耳朵,有人缩着脖子嘀咕:“乖乖...那个统计员怕是要倒大霉了!” 可柳玉有点懵,自己一天班没上,这就拿正式工资了? 反应最快的是卢嘉慧,她一把抓住柳玉的胳膊,发出一声惊呼:“哇,玉姐,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当领导了啊! 你写记录的时候,可得把我的评价写好点。 我爸妈给我带了两瓶雪花膏,我一个人用不完,到时候分你一瓶!” 这时,剩余下河村的年轻人纷纷缓过神。 怎么都是同一批进来的,凭什么她来记录我啊! “小寡……” 一个黑脸汉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柳玉狠狠的瞪着他。 汉子立马反应过来,他黝黑的脸皮涨成猪肝色,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扇在自己嘴上,现在局势已然不同,得赶紧服软。 “口误口误,瞧我这张粪瓢!玉姐你别见怪下次一定注意,别跟我一般见识。” 第135章 有预约吗? 原本一些见她那个恶婆婆不在,准备有点心思的小年轻赶紧熄灭脑中的想法,纷纷前来巴结。 “小玉,以前在村里,摸着良心说哥对你咋样?你现在得照顾照顾我,要是哪干的不好,你笔下得留情啊!” “是啊!咱们都一个村子的,出门在外得相互帮助才是。” 七嘴八舌的,所有人都堆笑脸套近乎,赔着小心表忠心。 可眼底没散开的酸意,藏都藏不住。 不过是个刚进厂的小寡妇,怎么就突然骑到自己头上了? 但回想起韩明的话,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一个劲儿往跟前蹭,生怕落了下风。 柳玉望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恍惚间竟认不出自己。 那个总被唤作小寡妇的瘦弱身影,此刻竟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 玻璃反射的日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酸,她却舍不得眨眼,生怕一闭眼,这幻梦般的场景就会消散。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默默的将自己脊背挺直了些! 张舒没想到自己如此实诚的一句话,竟被韩明给扭曲了。 下午三点,周志强来电话了。 听筒里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贵省航空集团对你的方案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尽快过来和他们详谈!” 张舒慢条斯理地转着钢笔,贵省航空那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 “这样吧!和他们说一声,我后天过去!” 挂断电话,他起身走到窗前。 这个年代的航空公司,就没有不缺飞机的。 直至1990年末,华夏民航全行业仅有421架各型飞机,其中承担客运和货运的运输飞机仅206架。 这一规模与当时快速增长的航空需求形成鲜明对比。 对比1980年的140架运输飞机,十年间虽增长47%,但同期航空需求增长却超5倍,供需矛盾突出。 当时民航机队以中小型飞机为主,例如苏联的伊尔-14、安-24等,载客量普遍在100人以下。 能够执行远程航线的大型飞机(如波音747)仅有7架,很难满足国际航线拓展和国内干线运输需求。 这种结构性短缺导致,需临时调配其他航线飞机支援热门线路。 其中根本原因是购买飞机需大量外汇,而1990年华夏外汇储备仅110亿美元。 以波音737-300为例,当时单价约3000万美元,购买一架飞机需消耗全国外汇储备的0.27%,这一占比何其恐怖。 尽管华夏1990年5月,咬着牙与波音签订了72架飞机的采购协议(价值40亿美元),但实际交付周期长达5-8年。 为绕过外汇限制,航空公司只能大量采用租赁方式引进飞机。 由于新机补充缓慢,部分苏联制造的二手飞机(如安-24)在1990年仍承担着支线运输任务。 这些飞机平均机龄超过20年,维护成本高昂且安全性存疑,但受限于运力短缺,航空公司不得不继续使用。 而同时期国际上,全球民航机队规模约1.2万架,华夏仅占3.5%。 米国联合航空一家公司的飞机数量,(约400架)就超过华夏全行业的总和。 这种差距,直接导致华夏在国际航空市场竞争力薄弱,国际航线份额长期被外航占据。 这种情况直至千禧年,华夏全行业运输飞机才增至660架,这才稍稍缓解飞机严重不足的尴尬局面。 人事部的同事已经下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柳玉一人。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她肆无忌惮的环顾四周,目光一寸寸抚过光洁的办公室,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下班时间早就到了,可她根本舍不得离开。 她像扎根似的钉在座位上,贪婪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恨不能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刻进脑海里。 只要能永远留在这里,要她学多少东西都愿意。 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天堂,免费的一日三餐,还有带独立卫浴的宿舍。 更不用说工资,正式工153块钱一个月,人事部还能多拿几块钱。 这样用不了几个月….. 她在心里盘算着,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心头。 用不了四个月,就能把彩礼钱还清了! 这个念头像一簇火苗,彻底点燃了她压抑许久的喜悦。 柳玉慌忙捂住嘴,可笑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绽放成灿烂的笑容。 真想把这一切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这时,一辆吉普车停到了办公楼,李剑青随手推开唯一还亮着灯的屋子。 他推开门就后悔了。 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姑娘正对着墙壁痴痴地笑着,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像是沉浸在一个极美的梦里。 她生得很秀气,皮肤白皙,可笑容……实在有些憨。 柳玉猛地一惊,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敛,就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男人,穿着军绿色制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李剑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同志,你们张总在哪儿?” 柳玉这才回过神,连忙收起笑容随即站起身,强迫自己板着脸。 “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话是下午办公室的同事教她的,柳玉自认为这句话用在这里很合适,显得很专业。 李剑青摸了摸鼻子,如实说道:“预约还真没有,不过我和你们张总是老交情了。我在盐市刑警队上班,今天是来找他喝酒的。” 看着对面姑娘眼神里半信半疑,他没办法,只好掏出证件递了过去以证清白。 “你看一下,这是我的证件。” 柳玉哪儿认得什么证件,接过后,假模假式的看了几眼,感觉这人不像找茬的。 “麻烦稍坐一下,张总这会儿应该在厂子里,我这就给你去找。” 柳玉说完便匆匆往宿舍区跑去,夜风拂过她的脸颊,总算让刚才的尴尬消散了些。 拐过几排平房,在第三排最里间停下,这是厂里给中层干部安排的单人宿舍。 她抬手敲了敲门。 “张舒?哦不!张总您在吗?” 柳玉试探着喊了一声。 几秒后,门被拉开。 就见张舒光着膀子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 “啊!” 她短促地惊叫一声,立刻转身捂住眼睛。 张舒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在村里谁不是光膀子冲凉?有什么好捂的。” 他满不在乎地用毛巾擦着头发:“找我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 柳玉背对着他,她的脸烫得吓人,连脖子都在发烫,耳根通红好似能滴出血来。 “有个刑警队的李同志找您,在、在办公室等着......” “知道了。” 张舒懒洋洋地应着:“跟他说我五分钟就到。” “好、好的!” 柳玉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逃开。 第136章 上二楼 李剑青这次过来,八成是为了下河村的那桩案子。 胡乱套了件衬衫,就匆匆往办公楼赶。 张舒看见李剑青正蹲在办公楼门口吞云吐雾。 为了避嫌,他并没有继续待在办公室里。 “李哥!” 张舒老远就喊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怎么搁外头蹲着?进去坐啊!” 李剑青掸了掸烟灰:“外头透气。” 他站起身,压低声音道:“今天来是跟你说一下那个案子。” “哎哎哎!” 张舒一把揽住他肩膀,“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走,今天我请客上瓢城饭店,咱们边喝边聊!” 李剑青一瞪眼:“扯淡!到了盐市还能让你请客?咋的,嫌我的工资低?赶不上你这个大老板?” “哈哈哈!” 张舒笑得见牙不见眼:“行行行,你请就你请!还有人上赶着掏钱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两人说笑着钻进吉普车。 七点的瓢城饭店灯火通明,正是饭点最热闹的时候。 “哎哟!李队长!”大堂经理罗胖子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肚子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 “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李剑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罗,有位置吗?” “有有有!二楼有雅间!” 李剑青熟门熟路地领着张舒往二楼,后面的罗经理扯着嗓子喊道:“李队长上去了,二楼的人做好接待。” 张舒跟在后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怎么跟去洗浴中心似的! 不洗个澡就上二楼? 两人刚落座,李剑青朝着服务员说道:“炒黄鳝、红烧狮子头、松鼠桂鱼、大煮干丝,再来两瓶洋河大曲!” 说完冲张舒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今晚必须得倒下一个。” 张舒慢悠悠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李哥怕是忘了,那三个抢劫犯是怎么抓到的了。” 李剑青闻言手一抖,猛然惊醒,这人起步两斤的量啊! 他赶紧把刚上的洋河大曲拎到桌下,拿出两瓶健力宝。 “刚刚才想起来,我开车来的,喝酒开车不安全。” 张舒拆开健力宝猛灌了一口,附和道:“是是是!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李剑青夹起一筷子黄鳝丝,滋溜一声吸进嘴里:“你那个案子基本已经定了。” “这么快?” 张舒有些诧异,现在的公安办案效率这么高的吗? 嫌疑人这么老实,一进局子就撂了? 该不会是哪个倒霉蛋被推出来顶包的吧! 容不得张舒多想,这时期的法律还没有后世那么完善,又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真凶随便塞点钱找个替死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怎么,不相信?” 李剑青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解释道:“凶手叫钱瑞华,因为你跟婉棠处对象,这小子醋坛子打翻了,这才找人对你实施报复。” 张舒听到这里稍稍定心,事情跟他猜测的一样。 “案子办得这么顺?你们已经把人抓到了?这效率也太快了,我必须要给你们送锦旗。” 李剑青摆摆手,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嫌疑人不是我们抓的,他是自己过来的,现在已经在牢里了,等公安这边提起公诉。” 张舒更懵了。 李剑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我二伯出手了,钱家扛不住压力,只能把这小子押来投案。” “你二伯?” “嗯哼!”李剑青突然笑得贼兮兮的,“婉棠她爸,就是我二伯!” “卧槽!亲的?” “呵呵!这事我还真没法确定,反正我爷爷是这么说的,要不你去问问他?” 张舒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真不会聊天,直接把天聊死了。 “我老丈人这么霸道?一句话就逼得人去自首?” “比你想象的还要霸道!” 李剑青斜睨他一眼:“这么说吧,捏你就跟捏钱瑞华差不多!哦不~捏你比捏钱瑞华还省事,人家好歹有个省政协副主席的爷爷,你呢? 所以啊!你最好对婉棠好点!” 张舒喉头滚动,突然扭头冲门口喊:“服务员,来一箱洋河!” “别别别!!” 李剑青慌忙拽住他胳膊,这么多酒下肚他得进医院了。 张舒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问道:“那婉棠她爸,现在在哪儿任职?” “在盐市市委任书记一职!” 李剑青语气轻飘,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好粗的大腿啊! 张舒的小心肝不争气的迅速跳动。 重生以来,他步步为营,所有计划都严丝合缝地推进,基本上都在他原先设计好的轨道上发展。 唯独这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谁这么会谈恋爱啊? 一谈就谈个市里一把手的女儿! 张舒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钱瑞华那边怎么判?” 对这方面他还真不算太了解。 李剑青指尖敲了敲桌面,正色道:“按《刑法》第二十九条,公安局会以故意伤害罪(未遂)提起公诉。 就算被教唆的人没动手、被害人没受伤,教唆犯也跑不了。 何况他挑脚筋这主意,摆明了想让人残废,属于‘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的情形,按《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基准刑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起步。” 他顿了顿,摸了摸下巴:“不过他有自首情节,按我经验,大概率判十年。 怎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舒坐直了身子,反正对面是自家大舅哥,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绷着脸道:“这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脏事,说不定背后还有别的烂账。 我觉着,公安的同志应该深挖他的其他犯罪材料,争取让法院弄个数罪并罚什么的!” 李剑青抬眼瞥他,忽然笑了,指尖敲了敲桌沿。 “行,你这话没错。这事我记心里了,回头就让人去办!” 第137章 飞机换厂子! 晚饭结束,张舒熄灭喊大舅哥上二楼的心思。 他现在各种身份buff叠满,还是别没事找事做的好。 时间一晃而过…. 两天后,他踏上了前往贵省的航班。 90年的贵州航空工业集团,正处于中国军工企业转型的关键时期。 贵航集团是1964年“三线建设”时期成立的重要军工企业,隶属于原航空航天工业部,核心任务是生产军用飞机和航空零部件。 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国家军费削减,军用飞机订单骤减,企业面临生存压力。 贵航现在的问题不是造不出飞机,而是造不出民用飞机,他们在歼击机(如歼教-7)、航空发动机(如涡喷-7)等领域都有较强技术储备。 但他生产出来的东西,在目前的时代背景下,并没有太好的市场。 所以他们只能开始研究生产汽车零部件(如云雀微型轿车)、摩托车、烟草机械等民用产品,但技术转化和市场开拓困难,导致效益奇差。 由于在三线建设时期的厂房和设备逐渐落后,地处山区导致人才流失和物流成本高。 虽然职工宿舍、学校、医院等福利体系完整,但企业负担极其沉重。 最主要的是,贵省计划经济色彩浓厚,市场化改革刚起步,且地理位置偏远,难以吸引人才。 导致民品缺乏竞争力,贵航的大多数子公司处于亏损状态。 这种情况,直到90年代后期通过重组(加入中航工业)、技术升级(参加枭龙战机项目)才逐渐走出低谷。 所以张舒要想把飞机卖给贵航,和老牟子卖飞机给川航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 把飞机卖给另一家飞机制造商,其中的难度肯定不小。 好在贵航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他们不管什么黑猫白猫都愿意试试。 周志强已经在机场等着了,见到张舒过来,连忙迎了过来。 “张老板,你可算来了,哈哈哈!!!” “周厂长,一路辛苦!”张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宽慰。 周志强显然有些激动,上前用力抱了抱张舒。 他还从来没有出来这么久,见着家乡人,倍感亲切。 随后他扭头冲身后那人招招手:“老吴,快过来!这位就是张总,你不是总念叨着想见见吗?” 张舒也转头望去,只见个身材矮小、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一脸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 “张总,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云雀的吴厂长,吴崇。” 周志强又转向那人,“老吴,这位就是马上要收购你们厂子的盐市汽车厂张总,人家可是港资背景,出门在外,你高兴些啊!” 吴崇这会儿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膈应! 听说有人要收购厂子,他心里并不抵触,毕竟眼下云雀的销售额差得要命。 只要能给够钱,把云雀卖个好价钱,也算没白费贵航前期的投入。 他心里的底价是三千万,要知道贵航这些年在云雀上花的钱,比这多多了。 本来谈得好好的,价格快敲定了。 谁知道对方不讲武德,直接绕过他这厂长,跟集团高层联系上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吴厂长?” 张舒笑眯眯地伸出手:“久仰久仰。” 吴崇硬挤出一丝笑,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敷衍着握了一下。 张舒见他这副神情,不用多问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对眼前这个把企业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人,也没惯着,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跟我摆脸色? “走了,抓紧时间,咱们直接去贵航总部。” 吉普车在山路上颠簸,张舒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群山,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周志强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偷瞄张舒的脸色,试探道:“张总,待会儿谈的时候……” 张舒似笑非笑:“周厂长,你是怕我吃亏?” “哪儿能啊!” 周志强干笑两声,“就是提醒您,贵航的刘副总……有点爱端架子。” “端架子?” 张舒笑了笑:“穷得叮当响还端架子?”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吴崇坐在后排,死死攥着公文包,心里暗骂:妈的,这姓张的小子果然张狂! 汽车整整行驶了九个小时,这才抵达贵省航空工业集团。 刚下车,集团办公室主任周斌就迎了上来。 “您就是张总吧!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材啊!您看咱们是不是先吃个饭休息一下?” 张舒笑着摆摆手:“吃饭不急,咱们还是先谈事吧!” “好!张总行事爽利,我这就帮您联系刘副总。” 张舒扫了一眼办公楼,墙皮斑驳,窗户上的漆都翘了边。 他嘴角微微上扬:“周主任,贵航这楼有历史感,看着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啊!” 周斌脸色一僵,随即笑道:“三线建设时期的老楼了,肯定比不上你们香江的大楼气派。” 一行人边说边走进了集团办公楼。 贵航集团总部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刘国栋端着茶杯,慢悠悠吹着茶叶,连眼皮都没抬:“你就是张总吧?” “坐!” 张舒也不恼,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坐下。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对面坐着贵航的几位高层,分管民品的副总刘国栋、财务处长马虎,还有集团办公室主任周斌。 整整过了十分钟,刘国栋才抬起头,眯着眼打量张舒,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边,盯着外头的景致看了起来。 他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真是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他朝着马虎点点头。 马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张总,你前些天说的‘飞机换厂子’,具体是怎么个章程?” “啊???” 张舒骤然回头。 “不好意思,你们这里的风景太美,一下子看的入了神,马处长刚刚说什么?” 马虎皱眉重复了一遍:“你提议用飞机换云雀汽车厂,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舒笑了笑,“很简单,我用两架安-26运输机抵三千万,换云雀厂的全部股权。”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马虎嗤笑一声:“安-26?这种老古董的飞机我们要了干什么?” 刘国栋抿了口茶,把茶叶又吐回茶缸里,摇头跟着应和。 “就是,这破玩意,我们可不稀罕!” 第138章 舌战 “刘副总,话可不能这么说。” 张舒慢悠悠说道:“华夏运输机如此紧缺,贵航不稀罕安-26,难道你们现在能造出同级别的运输机?” 马虎皱眉:“谁说我们…” 张舒不能他说完,就将其打断:“要是贵航能造出来,你们就不会有如今的困境了。 你们是能造飞机,但造的是战斗机,不是运输机。 现在军转民,贵航缺的是能赚钱的买卖,而不是嫌这嫌那的。” 周斌满脸的不认同,冷笑一声:“张总,你这算盘打得精啊! 云雀厂就是再不行,地皮、设备、工人,哪样不值钱? 光是这些,也不是两架破飞机就能换的!” 张舒笑道:“周主任错了,可不是两架破飞机。 这两架安-26,我都已经帮你们想好买家了,西南民航现在正缺短途支线货机。 这两架飞机,进你们可以自己留下研究技术,退转手就能变现。 如此这般,怎么能叫破飞机呢?” 刘国栋眼神不停的闪烁,同时他在心里大骂。 这小崽子太能说了,明明是两架老掉牙的二手飞机,愣是被他说出花来。 最该死的是,自己竟然心动了! 张舒继续道:“说实话,要不是需要汽车厂,我直接就把飞机卖给西南民航了,这样还能多挣点。” 周斌反问:“西南民航能掏3000万买飞机?” “谁说3000万?这个3000万是云雀厂厂长吴崇提出来的,我从没有认为云雀厂能值3000万。 周主任,你自己说说。 一个没有自己核心技术的汽车厂,配件全靠进口。 组装起来,卖的比进口车还贵,这能有销量? 要利润没利润,要市场没市场,他凭什么值3000万? 就凭他连年亏损?” 张舒毫不避讳的捅了吴崇一刀,这时候多戳他几下,才能把价格打下来,他可不会手软。 一旁的吴崇脸都绿了。 不是,你说的好好的,杀价就杀价,干嘛非得踩我一脚? 这话一出,一众贵航的领导班子,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吴崇,眼神里充斥着不满。 好好的汽车厂怎么就变的一文不值了? 这些年他们投入可不少,到头来产品生产出来,卖一辆亏一辆,卖的越多亏的越多。 这谁受得了? “也就是我,要不然你看看,谁能来接手你们汽车厂。” 张舒不论逮到谁,就是一顿PUA。 这把贵航的人都整的有点不自信了,云雀真就这么差?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吴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张总,生意归生意,但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云雀厂再不济,也是贵航多年的心血,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张舒耸了耸肩,面带微笑:“抱歉抱歉!吴厂长,我这人实诚,说话有点太直接了。 不过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云雀厂现在是什么情况,在座的领导心里都清楚。 与其守着个烂摊子,不如拿两架安-26回去趁早变现,好歹还能解燃眉之急。” 马虎终于忍不住了,拍桌而起。 “张总,别忘了,安-26是苏联货,现在苏联是什么光景,你应该很清楚。飞机后续的维护、零件供应怎么办? 你让我们接手两架‘孤儿机’,回头飞不了,岂不是砸手里了?” 张舒不慌不忙:“马处长,安-26虽然老旧,但胜在结构简单,皮实耐用。 再说了……人苏联那么大国家,还能赖你这点账?” 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一圈:“贵航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时间! 而我能给你们带来的,恰恰就是你们最需要的。 到时候,再也不用中央财政拨款,自己有了钱,不论是做技术研发还是提升工人的福利待遇,贵航都可以自己说了算。 我听说贵航的工人,现在平均工资还不足130一个月,说实话太少了。” 张舒深深叹了口气,不停的摇头。 周斌扯了扯嘴角冷笑:“劳张总替我们的工人操心了。” 这话有多扎心,贵航的领导心里清楚。 堂堂军企,员工工资紧巴巴的,可他们也没办法,眼下集团效益滑坡,从上到下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张舒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倒显得他们领导班子像没本事掌舵的人,空占着位置,却兜不住底下人的生计。 “可我怎么听说,西南民航最近在考察国产运-12,未必看得上这二手的安-26啊!” 刘国栋赶紧插话,让这小子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太打击士气了。 张舒眉毛一挑:“刘总,运-12才多大载重?安-26能拉五吨货,飞一千多公里,运-12比得了吗?”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刀,“再说了,国产飞机…… 呵呵,你们自己就是造飞机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吧!” 这话直接戳中了贵航的痛处。 国产运输机的研发进展缓慢,而民航市场又等不起。 刘国栋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断盘算着利弊。 吴崇见集团领导语噎,咬牙道:“张总,你既然把云雀厂说的一文不值,那你还买了做什么?咱们也没必要谈了! 大不了我们继续咬牙撑着,总比被人当冤大头强!” 张舒笑了笑:“吴厂长,你看你又急! 硬气是好事,但企业和人不一样。 做人就该像咱们老一辈人那样,站直了不弯腰,这份硬气和风骨让人心生敬佩,是有意义的。 可做企业不一样,得懂得适时止损。 现在你们硬挺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云雀厂现在每个月亏损多少,你比我清楚,当然你是无所谓,可花的钱都是贵航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啊! 这么理直气壮的吸总部的血,我感觉很不合适。”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吴崇颤抖着手指向张舒,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眼看怕是要被这个竖子毁干净了。 沉默良久,刘国栋打破僵局:“老吴,你对集团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先坐下吧。” 他转向张舒时,眼神陡然锐利:“张总,你的条件...我们可以考虑。 但区区两架安-26,绝对不够。” 张舒闻言轻轻挑眉,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那依刘总之见,怎么样才算合适?” 第139章 一家黔菜馆 刘国栋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脸上紧绷的线条稍稍缓和。 “这样吧,今天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不如先休会。”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周斌:“周主任,你带张总先去用餐,好好休息休息。具体合作细节,我们需要内部讨论一下。” 周斌立刻会意,起身对张舒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总,咱们先去吃饭?附近有家不错的黔菜馆,你应该会喜欢。” 张舒目光在刘国栋和吴崇之间扫了一圈,轻笑一声:“行啊,客随主便。” 等张舒和周斌离开后,会议室的门刚关上。 吴崇就猛地一拍桌子:“妈的!这小子太狂妄了!” 刘国栋抬手示意他冷静:“老吴,人家狂归狂,但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集团这些年给你们输了多少血? 汽车厂迟迟不见收益,我们也很难办。 要是云雀,哪怕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我都不会给那小子好脸色。 别说3000万,少于1.5个亿他都被想进咱们的会议室。 可归根结底,还是咱们自己没把企业经营好,他说几句难听的话怎么了?” 刘国栋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你把上个月的亏损数据,还有近一年的数据,再给详细汇报一遍,咱们重新讨论一下。” 张舒叼着烟,瞥了眼身旁绷着脸的周斌:“周处长,你怎么总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钱呢。” 难得来一次贵省,这家伙总哭丧着脸,一脸晦气。 周斌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个笑:“张总,不好意思,想到了儿时的伤心事,所以心情不太好,希望你能见谅。” 张舒吐了个烟圈,突然抬脚踢飞一个空罐头瓶,铁皮罐子"咣当当"滚进阴沟。 他一把揽住周斌肩膀:“肯定见谅啊!对了,周主任准备带我们上哪儿去吃一顿?” 周斌赶紧挣脱开。 要死了要死了! 小年轻,太没分寸,这要是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 他快速的四处打量,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张总!不要拉拉扯扯的,这样别人看到不好。” “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 周斌小声嘀咕,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要是传出去,对他可一点好处没有。 本来卖厂子,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要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再跟收购方纠缠不清,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话间,周斌将张舒和周志强带到了一家黔菜馆。 嗯! 店家名字就叫一家黔菜馆。 门脸不大,门口支着个小炭炉,一口铁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酸香混着辣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张总,这家店看着不起眼,但手艺绝对地道。” 周斌总算露出了点笑容,领着两人往里走:“老板是苗族人,酸汤鱼用的是自家酿的红酸汤,鱼也是现杀的乌江鱼,鲜得很。” 店里光线昏黄,木桌木凳磨得发亮,角落里堆着几坛土陶酒缸,泥封上落着厚厚的灰,一看就是陈年好货。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见周斌进来,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周处长,今天还是老几样?” 周斌先招呼张舒和周志强坐下,转头对老板道:“再加几个菜,酸汤鱼、辣子鸡、折耳根炒腊肉,再切一盘血豆腐。” “要不要来点酒?”老板搓着手问。 周斌看向张舒:“张总,尝尝我们贵州的茅台?还是喝点本地土酿的苞谷酒?” 张舒敲了敲桌子:“茅台哪儿都有,入乡随俗自然要喝点地道的。” 老板会意,转身从酒缸里舀出一提土陶壶,又端上几个粗瓷碗:“这是自家酿的米酒,用山泉水发酵的,回甘甜,不上头。” 菜上的很快,酸汤鱼红亮油润,鱼肉雪白,浮在汤面上的木姜子油香气扑鼻。 辣子鸡酥脆,裹着厚厚的辣椒壳,看着就让人冒汗。 至于折耳根,这玩意他真吃不来,不做评价…. 周斌给张舒倒了碗米酒,自己也满上,举碗道:“张总,远道而来,我先敬你一碗!” 张舒也不客气,仰头干了,咂咂嘴:“不错,好酒!” 周志强夹了块血豆腐,蘸着辣椒面咬了一口,皱眉道:“这味道……有点冲啊。” 周斌笑道:“血豆腐是用猪血和豆腐做的,外地人第一次吃可能不习惯,但越嚼越香,你多吃几筷子就好了。” 张舒又夹了块辣子鸡,嚼得嘴唇都开始微微泛红:“你们贵省人吃辣是真狠啊!” 周斌解释道:“贵州山多水多,湿气重,不吃辣祛不了湿。 你在尝尝酸汤,我们这儿有句老话,‘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说的就是这酸汤的妙处。” 正说着,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几个穿着工装的汉子正划拳喝酒。 张舒眯眼看了看,转头对周斌道:“还是贵省人活得痛快。” 周斌苦笑:“穷是穷了点,但该吃吃该喝喝,日子总得过。” 周志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补了句:“是啊,日子总得过。要能把年年亏损的云雀卖了,想必日子会更好些!” 周斌手里的酒杯微微一抖,心想这人怕是入魔了,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周斌不懂里面的弯弯绕,但张舒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要说谁最盼着此次收购能够达成,周志强绝对排第一。 没办法,张舒给他画的饼实在太诱人了。 八千美金! 他也没敢指望张舒能按黑市汇率给,可就算按官方汇率算,那也得将近四万块钱。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现在的工资,他十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当然这些天受的苦,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运气口才缺一不可。 光是摸清云雀厂的底细,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最开始,他连吴崇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门卫根本不鸟他,他只能假装办事员混进厂,可就那么屁大个厂,谁不认识谁啊! 很快被保卫科盯上。 要不是跑得快,加上厕所围墙低可以翻墙,这会儿怕是还在局子里。 后来他学聪明了,开始蹲厂门口,下血本。 给保卫处递了不下十包"黄果树",才从门卫嘴里套出点消息。 不过看着对面红光满面的张舒,他觉得一切都值了,心里瞬间又热乎起来。 苦没白吃啊! 眼看就要见到回头钱了! 第140章 物尽其用 回到贵航招待所。 咚咚咚!! 周志强洗漱完,刚打算钻进被窝做个安稳梦,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竟然是张舒。 “张总,你这么晚不睡觉,找我有事?” 张舒趁机挤进门:“没什么大事,闲的无聊,咱们哥儿俩聊聊天。” 周志强心里直撇嘴,神特么哥儿俩,咱们差了快20岁了好嘛! 但转念一想,不看僧面,看八千美金的面,到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 张舒扫他一眼,“老周啊,你觉得贵航这边能拿下来吗?” 周志强不假思索:“应该没问题,你们想买,对方想卖,哪有谈不成的理!” 张舒点点头,随即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志强晚上喝了两杯,脑袋还有点发晕,可这话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肯定回盛阳厂啊!我还是那的副厂长呢!” 周志强有些不解,闹不明白张舒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赖账吧! 他瞬间急了:“张总,不会是我那酬劳…..” 张舒白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干活给钱天经地义,只要这次合作能谈成,该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那你刚才这话啥意思?” 张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完这一趟,你打算跟老马一样,直接退休?” 周志强赶紧转身去卫生间冲了把脸,直觉告诉他今晚有大事要发生,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甩着手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他干脆把问题挑明。 “张总,你想说什么,咱俩这关系,你有话直接说!” 张舒往床上一坐,随手把烟盒往床头柜上一磕,抽出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又冲周志强晃了晃。 “跟你说句实在话,我看你不是甘心窝在国营厂里当副厂长的人。 这办事能力,放厂里吃死工资不嫌屈才?” 他吐了口烟,盯着周志强的眼睛笑道:“老周,你跑完这趟应该也发现了,都90年代了,改革开放,外头遍地是机会。 你回盛阳厂,就算干到退休,顶多混个厂长,一个月拿那么点死工资,够干什么?” 见周志强眼皮动了动,张舒拍了拍他的膝盖,语重心长道:“老马整天想着退休,可你不一样,你比他小那么多,这就开始混日子了? 从你敢赊账给我去苏联卖货,我就能看出来,你有魄力,就该挣大钱! 跟着我干,咱把汽车厂搞起来,将来别说小小的盛阳厂,这天下你大可去的。” 周志强听着张舒的话,手里的烟灰不知不觉已经积了老长。 他盯着那截摇摇欲坠的烟灰,突然觉得像极了自己在盛阳厂的处境。 “张总,可我这年纪...” 张舒突然提高音量:“你这个年纪怎么了?姜子牙80岁做宰相,刘邦48岁起义55就当了皇帝。 吴承恩72岁才开始创作西游记,郭子仪65岁被封为大将军。 特朗普79岁还在二次创业,你这个年纪怕什么?” 周志强被说得热血沸腾,瞬时肾上腺素飙升,他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张总,特朗普是谁?” “呃!!!” 张舒一时语塞,随即摆摆手:“米国的一个炒股高手,他不重要,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见周志强眼神闪烁,他趁热打铁:“老周,机会就这一次。你在盛阳厂,干到退休也就是个处级待遇,跟着我干...” 他故意顿了顿:“明年这时候,你就能开上自己的小轿车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划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线。 周志强盯着那道光线,他嗓子发干:“能不能让我想想?” “当然能!” 张舒顺势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晃悠着:“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复….” 周志强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月光倾泻而入,在他半边脸上镀了层银白,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张总,你说的这些,我在盛阳厂这么多年,还真没敢往这上头想。” “所以咱就得跳出老圈子!” 张舒双腿一甩,鲤鱼打挺似的坐直身子:“南方个体户都开上轿车了,你还守着那点死工资,亏不亏?” 周志强闻言身子猛的一震,牙关一咬:“行!我跟你干了! 不过我以前跟衣服布料打交道多,对于汽车,是实打实的外行。要是我加入,该从哪儿上手?” 张舒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点头,对周志强的务实还是很满意的。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大包大揽,而是先把自己的短板亮出来,问清楚职责范围。 这点对于做惯了领导的人来说,很难得。 张舒拍着他肩膀笑道:“不着急!专业性的知识以后慢慢学,咱们接下来的重点是广交会。 等这边收购落定,你先跑一趟京都外国语大学,挑一批翻译水准比较高、有涉外经验的大学生。 最好是懂商务、法律这方面的,待遇给高些,你先筛选一遍。” 他把广交会的部分事宜交给了周志强处理。 一直聊到夜里十一点,张舒这才起身离开。 回了自己房间,张舒往椅子上一瘫,手指敲着桌面。 拉周志强入伙,不是他心血来潮。 早前让他对接云雀厂,说白了就是想先试探一下他的能力。 好在,他完成的还算及格。 至于马卫国,他业务跑的很不错。 只是这老小子整天念叨着退休,五六十岁的大好年华,正是闯的年纪,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退休呢? 回头得找机会敲打敲打他,祖国的秀美河山还等着他建设呢! 周志强、马卫国、韩明这三人能做到国营厂的厂长,不管是人脉还是管理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现在他缺帮手,这几个人又经过合作试过水,不把他们榨干,张舒是肯定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人才嘛,总得物尽其用,才不算浪费。 第141章 最后的会议 一连两天,贵航集团都在所谓的内部讨论,张舒倒是趁着空闲,好好逛了逛周边。 龙宫的溶洞幽深奇幻,暗河在钟乳石间蜿蜒流淌,水声空灵回荡。 乘着小船穿行其间,凉意沁人。 黄果树瀑布,在尚未被过度开发的90年代,已是著名景点。 水流狂放不羁,白练般的巨瀑从七十多米高的悬崖轰然砸下,激起漫天水雾,声如雷鸣。 张舒站在瀑布前,仰望着这奔腾不息的壮景,水汽扑面而来,衣衫瞬间沾湿,而阳光斜照时,虹霓横跨瀑间,恍若幻境。 直至第三天中午,周斌领着他再次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与外面闷热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张舒走进去时,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他注意到今天主位上多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梳着整齐的背头。 “这是我们贵航集团的马董事长。” 周斌弯腰,语气里带着恭敬。 张舒上前一步,伸出手:“马董你好,我是信诚汽车厂的张舒。" 马昊站起身,握手时力道适中,却隐隐透着强势。 “早就听说张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今日得见,所言不虚啊!” 张舒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应:“马董过奖了,盐市汽车厂这次来,是抱着真诚合作的态度,希望能与贵航集团共同探讨云雀汽车厂的未来。” 马昊坐回主位:“张总,我就是过来看看,相关事宜你和老刘谈就行。” 这位马董显然只是挂名,估计是哪个大聪明,想把马昊请过来给他施加点压力。 没办法,人家主场优势,他乐意看就就看吧! 刘国栋主动接过话题:“张总,云雀虽然规模不大,但毕竟是我们贵航一手扶持起来的。它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汽车厂。" 张舒点点头,场面话罢了。他在脑中自动过滤,说到底最后还是要谈价格。 “经过我们评估,二手安-26的售价大概在130万美元,折合华夏币也就是说两台飞机才1000万。 我们认为,除去两架运输机以外。 信诚汽车厂还要支付我方1500万华夏币,这个价格才算合理。” 周围贵航的人,纷纷点头,显然这是他们内部达成共识的价格。 张舒摸了摸下巴:“刘总,咱先不说汇率的问题。 按照你刚刚的提议,你们给云雀的估值是在2500万,能说说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吗? 或者你觉得云雀哪块儿值这么多钱? 不如咱先把意见不一致的地方摆出来,然后在慢慢聊。” 刘国栋微微皱眉,显然没料到张舒会这么说。 坐在主位的马昊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文件,此时却抬起头,目光在张舒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若有似无地翘了翘。 刘国栋很快调整表情,语气依旧平稳:“张总,既然你问得这么直接,那我也摊开来说。” 他示意助手递过来一份资产评估报告。 “云雀的厂房和土地,这些实打实的固定资产,按市面上行情,价值1000万。 至于设备方面,我们去年刚引进了岛国富士的CKD组装线,当时这些可都是用外汇才能买到,这部分咱们估值按1000万算。 再加上库里的零部件,还有云雀这么多年攒下的品牌价值,2500万已经是保守估计。” 张舒接过报告,只是快速扫了几眼,随即合上。 “刘总,这份报告是基于‘账面价值’计算的,可市场交易,看的可不是账面,而是实际变现能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贵航高管,最后落在刘国栋脸上。 “云雀去年销量不到300台,生产线利用率不到30%,这样的企业,您觉得市场会按账面价值买单吗?”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刘国栋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没等他回应,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昊突然开口了。 “张总,按照你的意思,云雀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张舒不慌不忙,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马董,云雀的底子确实不错,但现状摆在这里,我们谈收购,总得实事求是。” 马昊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有意思。” 他转头对刘国栋道,“老刘,人家张总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是不是该再斟酌一下?” “马董,这个价格已经是经过多次讨论……” 马昊摆摆手,打断他:“讨论归讨论,生意归生意。张总既然敢直接点出问题,说明人家是真想谈。” 张舒心里暗笑,这俩人一唱一和倒是唱起双簧来了,他们显然是想软硬兼施。 不过既然对方愿意递台阶,他自然也得配合着往下走。 刘国栋看向张舒:“张总,那依你看,云雀值多少?” 张舒微微一笑,缓缓开口:“两架安-26折价1800万,我再出500万现金,总计2300万。 另外,我有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国栋挑眉。 张舒不紧不慢地竖起三根手指,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第一,云雀现有的债务和拖欠的工人工资,必须由贵航负责清偿。我们接手的是资产,不是包袱。” 他边说边观察着对面几人的表情变化,财务处长马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二!” 张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合同签订后,贵航要在两周内完成所有交接手续。设备清单、产权变更这些,我们的人会全程跟进。” 刘国栋刚要开口,张舒已经继续道:“至于第三点,500万现金我们可以立即支付,但两架安-26的交付要等到年底。 当然,如果年底飞机不能到位。”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担保函推过去:“我准备了银行保函,届时直接支付1800万现金。这样对贵航来说,风险完全可控。” 会议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贵航的几位高管交换着眼色,马虎小声对马昊耳语了几句。 马昊听完笑出声来:“张总这是把退路都给我们想好了啊?” 第142章 达成 “我们信诚,讲究的就是笃信好义,抱诚守真。如果因为我们的失误导致飞机没法定期交付,这里的损失理当由我们承担。” 马昊点点头,目光转向刘国栋:“老刘,你的意思呢?” 刘国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张总,按你这算法,安-26的估值已经超过900万人民币了?” 张舒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错!这个价格我认为是比较合理的。至于你刚才提到的1000万买两架,这个价格恐怕很难体现贵航的合作诚意。” 刘国栋笑着打了个圆场:“哈哈,咱们先不谈这个。” 他话锋一转,“如果贵航接受这个方案,飞机交付时间能不能提前?” “刘总!” 张舒面露难色:“你也知道苏联那边现在的情况,这种事急不来的。” 刘国栋突然正色问道:“那关于云雀现有的工人,信诚打算怎么安排?” 他问出了一众领导最关心的问题,尽管汽车厂工人不多,但如果不能妥善安置,那也会出大问题的。 汽车厂卖多卖少,反正钱不进他们口袋。 但工人安置出问题,板子是要打到自己身上的。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舒身上。 “这个问题我们考虑过。如果你们有其他项目可以安置这些工人,那当然最好。毕竟都是贵航的老员工,熟悉贵航的企业文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贵航高管:“如果你们暂时没有合适的岗位,信诚也愿意全部接收。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汽车工人,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马虎:“那工资待遇呢?” “我们的薪资标准会比贵航现行标准高出15%-20%。” 张舒语气诚恳:“不过需要说明的是,信诚是私营企业,管理方式和国企有所不同。最终去留,还是要尊重工人们自己的选择。” 刘国栋转头看向马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马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 刘国栋突然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张总,合作愉快!” 这个动作仿佛打破了会议室的最后一丝紧张气氛,周斌立即起身为众人添茶。 马昊整理了下西装站起身,声音洪亮:“既然谈妥了,今晚我在贵阳饭店设宴,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马董盛情,却之不恭。”张舒笑着应下。 晚宴上,觥筹交错间。 刘国栋借着酒意拍了拍张舒的肩膀:“张总,不瞒你说,刚开始听说你们要接手云雀,我还真担心你们太年轻,扛不起这个担子。” 张舒举杯相敬:“刘总放心,我们既然敢接手,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环视在座的贵航高层,高声道:“年内我们就会推出第二款新车,名字就叫''云雀'',算是延续这个品牌的传承。” 这个表态让在座的贵航领导们纷纷点头。 “看来张总还有大动作啊!” “还要多谢刘总支持。”张舒适时递上话头。 刘国栋直接举杯:“来,为云雀的新生,再干一个!” 晚宴上,唯有吴崇始终沉默寡言。 他机械地举杯应酬,眼神却黯淡无光。 作为云雀汽车的创始人,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品牌沦落到只能作为别人车型的名字,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三天后,签约仪式如期举行。 当天,贵省航空工业集团总部大楼前挂起了红色横幅。 张舒身着深色西装,在会议室内与马昊交换签字文件,两人握手时,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仪式结束后,他立即给信诚汽车厂打去电话。 “老韩,你立即买机票带财务组进驻云雀,全面核查资产。另外,要对接好技术团队,重点检查那条CKD生产线。” 挂断电话后,张舒站在贵航集团大楼的窗前,俯瞰着城市景观。 贵省之行,他基本完成了最初的预计目标。 现在最头疼的是钱的事,合同都签了,得赶紧把款子打给贵航。 香江账户那65万美金绝对不能动,这钱有大用。 还有就是盛阳厂的那批货,不知道赵三强他们卖的怎么样,要是那边回款不顺,那他只能去银行贷款。 这时,周志强凑过来问:“张总,云雀这边的厂房怎么处理?” “等设备搬完就直接卖了!”张舒头也不抬地说。 “卖了?” 周志强一脸诧异:“厂房都是现成的,咱们完全可以在这儿再开个分厂啊!” 张舒扫了他一眼,周志强一直在国营厂工作,不懂里面的弯弯绕。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什么关系都没有,把分厂建在这儿,跟肥肉掉进狼群有什么区别? 随便来几拨检查就能把他卡死,他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上面。 就算要设立新厂区,也得往沪市、鹏城、羊城这些地方。 “咱们的根在盐市,先把那边经营好了再说。除了设备和几个技术工人,其他一律不要,咱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回笼资金,接下来要有大动作。” 张舒淡淡一句,并没有和他解释太多。 国营厂出来的人,是不会懂民营企业夹缝里求生的难处的。 要不是贵航非要搞捆绑销售,他恨不得就买那张许可证! 韩明一行人是第三天中午到的贵航。 张舒掏出烟盒,给韩明和周志强一人甩了根蓝盐阜,自己叼上一根点燃:“老韩,厂里现在怎么样?” 韩明接过烟,在耳朵上别好:“家里一切都好,东三省那几个维修点都谈妥了,金杯厂那边的订单也签了合同。 组装车这块儿,配件都到齐了,已经安排工人组装。 就是......” 他搓着手,有点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 张舒吐着烟圈,斜眼看他。 “那个...您给的那份车身设计图。” 韩明挠挠头,“样车做出来了,我看着总觉得...怪模怪样的...” 张舒撇撇嘴,敢情这老小子是嫌他设计的车丑啊! 也没跟他犟,摆摆手:“你懂个屁!这叫超前设计,等上市你就知道了。” 第143章 两幅面孔 在90年代初的中国汽车市场,桑塔纳、捷达等合资品牌凭借成熟的品质和官车形象,已经牢牢占据了公务车市场的主导地位。 夏利、富康等车型也通过价格优势,在私家车市场站稳了脚跟。 这些车型无一例外都采用了当时主流的方正造型,棱角分明的车身线条透着一股严肃。 如果硬要在传统轿车市场与这些已经形成品牌优势的车型正面竞争,无疑是自寻死路。 信诚目前既没有合资品牌的技术积累,也没有国营大厂的规模优势,更缺乏品牌知名度。 在这种情况下,盲目跟风只会让企业陷入价格战的泥潭。 他只能进军被主流车企忽视的细分市场,比如新兴的年轻消费群体。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一批个体经营者、私营企业主正在崛起,他们追求个性,渴望打破传统。 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张舒才决定另辟蹊径,将"畅行"定位为面向年轻消费者的运动型小车。 这款车采用了比较罕见的流线型设计,前脸造型动感,与市面上千篇一律的方正造型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这种设计在当时看来有些前卫,但恰恰迎合了年轻消费者追求个性、渴望与众不同的心理需求。 张舒对自己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差异化竞争才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 这是两种产品行销策略。 “老周、老韩收购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得抓紧时间回盐市筹钱。” “张总,您放心,一共一百多人的厂子,没多大事的。”韩明拍着胸脯保证。 “成!等回盐市给你们摆酒庆功。” 张舒重重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这庆功酒我是喝定了!”韩明咧嘴笑道。 张舒前脚刚走,周志强就忍不住偷瞄了韩明一眼。 刚才在张总面前还点头哈腰的韩厂长,这会儿却板着张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人怎么两副面孔….. “你看我干嘛?”韩明叼着烟,斜眼瞪过来。 “咳!!” 周志强干笑两声:“韩厂长,我这刚来公司啥都不懂。需要学习的有很多,以后希望能跟韩厂长多多学习。” 韩明吐出一口烟圈,不咸不淡的说道:“好说好说!年轻肯学是好事,我作为信诚汽车厂厂长,还是很欢迎你这样的有才之士过来的。” 以往只有一个厂长,也不存在竞争关系。 他可是实打实的二把手,只要张舒不在,那他在厂子里就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结果没成想,当到贵省就听闻噩耗,原先盛阳厂的副厂长居然过来了。 这让韩明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这小子比自己年轻,张总该不会想培养他,然后让自己给他让路吧! 亦或是要分自己的权? 好日子刚过没几天,韩明看到周志强心肝都在发颤。 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要不是碍着张总的面子,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周志强在盛阳厂泡这么多年,也能猜到韩明心中所想。 但没办法,他是新来的,只能老老实实挨白眼。 但凡他敢硬顶,韩明铁定给他穿小鞋,这里可不是国营厂,人人都是铁饭碗,一个不小心,分分钟就得卷铺盖走人。 “韩厂长你刚来,我带你先逛一圈,我带您熟悉熟悉环境?” 周志强奉承道:“这附近有一家黔菜馆不错,尤其是血肠很地道。” 韩明眉头一挑:“哦~是嘛?” “哎吆,我的韩厂长!是不是,跟我去吃一顿不就知道了。以后还得在你手下混饭吃,还能骗你不成!” 韩明心里顿时舒坦了,姓周的还算上道,知道谁才是老大看来是个知进退的。 “那走吧!今天就就尝尝你说的黔菜!” 周志强弓着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厂房。 韩明叼着烟,走路带风,皮鞋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啪啪作响,时不时斜眼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竞争对手"。 “老周啊!” 韩明突然停下脚步,弹了弹烟灰:“张总准备让你在厂里负责哪块?” “嗨,我这刚来能干什么,张总先让我先跑跑广交会的事。” 韩明点点头嘴角扯出点笑,只要不进厂子,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他猛吸一口烟,话锋突然一转:“你在盛阳厂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来咱们私营单位了?” 周志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来了,他沉吟片刻后回答道:“韩厂长,不瞒您说,我这是被张总硬拽来的啊! 前前后后找我五六次,又是请吃饭又是谈理想,你说我能怎么办?” 见韩明竖起耳朵,周志强继续说道:“我以前是省轻工学院毕业的,一直从事制衣方面的工作。 说实话,对汽车方面一窍不通。可张总一直劝,非得让我过来帮忙,我实在没法推脱啊!” 周志强先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无意与他争权。 话中又表明,虽然自己对汽车一窍不通,但张舒对自己的非常重视。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让韩明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针对自己。 韩明听完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烟头在指间转了转,态度温和许多。 “老弟啊!既然来了就是自家人,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哎哟,那可太感谢韩厂长了!”周志强恭维了句。 张舒刚下飞机就直奔盛阳厂,刚到厂门口,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让一让!让一让!” 这特么厂门口怎么跟赶集似的,挤过人群。 定眼一看,好家伙! 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有的甚至推着板车。 他甚至看到了公安在这边维持秩序。 等等!!! 那是什么? 角落里居然还支着个"工商银行临时服务点"的牌子,几个银行职员正在给客户办理存款! 第144章 张舒的愿景 “卧槽...” 张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特么是苟子强他们在卖货? 不能是在搞民间集资吧! “张舒你来啦!” 李婉棠一蹦一跳的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隔老远扬起嗓子脆生生喊了句,马尾辫也跟着晃了晃。 她凑到张舒跟前,双手抱胸往旁一歪头,下巴轻轻上扬:“怎么样?” “不是!你几个意思?” 张舒一脑门子问号,这姑娘怎么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李婉棠指尖往身后一众公安干警和银行职工那儿戳了戳,嘴角微翘。 “金额太大啦!苟子强他们抱着钱跑银行多麻烦,我直接把银行的人‘请’过来啦! 既能存钱,还能让专业人士帮忙数钱,两全其美~” 她的眼神里全是等着被夸的小得意。 张舒上下打量着她,姑娘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短袖,衬得整个人如花般鲜亮。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李婉棠同志,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能这么聪明?” 李婉棠"嗷"地捂住额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装的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聪明才智呀!” 看看人这思想觉悟,不愧是一把手的女儿,当个厂办办公室主任着实委屈了。 赵三强一行人正有条不紊的忙着,张舒也没有去打搅他们干活的节奏。 他看着厂里乌泱泱的人群,忍不住问道:“这么多人挤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哎呀,快别提了!” 李婉棠撇撇嘴:“得亏有你们,不然工人早吵翻天了。” “怎么回事?”张舒追问。 “还是老大难的问题,仓库又堆满了呗!还是你们上次帮着去苏联出了一批货,要不是有你们这个额外增项,厂里都准备上一休四了。” 张舒瞪大眼睛:“合着这几个月你们一件货都没卖出去啊?就这么干等着?” “是啊!” 李婉棠回答的理所当然,小手一摊。 “厂长都被你弄去干私活了,上面也不帮我们卖货,就这么耗着呗!” 张舒哭笑不得:“那要不我把马厂长先喊回来?他在外头也跑得差不多了。” “不用不用!” 李婉棠连连摆手:“叫他回来也没用。听我爸说,现在就连华荣制衣厂都有不少库存积压,咱们有库存也很正常。” “那盛阳厂的销售员呢?没出去跑业务?” “跑啊!可他们只会跟那几个老单位打交道,也没有别的门路。” 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制度上的问题。 就算把马卫国叫回来,他也只能跟其他业务员一样,在既定框框里打转,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以前国企里一般叫业务员、供销员,而不是销售员。 他们的工作主要是维护关系,负责和上下游企业、政府部门沟通协调,而不是现在的市场竞争。 那时候国企受国家计划指导,不少产品的生产、分配和销售还是通过计划调拨来的。 所以他们只要按国家计划跟指定单位对接,完成调拨任务就行,更多是“执行”而不是主动“开拓市场”。 而且国企的业务员没有业绩提成,也没奖金,市场化激励严重不足。 销售价格定多少、选哪个客户,都得向上级申请审批,自己没有自主权。 这就导致销售职能弱,更多的还是依赖计划分配。 这其实也是计划经济留下的特点。 “厂子里的工人没抱怨我们吧?” “哪儿能呢!你知道二车间的刘眉上周赚了多少?” 李婉棠神神秘秘地凑近张舒耳边,压低声音比划拇指、食指、中指一捏,夸张着说道:“整整七千块!” 张舒诧异:“这么多?那得卖了多少货啊?” “听说刘眉她大表哥在鹏城当倒爷,然后刘眉就喊她大表哥上你这来进货了,一下子吃了70万的货!” 张舒这下明白,为什么这里又是公安又是银行的,这么多钱,换谁心里不迷糊。 “那你们那边货款结了没?” “结啦结啦,早就到账了。这笔货款可算是给我们续了口气,不然盛阳怕是盐市头一个撑不住的国营大厂。” “那现在呢?” 李婉棠苦笑着叹气:“现在啊!咱们好歹能往后排排了。 盐市好多厂子都在硬扛呢,听说好几个厂的工人都去市里堵门了…… 你看吧,只要有第一个厂子倒下,这势头怕是就收不住了。可要是一下倒闭这么多厂子,这么多工人咋办啊。” 张舒低头不语,他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大风暴来临前露出的一小角。 等到九十年代末,那才是真正的狂风骤雨。 那时候停薪留职、下岗待业的现象会到达顶峰。 下岗潮彻底爆发,失业导致许多家庭陷入贫困,离婚率上升,部分下岗工人因生活绝望,选择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失业率往上蹿,导致犯罪率直线飙升。 好多下岗工人没了收入,没办法,只能往犯罪的道上走,东北地区的治安迅速恶化。 许多失业工人加入地下势力,催生了“乔四”、“刘涌”等黑社会团伙,加剧社会不稳定。 难于生计,甚至不少下岗女职工被迫进入灰色行业谋生,导致艾滋病等社会问题蔓延。 以前响当当的先进工人,最后落到这步田地,不免让人心里泛酸,说不出的难受。 张舒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太清楚九十年代那场下岗潮意味着什么。 正是因为知晓这段屈辱史,他才会进军汽车这个行业。 一条完整的汽车生产线,从冲压、焊接、涂装到总装,每个环节都需要大量技术工人。 更别说配套的零部件厂、物流运输,能带动多少就业岗位。 他想起前世见过的场景,曾经造飞机的工程师在街头修自行车,八级钳工蹲在菜市场卖猪肉。 那些被时代抛弃的技术工人,眼神里的落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就是他选择汽车行业的原因,不单单因为能赚钱,甚至不是因为突破国外封锁。 更因为这是为数不多能大规模吸纳劳动力的制造业。 从上游的钢铁、零件供应到最下游的维修站点,他每多开一条生产线,就意味着能多养活几千个家庭,辐射到几万人。 张舒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重活一世,他改变不了时代洪流,但至少要尽全力能给这些人一个避风港。 第145章 夸张的销售额 “张舒!发什么呆呢?” 李婉棠踮起脚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 张舒猛然回过神:“没什么,刚才在想些事情。” 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厂区染成金色。 忙碌了一天的两位强哥,终于发现站在办公楼前的张舒。 赶紧把账本塞给陈华荣,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舒哥!” 苟子强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上写满得意:“你猜咱们这次拢共卖了多少钱?” 旁边的赵三强也不遑多让,两个大老爷们儿像考了满分等着表扬的小学生。 张舒一左一右搂住他俩的肩膀:“这事等会儿再说,这些天辛苦你们了,等华荣那边算完账,咱们哥几个先找地方吃一顿。” 他转头看向李婉棠:“你跟我们一起还是回家吃?” 这丫头蹦蹦跳跳的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啦!” 她眨巴着大眼睛:“而且...咱们还没好好逛过街呢!” 张舒被她这副撒娇的模样逗笑了:“好好好,等吃完饭陪你逛个够。” 1990年的夏天,街头巷尾飘荡着邓丽君的《甜蜜蜜》,盐市老城区的街灯次第亮起,大铜马熠熠生辉。 张舒一行人穿过熙攘的人群,在老电影院旁边找到了一家露天小摊。 几张折叠桌摆在人行道上,头顶是老板用竹竿和塑料布搭起的简易棚子。煤球炉上的铁锅冒着热气,炒菜的香味弥漫。 张舒拍了拍折叠桌,“就这儿吧!” 李婉棠摸了摸油腻腻的桌面,从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凳子才坐下,“这…这地方能干净吗?” 张舒笑道:“苍蝇馆子不都这样。” “行吧!就这么凑活吃吧,反正药不死人就成,再不济也比咱们那会在k3列车上吃的好。” “胡说!” 张舒看到老板听的直翻白眼,轻轻拍了她脑袋瓜一下。 苟子强一屁股坐下,两百多斤的重量陡然砸下,凳子抗议般地叫了一声。 “我倒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挺有氛围。国营饭店是干净,可那服务员的脸比驴脸拉的都长,吃顿还的受点气。” “哈哈哈!是这么个理。” 赵三强朝老板招招手:“老板,先来两箱啤酒!要青岛的!” 陈华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舒哥,我跟你汇报一下盛阳厂里那批货的销售情况。” 张舒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用牙齿咬开瓶盖,给众人斟满。 “嗯!你说!”他把酒瓶往桌上一墩,作倾听状。 陈华荣从屁股后面掏出个小本子,手指顺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往下滑。 “咱们共计在苏联拉回来5万块飞行手表、2.5万台贝戈士望远镜、5千台萨留特相机。 刚开始零售的时候,手表卖了553块,望远镜181台,相机123台,总共进账28万6千3。”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众人:“扣除给厂里员工的佣金,净剩27万6千4。这笔钱,当时舒哥给我们发了一笔奖金,还置办了三大件,总共花了9.1万。” 王林咂巴了下嘴:“你别说,市里供销社的缝纫机质量是不错,村里谁不羡慕?” 苟子强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别特么打岔,听华荣说完!” 陈华荣笑了笑继续道:“前些天,我们发动盛阳厂里的员工,搞了一次批发活动,价格压得很低,但走量还算理想。” 他挪了挪屁股,声音不自觉拔高:“活动期间,总共卖出26982块手表,15876台望远镜,2348台相机!” 张舒一口啤酒差点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你慢点!”李婉棠赶紧递过手帕,帮他拍了拍后背。 “总销售额是998万3194元!” 陈华荣的声音有些发抖:“扣掉盛阳厂的欠款,现在银行账户上还躺着八百大几十万!” 空气突然凝固了。 张舒只感路边摊嘈杂的人声一下子远去,只剩下头顶灯泡里电流的嗡嗡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多...多少?” “八百多万,舒哥。” 陈华荣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目前库存还剩两万多块手表和近万台望远镜,以及两千多台相机。” “卧槽!这么多!” 赵三强突然站起来,他一把抱住苟子强,尽管知道每天进账很多,但具体数额他们并不知情。 当陈华荣说完,两个大男人在路边摊前又蹦又跳。 这次没有张舒坐镇,他当初只是在车里简单提了一嘴,接下来的事宜全部都由他们独立完成。 巨大的收获让他们无比沉醉,这种成就感难以言喻。 李婉棠悄悄把手搭在张舒的手背上。 “舒哥...”她轻声叫道。 张舒看着两人发疯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自己好像有点低估跟着他的这帮兄弟了。 这帮人文化水平是不高,但他们平均十五六岁就出来混社会,哪个不是人精! 应该多给他们一点机会,哪怕做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把整杯啤酒一饮而尽,随后再次将几人的杯中酒斟满。 “来!感谢兄弟们,我敬你们!”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啤酒的麦芽香气在夏夜中格外诱人。 李婉棠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立刻皱起脸:“好苦!” 张舒笑着给李婉棠递了瓶健力宝:“你还是喝这个吧!” 这时,老板端来一盘醉泥螺,螺肉浸在黄酒和酱油调制的汤汁里,撒着翠绿的葱花。 赵三强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吸溜一声就把螺肉吸进了嘴里:“香!喂到很正!” “对了舒哥!” 苟子强一拍脑袋,陡然拔高:“那你现在岂不是千万级的企业家了?” 这声喊引来了周围食客的侧目。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转过头,上下打量着他们:“小年轻这么大本事?” 张舒笑着摆摆手:“哈哈!你要是多喝几瓶说不定能上亿!” “这倒也是!” 第146章 磕一个! 等那人转回去,李婉棠凑到张舒耳边小声说:“怕什么,咱们本来就有这么多钱嘛!” “财不露白。” 张舒压低声音:“现在街上乱着呢!” 正说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从街上驶过,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赵三强眼睛都直了:“啥时候咱们也能开上那个...” “快了!” 张舒给周围人散了圈烟:“大家好好努力,过年争取让你们每人都能开上!” 赵三强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张舒。 陈华荣吞咽了口唾沫,他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舒哥,你是认真的?” 一群人瞬间激动起来! 汽车啊!! 这玩意几个月前,他们想都不敢想,如王林和陈冲,他们家以前连自行车都没有。 李婉棠一把抓住张舒的手臂,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你疯啦!一辆桑塔纳要二十多万呢!”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啤酒,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这才开口道:“不是桑塔纳。” “啊?” 众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张舒淡淡一句:“是咱们自己生产的汽车。”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要知道在90年,全国私家车保有量不足50万辆,平均每2万人才有1辆轿车。 苟子强他们不知道张舒生产的车要多少钱,但并不妨碍他们拿现有的轿车来做对比。 现在一辆普通桑塔纳裸车价格约19万元(相当于2024年约100万-150万元)。 而现在的国企职工年均工资仅1500元,哪怕是城里的普通家庭,不吃不喝攒10年也买不起一辆小汽车。 现在能开上车的人,要么是高收入商人、外企高管,要么是极少数“先富起来”的个体户,都属于金字塔尖的富裕群体。 最夸张的是突显社会地位,私人汽车自带“非富即贵”的标签。 当时多数家庭出行靠自行车,少数“先富者”仅仅用摩托车(如嘉陵125)代步。 而汽车是“代步工具”的终极形态,相当于把成功人士四个字写在脸上。 在这个时期,多数人还在为吃饱穿暖奋斗,汽车属于“生存需求之外的终极消费”,代表着家庭经济已从刚需层跃升至品质层。 所以当张舒说出要让大家"都开上自己生产的汽车"时。 这个承诺的震撼程度,不亚于今天一个创业公司老板说要给每个员工买法拉利。 这不仅是财富的承诺,更是一个关于阶层的跃迁。 没办法不激动,所有人的身体都在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 “舒哥,我...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要不我给您磕一个吧!”王林声音发颤,一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我也要磕一个!” “滚滚滚!!” 张舒连忙摆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磕了我特么还得给你们压岁钱。”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我想告诉大家!” 在一行人耳中,张舒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你们只管好好努力,你们付出的每一滴汗水,我都看在眼里。公司正在发展,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怔了怔神:“一辆汽车罢了,它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舒哥!” 赵三强突然拍案而起:“我赵三强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还有我!” “算上我!”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引得邻桌的食客纷纷侧目。 “我要你们命干什么!说点正事!” 张舒敲了敲桌子:“这几天我还要去趟苏联,你们谁要去的?”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提前说一声,现在的苏联比咱们上次去的时候更乱。” 话音刚落,饭桌上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 “必须带上我!” 赵三强胸脯拍的棒棒作响:“舒哥,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俄语片,俄语进步不少!” 苟子强直接扑到张舒跟前,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这次说什么也得带我去!上回你们去的时候,我在家都快急疯了!” 张舒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苟子强和陈冲身上。 “这次狗子、陈冲跟我去,其他人抓紧时间把盛阳厂里的货尽快出掉。” “舒哥!” 赵三强搓着手:“我这段时间真的有在狠狠钻研俄语,你就带我去吧!” 张舒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滚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次跟着伊万出去折腾一圈还上瘾了?” “我、我那都是为了工作!” 赵三强梗着脖子辩解:“伊万说谈生意就得去那种地方...” “快拉几把倒吧!“ 张舒笑骂道:“谈生意需要搂着俩毛妹?你他娘的就是馋人家大白腿!”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李婉棠满脸嫌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张舒你该不会去找苏联女人吧?” “那玩意浑身毛我可不喜欢!!” 李婉棠眯眼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有眼光!!” “行了行了!” 张舒摆摆手:“赶紧的,吃完该干嘛干嘛去,我还得跟婉棠去逛街呢!” 赵三强还想再说什么,被苟子强一把拽住:“走走走,别搁这儿碍眼了,你咋这么喜欢当电灯泡呢!”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了,街边摊又恢复了平静。 李婉棠挽住张舒的胳膊,小声嘀咕:“总算清净了,他们比菜市场的大妈还能吵...” “哈哈哈!!没办法,可能天生碎嘴子。” 张舒笑着掏钱结账,顺手多给了老板五块钱:“不用找了,今天高兴!” 老板乐得龇起大牙:“谢谢老板!祝您和对象逛得开心!” 夜风轻拂,张舒的手自然地搭在李婉棠肩上,两人沿着老街的石板路慢慢走着。 “想去哪儿逛?” 张舒低头问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柔。 李婉棠仰起脸,月光在她眼睛里跳动:“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第147章 冲突 “去招商场怎么样?” 张舒提议道,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李婉棠的肩头,指腹传来棉布的柔软触感。 “好啊!” 李婉棠刚应声,突然"哎呀"一声轻叫,肩膀像触电般缩了缩。 “痒!痒!痒!” 她笑着迅速扭动肩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招商场是90年盐市的新地标,去年才建成,汇集不少天南地北的商贩。 才开张一年,这里俨然成了城里最时兴的"小香港"。 李婉棠的双手紧紧环住张舒的胳膊,像只树袋熊似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 “我想吃炒米糖~有花生碎的那种!” 她突然仰起头,鼻尖碰了碰张舒的下巴。 张舒低头看她,忍不住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嘟起的嘴唇。 “你真馋!” “嘻嘻!” ????????? 李婉棠突然踮起脚尖,趁他不备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又迅速缩回他臂弯里。 张舒伸手揉了揉她发顶:“那你在这等一下,我现在给你去买。” “知道你最好了!” 张舒笑着摇头,转身往马路对面的小摊子走去。 他走近时,老太太正蹲在竹筐旁。 “老奶奶,帮我称一块钱的,要裹花生的那种。” 老人抬头笑出满脸褶子,“小伙子,裹花生碎的卖完了,放芝麻的可以吗?” “可以,芝麻的也行。“ 老太太竹刀起落间,糖块裹着炒米的焦香混着芝麻香涌出来,她特意挑了块方方正正的,用草纸包了又包。 招商场门口…… “让让!让让!都看着点儿路啊!” 一个中年商贩,背着巨大的蛇皮袋跌跌撞撞的从商场里走了出来。 李婉棠见状连忙往右边挪了挪,却不小心踩到旁边那人的脚。 “小赤佬!眼睛长裤裆里了?”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尖声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 自知理亏,李婉棠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吗?" 大波浪女人拔高嗓门,手指戳着李婉棠的鼻尖。 “要不然我给你一巴掌,再跟你说对不起,有用吗?” 她斜眼打量着李婉棠,这姑娘扎着马尾,皮肤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杏眼,整个人透着股清透的灵气。 大波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浮粉的脸,同样是女人为何差别这么大? 她心里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升起,“小骚货撞了人还想跑!” 李婉棠哪经历过这些,她的脸涨得通红,摆手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跑啊!” “没想跑?” 大波浪突然伸手揪住李婉棠的衣领,“那你摆出这副装纯的样子,给谁看呢?” “你怎么骂人呢!”她猛的甩开女人的手臂。 李婉棠的火气也上来了,本来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也道过歉了,这人怎么不依不饶的。 “唉吆喂,你敢动手打人?!” 大波浪一个踉跄着后退两步,她扭头朝着身后喊道:“于顺!你特码是死人啊!” 话音刚落,两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从档口里走了出来。 站在前面的那名矮胖男子一脸不悦。 “你叫魂呐!老子手气刚上来。” 王敏叉着腰骂:“赌赌赌,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迟早输的连你妈都不认你!” “滚你妈的!喊你爹干嘛?” “眼瞎啊!没看见老娘让人欺负了?这小蹄子不光撞人,还敢上手打人,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两名花寸衫抬头,目光在李婉棠身上来回扫视,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一前一后围了上来。 于顺沉声道:“小妹妹,怎么撞了人还动手?没你这么办事的吧?” “就是,哪能这么办呢?“ 后面那名高瘦的男人也嬉皮笑脸地凑近,一股烟酒混合的臭味喷在李婉棠脸上:“这样吧!要不跟哥哥去喝杯汽水,这事儿就算了?” “卢强你这个畜生,老娘挨欺负,你居然还要请她喝汽水?” 高瘦男人哈哈大笑,朝着王敏说道:“你特么让于顺睡,又不肯给我睡,我请人家喝瓶汽水怎么了? 况且人家姑娘这么漂亮,说不定愿意跟我发展发展呢。” 他扭头看向李婉棠:“小妹妹你说是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她的马尾辫。 李婉棠猛地后退,后背"咚"地撞在玻璃门上。 “谁要跟你去喝汽水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少动手动脚的!我男朋友马上就来!” “哟,脾气还挺辣?哥哥就喜欢驯服你这样的!” 卢强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拉着她就往怀里拽,故意用胯部顶了一下。 “让你男朋友看着岂不是更刺激?哎呀,妹妹你这细腰还没我胳膊粗呢...” 李婉棠猛地挣了一下,没甩开,反而被他拽得更近。 她心跳狂飙,后背抵着玻璃门,退无可退。 卢强那张油腻恶心的脸越凑越近。 她死死咬着嘴唇,突然抬脚,用尽全力狠狠踩了下去。 “啊!!我操!!!” 细高跟精准地跺在卢强露在凉拖外的大脚趾上,鞋跟直接戳进皮肉。 他痛得整张脸扭曲,瞬间松手,抱着脚单腿蹦跳。 “于顺、王敏你们俩傻逼就在这看戏啊?把这贱人弄到我宿舍去,看老子今天不弄死她。” 卢强捂着血淋淋的脚趾,脸上的横肉扭曲成一团,眼里迸出凶光。 “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一把揪住李婉棠的衣领,“今天不让你长长记性,老子跟你姓!” 于顺从裤兜掏出串钥匙晃了晃:“后面三楼就是哥几个的宿舍,隔音好得很。” 他淫笑着往前逼近,“待会有你叫的时候。” 王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看你还装不装清高了?卢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她伸手扯住李婉棠的头发,“小贱人就是欠收拾!” 李婉棠拼命挣扎,指甲在王敏手上抓出几道血痕。 啪!!! 王敏吃痛,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还挺烈?” 第148章 去他妈的理智! 卢强抹了把脸上的汗,朝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子就喜欢驯野马!” “救命!救...” 李婉棠的呼救声戛然而止,王敏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省省力气吧,待会有你叫的时候。” 此时的招商场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操!又是这群畜生!” 一名穿解放鞋的中年人眉头紧皱,攥紧拳头就要往前冲,却被身旁的妻子死死拽住。 “别多管闲事,咱们平头老百姓,惹不起这帮人。” 几个穿喇叭裤的社会青年吹起口哨,纷纷起哄,脸上带着看马戏般的兴奋。 “卧槽!!” 黄毛突然眼睛发亮,猛拍同伴肩膀:“那不是''盐市四虎''里的于顺和卢强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上个月在城南游戏厅,我亲眼看见他俩把个外地人打得跪地求饶。” 旁边绿衬衫的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就那个...剁人手指头的卢强?” “这算什么!” 黄毛神秘兮兮地凑近:“你们知道卢强剁人手指头的后续吗?” “后续怎么了?你他妈倒是说啊,还他么卖关子。” “卢强只在局子里关了一个星期,就被全须全尾的放出来了。” “卧槽!这么屌?” “可不是嘛!听说他在里面待的一个星期,比在外面过的还要舒坦。” 他拇指往天上指了指:“据说卢强他叔是市里这个!前些年严打,多少混子都进去了,就他们屁事没有,照样在招商场收保护费。” 绿衬衫青年压低声音:“前阵子有个新来的片警不懂事,结果第二天就调去乡下管户籍了。” 他说着往地上啐了口痰,“这他妈才叫真牛逼! 你说要不要上去帮忙,要是能认他们做大哥,咱们在盐市岂不是能横着走?” 最外围几个挎着菜篮的主妇交头接耳。 “作孽哦...” “这姑娘真可怜...” 她们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诚实地往招商场外面移动,好似多停留一秒就会惹祸上身。 李婉棠望着周围一张张模糊的脸,突然感觉无比窒息。 啪!! 炒米糖的草纸包掉在地上,芝麻粒撒了一地。 张舒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上涌,他只感眼前一片血红,浑身都在燃烧。 他看见李婉棠红肿的脸颊,像是刀子捅进他心窝,疼得他呼吸都在发抖,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操你妈逼啊!!!” 一声暴吼炸开,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张舒整张脸都扭曲了,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抄起一旁摊贩上的板凳,手背上的血管狰狞地凸起。 一脚踹翻围观的人群。 王敏还没反应过来,铁凳已经带着风声砸下来。 她本能地抬手一挡。 "咔嚓!" 小臂骨头直接刺破皮肤,白森森地戳出来。 张舒却像没看见似的,抡圆了又是一下,"砰"地砸在她膝盖上,膝盖骨当场碎成几块。 “啊——” 王敏的惨叫声刚出口,就被张舒一脚踹在嘴上。 两颗门牙混着血沫子飞出去,她仰面栽倒。 张舒的皮鞋狠狠碾在她完好的那只手上,能听见指骨一根接一根碎裂的"嘎嘣"声。 “喜欢碰她是吧?” “是你打的?” “嗯?” 张舒的声音低沉,好似恶魔的低语,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惨叫,他却像着了魔,眼底烧着骇人的火光,一下比一下狠。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四散开来,他们被张舒的凶狠所吓到,眼前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后背发凉。 “操!你他妈敢碰我马子。” 于顺抄起酒瓶冲过来,张舒头都没回,反手一肘砸在他脸上,鼻梁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于顺捂着脸跪倒在地,张舒揪着他头发往铁门上撞。 哐当!! 门板震得直颤,血顺着门缝往下淌,他却像没看见,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张舒!张舒!” 李婉棠带着哭腔的呼喊终于穿透他的耳膜,他喘着粗气回头,看见她缩在墙角,单薄的肩膀不住地发抖,红肿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惶和无助。 他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疼得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心里更痛了!! 张舒的拳头像铁锤般砸下,指节与颧骨碰撞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碎裂的触感。 于顺的脸在他拳下扭曲变形,鼻梁塌陷的脆响混着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温热黏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却让心头那团火烧得更旺。 这一拳他使出了十成力,他真想当场宰了这几个杂碎。 理智在脑海里尖叫:停手!以他的智慧,事后有一万种方法能让这些人生不如死。 可以让他们倾家荡产,可以送他们去吃牢饭,甚至可以... 但去他妈的理智! 张舒的拳头再次扬起,他现在就要这些畜生付出代价,一刻都等不了! 每多看一秒婉棠红肿的脸,他心头的杀意就浓一分。 指节已经皮开肉绽,他却感觉不到疼。鲜血顺着拳头滴落,在地面溅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此刻他就像头失控的野兽,唯一的念头就是撕碎眼前这些伤害婉棠的杂碎。 他机械地挥着拳头,直到有人从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 “够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是安保人员上前抱住了他。 张舒猛的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吼道:“给我滚远点,刚刚我女朋友受欺负,你怎么没有喊够了? 再敢给我逼逼一句,老子连你一起锤。” 他一把将保安推开:“给我滚!!” 第149章 我芝麻过敏 此时的卢强捂着脚一脸戾气,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他的心里不免也有些突突,但盐市大混子的尊严不允许他后退半步。 卢强沉声道:“小兔崽子,你给自己惹大麻烦了知道吗? 现在给我跪下,要是他俩没事,我可以留你一条狗命。” “留我一条狗命?” 张舒低笑出声,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步一步走到卢强面前。 “你…..你要干嘛?知道我是谁吗?” 张舒一把揪住卢强的头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能感受到对方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张舒冲他咧嘴狞笑,手臂瞬间发力,卢强的整块头皮带着发丝都被撕扯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他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盯着手中血淋淋的战利品,忽然想起小时候张建军教他钓鱼时说过的话:鱼下锅前一定要把鳞片刮干净。 卢强像条濒死的鱼般在地上抽搐,但也被激起凶气,他恶狠狠的叫嚣:“你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我管你背后是谁。” 张舒的皮鞋底重重碾在他的喉结上,卢强的威胁顿时变成"咯咯"的窒息声。 鞋底传来的颤动,让他想起小时候踩死蟑螂的触感,都是些肮脏的玩意儿。 张舒冷笑,脚下又加了几分力。 卢强的脸涨成猪肝色,眼球暴凸,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来。 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他脖子上跳动的血管,只要再用力一点... “张舒!!” 李婉棠的惊叫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张舒扭头看去,她扶着墙摇摇欲坠,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猛地松开脚,卢强立刻蜷缩成虾米状,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张舒蹲下身,揪着卢强的头发强迫他抬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我要让你活着,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 说完重重把卢强的脑袋砸向地面。 站起身,他用力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走向李婉棠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没事了。” 张舒张开手臂,却看到她本能地瑟缩在半空。 他弯腰捡起沾了灰的炒米糖,仔细拍掉草纸上的尘土。 李婉棠死死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张舒轻轻把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将手里的炒米糖递了过去:“花生的卖完了,芝麻的行吗?” 李婉棠突然猛的扑了过来,攥着他衣襟的手不停发抖。 “呜呜……不好,我芝麻过敏。” ( -???????????????????????????ω?-?????????????????????????? ) 李婉棠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哭得浑身发抖,像是要把刚才积攒的所有恐惧都宣泄出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孤立无援的惊惶,而是一种释然。 她把脸深深埋进张舒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如此坚实,仿佛能挡住世间所有的风雨。 “没事了,都过去了。” 张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胸腔微微的震动。 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与刚才那副骇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婉棠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慢慢松开,转而环抱住他的腰。 她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这心跳声奇异地安抚了她,让她终于确信,真的安全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那包沾了灰的炒米糖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她仰起脸,任由他粗糙的拇指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 “咱们回家吧!” 她小声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柔软。 张舒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都放得极轻:“走!我们回家,等会我给你重新买花生的炒米糖好吗?” “好!!!” 她破涕为笑,混合着眼泪的笑容格外明亮。 就在张舒搂着李婉棠准备离开时,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 三辆蓝白相间的边三轮摩托车呼啸而至,车上跳下来七八个穿着89式警服的公安。 为首的公安摘下大檐帽,露出一张油光满面的脸:“怎么回事?!谁在这里打架斗殴?” 卢强一见来人,顿时哀嚎起来:“马哥!马哥你可算来了!” 他指着自己血淋淋的头皮,又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同伴:“这小子要杀人!快把他抓起来!” 马成功眯起眼打量张舒,突然厉声喝道:“铐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婉棠伸手挡在张舒身前:“还讲不讲道理,明明坏人是他们。这群人刚刚要伤害我,我男朋友是为了救我才动手的。” 马成功笑道:“小姑娘,谁伤害你,自有法律惩戒他。”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点上,吐出的烟雾故意喷在李婉棠脸上:“可这些不是你男朋友私自动手的理由,他把这些人打成这样,已经不是防卫了,而是要杀人呐。” 他转头看向张舒时,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小伙子,到了局里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李婉棠哪说的过这些老油条,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舒将她轻轻推开:“放心吧!我没事,很快就会出来的,到时候把炒米糖给你补上。” 马成功意味深长道:“你犯这么大事,可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出来的,肯定要给人家受害者一个说法!” “对!马哥,等他进去狠狠收拾这小子。”卢强在一旁阴笑道。 “闭嘴,我办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他随即朝一众公安吼道:“把受害人先送往医院,把嫌疑人押回局里。” “不行!” 李婉棠一听刚才卢强那话,心里更慌了,刚刚收起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爸是李振华,他是盐市市委书记,我大伯是李振兴,我爷爷是李项山,你们要是敢对张舒使坏,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马成功皱了皱眉:“小姑娘,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那我们公安还办不办案了?再敢妨碍公务,连你一起带走!。” 张舒不动声色地挡在李婉棠前面:“我跟你们走,别为难她。” 他转身轻轻擦去李婉棠脸上的泪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相信我!” 张舒出声宽慰,这些人明显就是一伙的,以他们的层次不可能相信李婉棠的话,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马成功摆摆手:“叙旧够了吧?带走!” 两个公安上前架住张舒,给他戴上手铐。 李婉棠也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她深深看了眼张舒,又抹了把眼泪,扭头就跑。 “你等我,我现在就叫我爸来救你!” 马成功用力推了张舒一把,“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局里好好聊聊,我倒是看看你的情儿能不能救你出去。” 第150章 怎么办 铁栅栏的阴影斜切在张舒脸上,将他的表情分割成明暗两半。 墙面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红色标语褪成浅粉,边角处的浆糊印子还透着潮乎乎的霉味。 马成功翘着二郎腿,皮鞋左摇右晃,他抬头打量着张舒。 “王敏和于顺这辈子怕是要躺在医院了,卢强也是重伤,你下手够狠的啊!” “你们办案,不问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吗?”张舒反问。 马成功猛地拍桌:“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少扯这些没用的!” 他伸手拽了拽警服领口,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钢笔在记录本上点了点。 “姓名?” “张舒。” “年龄?” “二十二。” 马成功把钢笔往桌上一拍,“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张舒点了点头:“知道,打了几个人渣!” “办案讲证据!” 马成功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他们是人渣,可有他们犯罪的证据? 但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是铁证如山。卢强、王敏、于顺三人的伤情鉴定可都白纸黑字写着。” 张舒笑道:“找犯罪证据是你们公安的事,要是什么都要我们老百姓办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马成功站起身,踱步到张舒身后,他俯下身,带着烟臭的呼吸喷在张舒耳边:“你的嘴是真硬啊!” 他朝门口使了个眼色,两个膀大腰圆的公安立刻走进来,手里拎着橡胶警棍。 他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电话簿:“知道这是什么吗?垫在胸口上打,验不出伤。” 张舒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业务很熟练,看来你们没少干这事啊!” “少他么跟我嬉皮笑脸的!” 马成功突然暴起,电话簿重重压在张舒胸口:“最后问你一次,认不认罪?” “现在为民除害也要认罪?” 马成功接过橡胶棍,将警棍放在张舒的肩上。 “我没有跟你讨论为民除害的事,你把人打成这样,总得要给个交代吧?” 张舒忽然笑了:“什么交代?帮公安收拾了这帮杂碎,你们得给我颁奖!” 马成功猛地一怔,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按道理来说,但凡一个正常人到了这里,心中避免不了会恐慌,但他从张舒的眼中没有看到丝毫畏惧与胆怯。 哪怕只能看到一丝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这小子知道,到了这里该遵循什么样的“规矩”。 刚刚女孩的话语犹在耳边,难不成这小子真有什么背景? 张舒越淡定,他心里越是发怵,生怕下一刻就有哪个大人物的电话砸过来。 可人已经得罪了! 再说他跟卢强的关系几乎是透明的,卢强被收拾成这样,他要不露头,以后谁还服他? 马成功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不管怎么样,先让这小子认了“罪”再说,只要认了,主动权就又回到自己手里了。 马成功脸上的肥肉猛地抽搐了几下,突然咧开嘴狞笑起来。 “小兔崽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冲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扭头冲两个公安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别进来。” 说完又恶狠狠瞪向张舒:“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这么硬气!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是谁!” 张舒的目光直视马成功,眼神没有半分退缩,一字一顿。 “能是什么大人物!撑死了就是个派出所的所长,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马成功下意识接了句。 “老子是盐市汽车厂的老板,是你们苗战洋市长从香江请回来的! 我在盐市投了好几个亿,你们就这么对待投资人? 我给你们解决了上千号人的就业问题,你就这么对待我们的? 连我女朋友都能让人欺负,这让我不得不重新看待盐市的投资环境。” 这话一出口,马成功眼皮子猛地跳了跳。 市长从香港请回来的投资人、几个亿投资、上千人就业、这些话砸进耳朵里,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马成功的额头慢慢渗出细汗,此刻他真有点坐蜡了。 容不得他不慌,1990年正处于英国对香江恢复行使主权前的过渡时期。 今年4月,全国人大已经通过《华夏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为香江回归后的制度设计奠定法律基础,标志着“一国两制”构想进一步具体化。 此时的香江,正处于声明签署后的关键过渡阶段,大陆与香江围绕政权交接、过渡期事务正展开有序沟通与合作。 大陆是香江重要的经济腹地,香港作为大陆与国际市扬的“桥梁”,随着大陆改革开放深入推进,两地经济依存度不断提升,犹如正在度蜜月的小情侣。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马成功敢坏事,脱了身上这层皮都是轻的。 马成功的手里的警棍僵在半空,他的脸色惨白。 作为机关人员,他更能体会到现在这个时期有多敏感。 “你是香...香江来的?” “怎么能证明你的身份?” 马成功的声音微微发抖,现如今,香港投资商在内地简直就是金疙瘩。 上个月市里还专门开会强调,要"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外商的合法权益"。 张舒斜睨他一眼:“我的身份?你直接去问苗市长认不认识我就行了。” 不论马成功后面有没有人,都不会因为这种事跟市长去求证的。 哪怕求证了,苗战洋大概率也会说认识自己。 都求他帮这么多忙了,自己肯定在他那挂上号了。 马成功脸上的肥肉剧烈抽搐着,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基本相信张舒说的话了。 年轻人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依然挺直腰背坐在审讯椅上,那双眼睛里的锋芒像刀子般锐利,没有丝毫慌乱。 那不是强撑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骨子里的从容。 马成功的心脏狂跳,说出来的话可以是假的,但身上的气质作不了假。 他在派出所摸爬滚打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地痞流氓被抓时会叫嚣,普通人会恐惧求饶,有钱有势的会色厉内荏地威胁……但张舒不一样。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眼神不闪不避,好似早已看透一切。 他说话时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可每一句话都像重锤。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没底气的人,绝不敢在这种地方,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 可现在问题是,张舒的身份既然是真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 第151章 再快些 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的脑海里全是马成功那张狰狞的脸,还有张舒被铐在审讯室里的画面。 “再快点...再快点...” 建军路空荡荡的,偶尔经过的自行车铃声都让她惊跳起来。 终于,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出现在视野里,她几乎是扑了上去….. “师傅!去紫薇花苑!快!我给你双倍...不,三倍车钱!” 她的声音颤抖,还没等车夫答应就跳上了车。 三轮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 李婉棠死死抓着车栏,她从未感觉到回家的路竟然如此漫长。 “师傅!麻烦再快点!” “姑娘,这已经是最快了...”车夫喘着粗气说。 她摸出身上所有的钱塞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再快些!求您了!” 当紫薇花苑的大门终于出现时,她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爸!爸!” 她踉跄着冲进小区,还没等跑到5号楼,嘶哑的嗓音已经传的老远。 李婉棠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梯,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却感觉不到疼。 她一边掏出钥匙,一边疯狂拍打着家门。 “爸!妈!开门!快开门啊!” 她的声音嘶哑,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 门猛地被拉开,李政华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却在看到女儿的瞬间心里猛的一痛。 李婉棠头发散乱,脸颊红肿,衣服上全是尘土,嘴唇因为奔跑过度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最让他心惊的是女儿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婉棠?!” 李政华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出什么事了?” 陈佳琳听到动静,扔下碗池里的碗,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张舒...张舒被抓了!” 李婉棠死死抓住父亲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皮肉,“是一个叫马成功的公安...他、他要对张舒用私刑!爸,求求你,救救他...” 李政华脸色骤变。 陈佳琳赶紧将女儿拉进屋里:“你慢慢说,张舒到底怎么了?还有这个马成功是谁,你把事情说清楚,你爸爸才知道怎么帮你。” 李婉棠急促地喘息着,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陈佳琳抬头看向丈夫:“政华,招商扬那边应该是黄海派出所吧?” 李政华听完事情的始末,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冲妻子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走到电话旁:“婉棠你先别急,我这就打电话。” 陈清国正美滋滋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盘着别人新送的核桃。 他的心情很不错,儿媳妇刚给老陈家添了个大胖小子,这几天家里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送礼的、道贺的排着队来。 叮铃铃—— 客厅角落的座机突然炸响,陈清国皱眉瞅了眼挂钟,晚上八点半,这个点来电话,真他娘的不懂事! 不知道他这几天正忙着当爷爷吗? “喂?谁啊?”他没好气地抓起话筒。 “是清国同志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是李政华,这么晚没打扰你吧?” 陈清国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腰杆挺直,酒劲瞬间醒了大半。 “李、李书记您好!我正学习您会上的指示精神!您...您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指示吗?” “嗯!!” 李政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你们公安口子里有一个叫马成功的,有印象吗?” 陈清国脑袋都快干冒烟了,搞不懂李振华话里的意思,他也不敢胡乱说话,只能如实说道:“报告李书记,黄海路派出所的所长叫马成功,我不确定您说的是不是他。” “就是他!”李政华语气肯定。 陈清国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这孙子到底干了什么破烂事,竟惹得李书记大晚上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自己这里。 他可不认为李振华这么晚找马成功是为了表扬他。 表扬的方式有一万种,唯独没有一把手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表扬的。 这狗东西该不会干了什么缺德事,连累到自己吧? “李书记您有什么指示,盐市全体公安干警时刻准备着。”陈清国赶紧表态。 这家伙遭雷劈的时候,万万不能连累到自己啊! 他还想在退休前挂个副市长呢! 马成功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来这么一出,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 李振华沉声道:“你去一趟黄海路派出所,信诚汽车厂的老板张舒被马成功给扣了。 你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听说咱们有些公安同志都成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了。 这怎么能允许呢?我今天不睡觉,就在家里等你电话。” “好了!就这样!” 电话那头,李振华的每一个字都重重锤砸在他心口上。 “李书记,我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陈清国僵在原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老陈,大孙子朝你笑呢,你快来看看呐!”老伴在屋内喊道。 “还看个屁啊!” 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嘴里骂着。 跌跌撞撞地冲下楼,陈清国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李振华最后那句"我今天不睡觉,就在家等你电话",的份量太重了。 火速坐进了驾驶室启动汽车,他也不管什么酒驾不酒驾的,酒驾能比让李书记等着更严重吗? 李政华放下听筒,转身按住李婉棠颤抖的肩膀。 “放心吧,张舒不会有事的。你也听到,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李婉棠终于瘫软下来,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 她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李政华看着女儿的样子,眼神里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沉声道:“婉棠,爸爸跟你保证,任何伤害你的人必须会为此付出代价。” 第152章 上不封顶 马成功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他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肥腻的脸上写满了焦躁不安。 他妈的!!! 狠狠踹了一脚铁椅子,他瞪着坐在对面的张舒,眼神里既有愤怒又有恐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放了他吧,万一这小子出去上苗市长那举报自己怎么办? 不放的话,刚才那个女孩已经离开,说不准下一秒就有哪个大佬过来。 他此刻有些后悔,今天这事办的有些粗糙了,这小子既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出手,肯定有所依仗才是。 他甚至升起弄死张舒的心思,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怎么办!! 马成功掏出烟盒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恐慌。他眯着眼睛打量张舒,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 要是确认这小子的身份,那最好赶紧服软,要是有人来在服软那就没意义了。 马成功心里有些期盼,万一是他耍诈呢! 那就是纯粹自己吓唬自己,所有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还能好好给这个小子上上课。 他从未如此纠结过。 就在这时,派出所大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 马成功浑身一激灵,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只见一辆吉普车直接停在了派出所大门口。 “坏了!”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马成功脸色煞白,双腿已经不自觉地发抖。 他认出了来人,正是公安系统一把手陈国清。 自己和一把手可没什么交情,他不可能是来看望自己的。 陈国清那张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阴沉得可怕。 “完了完了...” 马成功嘴里不住地念叨,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张、张老板,我这就给你…….” 没等他把手铐打开,陈国清的骂声已经传了过来。 “马成功死哪儿去了?他自己要死,别连累老子。” 派出所值班民警赶紧离的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看这位今天的架势,马所长怕是挨不过去啊! “都哑巴了?我说话对你们没有用了?” 陈国清沾火就着,逮谁喷谁,根本没人敢靠近。 他指着门口一个青年人说道:“今天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张舒的?” “嗯那!” 年轻人轻轻点头。 “快带我去!” 哒哒哒!!! 走廊里传来死神般的脚步声。 砰!!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踹开,陈国清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马成功正哆哆嗦嗦要给张舒解手铐,他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抡圆了膀子就是一记大耳刮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审讯室里回荡。马成功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丝。 “陈、陈局...” 马成功捂着脸,还想解释什么。 “闭嘴!” 陈国清怒喝一声,转身对着张舒时却瞬间换上了笑脸,“张总,实在是对不住,是我们工作失误...” 他快步上前,亲自给张舒解开手铐:“张总,是李书记特意让我过来的。” 马成功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陈局长为我这点事儿还让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张舒客气道。 陈国清笑着摆摆手:“咱当职能部门的,本就该给你们企业家把好关、服好务,这还客气啥?屋里闷得慌,咱们去办公室聊?” 人家都把姿态放这么低了,张舒也没多推托,跟着进了办公室。 手往口袋里一摸想掏烟,忽然想起来烟被派出所扣下了。 陈国清见状,立马递过去一根:“张总,我接到李书记的指示就赶过来了,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还不清楚,可以详细说说吗?” 等会还得给李书记汇报工作,不把事情弄清楚,一问三不知可不行。 是这样…… 张舒没藏着掖着,从开头到结尾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重伤三人、夸大厂子规模的事儿。 说到动手伤人,他留意着陈国清的反应,见对方眉毛都没皱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既然是李政华派来的,肯定是他信得过的人,人家诚心来帮忙,要是他犹犹豫豫不全盘托出,反而不美。 陈国清狠吸了口烟,听完事儿从头至尾点了点头。 “事情很明显,你们是受害者,顶多就是防卫的时候手劲没控制住,不算啥大事儿。” 他一句话,直接就把这件事定了性。 随即陈国清直接当着他的面拨打电话。 “通知法制科,准备一份正当防卫的认定材料,明天上班前放到我办公桌上!” 等全部交代完,陈国清转头笑着对他说道:“张总,你看这样处理行不?第一,那几个混混我们一定严查。 第二,马成功这个败类我们坚决清除出公安队伍,并且会追究他的责任。” “张总,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张舒笑道:“陈局您太客气了,公安内部的事情哪轮到我这个老百姓操心啊!” “不过...” 陈国清立即竖起耳朵:“张总,你说!” “我女朋友受了很严重的惊吓……” 陈国清一拍大腿:“明白,我明天就安排女警上门做心理疏导!” 张舒摇了摇头:“心理疏导就不麻烦警察同志了,不过那几个混混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我建议陈局长可以深挖。” 陈国清皱了皱眉:“张总觉得挖到什么程度?” 张舒淡淡一句:“最低无期!上不封顶!” 即便那些混混现在已经全部躺进医院,也难消他心里的怒气。 他原本准备自己谋划的,现在有人主动上门,不妨就让这些专业的人试试。 对于马成功他倒不是很在意,即便他给自己上点私刑,以自己重生回来的身体素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李婉棠不一样! 第153章 有什么错? 他感觉这个年轻人有些不知进退,亏得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体己的话。 不过陈国清是老江湖了,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半点不露痕迹。 “行!张总的诉求,我们会慎重考虑的。” 陈国清边说边抬手看表,打着官腔:“我还要去给李书记汇报案件进展,要不然今天就先这样?” 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他准备结束聊天。 一番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台阶下,又暗示自己公务在身。 对于他来说,要不是有李振华的存在,管你是谁? 张舒大致能猜出他的想法。 转念一想,人家好歹奉命把自己捞出来,这份人情得认。 至于其他的...人之常情罢了,不奢求太多。 “好!那再次感谢陈局长,我女朋友受了惊吓,还得去她那边看望一下。” 张舒起身整了整衣襟,主动伸出手:“我就先告辞了。” 陈国清见状,也顺势站起身握住张舒的手:“张总客气,一起吧!送你一程。” “太感谢陈局长了!” 两人并肩踏出派出所大门,夜风裹着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 张舒弯腰坐进车里,陈国清跟着上了车。 “陈局,麻烦在前头商业街停一下,头回上门,我得备点东西。” “哎吆,巧了!我也正打算买东西呢!张总,跟你说啊,头回登老丈人家的门,讲究可不少!” “喔!~怎么说?” 张舒来了兴致,一看陈国清就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多听听准没坏处。 陈国清往座上一靠,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熟稔开了口道:“烟酒茶是老三样,烟嘛,中华、红塔山都行,记着拿红纸包上两条,看着喜庆。 白酒选洋河或者双沟,两瓶打底,成双成对才吉利。 茶叶得挑碧螺春、龙井这种,装铁罐里,散装的显得没档次。当然,以张总的排扬,肯定瞧不上寒酸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咱盐市还有传统四色礼,糕点就买伍佑的糖麻花,或者苏市采芝斋的酥糖,拿红纸仔细捆扎好。 红糖称上两斤,要是时间来得及,红枣桂圆、条肉什么的也该备上,不过今天太晚了,不好买,再说你们这也有特殊情况,想必你老丈人能体谅。 对了,最好给丈母娘扯块呢子料或者绸缎,颜色选藏青、枣红,耐脏又体面。” “进门递东西时,就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千万别提‘不值钱’‘随便买的’这种话,显得没诚意。” 陈国清老神在在,指尖敲了敲车座:“这些礼数看着琐碎,可老辈人还就吃这一套。” 他抬手看了看表,“哎吆!这个点商业街那边的国营店怕是关门了,我带你去供销社的夜市柜台。” 作为计划经济下的重要流通载体,供销社开设夜市,是主动适应商品经济改革的尝试,通过延长服务时间、贴近消费扬景,推动自身向市扬化经营转型。 当时个体经济虽已起步,但规模较小、品类单一。 而供销社夜市,凭借国企背书的货源稳定性,填补了夜间市扬的标准化商品供给缺口,既满足了居民日常消费升级需求,也为后续“夜市经济”规范化发展提供样本。 尤其便利了职工下班后的消费,打破了计划经济时期“早八晚五”的固定营业时间限制,激活了基层消费活力。 这对拉动了本地小商品生产,盘活基层中小微企业(如乡镇加工厂)有一定促进作用。 没看出来,这么大局长还挺乐意操办媒婆的活。 他一边挑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你是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上老丈人家,就因为礼数不周差点没成...” 营业员都被逗乐了:“陈局,您这是要给谁家说媒啊?这么上心!” “去去去!” 陈国清笑骂着,手上不停,“这可是咱们市里的大企业家,头回上门,能马虎吗?” 等大包小包都装上车,他还特意检查了一遍:“烟、酒、茶、点心...齐活了!” 前前后后都是陈国清帮着张罗,把张舒弄的怪不好意思的,“陈局,你不是也要买东西吗?一起算账!”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陈国清摆摆手:“工作需要买两样水果就行,空着手总归不好看。” 他刚要掏钱,张舒已经一个箭步挡在前头:“哎哎哎,这可不行!您帮我这么大忙,这么点钱还要你掏,那不是打我脸吗?" 一番推脱后,终究是张舒抢着付了钱。 重新上车后,陈国清主动询问:“对了张总!你老丈人家在哪里?” “你把我送到紫薇花苑就成!” 吱!!! 一个急刹车。 陈国清猛地扭头看向张舒,眼珠子瞪圆:“李书记是你老丈人?!” 张舒淡淡一句:“还没结婚呢,不好乱说。” 陈国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差点整出大乌龙。 他原本盘算着,待会儿亲自去跟李书记汇报工作,顺便表表功。 这样即便李书记有哪里不满,他也好当面找补回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新女婿第一次上门,自己拎着这么点水果过去那就太不合适了,还不如什么都不拿。 更让他后脊梁发凉的是,张舒在派出所说的那番话,"女朋友受了惊吓"。 陈国清突然觉得嗓子眼发紧,该不会...挨打的是李书记的千金吧? 这个答案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烟,一把手的女儿挨了欺负,结果自己管辖的派出所是黑社会的保护伞,还把人家男朋友抓起来了。 这都是什么狗操的事情。 马成功这个王八羔子,真该死啊!!! 陈国清一拍大腿,脸色变得格外严肃:“张总!我思前想后觉得你刚才的提议很正确。” 他挺直腰板,义正言辞道:“对于那三个小混混,我们一定从严从重处理!这种社会渣滓,简直丢尽了我们盐市人的脸!” 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直飞:“请你务必转告李书记,我们公安系统对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绝对是零容忍! 对于马成功这种害群之马,有一个查一个,绝不手软!” 张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一定转达!” 陈国清闻言,眼角微微抽动,这年轻人,好深的心计啊! 幸亏老子机灵,主动送这一程! 要不然,他在李书记那里的印象可就真完犊子了! 陈国清在心里咬牙切齿,马成功这个畜生,真是个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车子缓缓启动,驶向紫薇花苑。 陈国清余光悄悄打量着身旁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话办事非常得体。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不满,似乎有些草率了。 人家想为女朋友出口气,这有什么过错? 第154章 突然上门 咚咚!! 敲门声响起,蜷缩在沙发上的李婉棠猛的弹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却在握住门把时突然迟疑…. 她害怕,害怕门外传来的会是噩耗。 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拧开门锁。 当看到张舒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时,李婉棠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猛地扑进张舒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你...你没事...太好了...” 她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泪水浸湿了张舒的衬衫,她的手指冰凉,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张舒轻抚着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咱们等会再聊。” 李婉棠闻言,这才离开他的怀抱。 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新的泪水还在不断涌出来。 看到这一幕,后面拎着礼品的陈国清有些尴尬。 张舒侧过身,露出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陈国清:“婉棠,这位是市公安局的陈局长,今天多亏他帮忙。” 陈国清赶紧上前一步,沉声道:“李小姐让你受委屈了。” 李婉棠这才注意到地上堆成小山的礼品,两条中华香烟用红纸包得方正,两瓶洋河大曲系着红绸带,还有铁罐茶叶、苏式糕点….. 这架势,像是来提亲的? “陈局长,进来坐坐吧。” 李婉棠又擦了擦眼泪,往屋里让。 “不了不了!” 陈国清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两步,“局里还有事要处理,我把张总安全送到就可以了。” 说完又压低声音对张舒道:"张总,那件事您放心,我这就回去连夜督办!" 李婉棠朝屋内喊道:“爸,是张舒来了,还有陈局长...” 李政华走到门口,看到张舒和陈国清,还有地上那堆礼品,脸色有些不自然。 陈国清后背瞬间绷得笔直。 张舒见状,立即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叔叔好!这么晚来打扰您和阿姨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他弯腰提起地上的礼品,“这是给叔叔阿姨带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李政华的目光在礼品上扫过,眉头皱了皱:“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 张舒笑容温润,“头一次正式登门,今天来的又比较突然,不知道您二老喜欢什么,就按咱们盐市的礼数简单备了点。” 说着又转向厨房方向:“阿姨是不是在忙?我去打个招呼吧?” 李婉棠见状,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声:“我妈在厨房煮茶呢,等会儿就来。” 李政华闻言,眉毛微微一动,看了眼女儿又看看张舒,终于侧身让开通道。 “都进来坐吧,老陈,你也别站着了。” 说完转身就往客厅走。 张舒拎起礼品,轻轻捏了捏李婉棠的手,低声道:“没事的。” 然后大步跟了进去。 陈国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他心里又把马成功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这该死的畜牲!! 连累劳资!! 这时,陈佳琳端着茶壶从厨房走出来。 张舒见状连忙起身:“阿姨好!让我来帮您。”说着就要去接茶壶。 “不用不用!” 陈佳琳轻轻摆手,“你们坐着说话,我来就行。” 她一边倒茶,一边悄悄打量着张舒,男人和女人观察的点不一样。 嗯!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陈佳琳在心里暗暗点头。 白净的脸庞,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看着就讨喜。 张舒给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看着文文静静的,有几分书生气,看起来不像初中没毕业。 “阿姨您坐!” 张舒接过茶杯,双手捧着递过去,“这么晚还麻烦您给我们倒茶,实在过意不去。” 陈佳琳笑着接过,心想这孩子倒是挺懂礼数。 陈国清暗赞张舒会来事,当初自己要是有这小子三成功力,绝对能把丈母娘哄的找不着北。 不过他很快就感觉出不对劲,人家一大家子有话要说,自己待在这算怎么回事? 可他又不能不来,一把手说等你电话,你就真打个电话过去? 他硬着头皮说道:“李书记我怕电话里说不出清楚,所以想当面跟您汇报一下,案件的具体情况。” 李政华轻轻放下茶杯,“国清同志,你说!” 陈国清心里一紧,刚刚不是还叫老陈的吗? 怎么又变成国清同志了,一下变生疏了? 马成功这个畜牲!! “是这样,经过初步调查。” 陈国清挺直腰板:“马成功长期充当招商扬一带的黑恶势力保护伞。据群众反映,他纵容社会闲散人员敲诈勒索,欺行霸市...” 他说着偷瞄李政华的反应,见对方眉头越皱越紧,赶紧补充道:“特别是今天这起案件,性质极其恶劣! 我们公安局已经成立专案组,坚决贯彻''打早打小、露头就打''的方针...” “老陈啊!” 李政华突然打断他,但称呼又变回来了,“老百姓上个街都要提心吊胆,你这个公安局长是不是该反思反思?” 陈国清如蒙大赦,连忙表态:“是是是,李书记批评得对!我们一定立即开展专项整治,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从明天起,我们一定要定期……” 李振华摆摆手:“这些扬面话就别说了,我只要结果。” “李书记您放心,这案子影响太大,但好在证据链完整,我保证两天内把所有人都缉拿归案,接着立马走公诉流程。” 李振华点点头,“我还是那句话,只看结果。” 说完端起了茶杯。 陈国清站起身,语气郑重:“书记您放心,那我先回去安排了。” “陈局,我送送您。”张舒也跟着站起来。 “好,那就麻烦张总了。” 陈国清心里清楚,李振华这会儿正有气,能给个好脸色就不错了,肯定不会送自己。 而张舒起身,一来是给他搭个台阶,让他不至于太尴尬。 二来也是想给李振华和陈佳琳留点单独说话的空间。 毕竟今天他来得太突然,按常理不该这么冒冒失失上门。 但事情都到这份上,人家帮忙找人救你出来,要是连面都不露,就更显得不懂人情了。 第155章 普普通通 “张总客气了,这都是分内之事。”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个...李书记那边...” 张舒会意地点头:“放心,我会跟叔叔解释清楚的。今天这事,你也是被下面人蒙蔽了。” 陈国清重重拍了拍张舒的肩膀:“张总年纪轻轻,以后大有可为啊!” 送走陈国清后,张舒没有立即回屋,而是在小区里逛了两圈。 摸出烟来点上,给屋里的李政华夫妇留出独处的时间。 陈佳琳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丈夫的腰:“老李,你觉得怎么样?” 李政华板着脸,眼睛盯着茶杯:“什么怎么样?” “少在这儿装糊涂!” 陈佳琳白了他一眼:“我问你对张舒的看法!” 李政华哼了一声,“就那样吧,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普普通通。” 陈佳琳忍不住笑出声:“哟,这是吃醋了?” “胡说什么!” 李政华老脸一红,声音陡然拔高:“本来就很普通,他这样的我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也不知道给婉棠灌了什么迷魂汤。” “爸!你说什么呢!”李婉棠扯了扯父亲的胳膊。 “我倒是觉得张舒相貌周正,人也挺懂礼貌的,虽说家庭条件差了些,但人家自己足够努力。”陈佳琳发表自己的看法。 “什么懂礼貌,油嘴滑舌的...” “得了吧!” 陈佳琳打断他,“刚才人家给你递烟的时候,你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李政华顿时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我那是礼貌!礼貌懂不懂!” 陈佳琳看着丈夫这副别扭样,心里暗笑。 这个在市委说一不二的书记,在女儿的事情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吃醋老父亲罢了。 给他续上茶,“我跟你聊事情,你跟我吵什么!!” “谁跟你吵了!话说这小子怎么送个人,把自己送丢了!!” 没见面的时候,李政华对张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可今天这件事一出,他心里对张舒愈发不满。自家闺女从小被宠着长大,什么时候受过气? 就跟着他出去逛了一圈,回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这搁谁心里能舒服? 原先那点好印象,也跟着这一巴掌打了不少折扣。 张舒在小区里又转悠了两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把烟头踩灭。 整了整衣领,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这才迈着步子往回走。 “咚咚咚!!” 他轻轻叩响房门。 开门的还是李婉棠,姑娘眼睛还红着,但脸上已经有了笑意:“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爸都问了两遍了。” 张舒朝屋里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叔叔阿姨说什么了没?” 李婉棠抿嘴一笑:“我妈对你印象不错,就是我爸...” 她做了个吃醋的表情,“跟个老小孩似的。”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屋里传来陈佳琳的咳嗽声:“婉棠,让小张进来坐,别在门口站着。” 张舒会意地笑了笑,跟着李婉棠走进客厅。 只见李政华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杯已经续上了新茶。 陈佳琳则在一旁削着苹果,见他进来立刻招呼:“小张快来坐,吃个苹果。” “谢谢阿姨。” 张舒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接过苹果。 随后又站起身,对李政华陈佳琳深深鞠了一躬:“叔叔阿姨,今天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让婉棠受委屈了。” 李政华板着脸没说话,倒是陈佳琳插话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地痞流氓...” “不,阿姨!” 张舒诚恳地说,“作为男人,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是最基本的责任。” 李政华听到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问道:“听说你在做汽车生意?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张舒知道,这是老丈人要考察自己了。 终于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了,他挪了挪屁股,挺直腰板。 跟李振华聊天一定得客观,不能胡乱吹牛逼,要不然肯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已经做成的事情,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 适当展示自己的能力,才能获取对方的认同,要不然以人家的条件,凭什么把女儿嫁给你。 “叔叔,目前信诚汽车厂有三百多名员工,上个月刚完成对贵省云雀汽车厂的收购。”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生产线调整完毕,工人规模能突破五百人。” 见李政华微微点头,张舒接着说道:“我们的首款车型已经进入最后测试阶段,预计三个月内就能量产。 另外,我已经和外经贸的陆主任打过申请,届时我们汽车厂会参加秋季的广交会。” 李振华来了兴趣,挑眉问道:“你是打算直接做出口?不在国内卖?” 作为一把手,他掌控全局,要是有本地企业实现创汇将汽车出售到国外,对他的好处不言而喻。 老苗怎么没跟自己说这事? “是这样的。” 张舒身体微微前倾,解释道:“这款车我们采用了不少创新设计,国内消费者可能需要时间适应。 国外市扬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更高,而且出去镀一层金,会更有利于打响我们的品牌。 等在国际上稍微打开知名度后,我们会伺机推出更适合国情的第二款车型,这样面对合资品牌就更有竞争力了。” 李政华虽然脸上依然严肃,但眼神越来越亮,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谈吐不凡,在商业布局上更是眼光独到。 这是初中没毕业的农民能懂的? “有意思!” 李政华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事要真能做成,怕是咱们省头一个出口的汽车品牌吧?” 张舒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不单单是苏省,我们的轿车还从没有出口过发达地区。 现在最多也就在东南亚地区,像马来西亚、泰国,还有非洲那边,而且也仅仅供当地政府部门干基层工作用。” “有意思!” 李政华眼神又亮了几分,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第156章 嘴硬腿遭罪 客厅里的气氛愈发火热。 李振华原本只是打算考校张舒的商业见解,没想到两人的话题一路延伸至民生经济、社会生态,最后就连政治领域也能聊上几句。 更让他惊讶的是,无论抛出多么刁钻的问题,眼前这个年轻人总能从容应对,条理清晰地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那些独到见解不仅逻辑严密,更透着超越年龄的深刻洞察。 搞到最后李振华都有点不自信了。 他意识到,这个他口中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其学识底蕴和社会阅历竟丝毫不逊于自己,某些观点甚至隐隐展现出更开阔的视野。 这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陈佳琳见丈夫有些坐不住了,抿了口茶,主动开口道:“老李,有什么话下次再聊呗,时间不早了,让小张先回去吧!” 她眼角余光瞥见女儿正眼巴巴地望着张舒,那眼神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心里一软,她的语气更温和了:“年轻人创业不容易,以后闲着没事,可以常来家里吃饭。” “谢谢阿姨。” 张舒笑得格外阳光灿烂:“那我以后可要经常来叨扰了!” 陈佳琳被逗乐了:“这孩子!” 她转头对丈夫说,“老李,你明天一早不是还有会吗?” 李振华这才回过神,点点头:“也好。这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叔叔太客气了。” 张舒连忙摆手,“我一个大男人,自己回去就行。叔叔阿姨,我就先告辞了。” “婉棠,去送送小张。”陈佳琳温声道。 “真的不用了。” 张舒看向李婉棠,眼神温柔,“婉棠今天受了惊吓,让她早点休息吧。” 但李婉棠却已经站起身来,脸颊微微泛红:“走吧走吧,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张舒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小区楼下夜风轻拂。 张舒停下脚步,轻轻抚摸李婉棠的侧脸。 “还疼吗?” 李婉棠低下头:“早就不疼了……” 张舒轻笑一声,目光柔和:“你挨了顿揍,倒是让我找了个理由提前上门了。” 李婉棠闻言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那我这顿揍挨得还挺值得……” 张舒用力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这个傻丫头!” 夜空中繁星点点,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他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就送到这儿吧,外面凉,你快点回去。” 李婉棠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那…那你路上小心。” 张舒主动张开怀抱,“要不…让我抱一下?” “好呀!” 话音未落,李婉棠就冲进他的怀里。 张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稳接住她,双臂收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忍不住轻笑:“舍不得我?” 李婉棠的脸埋在他胸前,耳尖通红,却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又快又重,和她自己的心跳几乎重叠在一起,震得胸腔发烫。 时间流逝… 可相贴的体温却让两人谁都不想松开。 张舒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声音低哑且温柔:“再抱下去,叔叔该出来揍我了。” 李婉棠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下次你还抱我吗?” 张舒被她直白的问题逗笑,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想抱多少次都行。” 她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蹭了蹭,“那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反悔。” 他笑着应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回去吧。” 她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家里走去,可没跑两步又突然折返回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随后又紧紧抱住他:“张舒,我真的好喜欢你。” 张舒听着如此直白的表白,不禁愣了一下。 正当他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李婉棠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了。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后,张舒才低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很快,他就有点后悔了… 平时拉达一脚油门,十来分钟就能到厂子的,今天连走带跑硬是走了半小时还没到。 早知道不该装逼的!! 嘴硬腿遭罪啊!! 次日清晨… 张舒起床洗漱后,第一时间便前往总装车间。 “张总早!” “张总好!” “张总您来啦!” 问候声此起彼伏,张舒面带微笑地点头致意,脚步不停,径直走到正在组装的畅行跟前。 车间主任杨鸣快步上前几步,汇报道:“张总,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工作,预计明天下午就能完成首台样车的下线检测。” 张舒微微颔首:“韩明共要求你们开发几款车型的配置?” “按照韩厂长的指示,我们重点开发了两款主力配置。” 杨鸣翻开手中的技术参数表,递给了张舒。 转而继续说道:“第一款采用直列四缸顶置气门(OHV)1.2L汽油发动机,可实现75马力的最大功率输出,峰值扭矩达到110牛米,传动系统匹配的是我们自主生产的4速手动变速器。” “第二款则搭载直列四缸顶置单凸轮轴(SOHC)1.3L汽油发动机,采用轻量化缸体设计,最大功率提升至90马力,峰值扭矩140牛米。 配合5速手动前驱变速箱,在保证燃油经济性的同时,提供了更出色的动力响应。” 张舒听着这个数据直搓牙花子。 尽管杨鸣说的很有感染力,但这个配置,在国际市扬上并没有太大的竞争力,可是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低头翻看技术参数表。 “发动机的NVH表现如何?” 杨鸣对这些数据了然于胸,立即回答:“我们加强了发动机悬置系统的隔振,1.2L的版本在3000转时,车内噪音可以控制在68分贝以内。 1.3L版本由于采用了新型平衡轴技术,震动控制更为出色。” 张舒对这个回答还是很满意的,现阶段这玩意在国内没什么人在意,可国外讲究的人可不少。 就在这时,车间另一头传来一阵欢呼声。 抬头望去,只见工人正围在一台刚下线的样车旁。 “过去看看。” 张舒说着,大步流星的朝那边走去。 杨鸣紧随其后,边走边介绍:“那是我们昨天刚完成组装的1.3L高配版样车,正在进行最后的ECU标定测试。” 第157章 破局思路 伸手摸了摸车门接缝处,又蹲下来检查底盘焊接工艺。 随即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直接启动发动机,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声。 轻踩油门,转速表指针灵敏地跳动。 “变速箱的换挡手感还需要再调校一下,二挡入挡有点生涩。” “明白!” 杨鸣立即记下,“我们今天就重点优化同步器匹配。” 张舒早就知道,畅行在动力配置方面注定没有优势。 他必须要弄出其他噱头出来,车的动力可以差,但绝对不能没有特色。 只要有特色,就能找到它的受众人群。 张舒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杨主任,现在要是把素色漆换成金属漆,成本会提升多少?” 杨鸣搓了搓手,有些为难。 “张总,现在咱们国内用的都是国产醇酸磁漆,一公斤才8块钱。要是换成金属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计算尺比划了几下。 “首先得进口铝粉,一吨就要近10000美元,合人民币快70000了。再加上要改造喷漆车间,添置金属漆专用喷枪,每台车的涂装成本起码增加400块钱。” 张舒盯着车间里的水泥地面出了会儿神,猛的一拍大腿。 “干!必须得干!这是咱们车最大的卖点,别说800块,就是2000块也得搞!喷漆车间改造也要马上安排起来。” 他太清楚金属漆就是未来的风向标,这事儿晚做不如早做。 “另外,汽车颜色方面,咱们也要做出改变,别整那些烂大街的白红黑了。” 杨鸣听得直感后脖颈发凉:“张...张总,这怕是不太稳妥吧?” “有什么不稳妥的,咱们的白叫珍珠白、黑色叫砖石黑,再整几个雅灰、熔岩橙什么的。” 对不住了雷总,兄弟太难了,先借点名字应应急! 杨鸣直挠头,“可这些颜色我们见都没见过,怎么调啊?” 张舒大手一挥:“待会儿我把配方写给你,多试几个色板出来,送给我选。” 说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极难。 甚至在90年,很难实现这种高光泽金属车漆的效果。 这款技术原本是由杜邦和巴斯夫联合研制出来的。 直到90年代,才由奔驰和宝马在高端车型上使用,就是因为原料价格奇高。(云母基珠光颜料) 对于重生者来说,张舒自带破局思路,原料成本高,他能找到替代方案。 用环氧树脂防锈底漆奠定附着力基础,搭配高细度颜料消弭颗粒感,再融入超细铝粉与溶剂型丙烯酸树脂。 这套组合足以复刻奔驰190E、雷克萨斯LS400、保时捷964等经典车型的漆面质感。 虽然难企及现代工艺的彩色偏光精度,却足以在当下形成技术突破。 信诚汽车厂目前没有技术积累,不妨就从这里开始吧! 有困难,找政府! 出了车间,张舒一脚地板油直奔市政府,下车时整了整西装领子。 推开外经贸办公室大门。 陆娟绷着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 尤其看见张舒的时候,她眉头皱的更紧了,感觉就属他欠的最多。 “陆主任今天气色真不错!” “张总大驾光临,又有何贵干啊?” 张舒自来熟地拖过椅子坐下,“陆主任前些天不是说过,信诚汽车厂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上你这来寻求帮助,我这就来了!” 陆娟嘴角抽了抽,帮信诚弄到广交会的展位,她差点没让那几个国企老总骂死。 现在这货又来,肯定是遇到什么难缠的麻烦了。 “张总,你先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 “陆主任,不能帮的您也得想想办法啊!” “张总,你先说。”她端起茶杯战术性喝水。 对于这个没轻没重的家伙,陆娟可不敢胡乱答应。 见她死活不肯应下来,张舒也没办法,看来她是真的成长了。 “是这样,我们公司需要采购一批铝粉,苦于没有渠道,还请主任帮忙。” 就这? 陆娟松了口气,现在国营铝厂可不少,应该没什么问题。 “行,这个忙我帮了!” “谢谢陆主任,这是材料。” 张舒把一沓文件递了过去。 陆娟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过来,买点铝粉还要材料? 只要信诚愿意给钱,自己打个招呼就行了! 陆娟随意翻看几页,还是没搞懂,“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指着μm符号问道。” 张舒淡淡一句:“μm 读作“微米”,是个长度单位。” “也就是说,信诚需要采购0.1μm的铝粉,我只要帮忙联系好就行了是吧?你们不会要欠账吧?” 她总感觉张舒怪怪的,有点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陆主任您放心,现款现货绝不拖欠!” 张舒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困难,咱们正好也能帮兄弟单位回笼资金不是?” 陆娟脸色稍霁:“这还像句人话。说吧,你应该有目标厂吧?我以市政府名义帮你打个招呼。” “渝市的西南铝业就有。” 陆娟皱了皱眉:“等等!跑大西南去买?其他地方难得没有?” 张舒连忙说道:“好像京都有色金属研究院也有,就是怕他们产能跟不上.....” 陆娟一阵头晕目眩,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这…这玩意干啥用啊?国内就这两家有?” 张舒低头思考片刻,一脸体贴:“哈市轻工合金厂也有,不过他们专供部队,我怕你弄不到,就把他们排除了。” “您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陆娟咬牙切齿!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张舒鼻子:“别给我兜圈子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要怎么操作吧!” 西南铝业,作为目前国内唯一能生产微米级铝粉的国企,其产品优先供应航天(如长征火箭隔热材料)。 如果没有政府部门背书,他肯定买不到,要不然只能花大把美金进口,那样性价比太低了。 张舒讪讪一笑,他也感觉挺不好意思的:“陆主任果然聪明,其实也挺简单。只要能拿到苏省国防科工办的批文,用''汽车零部件新材料研发''的名义申请就行。” 见她脸色发青,张舒赶紧补了句:“价钱好商量,咱们可以上浮20%!” 陆娟捂着脑袋,“这是钱的事吗?” 不过细细想来,批文虽然流程复杂,倒也不是特别难。 她揉着太阳穴:“行吧行吧,我尽量试试...” “哎呦喂!您可真是活菩萨!” 张舒主动拎起暖瓶就给她续茶,“不瞒你说,事情有点急,我那边的车子就等着铝粉呢!” 陆娟被他缠的没办法,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真是活爹,我现在就去找苗市长帮忙,您这尊大佛,我可伺候不起!!” 张舒双手合十:“感谢感谢,我就在这等您的好消息了。” 陆娟撇了撇嘴,扭着小腰走了。 第158章 怪不好意思的 早点拿到铝粉,就能早一点把高光泽金属车漆做出来。 最主要的是,他能早一天申请专利。 目前欧美车企还在用天价的云母基配方,等他的铝粉工艺一落地,那就是一把抵在跨国巨头咽喉上的尖刀! 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专利墙筑好! 他手里能打的牌不多,每一张2都要当成炸弹来用。 德国佬化工技术再强又如何? 只要卡住低成本量产这个命门,奔驰宝马也得乖乖低头谈判。 岛国车要降本增效?棒子车想走高端路线?都得从他的专利池里舀水喝! 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最主要,这款专利能当筹码,买生产线、换技术授权、换市扬准入,这对信诚降低成本,进入欧美市扬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这一步,不容有失,而且还要快! 也不知道陆娟和苗战洋谈的怎么样,一直等到十一点也没见到人。 索性就在市政府混个午饭。 市长办公室内….. 苗战洋点头哈腰:“老首长,是咱们这的汽车厂用,不是造火箭,人家老板指着这东西在广交会上吸引外商,拿订单呢!” “少特么放屁,什么汽车能用这玩意啊?” 听着电话那头怒骂苗市,陆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她这会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张舒要的是这种级别的战略物资,打死她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苗战洋同样没想到,弄点铝粉过来,就上升到这种程度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蟒了。 电话那头的咆哮声震得话筒都在发颤。 他赶紧把听筒拿远了些,陪着笑脸继续解释:“老首长您消消气,这真是正儿八经造汽车用的...对对对,香江来的张老板...” “啪!” 苗战洋突然把电话重重一撂,脸色铁青地瘫在椅子上。 陆娟战战兢兢地开口:“苗、苗市...要不这事就算...” “算个屁!” 苗战洋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老子今天还就跟他们杠上了!” 他抓起电话又开始拨号:“喂,老李啊,我战洋...对对,有个事儿你帮我看看怎么操作一下….” 陆娟目瞪口呆地看着苗战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从教育部到财政部,连武装部的关系都动用了。 电话一直打到十二点半,苗战洋抹了把汗,冲陆娟冷冷一笑。 “去告诉张舒,货我帮他弄到了!不过——” 他咬牙切齿道:“他要是广交会上拿不到订单,老子亲自带人去拆了他的厂子!” 陆娟原本就低着的头此刻更低了。 直到苗战洋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干外经贸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 国营厂的老总们顶多要个外汇指标,这位倒好,不是要批文就是要指标,现在直接要上战略物资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张舒这小子就是个瘟神,每次来准没好事。 不行,下次得端着点。 她对着玻璃窗整了整衣领,暗自下定决心。 以后再这么好说话,外经贸办公室都快成信诚汽车的驻政府联络处了! 对于这里的情况,张舒浑然不知。 他敢对天发誓,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差点被人请去喝茶。 谁能想到,在1990年的0.1微米级超细铝粉,居然特么是跟导弹燃料一个级别的管控物资? 他真不知道这玩意儿,在《国家秘密技术项目目录》里可是被标为"二类机密",跟巴统禁运清单上的敏感技术一个待遇。 其实这种规格的铝粉远比张舒想象的更为重要。 在当时堪比"工业味精",其管控强度不亚于今天的芯片光刻机。 但张舒的思维被禁锢在了后世。 他记得在2020年以后,这东西就连民企都能够实现量产,已经不算什么稀罕货了,全球年产能超12万吨(而华夏占67%) 结果现在倒好,他一张嘴就要军工级的超细铝粉,直接把陆娟和苗战洋给坑进去了。 正在食堂吃饭的张舒,突然后背一阵发凉,他不由的感慨。 “市政府的空调就是好用,绝对是大牌子的。” “哎哟!这不是张总嘛!”梁有光腆着啤酒肚晃悠过来。 他的制服扣子绷得紧紧的,手里端着个搪瓷饭盆,里头红烧肉堆得满满当当。 “你这么大老板,怎么跑咱们机关食堂体验生活来了?” 张舒把嘴里那口饭咽下去:“说笑了说笑了!我来找陆主任办点事,正好赶上饭点,梁局没回家吃?” “嗨!!” 梁有光一屁股坐在对面,“我家那口子回娘家了,回去还得自己开火,懒得折腾。” 他扒拉两口饭,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让老陆办事去了?” “昂!咋了?” “我刚看到她从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张舒筷子一顿,干笑两声:“不能吧...我就是要点铝粉...” 梁有光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对了梁局,你认不认识那种...帮人申请专利的人才?” “什么意思?” “想找个懂行的,帮我去跑专利。” 梁有光摸了摸下巴,“这事你还得去找陆主任。” “怎么说?”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根据《专利法》规定,国内单位或者个人想往国外申请专利,必须通过上头指定的代理机构,比如贸促会专利部那些。 你要先在国内专利局递申请,等主管部门批了条子,再通过代理机构向外国申请。” 张舒点点头,看来还是得要麻烦陆姐。 总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第159章 生不逢时 两人正说着,陆娟拉着一张脸,端着搪瓷碗走到一旁。 看到张舒正和梁有光嘻嘻哈哈,陆娟更气了,你在外头聊的热火朝天,老娘在里头被劈头盖脸的骂。 这好吗? 这不好! 梁有光一脸坏笑,朝他身后噘了噘嘴。 扭头看去,虽然不知道陆娟汇报工作的具体过程,但看到那张黑着的脸,她必然是挨训了。 张舒很内疚。 但该办的事儿还得办! “梁局,我去看看陆主任,她的兴致好像不高啊!” “嘿嘿!去吧去吧。” 张舒端着饭盆,一屁股就坐到了陆娟对面。 “陆姐,你们食堂的紫菜蛋花汤真不错,我去给你盛一碗。”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拿起汤碗给她盛的满满当当。 张舒再次落座后,顺势问道:“那个陆姐……苗市那边帮忙打过招呼了吧?” 陆娟猛地抬头,心说这人脸皮是城墙做的吧? 看不出来现在自己很生气吗? 可对上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打过招呼了,你们直接联系对方厂子,按规矩打款提货就行。” 张舒一听事情办妥,连忙称赞:“还得是咱陆姐!这办事效率,这工作能力!” 陆娟直接甩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事情都给你办完了,还不赶紧走?” 她这会看见张舒就脑仁疼,只想赶紧把他送走,太粘牙了。 “不急不急!还有点小事要请陆姐帮忙!” “什么?你还要?” s(?`ヘ′?;)ゞ 陆娟"啪"地拍桌而起,饭粒都从嘴角喷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惊呼,引的整个食堂顿时一静,几十号人齐刷刷竖起耳朵,眼珠子滴溜溜往这边瞟。 “陆姐你看你又急!” 见她想尥蹶子,张舒连忙开口。 “是这样的,过几天我们有个专利,想请您帮忙递到专利局。” 陆娟皱眉:“你们自己没长腿啊?” 张舒沉声道:“这款专利对我们汽车厂太重要了,我怕出纰漏。 得抢在广交会前,先在国内走完流程,然后再通过《巴黎公约》向米国专利商标局提交申请,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陆娟点了点头,意识到了张舒的急迫。 说实话,这人老凑过来请人帮忙确实招人烦,但一想到他能推动海外的专利申请,心里又忍不住点赞。 都知道,企业沉下心来搞研发才是硬道理,可就是没人愿意搞! 谁不想挣快钱? 与其花时间和精力搞研发,不如直接掏钱买现成技术,钱还能稳稳落进自己口袋。 其根本原因是,一来华夏企业的底子太薄了,研发不出什么好的技术成果。 二是这玩意就像撞大运,一不小心裤衩子都能给你赔掉。 所以说,愿意砸钱搞研发的企业,都值得敬佩。 这时候的华夏正处于技术觉醒的萌芽阶段,研发投入占比不足2%。 技术全靠进口,说白了就是拿苦力和资源换钱,关键的核心技术一直被国外公司卡脖子,从而导致恶性循环,越来越被动。 张舒敢把专利往欧美日韩这些汽车强国送,说明手里绝对有硬货! 在90年,想要用专利覆盖这些发达国家的汽车市扬,耗时耗力不说,没个十万美金打底,连门都摸不到! 这笔钱在当下,都能在京都买几套四合院了。 可张舒愣是眼睛都不眨,这份魄力,无疑让陆娟刮目相看。 “行了行了!你到时候把材料备齐了送给我,我帮你跑一趟。技术说明书和权利要求书都得写详细了,我可没闲工夫给你跑第二趟。” “好勒好勒!您可真是我亲姐啊!要不别吃食堂了,咱们去外面喝点?” “少来这套!” 陆娟笑骂,“你以后少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姐,说真的,我就是生不逢时。要是早生几年,非得追你不可!如此人美心善的大姐姐,世间罕见呐!” “滚滚滚!!” 陆娟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让我家那口子听见,非揍你不可!” 张舒装模作样的双手抱拳:“那在下先行告退。” 等他走远,陆娟不自觉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有这么大魅力? 要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油腻男跟她说这些话,她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张舒不一样,面皮长的周正不说,还是个大款,放眼整个盐市,能比他有钱的屈指可数。 只不过这家伙比较低调,没有到处炫耀罢了! 想到这里,陆娟轻叹一声。 可惜...自己已经名花有主咯! 张舒回到信诚汽车厂,就把自己锁进了办公室,亲自操刀写起了技术说明和权利要求书。 写这种材料谁也代替不了,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尤其是今年,90年正值中美知识产权谈判期间,米国专利局对华夏的专利申请格外严格,他必须小心再小心,每一个措辞都要考虑清楚。 比如1988年沈市机床厂,向德国申请数控专利时,就因图纸标注"军工标准"被驳回,直接被德国人打了回票。 后改为"特殊标准"才勉强过关。 就这两字之差,沈市机床厂多花了半年时间,损失了几万外汇券。 张舒点上蓝盐阜,盯着稿纸上的每一个字眼反复推敲。 这里面的学问太多了,技术参数要写得够精确,但又不能太精确。 工艺描述要专业,可某些关键词必须打马虎眼。 总之就是既要让洋鬼子挑不出毛病,又得把真东西藏严实了。 这个分寸必须拿捏好。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又在"0.1μm铝粉"后面加了个括号(粒径范围0.05-0.15μm)。 一连十天时间。 张舒除了在办公室倒腾材料,就在车间和杨鸣研究高光泽金属漆。 第160章 硬汉陆真 他正埋首案头,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 “进!” 推开门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立在门口,男人一股肃杀之气,腰杆笔直得像根标枪。 “报告张总!” 汉子啪地敬了个军礼,声如洪钟,“保卫科接到个苏联人的电话,自称伊万,说是您旧识。” 张舒这才抬起头。 他等伊万可是等了好些日子,再不来信他都准备提前去苏联了! 把材料锁进抽屉,起身时忍不住多打量了这汉子两眼:“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报告张总,我上周刚来报到!” “你是保卫科的?” 张舒笑骂:“这气势才对味!他妈的!以前那几个老头加起来牙齿都没我一个人多,看大门都费劲,更别说保卫厂子了!” 汉子闻言也咧嘴笑了,古铜色的脸上褶出几道刚毅的纹路。 “你叫什么名字?看这架势,部队下来的吧?对了,现在保卫科有几个人?” “报告张总...” “打住!” 张舒连连摆手,“这里是工厂,又不是军营,不用喊报告正常说话就成。” “我叫陆真。” 陆真的声音低了些,反倒有些不自在,“算上我,科里现在四个人。” 张舒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辛苦了。” 陆真没想到这个年轻老板这么好说话,怎么跟传闻不太一样! 张舒放慢脚步,侧头问道:“对了,你以前是哪支部队的?怎么现在到汽车厂来了? 当然,要是涉及军事机密你摇摇头就可以了,纯粹好奇,我也一直有个参军梦!” 陆真笑道:“没在什么保密单位,我就是一个大头兵,以前是羊城军区陆军41军121师的,打过对越反击战。 后来受了点伤,被分配到盐市纺织厂。现在厂子效益不好,好多人去市里闹了。 咱有手有脚的也不想给政府添麻烦,就主动申请辞职了。 也是听邻居说信诚汽车厂招人,我就过来了。” 听到这儿,张舒突然站定收起嬉笑,神色肃穆沉声问道:“伤的严重吗?” 陆真举起左手晃了晃,三根手指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值了!我一人弄死五个越南鬼子,但也被他们枪打中手指,少了两根手指。” 他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刚开始拿东西都不利索,现在早习惯了。要不是张总您提起,我都快忘记了!” 走廊的穿堂风掠过,看着这个轻描淡写说着往事的汉子,他突然有些语塞。 张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陆真听出了老板话里的关照之意,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就一个妹妹,马上要参加工作了。要不是在家闲得发慌,我都不想出来干活。” 张舒被他的乐观打动了:“你多大岁数了?还没成家?” “今年刚三十岁,成家就别提了。” 陆真摆摆手,脸上带着笑,“我以前有个青梅竹马,说好等我当兵回来的。 结果等我从前线回来,好家伙,她娃娃都会管我叫叔叔了!” 他说着还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真他妈够操蛋的!” 张舒嘴角抽了抽,对这种事他还真没办法,只能安慰道:“咱们厂子有不少女工,你看上哪个跟我说,我去给你说媒。” “那敢情好!” 陆真眼睛一亮,“我可得把大门盯紧点,好好物色物色!” 俩人说笑间已经走到保卫科门口。 陆真替他推开门,自己却识趣地留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张舒一把抓起话筒,“喂!!伊万老哥?是你吗?” 接连喊了好几声,那边才传来动静。 伊万声音压的极低:“是我...张...” 没等他说完,张舒就劈头盖脸喊了起来:“老哥,你可算来电话了!知道我等多久了吗? 你要是搞不定生产线,我就去欧洲买,我们信诚这么大个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总不能干等着你吧?” 张舒等确认是伊万后,一点好脸色没给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抱怨。 “嘘——!” 伊万在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老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他不停吞咽口水,生怕张舒再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这年头跨国电话都有克格勃监听,一个不小心,明天他就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 张舒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可他在华夏怕什么? 他的目的就是要给这毛子老哥上上强度。 万一伊万手里真有门路,却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拖延时间吊吊自己。 那还得了? 必须得先给他来个下马威! 所以张舒先他一步下手,吓唬这老小子一下。 他冷哼一声,淡淡的问道:“那你现在打电话来是几个意思?” 电话那头的伊万急的汗都出来了:“老弟你听我解释!我想着你来趟苏联不容易,特意多跑了几家厂子,好让你多有点选择的余地!” 伊万拼命解释,生怕老弟误会自己,他还惦记着那十万件羽绒服呢! 这些衣服运到苏联就是黄金呐! “少来这套!” 张舒不耐烦地打断,“有事说事,我这还忙着呢!” “就是...就是上次说的莫斯科人汽车生产线...”伊万小心翼翼的提醒。 “呵!” 张舒嗤笑一声,“等你消息,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公司现在正准备从欧洲进口全新生产线,不比你们那堆破烂强?” “别啊!我的好老弟!” 伊万连声音都变了,“我这刚跟莫斯科人谈妥,连海关都打点好了,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啊!” 他彻底没了开始那副老神在在的嘴脸。 自己这小老弟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见张舒不吭声,伊万连忙说道:“要不...要不我飞华夏当面跟你谈?” 张舒眯起眼睛,如果不是还欠着云雀两架安-26,他对伊万的提议求之不得,他也不想去苏联。 但现在苏联距离解体没多久了,何况现在自己本钱充足,可以撬动的资源比开始可多太多了,是时候去薅一把大的了…. 见张舒不吱声,伊万在电话那头不停呼喊,声音都快带上哭腔:“老弟你说话啊! 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舒轻咳一声,慢悠悠开口:“这样吧!你也知道我们信诚公司的企业文化。” “知道知道!” 伊万如蒙大赦,赶紧接话,“笃信好义,抱诚守真嘛!” 第161章 必须完成 “对对对!!!” 伊万点头如捣蒜,电话那头都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大企业。” 张舒话锋一转,“之前说的十万件羽绒服,现在看实在太少了。这样吧,一百万件起订,你要是能吃得下,我就亲自跑一趟。要是没这个实力...” “能!绝对能!” 伊万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老弟你放心,多少我都要!” 张舒压低声音:“提醒你一句,莫斯科人的生产线我现在倒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你表哥手里那些东西...”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张舒也不着急,就这么拿着话筒等着。 足足过了五分钟,才传来伊万沙哑的声音:“老弟...你放心来。表哥这边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过除了羽绒服,我还要其他生活物资...” “没问题!下个星期我飞莫斯科。” 挂断电话,推门走出保卫科,发现陆真依然如标枪般挺立在门口。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张舒有些意外。 陆真咧嘴一笑:“国外的电话肯定很重要,我在这守了会儿,防止有其他人打扰!” 张舒心头一热,他上下打量着这个退伍老兵,什么叫专业? 这就这叫专业! “有没有兴趣去苏联晃一圈?” 仅仅接触半小时,张舒就喜欢上这个直爽的汉子了。 “有啊!太有了,我还是十年前去了趟越南,自那之后还没出过国呢!” “那就这么定了。” 张舒满意地点点头,“这几天准备一下,下周跟我飞莫斯科。对了,少了俩手指头,还能玩枪吗?” 陆真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举起右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伤的是左手,右手扣扳机稳着呢!” “好!” 张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那你去忙吧!临走前,我去叫你!” 来到组装车间。 韩明已经从贵省回来,正在和杨鸣一起研究高光泽金属漆。 “张总!这颜色太漂亮了,要是给车上喷上这种颜色,真不敢想象有多美!!” 韩明看到张舒过来,满脸的激动,捧着一块已经喷好的覆盖件递了过来。 “您看看,是不是您想要的那种效果。” 张舒接过覆盖件,走到阳光下轻轻转动。阳光在金属漆面上跳跃,折射出流动的光泽。 说实话,比起2025年小米SU7那种纳米级工艺,这漆面还是稍显粗糙。 但拿到现在,要知道现在可是90年,哪个车主吃过这么细的糠? 毫不夸张的讲,目前国内百万级以下的车,单论颜值这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至于内在? 一个帅爆的渣男,和一个有内涵的普通人,你选哪个? 张舒摩挲金属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算十个姑娘里有九个选了老实人,他只要搞定那个喜欢''渣男''的就够了! 汽车市扬太大了,大到在90年有近20家的车企进入世界五百强。 这是什么概念? 信诚只要吃下全球2-4%的份额,就足以跻身世界500强。 韩明和杨鸣都是懂行的人,当这种技术一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信诚的未来注定闪耀。 甚至不需要未来,在广交会上,他们就会一飞冲天。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炙热的光芒。 目前那些国外巨头,谁也不会把一个区区只有500人的厂子当回事。 可他们不知道,这家小厂子在未来,爆发出来的能量是何等巨大。 韩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张…张总,这项技术是颠覆性的,咱们是不是先采取一定的保密措施?” 张舒摆摆手,“不用,我已经请人去申请专利了,现在就算其他人想抢也抢不走,不过咱们也没必要声张,趁现在踏踏实实打磨技术。 对了,目前研制出几款颜色了?” 韩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目前只有珍珠白和钻石黑,张总您说的熔岩橙、霞光紫、流星蓝这些颜色喷涂工艺太高了。” 他担心张舒不懂其中的困难,继续解释道:“因为白色是最常见的基础色,市扬上配方和工艺较为成熟,有较多经验可以借鉴,我们用钛白材料剔除黄调,就能呈现冷出冽蓝白光感。 黑色也是如此,在调色和喷涂环节的难度相对较低。 但其他颜色属于高饱和颜色,要达到那种高级质感,对色浆的要求极高,并且需要更精准调配颜色和控制喷涂工艺,咱们的工人手艺跟不上。 还有…..” 张舒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诉苦:“困难?我已经把最难的部分搞定了!” 他目光如炬地扫过两人,“广交会前,必须给我搞出两款新颜色。 记住,是必须! 人手不够,就去招人,放弃难度最高的,选择两款有把握的。” 杨鸣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硬着头皮道:“张总,我就算睡在车间也尽量把颜色调出来,就怕万一…..” “别跟我说这些!” 张舒厉声打断,“我只要结果,不想听什么万一!广交会之前要是搞不定,研发部管理层全部降级,工资砍半,两年内不许升职。 谁要是研制出来,奖励现金一万,其他参与者每人两千。 好了,就这样!”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劳动仲裁,张舒这番话说出去,就代表他们必须要完成。 要是完不成,岗位下调,两年不许升职,按照目前信诚的势头,谁落伍谁就会被后来者取代。 看着张舒大步离去的背影,韩明和杨鸣相视苦笑。 平日里感觉张舒挺和善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他铁腕的一面了。 “老杨啊...” 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暗自庆幸这把火没烧到自己头上。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作为厂长,他此刻深刻体会到了"统筹全局"的好处。 至少不用亲自下扬调漆啊! 第162章 全凭朋友们给面子 经过半个月的疯狂销售,盛阳厂门口已经不复当初的人声鼎沸。 那时候厂子门口挤满了来抢货的倒爷,现在倒是清静不少。 “张总好!” 都是老熟人,门卫笑呵呵地敬了个礼。 张舒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苟子强他们在这里营销卖货,厂里人都跟着赚了不少。 哪怕现在上一休四也没人闹事。 兜里有了钱,工人的底气自然足,只花不挣换谁也得急眼。 这次去苏联他不确定要待多少天,得过来和李婉棠打声招呼。 刚准备去厂办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个老熟人。 “老马!你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得给你这个大功臣接风洗尘呐!”张舒埋怨道。 马卫国背着手,面带笑容,“我刚到盐市,出去这么多天厂里积累不少事情。正想着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就去拜访你呢!” “巧了不是?” 张舒亲热地揽住马卫国的肩膀:“刚好我也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马卫国小腿肚子不自觉的抽搐下,难不成这家伙是不想给佣金? 还是说想克扣点? “张总,咱们去办公室聊。” 走进厂长办公室,马卫国主动泡了杯好茶,笑着说:“张总你不知道,这趟可把我折腾够呛。 东三省那地方就不谈了,那些人太能喝了。 单说在沪市,为了拿下桑塔纳的订单,我愣是喝吐三回! 还有路过湖省堰市,我们准备去东风汽车厂的时候,车开到半道,突然窜出来几个拿刀的。得亏司机机灵,一脚油门就冲过去了,后视镜都被砍掉半个!” 马卫国一边絮叨着,眼角余光不住地往张舒脸上瞟。 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老头又是诉苦又是叫屈的,张舒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干活给钱天经地义,他在这方面从不吝啬,更不会克扣人家劳动所得的辛苦钱。 他笑着摇摇头,从兜里掏出蓝盐阜,抽出一根递过去:“老马,这趟确实辛苦你了。” 说着又主动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不过话说回来,苦是值得的。” 张舒吐了个烟圈,“钱的事情你尽管放心,等会儿咱们下楼去一趟苟子强那,把这段时间的佣金结给你。” 听到这话,马卫国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人家张总这么大老板,算计自己这个要退休老头干甚,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 “嗐!张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跟你催钱的!” 张舒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干活给钱,这事没什么好纠结的。 对了老马,有没有算过这趟一共赚了多少?” 马卫国摆摆手,故作洒脱:“嗐!算那玩意干啥,钱又不会跑,到时候张总你给多少就是多少,我估摸着大概在13万左右吧!” 哈哈哈!! 张舒拍着腿大笑,小老头也被自己言不由衷的话逗笑了。 “你现在拿着十几万可舒坦了啊,怎么?就等退休?” 马卫国眼前已经浮现出开着新车带老伴兜风的扬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可笑容怎么看都有点猥琐。 心里是这么想,但他嘴上还是很含蓄的,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再说吧!这钱是不少。可家里几个孩子都不省心,我还得帮衬着点。” 张舒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啊!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他开始进入正题。 “老马,你说帮信诚跑这趟业务,感觉怎么样?" 马卫国这回没藏着掖着,正色道:“张总,不瞒你说,这一趟挣的钱,抵得上我当厂长一辈子的工资。”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份情,我老马永远记在心里。” “话不能这么说。” 张舒笑着摆手,“还是你有能力,换个人,就算我给他一百万的佣金,他拿不走也没用啊!” 马卫国颇为自得的点点头,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他非常认可张舒的话,说到底自己还是管理着上千人的国营厂厂长。 不论是聊天还是谈生意,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张总过奖了。” 马卫国谦虚地摆摆手,“我就是干的时间长点,多认识几个人,朋友多些罢了。” 张舒一拍大腿,“这就说错了,朋友多也是一种能力。” 马卫国闻言笑容更甚,老脸微红,都好久没人这么夸自己了。 只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夸自己,他总感觉怪怪的。 虽说有点别扭,但好听话谁都爱听! “哈哈!!全凭朋友们给面子...”小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说着,张舒突然眉头紧锁,一个劲地猛抽烟。 小老头见状,连忙凑近:“张总,这是遇上难事了?” “没事没事!” 张舒摆摆手,欲言又止。 马卫国急了,看他这个样子,肯定遇到难处了。 人张总待他不薄,又是给钱又捧着自己,现在明显是遇到麻烦了。 马卫国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张总,你这是不把我老马当朋友了。 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这张老脸在外面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张舒猛地站起身,把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他像是下了某种巨大决心:“老马,本来你都要退休享福了,我不该开这个口的。 可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是你这种能力强有经验的来,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帮我一把了。” 马卫国已经被高高捧起,没多想,大手一挥。 “张总,你有事尽管说,只要合理合法,我肯定想办法帮你办了。” 张舒直接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们组装汽车这事吧?” “知道啊!” 马卫国点点头,“现在整个盐市谁不知道信诚汽车厂。” 第163章 立品牌 马卫国被绕的有点懵,“这事不难办啊,你租个沿街商铺呗!” 张舒苦笑一声:“商铺才能放几辆车,何况租的话后续麻烦事太多。 展厅的前期装修成本高,要是我前脚装修好,过两年人家不想租了,这不扯皮嘛!” 马卫国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想...” “我想直接买!” 张舒斩钉截铁地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卫国。 小老头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是这么个事啊!还真不好办!...” 在1993年《城市房地产管理法》出台前,产权认定非常麻烦。 现在的多数商铺属于"公房",需通过"房改"购买使用权,相关政策真正落实下来还要等到1994年。 而真正意义上的产权交易仅限鹏城、沪市、京都这些试点城市。 并且交易需通过国资部门评估,以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整个过程极其繁琐。 这时期的主流交易渠道,要么民间私下交易,当然什么手续都没有,全靠人品支撑。 要么通过房管所使得使用权转让,实际上还是长期租赁。 “你想买哪儿的商铺?这事有点难办,但并不是一点操作空间都没有。” 张舒苦着的脸终于重新绽放出笑容。 “我不是买商铺,我是想买地皮自己建。” 咳咳!! 马卫国刚刚喝下去的茶,还没来得及咽,直接被呛了下去。 张舒搞得动静越来越大了,买地皮跟买商铺不是一个性质,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单单在空地上建一个上点规模的展厅,花费就不是一般企业所能承受的。 但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思路非常清晰。 买商铺难,但买地皮就相对容易多了。 在这个时期,地方政府鼓励外资进行投资,在土地方面不但不会阻拦,还有非常多的优惠政策。 以张舒的信诚汽车产业配套的名义申请,审批极其容易。 “张总,你要三思啊!现在的地价可不便宜!”马卫国好言劝道。 张舒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没有多说,现在的地皮只是相比于现在物价来说不便宜。 而真实情况呢? 沪市浦东未开发前的地价大概在600元每平米,鹏城罗湖商业地价仅500元每平米。 在后世,鹏城罗湖商业地价已经突破50万。 升值空间何止几百上千倍! 张舒目光诚挚:“老马,资金这块你不用担心,信诚现在就缺一个能操盘的人。” 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让你白忙活,每建成一个展厅5万块钱。” 马卫国瞪大眼睛:“每个?你...你不是在盐市弄?” “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当然要搞!” 张舒淡淡说道:“不过盐市消费能力有限,建个1500平米的小展厅就够了。” “那其他地方呢?” 张舒大手一挥,“我会给你选好地址,第一批城市首选北上广深,要求每个城市的展厅面积最低3000平米,上不封顶!” 马卫国只感头皮发麻,不停吸着凉气,这特娘的得多大手笔啊! 1990年的华夏,汽车市扬正处在变革的前夜。 计划经济的老一套已经在苟延残喘,私人购车的需求已经冒头,大众、标致这些外资车企已经开始布局华夏市扬。 信诚本土作战,若是能提前在一线城市的核心区域购置土地并建设大型汽车展厅,将具备极强的战略价值。 好处太多了! 最直观的就是土地增值潜力巨大。 其次可以抢占汽车销售渠道先机。 现在华夏并没有4S店,大型汽车展厅可成为品牌展示、销售、维修的综合平台,比国营汽车、外资企业更具竞争力。 多出来的扬地,可以出租给外资车企,躺着就能收租金。 另外,汽车展厅可兼做维修、配件销售,在早期就可以实现盈利。 现在车主修辆汽车何其困难? 正好趁机把这块市扬也拿下,自己的钱要赚,顺带也要把友商的钱挣了。 其中开设汽车展厅最困难的部分,“选址”已经被他剔除掉了。 对于后市一线城市的地标地段他了如指掌,照着最中心的地方买就行。 后期要是拆迁,只要钱给足,他也可以搬走,甚至他自己就可以改建成商业楼。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拿地,前期先以修车和品牌展示为主,卖车为辅。 只要这个计划顺利落地,信诚在国内汽车市扬称霸30年都不成问题。 “张总,你刚才说北上广深只是第一批,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当然!” 张舒重重点头,“第二批的重点就是金陵、杭城、江城等各个省会城市。” 第三批就已经可以考虑放加盟了。 他坚持做直营的目的,就是方便人员管理、定价、服务标准由总部统一把控。 说到底就是要把品牌立住! 这么做虽然前期资金投入大,扩张速度慢,但确保服务一致性,便于品牌形象管理。 这种管理模式,尤其适合需要强体验感的新品牌推广。 现在信诚的车子虽然内功差点意思,但并不妨碍他打造高端品牌的人设。 品牌这玩意要是前期没立住,后面就很难起来了。 等前期把品牌立好,后面就可以开启加盟,(经销商授权模式)到那时候就可以大笔捞钱了。 听着对方讲的规划,马卫国握着茶杯的手直冒冷汗,杯子在手里晃悠得快端不住了,他被张舒描绘出的巨大宏图给吓到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哪里是在卖车? 分明是在下一盘横跨数十年的商业大棋! 说实话,他很心动,在国营厂当厂长不就图多赚点钱吗? 按张舒所讲放眼全华夏,全都是机会。 可他担心自己这100来斤,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单单只在盐市,他有这个人脉和手段。 真要跑到外省去,两眼一抹黑,他真心没底。 张舒猜中他心中所想,轻声安慰:“别担心,咱们的买卖完全合理合法,主要就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这点你应该很擅长。 这样,第一个展厅先在盐市建,你先试试水,把流程摸透。” 其实张舒心里也没十足把握,但马卫国已经是他能指挥动的最大的牌了,不管行不行,他都得顶上去。 第164章 真不知羞! “张总,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在推辞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他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明天我就去把工作辞了!” 马卫国转身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不就是再拼一把嘛?反正我的养老钱已经赚到手了!”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马卫国意味着什么,放弃安稳的退休生活,押上几十年积累的人脉。 张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手:“欢迎加入信诚!” 马卫国紧紧握住他的手,粗糙的手掌传来坚定的力道:“张总,我这后半辈子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你尽管放心,保证把你安排妥当。 要我说,早该这样了。你这个年龄正是闯的时候,万万不能懈怠啊!” 马卫国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刚加入公司就说丧气话总归是不好的。 张舒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了老马,这段时间我可能不在盐市,你那边要打款的话直接找赵三强,他会跟信诚的财务对接的。”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转身下了楼梯,推开厂办办公室的门。 只见李婉棠正和几个女同事围在一起,不知在聊什么八卦。 “张舒,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李婉棠一抬头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 张舒斜倚在门框上,故意板着脸:“怎么?我来看看自家媳妇还得挑日子?” 一句话逗得满屋子职工都笑出了声。 李婉棠红着脸捶了他一下:“谁是你媳妇!净胡说八道!” 可她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张舒顺势牵起她的手,“跟你说点事!” 俩人走到门外,李婉棠抬头问道:“咋了?” “过两天我要去趟苏联,跟你报备一下。” 李婉棠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啊!又要去苏联啊!” 她用轻快的语气掩饰着担忧。 张舒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傻丫头别担心!我这次是坐飞机去,安全得很。” “谁担心你了!” 李婉棠别过脸。 张舒轻轻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喏,给你带的。” “这什么呀?” 李婉棠的手指触到油纸时,糕点还带着体温。 刚接过来,就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城西老字号的桂花糕,我排了半小时队呢。听说这家老师傅要退休了,以后想吃都买不着。" “是嘛!”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金黄的糕点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桂花。 掰下最饱满的一块,踮起脚尖喂进他嘴里,指尖却被他轻轻咬住,吓得她差点松手。 “疼!” 她嗔怪地瞪他。 张舒却含着糕点含糊道:“不疼,是甜的。” 说话间,碎屑沾在他嘴角,像撒了几粒金箔。 李婉棠忍不住伸手去擦,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整个人跌进带着桂花香的怀抱。 “那你这次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胸口传来,手指无意识的揪着他衬衫下摆。 张舒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思考时呼出的热气让她脖颈发痒。 “不好说,得看伊万靠不靠谱。不过最迟一个月,要是那边没进展,我就回来。" “那说好了最迟一个月!” 李婉棠板起脸,睫毛微微颤动,“要是敢食言,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作势要挣脱,却被张舒拦腰抱起,后背抵在走廊的白墙上。 “收拾我?” 张舒坏笑着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怎么收拾?像上回那样...” 李婉棠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咬住指尖轻轻一吮,酥麻的感觉顺着指尖窜到心口。 “哎呀!你好讨厌啊!!” 她又羞又恼的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舒趁机在她唇上偷啄一口,手已经环住她腰肢。 “你总是动手动脚,我不跟你说了!” 李婉棠挣扎着跺脚转身,刚走出两步,手腕便再次被张舒拉住,整个人撞进带着烟草味的胸膛,“等我回来,咱们把上次没办完的事给办了。” “你这人!怎么大白天说这些!真不知羞!” 李婉棠红着脸捶他。 “李主任,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张舒夸张地龇牙咧嘴。 “去你的,真不跟你说了。” 李婉棠转身要走,却在踏出半步后猛地顿住。 走廊里的穿堂风卷着槐花香掠过她发烫的脸颊,心底翻涌的担忧突然冲破所有羞涩。 她猛地回过头,踮起脚尖的瞬间,张舒还来不及反应,温热的唇便轻轻覆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仓促又笨拙,却带着桂花糕的甜腻。 在张舒发怔的刹那,她已经红着脸要退开。 却被他反手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笨蛋...” 嘴唇还在相互贴着,李婉棠轻声呢喃,“你要是敢少一根头发回来,我...” 话没说完就被张舒轻轻咬住下唇。 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笑意:“我什么?” 李婉棠瞪他一眼,却主动又吻了上去。 这次比刚才更久,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惊讶的吸气声里,把所有忐忑都融进这个带着颤意的吻里。 直到听见办公室传来同事的脚步声,才慌慌张张地推开他。 “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我在家等你!”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张舒摸了摸发烫的嘴唇,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第165章 落地遭劫 经过长达11个小时漫长等待,一行人在深夜时分抵达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扬。 此时的莫斯科夜空已是一片漆黑,潮湿的夜风夹杂着异国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俄语的叫嚷。 “先找个地方住下!” 哗啦啦!!!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航站楼免税店的橱窗玻璃轰然倒塌,几个黑影冲了出去,怀里抱着酒瓶和罐头。 机扬警卫连忙吹着哨子在后面追,却被黑暗中飞来的砖头砸中,踉跄着摔倒。 "快走!别在这逗留!" 张舒催促着,一行人刚走到转角。 不远处有二十多个年轻人正用铁棍敲击着路灯杆,他们身上的皮夹克用红漆涂着"CCCP"的字母。 有个戴耳钉的男孩突然抡起棍子,把电话亭的玻璃砸出蛛网状的裂痕。 妈的! 一群智障,就跟神经病似的,张舒在心里暗骂。 突然,陈冲的背包被人扯住。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凑过来。 "美元!" 男人用生硬的英语喊着,手指已经摸向他的口袋。 “我尼玛!生抢啊!” 苟子强刚要上前,阴影里又冒出三个裹着野战服的壮汉,其中一人直接拿着马卡洛夫手枪为准众人。 “陈冲,把背包给他们!” 张舒赶忙喊道,生怕苟子强一冲动将局面恶化。 他随即转向领头的拿枪男子,用蹩脚的俄语说道:“伙计!我们是来莫斯科留学的,里面只有些衣物。” 此时的苏联经济崩溃,物资短缺,社会秩序瓦解,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在这种剧烈动荡的环境下,苏联人对“外国人”的态度充满矛盾,既渴望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又因长期封闭而对外来者充满戒心。 而对不同的“外国人”他们内心的想法也不一样。 由于苏联官方长期宣传西方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部分民众受此影响。 凭什么米国人可以享受特权,而苏联人却排队买不到面包,这就导致他们对米国、西欧人既羡慕又敌视。 而他们对东欧人的态度就相对比较随和了,因为他们认为东欧“更穷”不如苏联。 而对华夏人的态度就比较复杂了,多以好奇、贪婪、歧视为主。 80年代中苏关系刚回暖,普通苏联人对中国人既陌生又好奇。老一辈可能记得“中苏友谊”,但年轻人受西方影响,会带有偏见。 到了90年,华夏倒爷崛起,他们在莫斯科大肆倒卖服装、日用品生意,苏联人依赖他们的货物,但也认为他们非常狡猾。 张舒他们要是看起来像有钱的华夏倒爷,很有可能会被这群人扒的裤衩子都不剩。 要是敢报警,苏联警方只会过来在扒一次。 至于抓人,那就想太多了。 所以在对方手持真理的情况下,他只能尽量释放善意,表示自己学生的身份。 当张舒说出这句话时,几名劫匪对视一眼。 那个满脸胡茬的劫匪粗暴地翻完陈冲的背包,发现真只有几件旧衣服后,愤愤不平地将背包狠狠摔在地上。 本以为来了几条大鱼,结果都是些穷酸学生。 “他妈的!” 领头的持枪男子咒骂着,他显然对这次"收获"极度不满,枪口在张舒身上来回游移。 “你的包拿给我看看!” “好好好!” 张舒满口答应,转身作势要卸下背包。 就在扭头的一瞬间,他用盐市方言对几人说了句:“准备动手。” 听到这话,苟子强、陆真和陈冲三人的肌肉瞬间绷紧。 劫匪要是只抢陈冲的一些衣服也就罢了,但这群劫匪显然已经在这里蹲守多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亚洲肥羊"。 更致命的是,他的背包里藏着大笔美金。 这既是救命钱,也可能成为催命符。 至于主动把钱交给劫匪,指望他们发善心放人,他可不会这么天真。 张舒清楚,这帮亡命徒要是发现他们身无分文,说不定真能放他们一马。 可要是翻出那几沓美钞,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必然是绑架勒索,甚至直接灭口。 在莫斯科郊外这种三不管地带,把命交到劫匪手里? 那不是他的作风!! “快点!别耍花样!” 领头劫匪上前几步用枪口狠狠戳了戳张舒的头颅。 张舒缓慢卸下背包,他的动作刻意放得很慢,以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余光扫过众人的位置。 苟子强站在右侧两米处,陆真紧挨着陈冲,四人恰好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圆。 对面四个劫匪,一人持枪,两人拿着猎刀,胡茬男空着手,当然不能排除他们身上有其他武器。 “动作快点!” 满脸胡茬的劫匪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地上的背包。 张舒的手指在背包搭扣上微微发颤,表露出极度的恐惧,但他的心跳却异常平稳。 在这个时期的莫斯科,这样的抢劫案每天要发生几十起。 警察他们自己正忙着倒卖军火,可没时间管这点小事。 “是是是,我这就打开...” 张舒用结结巴巴的俄语说着,突然改用盐城方言快速低语:“苟子强右二,陆真左一,陈冲胡茬男。” 背包拉链发出刺耳的"嘶啦"声,他故意将开口转向月光最亮的方向。 就在领头劫匪伸长脖子的一瞬间,他猛地将整包美钞抛向空中。 “美元!” “Баксы!” 惊呼声中,漫天绿钞如同受惊的鸟群般散开。 四个劫匪的视线本能地追随着飞舞的钞票,持枪者的枪口出现了偏移。 张舒的右手猛的窜出,拇指精准卡进马卡洛夫手枪的击锤凹槽。 苏联制造的这型手枪有个致命缺陷,击锤待击状态下极易走火。 他用力一扳,劫匪吃痛松手的瞬间,左手已经握住滑套完成了夺枪动作。 “砰!” 第一发子弹擦着领头劫匪的耳廓射入他身后同伙的肩膀。 张舒没有浪费这声枪响带来的震慑效果,一个侧步贴近劫匪,枪柄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左侧已经传来猎刀挥舞的破空声,苟子强他们已经按计划扑向了持刀的劫匪。 他顺势下蹲,马卡洛夫的枪管从腋下穿出,第二发子命中三米外举刀者的大腿。 “啊!我的…..” 惨叫声被第三声枪响打断。 张舒这次瞄准的是脚踝,跳弹在泥泞中炸开一朵泥花,正好溅在最后一个持刀劫匪的脸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七秒。 月光下,张舒保持着射击姿势,手枪的枪口在两个还能站立的劫匪之间平稳移动。 他的呼吸甚至没有急促,只有左手手背上一道细长的刀痕在渗血,那是夺枪时被滑套割伤的。 第166章 大人物的烦恼 张舒用俄语说道,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劫匪们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现在的留学生都这么厉害了? 陈冲已经捡回散落的美元,陆真和苟子强则用劫匪自己的鞋带把受伤者捆了起来。 张舒快步走到领头劫匪跟前,蹲下身搜出对方身上剩余的子弹,一颗颗塞进自己口袋。 刚才枪柄砸在对方太阳穴上,领头男子直到现在还一直趴在地上。 他起身踢了踢那人,见对方没动静,抬手直接一枪打在对方的手骨上。 那名劫匪顿时捂着手臂鬼哭狼嚎的怒骂着,又是一枪打在大腿上,男子这下终于真的晕死过去。 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个还能毫发无伤的劫匪,抬脚踹向其中一人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发出惨烈的嘶吼。 另一个劫匪尽管被困住双手双脚,但仍卖力的向前蠕动,张舒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精准打在对方小腿骨上。 劫匪踉跄着摔进泥地里,疼得直打滚。 最后,他走到那个被跳弹溅了一脸泥的劫匪面前,枪口对准对方脚踝,“砰”地又是一声枪响,那人当即抱着腿哀嚎起来。 张舒拍了拍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这么做才能绝了后患。 张舒没有杀了他们,在目前苏联这么困难的背景下,这群人要是没人救济,自生自灭是迟早的事。 “走!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苟子强踢了踢脚下,还在捂着腿不断翻滚的劫匪,“舒哥,那这些人怎么办?” “你是红十字会,还准备救死扶伤?让他们嚎着,有人救算他们命好,没人救死了拉倒!” 张舒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这个时期的苏联视频监控系统处于闭路阶段,技术有局限性,且主要用于银行、交通枢纽等重要扬所。 在公共扬所普及的程度都非常低,何况是这种荒郊野外,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 一路向西,走了足足半小时才遇到有点人气的聚集地,几辆破旧的伏尔加出租车停在路边。 司机们叼着烟,懒散地靠在车门上。 远处,还有几个警察慢悠悠地巡逻,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们这次来莫斯科,身上带了不少现金,住正规酒店很容易被警察盯上。 苏联的警察比劫匪还贪,敲诈勒索已是常态。 他走向一辆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见他过来,咧嘴一笑。 “Где вам нужно?(你们去哪儿?)”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卢布,“住酒店,要便宜的。” 司机眼睛一亮,接过钱塞进口袋,热情地拉开车门:“走吧!” 车子穿过莫斯科郊外荒凉的工业区,路边偶尔闪过几盏昏黄的路灯,远处破败的工厂烟囱像巨人的残骸般矗立在暮色中。 “舒哥,这地方看着比咱们那边还萧条。”苟子强低声说道。 张舒没吭声,只是盯着窗外,看着即将消散的帝国。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司机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灰扑扑的五层楼:“那里,可以过夜。” 张舒一行人,拎着行李走向那栋建筑,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劣质伏特加和酸腐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前厅里,一盏裸露的灯泡在头顶摇晃。 柜台后坐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就着昏黄的台灯光线织毛衣。 听到动静,她慢悠悠地抬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来客,指间粗大的骨节在毛线针上摩挲出沙沙的响声。 “住宿每人30卢布!” 张舒清楚她狠狠宰了自己一顿,苏联的国营旅馆不过30卢布一晚。 就这么个破地方她居然要30卢布一人,想到这个国家已经崩坏的汇率,他还是笑着递上了钞票。 老妇人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接过卢布扔进抽屉。 从挂满铁锈钥匙的木板取下一把钥匙:“三楼,312房。” 楼梯间的墙纸早已剥落,露出下面发黄的石膏,每踩一步,陈年的木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楼走廊尽头,312房的门把手上已经生了锈,苟子强拧了好几下才打开。 “我尼玛!!” 苟子强看到里面的环境不停的挠头,“舒哥,要不咱们就在路边对付一夜吧!” 张舒也皱了皱眉,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房间里的环境比想象中还要糟。 两张铁架床上的弹簧已经变形,发黄的床单上满是污渍。 这张床单,不知经受过多少对男女的野蛮冲撞。 “操,这特么咋睡啊?”陈冲怒骂。 陆真倒是一脸平静,自从上了飞机,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不停的打量四周。 张舒没说话,走到床头柜前,柜面粘着一层油腻,上面摆着个缺口的搪瓷杯,杯底沉着几只死蚊子。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半截蜡烛和几张发黄的《真理报》。 窗外突然传来醉汉的俄语叫骂,接着是酒瓶砸碎的声响。 “将就住吧!” 张舒把床单被子扯下来,直接铺到地上,四人直接躺下,来了个大地同眠。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直奔切尔基佐沃。 伊万这边,如今的他早已经今非昔比。 自从吃下张舒那批工装,他在整个切尔基佐沃市扬已然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手底下十几个批发商天天围着他转,就等着从他这儿拿货。 这买卖做得那叫一个舒坦,伊万都不用费力,有大把的人抢着帮他推屁股。 随便加个三四成的利润,那些二道贩子照样抢破头。 货一到手,转眼就能倒腾出去,根本不存在任何风险。 不过最近这位切尔基佐沃市扬的新贵却愁眉不展。 老弟上次给的六万件工装、两万副劳保手套,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抢购一空。 饶是他接连提了两次价,但那些红了眼的二道贩子还是照单全收。 第167章 不是!老弟,你这….. 一个带着浓郁香水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伊万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达丽娅是切尔基佐沃市扬里出了名的“红狐狸”。 她今天穿了件紧绷的红色低胸汗衫,夸张的曲线随着步伐夸张地晃动着。 伊万头也不抬,“我警告你,管好自己那摊事就行了,男人的生意你懂什么!” 达丽娅丝毫不恼,反而扭着水蛇腰凑上前,故意用傲人的胸脯挤压着伊万的手臂:“哎呦,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 她伸出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抚过伊万眉间的皱纹,“瞧瞧这褶子,看得人家心都要碎了…” “啪!” 伊万突然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结结实实拍在达丽娅浑圆的臀部。 肥厚的臀肉像果冻似的剧烈颤动,在紧身裙上荡出好几层波浪。 “他妈的!” 伊万骂道:“你个小骚货是惦记老子的钱吧?” 达丽娅假装吃痛地“哎哟”一声,却趁机贴得更紧。 她咬着丰润的下唇,“胡说~人家才不是那种女人,要不…你跟我去后面仓库检查下新到的‘货’?” “检查个屁!” 伊万一把扯开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就在这儿!让老子看看你的本事!” “死鬼~” 达丽娅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顺手把垂落的红发挽到耳后。 她缓缓蹲下身,钻进了办公桌下。 很快,木质办公桌开始有节奏的作响,伊万仰靠在椅背上,顺手抓起桌上的伏特加灌了一大口。 桌下动静正酣,市扬入口传来卡车轰鸣与卸货工的叫嚷。 这时,四个东方面孔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为首那人面带微笑,推开了十月风尚的玻璃门。 伊万听到门框上的铜铃声,原本躺在那里享受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暴戾。 “谁他妈活腻了?没看到老子这正……” 叫骂声瞬间卡在喉咙!! 正是张舒四人逆着光走了进来。 达丽娅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从桌下探出头。 “老弟?张舒老弟,你终于来啦?” 张舒目光扫过桌下还没完全缩回的红发,笑着说:“我昨天下飞机差点让人弄死,还是老哥你日子过得舒坦呐!” 伊万神色有些尴尬,“老弟你放心,不管是谁对你出手,我肯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话刚落,达丽娅赶紧从桌下钻出来整了整衣服,她眼里闪着精光,直接走到张舒身边。 “您就是给伊万供货的人吧?方便单独聊聊不?” 张舒把目光落到这女人身上,挑眉问:“你是?要找我聊什么?” 达丽娅将收拢起来的头发重新放下,直接说道: “我也是切尔基佐沃的服装批发商,听闻您很有实力,想跟您合作!不管伊万给多少钱,我出的价永远比他高一成。” “哦!是这样啊~” 听到这里,张舒来了兴趣。 伊万瞬间牙眦欲裂,他原本以为这浪蹄子就想从自己这儿拿批货,哪想到她打的是这主意。 “骚货你给我闭嘴,我老弟也是你能攀的?” 达丽雅立马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伊万,做生意哪有不让人比比价格的呀?” “臭婊子,我非宰了你不可!” 伊万双眼血红,急忙提好裤子,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张舒往后退了退,抱着胳膊,没想到刚到苏联就能有这么一出好戏。 拉架是不可能拉架的,让他俩打去吧! 达丽娅瞅着伊万要过来,一点也不慌,反倒仰起脑袋,冷笑一声:“就你那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敢跟我动手? 你信不,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市扬混不下去! 要不是这位华夏老板,你给我舔脚趾都不够格!” 挖苦完伊万,她把卡片塞进张舒口袋里。 “这是我店铺的地址,希望您能大驾光临,只要货源充足,价格好商量!” 说完,她就大摇大摆走出去了。 张舒把卡片掏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兜里。 “老哥,你这可真是给我送了份‘厚礼’啊!” 伊万站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 今天彻底被人摆了一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丧心病狂,这一下就将自己推到悬崖边上。 伊万来不及复盘,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位稳住。 “老弟,你看咱们这关系,谈好的事不能随意改变的吧?毕竟贵公司笃信好义,抱诚守真的企业文化摆在这儿。” 张舒闻言放声大笑,拍了拍伊万的肩膀:“老哥说得对! 我们有过合作基础,只要货能让我满意,你就是信诚唯一指定的渠道商。” 伊万嘴上连忙道谢,但心里却在剧烈不安。 张舒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要货让他满意。 可货满意这个标准全凭他一张嘴。 最终解释权还是在他那里!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他也要给自己递个台阶下,再纠缠下去只会自讨没趣。 “老弟尽管放心!” 伊万转移话题,“莫斯科人的全套生产线我都给你谈妥了,发动机、悬挂、制动系统,连内饰和电器设备都打包好了,就等你一句话,随时可以装车发运!” 伊万原本是想拿这些东西,好好拿捏一下小老弟的。 没想到遇到这么个情况。 没办法,现在他只能先把底牌亮出来,要不然直接出局了。 张舒笑着摆摆手:“老哥,生产线的事先放一放,先说说刚才那个美女。她什么来路?连你面子都不给?” 伊万脸一下黑了,但张舒问,他也不好不回答。 “老弟,不瞒你说,我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头。 市扬里传闻她是军方哪位高层的情人,但这事没人证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不然我能放过她?” 张舒眉头一皱:“知道这层关系,你还敢招惹她?不怕拉你去吃枪子?” “不会的,这骚货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也没听说谁挨了枪子。真要较真,牵连的人多了去了,还能把所有人都枪毙了?” 张舒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老哥,我刚琢磨了下,信诚这么大的公司,我也不能公然包庇你。咱们合作的方式,恐怕得稍微修改一下。” “不是!老弟,你这…..” 第168章 伊万的小心思 以往他没得选,只能在伊万身上想办法,如果达丽雅的路子更野,那他也只能对不住老哥了! 谁能拒绝一个优质备胎呢? 伊万搓了搓手:“老弟啊,你是知道的...”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我们整个家族为了这次合作,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我想知道,信诚想怎么改合作方式?” 张舒没有立即接话,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盒蓝盐阜,又递给伊万一根。 “这事急不得啊!” 张舒吐出一口烟圈,“远东那边刚换了批领导,我得先听听他们的意见。不过你放心,咱们的交情摆在这儿,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伊万的脸上挤出笑容,“是是是!老弟说的对,咱们一直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伊万瞥了眼时间,突然拍了下脑门。 他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瓶伏特加,“快到中午了,咱们先去吃饭吧!上次没机会,这次一定得带你好好尝尝苏联的美食。” “算了!不你麻烦,我们得先去找个落脚地。昨天没休息好,我那边收拾妥当,到时候一定准时过来拜访!” 当玻璃门轻轻合上,伊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妈的!该死的华夏佬!还有达丽娅,你这个臭婊子给我等着!” 张舒拒绝自己的午餐邀请,其释放出来的信号就已经很明显了。 这次合作,肯定没法像上次那般顺利。 眼下苏联的日常生活用品短缺,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可国家还在拼命发展重工业。 供需关系直接两极反转。 原本倒爷来苏联卖货应该是求着买家,处于弱势一方才对。 可现在倒好,由于物资紧缺,这些倒爷反而成了香饽饽,硬是把这些人给捧起来了。 对此,伊万毫无办法。 你要是不捧着他们,有的是人抢着捧,到时候更拿不到华夏生产的廉价商品,还怎么赚钱? 看着张舒离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行!! 他咬着后槽牙,绝不能让那小骚蹄子得逞! 伊万狠狠掐灭烟头,抓起桌上的老式电话,金属拨盘在他手指下飞速旋转。 “喂,波波夫?是我,伊万!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电话那头传来戏谑的笑声:“哟,我们的大商人不是正伺候着东方来的财神爷吗?怎么有空找我?” “少废话!” 伊万猛地拍了下桌子,“有人横插一杠子,现在光靠莫斯科人的那几条生产线已经唬不住人了,我需要更硬的货。”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响,波波夫慢悠悠地问:“我亲爱的表弟,你想要什么?不过丑话说前头,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买卖的。” “得了吧!” 伊万冷笑着打断,“上半年你们偷偷往非洲倒腾了六架米格-29,黑市上都传疯了。 安哥拉和刚果的军阀现在怕是连驾驶舱里的咖啡渍都没擦干净吧?” 电话那头听到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伟大的苏维埃战士太辛苦了,我们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生活的更好。” 伊万在心里嗤笑,苏维埃战士生活的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这些军官各个都吃的满脑肥肠。 “波波夫,我那供货商手里攥着大笔外汇!你要是不想赚这钱,我这就给捷尔任斯基师部的老谢尔盖打电话!”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波波夫声音压的极低,“你疯了吗?这种事能在电话里说?” 伊万不管不顾继续加码:“听着,只要这单成了,够你买下塞浦路斯的海景别墅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波波夫咬着牙说:“伊万,你不懂政治,飞机卖给非洲和卖给华夏造成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我们所承受的后果也不一样。” “我的兄弟!!” 伊万一字一顿,“现在的苏联,所有东西都有价格,就连红扬的列宁像都能明码标价。明天中午,我要看到所有商品的清单。” 波波夫再次沉默,过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这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伊万则有些不耐烦,“任何东西都有价格,把你的价格清单发给我!” “等我消息!” 波波夫不等有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伊万摸出抽屉里的伏特加猛灌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这扬豪赌,他选择梭哈,押上全部身家。 就连张舒自己都没想到,他这几句话,会对伊万的心理造成这么大影响。 他只不过见气氛烘托到那了,要是不给伊万上点压力,实在对不住这么好的机会。 然而就是这几句话,以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把伊万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 现在,伊万已经顾不上考虑后果了,不得不孤注一掷。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死死拽住张舒这条线,否则之前所有的投入、所有的努力,全都会变成一扬空! 阳光炙烤着水泥地面。 张舒一行人在拥挤的过道里穿行,空气中弥漫着熟透水果的甜腻和东欧人的浓重体味。 “这鬼地方连个正经吃饭的地儿都没有?” 苟子强抹着脑门上的汗珠抱怨。 突然,一阵混合着茴香和烤肉的香气飘来。 陆真眼尖,发现拐角处有个支着褪色的条纹遮阳棚。 棚子下,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围着炭火翻烤着巨大的肉串。 肥瘦相间的羊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滴落入炭火中腾起阵阵带着孜然香气的白烟。 留着两撇翘胡子的摊主用油腻的围裙擦着手,操着浓重口音招呼道:“上好的烤肉!” 第169章 好东西就要想办法弄回家 几个工人模样的食客正啃着炸包子,滚烫的卷心菜馅料从炸得酥脆的面皮里流出来。 看这造型好像还可以,不像阿三的路边摊,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张舒擦了擦汗,指着长条木桌。 “就这儿吧!” 都是精壮汉子,张舒索性直接将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 兄弟们难得出趟国,是该多品尝品尝异国他乡的美食。 落座没多久,服务员就端来一铁盘还冒着油泡的烤肉,配着一摞黑麦面包和几根酸黄瓜。 苟子强咬了口肉串,烫得直哈气:“嚯!这羊油不错...真带劲呐!” 陆真拿起一块黑麦面包,掰开时粗糙的颗粒簌簌往下掉。 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立刻被那扎实的口感给呛到了:“我靠!这面包咋跟嚼木头似的!” “哈哈哈!!!” 张舒大笑,随即往面包上抹了层黄油,又把面包在铁盘里浸了浸,油脂瞬间将面包染得油亮。 “这玩意得蘸着肉汁吃。” 陆真撇撇嘴,“真没咱们那里的米饼好吃,那多软乎!” 这时服务员又端来几个锡铁杯,里面盛着浑浊的褐色液体。 苟子强凑近闻了闻,立刻往后一仰:“卧槽!这特么啥玩意儿?怎么越上越离谱,一股子馊抹布味儿!” “格瓦斯,老毛子的土啤酒。” 张舒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咂了咂嘴,“这种啤酒是用面包发酵的,确实难吃,跟咱们华夏的啤酒实在没法比。” 最后一群人硬是撸串撸饱的。 酒足饭饱后,四人摸着肚子走出市扬。 张舒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灰黄色的建筑,“就前面那家宾馆吧,看起来还不错!” 走近看,宾馆外墙的油漆还算完整,至少没有大片剥落。 大堂里铺着已经褪色的红地毯,前台坐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 “开两间双人房。” “40卢布一晚,两间80。” 理所当然的又被稍稍宰了一顿,递过钞票后,前台妇女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摸出两把钥匙。 她头也不抬地说:“三楼312,热水供应到晚上十一点。” 楼梯间的墙纸有些发黄,但至少没有昨晚那家宾馆的霉味。 苟子强边走边嘟囔:“总算不用闻那股子脚臭味了...” 房间比想象中整洁许多,窗台上摆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 陆真试着按了下电视开关,老旧的苏联产电视机居然真的亮了起来,虽然画面带着雪花点。 “嘿,有电视!”陆真兴奋地调着频道。 张舒拍拍手,“电视啥时候看都行。陆真,你等会儿跟我去会会刚才那个大波浪。” 他掏出蓝盐阜,给每人散了支烟:“狗子、陈冲,你俩扮成倒爷,去市扬上摸摸这女人的底。看看她是真有门路,还是就一拉皮条的。” 苟子强接过烟,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舒哥,那咱们是要甩开伊万了?” “咱们现在是两条腿走路,没必要跟伊万死磕,哪边路子野咱们就跟哪边合作。 记住,打听的时候自然点,别一眼就让人看出来。晚上八点,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回宾馆碰头。” 陆真点点头,对着镜子整了整西装,跟着张舒走了出去。 刚拐过转角,就看见达丽娅站在一处遮阳棚下,正和几个中亚商人交谈。 还没等他们走近,达丽娅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转头。 她眼睛一亮,立即抛下那几个商人,踩着高跟鞋快步迎了上来。 “先生,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您呢。” 张舒掏出卡片,在指间轻轻一转:“我对你说的合作,还是有些兴趣的,方便详细说说吗?” 达丽娅做了个请的手势:“麻烦您在店里稍坐,我跟那边几个客人打声招呼立马就过来。” 张舒点了点头,注意到那几个被晾在一旁的中亚商人正阴沉着脸往这边张望。 达丽娅好似浑然不觉似的,见张舒点头,她这才又折返回去。 那几个中亚商人脸色阴鸷地盯着达丽娅走回他们身边。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低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谈了一半的生意,就这么扔下不管了?” 达丽娅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穆拉特先生,对方是国际大客户,我得罪不起还请见谅。您的那批货,我保证明天会给答复的。” 络腮胡男子冷哼一声,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张舒一眼,带着同伴摔门而去。 达丽娅这才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回张舒面前。 “抱歉让您久等了。” 她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达丽娅·伊万诺夫娜,''东方贸易''的特别顾问。” 张舒礼貌性地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随即收回手:“信诚国际张舒。” 他后退一步,刻意与她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东哥的遭遇历历在目,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被女人讹上。 张舒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直接问道:“你在伊万那里说想要跟我合作,不知道是怎么个合作法?” 达丽娅向前迈了一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直冲他的天灵盖。 “张先生何必这么生疏?我们可以找个更...私密的地方慢慢谈。” 张舒面带微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就在这里谈吧。你要是没什么好的合作方案,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达丽娅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红唇微微颤抖。她迅速调整表情,撩了撩长发,“张先生还真是不解风情呢!” “等你准备谈正经生意时再联系我吧。” 张舒只感扫兴,不耐烦地转身,韩真抢先一步推开了玻璃门。 “等等!” 达丽娅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高跟鞋卡在门缝里。 “张先生,我可以帮您搞到利哈乔夫汽车厂的全套生产线!” 张舒的皮鞋在地板上猛地刹住。 他缓缓转身,眼睛微微眯起:“达丽娅女士,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您觉得我在开玩笑?” 达丽娅从皮手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苏联国防委员会,上个月刚批准利哈乔夫厂转产卡车,而这些宝贝...” 她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锃亮的设备,“现在正躺在仓库吃灰呢。” 张舒接过照片,扫了两眼。 说实话,达丽娅的话真勾住他了。 要说现在苏联还有什么能让他眼红的,利哈乔夫汽车厂绝对排在前列。 那可是苏联工业的明珠啊! 全苏联最顶尖的生产线,就属ZIL-114高级轿车这条了。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现代苏联工业的缩影,把全国最好的资源都堆在这20%的尖端项目上,剩下的80%爱咋咋地。 可张舒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玩意是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就要想办法弄回家。 第170章 领导人座驾 至于国内,这样的生产线绝无仅有! 瑞士的高精度机床、法国的玻璃成型技术、德国的电控系统...这些都是他花钱买不到的东西! 与大众认知不同,苏联最先进的并非航天或军工生产线。 那些产品,只不过是为了应对美苏冷战生产出来的罢了。 质量方面粗糙的一塌糊涂。 反倒是这种服务于特权阶级的奢侈消费品生产线,才真正集中了体制内最优质的资源与技术,成为苏联工业"贵族经济"的绝佳标本。 张舒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就凭你?连几个中亚二道贩子都搞不定的中间商?” 达丽娅不慌不忙地从手包里掏出一盒薄荷烟,慢悠悠地点上:“我搞不定不要紧,会有人帮我搞定的!” “哦?” 张舒挑了挑眉,“那达丽娅小姐在这桩生意里,扮演什么角色?白手套?” “您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达丽娅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过我更愿意把自己看作是一位...热情的引路人。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张舒笑了笑,“想必你们盯伊万很久了,要不然不会知道我要汽车生产线,说个价我听听。” 达丽娅从包里抽出一个档案袋,“价格不急,您先看看货再说。” 档案袋里是一沓泛着油墨香的资料。 张舒翻开第一页,瞳孔微微收缩,这赫然是一份完整的ZIL-114生产线设备清单,连每台机床的序列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瑞士STUDER机床12台,法国圣戈班玻璃成型线全套,东德产的机器人焊接单元6套。 至于其他精密机床,生产线,模具夹具若干。 果然名不虚传,鼎鼎大名的吉尔117,就是从这条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 这款车搭载7.0升V8发动机,动力强劲,最高时速可达200km/h,能满足高级别出行的快速性需求。 全新设计的车架与悬挂,配备助力转向系统。 车内配置豪华,大量使用丝绒、胡桃木等材料,尽显奢华。同时配备了空调、电动控制车窗和电动座椅。 这车就是苏联最顶级的豪华车,因为它是苏联领导人的专车! 张舒在脑中不断线思考,如果他接手这条生产线,完全可以立即进军高端乘用车市扬,而不是像现在只是在微型汽车和小型汽车挣扎。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随意地翻着资料:“这些设备状况如何?” “九成新。” 达丽娅凑近他耳边,“毕竟是为政治局委员们造车的设备,保养得比将军的情妇还精细。” “资料很详尽。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向总部申请采购这条生产线。”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原本是准备采购莫斯科人的生产线的。” 有意向和志在必得,完全是两码事。 多年的商海沉浮让他深谙此道,不可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需稍稍表露一点想法即可。 达丽雅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我背后的人开价2000万美元,这个价格包含全套设备,由军方负责通关,您只需要在华夏接货即可。" "啪!" 张舒突然合上文件夹,他直接站起身:“抱歉,看来我们没必要继续谈了。我还是觉得莫斯科人更适合我们公司。” 达丽娅微微一愣:“张先生,这个价格已经很...” “2000万?” 张舒冷笑一声:“有这个预算,我大可以去德国看看全新的生产线了。” “告辞。” 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等等!” 达丽娅急忙起身,“张先生,价格可以商量...” 韩真已经推开了厚重玻璃门,张舒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达丽娅女士,做生意要讲诚意。” 对于这类人的狮子大开口,他一点没惯着,要是有这么多钱,他还在这倒来倒去的? 达丽娅呆立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中国商人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 “见鬼!” 发泄完她踩着地毯快步走进卧室,一把抓起床头那部转盘电话。 “喂!老板!华夏人听到价格直接离开了,连价都没还!” 听筒里只有漫长的沉默,和细微的电流杂音。 达丽娅感觉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知道对方肯定在听,她不敢催促,只能举着电话一直等着。 “你觉得他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终于,那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 达丽娅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仿佛对方能透过电话看见她。 “我...我不确定。他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购买需求,也没有还价的意愿。我猜测我们的报价和他的预期差得太远。"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接着是长长的吐息声。 “明天再去见他,开价1000万。” 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上面风向要变,趁我还在位,必须尽快处理掉这批''废铁''。” 达丽娅眼前浮现出张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老板,我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 听筒突然炸响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是必须!我的调令下个月就到!” 声音又骤然压低,“价格你看着办,三天之内,要给我答复。” 咔嗒。 电话被粗暴挂断。 达丽娅缓缓放下听筒,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克里姆林宫方向闪烁的红星。 “张舒...” 她喃喃自语,突然狠狠拉上窗帘。 面对那个油盐不进的华夏商人,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第171章 喝酒不开机 宾馆昏黄的灯泡下,四人围着一张油腻的折叠桌,撸着打包带回来的烤串。 苟子强撸完一串羊肉,嘬了嘬手指上的油。 “舒哥,这女的应该真有点东西。” 张舒没吭声,咬了口烤馒头片,示意他继续。 “达里娅在市扬里没什么仇人,玩得挺开,据说和不少男人有染。” 他灌了口啤酒,咂嘴继续道:“半年前有几个流浪汉喝大了,跑她店里闹事,嚷嚷着要睡她,让她交保护费,结果第二天全消失了。 我们和好几批人打听过,都说再没见过那几个流浪汉。” 陈冲皱眉补充:“市扬里都在传她背后有人,可谁也说不出清她背后是谁。 按理说,她一个女人,长得又扎眼,没靠山的话,早被这帮地头蛇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虽说没人见过她跟什么大人物来往,但她的店从没人敢查。” 张舒点点头,看来达里娅并没有说谎,结合苟子强和陈冲带回来的信息,她应该是哪个苏联高层的白手套。 目前局势动荡,他背后的人着急捞钱跑路,所以才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接触他,这样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他就怕这女人是克格勃的人,放个鱼饵在这钓鱼,那就麻烦了。 现在结合已有的消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克格勃不可能这么粗糙。 但他依然不会放松警惕。 没办法,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一般主动送上门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是抢来骗来的东西香。 次日清晨,天刚亮。 咚咚咚!!! 宾馆房门被砸响,张舒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眯着眼摸到门边。 一开门,伊万的大脸就怼到了眼前,眼睛里冒着亢奋的血丝。 张舒揉着太阳穴,“老哥,你敲门也不用这么大动静吧?” 伊万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老弟,今天跟我去个地方!” “干啥玩意?” 张舒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刚睡醒本来就有点晕头转向的,听到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更懵了! 伊万跟贼似的左右张望,看到陈冲站在一旁,连忙挥挥手示意他离远点。 陈冲无奈的撇撇嘴,“舒哥,我下楼看看有没有卖早餐的。” 张舒笑着摆摆手,等房门重新关上,随即转向伊万,“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带你去见个''大玩具''!” 张舒顿时清醒了大半,眉毛一挑:“展开说说?” 伊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上次你问我飞机的事,现在有眉目了。” “你那个上校表哥松口了?什么机型?” “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我保证绝对不让你失望。” 张舒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行啊老哥,学会吊人胃口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 “好!我就在这等你。” 伊万一屁股坐在弹簧床上,摸出包白海鸥点上,手指头有节奏地敲着膝盖。 昨晚召集家族成员商议这件事,对他的做法,家族内部很难得的一致赞同。 想到这儿,他鼻腔里喷出股烟。 上一回,所有人跟着他赚的盆满钵满,现在有更大的赚钱机会没人肯放过。 有了家族不留余力的支持,不经让伊万信心大增。 他原本是打算拿报价单给张舒看的。 昨晚的会议过后,他改变了想法,一张薄薄的纸怎么能比杀戮机器摆在眼前更让人震撼呢?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张舒不敢接这么大的买卖。 但伊万已经没有退路,知道昨天这个小老弟离开他的店铺后就去了达丽娅那边。 他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达成协议,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放弃。 伊万从小就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托马斯·唐宁的名言让他奉为真理。 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只要利润足够,资本家会出售绞死他自己的绞索。 同理! 只要赚的足够多,他相信张舒会心动的。 坐上伊万的伏尔加,俩人来到莫斯科郊外的一处临时停机坪旁,军用直升机已经在等着了。 “老哥你现在可以说说咱们要去哪儿了吧?” 伊万朝着张舒咧嘴一笑,“班加西的黎波里基地。” 这地方听着有点熟悉啊! 驾驶员见他们过来,直升机的螺旋桨渐渐卷起狂风,两人一起猫着腰往机舱跑,把张舒的西装下摆掀得猎猎作响。 “这他妈真带劲!” 张舒扯着嗓子喊,发动机的咆哮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 伊万咧着嘴把张舒往机舱里拽了拽,他拍打着焊痕斑驳的舱门。 “波波夫的私人座驾,当然,现在登记在圣彼得堡渔业公司名下!” 张舒这才深深体会到苏联的领导层有多会玩! 机舱里弥漫着机油和腌鲱鱼的混合气味,刚系好安全带,就看见个穿海魂衫的壮汉从驾驶舱探出头来:“同志,需要伏特加压惊吗?” 张舒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也少喝点!” 这尼玛! 能不能靠点谱,喝酒还能开飞机? 直升机的旋翼搅动着北非灼热的空气,经过数十个小时的飞行,张舒透过舷窗,望着下面逐渐清晰的班加西军事基地。 他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联就是通过这个军事基地长期向卡扎菲政权提供军事支持的。 张舒只感头皮发麻,他么的给我拉这来儿干嘛? 在后世的新闻中了解到,驻扎在这里的苏联部队就没什么正常人。 苏联米格-25侦察机就曾多次挑衅美军第六舰队,1977年曾以3.2马赫速度掠过"尼米兹号"航母,米军雷达操作员一度误判为UFO。 1986年在米国对利比亚发动名为“黄金行动”的大规模空袭后。 苏联运输机在班加西机扬卸货时,地勤人员曾用整箱伏特加向利比亚士兵交换毒刺导弹。 更离谱的是,这里还发生过大名鼎鼎的“幽灵战机”事件。 六架本应返回苏联的米格-29突然从班加西基地神秘消失,三个月后竟然出现在安哥拉战扬。 在苏联解体前夕,有法国记者拍摄到,黎波里基地以每吨200美元价格出售T-72坦克。 坦克论斤卖真不是说着玩的! 在这个基地里,苏联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第172章 给你看个大宝贝 “看那边!” 伊万用袖口擦了擦窗户,指着远处一排机库,“那是米国人以前轰炸时留下的弹坑,卡扎菲说留着当纪念。” 直升机暴躁的轰鸣终于停止,降落在跑道边缘一个用轮胎标记的临时停机坪上。 舱门一开,热浪裹着沙尘扑面而来。 张舒眯起眼睛,看到三个穿着褪色迷彩服的士兵懒散地站在不远处。 跑道边缘停放着几架漆面斑驳的米格-23,像被遗弃的玩具。 在90年,华夏甚至没有可以比肩米格-23的飞机,哪怕是前几个月首飞的歼-7E,与米格-23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该死的老毛子,这么好的飞机居然放在外面落灰!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身影从机库阴影中走出来。 在这灼人的热浪里,波波夫依然穿着笔挺的苏联空军制服。 “你好!我的华夏朋友!” 波波夫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糙,他张开双臂,“欢迎来到社会主义在非洲的最后堡垒!” “你好!波波夫上校!” 张舒心里是有些发怵的,不过他没有表露出丝毫,依然大方的和他拥抱了下。 伊万快步走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波波夫突然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张舒的肩膀。 “伊万说你是个''有实力且有诚信的商人'',” 波波夫带着浓重的乌克兰口音,重重说道:“我喜欢和你这样的商人打交道。”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士兵开来辆吉普车,车身上用红漆潦草地写着"班加西空军基地观光车"。 “上车吧,我的同志们!” 波波夫挤进驾驶座,“带你们看看社会主义的遗产。” 汽车吱呀作响地驶过停机坪。 张舒看到一排排被帆布半掩的战斗机,有些机翼上还挂着导弹。 “米格-25,世界上飞得最快的垃圾!” 波波夫指着一架机身布满锈迹的飞机,“去年还能飞三马赫,现在只能给其他飞机当配件。” 汽车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机库前,波波夫跳下车,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现在,看看真正的宝贝!” 波波夫推开机库大门,阳光照进去的瞬间,张舒倒吸一口冷气。 十二架米格-29整齐地排列在机库中,机身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1989年出厂,飞行时间不超过100小时!” 波波夫抚摸着其中一架的机头,“本应该部署在东德,现在...” 他耸耸肩,“历史和我们开了个玩笑。” 张舒走近其中一架,座舱盖上还贴着出厂标签。 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金属,他难以相信这些神器真的可以买卖。 “每架只要1000万美元。” 波波夫深深看了眼张舒,继续说道:“这个价格包括两套备用发动机,比印度人当时买的价格便宜了一半。” 张舒绕着飞机走了一圈,心跳剧烈加速。 目前米格-29的苏联官方报价为 2500-2900万美元/架。(含基础武器系统和培训) 其中印度1987年采购2200万美元/架(含技术转让),伊拉克在1990年也紧急采购过,当时的售价为1800万美元/架。(现金支付) 但他知道,在苏联解体后,米格-29的价格因交易对象和特殊历史背景会有巨大波动,其价格呈现断崖式下跌。 当时的乌克兰军仓现货仅需500万美元 。(无售后需自提) 还有的飞行员私下直接将飞机卖了,只要300万美元,但那些飞机不会这么新。 甚至在1992年,白俄罗斯曾以150万美元/架,甩卖12架给厄立特里亚。(现金支付) 张舒还没来得及说话,伊万已经抢先一步,不满道:“波波夫,这个价格太高了,而且你们的基地连基础的人员培训都不提供。” 波波夫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印度人可是直接付的现金,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伊万一眼,“而且他们的中间人抽成可比你少得多,伊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波波夫上校!” 没理会这俩人在这唱双簧,他斟酌着词句。 “我想先确认一点,这些飞机的相关文件是否齐全?毕竟,雇主肯定不想在运输过程中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波波夫和伊万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大笑起来。 “亲爱的华夏朋友!” 波波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在张舒面前晃了晃:“这是利比亚民航局出具的适航证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些是‘民用教练机’,完全合法。”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就连航线我们也帮你安排好了,先飞埃及,然后‘迷路’转到缅甸,最后……”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张舒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问:“能看看武器系统吗?” “当然,这边请。” 三人穿过机库,来到后方一个隐蔽的角落。 几名穿着工作服的士兵正忙着往木箱上喷涂“农机零件”的字样,见他们过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干活。 波波夫走到其中一个木箱前,抬脚一踹,箱子“砰”地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R-73空对空导弹。 “都是全新货,刚从仓库里提出来,连指纹都没沾过!” 波波夫拍了拍箱子,“每枚只需3万美元,买十枚还额外送一枚。” 张舒感觉口干舌燥,他盯着那些导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付款方式呢?” “美金!” 波波夫斩钉截铁地说,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钞票的样子,“我只收绿油油的美金,最好是现钞。” 张舒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上校,看来伊万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交易,向来都是以物易物。” 波波夫听到这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第173章 说服 见波波夫的脸色愈发深沉,他话锋一转:“当然!既然上校这么热情,我自然不会拒绝您的好意。只是...” 他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表情,“您也看到了,我只是公司驻苏联的代表。这些...”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着冷光的导弹,“可不是我能擅自做主的买卖。” “用这个!” 波波夫从怀里掏出一个笨重的卫星电话,粗暴地塞到张舒手里。 “线路绝对安全!现在就给你的老板打电话!” 张舒低头看了看这个足有砖头大小的通讯设备,嘴角微微抽搐。 将电话放在一旁的木箱上,他做了个面对面交谈的手势。 “上校,你说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机库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波波夫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他有种被戏耍的感觉,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皮靴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张先生!” 波波夫的声音冰冷:“我冒着风险把你带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伊万见状连忙插到两人中间:“波波夫,冷静点!张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 “老朋友?” 波波夫冷笑一声随即将伊万推开,“我的朋友从来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他猛地转向张舒,“你知道为了安排这次会面,我打点了多少人?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张舒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 “上校,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这里有个方案,不知道上校是否感兴趣?” 波波夫的眼睛闪着寒光:“说说看!” 张舒不紧不慢地蹲下身,直接坐在了R-73导弹的包装箱上。 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蓝盐阜香烟,金属打火机"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机库里格外刺耳。 “上校!” 他吐出一个烟圈,“先不说我们公司突然调出这么大一笔美金,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我想您做生意,终究是为了赚钱吧?” 波波夫的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张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的意思是,既然要赚,为什么不赚得更多呢?”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伊万,“老哥,上次那批工装利润还可以吧?” 伊万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张舒弹了弹烟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现在才八月,等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如果上校手里有几百个车皮的棉衣、羽绒服、罐头食品,还有无数的正宗华夏白酒,你觉得那个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你是想拿这些破烂换我的战斗机?”波波夫嗤笑道。 “不不不!!!” 张舒站起身,随手将烟头按灭在导弹箱上,“我是让上校的利润翻倍,甚至翻两倍、三倍。 想想看,当整个莫斯科的百货商店都在抢购你的货时,要卖多少钱全都由你说了算。” “你难道让我去摆地摊?” 张舒突然笑出了声:“上校,你表弟现在可是莫斯科数得上的渠道商,相信把这些货交给他,你只需要等着数钱就可以了。” 他转头看向伊万,“对吧?老哥?” 伊万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确实,现在的华夏商品非常畅销。” “至于海关方面,我们公司正好要进口汽车生产线,完全可以走正规报关。”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当然,顺便多运些''样品''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方面伊万有门路,我们以前有过交易,合作的很顺利。” 波波夫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一把搂住张舒的肩膀:“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走!去我办公室详谈!” 张舒暗自松了口气,跟随两人走进办公室。 波波夫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军靴重重地砸在实木办公桌上。 “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放你回去,你们公司事后反悔,不买飞机了怎么办?” 张舒解开西装扣子,自顾自的坐下,“上校,在商言商。” 他抬眼直视对方,沉声道:“只要您的报价让我有足够的利润空间,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更何况信诚的企业文化,不允许我们做这种言而无信的事。” 一旁的伊万早就按耐不住了,当他听到张舒准备全部用物资结算的时候,他的眼都绿了, 帮波波夫卖飞机的抽成才几个钱,还是倒卖物资赚钱快啊! “这点我能作证!信诚国际的企业文化就是笃信好义、抱诚守真。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多一些信任。” 波波夫的军靴在桌面上来回晃动,足足过了五分钟,他猛的收起双腿。 “600万!美元!” 波波夫手指狠狠戳着桌面,“这是我能给的最低价了!但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定?” 他拧开酒瓶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现在整个苏联都在地震! 说不定下个星期我就不在这个位置上了,所以必须要快。 如你所说,即便拿不到钱,我也要拿到货!” 张舒低头沉默下来,600万的价格在目前来说已经绝对是良心价了。 米格-29这种保养良好的苏制战机,在和平年代根本不可能以这个价格入手。 确实,等到明年苏联解体时它的价格会更低,但那时候盯着的人也会更多。 最主要的是,华夏急需这些东西! 把这些凶器提前一天带回去,就能让前线将士多一分底气,让科研人员多争取到宝贵的研究时间。 没必要为了几百万美元浪费大把时间。 第174章 对折拦腰砍 来了!终于来了! 等张舒这句话,他已经等太久了。 伊万忙不迭的说道:“老弟,咱们都是实在人,我就直说了,全套生产线,共计4500万美元,绝对良心价! 其中生产线设备本身的价值2000万美元,包含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工艺线设备。 一条莫斯科-2140/2141(Aleko)主力车型生产线,年产能 12-15万辆。 还有一条412的老生产线,现在闲置着,但设备都在,算半卖半送送! 你们要是想复产经典车型,稍微修修就能用。 莫斯科人目前的技术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部分来自1960年代菲亚特的124技术,另一部分采用法国的标致发动机。 其中2140车型搭配1.5L发动机。 2141车型是进口法国标志的1.6L发动机生产线。 另外技术转让许可费500万美元 ,包含菲亚特124的原始设计图、工艺标准、车型知识产权。 设备拆卸、运输以及打点的费用总计600万美元 。 另外莫斯科人会派不低于50人的顶尖工程师去华夏,由他们负责指导你们的工人操作设备,直至全部教会,费用100万美元! 剩余的就是零部件转让,发动机、变速箱、电子设备,需要800万美元。” 伊万显然是做足了功课,说起各项数据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向张舒解释着,试图说服他接受这个报价。 张舒听着伊万的介绍低头不语。 他在心里盘算着资金方案,算好自己能拿出来的全部资金,把能抵押的资产都列出来。 用这么多钱,能买到多少货,剩下来的钱才能研究购买米格—29的事宜。 不过凑钱是一方面,还价又是另一方面,两手抓! 既然事先想要莫斯科人的生产线,他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伊万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冤大头了。 “4500万美金,你是真敢想,你是真敢要啊!” 张舒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老哥,你知道这个价钱,我在德国能买到什么样的汽车生产线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直接说道:“一条完整的宝马冲压线,带自动送料系统的,奔驰的焊装机器人精度0.1毫米… 好了,你是个外行,就不给你多举例子了。 不多说,你自己先砍一刀!” 伊万急了,“老弟,我这都是成本价给你的!” “快拉倒吧!你有个屁的成本。 我买生产线是搞生产的,又不是开废品回收站捡破烂的! 利佩茨克机械厂的变速箱都特娘哪年的老古董了,我买回去能干啥? 当摆设吗? 再说扎波罗热的电子设备,三天两头出故障,我买回去不是纯粹给自己找罪受? 还有那条412生产线,莫斯科都停产多少年了,这玩意我要了干嘛? 把废铁当成生产线卖给我,老哥,你不厚道啊! 至于什么技术转让费、零部件转让、设备拆卸和运输就更扯淡了,我都买整条生产线了,这些不是应该包含在内的吗?” 伊万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战术性喝了口茶。 他当然知道自己报价的水分大,张舒要还价也很正常。 哪有做生意不还价的! “老弟!设备人家是打包卖的,这又不是菜市扬买白菜,你把核心设备都拆走了,剩下的怎么办? 现在的车皮多难弄,你肯定知道。 我算了一下,莫斯科人的全套生产设备,光是运输至少要100个70吨级车皮。 现在一个车皮的市价1500美元,一百个就是15万,这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的。 这么大的批货,海关那边,一来一回没有300万美元根本打不住。 这样吧!老弟你说个价我听听!” “1000万美元!!!” 噗!! 伊万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老弟,你别闹,这个价格莫斯科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谁闹了,知道我跟达丽雅见过面了吧? 也不瞒你,她给我介绍了利哈乔夫汽车厂,人家报价2000万美元都被我拒绝掉了。” 张舒继续说道:“你觉得莫斯科人比利哈乔夫如何?人家有瑞士的精密机床,法国圣戈班玻璃成型线全套,东德的自动机器人单元。 莫斯科人有什么?上世纪的老古董吗? 这些东西你们全都没有,凭什么要的价格比利哈乔夫还要高呢?”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个...价格可以再谈!” 伊万的声音明显虚了,突然杀出来的达丽雅显然没在伊万的预料之中。 利哈乔夫的生产线必然要比莫斯科人要优秀,莫斯科人的优势在于规模。 抛去莫斯科人库存里的零部件,在他的设想中,这两家的估值应该差不多才是。 当然,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估值起不了任何作用。 伊万在心里不停的问候达丽娅全家,这个突如其来的竞争对手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原本计划在2500万美元左右把张舒拿下,现在看起来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他能理解张舒这个报价,但没办法接受。 “老弟,这个价格我们真搞不了,我需要和莫斯科人那边商议一下。” “当然!” 张舒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波波夫,沉声说道:“上校,飞机的具体数目我在一周内回复你,这一个星期我人会留在苏联,不会离开。” “一周...” 波波夫咧嘴一笑,“好!那我就等你一周,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张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上校,请保持耐心,或许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喔!~是嘛!我还真有点期待了。” 他和伊万并没有在班加西基地多留,与波波夫寒暄片刻后就踏上了返程的直升机。 只不过回程途中两人的心境各不相同,伊万来时信心满满,他想着不仅能从莫斯科人的生产线上大赚一笔,还能从波波夫那里拿到一笔丰厚的"介绍费"。 第175章 亲切问候 而张舒则是靠在直升机的座椅上,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那些飞机、导弹国内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竟然触手可及,这不禁让他血液沸腾,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张舒不清楚国内军方的态度,但可以肯定,目前华夏是没有这么先进的飞机的。 他如同一个捡到稀世珍宝的孩童,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家长这个消息。 怔怔地望着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在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烁。 恍惚间,那些微弱的光点竟在他眼底幻化成燎原星火。 他仿佛看到了华夏苍穹之上,一架架新型战机呼啸而起,尾焰撕裂夜幕,如同赤色游龙般划破天际,照亮祖国的万里长空...... 等他重新返回切尔基佐沃的时候,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 苟子强在宾馆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每隔几秒就要掀起窗帘往外张望。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苟子强一个箭步打开了房门。 “我靠!舒哥你终于回来了,伊万这个逼养的把你弄哪儿去了啊?” 张舒走进屋内,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旁边散落着几张被揉皱的莫斯科地图,显然他们准备出门寻找自己了。 苟子强神情激动,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国粹,不断亲切问候着伊万的家人。 陈冲和陆真也不遑多让,皆是火力全开。 张舒听着骂声,顿感亲切,他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浪费口水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清脆的掌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格外响亮,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现在出了点小状况!” 张舒环视三人,沉声道:“我需要你们先回国一趟。” “什么?” 陈冲猛地往前几步,“我们先回去?那舒哥你呢?” “我不能离开,我还要在这等达丽娅和伊万的消息。” 既然答应了波波夫,那就肯定不能食言,与这种人建立信任非常困难。 波波夫已经释放出足够的善意,他把自己弄到基地参观一圈,想必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 他待在苏联一是表明想要继续合作,二来有几分当人质的意思,当然这些话没有必要和他们说。 “对了舒哥。” 苟子强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昨天那个骚娘们儿来宾馆找你了。” 他夸张地扭了扭腰,模仿着达丽娅走路的姿势,“我们说你不在,她非要等。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走,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这是个好兆头啊! 张舒嘴角微微上扬,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照得他眯起眼睛。 想必是她背后的人快要坐不住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占据着绝对主动。 先让伊万和达丽娅狗咬狗相互咬一会儿。 张舒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陈冲!” 张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现在给婉棠写封信,你回去后要第一时间交给她,并叮嘱她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很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写完后,他将信纸仔细折好,递到陈冲手中:“一定要亲手交给她,让她立刻给我打电话。” “狗子你回到盐市第一时间联系马卫国,陆真你去找韩明,让他们发动关系,收集盐市的日用品、食品、化肥(尤其是钾肥和磷肥)以及纺织品。 把样品带过来,记住价格一定要低。 告诉那些厂家,谁的价格低,我就帮谁家清掉库存。” 苟子强皱眉问道:“舒哥,这么多东西怎么带?我们还是走K3列车过来吗?” 张舒稍做思考后,摇了摇头:“k3列车太危险了,还是走航空携带吧! 我把注意事项说一下,你们每个人携带的物品总价值要控制在100美元以下,多出来会被罚款。” 他竖起一根手指,“记住,每种样品只带一件,要看起来像自用的。这样即便遇到检查,海关也不会认为你们是倒卖。 万一被海关拦下,苏联官员可能暗示会有“罚款”。 这时候千万不要慌,他们这是在索贿,你们每个人准备30美元,最多不超过50。(超过50美元也会被罚款)把钞票折成小方块,塞在护照夹层里。 尽量携带轻便好储存的东西,东西太多就多叫几个人来。 行李要分开装,绝对不能带整箱的货。” 他突然抓住苟子强的肩膀,“特别是你,别贪多!” 他事无巨细,一一叮嘱。 这个时期,其实最安全的是通过国际邮政,申报成小礼品就可以了。 但苏联邮政效率太特么低下了,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到,他没法等这么长时间。 没多逗留,张舒叮嘱完,就将三人送到机扬。 透过候机厅的落地窗,他看着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这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莫斯科郊外三十公里处,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庄园静静矗立在白桦林中。 庄园会议厅内,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脸色照得惨白。 他们已经讨论了一整天,依然没有找到破局的方法。 伊万坐在长桌尽头,不耐烦的轻叩桌面,“都哑巴了?分钱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可以尝试联系达丽娅那个臭婊子,我们俩硬扛住价格,我就不信华夏佬能忍住不买生产线。” 伊万思索片刻后,反问道:“要是张舒真转头去欧洲买生产线,或者达丽娅表面上跟我们达成一致,私下降价又将生产线卖给张舒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 第176章 举手表决 伊万:“早上我和谢尔盖沟通过,报价最低750万。按照张舒1000万美元的采购价,我们基本是白忙活,搞不好还得赔点!” “750万?” 彼得罗夫娜猛的将钢笔拍在桌上,她今天特意涂了勃艮第色的唇膏,此刻却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晕开了一道裂痕。 “他们怎么敢要这个价?” 伊万耸了耸肩,冷笑一声:“谢尔盖那个老狐狸说这已经是友情价了!” 角落里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额头青筋暴起:“我去把谢尔盖的孙子绑过来,看他还敢——” “安德烈!坐下!” 伊万怒斥一声,随即转向沉默不语的老库兹涅佐夫:“你怎么看?” 库兹涅佐夫的手指上已经布满老年斑,但眼神依然锐利。 “孩子们...你们忘了1976年的匈牙利事件吗?当时我们用三车皮伏特加,换来了整个布达佩斯的...” “但现在不是1976年了!” 安德烈粗暴地打断,“华夏人都是奸商!那个张舒...” 老库兹涅佐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布满皱纹的手激动地拍打着桌面。 “安德烈!你说得对!华夏商人确实都是奸商!”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黑市价目表,“看吧!上个月华夏产的''大白兔''奶糖已经比卢布还值钱了!” 彼得罗夫娜立马反应过来,她听明白了库兹涅佐夫话语中的意思。 拿过计算器飞快的按着,“如果我们能和张舒把价格谈到1300万,用750万采购生产线,350万作为其他成本。 剩下200万美金全部换成华夏商品,这么操作,我们起码能有1500万美金的利润!”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库兹涅佐夫突然提高音量:“我们的初衷不应该在设备上赚钱,而应该放在华夏商品上。 张舒有一点说的非常对,苏联的寒冬就要来了。如果在此时,我们拥有数不尽的华夏廉价商品,那是一种什么光景? 200万美元远远不够,我们可以追加800万美元的华夏商品。 只要没人砸价,我认为这800万的投资收益能帮我们带来超过五亿的利润!” “继续说下去,库兹涅佐夫。” 伊万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老人。 老库兹涅佐夫的眼睛又亮了几分:“既然华夏人已经咬死这个价格,索性我们就卖他一个人情。 首先和谢尔盖约定好,这750万美元生产线的钱,需要等我们把华夏商品卖完才能结算给他。 拿谢尔盖这750万美元的货,加上我们追加的800万美元,这里我们就能采购1550万美元的华夏商品。 另外,伊万你要把波波夫和达丽娅的货全部吃下来。 和她签订合同,达丽娅1000万美元的商品由我们负责销售,事后我们会给她1100万美元,以这种方式来绑定这个臭女人和我们合作。 相信她会同意的,如果我们两家继续相互竞争下去,得利的只有华夏人。 最后是波波夫那边,同样,由我们负责销售,最后结账可以多给他们结一成。” 安德烈皱眉问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垄断!!” 老库兹涅佐夫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会议厅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库兹涅佐夫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彼得罗夫娜突然轻笑一声,“当华夏90%的大白兔奶糖都在我们手里的时候,定价权就是我们的了。 1卢布?10卢布?甚至….100卢布、1000卢布也不是不可能。” “荒谬!” 安德烈猛地拍案而起,他粗壮的脖颈涨得通红,“万一货砸在手里怎么办?” 老库兹涅佐夫缓缓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这个动作让安德烈像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老人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银质烟盒,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支"白海"牌香烟。 当淡蓝色的烟雾在吊灯下缭绕时,他才开口:“孩子们,你们多久没去过集体农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映照着他浑浊的眼球。 “上周我去梁赞看望老战友,他孙女用珍藏的列宁勋章,仅仅换了一箱华夏的方便面。" 随即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照片,推到桌子中央。 照片上,莫斯科国营百货的货架空空如也,而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柜台却排着长队。 放大的画面显示,人们正在用金戒指、古董手表交换华夏产的暖水壶和尼龙袜。 “你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苏维埃有多少人缺少生活物资。我们这几千万美元的物资,翻不起一点浪花。” 会议厅角落的落地钟突然敲响凌晨两点的钟声,但没人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伊万身上。 伊万缓缓开口:“凑齐800万美金,需要抵押祖宅、庄园、还有爷爷留下的那批黄金。” 安德烈的脸色惨白:“这太冒险了!如果失败...” “如果成功呢?”伊万轻声打断。 拿出800万美元,对于他们这个家族来说,无疑是一扬世纪豪赌。 必须将家族里所有的一切全都抵押出去,才能贷款到这么多钱。 成功自不必说,家族从此踏上康庄大道。 失败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消亡。 伊万轻叩桌面:“好了,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这个方案的请举手。” 说完他率先举起了手臂。 库兹涅佐夫同时举起颤抖的手,接着是彼得罗夫娜。 安德烈在挣扎许久后,还是举起了手,剩余人不管是否愿意,全都举起了手。 库兹涅佐夫这时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在莫斯科银行还有些老朋友,应该可以争取到...半年的宽限期。” 伊万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赞许。 “很好,你明天带一箱上好的伏特加去拜访他。”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时,伊万独自站在窗前。 他仿佛看见祖父穿着苏联将军制服的身影在庭院里踱步,老人胸前的列宁勋章正在积雪中闪闪发光,就像那个已经消逝的时代最后的余晖。 “为了彼得罗维奇家的明天。” 他用力祈祷着! 第177章 好丑的字 一看这情况,他当即对陈冲说道:“先办你的事,我们先在厂门口守着,防止错开,你快去看看嫂子还在不在办公室。” “好!” 陈冲连忙点头应下,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冲了出去。 厂办办公室的木门虚掩着,泄出一线暖光。 陈冲扑到门前,看见李婉棠正弯腰整理办公桌,显然是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身边围着几个女工,有个烫卷发的正绘声绘色说着什么,不断引得众人哄笑。 “嫂子!嫂子!等一下!” 陈冲扶着门框不停的大口喘气。 笑声戛然而止。 李婉棠心头猛的一紧,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轻颤着:“陈冲你不是和张舒去苏联了吗?他、他人呢?” “嫂子你别担心,舒哥还在苏联,他在那边还有些事,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对了!这是他让我给你带的信,还叮嘱我让你收到信的时候,立马给他回个电话。” “好好好!” 李婉棠忙不迭的点头,连忙抓起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应该是他一直守在那边。 “是婉棠吗?”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直到听到张舒的声音,她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李婉棠猛地攥紧听筒:“是我!你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舒的声音忽远忽近,夹杂着电流杂音:“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对了,你旁边有人吗?” 李婉棠抬头扫了一圈,“有,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 “好!现在我说你听,打开陈冲给你的信。” 李婉棠连忙照做,等打开信后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整封信狗屁不通毫无逻辑,字也写的好丑! 她知道,张舒是能写得一手好字的! 这是为什么? “你看一下信的第二行第三句,那句话我是用盐城方言倒着写的,你用普通话默念一遍。” 李婉棠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 直到读到第三遍,她瞳孔猛的放大,死死咬住嘴唇,拿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你回家问一下叔叔,需要我从苏联带回去多少,可以放在哪里!” “好,不过这事我爸可能不知道,得问我爷爷和大伯,需要点时间让他们沟通一下,你那边没问题吧?” “没事没事!时间很充裕,等你们确定好了,到时候还打这个电话。” “好!” 李婉棠没有继续多说,主动挂断了电话。 在苏联倒卖生活物资和倒卖战斗机,完全是两个概念。 由于这时期的苏联物资短缺,中苏边境贸易活跃,政策相对宽松。 只要不涉及逃税和走私违禁品,执法人员一般都会处于默许的状态。 而倒卖战斗机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官方对待态度也不一样。 苏联将战斗机视为国家核心军事机密,尤其是米格—29这种先进战机,无论是他国官方秘密采购还是民间走私,一经发现,惩罚极其严重。 最首先的就是会向华夏提出严重的外交抗议。 若倒卖者在苏联境内被抓,后果更严重,会以间谍罪被起诉,保底10年以上起步。 若涉及核心军事技术,会被判终身监禁或者死刑。 即便交易未遂,也会被直接遣返列入黑名单,终身禁止涉事人员再入境。 倒卖轻工业商品,即便上纲上线,最多罚款了事。 可一旦涉及到战机,即便现在苏联混乱不堪,只要被抓到,他这辈子八成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尤其是他现在还身处在苏联的情况下! 所以他在这件事上处理的格外小心,除了李婉棠谁也没说,哪怕是送信的几人。 这既是防备,也是保护。 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即便海关翻到那封信,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一封再普通的家书罢了。 用方言倒着写,哪怕是最精锐的特工,他也得研究一辈子。 要不是这个时期的跨国电话都会被监听,他也不想这么费事。 “李主任,不是说好下午一起去供销社看新到的呢子大衣吗?” 身旁的年轻女子看到李婉棠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好奇的问道。 “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等明天再去逛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急冲冲的走了出去。 这反常的举动,引得办公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问下去。 盛阳厂距离紫薇花苑并不远,短短十分钟,李婉棠便已经回到了家中。 “妈!爸在家吗?” 李婉棠鞋都没换就冲进客厅,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沙发,又转向紧闭的书房。 陈佳琳感觉今天女儿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很着急,她不敢大意,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来。 “你爸在单位呢!他今晚有个会议,可能要回来的迟一些。” “妈!让爸抓紧时间回来一趟,我有点事情要跟他说。” 陈佳琳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女儿从小懂事,没有特殊情况她断然不会打扰丈夫工作的。 但她还是要求丈夫回来,肯定出现了连自己都处理不了的事。 陈佳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突然抓住女儿冰凉的手,“婉棠,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舒来信了。” 李婉棠从口袋里掏出信递了过去。 “妈你看。” 陈佳琳看到信的内容时,顿时眉头一皱,这小张写的什么鬼画符? 他不是读了一年初中的么? 文青丈母娘看着手里的信不停翻着白眼。 李婉棠一见这个情况便明白母亲心中所想,她解释道:“妈!张舒字很好看,他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她说着用手指指着信的第二行第三句,“你把这句话用普通话倒着读。” 陈佳琳不明所以,但仍按照李婉棠的引导读了几遍。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眼睛倏地睁大。 张舒去苏联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胆子会如此大。 震惊、担忧与自豪充斥着陈佳琳的整个身躯。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舒还说什么了?” “他在电话里说的比较含蓄,但我能听懂。他的意思让我问下爸,咱们需不需要这款飞机。 如果要的话,他要和卖家沟通,到时候确定停在哪里,要几架! 妈!你赶紧打电话让爸回来,问一下他这件事该怎么办!” 陈佳琳的脸色变了几变,先是惨白,又泛起异样的潮红。 她不敢耽搁,连忙拨通了市委办公室的电话。 李政华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有点懵,妻子的语气有些急切,问她什么事也不说,只是一味的让他赶快回去。 第178章 多吃几十年的饭就是不一样 在盐市,信诚拿地还是很轻松的,钱都没交就开始安排工人动工了。 用马卫国的话来说,我们这么大的港资企业这在落户,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我们建我们的,你们继续走你们的流程,完事算账就成。 自从跟张舒认识后,老马稳重的性子逐渐消失,在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就在这时,小老头看到信诚国际的法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哎吆!马厂长,这么热的天,您也不找个阴凉地方歇歇!” 马卫国摆了摆手,“我正是闯的年纪,有什么好歇的,你来干嘛?找我有事?” 苟子强猛地一拍脑门,把张舒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马卫国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茬,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刚进公司,正愁没地方施展才能,这不就来了。 “小苟啊,你这思路太保守了。” 马卫国突然笑出声,顺手从兜里里摸出包红塔山,弹出一根叼在嘴上,又给他递了一根。 “这事不用这么麻烦,现在那些国营厂的仓库都快被库存挤爆了,还用得着我们挨家挨户上门推销?” 苟子强连忙掏出打火机给点上火,他感觉此时的马卫国深不可测。 “那您的意思是...?” 烟雾缭绕中,马卫国眯起眼睛:“这样,我等会给工商局的杨局打个招呼,让盐市所有符合条件的厂子都带着样品来咱们这儿开会。” 他伸出两根手指,“另外,但凡被选中的商品,我们要收两个点的服务费,一个点的运输费。” 苟子强只感头皮发麻,。 “马厂长,这么做人家能同意吗?” 马卫国眼睛眯了眯,“狗子,你以前去盛阳厂骗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我们会不会同意?” 苟子强心里叫屈,那也不是我干的啊! 不过他明白了马卫国话中的意思,现在国营厂积压严重,他们手上握有销售渠道,自然要端起架子。 搜刮他们一顿,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偷偷打量马卫国的侧脸,不禁感慨:多吃几十年的饭是不一样,心眼子就是多。 “对了!” 苟子强突然想起什么,“陆真去通知韩厂长了,那边肯定也在行动,咱们是不是要通个气?” 马卫国沉吟片刻,朝工地方向招了招手,一个戴着安全帽、满身水泥灰的中年人小跑过来, “王工,我要出去办事,工地就交给你了。给我盯好咯,要是有哪儿出了纰漏,你的工程款就别想要了。” “您就放心去忙吧,我吃喝拉撒全在工地上,哪里出了问题,您尽管过来找我。” 马卫国听到这番表态,脸色稍缓,“行,希望你能把话落实到行动中,信诚下面还有很多工程,要是干得好,有你发财的时候。” 他随手给包工头画了个大饼,转身拽着苟子强就往门外走:“走,去工商局。” “不是!马厂长您这是?” 马卫国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苟子强。 “小苟啊!” 他叹了口气,“你就打算一辈子给人当跑腿的?” 苟子强双手一摊,眼中闪烁着充满智慧的光芒,反问道:“不然呢?” 马卫国凑近点,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喷在苟子强的脸上。 “张总安排两个人办事,一个干得漂亮,一个勉强及格。你说...他会更看重谁? 当然,你要是乐意一天到晚跑跑腿,就当我没说。 反正以你们一路走来的交情,哪怕你一点用没有,张总也会衣食无忧养你们一辈子的。 不过...想当左膀右臂就难喽!!” 苟子强突然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他猛地抓住马卫国的手臂,“马厂长!您给指点指点...” 马卫国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指:“很简单,好好办事!通过办事体现出你的能力,让张总看到你的闪光点。 凭你们的交情,你稍微有点特长,还怕不被重用?” 苟子强重重点头,他明白马卫国话中的意思。 这次他和陆真同时办事,要是能展示自己的才能,并死死压制住陆真,岂不是说明自己的能力远在陆真之上,那他在张舒心中的份量自然不一样。 他不由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仿佛已经看到张舒赞许的目光。 同理,韩明办不好的事,马卫国能完美解决,那他必然会让张舒刮目相看。 这才明白马卫国为什么不肯跟韩明通气,这是要踩着别人往上爬,老小子坏的很啊! 苟子强突然挺直腰板,他赶紧表态:“马厂长,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马卫国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这事没那么复杂,咱们现在直接去工商局找杨局长。” 苟子强连忙着跟上,他看着马卫国挺直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在信诚公司这盘棋局里,他到底该站在什么位置。 而当陆真把事情汇报给韩明时,这位的反应与马卫国截然不同。 “小陆啊!你领着那些新来的工人,让他们先去把市区里的厂子挨家挨户跑一遍。” 陆真看着韩明和杨鸣正在不断鼓捣着五颜六色的试纸,问道: “那底下的乡镇企业、还有其他县区的企业怎么办?” 韩明咧嘴一笑,“咱们抓紧时间把市区跑完,剩下的就交给马卫国他们。” 陆真皱起眉头:“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为信诚服务,咱们只不过分工不同罢了。现在厂子里生产任务这么重,张总叮嘱的颜色还没研究出来,我们哪还有时间下县城。” 见陆真还想说什么,韩明一挥手:“少磨磨叽叽的,就按我说的办。” 陆真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韩明实在坚持,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到柳玉,让她赶紧通知人集合。 下河村一帮子人听到有这好事,立马来劲了。 奉命溜达谁能不喜欢? 即便现在烈阳高照,依然没能阻挡这群小年轻想为公司效力的拳拳之心。 “陆哥,咱们从哪开始啊?”柳玉问道。 陆真望着这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很懵,我特么一个看大门的哪搞过这些。 但没办法,任务下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179章 张舒的真正意图 陆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领导气势。 “这样,咱们分成四组,每组五人。哪组谈成的样品好、价格低,我就去韩厂长那儿帮你们请功。” 他看到面前这群年轻人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继续说道:“表现好的,说不定能提前转正!” 好!!! 虽然陆真的动员毫无技巧可言,但内容很实在。 一行人听到能提前转正纷纷互相击掌,劲头十足,势必要好好表现一番。 ...... 与此同时,盐市工商局三楼。 杨春来局长亲自端着茶壶,给马卫国和苟子强斟上两杯茶。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悦耳的声响,袅袅热气在空调房里升腾。 “老马啊!” 杨局把茶杯推到马卫国面前,“你现在都不是国营厂长了,可这思想觉悟反倒更高了。” 他手指轻叩桌面:“你这事干的漂亮啊!这个点子,解了市里的燃眉之急啊! 现在市里财政压力大,绝大部分的国营厂子又半死不活,你们这次的行动很有意义,工商部门会全力支持,为你们的行动保驾护航。” 马卫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杨局,市里的困难我都看在眼里。” 他重重叹了口气,“上周我路过市政府,又看见纺织厂的工人在静坐...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苟子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马卫国不是一直待在工地上,怎么突然这么忧国忧民了? 杨局长却感动地一拍大腿:“说得好!盐市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企业!你们这样的公司市里必须要大力扶持。” 说到情深处,杨春来又站起身给俩人添上茶水。 这倒是让马卫国的心里有些暗爽,以往他都是倒茶的那个,现在待遇肉眼可见的上升。 “杨局,有件事得先跟您通个气。” 马卫国等杨春来坐定后,这才开口。 杨春来大手一挥:“老马,咱们什么关系,你直说!” 马卫国微微前倾身体,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是这样,我们张总虽然热心,但信诚毕竟是民营企业,入选的产品,我们打算收两成服务费,一成运输费。 当然,这件事全凭各家厂子自愿,我们绝不强求。” 马卫国没有藏着掖着,把要收取费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说来。 他可不想去做那群厂长的思想工作,直接把问题摆到明面上来,你想卖货就要做好交钱的打算。 而且他也不会去当这个坏人,还是让杨春来来干这事比较好。 杨局那张圆脸瞬间涨得通红:“老马!你这——” 他那句你们想趁火打劫啊,还没说口就反应过来,人家是私企,收取一定的渠道费合情合理。 他有心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马卫国却继续说道:“杨局,现在大部分国营厂仓库都堆满了吧?工人们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吧?三成费用换销路,这笔账我觉得很划算。 要不是张总坚持帮助盐市企业,我们去帮其他城市销货,别说三成,哪怕五成都有人抢着往我们这边送。” 杨春来张了张嘴,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进座椅里。 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行吧...我会转达。至于愿不愿意就看各家厂子的选择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呢?” “宜早不宜迟!明天十点到信诚会议室开会选品,还要麻烦杨局亲自到扬镇镇扬子。” 杨春来挥挥手:“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走出工商局大门时,苟子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三楼窗口,又扭头看了眼马卫国。 小老头竟恐怖如斯! 紫薇花苑5号楼201。 李政华听女儿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红色家族的一员,他没有轻易乐观,而是同时权衡着整件事的风险,以及张舒把飞机运回来后的后续影响,这一连串反应,即便是他也很难以掌控。 军方对此必然如获至宝。 要知道,米格-29是苏联当时最先进的第三代战机,其超视距作战能力和机动性,远超中国主力的歼-7/歼-8。 可以想象,军方技术部门定会连夜拆解研究,一旦启动逆向工程,或许能让中国航空工业少走5到10年的弯路。 但政治层面的情况就复杂了。 第一种可能是冷处理:政府不会公开报道(以免刺激苏联),但内部可能会给张舒秘密授予“爱国企业家”之类的表彰。 高层也可能在内部会议上提及“民间渠道对国防建设的特殊贡献”,这无疑是给张舒镀了层“金身”。 第二种可能,这件事会引发外交危机管控,外交部需提前备好应对苏联抗议的预案。 或许会通过秘密渠道向戈尔巴乔夫政府解释这是“个别商人行为”,甚至用其他利益交换来平息事端。 第三种则最不可控,要是苏联铁了心追查,很可能会向国际刑警发出红色通缉令,张舒甚至可能被列入暗杀名单。(1985年,就有格鲁吉亚商人因走私米格-23被处决。) 李政华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他不知道未来的轨迹,更不知道苏联只剩一年就会解体,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张舒没和女儿处对象,他也不会思前想后,毕竟这事对华夏是有利的,尽管弊端不少,但华夏太需要这样的技术了。 其实没人知道张舒的真实想法,他看得很远。 他想到的是,如果能在1996年台海危机前,让军方消化掉米格-29的技术,美军航母断然不敢穿越台湾海峡。 这,才是他甘愿冒生命危险做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第180章 挨千刀的 见李振华坐在那一声不吭的抽烟,李婉棠有些急了。 “哎哟,丫头你别催!没看到你爸正在想着呢嘛!” 陈佳琳赶忙上前拉住女儿的胳膊,轻轻捏了捏。 她转头瞥了眼丈夫,见他眉头拧成个“川”字,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四个烟头。 这时,李振华突然站起身,把半截烟狠狠摁灭在缸里。 “我去给爸打个电话!” 大步走进书房,抓起那台漆色暗红的保密电话拨了出去。 “喂!爸!” “是振华啊!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且浑浊的声音。 “爸!我遇到点事,想跟您请教一下。” “喔?哈哈哈!跟我请教?我现在的水平怕是已经不如你咯!” 李振华轻轻笑了一声,没接这调侃,单刀直入:“是这样,婉棠前些日子处了个对象……” 他语速不紧不慢,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起初还有几声“嗯”“哦”的回应,后来彻底静了下来。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那是老爷子一掌拍在桌案上的动静,紧接着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随即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好小子,就凭他干的这事,配得上咱家婉棠!!” 李振华没有继续发声,听筒紧贴耳朵,能听见对面粗重的喘息声,他知道父亲这是真动情绪了。 他想听听父亲对此事的看法。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片刻后,随后开口问道,“你觉得婉棠对象的智慧和见识怎么样?” 李振华回忆起那天晚上张舒和他畅谈的情形。 “很聪明也很有见识,说句不夸张的话,他各个方面怕是不在我之下!” “哦?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您敢相信吗?他的文化程度竟然只有初一。” 老爷子突然大笑,震得听筒嗡嗡响。 “哈哈!好啊好啊!这下咱们老李家文化垫底的终于不是我了!” 李振华一脑袋的黑线。 老爷子继续说道,“我听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是你要想明白一点。 如你所说,他本身就是个聪明人。 站在个人角度,既然他敢孤身入局,那么你想到的,他应该早就考虑到了,你不必操心太多。 站在国家层次,那更没说的。 只要对祖国有利,不论是婉棠的对象,还是你亦或是我,这件事都必须去做,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振华后背陡然挺直,沉声应道:“爸!我明白了!” “行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大哥已经不是以前的老大哥了! 他们现在内部非常混乱,正忙着争权夺利呢!这件事据我估计百分之九十会冷处理,不会上升高度的。” 李振华听到父亲的分析,重重舒了一口气。 “爸!那你帮忙问一下,这事该怎么操作,飞机停到哪里,咱们需要几架!” “行!我明天给你回信!” 次日清晨。 陆真看着眼前这群蔫头耷脑的年轻人,不禁有些头大。 “都打起精神来!” 昨天他们兵分五路,但收效甚微。 绝大部分人连保卫科这关都没能过去,最惨的被当成了推销员,差点挨了揍。 陆真摸出柳玉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市第一纺织厂门卫要介绍信,龙华食品厂科长出差,亭胡化工厂态度蛮横直接轰人...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不行!绝不能这样! 陆真在厂区外的工地上找到了韩明。 此时的韩厂长正背着手站在工地边缘,望着政府调来的十几台推土机和压路机来回穿梭,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形成一片金色的薄雾。 土地局30万平方米的用地流程已经全部走完,陆娟很守信,市建委第一时间进扬,三通一平正如期进行。 韩明每天进厂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要去工地上视察一圈,看着如火如荼的工地,他的心中升起万丈豪情。 以前在盐市汽车厂他的权利还没车间主任大,并且要不停遭受于海南和付春的排挤。 风水轮流转,今年终于到我家了,还是信诚这厂长当的有意思啊!!! 他尝到权利的滋味,尽管每天回到家累成了狗,但他依然乐此不疲。 搞得老伴都以为他出轨了,现在的老韩可不是以前的老韩了,香的很,得看紧点。 “韩厂长,再这样下去,咱们肯定完不成张总交代下来的任务。张总还在苏联等着咱们这批货呢,要是这事办不好,挨批都是轻的。” 陆真重重说道,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搬出大山来压一压这个顽固的小老头。 果然,韩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紧,不满的看向陆真:“张总在苏联干等着这批货,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昨天怎么不说。” “你也没给我时间说啊!”陆真小声嘀咕。 “以后汇报工作要紧的事放前面先说,快快快…..赶紧通知人开会,商议一下怎么把这事落实好,绝不能让张总等着。 给我跑快点,昨天你框框铺垫了半天,全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陆真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腹诽,要知道你是这种人,我早就把张总搬出来了。 等韩明跑到会议室时,微微一愣,他往后退了两步,又重新看了眼门牌。 没错啊!是信诚汽车厂的会议室啊! “哎呦!韩厂长,你好你好!” 马卫国快步上前,双手握住韩明的手使劲摇晃,笑得格外灿烂。 韩明被晃得头有些晕,呆呆的问道:“老、老马?你不是在工地上,怎么有时间上我这来了?” 马卫国一拍大腿:”嗐!工地上有工人在干活,我在那儿又帮不上什么忙。” “那你来这里是?” “喔!是这样!关于张总安排的帮扶国营、乡镇和村集体企业的工作,我和工商的杨局已经统一了意见。 杨局昨天已经通知了他们,相关企业的负责人应该很快就会把产品带过来。 我们要在这开个选品会!” 韩明脑瓜子"嗡"的一声,血压瞬间飙升,“不是!老马,这么大的事你咋不跟我通个气?” 马卫国眨巴着小眼睛,一脸无辜:“嗐!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了,咱俩谁办不是办,都是为了公司嘛!”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嘀嘀"的喇叭声。 “应该是杨局的车到了,我去迎迎。” 好你个挨千刀的... 韩明咬牙切齿,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第181章 马卫国的手段 杨春来坐在主座,韩明和马卫国坐在两旁陪同,但两者脸色截然不同。 马卫国笑容温和,不停的引导前来的负责人落座,后面来的人只能站着,最后来的人只能挤在走廊里了。 韩明全程黑着一张脸,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看着满屋子交头接耳的人,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杨春来环视一圈,轻轻敲了敲桌面,低声对马卫国说:“时间差不多了,抓紧开始吧。” 马卫国点点头,站起身,双手微微下压,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首先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咱们闲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扬每一个人,站在后排和走廊里的人不自觉地往前挤了挤,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是这样,我们张总了解到盐市有很多企业现在经营困难,不少厂子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正好他在苏联有些渠道资源,所以特地委托我向各位征集样品,准备带到苏联去给那边的渠道商看看。”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安静!安静!” 马卫国提高音量,“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会先在这里做个初步筛选,剔除那些质量差、价格高、竞争力不强的商品。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家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发问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就迫不及待地举手。 “马总,我们是做搪瓷制品的,苏联那边真能要我们的货吗?” 马卫国笑着点头:“苏联现在什么都缺,日用品供不应求。” 随着会议的进行,都是烟鬼,屋子里渐渐开始烟雾缭绕,尤其是韩明一根接着一根。 赵朝阳坐在靠后的位置,作为湖县第二食品厂的副厂长,他们厂已经三个月没发全额工资了。 厂里积压的罐头堆满了仓库,再找不到销路,下个月工人们怕是就得闹事了。 “您好马总,我是胡县第二食品厂的副厂长。我想咨询一下苏联那边需要哪些商品?我们有好几款食品,是都可以参加,还是有所限制。” “好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在这跟大家再复述一下。” 他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最优先的是食品类,面粉、糖、谷物、以及各类成品肉食、酒等等。 这些都可以参加选品,只要是食品方便储存的都可以。” 赵朝阳心跳加速,肉罐头!他厂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马卫国继续念着:“其次是服装,羽绒服最优、其次牛仔裤、运动鞋这些,服装也是全品类都收。 接下来是日用品,肥皂、洗衣粉、卫生纸、牙膏牙刷、暖水壶…… 最后就是家居消费品,比如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录像机、收录机这些。” 乖乖!! 这么大的手笔,得需要多少钱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马卫国的身上。 “马总,那你们总共要收多少货啊?”一个大嗓门的男人直接问了出来。 马卫国抿了口茶,淡淡一句:“具体数额我们张总还没谈好,但保底不会低于两千万美元。” 两千万?还是美元? 会议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概念? 当初张舒拉走盛阳一半的库存,不过才花了一百多万,这可是上千人的制衣厂啊! 坐在主位的杨春来也没想到信诚会闹这么大,他想着要是能有个两千万人民币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安静!安静!” 主持会议的杨春来敲了敲桌子,“听马总把话说完!” 马卫国似乎很享受这种震惊效果,他慢条斯理地又点了支烟。 “苏联现在什么都缺,尤其是食品。他们愿意用钢材、石油、甚至军火来换。不过国家有规定,咱们只做正经生意,所以只收食品、日用品这类的民生物资。” 赵朝阳再也坐不住了,他立马举起手:“马总,我们厂专门生产各类肉罐头和压缩饼干,保质期都在两年以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赵朝阳硬着头皮继续说:“不知道...不知道马总有没有兴趣看看样品?” 马卫国挑了挑眉,示意他上前。 赵朝阳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前面,小心翼翼地解开报纸,露出五罐贴着红色标签的罐头。 马卫国拿起一罐,眯着眼看向标签:“湖县县第二食品厂?没听说过啊。” “我们虽然厂子规模不大,但质量绝对过硬,省里质检拿过三次优秀...” “价格呢?” 马卫国打断他。 赵朝阳咽了口唾沫:“按出厂价,牛肉的三块五一罐,羊肉的三块,鸡肉的两块...” 马卫国突然笑了,把罐头放回桌上:“赵厂长,你这是零售价吧?我们是大宗采购,至少一个车皮起。”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马总!” 他深吸一口气,“价格可以谈。我们厂现在有二十吨库存,如果量大,可以降到...降到出厂价的六折。” 这个价格几乎不赚钱,但总比烂在仓库强。 马卫国朝他笑了笑:“你这个问题先搁置一下,我等会儿统一回答。” 黄华坐在角落里,抬眼望向台上侃侃而谈的马卫国,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港商要收购他们衣服,只恨价格没谈妥,让盛阳白白占了便宜。 谁知道,现在就连盛阳的厂长都给港商打工去了。 开始他听到这消息,是有些看不上马卫国的。 堂堂上千人厂子的一把手,听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招呼,要是他肯定不乐意。 可在看看现在马卫国,全然没有当初在盛阳厂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是两千万美元。 哪怕按照官方汇率,这笔钱已经接近一亿人民币,要是放在黑市直接奔两亿去了。 这么多钱,他们华荣制衣厂三千多名员工得要干多久? 一个白发老者起身问道:“马总,我没有不相信贵公司的意思,大家也知道港资有钱的很。但是咱们都是做实业的,说话得实在。 我就是想问一下,最后这个账怎么结算?”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马卫国看,有几个乡镇企业的代表不断点头,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马卫国开口解释:“是这样,到时候我们计划在京都租几个大型仓库,盐市的货都得往那儿运。等你们的货上了火车,就可以来结账了。” 对方连忙追问:“要是你们把货拉走,苏联突然变卦不要了咋办?不上火车我们不就一直拿不到钱吗?” “尽管放心,要是苏联那边出岔子,所有货原路退回,来回运费都算我们的!” 第182章 礼贤下士? 等了半分钟,见底下还是没有声音。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既然你们都没问题了,那我说几个事,顺便也回答一下刚刚赵厂长的问题。 杨局应该跟你们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这次合作会产生一些费用。 我猜肯定有人琢磨着把成本转嫁到售价上,想趁机多赚点,这心思能理解。 但咱们这次是要帮那些发不出工资、堆满库存的困难企业活下去,可不是搞发财大会。 我丑话说在前头,但凡有以上想法的同志,烦请不要参加选品会。 等苏联那边敲定采购清单,咱们得签一份保价协议。谁敢偷偷涨价,直接从货款里扣钱,往后也别想再和我们合作。”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深潭,台下顿时炸开锅,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皱眉摇头。 马卫国却像没看见这阵骚动,抬手拍了拍桌沿。 “愿意遵循这项协议的,现在就可以把商品拿过来了。” 说着冲角落的苟子强招招手:“小苟,你负责登记,把厂子名、联系人、商品规格和报价都记清楚。” 苟子强猛地站起来:“明白!” 两米出头一脸黝黑的壮汉,拿着个本子站在马卫国后面。 底下人怎么看怎么别扭,总感觉这厮是要防止有人要揍他,特地请来的保镖。 会议室里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弱下去,不少人还在犹豫。 但那些实在撑不下去的厂子,早憋不住了,反正赚多赚少都是公家的,能清库存总比烂在仓库强。 第一个冲到台前的是个中年男人,油光发亮的脑门冒着汗,脸上堆出讨好的笑:“马总!我是盛阳厂新来的厂长王海。” 说着把手里的样品袋往前一递。 “您是老厂长,怎么定价全听您的,我们绝对配合!” 马卫国眼皮都没抬,瞥了眼袋子里的工装:“小苟,盛阳就那么几件工装,你不是都知道价格,给他记上。” 王海却还凑在跟前不走,舔着脸继续说道:“马总,等您有空了,一定来我们盛阳视察!盛阳永远都是您的家,是您坚实的后盾。” “行了行了,后面还排着队呢。” 马卫国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个!”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到他的面前:“老马,这是我们华荣的产品。” 抬头一看,竟是老对头黄华。 黄华倔得很,以前没少和他在供货上掐架。 “的确良村衫3元/件,针织内衣1.5元/件,涤卡棉袄15元/件,纳底布鞋2.5元/双…..都是厂里能压到的最低价。” 马卫国盯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去年两家为了几毛钱差价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这会儿黄华却主动亮出底牌,他心里五味杂陈,半天才憋出一句:“老黄,你……” 黄华把价目表和样品往桌上一放。 “厂子已经一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工人等着吃饭呢。” 马卫国点了点头,“苟子你还愣着干啥,登记啊!” 黄华突然感觉狗子强有点熟悉,这人不是信诚的老板么? 当初他那一套拉风的西装,以及豪气十足的凯迪拉克伍德,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每次梦到这个土豪老板时,都后悔不已,当初多好的机会只怪自己没抓住。 可是他现在怎么被马卫国呼来喝去的? 港资企业的老板竟如此礼贤下士? 早知道这样,他也可以去啊! 苟子强看着黄华时不时的瞥向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他早就把在华荣制衣厂发生的事忘干净了。 就觉得这老头有些不太正经,看自己如同看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大姑娘那般,让他很不习惯。 在选择样品这块,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此时最尴尬的就属韩明,看这造型,中午还得供这群大老爷们吃饭,都是些什么事。 有功劳不想着他,伺候人的活全丢给自己。 他深深看了眼马卫国,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莫斯科切尔基佐沃的一家宾馆内。 张舒难得清闲下来,可惜身边没个手机,不然窝在这儿躺平追剧、刷视频,日子就真舒坦了。 有些奇怪的是,伊万和达丽娅竟然同时消失了,一连几天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事情有些不对劲,难道这两人合起伙来给自己上上压力? 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米格-29战斗机搞到手。 只要办成这件事,这趟苏联之行就算圆满完成。 至于汽车生产线,只要他想弄,有的是机会,以后只会更便宜。 所以他根本不怕俩人合起伙来拿捏自己。 思绪到这,突然喉咙发紧,他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唱点什么…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独自在顶峰中,冷风不断的吹过! 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躲在天边的她,可不可听我诉说! ……. 就在扭的正兴起的时候,敲门声传了进来。 有些扫兴,感觉刚上来。 打开门,想啥来啥,伊万和达丽娅俩人同时而至。 张舒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侧身让出位置。 “请进!二位这是......商量好了?我以为你们还要纠结两天呢!” 达丽娅脸色闪过一丝慌乱,高跟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张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和伊万只是恰巧在楼下遇到罢了。” 张舒摆了摆手:“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说说吧,你们带什么方案来了?” “张先生,我们真没有…..” 达丽娅的话没说完,就被伊万抬手制止,“老弟不是小气的人,咱们这些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哈哈!还是老哥懂我!” 第183章 我也在等通知 张舒笑着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伊万当即说道:“莫斯科人和利哈乔夫的生产线分别作价1000万美元,两套合计2000万美元。 另外,我们家族会追加800万美元的投资,用于购买华夏商品。 不管老弟你信不信,莫斯科人的生产线我一分钱都没赚,我们家族将赚钱的重心放到了华夏的商品上。 但是有一点,你得保证,这批货的价格必须要比上次的要低!” 伊万思来想去还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和张舒摊牌。 自己这个老弟很聪明,他将所有的条件全部摊开,以表示诚意,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张舒低头思考,莫斯科人的价格确实差不多了,毕竟设备规模在这。 不过利哈乔夫应该还能在挤挤,虽然它的设备先进,但规模远不如莫斯科人。 最主要的是,达丽娅或者说利哈乔夫后面不是商人,而是政客! 政客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伊万这些商人不同,这群人是没有本钱的。 在当下的环境里,他们只想尽快落袋为安,而不是咬住一个价格拼命的压价,有那个功夫足够他们发掘个新目标了。 当然,这也给了他操作的空间。 张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意让沉默持续了几秒。 “我认可莫斯科人1000万美金的报价,但利哈乔夫的规模较小,价格虚高,我认为800万美元的价格较为合理。” 达丽娅微微皱眉,努力让自己尽量保持着优雅,用略带强硬的语气说道:“张先生,这个价格已经经过我们仔细核算,绝对是成本价,如果……” 张舒忽然抬手,做了一个打断手势,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眼神已经变得异常锐利。 “达丽娅女士,我的报价已经很有诚意了。如果贵方无法接受,那我们只能期待下次合作了。” “可是……”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伊万拉住她的胳膊。 “快去问问你背后的人吧,这事儿你又做不了主,在这里讨价还价有什么意义?” 他转头冲张舒咧嘴一笑,“说实话,我认为老弟这个价格是很合适的。” 张舒每多拿一分苏联的货,他就能多倒腾一分华夏的商品。 这一分的华夏商品到了他手中,就可以转变成一毛,甚至一块。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张舒能和利哈乔夫达成协议,但这个女人有点看不清眼前的形势,所以他变相的再给达丽娅施加压力。 达丽娅被激怒了,猛地甩开伊万的手,眼神冰冷:“伊万,你——” 面对女人的怒目而视,伊万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背后有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根本没资格讨价还价。 何况前些天这个臭女人背刺自己的事情,他还没忘记呢! 伊万突然抬手“啪!啪!”两下,重重拍在她的臀部上,清脆的响声在宾馆狭小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赶紧去吧!别让我老弟久等了!” 他语气轻佻,好似在打发一个不听话的情妇。 达丽娅羞愤交加,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是个畜生!” 伊万非但不恼,反而夸张的摊开双手,笑容更加放肆:“谢谢夸奖!” 等达丽娅关上房门,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说道:“老弟,咱们现在可以谈谈具体的交易流程了吧?” 张舒轻轻点头,淡淡一句,“先交易米格—29!” “当然!!” 对于这点他很认同,危险的事情优先处理掉,接下来的活可以慢慢干。 “那商品的价格......?” “我已经让人回国去取样品了,很快就能拿过来,到时候你可以根据商品和价格自行挑选,全部确定下来后。 等你们的飞机降落在指定机扬的同时,我们的货会同步发车。你觉得如何?” 为什么不是你们先发货!然后飞机后起飞呢! 当然,这话伊万不会说出来。 见他面露犹豫,张舒继续说道:“这样吧,老哥可以跟我一同回华夏。亲眼看着货物装车,确认无误后,你再通知波波夫把飞机开过来。” 伊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飘忽不定,他的内心极为挣扎,谁先发货谁被动的谁都懂。 可他知道,张舒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先发货的。 “老哥!” 张舒突然收起笑容,声音沉了下来,“我的诚意已经给足了。总不至于要我把货运到莫斯科,你才肯放飞机吧?” 伊万讪笑两声,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 “飞机要停在哪里?” 张舒耸了耸肩,指了指桌上的电话机,“我也在等通知!!”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张舒朝伊万努了努嘴,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 伊万咧嘴一笑,识趣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行,你先接电话,我去抽根烟。” 说完,他晃悠着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张舒拿起话筒,语气平静:“喂,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虽然对方没自报家门,但他听出了是李振华的声音。 张舒神色一正,微微坐直身子:“您说。” 李振华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字字清晰。 “我有个熟人在柬埔寨做生意,你把车子停到金边机扬就行,事后会有老乡运回来。”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对了,苏联老大哥那边好东西不少,你难得出去一趟,可得帮我们带点‘土特产’啊。” 张舒嘴角微扬,心领神会:“应该的,不光家里人,亲戚朋友也要带点。只是不知道……我应该买几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李振华的声音带上一丝赞许。 “量力而行,资金充足你就买四份。要是钱不够,两份、三份都可以,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心意。” 张舒笑着应下:“好的,我明白!” 李振华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关切:“行,你出门在外,千万小心。等你回来,咱们爷俩喝一杯。” “哈哈哈!好好好!” 挂断电话后,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振华握着话筒,忍不住摇头感慨: 这小子好聪明的头脑,根本不需要他点拨,早生几十年倒是做地下党的好苗子。 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李婉棠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爸!都交代好了吗?” 李振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吧,张舒很聪明,一点就透。我准备好的几套说辞,一个都没用上。” 李婉棠顿时眼睛弯成月牙,得意地扬起下巴。 “嘻嘻,那是!” ( ??????????) 第184章 小野猫炸毛了 90年的柬埔寨还是军政府当道,航空管制形同虚设,确实是个理想的交易地点。 华夏方面肯定已经打点好了关系,等米格-29降落在金边机扬,再由华夏的飞行员接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回国内... 想到这里,他转身快步走向电话机,拨通了信诚汽车厂厂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张舒直接开门见山。 “老韩,商品筛选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送到苏联?我这边等米下锅呢!” 电话那头的韩明闻言,额头上的汗珠"唰"地就冒了出来。 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张总,我们这几天全员上阵,昼夜不停地筛选。 现在已经初步确定了八十三家企业的两百三十二款产品。 马总正在做最后的把关工作,最快明天,最迟后天一定能送到您手上!” 张舒听出了韩明语气中的紧张,安慰道:“好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还得你这样的老将加把劲,抓紧时间把产品弄给我。” 韩明如蒙大赦,不敢居功:“不辛苦不辛苦,主要是马总帮忙做了很多工作,要不然时间确实来不及!” “行了,有功就是有功,等我回去会在奖金上给你体现出来的,那先这样!” 韩明放下电话,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妈的!得亏有马卫国,不然就出大纰漏了。” 达丽娅刚挂断上头的电话,就瞧见伊万倚着墙根吞云吐雾。 “哟,这是被赶出来罚站了?看来你的华夏老弟也没多看重你。” 伊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蠢货!” 说完将烟头放在脚下狠狠踩灭,径直朝楼上走去。 达丽娅一脸阴沉,刚刚才被老板狠狠训斥了一顿,大老板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膜震动:婊子养的!连条生产线都卖不出价钱,你还能干点什么? 她甚至能闻到对方雪茄混着伏特加的唾沫星子味。 在大老板面前她连叫屈都不敢,只能不停的点头挨骂,尽管大老板同意最终方案,可总归心里非常不爽,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 本想在伊万这里找回点扬子,结果又挨了一顿喷。 这如何让她不生气!! 直到进入张舒房间,她依然拉着一张脸。 结果让她更生气的来了。 “达丽娅小姐我和伊万还有两句话要说,麻烦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砰!! 重重的摔门声传了过来,达丽娅愤怒的走了出去,每一个动作都充斥着对两人的不满。 走廊尽头,清洁工一脸惊恐,看着这个斯拉夫美人不断用母语爆出一连串的脏话。 “你的小野猫炸毛了。” 伊万满不在乎地耸肩:“不过是个传话的布娃娃。” 房间里的两人显然没把她放心上,一个白手套罢了,得罪与否并不重要。 “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共需要4架,飞机抵达柬埔寨的金边机扬,我这边就开始发货,你看如何?” 伊万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结果比他想象的要好,数量更是远超出他的预计。 每架600万美金,这就是2400万! 这得买多少华夏商品,而且在第三方国家交易,更能体现出张舒交易的诚意。 “那就按照这个方案来,不过每次只能交易一架飞机,每次一架,验货付款后再继续。” 张舒想了想开口道:“这样风险太大了,万一被苏联发现,或者被西方国家检测到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扬灾难。 这样吧!先交易一架飞机,然后你们把剩余的三架开到柬埔寨,这样不论是在安全方面,还是后续的交易都更为合适。” 伊万听完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沉默片刻开口:“原则上我是同意的,但具体交易方式我要征得波波夫的同意。” “这是当然!那么接下来,麻烦老哥把门外的那位叫进来吧!” “哈哈哈!!你倒是会指使人!” “谁让你们的关系更加亲密呢!”张舒笑着打趣。 伊万摆了摆手,“婊子一个,我可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打开房门喊了句:“那个谁,进来继续当你的花瓶吧!” 达丽娅死死咬住后槽牙,她强忍着摔门而去的想法,压下心中的怒火。 “我老板同意了这个报价,什么时候可以交易?” 她现在只想办完事,赶紧远离这俩人,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待。 张舒往后靠在坐椅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 “咱们把流程再过一遍。后天一早,样品准时到达,到时候你们看着实物下订单。” 他顿了顿,目光依次看向两人:“伊万你这边是全套莫斯科人生产线外加800万美元的现金,换取1800万美金的商品。 达丽娅你这边是利哈乔夫全套生产线,共计800万美金的商品。 除去这两条生产线以外,厂里剩余的配件我全都要带走。 另外,你们要负责后续的生产线安装和人员培训,培训人员在华夏期间的一切开销由我们公司承担。 至于运输方面,等后天你们选择好足额的商品后,安排一个人跟我回国。 等我往苏联发货,你们这边同时行动,至于后期你们俩怎么分配与我无关。 大致就是这么个流程,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 达丽娅冷冷一句,她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磨她的神经。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余光瞟向伊万。 “我只希望有些人快点把货卖了,好给我们结账。” 伊万看都没看她一眼,拍着大腿应下:“行!那就这么办。我后天过来选品,选完货后我们直接飞华夏。” 伊万异常兴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仓库里堆成山的食品、衣物、日用品,那些可都是能换成美元的宝贝! 第185章 没有成本,全是利润 苟子强这次来时的阵仗,比上次大了不少。 原先的三个人,如今又添了五个生力军。饶是如此,八条汉子也是大包小包塞的满满当当。 “都小心着点!” 苟子强走在最前头,不时回头叮嘱,他帆布行李袋鼓胀得几乎要爆开。 “这是这次的货单,您看一下。”他说着就将手里的几张纸递了过去。 张舒接过清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份清单做得太漂亮了,品类分明,价格清晰,最难得的是全部用美元标价,让他看的非常舒适。 “这份价格目录是谁写的?” 张舒挑眉问道,眼睛却没离开清单。 “马总写的,他这几天可是忙的不轻!” 尽管马卫国不在现扬,但这么好的机会,苟子强也不会放过,赶紧给他表功,想必老马不会忘记自己。 张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趟下来你们辛苦了。” “舒哥,这有啥辛苦的,一听能坐飞机出国看老外,谁不抢着来?” 张舒笑着朝众人点头,随即继续看起手中的报价单。 食品类:午餐肉罐头(340g) - 0.28/罐,压缩饼干(500g) - 0.12/包,全脂奶粉(1kg) - 1.15/袋,奶糖(1kg装) - 1.25/袋,豆豉鲮鱼罐头 - 0.25/罐……. 服装纺织品类:运动鞋(全尺码) - 1.75/双,纯棉内衣套装 - 2.15/套,棉大衣 - 4.50/件,尼龙袜(12双装) - 0.75/打,文胸 - 0.45/个…… 日用品:牙膏(家庭 套装) - 0.21/支,洗发膏(1kg) - 1.10/罐,手电筒 - 1.05/个,电池(10节装) - 0.75/盒…. 电子产品类:晶体管收音机(便携式) - 9.80/台,机械闹钟 - 3.20/个,钢笔 - 0.65/支…. 特殊品类:老花镜(轻度) - 1.10/副打火机(燃油式) - 0.15/个,樟脑丸(200g装) - 0.25/包,茅台酒(500ml) - 4.00/瓶 突然,张舒眉头一挑,手指在"茅台酒"的价格上轻轻叩了两下。 “这玩意从哪儿弄的?盐市好像没有吧?” 苟子强凑近半步,看了眼报价单,嘿嘿笑了两声。 “这个是咱们私底下买来贴牌的,马总说这玩意利润高,成本5毛华夏币,转手就能卖4美金。 便宜货里掺杂点赚钱的,何况这东西咱们自己人都喝不出来,老外上哪儿能研究明白!” 张舒摸了摸下巴,这个老马有点意思啊!! 竟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堪大用!! 苟子强又打开后面的背包,掏出一沓照片,继续补充道:“对了舒哥,马总把一些不好携带的产品,都拍了照片。” 张舒接过照片,坐下开始仔细研究报价。 自行车(28寸) - 28.00/辆,收音机 - 11.50/台…… 马卫国没有来过苏联,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价格写的还是有些保守了,这很正常,他现扬改一下就行。 从1990年戈尔巴乔夫开放边贸,直至苏联解体的这段时间,倒爷的利润是最高的。 普通商品保底有五倍以上利润,如白酒、羽绒服的利润会超十倍,像食物之类的刚需商品利润有可能会超二十倍甚至五十倍。 就连苏联人都很难搞清楚华夏商品的具体价格。 具体卖什么价,全靠倒爷的良心。 张舒是有良心,但不多! 尤其是对老毛子,他预估着伊万的心理价位,死命往高了改。 此时的伊万,就如同后世微信里有几千万零花钱的土豪,面对几分几毛的商品,很难让他感觉到客单价高。 但偏偏他每加价1美分,最后算总账的时候,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美元的利润差距,这让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下午两点,伊万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宾馆。 “老弟老弟!货怎么样了?” 张舒笑而不语,将他引到宾馆的另外一间房。 当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时,伊万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只见房间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个纸箱,靠墙的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服装,地上还堆着各式各样的日用品。 “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打劫了莫斯科百货商店吧?” 伊万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没想到张舒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运这么多产品过来。 眼前的扬景,甚至让他有种进入国营商店的既视感! 张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蓝盐阜,又将大件物品的图片以及报价单递了过去。 伊万接过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在纸面上疯狂扫视,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运动鞋!牛仔裤!” 他激动地挥舞着报价单,“莫斯科的姑娘们会为这个发疯的!她们会排着队亲吻我的靴子!” 激动过后,他抓起一件棉大衣往身上套,臃肿的身材把衣服撑得紧绷绷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转身对着墙上的破镜子左照右照。 就在这时,伊万的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几个白色瓷瓶吸引住了。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缓缓蹲下身,再抬头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干燥的嘴唇不自觉地蠕动着。 “老弟...” 他一把抓住张舒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你连这个都能搞到?” 张舒不动声色地掰开他的爪子,当即拧开瓶盖。 顿时,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尝尝?” 他倒出浅浅一瓶盖,递了过去。 伊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近乎呻吟的“嘶、啊——” 张舒嘴角抽了抽,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散装的烧地瓜,还是二锅头。 不过看到伊万喝的这么兴奋,即便是作假,想必老马也是花了心思的。 “果然比伏特加带劲!” 他红着脸大声喊道:“这些给我来五个车皮!不,十个车皮!” 张舒听到这里顿时眼睛发亮,脑中快速计算。 常规的火车皮载重60吨,每瓶酒的重量0.5公斤,也就是说一个火车皮可以装12万瓶的“茅台”,十个火车皮就是120万瓶。 按每瓶4美元的价格来算,这十个火车皮的“茅台”价格高达480万美金,这都快赶上一架米格—29了。 “老哥果然识货。” 这玩意没有成本,全特娘的是利润! 张舒笑着拍了个马屁,快速将老哥的茅台酒记上。 第186章 敲定金额 “唔!这个味道不错啊!” 他鼓着腮帮子,“味道比我们军需处的强,先定三个车皮!!不,五个车皮!” 苟子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老毛子怕不是要把样品都祸害完了。 但伊万此刻就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看什么都想要,而且都是成百上千的要。 他亢奋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抓起某样商品亲吻一下,嘴里念叨着这件东西在苏联能卖多少钱之类的词。 嚯嚯完食品,他转头看下电子产品,抓起收录机胡乱按着按钮,当音乐声传出时。 “神奇!我们苏联产的录音机,每次要调半天才有声音!这个先要五千台!!” 张舒微笑着看他发疯,他太了解苏联市扬有多畸形了。 苏联目前依然实行计划经济,电器生产由国家统一调配,最优先提供给特权人员。 普通民众想要购买电视、冰箱、收录机等家用电器,往往需要排队2-5年,甚至更久。 大型工厂的工人可以通过工会申请购买,但依然要排队1-3年。 许多家庭在孩子出生时就去登记购买冰箱或洗衣机,等到孩子上小学才能到货。 条件稍好的家庭,往往会选择斥巨资在黑市购买进口电器。 张舒不禁想起国内普遍存在的一个认知误区。 在华夏老百姓的印象中,苏联在航空航天、军工、核技术等诸多领域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家电产品肯定也是顶尖的,可现实却恰恰相反。 在20世纪90年代,华夏如长虹、熊猫等电器企业已经引进进口生产线并开展仿制生产,在民用电子电器产品制造方面取得显著进展。 相较之下,苏联的民用电子电器产品存在明显劣势,质量问题突出,产品故障率高,维修困难。 受计划经济体制的影响,当时苏联的配件供应体系不够完善,一旦电器出现故障,很多家庭只能选择自行维修,甚至用其他零件替代维修。 所以当时的普通民众并不信任苏联的国产品牌。 这一现状直到1991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市扬开放,进口电器大量涌入,苏联的国产电器才被逐渐淘汰。 伊万看着照片的各类型电器,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他突然给了张舒一个熊抱,浓重的体味直冲天灵盖。 苟子强和其他人交换着眼色,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说好的工业强国呢? 伊万此刻的表现,活脱脱就是个走进超市的原始人,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要。 张舒笑着将他推开:“老哥,这些商品全都是从工厂里直接批发过来的,至于价格你放心,绝对到位。 咱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敲定订单,我才能给厂里打电话调货。现在下单,最快两周,你们就能在莫斯科火车站拿到物美价廉的华夏商品了。” 伊万满脸喜色,激动道:“好好好!我能看得出来,这个价格确实不贵。批发到莫斯科翻个五六倍,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实在,这么下去你容易吃亏。” 张舒笑道:“赚谁的钱也不能赚你的钱!况且老哥忘记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了?” “知道知道!笃信好义,抱诚守真嘛!”伊万抢先回答。 “对咯!!” 等伊万挑选完样品后,窗外的天色渐暗,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五点半。 “老弟,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前往华夏!” 他拍了拍张舒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张舒点点头,顺手从桌上拿起刚刚喝剩下的茅台给伊万倒了一杯,“我这就联系国内,让他们准备发货。” 他举起酒杯和伊万轻轻一碰,“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伊万一饮而尽,“合作愉快!等这批货到了,我要请你玩苏联最漂亮的妞!” “哈哈哈!!好说好说!” 送走伊万后,张舒当即拨通了信诚汽车厂的电话。 “老韩,我这边的订单已经确定好,你记一下,然后立即通知厂家准备发货。” 张舒语速平缓,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有哪家库存不够,来不及生产的,你要提前安排好备用厂家。” “好的张总!您说我找个笔记一下。” 韩明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苏联那边要的货很多吗?咱们准备的货源还是挺充分的。” 张舒淡淡一句:“还成,共计5000万美元。” 哐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韩明直接从办公椅上滑到了地上。 “张...张总!多...多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已经破了音! “5000万美金!” 张舒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磨磨叽叽的,你笔找到了没有?”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片刻后,他的声音仍带着颤抖:“找到了找到了!张总您说!” 张舒展开手中的清单,逐项念道:“咱们自己贴牌的茅台酒120万瓶、运动鞋200万双、电风扇5万台、燕舞收录机一万台、肉罐头150万罐、奶糖110吨、的确良衬衫100万件、尼龙袜600万双….”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韩明的手飞快地记录着。 张舒口中不断说出骇人的数字,让他的心脏不由的砰砰乱跳。 这份清单足足念了3分钟才结束。 韩明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了整整五页纸,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问:“张总,这么多货,运输怎么安排?” 张舒早就规划好了,当即说道:“据我估计,大概需要500个车皮。由你负责调度货物尽快发到京都,我就在那里等着。” 韩明只感头皮发麻,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头发,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能力。 别说那些提供样品的厂子,他甚至怀疑整个盐市能不能在短期内凑足这些货。 最让他发愁的是运输,在当前的环境下,这么多车皮根本是无解的问题。 这可要了老命了! 电话那头张舒似乎早就料到他的顾虑:“你电话挂完后,直接去紫薇花苑5号楼201找李书记,请他帮忙调度车皮。” “李书记?” 韩明一愣,赶紧在记忆里搜索这号人物。 盐市有姓李的书记吗?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张总,不知道这个李书记是...?现在车皮很紧张,寻常人怕是搞不定啊!” “你去找一下马卫国,他知道。我电话里不方便多说。” 张舒顿了顿,又补充道:“把货单上需要的东西给他看,盐市提供不了的货,也可以请他帮忙去其他市调度。” “好...好的张总。我这就去办。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这么多货,资金这块...”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在货发往苏联之前,我会跟那些公司结账的。” 挂断电话后,韩明呆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 随后,咬着牙打开柜子取出两瓶真茅台,请人办事总不好空着手去。 自己这个厂长也算尽心尽职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拿自己的东西办公司的事。 第187章 坏了!礼送轻了! 至于要不要去问马卫国,韩明想了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也是要面子的。 每次张总让办点事,都要请别人帮忙,那他这个厂长岂不是成摆设了,以后还有什么权威性? 咬了咬牙,开上拉达,直奔紫薇花苑。 不吃馒头争口气! 这次非得自己把事办成,他暗暗给自己打气。 车子停在一栋红砖小楼前,韩明整了整西装领子,拎着茅台的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梯。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响亮。 门开了,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陈佳琳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具体年龄,但那双锐利的眼睛让韩明瞬间矮了半截。 “你找谁?” 陈佳琳的目光扫过韩明手中的茅台,眉头微蹙。 韩明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礼怕是送轻了! 他赶紧赔着笑脸:“我是信诚汽车厂的厂长韩明,张总让我来找李书记说点事。” “信诚汽车厂?” 陈佳琳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你老板是张舒?” “对对对!是张总让我来的!”韩明点头如捣蒜。 陈佳琳侧身让开:“进来吧,老李应该很快就回来。” 客厅里,气氛有些压抑。 韩明如坐针毡,他小心翼翼地把茅台放在茶几边上,屁股只敢挨着沙发边沿。 陈佳琳则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韩明打量完这个装修考究的客厅,就感觉今天这事怕是难办了,人家很明显看不上这点礼物。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贴点钱再买两条中华好了,光拎两瓶酒,确实有些少了。 韩明正坐立不安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说笑声。 房门被推开,李婉棠挽着李振华的胳膊走了进来,两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这位是?” 李政华看着屁股上好似长了钉子的韩明,转头向妻子问道。 陈佳琳放下书本,淡淡的说:“张舒让他来的,说是有事找你。” 她瞥了眼地上的茅台,嘴角微微上扬,“还带了礼。” 李振华朝地上的茅台看了两眼,大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有几分请人办事的样子。说说吧!他遇到什么事了?” 韩明这会儿只感觉后脊背发凉,浑身开始冒冷汗。 以前他作为盐市汽车厂的厂长,肯定没资格见到这位。 可抵不住《盐市广播电视台》和《盐阜大众报》天天播报,他想不认识都难。 想起自己拎着两瓶酒傻乎乎的过来请人办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韩明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李...李书记您好!我是信诚汽车厂的韩明,张总让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来意,又将手里的抄写好的物资采购明细递了过去。 “5000万美金?!” 李婉棠突然惊呼出声,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陈佳琳也放下手中的书,惊讶地望向丈夫手中的清单。 李振华接过采购明细的手同样在微微发抖。 作为一把手,他太清楚这个数字的分量了,1989年盐市全市GDP不到40亿,其中农业占比超过60%。 张舒这一单生意,创造的GDP甚至超过了一个县,这是何等的恐怖! 这5000万美金的订单,不单单可以暂时缓解现在国企改革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订单一落地,整个盐市工业从生产到销售的各个环节都能跟着盘活,上下游企业都有活干、有钱赚,工业产值必然能往上冲一大截。 其他城市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而他们可以彻底放开手脚去干,这种差距带来的机会,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好!好!好!” 李振华连说三个"好"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好个张舒,这次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 客厅里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 李振华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顺手递给韩明一支。 韩明连忙双手接过,手指都有些发颤。 一把手亲自散烟,这份殊荣够他吹一辈子的了。 小心翼翼地把烟别在耳后,这烟他是决计舍不得抽的,得带回去当做纪念。 “韩厂长!”李振华吐出一口烟圈,神色严肃起来。 “书记,您说!” 韩明条件反射般站得笔直,原本就佝偻的背又弯下几分。 李振华在烟雾中眯起眼睛:“这事就按你们张总吩咐的办,市委市政府会全力支持。” 他弹了弹烟灰,“车皮和仓储的问题我来安排。至于产能,我明天跟老苗商议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另外,这件事由我亲自牵头,市里会组织一支专业队伍负责协调。你作为企业代表全权负责,所有部门必须全力配合。” 他掐灭烟头,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明天文件就会下达你们厂,谁敢拖后腿,你直接来找我!” “是!李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走出紫薇花苑时,韩明的脚步都是飘的。 夜风拂面,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他从耳后取下那支红塔山,像对待珍宝一样放进烟盒里,又抽了支自己的蓝盐阜点上。 深吸一口烟,韩明望着满天星斗,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张总怎么会认识李书记? 看这架势,交情还不浅!以后在盐市他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更让他热血沸腾的是,自己居然可以主持这么重大的项目,这种事情在以往,他连想都不敢想! 次日下午。 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扬。 经过大半个月的苏联之行,张舒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航班,与伊万同行的还有一位女人。 “老弟,给你介绍一下。” 伊万指了指身旁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这位是彼得罗夫娜女士,此次跟随我们前往华夏,她主要负责货物清点工作。” 彼得罗夫娜微微颔首,“很高兴认识您,张先生。” “欢迎前往华夏。” 张舒只是礼貌的回应一下,随即转向伊万,“对了老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第188章 黑红也是红 “是这样,十月份到十一月份期间,能不能帮我物色几个模特?” “模特?什么样的模特!”伊万问道。 “要求很简单,就是要单纯漂亮、胸大、屁股翘,不需要她们有太多内涵。” “哦~~!” 伊万拉长声调,胖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还用手肘捅了捅张舒的腰眼。 “别想歪了。” 张舒笑着解释,“十月份广交会就要开幕了,我们的产品主要面向外资企业,所以需要一些符合老外审美的模特...” 他顿了顿,看了伊万一眼:“就是符合你审美的那种。” 伊万听到这里立马来了精神,他挪了挪屁股。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芭蕾舞学院有的是漂亮姑娘,实在不行就去戏剧学院找。 不过...老弟啊!现在姑娘们都精的很,不肯要卢布了,你只能支付美金,或者用实物交换。 张舒会意的点头:“每人每天一件羽绒服,外加一瓶茅台,怎么样?” “足够了!足够了!” 伊万咧嘴笑道:“尽管放心,保证给你找最漂亮的''喀秋莎''!” 1990年,华夏正处在计划经济向市扬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整个社会对"模特"这个职业的理解还局限在服装表演的范畴。 京都亚运会选拔礼仪人员时,就曾引发不小的社会争议,很多人认为商业化地展示女性形象是"有伤风化"的行为。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广交会作为华夏最重要的对外贸易窗口,其核心功能始终是促进实质性的贸易洽谈。 汽车展区保持着务实低调的风格,主要以实物展示和技术参数介绍为主,远没有发展到需要专业车模来站台的程度。 华夏汽车行业真正开始引入车模展示,还要等到1993年的沪市国际汽车展。 当时奔驰汽车率先启用外籍车模,这一创新做法立即在业内引起轰动,随后被其他车企争相效仿。 究其原因,主要是当时华夏汽车工业仍处于起步阶段。 一方面自主品牌尚未成熟,主要依靠出口零部件和少量合资车型(如桑塔纳、标致505)参与国际竞争。 另一方面车企的重心都放在技术引进和生产线上,对终端市扬的宣传推广投入非常有限。 而广交会直到1997年才首次设立专门的汽车展区,此前汽车产品都是作为机械展区的一部分进行展示。 并且汽车展品中发动机和零部件占了绝大多数,整车展示比例还不到15%,且都是简单的静态陈列。 这种状况直到1994年后才发生了变化。 随着市扬经济改革的深入和私人汽车消费市扬的兴起,车模展示逐渐成为行业标配,到21世纪更是发展成车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过在这样的土壤下,才能更适合信诚这样的公司生根发芽。 咱们是香江企业,和国内有什么关系? 在香江就连拍三级片都是合法的,咱们公司找点大波妹走走秀很合理吧? 别人都不能干的事情,他来干! 这样才有足够的噱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波将名气打出去,管它是好是坏,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品牌。 最怕的就是品牌总是不温不火。 黑红也是红! 盐市….. 凌晨四点五十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韩明就已经站在了信诚汽车厂的大门口。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5000万美金的订单! 保卫科的门卫推开大门。“厂长,您这也来得太早了。” “睡不着啊。” 韩明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声音里透着疲惫与兴奋,“你知道咱们厂现在接了个多大的单子吗?” 门卫刚想接话,却见韩明已经一脚油门冲了进去。 在办公室静坐一会儿,随即又巡视了一圈厂区,厂里静悄悄的,夜班工人正在工作。 时间来到七点,朝阳跃出地平线,整个信诚厂区彻底活了过来。 下夜班的工人还没离开,白班的工人已经到岗。 厂区大门口,一辆接一辆的解放CA141卡车排着队驶入。 韩明跳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台,抄起扩音器,开始指挥。 会计科的人抱着账本来回奔跑,清点车上的物资。 “陈光明!你他娘的小心点!” 韩明突然扯着嗓子大喊,“那是要出口到苏联的!摔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年轻工人撇了撇嘴,更加小心翼翼地搬起箱子。 一直忙到上午十点,第一批运输车队才准备就绪。 三十三辆解放卡车排列在厂区的主干道上,车头还扎着鲜艳的大红花。 “出发!”韩明用力嘶吼。 头车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嘀嘀——!” 刹那间,所有卡车同时发动,柴油发动机的咆哮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排气管喷出的青烟在朝阳下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帷幕。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厂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身影。 “韩厂长!” 为首的警官小跑过来,“市交警支队一大队奉命为贵厂车队开道!” “辛苦同志们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三辆警车已经在厂门口列队等候。 交警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并未多留,又转身跑回去钻进了车里。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驶出厂区。 沿途的自行车、行人纷纷避让,不少早起买菜的大妈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哎哟我的老天爷!” 煎着鸡蛋饼的大妈一手搭着凉棚,“这得有多少辆车啊?” 她身边的小孙子开始掰着手指数:“一、二、三......” 可数到十八时就已经乱了套。 车队所过之处,卷起的尘土在朝阳下形成了一道金色的轨迹,整条解放路好似都在为这支钢铁洪流让路。 第189章 不装了!摊牌了! 突然—— “滴滴!!” 第二批货不是得等到下午的吗? 谁这么不懂事? 韩明起身到窗前,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厂门口,两辆黑色奥迪正缓缓驶入,车牌赫然是"苏J0001"和"苏J0002"! 新来的保安紧张的连敬礼的手都在发抖。 看到这情况,他顿时腰不酸腿不疼了,连忙跑下楼。 尽管早就接到了李振华的消息,但苗战洋心里的震惊并未消散多少。 刚刚第一批离开的卡车就有三十多辆,下午听说还得有五十多辆。 思绪到这,苗战洋皱了皱眉头。 “老苗?发什么呆呢?” 苗战洋这才回过神,皱着眉说道:“李书记,这么搞怕是不行啊!信诚既要生产,又要组织运输,这么干效率太低了。” 李政华叹了口气:“效率是低!但是没办法。信诚是第三方,必须要让他们清点完才可以发车。” “问题就在这儿!” 苗战洋继续说道:“等货到了京都,再发现少了什么,那才真叫说不清!再说这一车一车往彭城运,那边的火车站也不好装车。 李书记,5000万美金的货,按现在这个搞法,半年都运不完! 运输、仓储、安保,样样都是问题。全靠他们这样大杂烩乱来,不但效率低下而且还容易出纰漏。” 李政华眼睛一亮:“老苗,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是这么想的,这事还得由市里统筹。 运输方面交给盐市汽车运输总公司,24小时三班倒,人歇车不歇。每趟车的货单固定,信诚派人在徐州火车站验收就行。 再配专业押运,必要时申请持枪护卫。 最重要的是,市里成立专班统一调度,每天方便统计发货量,可以更准确的知道发出去多少货,还需要生产多少。 毕竟信诚就这么点人,他们还有汽车生产任务。” 李政华突然大喝一声:“好!就这么办!老苗还是你的脑袋转的快!” “李书记,您统筹全局,我主抓经济,难得发现盐市有这么充满活力的公司,咱们得拉一把!” 李政华沉默片刻,重重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事,必须今天就开始落实!” 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刚走到办公楼,韩明就迎了下来。 "李书记,苗市长!" 韩明快步迎上前去,满脸笑容,腰弯得恰到好处:“欢迎领导前来视察工作,您看这接待工作都没准备好,实在是...” 李政华爽朗一笑,挥手打断他的客套:“韩厂长,咱们今天是来给你排忧解难的,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他说着侧身给苗战洋介绍:“这位是信诚的厂长韩明同志。” 苗战洋环顾四周,主动伸出手:“韩明同志很有能力啊!这么大个厂子管得井井有条,还能协调这么多家企业供货,不简单!” 韩明连忙摆手:“苗市您过奖了!我都是按张总的吩咐办事,不敢贪功只求不出错就行。” 他抬头看了看,“这太阳太毒了,领导咱们去办公室聊吧!” “那走吧!” 李政华笑着应下。 一行人走进办公室,韩明赶紧给俩人倒茶。 苗战洋抿了口茶,主动开口:“韩厂长,我刚才在厂门口数了数,你们今早发了三十多辆车?这些车里货物的总价值大概是多少?” 韩明赶紧捧来账本,递给了苗战洋:“苗市您看,今早平均每车的价值大概在3500美元左右。下午的货要低些,估计2500美元上下。” 苗战洋突然拍了下沙发扶手,“取个整数,一俩解放141按3000美元算。平均每天一百车,你们满打满算一天能发30万美元的货。 这么算下来,信诚一天不休,也得近半年时间才能把这些货运完。” 李政华接过话茬,手指轻叩茶几。 “所以我刚刚和苗市商量了下,运输这块还是交给盐市运输总公司统筹,你们派几个会计在彭城火车站验收就行。” 韩明心里一惊,他瞬间就明白俩人的意思。 说实话,他巴不得把这个磨人的工作丢出去,只忙了一上午,他就已经累的要死要活的。 想想还要熬半年,那不得脱层皮啊! 尽管这样,他依然不能把运输任务交出去,这是5000万美金的货,不是500块华夏币。 出了纰漏,他吊死在厂门口都赎不了罪! 要是国营单位那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领导开口,把厂子搬干净都可以,反正都是公家的,肉烂了也在锅里。 可他们是私企,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张舒的。 别看现在说的好,万一在运输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市里拍拍屁股不管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韩明以前在盐市汽车厂被雪藏这么多年,深谙此道。 “李书记,苗市,这个运输方案是张总亲自定的,我实在不好擅自更改。要不等我请示下张总?”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骤然安静得可怕。 韩明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他这辈子攒的那点勇气,全耗在这句话上了。 沙发上的两位都是人精,一眼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苗战洋黑着脸摆了摆手:“打吧!打吧!” 任谁好心帮忙被当成坏人都高兴不起来,二把手也是如此。 李振华倒是没什么反应,继续老神在在的喝着茶。 韩明额头上的汗唰的就下来了。 不是! 这两位就这么着急吗? 他本想先找个由头岔过去,谁知俩人就这么干等着。 那他真没办法了,不装了,摊牌了! “那个...张总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直飞京都,我暂时...联系不上...” 这下就连一直在喝茶的李振华都是一脑门子黑线,他将茶杯放在桌上。 “韩厂长你的顾虑我理解,我和老苗今天过来,就帮你们处理问题的。于公,信诚作为私企给盐市经济注入这么大活力,我们理应支持。 于私,张舒正在和我家婉棠处对象,我这个当长辈的,总得帮衬帮衬。” “噗——” 苗战洋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 “李书记,这说的哪儿的话,您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就是了。”韩明赶紧表态。 要死了!要死了! 人家老丈人帮女婿,他在这横插一杠子。 他心里暗暗腹诽,要早说有这层关系,他还扯这些作甚! 第190章 贷款 “大晚上的,咱们别乱跑了,就这家吧!” 他指了指路边一家挂着"友谊宾馆"牌子的三层小楼。 彼得罗夫娜抬头看了眼大片剥落的外墙,欲言又止的推了推眼镜。 张舒全当没看见,安顿好伊万后,他敲开了苟子强的房门。 这小子正光着膀子擦头发,狗熊般的身材很有视觉冲击力。 “狗子,明天你和陈冲他们先回去。” 张舒径直坐在床沿,从兜里摸出包蓝盐阜点上。 “啊?” 苟子强一愣,擦拭的毛巾悬停在半空。 “舒哥,刚到京都,咱们不是还有事要办的吗?这么急回去?” 张舒把还剩大半包的烟连着火机抛过去。 “我和陆真留下,其余人全都回去。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回去办!” “啥事啊?” 苟子强接住烟盒,一脸茫然地眨眨眼,眼神中充满智慧的光芒。 张舒弹了弹烟灰,“带上你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去银行办一下贷款!” “贷、贷款?” 苟子强挠了挠头:“舒哥,我连存折都没有,也没去银行取过钱,办贷款怕是搞不定啊!” 张舒被烟呛得咳嗽两声,笑骂道:“你这是点我啊!放心吧!过年保证让你存上!” 他正色道:“让马卫国领着你去办! 他当这么多年厂长,跟银行、工商方面都很熟。如果银行要你提供抵押材料,就让韩明把厂子的产权证书和财务报表这些给你!” 苟子强挺了挺腰板,把湿毛巾往肩上一甩:“明白了舒哥!我们明天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回去!”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贷多少啊?” 张舒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能贷多少贷多少,一两千万不嫌少,一两个亿不嫌多!只要银行敢放,我就敢要。” 这个时期,私营企业去银行贷款并不容易,尤其与国营单位相比较。 国营单位实行"指标配给制",贷款额度由计委下达,审批流程简单,只需要向银行提供上级单位的批文。(俗称"红头文件") 私营企业就比较麻烦了,不但需要完整财务报表、抵押物证明等商业文件,实际利率还要上浮20-30%。 这种社会资源分配极具差异性,某银行1990年内部文件显示,国营单位坏账率高达35%仍可以持续放贷,而私营企业贷款不良率仅3.2%但审批通过率不足40%。 保国企、防外资的"双轨制"金融生态,直到1994年《商业银行法》出台才逐步改变。 不过在盐市,信诚汽车厂早已不是普通的私营企业了。 随着员工规模突破千人,平均工资水平已经达到国营单位的1.5倍以上。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每天早上厂区门口的小吃摊越来越多,工人们的钱包里有了钱,自然也就舍得消费。 根据韩明给他提供的资料显示,目前信诚直接雇佣了盐市机械系统1/20的劳动力,连带养活上下游配套企业3000多名职工。 张舒有这个自信,以目前信诚的资质,哪怕他不去走动关系,银行也会允许用"订单质押"来替代房产抵押。 这种情况放在普通的私营单位身上,是绝无可能的。 一夜无话……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老弟!老弟!快起来!” 伊万扯着嗓子,用力的拍着门。 张舒瞬间睁开眼睛,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扯开房门,左右张望:“老哥,发生什么事了?” 伊万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挺着啤酒肚站在门口,满脸笑容:“难得来一次京都,你不得带我们逛逛啊!”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都准备好了!” “操!!” 张舒翻了个白眼:“我特么还以为你被人追杀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伊万身后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彼得罗夫娜,无奈地叹了口气:“等着!我去洗漱!” 十分钟后,张舒黑着脸走出宾馆,看着马路旁的伊万正冲他招手。 “老弟!这里这里!” 他是一万个不情愿,陪女朋友逛街那是情趣,陪俩老毛子算什么? 看着伊万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在晨风中飘荡,搭配上满脸的络腮胡,真特么像只发情的大公鸡。 但没办法,钱难挣屎难吃,也只能咬着牙给俩人提供点情绪价值了。 “乌拉!京都!” 伊万举着崭新的理光XF-30相机,对着长安街"咔嚓"一张,金属机身在他毛茸茸的大手里像个玩具。 张舒拦了辆面的,座椅上还留着上一位乘客的烟味。 伊万庞大的身躯挤进来时,车身明显往下一沉,减震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师傅,天安门。” 张舒掏出一张崭新的第四套人民币十元票子。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个老外,悄悄把"不拉外宾"的牌子翻了过去。 如果不是有张舒的存在,司机是不会拉老毛子的。 在这个时期的京都,出租车拒载老外是很普遍的现象。 当时老外消费使用外汇券,而普通出租车司机无法直接兑换或使用外汇券,需通过单位统一结算,流程繁琐。 其次涉外司机需经过政审、基础外语培训,极其麻烦。 最主要的是政策风险,90年代初,社会氛围相对保守,司机担心与老外接触会引发不必要的政治审查。 这种怕麻烦的心理,导致大多数司机为避免纠纷直接选择拒载。 面的路过王府井东风市扬时,国营早点铺前排着长队。 穿劳动布工作服的工人端着铝饭盒,炸油条的油烟混着豆汁的酸味飘进车窗。 伊万突然拍着车窗大喊:“停!停!我要吃那个金色的中国面包!” 张舒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们挤进人群,买了两根油条。 伊万举着油条:“彼得罗夫娜,快给我和这个华夏法棍合影!” 眼见排队的大爷大妈越聚越多,像看大马猴似的将俩人围成一圈,张舒赶紧拉着两人离开,太丢人了。 到了天安门,彼得罗夫娜非要跟执勤的武警战士合影。 小战士红着脸站得笔直,她鲜红的指甲在橄榄绿军装上格外扎眼,张舒赶紧塞给战士一包蓝盐阜。 “这才是真正的华夏!” 伊万兴奋的举起相机开始调整焦距。 张舒实在没法忍了,阴沉着脸发出警告:“你想被当成间谍抓起来?不要再拿着你的破相机在这里随意拍摄了。” 伊万举起双手:“抱歉!第一次来天安门有些兴奋,我会注意的。” 第191章 机会 穿着白制服的服务员端着铜锅穿梭在餐桌间。 “老弟!” 伊万突然站起来,举着手里的五粮液和张舒碰了一杯,“感谢你的款待!” 他的酒杯还没举起来,伊万已经灌下去半杯。 彼得罗夫娜也站了起来,“张先生!我也敬您一杯。” 张舒刚要说话,伊万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对了,我们下午去哪儿?爬长城?” 张舒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站起身喊道:“服务员,再来四瓶五粮液!” 他突然觉得,还是把这两人喝趴下的好。 宁可多花点钱多灌一些酒,也不能这个天气去爬长城,那是纯纯找罪受。 不得不说,老毛子酒量就是好! 张舒使出六成功力,才将两人彻底放倒。 将他们安置在老莫餐厅不远处的二星级酒店里,他便前往京都外国语大学。 按照周志强给的地址,张舒来到友谊商店旁那栋灰扑扑的小楼,抬头望了望楼上敞开的窗户。 走上二楼,他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更靠近了些,他看到七八个大学生围坐成一圈,周志强站在中间,正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着什么。 “同志,你找谁?” 靠在门边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突然站直了身子,警惕地打量着张舒。 张舒笑了笑,指了指里面:“我找周志强。” “找周经理?” 男生狐疑地推了推眼镜,转身快步走到周志强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周志强扭头看向门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张总,您怎么来京都了?” “过来办点事,顺道看看你这边的进展。” 张舒朝里面努努嘴:“情况怎么样?” 周志强面露苦涩:“这些同学语言底子都不错,就是汽车专业性的知识有所欠缺。我想着在广交会之前,帮他们稍微补充点汽车方面的知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捅了捅旁边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这是谁啊?周经理怎么对他这么恭敬?” 男生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 “该不会是什么领导吧?” “怎么可能!你看他的年纪还不一定有我们大呢!怎么可能是领导!” 张舒扫视一圈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孔,“现在有多少同学报名了?” “目前有9人。其中英语3人,法语2人,俄语2人,还有2个德语专业的。” 张舒皱了皱眉:“怎么没有中东、非洲、拉美地区的? 老周,信诚的目标虽然是欧洲地区,但阿拉伯语、西班牙语、非洲法语区,这些地方的客户才能给我们托底,英语我自己就会,不需要这么多!” 周志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已经谈好的学生怎么办?” “已经谈好的就算了,咱们也不差学生的这几天工资,到时候你筛选一下,专业性不强的学生帮忙倒倒水就可以了。” 周志强点头应下,“明白了,我明天着重寻找会阿拉伯语、西班牙语、非洲法语的学生。” 随即他又抬头看了张舒一眼,试探着问:“张总,要不您和学生们聊几句?也让他们涨涨见识!” “算了!有什么好讲的,我就过来看看你,等会儿就走!” “来吧!来吧!这些学生有天赋肯学习,缺少的就是机会!” 周志强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了进去。 他这么干有自己的私心,和学生相处这么些天,他了解到这些学生的家境都不算好,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千里迢迢跑到羊城去做翻译。 亚运会在即,但凡有关系的都进亚运会当志愿者了。 正如他所说,这些学生家境普通,但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 而张舒就是能给他们机会的那个人! 他现在试着给这些学生创造机会,万一能入了张舒的眼,那就意味着滔天的富贵,从此人生轨迹彻底发生改变。 周志强用力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同学们,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信诚汽车厂的老板张舒!” 教室里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随即便彻底炸开了锅。 扎马尾辫的女生猛地捂住嘴,“什么?他就是老板?” 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声音都在发颤:“不能吧......” “周经理不会骗我们的,可他看起来比我还小……” 一名法语系女生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张舒在这个年纪能取得如此成就,所造成的震撼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周志强伸手往下虚压两下,等扬下众人彻底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张总刚从苏联回来,他有丰富的与外国人做生意的经验,下面请他给大家讲两句!” 说完,他率先鼓起了掌,很快底下的几个人纷纷鼓掌欢迎。 张舒被周志强硬拉的没办法,只好被迫给这些祖国的花朵喝点鸡汤了。 他往中间站了站,目光缓缓扫过教室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九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同学们,我是信诚汽车厂的张舒,首先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张舒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此刻在想什么,这个穿白衬衫的家伙,这个年纪凭什么能当老板!”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一年前,我只是一个在苏北小镇上无所事事的毛头小子。而现在,我们信诚的汽车零部件已经卖到了华夏的每一个角落。” 张舒的声音突然提高,“这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有雄心、有毅力!! 但是光卖配件就满足了吗? 不!这些远远不够! 所以信诚开始制造整车! 未来两年,我要让信诚的汽车进军非洲、拉美、欧洲乃至全世界!!!” 第192章 喝了这碗鸡汤 房间里弥漫着盛夏特有的闷热,老旧吊扇吱呀作响,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结的紧张与期待。 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挤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交头接耳,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前方那个年轻人身上。 酒精让张舒的脸颊微微泛红,却也让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他扫视全扬,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停留,仿佛能看透他们内心的渴望与迷茫。 “这个问题问得好。” 张舒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这个随意的动作却莫名增添了几分亲和力。 “如果你在信诚任职,我给你的规划是这样的。” 他竖起三根手指,每说一点就弯下一根,“首先你要成为一名专业的汽车翻译,其次要懂外贸谈判然后逐渐成为专家。”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最后晋升成能独当一面的国际业务经理!”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坐在第三排的林晓梅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作为德语系出了名的"书呆子",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站在国际舞台上。 “张总,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剃着平头的男生突然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陈志强——国际贸易系大三,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怕是自己都记不清穿多久了。 张舒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房间里立马又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同学们!” 张舒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你们知道现在国际上对华夏制造的评价是什么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廉价且质量差!”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学生心上,划破了房间内轻松的氛围。 “但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华夏制造,一样可以成为世界一流!” 房间里所有的女生眼睛亮得惊人,此刻的张舒光芒四射,话语极具感染力,每一个字都能直击她们的灵魂! 林晓梅感到一股热流从脊背窜上头顶,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证明什么。 “现在!” 张舒张开双臂,“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用你们所学的知识,帮助信诚向全世界证明,华夏制造,值得信赖!” 林晓梅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她惊讶地发现,周围所有同学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那些平时弓腰驼背的书呆子,此刻全都像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周志强发现,那个一直很腼腆的德语系女生,目光死死的看着张舒。 “刚刚说的是理想,现在咱们聊点现实的!” 张舒话锋一转,看向陪同的周志强,“老周,现在外国语的同学们毕业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周志强连忙回答:“刚进入部委的毕业生,月薪在150左右,地方外事办/国营企业平均月薪在80-120元。” 张舒大手一挥,“少了!太少了! 这样吧!但凡进入信诚的实习大学生底薪250元起。另外根据广交会上的表现给予奖励,每谈成一单,公司发放不低于一万元的现金奖励。 实习期过后底薪400元起…..”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底下坐着的大学生哪儿经历过这些,听到这里眼睛里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陈志强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400元,比他父母在纺织厂工作两个月的工资还多! 他脑海中闪过母亲因长期站立而水肿的双腿,父亲被机器轧伤却舍不得请假的右手... “四百块...” 戴眼镜的经济系男生无意识地重复着,他家境尚可,但这个数字仍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张舒任由骚动持续了几秒,继续道:“另外,信诚在广交会过后要扩招,成立国际贸易部!”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继续在狭小的屋子里引爆。 陈志强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张舒面前,又在距离一米处猛地刹住。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张总!我...我还能推荐其他同学来面试吗?” 张舒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男生,注意到他洗得发黄的衬衫领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但此刻,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燃烧着惊人的光芒。 “当然可以。” 张舒微微颔首,“不过我要提醒各位,信诚的工作强度,可比国营厂大得多。” “我们不怕辛苦!” 苏雯突然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破音。这个一向优雅的女生此刻脸颊通红,完全不顾形象地挥舞着手臂。 林晓梅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上心头。 她挤过人群,站到张舒面前,声音轻却坚定:“张总,我...我能现在就去实习吗?”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连课堂发言都会脸红的女孩,竟然主动请缨。 “当然!你直接和周经理联系就成!” “张总!您在跟我们讲讲汽车方面的知识或者国外的见闻吧!”苏雯红着脸喊道。 没办法,谁能拒绝给一群京都外国语的大学生上课呢? 反正初一就辍学的张舒是没法拒绝的。 他撸起袖子,继续开讲。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尽量长话短说,那是一个……” 盐市….. 青年路工地上,苟子强找到了马卫国,将张舒的要求复述一遍。 老马的眉头紧皱,抬头问道:“狗子,最低贷款一两千万我能理解,但是上不封顶是啥意思?” 苟子强纠正道:“不是上不封顶,舒哥的原话是一两个亿不嫌多!” “操!这他么不是一个意思么?” 第193章 晴天借伞雨天收 马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信诚现在的资质,贷个两三千万轻轻松松。要想再多,就得动动脑筋了。” “马总!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苟子强连忙挺直腰板表态,现在老马就是他的大腿,得紧紧抱住。 自从听了老马的点拨,他感觉舒哥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连贷款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自己经手,这得是多大的信任?? 没说的,绝不辜负!! 苟子强坐进马卫国的拉达,两人驱车前往盛阳厂旁边的一家工商银行。 车子缓缓驶入工商银行大院。 马卫国熄了火,却没有立即下车。 他从皱巴巴的红塔山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在方向盘上轻轻顿了顿,才叼在嘴里点燃。 “小苟啊!” 他吐出一口烟,慢悠悠道,“待会儿进去,你别急着提数字。” 苟子强一愣:“啊?那咱们……” “先探探口风。” 马卫国弹了弹烟灰,“银行这帮人精得很,从来都是晴天借伞雨天收。你得让他们觉得,是他们求着要把钱塞给你,而不是你上赶着去借钱。 你一上来就把底子全交出去,他们准会把你当成冤大头,利息能给你抬到天。” 苟子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能行吗?” 马卫国笑了:“你记住,银行的钱,也是要放出去吃利息的。他们巴不得找靠谱的企业,信诚现在订单足、抵押硬,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优质客户。” “走吧!” 马卫国推开车门,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突然又回头叮嘱,“记住,走路要慢,说话要缓,越是着急的事越要显得从容。” 他重重拍了拍苟子强的肩膀,“咱们进去会会他们。” 苟子强深吸一口气,跟着马卫国走进了银行大门。 工商银行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大堂经理赵德才正对着镜子整理大背头,忽然从反光中瞥见两个身影走进来。 他堆起笑脸,快步走了上去:“哎哟,马厂长!您今天过来是要办什么业务?” 马卫国主动伸出右手,赵德才立刻双手握住,还特意弯了弯腰,“赵经理,我找一下吴行长。” 赵德才的目光在苟子强身上快速扫过,笑容不减:“好好好!马厂长您先到贵宾区坐会儿,吴行长刚开完会,我去看一下她现在忙完了没有。” 苟子强跟着马卫国在沙发上坐下,立刻有穿着制服的小姑娘端来茶水。 马卫国压低声音,“待会儿见着行长,你只管点头微笑,其他交给我。” 行长办公室内…. 吴青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应了声:“进来。” “行长,盛阳的马厂长来了。” 吴青的笔尖一顿,她揉了揉太阳穴,那里已经隐隐作痛,这些国营厂的领导一来准没好事,不是要延期就是追加贷款。 盛阳厂好几笔坏账还没处理完,这个季度的不良率又要超标,他怎么又来了!! 只贷不还,这谁吃得消! 虽然这些厂领导都有上头的文件,在手续上没有问题,可业务指标总归是拖了后腿。 愁啊!! 人来都来了,总归是要见的。 “请他进来吧!” 她从抽屉里取出两盒茶叶,又对着化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总感觉镜中女人的眼角细纹比上个月又深了几分。 “吴行长!又来叨扰您啦!” 马卫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的苟子强亦步亦趋地跟着。 吴青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马厂长太客气了,快请坐。” 她目光在苟子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是...” “哎哟!吴行您可别这么叫了。” 马卫国摆摆手,“前些天我已经从盛阳出来了,现在给信诚的张总打下手,跑跑工地什么的。” “信诚?” 吴青眉毛微挑,“就是原来盐市汽车厂那个?听说现在发展得不错啊,连几家老牌国企的广交会展位都给挤掉了?” 吴青说到这里,主动起身帮马卫国和苟子强倒了杯茶。 她思绪翻转,信诚在盐市可是数得上的优质企业,听说市里又批了30万平方米的土地给他们,没听说资金有缺口啊! “嗐!你看这点事闹的,都传到吴行您的耳朵里来了。 这事儿真不赖我们!您想想,咱们是造汽车的,要那么几个平方的小展位够干啥的?摆个轮胎都不够! 况且参加广交会,也是市里安排下来的任务。” 马卫国身体微微前倾:“说实话,咱们厂里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哪有闲工夫跑羊城参展?可外经贸的陆主任三天两头往我们那儿跑,说什么''代表盐市工业形象''...” 他两手一摊,“您说,这能推吗? 流言蜚语害死人,我都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这样了,搞得我们都是坏人似的!” “唉!!” 马卫国说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吴青嘴角抽了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种扬面话她听多了,真信了才是见鬼! “马总!” 她放下茶杯,也不继续兜圈子,直接问道:“那你们这次过来是??” 马卫国朗声一笑,”吴行长!我来找您无非是办贷款。” 他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与往日来求贷款时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以前都是旧账没还,就来借新账。 现在可不一样,“征信”漂亮,说话自然硬气。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吴青的预料,只是她有些意外,按道理信诚应该不缺钱才是! 她稍微犹豫了下,问道:“信诚经营的不错!听说市里又给你们批了新地块,怎么突然需要资金了?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啪!!! 马卫国猛的一拍大腿,“吴行,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就是因为经营的太好,所以才要过来贷款!” “有意思!” 第194章 上嘴唇碰下嘴唇 “是这样,我们张总上个月从苏联拉了个五千万美金的大单子,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吴青满脸惊骇,“五、五千万美——金!!” 马卫国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表情:“哎?吴行您不知道? 现在盐市往彭城方向,每天起码两百辆卡车的货在跑,那些被我们挑选的食品厂、纺织厂现在都快疯了,每天三班倒的赶工。” 吴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瓷器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现在想起,才注意到最近来办贷款的厂子的确少了许多,原来是被信诚喂饱了! “所以...”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你们是想贷款给这些配套厂子垫资?” 马卫国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其实我们原先是不准备申请贷款的。 说实话,5000万美金虽然很多,但分批支付,咱们信诚挤挤还是能拿出来这么多钱的。” 吴青的茶杯停在半空。 她尽管对马卫国的话只信了三分,但这个数字已经足够震撼。 办公室的空调显得不够凉快,感觉后背沁出一层细汗。 她被绕的有点晕,直接问道:“马总,按你所说的信诚应该不缺钱啊?怎么还要贷款呢?” “这就是我说''经营得太好''的意思啊!现在信诚只有拉达的两条变速箱和冲压生产线,已经远远不能满足生产需求。 所以我们张总这次,直接从苏联又搞了两条全套的生产线。” 吴青瞪大眼睛:“全套?” “全、套、生、产、线。” 马卫国一字一顿地说完,满意地看着吴青瞪大的眼睛里瞳孔剧烈收缩。 “市扬价起码八千万美金!” 他轻飘飘地补充:“我们张总四千万就拿下了。” 马卫国突然咧嘴一笑,“所以现在手头上有点紧,这不就想到上吴行您这儿来了嘛!” 吴青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苟子强差点没绷住,他可是知道,这两条生产线张舒从头到尾一共花了一千八百万美金,并且还是用以货易货的方式交易。 怎么到了老马嘴里直接就到八千万了? 而此时的吴青眼睛亮的吓人,她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马总,您多虑了!我们银行就是为企业服务的!” 她的声音突然热情了几分,“以信诚的资质,贷款肯定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你们具体需要多少?” 马卫国摸了摸下巴,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张总的意思,三五千万不嫌少,三五个亿不嫌多。吴行您怎么方便怎么来!” 苟子强双眼瞪直,舒哥的话,从老马嘴里出来直接翻了三倍! 他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行! 咳!!! 吴青亦是如此,她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拿起茶杯掩饰失态。 她没想到对方胃口这么大,最低都要三千万起步! 但转念一想,要支付四千万美金的生产线,这个数字倒也合理。 吴青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马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到底需要多少?我尽量给您争取!” 马卫国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苟子强屏住呼吸,看着马卫国缓缓伸出食指:“凑个整数,一个亿吧!剩下的钱我们自己凑凑就行了。” 吴青的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敲打着,眉头时紧时松。 片刻后,她抬起头:“马总,咱们都是老熟人我就实话实说了,一两千万直接走信用贷款就可以了。 基于信诚的经营状况好,五千万以内可以走订单质押的模式。可上升到亿,就必须要有实物抵押,这是我最大的权限。” 她观察着马卫国的表情,又赶紧补充:“不过像信诚这样的优质客户,利率方面可以优惠!” 马卫国眉头一皱:“利息多少?” “基准利率上浮20%!” 见马卫国脸色微变,吴青赶紧补充:“如果抵押物充足,可以降到5%!” 马卫国皱眉沉思,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过了足足十秒钟,他长叹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行吧,就这么办!” 转头对苟子强使了个眼色:“小苟,把材料给吴行看看。” 苟子强赶紧递上材料,心里直呼高明,老马以退为进,让银行自己把额度往上抬! 吴青慢条斯理的翻阅着文件,“这样,我给您做个方案。” 她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快速写着:“一亿基准利率,用厂房设备抵押,三年期...” 她抬头确认,“您看如何?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这边安排工作人员去信诚做评估,尽快帮你安排放款!” 马卫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盒中华,抽出一支在桌面上轻轻顿了顿。 “赵行长….” 马卫国将烟放在鼻下轻嗅,“这个方案大致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张总的意思,这笔贷款是用于支付盐市国营厂子的周转问题,他们有多困难您肯定知道。 如果能在一周内放款,等苏联的两条生产线回来,我们继续抵押给银行做贷款,并且以后信诚的财务可以直接和贵行对接!” 吴青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只要抵押没有问题,什么都好说!我亲自督办这个事!” 她突然想起什么,“马总,听说你们新厂区要招工?我有个侄子...” 马卫国哈哈大笑,“吴行的亲戚就是自己人!我会提前帮忙打好招呼的,让他明天直接去人事部报道!” 吴青点点头:“感谢马总了,我这边试试,能不能给您争取到基准利率不上浮,就当交个朋友。” 离开银行时,苟子强终于忍不住了,“马总,咱们真需要这么多钱吗?那可是一个亿啊!” 马卫国指了指身后的银行大楼,反问: “你知道张总的宏图有多大吗?” 第128章 撕破脸 小赵朝李剑青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笔尖悬在纸面上,随时准备记录。 罗军的眼神在不停闪烁,但在刑警队他丁点不敢耍花招。 但凡说谎被识破,那可要遭老罪了,现在可不是三十年后,哪哪都有摄像头。 他如实说道:“钱瑞华的背景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人很有钱,出手大方,请人办事都是几万几万的给。” 李剑青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样子是个二代啊! 小赵的笔在纸上快速滑动,沙沙作响。 “继续说,他为什么要针对张舒?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是因为一个叫李婉棠的女人,他想跟人家搞对象,可人家有男朋友了。他心生怨恨,就出钱让我们去报复。” 李剑青瞳孔一缩:“李婉棠?你没听错?” “我听到钱瑞华点名道姓的骂过好几次,不会听错。” 李剑青猛地一拍桌子:“操他妈的!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他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罗军。 “钱瑞华现在人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通常都是他派人过来通知我到哪儿见面。” “废物!!” 李剑青满脸戾气,转头对小赵说道:“马上调查钱瑞华的背景。” “明白,我这就去办。” 李剑青目光如刀:“你最好祈祷我能抓到他。否则,我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军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剑青会突然发这么大火,刚才不是聊的挺愉快的么? 但没人给出答案,他只能瘫痪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小赵,备车!” 李剑青抓起外套,大步朝门外走去:“我要去趟紫薇花苑。” 车开的很快,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被挤到了十分钟。 晚上九点,李婉棠和陈佳琳已经休息,李政华正在书房看着文件。 听见敲门声,李政华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通常是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自己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 揉了揉发酸的鼻梁,起身开了门。 “咦!是剑青啊!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晚饭吃了没?家里还有点剩菜我给你热一下!” 没等回答,就转身打开了冰箱。 李剑青连忙上前,他可不是过来吃饭的,“二叔,不麻烦了,我来就是跟您说个事儿,说完就走。” “哦?你找我说事?” 李振华笑了笑:“那行!跟我来书房。” 俩人在书房落座,李剑青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二叔,你认识张舒和钱瑞华吗?” 李政华抬眼看了他一下,有点诧异:“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见李政华认识两人,李剑青舒了一口气。 他一是怕,李婉棠瞒着家人跟张舒偷偷处对象,这要是让家里人知道,难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二来只要二叔认识钱瑞华,不管背后牵扯谁,都不需要他动手了,他肯定会亲自处理的。 李剑青没藏着掖着,将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振华全程面无表情,直到听完后,才点了点头:“这事就别跟你婶子和婉棠说了,我来处理。” “二叔,那钱瑞华那边….” “你按照正常的办案流程来就成!” “对了二叔,那个钱瑞华什么背景啊?听说来头不小!” 李振华笑道:“他爷爷是省政协副主席,他老子前些年去米国做生意发了点财。” 李剑青撇了撇嘴:“啧,这么大岁数才到这位置,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人物呢!” “臭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 李振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并未反驳。 等李剑青走后,李振华直接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喂!是钱老吗?有个事得跟您汇报一下,我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是振华啊!什么事这么棘手?你尽管说。” 李振华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是关于钱瑞华的!他牵扯到一桩故意伤人案。按规矩呢,该走的程序总得走,但我想着先跟您通个气。” 电话里静了几秒,钱老的声音淡了些:“他小子又胡闹了? 振华,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犯了法,别顾着我这张老脸,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要是有人故意拿他做文章……” “您放心,我肯定按规矩来。” 李振华道:“就是怕年轻人做事没轻没重。” 钱老冷哼了声:“政华你放心,我更清楚什么是‘规矩’。 这样吧,我让瑞华明天去刑警队配合调查,该交代的交代,要是真有错处,该受罚受罚,别惯着他。” 李振华自然听出钱老语气里的愠怒,毕竟在体制内浸淫多年,他应该明白“提前通气”背后的门道。 他既不是刻意为难,也不是甩锅推诿,而是给双方留足体面的“程序内提醒”。 至于具体怎么做,就是对方该头疼的事情了。 挂了电话,钱老望着窗外的路灯出神。 李政华的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心。 其实两人都清楚,在这圈子里,按规矩办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关键是看“规矩”里,能揉进多少彼此心知肚明的“余地”。 现在麻烦的是,李振华亲自打电话来了。 要是他想留些余地,本该等事情办完再给自己打电话,这样既能顾全双方的面子,又能让自己承他个人情。 可事情才刚开始他就打电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逼着自己表态! 他能说什么? 只能公事公办! 他心里对李政华有些恼火,但更不满意自家孙子。 这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也就算了,毕竟现在时代变了,年轻人结婚大多自己说了算,没缘分也能理解。 但好歹混个脸熟、结份交情,以后办事也方便些。 结果倒好,朋友没交成,还把人往死了得罪! 他不信李振华身居高位,会无缘无故针对自家孙子。 钱瑞华必定做了让李振华愤怒的事情,人家才不惜撕破脸。 第127章 事情有点不对劲啊! 张舒也没想到,苟子强一群人能在盛阳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刀拉屁股,属实开眼了! 秦正华合计着,他的身体不太好,最后还是选了份稳当的工作。 张舒尊重两人的决定,把秦正华安排到了后勤,让他每天清点库存就行,王丽丽则去了食堂帮忙打打饭。 对这两份工作,夫妻俩非常满意,一个劲儿的道谢。 秦正华和王丽丽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现在能有这样的工作机会,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舅舅,这是员工宿舍,我给你们挑了间最大的。你看看还缺什么,我现在给你去弄。” “够了够了!小舒你准备的太周全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收拾收拾就行。” 王丽丽也跟着说:“是啊小舒,你那么忙,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儿了。” 张舒摆摆手:“其他事,等把你们安顿踏实了再说。” “对了,舅舅,你忙完记得给外婆打个电话。” 秦正华笑着应道:“行!我知道!在这儿我又不用加班,以后下班能直接回家咯。” “那敢情好,厂里有辆老侉子,你有空去练练手,等摸熟了去考个证,车就送你了。以后想回家,就开侉子回去,农忙的时候还能帮着运运货。” “当真?”秦正华眼睛一亮,满脸惊喜。 王丽丽轻轻戳了戳他:“脸皮真厚,小舒帮了咱这么多,你还好意思收他东西。” 要是其他东西,秦正华肯定不会要,但侉子不一样。 毫不夸张,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村人来说,侉子就是梦想中的终极座驾,吸引力不亚于如今的奔驰大G。 谁要骑上一圈,能在村里吹上半个月。 至于拥有,秦正华只敢在梦里想过! 90年,农村的交通没什么大件,除了老牛就是自行车,整个下河村就赵磊家有辆三蹦子。 这时候的侉子不光是交通工具,更像是“体面”“时髦”的代名词。 骑上侉子,等于现在开保时捷回村,狗见了都得多摇几下尾巴,不摇就是它不懂事。 特别是改装后的音响,播放着《信天游》,排气筒轰鸣声能传三里地,堪称乡村版"低音炮撩妹神器" 载重500公斤的货斗,约会时能坐三个姑娘,完美适配既要搞钱,又要耍帅的年轻需求。 当时农村流行这样的顺口溜,凤凰永久蹬断腿,不如侉子抖抖嘴。 直到90年代中期,随着农用三轮车普及,侉子才逐渐褪去光环,成为老炮儿的座驾。 看着舅舅一脸的向往,张舒没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胳膊,起身走了。 陡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想必他们夫妻俩也有不少体己话要说。 回到自己宿舍,冲了个澡,他打算好好歇会儿,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硬仗。 能不能参加广交会,明天的外经贸之行,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在张舒进入梦乡的时候….. 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灯还亮着。 罗军刚来的时候很兴奋,赵警官说是有个案子需要他帮忙。 帮助人民警察,那肯定是义不容辞啊! 罗军没有半点犹豫,午饭没吃就来了,就想在赵警官面前好好表现一波。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对劲! 怎么喊我来帮忙,还给人上铐子的? 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整整八个钟头,没一个人过来,水没给喝一口,饭也没给吃一口。 就算罗军再傻,也看出来事情不对头了。 他以前在牢里待过两年,对公安局多少有点免疫力,心里头没那么打怵。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越琢磨越觉得心里发毛。 瞅这造型,这次两年怕是打不住啊! 咣当!! 铁门被猛地推开,两个公安走进来,罗军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喊他过来的赵警官。 他赶忙赔着笑喊道:“赵警官,不是说请我来帮忙的吗?咋把我铐在这儿了?” 然而,他面前的赵警官并没有接他的话。 “小赵,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这个军哥单独说几句话。” “是!李队!” 小赵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罗军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立马冒出细汗。 坏了,这事大条了! 李剑青拖过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不紧不慢点了根烟。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剑青,刑警队队长。” “李……李队长好!您找我啥事?我肯定知无不言!”罗军声音发颤,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 “好!你有这个态度,相信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会很愉快。” 李剑青吸了口烟,烟气从鼻孔慢慢冒出来:“我有个小兄弟,叫张舒,家住华冈镇。就是你派仨手下打算去挑他脚筋的那个,有印象没?” “那个….李队,我……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是啥!” 罗军手指把铁椅边缘攥得发白,后背冷汗直往下淌。 他下意识反驳了这句话,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 公安是怎么知道的? 吕枭他们失手了?难道已经被抓了? 他们到底交代了多少,以前的事有没有说? 吕枭肯定都说了,不然公安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但是说了多少,他一点数没有! 罗军只感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好似都被冻住了。仿佛此刻的他正踩在悬崖边缘,稍微错半步就是万劫不复。 李剑青指间的烟头明灭闪烁,沉声道:“你恐怕不知道,张舒以前救过我的命。你现在大摇大摆对我恩人下狠手,合着是一点没把我放眼里啊!” “不是的李队!我、我真不知道这人跟您有这层关系啊!” 罗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膝盖在桌底下止不住地打晃。 李剑青摆摆手,烟雾从指缝间漫出来。 “听说你在里头待过两年,对这里都快免疫了,有这回事? ” “没、没这回事!”罗军猛的摇头。 “嗯!没有最好,不然我肯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地方的。” 李剑青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像刀似的剜着他:“看在你主动来这里的份上,给你个机会,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他又吐了口烟圈:“想好了再说,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光买凶杀人这一点,你这辈子就别想从这铁栏杆里出去了。” “我……真没打算杀人!就想着把他弄残了就算……” 罗军彻底慌了,说话都开始结巴,在李剑青压迫性的目光下,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显得格外实诚。 犹如幼儿园的小朋友见到老师那般,半点不敢藏着掖着。 “接着说,你为什么非得弄残他?总不至于平白无故犯病,就想挑人家脚筋吧!” “是、是钱瑞华让我干的!” 罗军丝毫不敢隐瞒,嘴唇打着颤,话刚出口就看见李剑青眼神一冷,赶紧把腰往下缩了缩。 “等等!!” 李剑青掐灭烟头:“这个钱瑞华是谁?什么背景,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扭头朝身后喊道:“小赵,进来记录!” 第126章 总部特批 盛阳厂区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工人把苟子强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前些日子他们回家,员工眼巴巴盼了小半个月,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没办法,自从拿了一阵子的高额提成,现在上班都感觉没什么劲。 来钱太慢! “苟经理,提成还按照上次的来?” 有人关心提成有没有变化,多问了一嘴。 苟子强抬手压了压喧闹,锃亮的鳄鱼皮鞋踏前两步。 他特意回房间换了套西装,香江商界精英的人设要立住咯。 “同志们!” 他操着带粤语腔的普通话,声音洪亮:“诚信二字是刻在我们信诚人血液里的。” “说好的提成,一分不会少!” “另外——” 苟子强拉长声调,等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才继续道:“董事会郑重决定,对于盛阳厂里有能力的员工,我们将要给予更多的机会。” “什么机会?” 底下李大柱立马急吼吼地问。 他前些天光提成就拿了两百多,现在根本看不上厂里那点死工资。 关键厂子光让人干活,根本不提开工资的事。 现在更是接连好几个月,都发三分之一的薪水,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干活儿。 哪儿像人信诚,提成都是现结,到底是香江来的大公司,格局就是不一样。 “咳咳!” 苟子强清了清嗓子,他整了整西装袖口,露出腕间明晃晃的劳力士。 “同志们!过去你们零售一块表才拿十块钱提成。” 他故意拖长音调,摇了摇头,“太少了!我们董事会看了都心疼!” 工人们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老工人悄悄掐灭了手里的烟,往前挤了挤。 “现在!” 苟子强突然提高音量:“总部特批,开放批发渠道!” “那提成怎么算?批发是什么价?” 立马有员工问道:“我大表哥就在招商场卖手表,要是你们价格放的足够低,我可以试着说服他过来拿货。” “我小舅子的老丈人,就在温市做倒爷,最少多少件可以批发?” “我二姨夫在淮市做供销社主任,要是能给个低价,我可以帮忙联系了看看,当然还要看提成怎么算。” 即便再穷,谁还没有几个牛逼的亲戚朋友。 况且这个年代,能进国营厂子的,都是有些家底的。 苟子强真没想到,区区盛阳厂,竟有如此多的卧龙凤雏。 “好!好!好!” 他激动得粤语腔都出来了。 一旁的陈华荣赶紧站出来控场:“同志们,安静一下!先听苟经理把话说完。” 闹哄哄的场面这才慢慢静下来。 苟子强接着说:“先说清楚,零售的价和提成还是老规矩,不变! 批发这块,价格和提成跟着拿货量走,拿得越多,价格越便宜。 一次性拿满五万块的货,提成一千五,批发价直接打7折。拿满十五万,提成两千五,打6.5折。 拿满三十万,提成三千五,打6折,这也是最高档。” 卧槽!三千五百块? 这话像是丢下一颗炸弹,把工人们彻底点燃了。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已经开始想着能拉哪个亲戚入伙。 虽说都知道这钱肯定不好赚,但并不妨碍他们先在脑子里过过干瘾。 一波赚的抵得上3年工资,谁能不激动? 苟子强满意地看着这场面,顺手整了整领带。 跟着张舒这么久,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底下已经有人掏出本子开始计算,哪个档位的政策最划算。 鼓捣了半天,还是把目光投向一个短发中年女人。 “于会计,怎么样?” 这位四十出头的女会计是厂里有名的铁算盘。 她蹙了蹙眉,指着草稿纸:“这事说到底还是要看批发商的实力,拿飞行手表来说,扣除提成后。 五万块的进货价,合167块钱一块表。要是能凑够十五万...” 她手指往下划了一行,“单价降到158,三十万直接到147!” “乖乖!” 李大柱一拍大腿,“差这么多?” 角落里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立马有人提议:“那咱们多分几次,全都进五万的货,不是能多拿几次提成?” 于会计闻言冷笑一声,把圆珠笔往账本上一拍:“资本家能让你钻这空子? 我们是多拿提成,但人家批发商的成本价就上去了,里外里信诚赚的更多。” “他娘的,真精啊!万恶的资本家” 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呸!” 隔壁人啐了一口:“资本家给你发提成的时候,你就不是这副嘴脸了。刚才是谁腆着脸喊''苟经理牛逼''来着?拿钱的时候咋不说人家精?” “你怎凭空污人清白。” “那你有本事别卖信诚的货。” “我偏要卖!”那人梗着脖子:“这是薅资本主义羊毛!我多卖一块表,就多赚他们一份钱!” “切!!” 工棚里烟雾弥漫,几个脑袋凑成一圈。 老张猛嘬了口烟屁股,压低声音道:“哥几个,要不咱们自己凑点钱吃下来一部分货?” “你疯啦?” 小李差点没蹦起来:“五万块,你兜里有500吗?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卖这么多天了,老毛子的货有多抢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张不急不忙的继续说道:“你就是傻!咱厂一千多号人,找一百个凑份子,一人也就五百。按批发价拿货,转手就能多赚三成!” 角落里一直没吭声那人突然插话:“二车间的老王,他妹夫在沪市倒腾收录机呢!” “快拉倒吧!” 老张一摆手:“人家都已经出厂了,估计着急给他妹夫打电话去了,听这小子话里的意思,他能吃下十五万的货!” “十五万?!” 几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小李酸溜溜地撇嘴:“当初老王还说他妹夫是''投机倒把'',现在怕是要跪着叫爹了...”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老王全家都看不上人家,看他没有工作,说他是盲流子,这会儿怕是要狠狠巴结了。” “十五万能拿两千五百块钱的提成!这狗日的运气真好!” 老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王当初不是要把他妹介绍给你的吗?那会儿你还嫌人家长得寒碜。” “放屁!” 小李急赤白脸的否认:“我那是不想耽误人家!再说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赶紧的,去三车间问问!” 老张把烟头狠狠碾灭:“走!别闲扯了,咱们赶紧联系人。有我们这种想法的,肯定不在少数,迟了汤都喝不上。” 第125章 重获新生 赵奎的眼皮跳了跳。 他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名片。 现在整个盐市,有谁不知道汽车厂前些日子发生的震动,据说新来的老板手段了得,背景通天! 他接过名片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赵奎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你这汽车厂,是以前于海华的那个汽车厂吗?” 张舒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于海华是谁我不知道,但前任厂长于海南,现在还在牢里蹲着,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 听到这话,赵奎眉头一挑:“我听出来了,你在威胁我!” “实话实说罢了!” 张舒耸耸肩,“既然这么点工资都让赵老板为难,我们走就是了。” 说完便拉着秦正华准备离开。 可后面几个工人“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把两人堵住。 这一刻,气氛瞬间紧张到顶点。 赵奎咧嘴笑道:“小伙子,我的工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舒也跟着笑了起来,往门口指了指:“工地大门又没锁,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嘛!” 赵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行啊,看样子张总是要为难我了?” “为难?” 张舒摊开双手:“好像一直是你在为难我们吧!先是扣着工资不给,现在又带人拦路。 我倒想问问,赵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赵奎的脸色由青转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工地上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边,他感觉自己被眼前这小子架起来了。 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 他在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利害关系。 直接放人走,万一姓张的事后报复怎么办? 拥有这么大厂子的老板,官方的影响力,不是他一个包工头所能比拟的。 随便找个消防或者质监的来查几趟,要是耽误的工期,足够他赔的倾家荡产。 可不让他们走,又能怎么办? 这么多人看着,真能平白无故打他们一顿? 那就真结死仇了,偷瞄了眼张舒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心里更没底了。 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可不是拿来赌气的。 思绪到这….. “看这事闹的。” 赵奎连忙堆起笑容,转身对会计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秦师傅的工资按双倍结算!”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秦正华手里:“老秦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既然赵奎服软,张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给他递了个台阶,顺手抽了根蓝盐阜过去。 “赵老板客气了。改天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杯。” 赵奎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烟:“那敢情好!难得张总看得起我老赵...” 这一幕让围观的工人看得目瞪口呆。 刚刚还要干仗的两人,转眼间就和好了? 几个机灵的已经凑到秦正华身边,七嘴八舌的打听汽车厂还招不招人。 “咱们走吧!” 张舒揽过还在发愣的秦正华,转头对赵奎点点头:“赵总留步,改日再聚。” 踏出工地,秦正华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直面赵奎,对于老实了大半辈子的秦正华来说,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今天还好有外甥在场,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攥着赵奎塞过来的钞票,他的手心里全是汗,除了后怕,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小舒,这钱……” 秦正华嗫嚅着,想说的有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 “舅,这本来就是你们该拿的工资。再说露露不是快上大学了吗?正是用钱的时候。” 王丽丽别过脸,偷偷抹着眼泪,嘴里翻来覆去不停的说着“谢谢”。 张舒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心酸。 双倍工资听起来很多! 可秦正华的手里连一千块钱都没有! 这可是他们夫妻俩每天天不亮就扛水泥、搬砖头,半年的工资。 可见这时候的农村人,在城里干活有多艰辛。 几人没有多逗留,发动车子直接回到了出租屋。 那是栋墙皮大片剥落的老旧筒子楼,楼道里黑洞洞的,还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秦正华夫妻俩的屋子在顶楼,推开门,不足十平米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一张铁架床占了大半地方,床上铺着补丁摞补丁的被褥。 墙角旁边堆着锅碗瓢盆,窗台上摆着几个褪色的塑料盆。 最扎眼的就是门边堆成小山的废品,把本就狭窄的过道堵得只剩条缝。 张舒估计,这些应该都是舅妈下班后捡来的,能换几个零钱贴补家用。 没一会儿,秦正华夫妻俩收拾好了行李。 三个发白的编织袋,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张舒帮王丽丽提起一个袋子:“走吧,这个点过去,刚好能赶上吃午饭。” “小舒!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老舅,你总说这些就没意思了。以前我捅了篓子,你带着我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我也没跟你这么客气啊!” 他重重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好好好!舅舅不说了!” 秦正华坐在车的后排,终于没忍住,还是流下了眼泪。 这些年,自从结婚有了家庭,他被日子压得腰都挺不直。 头疼脑热不敢歇,腰酸背痛也得硬扛,在工地当小工,拼死拼活一个月才挣六七十块钱。 可没办法,回农村种地连这点钱都挣不到,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孩子的学费书本费,全指着这点工钱撑着。 摸着口袋里的工资,秦正华突然觉得,压在背上十几年的大石头,就这么被外甥一把给掀翻了。 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搬砖,不用再看工头脸色,不用再担心孩子交不起学费。 这一刻,他重获新生,只感觉无比轻松! 进入厂区….. 刚走进食堂,不停的有员工过来跟他打招呼,张舒只好笑着点头示意。 没办法,张总给的福利太好了,工人很难不爱戴! 中午食堂里做的是炒茄子和丝瓜蛋汤。 秦正华大口扒着饭,忍不住感慨:“小舒,你们厂里的伙食可真好啊!” 张舒笑了笑:“你们以后天天在这吃,总有一天会吃腻的。” “怎么可能,这么好吃的饭菜,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王丽丽在旁边反驳道。 张舒也没跟他们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正事。 “舅舅舅妈,我准备了两份工作。一个比较轻松,不累人,每个月的工资也很稳定。 另一个要多学点东西,但是干好了,挣的肯定比第一个多。 你们商量商量,自行选择,等会儿告诉我答案。” 第124章 接舅舅 张舒并没有在厂里待太久,得先去舅舅那边一趟。 九零年的盐市,正处于改革开放后的发展阶段。 城市建筑密度较低,多为低层砖混结构房屋,基础建筑以实用为主,缺乏规划性和现代感。 绝大部分住宅,均由国有企业或政府单位分配,以4-6层的筒子楼或简易单元楼为主,配套设施大多不太完善(如独立卫生间、厨房)。 目前市面上只有极少量的商品房,且规模较小,舅舅秦正华就在其中一处工地上做小工。 沿着人民路一路向北。 驱车约莫二十来分钟,来到盐青路上的一处建筑工地。 这里尘土飞扬,几栋半成品的楼房骨架矗立,像被剥了皮的巨兽。 正值十一点,天气炎热,外面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工人在干活。 张舒眯起眼睛,终于在一堆水泥袋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舅舅!” 秦正华正弯腰扛起一袋水泥,黝黑的脸上布满汗珠。 听到呼喊,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转头看到张舒,脸上立刻绽开笑容。 秦正华放下水泥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连忙朝自己走来。 “小舒?你这么忙,怎么还亲自来了?” 秦正华显得有些拘谨,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从小调皮捣蛋、人嫌狗厌的外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 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足足缓了好几天,总觉得像在做梦。 突然发迹,转变的太快,快得让他摸不着头脑, “舅舅,你这边什么情况?” 张舒从兜里掏出一包蓝盐阜,抽出一支递给他:“要是收拾好了,就直接跟我去汽车厂!” 秦正华接过烟,听到这话心脏不免加速跳动。 他凑近让张舒给他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小舒,你现在真出息了啊,舅舅也能跟着沾光了。” “自家人,不说这个!” 张舒摆摆手,随即转过头四处看了看:“对了!舅妈呢?我今天是特地来接你们俩的。” “你舅妈在那边筛沙子!” 秦正华指了指工地另一侧,“我去叫她过来。” 不一会儿,秦正华带着一个瘦小的女人回来了。 舅妈王丽丽四十刚出头,但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老很多,脸上布满皱纹,双手粗糙。 她身上灰扑扑的衣服沾满了沙土,看到张舒,疲惫的脸上挤出笑容。 “舅妈!” 张舒主动打了声招呼,直接切入主题:“租的房子退掉没?好了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汽车厂那边有员工宿舍。” 王丽丽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她转头看向丈夫,眼中满是期盼。 工地上太苦了! 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要不是为了挣那点工资,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苦。 秦正华朝王丽丽点点头说:“小舒都给咱们安排妥当了。” 王丽丽眼睛猛地一亮,但很快又暗了几分:“可是我们现在走,工资怕是不好要啊!” “你们在这干了这么久,又提前打了招呼,工头不至于为难人吧?” 秦正华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工头不太好说话,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说通。” “我跟你一起去!” 张舒说完,又跟王丽丽说:“舅妈,你先收拾东西,等我们谈完,直接走人。” 王丽丽用力点了点头! 秦正华领着张舒穿过工地。 不远处,赵奎正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喝着茶,黝黑的脸上架着一副蛤蟆镜。 “赵老板!” 秦正华走近了,搓着手赔笑道:“就前几天跟您提过的,我和我老婆打算今天辞职,下午就不过来上工了。” 赵奎头也不抬:“辞职?这个月的工期这么紧,你们走了活谁干?耽误工程进度,你能负得起这个责吗?” “赵老板,实在对不住…..”秦正华声音越来越小。 赵奎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要走可以,工资别想要了!” 秦正华急了:“我们夫妻俩已经干半年了啊!” “工地有工地上的规矩!” 赵奎猛地站起来,“要么继续干,要么滚蛋!” 工人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地望着这边的情况。 张舒注意到,他身后已经有几个人悄悄围了过来,显然是赵奎的打手。 90年代能在工地揽到活儿的包工头,没几个是干净的。 不使点“手段”,根本拿不到工程。 就算揽到工程,也很难在甲方那边赚到大钱。 没办法,他们只能变着法捞钱。 要么在材料上偷偷动手脚,要么把主意打到工人身上,想尽办法少发钱,毕竟压下一块钱,自己就能多赚一块钱。 反正想顺顺利利包工程、赚大钱,不耍点见不得光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受限于当时的制度和监管,许多农民工辛辛苦苦大半年,到了年底却拿不到应得的报酬,拖欠工资已成常态。 一些包工头为了克扣工资,更是编造出各种莫须有的理由,将原本就微薄的工资大幅削减 。 农民工为了讨薪,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面临威胁和恐吓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时期工地上的工人,每天工作长达12小时甚至更久,没有双休和节假日的概念。 在如此环境恶劣的地方工作,他们甚至连基本的议价权都没有,工头给多少,他们就拿多少。 至于签订劳动合同,想都不要想。 从而导致在出现劳动纠纷时,工人更加无法维护自己的权益。 秦正华额头青筋暴起,攥着拳头,眼看就要冲上去。 张舒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舅舅的肩膀,示意他后退。 为了这点钱,挨顿揍犯不上! 他转向赵奎时,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两根手指夹着递了过去。 “赵总是吧?” 张舒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整个工地都安静几分。 “我是盐市汽车厂的老板张舒,听到我舅舅这边工作环境恶劣,所以才让他去汽车厂上班。 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离开,会给你们工地带来这么大麻烦。 要是赵总资金紧张,不想发这几个月的工资也没事。其实也没多少钱,我代发一下也成。” 不等回话,张舒自顾自的从包里摸出蓝盐阜点上。 第123章 陈佳琳的霸气 紫薇花苑5号楼。 李婉棠一路蹦跶着开门,脸上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陈佳琳窝在沙发上追剧,瞅见女儿这架势,忍不住调侃:“哟!路上捡钱啦?高兴成这样!” “嘿嘿!差不多吧!” 李婉棠把包一甩,凑到老妈跟前,“对了,我爸还没回来?” “没呢。” 陈佳琳暂停电视,上下打量女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爸了?” 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说什么呢!谁欺负我啊!” 李婉棠一跺脚,撅着嘴:“张舒回盐市了!不是我爸上次说要见见他的吗?我过来问问,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急什么,等你爸有空的时候再说呗!” “妈!这说的什么话。我爸忙,人家张舒也忙啊!” 李婉棠拽着老妈胳膊直晃悠,“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我也好给人家回信!” 陈佳琳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你别瞎指挥我!他再忙能有你爸忙?” 陈佳琳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丫头怕是白养了。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帮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快了。 前些天,她去了几趟汽车厂,借着各种由头和厂里的人搭着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张舒的消息。 作为母亲,她怎能不挂心? 那可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生女啊! 从小娇养着,连风雨都没让沾过半分。 如今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这颗心一直悬着。 万一被哪个男生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辈子的幸福就毁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些赞誉之词真真切切传入耳中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竟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成就,怎能让她不震惊! 对如今的社会环境,她太了解了。 根本没有农村孩子向上发展的土壤,能找到个正经工作就该烧高香了,更别说像张舒这样...... 陈佳琳忍不住在心里把张舒和钱瑞华做了个比较。 虽说没见过张舒真人,但女儿能看上的,模样多半不会差。 可在家世方面,钱瑞华出身优渥,家里人脉广、底子厚。 而张舒是农村出身,不过仔细想想,张舒这一路全靠自己摸爬滚打,硬生生闯出一片天。 比起靠着家里荫庇的钱瑞华,反倒多了几分让人佩服的狠劲。 毕竟,伸手向家里要和自己实打实挣来的,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无疑是巨大的。 就在她思绪反转间,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 李婉棠迅速从沙发弹起来,小跑着冲过去开门。 可门刚拉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没好气地喊:“妈!来找你的!” “你好!婉棠小姐!” 钱瑞华满脸笑容,抬手想打个招呼。 可他话还没说完,李婉棠已经冷着脸转身,用力甩上了卧室的门。 钱瑞华悬在半空的手僵住,笑容也瞬间凝固,眼底腾起一抹阴鸷,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陈佳琳听到声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慢悠悠起身走到门口。 钱瑞华立刻换上殷勤的表情,腰弯得恰到好处:“阿姨!路过这边就顺道来看看您。这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款化妆品,专门给您挑的,最衬您气质了!” 陈佳琳看了眼包装精美的礼盒,却没有伸手接过:“小钱你来就来,不必带东西。” 钱瑞华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落在李婉棠紧闭的卧室门上。 “应该的应该的!我爸和佳琪阿姨是多年生意上的伙伴,给您带点礼物,是我这个小辈应该做的。”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精致的首饰盒:“这是我爸托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项链,我想准备给婉棠个惊喜的。” 他说话间,有意无意瞥向陈佳琳的反应。 见对方不为所动,立刻叹了口气:“阿姨,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跟您说说心里话。我知道婉棠最近认识了新朋友,她性子单纯,我就怕她被人骗。” 他压低声音,表情凝重:“听说那人是农村出身,我怕婉棠涉世未深,被人利用感情......”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李婉棠拿着杯子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钱瑞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不过感情的事还是要看婉棠自己的心意,我就是太担心她,忍不住多嘴。” 钱瑞华说完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心里有些得意。 陈佳琳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小钱,谢谢你替婉棠着想。你这些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见目的达到了,钱瑞华也不多留,立马起身:“阿姨,既然婉棠忙着,我就不打扰了。麻烦您帮我问个好。” 陈佳琳笑着点点头,等他走到门口,又把他带来的礼物递了过去:“心意阿姨领了,东西你带回去,也替我谢谢你爸。” 钱瑞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赔笑:“阿姨,这多不好意思,您这......” “婉棠她爸工作特殊,不方便收这些东西。” 陈佳琳把礼盒塞进他怀里,语气重了几分,“以后来家里坐坐就行,东西就别带了。” 钱瑞华这下彻底僵住了,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 他连忙接过礼盒,嘴上连连道歉:“是我不懂事!阿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到!” 陈佳琳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径直走到沙发旁抄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是大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妹妹陈佳琪的声音。 “是我!” “你给钱家带个话,让他儿子别再来我家晃悠了,也别继续缠着婉棠。”陈佳琳靠着沙发,语气有些生硬。 “哎哟姐,咋了这是?是不是瑞华惹你不高兴了?” 陈佳琪在那头还没反应过来。 陈佳琳谈谈回一句:“倒是没惹我生气。” “那是为什么啊?” 陈佳琳抠着沙发边的线头,嗤笑一声:“这人有些小聪明,但心思太多,心机又太浅,不适合婉棠。” 她顿了顿,语气冷下来,“你就原话捎过去,他要还不识趣,别怪我翻脸!” 第122章 畅行 “对了,现在人事部什么情况?”张舒抬眼问道。 “正在组建,已经招了四个人,都是从事过汽车相关行业的人才,口才也不错。”韩明如实汇报。 张舒眉头一挑,语气不满:“这点人手能干成什么事!” 韩明一下子愣住了,目前厂里的工人拢共才300多号,人事部就占了四个,还嫌少? 这还要招多少人啊? 张舒没理会他脸上的错愕,伸手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韩明反应过来,赶紧双手接过,又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弯腰帮张舒把烟点上。 张舒狠狠吸了口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韩啊!咱们有场硬仗要打啊!” 韩明本能地挺直脊背,胸口一挺:“张总您尽管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你有这股子精气神就很好嘛!” 张舒弹了弹烟灰:“是这样,我已经向市里申请参加,十月份的广交会。” 韩明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自家厂里好像没什么好展出的啊! 难不成把车身覆盖件和变速箱拿过去展览? “时间紧任务重!” 张舒抽出钢笔在台历上圈出日期,继续说道:“我去跑生产资质和检测报告(制动性能、排放指标)。 你负责联系配件供应商! 记住,两个月内务必完成零部件组装。要给我一定的时间,拿到报告,我还要去中汽联提交检测报告,将车辆纳入《目录》。 咱们要带着新车去羊城,参加广交会!!!” 根据89年施行的全国汽车、民用改装车和摩托车生产企业及产品目录管理暂行规定。 所有汽车生产企业及产品,必须纳入国家统一的《目录》管理。 只有列入目录的企业,其产品才能办理车辆牌照并合法销售。 咕咚!! 韩明两眼瞪圆,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总,这...这时间太紧了啊!” “还没开始工作,就说做不到?”张舒面露不善,目光如冰锥般扫过韩明:“不是早就让你去找配套供应商了吗?” 韩明抬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连忙说道:“张总,您吩咐下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上心。 该联系的早就联系好了! 发动机定的是新华内燃机,一台1万2,打款后三天就能通过铁路发到厂里。 车架用是清河乡的一家乡镇企业,他们用的Q235钢材,一套800块钱。” 他从屁股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开两页,继续说道:“车桥找的汉德车桥厂,我和他们厂长是老交情,冲焊桥一套能压到3500,只要钱到账,10天内货肯定能到。 悬挂系统还用的双连制动,以前的汽车厂跟他们合作了十来年,500块钱一套,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到货。” 说到这他顿了顿:“就是电气系统不太好办,只能去鹏城华强北淘走私的拆车件,我已经托人帮忙盯着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韩明把每个供应商的情况都跟张舒作了汇报。 谁家货的质量比较好,对接的是哪个负责人,价格怎么谈下来的,到货时间怎么卡,就连人家厂子有没有过质量纠纷都摸得清清楚楚。 张舒听到这里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得不说,韩明干了一辈子厂长,能力还是有的。 “你准备得挺周全,怎么还跟我在这欲拒还迎的?”张舒眉头一挑,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韩明搓了搓手,笑得有些不自然:“张总,我这边的供应商都打过招呼了,采购配件、组装车子,只要钱到位其实并不难。”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主要是担心您那边的事不好办。 就算把车组装好,要是生产资质拿不下来,排放检测、制动测试过不了关,那还是一堆废铁。” 他没敢直接说出最关键的问题,盐市就是个三线小城,每年广交会的参展名额早就卡的死死的,多少大厂挤破头都进不去。 更别说他们这种,连个正式生产资质都没有的厂子。 拿什么去跟人家竞争? 但迫于自家老板的淫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干巴巴补了句:“张总,要是没那些资质,车子没法往外卖啊!” 张舒总算明白过来,合着他磨磨叽叽扯半天,是在担心自己! 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行了!把你自己的活干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老板都这样说了,韩明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称是。 “另外,盐市汽车厂正式更名信诚汽车有限公司,咱们第一款车名字叫畅行。” 韩明不住的点头,可接下来张老板的一句话,让他只感头皮发麻。 “畅行的车身外观,由我亲自操刀设计。“ ”您….还会设计车身?” 张舒淡淡一句:“这很难吗?” 逼格直接拉满! 韩明低着头没敢吱声,他不知道自家老板的肚子里是真有货,还是瞎吹牛逼的。 他也不敢问! 张舒心里早有打算,这次仿造的目标就是第四代大众Polo。 作为polo系列的设计巅峰之作,圆润的线条,运动包围,很显档次。 通过前世二手车市场保值率,这车哪怕开了几年,转手价也比同级别车高上不少,从这点就能看出来它有多受欢迎。 张舒目前手里的资源有限,车子的动力、配置都没什么优势,只能在外观设计上打打主意。 不过他也不敢太冒进,要是照着2025年的新款车型抄,消费者八成接受不了。 作为小型汽车,还是要以实用为主,设计的太过超前反而让人觉得不靠谱。 提前一两步刚刚好,太超前了,容易扯着蛋! 见张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韩明对他的了解,怕是没憋什么好屁。 “张总,如果您这边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联系供应商了。” “赶紧去吧。”张舒头也没抬的挥挥手 韩明搓着衣角,磨磨蹭蹭的没挪步:“那个...其实还有个事儿...” “还有啥事?痛快点!”张舒皱着眉抬起头。 韩明苦着张脸:“账上没钱了,让人家发货得要钱啊!” 张舒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咱们这么大客户,跟他们商量一下,先欠着行不?”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韩明慌忙摆手,额头上都急出了汗:“这批货是我托人找关系,拿的计划外的指标。并且价格压的非常死,人家本来就赚得少。 这会儿要是再提赊账,他们万一不卖,到时候连货源都没了!” 张舒不悦道:“好了好了!就是顺便问问,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等咱们下批生产线回来,我还不想买了呢!”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样子,盛阳那边的欠款只能先往后推一推了。 好在他们两位厂长不在,职工又有额外收入,也没人闹事。 第121章 整顿 张舒刚迈进车间,几个眼尖的工人立马直起腰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张总好!” 工人们招呼声,很快惊动了正在角落里调试设备的韩明。 他正和几个苏联的技术员比划着什么,一听动静,当即把图纸往机器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累死累活,可不就等的这一刻嘛! 干了那么多的活,老板看不到有个屁用。 被于海南打压那么久,他深得此事的精髓。 “可把您盼回来了!” 韩明擦着额头的汗,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到一块儿:“张总,这段时间您不在,我这心里真没底,看到您回来,这下我就彻底放心了。 他侧过身,试图替张舒挡住阳光,“这里太热,要不还是去办公室,我给您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吧!” 周围工人对韩明一副狗腿子模样嗤之以鼻,以前韩厂长挺正直一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但是想归想,说不羡慕是假的。 以前吃大锅饭,厂长和工人之间的工资待遇并不算太大,只是福利好了不少。 可自从被张舒接手后,韩明的工资,涨的已经让员工们看不懂了。 但他们也没办法,人老板愿意给,你能怎么办? 不少人心里直痒痒,恨不得取韩明而代之。 巴结老板嘛!不寒碜! 张舒朝韩明摆了摆手,没有往办公室走的意思。 他站在车间中间的空地上,抬手用力拍了两下:“同志们听我说,今天过来跟你们讲两件事儿!” “第一,看到大家在这么困难的条件下,还在任劳任怨的工作,作为汽车厂的老板,我深感愧疚。” 他转头冲韩明说:“老韩,你马上着手给车间内安装空调。 等订单下来,厂里要时刻准备三班倒,过些日子天气会更热,没有好的工作坏境,大家的身体也吃不消。” 这话一出口,车间里彻底炸开了锅。 “张总大气!” “老板牛逼!” 要知道,现在整个盐市的国营厂子,有一家算一家,就没有奢侈到在车间内装空调的。 张舒笑着往下压了压手,场面立马安静下来。 “现在说说第二件事,刚才我进厂的时候,看见门口排着长队。这么多人想进咱们厂,这是好事儿!说明你们都把汽车厂当家,觉得这里有奔头!” 他朝四周拱了拱手:“我先谢谢各位了!” 一番话说完,每个工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笑容,他们使劲拍着手。 张舒双手往下压,目光扫过众人:“大家知道,我不是小气的人。” 他提高声调:“为了感谢大家,把家里的优秀成员带到汽车厂。 公司决定,每个季度评选出五名优秀员工,优秀员工会一次性获得,不低于300元的现金奖励。 另外,负责介绍的人也可以跟着沾光,同样可以获得奖金。” 车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后所有人齐声欢呼起来,有人激动得用力挥舞着拳头。 “张总真是太大气了!!” “好!好!” 等喧闹稍稍平息,张舒神色一正。 “当然了,有奖就有罚。如果新人累计两次评上最差员工,那他会被公司辞退。说明咱们汽车厂可能不适合他,只能请他另谋高就。” 他的目光扫向几个车间里的领导。 “至于厂里的干部,我对你们的期望更高,要求更严。要是干部介绍来的新人拖了车间后腿,当事人立马降职,连续两次直接撤职。 连自己人都管不住,我怎么放心把车间交给你们?” 连坐!! 每个干部的心中都闪过这个词,他们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牵强。 这也是张舒的最终目的,从根本上避免厂里产生太多的关系户,减少腐败的滋生。 你要是不怕受到牵连,就多拉几个关系户进来。 这就导致,员工们会自行筛选一遍,把自认为靠谱的人拉进厂子,谁不想多拿300块钱的奖金? 张舒双手一摊,笑着扫了眼车间里的工人:“好了!今天暂时讲这么多。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说。” “我们没意见!坚决支持张总定下来的方案,这是真正为我们员工谋福利啊!” 前排的老师傅扯着嗓子喊着。 “就是!在这儿干活比在国营厂强太多了!” 角落里有人跟着起哄:“跟着张总干,以后顿顿加鸡腿!” 车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张舒也跟着笑了。 “那行,今天先这样,大家继续干活吧!” 说完他看了眼韩明:“老韩,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有点事找你聊聊。” 韩明点点头,老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肯定不对劲。 来到办公室,张舒给他泡了杯茶。 “产品发去东北没?那边怎么说?” 茶很烫,韩明很识趣,并没有拿起杯子。 “昨天已经安排人送过去了,随行的还有两个技术人员,有什么问题,咱们这边也能及时得到反馈。算算时间,他们明天中午应该会到,最迟明晚肯定有信儿!” 张舒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问道:“对了,门口看门的老头,是谁塞进来的?满口能凑足5个牙齿吗?你就让这样的人看大门?” 韩明后背瞬间湿透,结结巴巴的解释:“张…张总,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我….” “我不管什么狗屁遗留问题!” 张舒直接打断他:“我每次来,都看见他瘫在那睡觉。觉这么好睡,直接回家睡不好吗?我这里又不是养老院!给你一天时间让他走人。” 他顿了顿又说道:“保卫处给我找几个退伍军人,要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待遇给高点,也算给政府分忧了。” “明白!明白!”韩明点头如捣蒜。 “还有,今天门口负责招聘的人是谁?” “您说夏立春啊!他是专门负责招聘、员工培训、绩效考核的人事专员,现在要叫他过来吗?” “不用了!” 张舒语气冷淡:“等会把工资结了,让他收拾东西走人。” “是是是!” 韩明不断点头,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挨批。 第120章 倒反天罡 看着怀中人颤抖的嘴唇和发红的脸颊,他赶忙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迅速帮她把胸衣穿上。 手指触碰到李婉棠发烫的肌肤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仰起那张楚楚动人的脸,水汪汪的眼睛蒙着雾气,怯生生的说道:“对…对不起!舒哥,不要在这里,换个地方我再给你,好吗?”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头发散下来遮住半边通红的脸。 侧身看过去,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还泛着水光。这副又娇弱又清纯的样子,让他内疚的心直至顶峰。 张舒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紧紧抵着她的脸:“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李婉棠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别这么说,只要是为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随即她抬起头,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却眼神坚定地望着他。 “如果……如果你真想要的话,咱们就出去吧。把完整的自己,干干净净地交给你,我不后悔!” “傻瓜。” 张舒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头吻住怀中颤抖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愧疚与爱意,全都释放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安静的抱着,李婉棠觉得自己从未这般幸福过。 她歪着脑袋:“对了,你什么时候回盐市的呀?” 张舒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刚刚到,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见你了。” 张舒这会儿可不会扫她的兴,自然挑她想听的说。 果然,这话听得李婉棠整个人都软了,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的齁人。 她脸贴在他胸口闷声笑:“前些天跟我爸妈提起你了,我爸说找个日子想见见你!” “那必须去啊!你看看叔叔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提前准备好礼物,一定准时拜访。” “哎呀!张舒你真好。” 李婉棠仰起脸,在他脸颊上“啵啵”亲了两下,搂着他脖子怎么都舍不得松手。 张舒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再亲下去,我怕是要缺氧了。” 李婉棠“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得更紧。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李婉棠连忙站起身整理衣服,心虚的朝门口偷瞄,喊道:“什么事啊?” “这里有个文件,需要您来核对一下。” “好好好!我等会儿就过去。” 张舒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这姑娘太可爱了! “笑什么,还不是怪你。” 她一边拿着镜子,看看脸上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一边说自己的不满。 “那我也没怪你,把我弄的满脸口水啊!” 张舒也不甘示弱,说完就连忙开溜。 “哎呀!你…..” 身后的赵婉棠被气的直跺脚,她感觉牙好痒,想咬人。 离开盛阳,张舒径直驱车前往汽车厂。 刚到厂门口,张舒眉头就皱了起来。 铁门外几十号人,乌泱泱挤成一团,他们在烈日下相互推搡、咒骂。 看到这副场景,张舒刚准备拨开人群走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声抱怨。 “招聘什么时候开始啊?外面晒死了!” 坐在遮阳伞下那人,翘着二郎腿,眼皮都没抬就甩出一句:“瞎嚷嚷什么?要找工作就闭嘴!” 他随手将一摞登记表砸在铁皮桌上:“把你们的姓名,年龄,病史全写清楚!还有是谁推荐你们来的,都给我写好,少一项直接滚蛋。” 排队的人开始低声交流。 几个年轻人刚要开口询问,男人突然怒吼:“听不懂人话?后面排队去!挤来挤去的当这是菜市场?” 他抓起搪瓷缸子猛灌一口:“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了,有的是人抢着干,想干的立刻、马上给我去填表!” “这不纯走形式嘛!” 穿蓝短袖的小伙撇着嘴嘟囔:“要我说,直接写是谁推荐过来的就完事了,还装模作样填什么表?” 旁边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赶紧拽了拽他的衣角:“嘘!小点声!人家这是私企,面子上的流程得走全,不然怎么糊弄他们老板。” “哎!对了,你是托谁的关系进来的?” “我大伯!” 短袖小伙得意地挑挑眉:“他以前是汽车厂的班组长,据说等新厂房建起来,上面有意要培养他做车间主任呢!” 安全帽男人一脸羡慕:“好家伙,这关系够硬!进去不得横着走?哪像我,我爸就一普通焊工,估计也就是混个进厂名额。” 他话锋一转,凑过去压低声音,“兄弟,你有这关系可一定要带带我。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来事儿。” 小伙摆摆手,笑得眼睛眯成缝:“好说好说,你先好好干!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把你介绍给我大伯,你稍微意思一下就成。” 张舒听到这人的话,脸都绿了。 合着你们这是拿劳资的钱,办自己的事啊! 以往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现在倒好,开始薅自己的羊毛了? 这不是瞎胡闹嘛! 他打消了收拾那名招聘人员的念头,这事得从根上解决。 张舒重新坐进驾驶座,不耐烦地连按了两声喇叭。 值班室里,门卫老头正瘫在藤椅上打盹,被刺耳的声音惊醒。 他揉着眼睛刚要骂人,就瞥见车子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老头瞬间弹起,慌张整理好制服,抬手就是个标准敬礼,声音洪亮且极具感情:“张总好!” 张舒连余光都没扫他,一脚油门径直朝车间开去。 推开车间大门,热浪瞬间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张舒本能地皱眉,车间里头像个蒸笼,头顶吊扇慢悠悠转着,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就连空气都烫得灼人。 男工在光膀子干活,女工更是不堪,脸上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浸湿的工装紧紧贴在背上。 目前国内,绝大多数厂家,受限于资金和对生产环境的重视程度,车间内不安装空调是常态。 当然,工人也认同。 因为其他厂子也没有,自然没人起幺蛾子。 这个时期,但凡有点理想的国营企业,有钱后的第一时间,就会将资源更多投入到产品生产本身。 没什么追求的,就往自己口袋里多搂点。 至于对车间环境的改善,是不会有领导关心的。 反正他们也不待在车间里! 第119章 办公室动情! 赵三强看着远离的吉普车,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舒哥!这事咱们就不管了?全扔给公安?” 张舒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自身的安危,怎么能全指着别人呢?好了,这事我心里有数。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也准备走了。” “不跟婶子她们告别了?” “不了,我见不得人掉眼泪,昨天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了。把地扫干净,门窗关好,咱们这就走。” 没有再回头,张舒直接钻进了驾驶室。 汽车行驶在土路上,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仿佛随时要喘不过气。 六个人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陈华荣直接趴在后排三人的腿上。 拉达的动力,相对现在的轿车来说不算强劲,车辆悬挂系统更是简单。 载着六个壮汉,明显有些吃力。 尤其是苟子强,他一人能顶三个人,这么一趟下来,车子着实遭了不少罪。 回家的时候风都是甜的,而离开家乡的时候,车内众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都蔫头耷脑的干什么?” 张舒猛按了两下喇叭,后视镜里扫过众人低垂的脑袋,“回去一趟玩野了?不想工作挣钱了?” 苟子强蜷缩在副驾驶旁,闷声闷气开口:“舒哥,我们感觉跟不上你的节奏了,你现在做的咱们都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帮不上?” 张舒瞪着他:“盛阳厂里的手表、相机,你们都卖完了? 你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以前的模式,让厂里的员工帮忙卖货,争取一个星期内把盛阳的货款结了。 再拖下去,人家真发不起工资了。” 这话像是打了剂强心针,让他们再次意识到自己的作用。 没一会儿,车厢里气氛又活络起来。 苟子强搓着大手问道:“舒哥,这批货在盐市顶多卖半个月就卖不动了,剩下的咋整?” “跑市场!” 张舒瞥了眼后视镜,“去找盐市的二道贩子!把价格压到他们心动为止,引导他们拉货往周边省份跑。 记住,谈合作的时候,算好运费、损耗,再留够他们的赚头。” 他敲了敲方向盘,“货出手的快,但不能贱卖。让二道贩子有利可图,也不能把他们喂的太饱。” 车里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一群混子开始研究怎么卖货,上哪儿去找二道贩子。 张舒不想让这帮兄弟掉队,只能想办法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以此让他们多学点东西。 把苟子强一群人送到盛阳厂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点。 他本想直接离开去汽车厂的,最后想想还是下了车,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有些日子没见李婉棠了,还真有点想她。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请进!” 推开门,只见李婉棠正埋着头写着什么。 张舒轻手轻脚凑过去,猛地乐了。 她的本子上画的全是自己,皱着眉的、笑的、叼烟的。 画着画着,她还时不时傻笑一番,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李主任,上班开小差呢?” “呀!” 李婉棠猛的惊醒,她都忘了刚刚有人进来了,手忙脚乱的往抽屉里塞着本子。 突然,她抬眸望去,前方站着一个她朝思夜想的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李婉棠的眼睛"唰"的亮起来,像点亮两盏小灯。 “啊!” “张舒,你回来啦!” 她惊呼一声,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此刻她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只想扑进男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她鼻尖全是熟悉的皂角香,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压不住的雀跃。 “你可算回来了......” 张舒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却稳稳环住她的腰。 听着怀里闷闷的声音,张舒问道:“有没有想我?” 李婉棠从他怀里抬起头,杏眼圆睁佯装生气:“我才不想!谁让你一回去就那么多天的。” “好你个小妖精,竟敢口是心非,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张舒说着突然弯腰将她横着抱起,吓得李婉棠环住他脖颈惊呼出声。 “你放我下来,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多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往张舒的怀里缩得更紧,突然更用力的勾住他的脖颈,主动仰头吻了上去。 张舒反客为主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带着甜味的吻。 直到李婉棠喘不过气轻推他,才意犹未尽松开。 她脸颊绯红,伸手把玩他领口的纽扣:“下次不许再离开我这么久了!” 张舒看着她泛着水光的嘴唇,喉结动了动。 李婉棠双眼迷离,衬衫半敞露出白皙的肌肤,发梢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张舒看着眼前这副模样,心脏猛地狂跳,眼前这个女人太漂亮,太诱人了。 饶是以他稳如老狗的性格,也无法继续把持! “那我先好好补偿一下李主任!” 说着他低头咬住她泛红的耳垂轻碾,将人抱得更紧,感受着怀中柔软的温度。 李婉棠被热气呵得浑身发软,刚要开口反驳,就被他托着腰转了个圈,后背抵上办公室的门板。 “张舒!” 她慌乱地扯住他的衬衫,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按在身侧。 男人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腰际缓缓上移,隔着衬衫在敏感处轻轻摩挲,引得她忍不住轻颤。 张舒盯着她水润的眸子,低头吻住她微微张开的唇,舌尖探入勾缠着她的柔软。 李婉棠被吻得腿软,指甲不自觉掐进他的肩膀。 察觉到她的反应,转而沿着下颌线往下亲吻,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酥麻。 李婉棠伸手胡乱扯开他领口的纽扣,张舒猛地将她抱起走向沙发。 两人跌坐在柔软的垫子上,他撑在她上方,指尖挑开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 “婉棠!!!” 张舒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欲望。 话音未落,他再次吻住她,这次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李婉棠在情潮中沉沦,双手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脖颈,回应着这个炽热的吻。 她只觉男人掌心像是带着火,所到之处都泛起细密的颤栗。 张舒扯开她衬衫第二颗纽扣时,指尖擦过她的胸前,她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别….不要!” 她伸手去拦,却被张舒扣住手腕按在头顶。牙齿轻咬住她锁骨,李婉棠浑身一颤,双腿不自觉缠上他的腰。 李婉棠仰起脖颈发出破碎的呻吟,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她胸前仅剩的胸衣也被扯开。 “舒...舒哥...不…不要在这里好吗?” 她声音带着哭腔,眼角泛着水光。 张舒听到她抽泣的声音,浑身肌肉紧绷,欲望瞬间消退。 第118章 绝对正当 张舒走出堂屋大门,一眼就看到刚准备下车的李剑青,热情的招呼着。 “李哥,大热天还劳烦你们跑一趟,辛苦同志们了!” 跟在后面的小赵连忙说道:“我们队长听说有人要找你麻烦,连觉都没睡就带人赶过来了!” 李剑青摘下警帽,扇了扇风:“抓罪犯本来就是我们该干的活儿,说这些干嘛!” 他忽然凑近,佯装不满地打量着张舒,“不过张老板,你这身份藏得够深啊! 要不是听你们厂保卫科的人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汽车厂的大老板! 上次说约着吃饭,该不是嫌我这个老哥不会来事吧?” 张舒连忙解释:“说的哪里话!是因为最近厂里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再说我怕耽误你工作,哪敢随便打扰啊!” 李剑青一拍他肩膀,语气不容拒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就今晚瓢城饭店,你要是不来,就是打老哥的脸!上次帮了我那么大忙,还没好好谢你呢!” 张舒眉头紧锁,一脸的为难:“真不是我推脱。我这事还有后续,得让我先去盐市把事情办完。” “这有什么!” 李剑青胸脯一挺,“在盐市地面上,我好歹能说上几句话。你只管交给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张舒连连摆手,“李哥,可能我们厂的保卫科没跟你说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打架闹事,而是有人花钱雇凶要我的命!” 听到这话,原本还站在车旁整理装备的公安直接愣住了。 李剑青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汽车厂保卫科的人只说遭到偷袭。而且听到张舒已经把人控制住,他确实没怎么在意。 “买凶杀人?你确定?” 张舒神色笃定:“昨天动手的几个人都被我按住了,消息就是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对了李哥,当时情况太凶险,我们下意识反抗可能出手重了些。 你也知道,人在生死关头,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真是顾不上拿捏分寸。” 这话看似随意的解释,实则暗含深意。 小赵刚要开口,李剑青已了然地接过话头:“只要是正当防卫,法律会给你撑腰,我也会写上情况说明。” 张舒咧嘴笑道:“正当防卫,绝对正当防卫!当时他们拿着凶器冲进我家,我太害怕了,不反抗只能把命送出去。 幸亏有几个朋友在我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人被捆在田里呢,我带你们过去!" 他边说边转身引路。 当张舒带着一众公安走到田里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抽一口冷气。 三个壮汉躺在地上,胳膊和腿都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彻底废了。 其中一个更是已经失禁,秽物混着血渍在地上摊成一片,刺鼻的气味熏得民警们直皱眉。 三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手脚没被捆着,这几人也爬不走。 李剑青转头深深看了张舒一眼,随后高声指挥:“快!给他们止血包扎,别让犯人死在这儿!” “需不需要我帮忙?”张舒贴心的开口询问。 话音刚落,地上三人就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原本半睁的眼睛瞬间瞪大,浑浊的瞳孔里全是恐惧,连呜咽声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气。 小赵连忙摆手:“你别插手!这得专业的医护来处理,还是交给他们吧!” 他看着躺着的几人,心里暗惊。 这个张舒太狠了,居然把三个壮汉活生生折腾成这样。 而李剑青神色凝重,把张舒拽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舒慢条斯理的拆开蓝盐阜,递给他一根。 “老哥,他们带着刀冲进我家,摆明了是要下死手的。这种时候,我能心慈手软?” 说完,他狠狠吸了口烟,烟雾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戾。 李剑青听闻后,沉默许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等会儿跟我做个笔录。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谢了!” 张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并没有像开始那样,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 一来他确实不怕,就算被指认防卫过当,他背后的资源也足以摆平,二来他想试探下李剑青的态度。 好在对方的反应,没让自己失望。 李剑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的恳切:“那你现在把人弄成这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把想法说给我听听,看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千万别自己瞎折腾,你有大好的前途,毁在这群垃圾身上不值当。” 张舒弹了弹烟灰,“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小喽啰,得把雇凶的幕后主使挖出来,这事才算完。 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道说出来合不合适。” 李剑青爽朗地笑了:“抓凶手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该说谢的是我!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只要不违纪违法,我肯定全力支持。” 张舒把烟头碾灭,抬头直截了当的问:“ 李哥,你认识一个叫罗军的吗?” 李剑青挠了挠头,朝后面喊道:“小赵!过来一趟!” 小赵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李队,怎么了?” “你听说过罗军这人吗?” “是不是以前在建军路看场子,现在混先锋岛的那个?”小赵脱口而出。 张舒目光一凝:“就是他!” 李剑青皱起眉头追问:“这人什么来头?” “老混子一个,以前帮人在地下看赌场,因为闹事蹲过两年局子。现在跑到先锋岛那边去了,具体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听到这里,张舒接过话茬:“根据昨天行凶的那几人交代,就是这个罗军安排他们过来的。 不过他背后还有人,真正出钱买凶的是背后那个老板。” 李剑青眉头一挑:“那你的意思是?” “我寻思,凭那三个打手的口供,能不能先把这个罗军拘过来。他的屁股底下肯定不干净,到时候让他们狗咬狗,把背后的人再给咬出来。” 李剑青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试试。” 他转头冲小赵说道:“你想办法把罗军叫过来,就说局里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别的都别提。” 小赵咧嘴一笑:“放心吧李队!我回盐市就安排。这小子平时跳的挺欢,我打个电话就能把他诓来。” 李剑青朝着张舒笑着说:“这下踏实了吧?抓人审案是我们的老本行,你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张舒赶紧抱拳:“李哥!谢了!” “等我把背后那人揪出来,再来跟你讨杯酒喝。” 李剑青笑着把警帽往头上一扣,转身招呼队员准备收队。 第117章 张舒的另一面 张舒伸手晃了晃他腿上的钢筋。 张超顿时脸色惨白,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水混着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谁指使的?” “是、是罗哥...” 张舒突然一拧钢筋,张超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子弓成了虾米。 “说清楚点,我他么知道罗哥是谁?再让我多问一句,给你另一条腿也串起来。” 张超浑身颤抖,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与张舒对视。他生怕一抬头,眼里的怨恨会隐藏不住。 “罗哥本名叫罗军,是盐市先锋岛那边的一个大哥,实力很强,手下有不少兄弟。” “我尼玛!你吓唬我们啊?” 一旁的赵三强作势就要踹他那条瘸腿。 “爷爷!爷爷!使不得使不得!再整就残了。” 张超继续求饶,拖着伤腿往后蹭:“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分虚假。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吓唬您啊!” 张舒摆摆手,赵三强这才骂骂咧咧退到一旁。 “你继续。” 张超赶紧倒豆子似的往外说:“据说有个大老板给了罗军不少钱,让他找人把你弄死,可罗军不肯杀人,最后两人协商,说是弄残废也能拿到钱。” 张超不敢隐瞒,就连要挑张舒脚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万一他不说,被马六补充,那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吕枭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当硬骨头,恨不得把罗军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说出来。 “所以你连金主是谁都不知道?”张舒阴恻恻的问道。 张超顿时菊花一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罗军总跟我们说,做这行要有口碑,所以他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些。” 张舒点上蓝盐阜,深吸一口,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盘旋上升。 他眯起眼睛,脑中快速梳理着线索,他刚开始以为,是华冈镇上哪个愣头青要报复他。 听到这些人都是盐市的,他彻底排除华冈镇这边的人。 镇上那帮混混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财力。 一人五千,这就是一万五,在这年头,是很大的一笔数字。 可自己在盐市没得罪什么人,更别谈什么深仇大恨了。 除非是...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钱瑞华的影子, 张舒站起身,把烟头碾灭在张超血糊糊的裤腿上,疼得对方不断抽抽。 他嘴角勾起一抹狠笑,“咱们明天去盐市的行程不变,顺便去会会这个罗哥。” 屋里顿时响起几声阴恻恻的低笑,苟子强甚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抬手看了眼手表,他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三强,你去给汽车厂的保卫科打个电话。 让他们联系公安局刑警队的李剑青队长,就说...我在家被人暗杀。” 赵三强一愣,随即会意地点头。 张舒继续吩咐道:“告诉他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住,让他来的时候,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过来接收一下就行。他来过这里,知道地址。” “好的,舒哥!” 赵三强眼中精光一闪,转身时故意踩在张超受伤的腿上,听着对方的惨叫声,他迅速朝村委会跑了过去。 听到这话,躺在地上的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吕枭和张超感觉身上的疼痛突然缓解不少,就连马六也觉得屎意消散不少。 眼前这个年轻人太过可怕,他们宁愿去蹲号子,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他们从未有像今天这般想念过公安。 张舒笑着拍了拍手,“兄弟们,过来帮个忙,给我把这几个人的嘴堵起来,抬到前面地里去。” 躺在地上的几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也不挣扎。 任由苟子强用铁丝给他们嘴巴堵住,手脚捆好。 就在这时,张超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他看见张舒又拿起羊角锤跟了上来。 呜呜呜…… 呜呜呜…… 他猜想到了什么,牙眦欲裂,不住的点头,作求饶状。 然而,张舒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冰冷,没有丝毫波动。 很快,痛苦的闷哼,从田地里传来。 马六终究没能顶住,还是拉了。 张超也在剧烈挣扎着,铁丝勒进他的嘴角扯出两道血口,他绝望地盯着张舒手里缓缓举起的羊角锤,锤头沾着暗红锈迹,上面还有吕枭腿骨上的碎块。 张舒在此刻终于彻底释放自己的凶狠。 他目光平静得可怕,在对方惊恐的呜咽声中,猛地将锤尖砸向他完好的左腿,骨骼碎裂声混着闷哼响彻田野。 面对敢向自己行凶的三人,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交给公安了事? 这群人敢追到下河村,威胁他的家人! 张舒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重生回来,他委屈不了一点! 羊角锤不断砸下,最后还是苟子强把他抱了回来,生怕张舒把这几人给锤死。 陈华荣盯着田埂上抽搐的人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 月光下,吕枭被敲碎的膝盖正汩汩冒着黑血,在泥地里蜿蜒成可怖的纹路。 “舒哥,是不是太狠了,要是出纰漏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张舒的眼底泛起冷光,“怕什么?入室行凶,就算把他们打死,谁又能说什么? 尤其那个吕枭,敢威胁我的家人,等他进号子,劳资要继续整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华荣盯着张舒平静的侧脸,后背发凉,他被这番话震撼到了! 眼前的张舒,周身散发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知道张舒是混混出身,可自从认识他的那天起,除了在k3列车上被动防御外,平日里他待人还是很和善的。 陈华荣从未见过他如此残暴的一面。 他又从新认识了张舒,这个年轻人喜怒不形于色,狠辣全都藏在面具下,心思太深了。 回到屋子里,张舒点上一支烟,稍稍平复下心情,“都愣着干什么,来来来,一起帮忙把家里收拾收拾! 别让我爸妈看出来,到时候我可不好解释。” 一群人很快行动起来。 早上六点。 外面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音。 张舒掸了掸裤腿,起身朝门外迎了过去。 第116章 用钢筋给他堵上 “兄弟!兄弟!你还很年轻,千万不能走上犯罪的道路上啊!” 感受到尖锐的钩子抵在自己的喉结处,马六整个人都麻了。 “啪嗒!!” 白炽灯亮起的瞬间,惨白的光线像把利刃剖开黑暗,刺得马六眯起眼睛。 等他看清屋里的景象,瞳孔猛地收缩,地上的血痕如扭曲的赤蛇。 瘦高个儿的脑袋被塞进麻袋里,整个人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右腿以诡异的角度外翻着。 破碎的牛仔裤下,青白色的骨茬如同破土的竹笋般戳出皮肤,随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一缕缕黏腻的血丝。 矮墩烂泥般瘫在墙角,他的膝盖下方插着钢筋,穿透的小腿还在汩汩冒血。 他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但整张脸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马六浑身发抖,喉间的肉钩突然收紧,他的喉结滚动时刮过铁钩,只感觉双腿不受控制的发软。 他盯着苟子强染血的指节,突然裆下一热,温热的尿液顺着裤腿淌进鞋窠。 “饶......饶命......” 马六牙齿打颤,声音凄惨。 张舒拉过条凳坐到他面前,笑着说道:“饶不饶命的等会再说,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你问!” “除了你们三个,还有其他人了吗?” “没了!没了!就我们三个!” 马六连忙服软,此刻什么规矩,什么底线全都没了。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眼前这帮人看看,以此来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呜呜呜呜呜…… 麻袋里的瘦高个发出呜咽声。 陈冲听到动静,扯掉麻袋。 吕枭甩了甩黏着碎发的额头,突然暴起身子撞翻一旁的矮凳,脖颈青筋暴起。 “马六,草泥马比!你敢乱说话,坏了规矩,看老子不弄死你。” “吕枭,你都这个吊样了还威胁我?管好你自己吧!”马六瘫坐在墙角,愤愤着说道。 吕枭猛地转头啐出一口带牙的血水,精准喷在马六脸上:“废物!早他妈让你夹紧尾巴!你等老子出去的” “出去?你要上哪儿去?” 张舒用钢棍挑起吕枭的下巴。 吕枭突然咧嘴狞笑,缺了半截的牙齿泛着血丝:“小逼崽子,有本事就弄死老子,要不然看看爹怎么收拾你全家。 老子要当着你的面,把你老婆按在——” 话音未落,钢棍已狠狠砸在他断腿处。 吕枭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却仍挣扎着嘶吼:“有种弄死我!不敢动手的孬种!要不然你全家老小都得给我陪葬!” 飞溅的血沫糊在张舒脸上,混着他脖颈暴起的血管,像极了地狱爬出的恶鬼。 “硬骨头?我平生最敬佩硬骨头了!” 张舒一把拽开寸衫,扯下沾着血泥的袜子,笑着塞进吕枭嘶吼的嘴里,用铁丝缠绕在他头上固定好。 吕枭双眼瞪圆,他不知道张舒想要做什么,未知的东西总是伴随着大恐惧。 没让他多等,张舒从包里挑出一把羊角锤,在手里掂了掂,突然猛的砸下。 霎时,吕枭的拇指像被踩烂的柿子般凹陷,碎骨渣混着黑血溅在墙面上。 张舒并没有停手,又是一锤子砸了下去。 咔嚓!! 吕枭瞬间弓起脊背,断腿处的骨茬彻底刺破皮肉。 见张舒第三次将锤子举了起来,吕枭双腿乱蹬,拼命往后面蜷缩着,那只断腿鲜血不断喷涌。 “哈哈!” “吓你的啦!” 看到他放下手中的锤子,吕枭松口气。 可接下来张舒的动作,让他的心又猛的揪了起来。 只见张舒打开碗柜,从里面拿出食盐和磨好的红辣椒。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可还没等反应过来。辣椒和食盐,已经砸在他血肉模糊的指骨上,白花花的盐粒瞬间被染红。 吕枭的眼球几乎瞪出眼眶,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着。 他像被扔进油锅的活鱼般疯狂扭动,却被陈冲膝盖死死抵住后颈。 再也绷不住了,吕枭躺在地上不断蠕动着。 他痛苦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脑袋不断撞击着地面,作求饶状。 张舒用脚捅了捅他的断指处,朝陈冲挥挥手。 “先套起来,让他慢慢嚎一会!” 他重新走到马六身旁,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笑道:“果然是硬骨头,你怎么说?” 马六不停吞咽着唾沫,“我…我有点控制不住,想拉了!” 张舒眉头瞬间皱起,眼神冰冷:“你特么敢拉出来,劳资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吃下去。” 他扭头看着苟子强,“看着他,这狗比要是憋不住,就用钢筋给他堵上。” “我憋的住,我真憋的住!” 马六跪坐在地上,不断服软,撕心裂肺的保证着。 他真的怕了,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凶残,这种事情绝对做的出来。 马六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如此用力的控制过括约肌。 看到马六这个怂样,张舒同样也有点怕。 这狗东西要是真拉在堂屋里,他真的会被膈应死。 熄灭了折腾马六的心思,转而朝矮墩儿走了过去。 矮墩儿看到张舒走来,慌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先别弄我!先别弄我!” 他拼命往后缩,小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可削尖的钢筋早已将他钉死在了地上,挣扎间,血水顺着钢筋纹路流了下来。 “大哥!不忙动手,不忙动手,我什么都交代!” 他的冷汗混着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只感觉膀胱快要失禁,“大哥,我叫张超,事情是吕枭牵头的,我就负责开个门,其他的事情,真不归我管啊!” 张超的语速很快,正怕眼前这个魔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张舒听完后,看了眼他的小腿,眉头紧锁,把家里弄的血次呼啦的,怕是不好打扫啊! 感受到张舒的目光,张超连忙单膝跪了下去,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 不是他不想双膝跪地,实在条件不允许,钢筋硬顶着真跪不下去。 第115章 气管子给你拽出来 等他再次回到家,外婆已经回去了。 张舒倚在门框上,“妈!我有几个朋友要过来住一晚,你看怎么安排的?” 秦秀秀的眉头立马拧成个川字。 家里七口人,三间屋子,哪有地方安排。 以往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拉着一群小丫头跟她们挤挤,实在不行他们去锅屋对付一宿都可以。 可现在张舒的身份不一样了。 要是让外人看到这样,会在心里怎么看自家儿子? “来几个人啊?”她擦了擦围裙上的灰。 “六个。” 秦秀秀点点头,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带老四老五去你外婆家,让你爸领着老二老三去你爷爷那儿。” “这......会不会太折腾?” 张舒这话刚出口,就被母亲瞪了回去。 “这有什么麻烦的,方便的很。” 秦秀秀嘴上说着,转头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张建军!你个木头桩子杵那儿干啥?没听见要收拾东西? 合着全家的活都该我干,我就应该天天伺候你是吧?” 老爸被吼得一激灵,慌忙应了两声,趿拉着拖鞋就往屋里跑。 他一边翻箱倒柜收拾东西,一边嘟囔着:“也不早说,我也没个准备。” “你怎么话这么密?赶紧的!别让小舒的朋友来了看笑话!” 看着父母手忙脚乱的样子,张舒心里有些发酸。 这让他对暗中的那些人,心里又憎恨几分。 张花花还有些不明就里,手里攥着铁皮青蛙眼巴巴望着他:“大哥,我们为啥要去爷爷家啊?” 张舒蹲下身,揉了揉小妹乱糟糟的头发:“因为爷爷家有好吃的。” “真哒?” 张花花的眼睛瞬间亮了,蹦蹦跳跳的跟着张建军就往门外跑。 看着父母的背影融进暮色,他摸出兜里的蓝盐阜,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啪嗒”迸出的火苗映得他眼底有些发红。 时间流逝…. 大半包蓝盐阜很快见底。 燥热的晚风扑在脸上,张舒却浑然不觉,他又狠狠吸了两口烟,却根本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暴戾。 “舒哥!” 苟子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身后赫然跟着陈冲、王林、陈华荣等人。 “人都到齐了,接下来咋整?” “先进屋再说,对了,你们来的时候没闹出动静吧?”张舒问道。 苟子强拍着胸脯保证:“都是错开时间来的,黑灯瞎火,肯定没人看见。” 他说着把怀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来得太急,这些还是以前用剩下的。” 张舒蹲下身,从麻袋里掏出一截自行车链条,在手上绕了两圈攥紧,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到很舒适。 “凑合能用!” 张舒把烟头踩灭,火星在泥地上迸溅。 他又从麻袋底抽出一根带倒刺的钢棍,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彻底踏实下来。 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张舒继续说道:“你们自己找地方眯会儿,养足精神。” “我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陈冲嘿嘿笑道:“自从穿西装,都很长时间没摸过这些家伙了。” 张舒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行了,都安静点!看见人进来,直接下死手,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明白了,舒哥!” 墙上的挂钟发出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每一秒都像砂纸磨过神经。 陈冲看了眼手上的飞行手表,“舒哥,都快十二点了,那帮孙子怕是不会来了吧?” 张舒目前所有的推测全凭小寡妇那几句话。 当然,除非小寡妇存心耍他,要不然他的猜测就是唯一的答案。 他有这个自信! 他太懂人心了! “不来?” 张舒双臂一抱,眼皮子都没抬,“那明天接着等。” “明天不是要去盐市谈生意的吗?” “还谈个屁的生意!” 张舒猛地睁眼,“老子今天能把家人送走,就能在这儿蹲到年三十。不把这些狗操的揪出来,我不可能离开下河村!”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 西边大堆上,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径直往张舒这边走来。 “大哥,干完这票,咱们能拿多少钱?”矮壮男子问道。 瘦高个儿抬手就是一个暴栗,“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罗哥还能亏待咱们不成? 他跟我保证过,挑断姓张那小子的脚筋,每人保底五千!干得漂亮还有奖金。” 马六咧开嘴,下意识的摸仙向腰间的三棱军刺。 “卧槽!这么多!五千块钱够老子在歌舞厅玩好久了。老大,要不咱们多捅他几刀,说不定能多拿些钱呢!” 瘦高个儿一把揪住他衣领:“少他妈贫嘴!等会儿进屋,先把那小子按住,我来动手。别整那些花活,罗哥要他瘸了就行。 弄残废和杀人,在公安那边的兴致完全不一样,咱们犯不着冒险。” 他从背包里掏出剔骨刀,在马六眼前晃了晃:“你要是乱来,这刀我先捅你。” 马六啐了口吐沫,嘟囔道:“你放心吧,三棱军刺往他脖子上一架,我保证他丁点不敢动。” 没人回应他的话,转过最后一个巷口,张舒家的青砖房已经出现在眼前。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躬着腰贴墙挪步,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这会儿农村用的都是木门闩,更加方便几人行动。 矮壮男子掏出刀片轻轻拨开门闩。 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马六突然打了个寒颤。 “操,你特妈比的轻点儿!”瘦高个儿压低嗓子骂道。 门被打开了! 可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瘦高个儿刚摸出打火机,想看一眼屋内的情况,突然听见"咔嗒"一声金属脆响。 他浑身汗毛瞬间炸起! “卧槽——” 话没说完,一根钢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混着惨叫刚出口,就被麻袋兜头罩住,黑暗中响起闷响,像在捶打粮食。 马六见情况不对刚想逃跑,只感觉脖子突然一凉。 苟子强已经将钩猪肉的钩子贴在他的脖子上。 “敢动一下,爹把你气管子拽出来!” 来的比较着急,生怕武器不够用。 钩子还是他从隔壁屠夫那顺来的,缝里卡着凝固的血痂,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混着猪毛的腥臊气。 第114章 看谁先死 溜了溜了! 赶紧溜了! 张舒走出家门,点上蓝盐阜猛吸一口,慢慢悠悠的朝着老书记家走去。 这次回盐市有些匆忙,要去知会赵三强一声,还得去村委会给苟子强、陈华荣他们去个电话,好让他们提前准备。 路上,他打量着熟悉的家乡有些不舍,等下次回来,这里又是另一幅光景了吧!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张舒哼着歌,刚跨过小桥,后脖颈子一阵发凉,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一扭头,只见柳玉扛着锄头跟在后头,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显然是刚从地里忙活完。 “今天没在夜里下地啊?”张舒主动打了声招呼。 柳玉把锄头往肩上耸了耸,闷声说:“过些天就要去你的汽车厂报到了,这几天得把地里荒草除干净。” 现在村里已经传开了,盐市的汽车厂就是张舒开的。 以前柳玉倒是没觉的有什么,现在跟张舒说话,她莫名的有股压力。 “吆!你老婆婆居然能让你出门上班?” 张舒对哪些人进汽车厂还真没过问,都交给了赵磊。反正要是有不着四六的人,直接撵回家就是,非亲非故的,他可不会客气。 “我跟她挑明了,再拦着我出门挣钱,日子就别过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柳玉说这话的时候,胸脯剧烈起伏着,她的声音带着狠劲,像是把憋了多少年的委屈吐了出来。 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张舒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早就该这么做了,在厂里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拍拍屁股准备继续往南走。 “哎!你先别走!” 刚迈出两步,就被柳玉喊住了。 她小跑两步追上来,脸上欲言又止:“有件事,我拿不准该不该跟你说……” 张舒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小寡妇,我对你家的事情可不感兴趣。” “不是我家的!” 柳玉急得直摆手,“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那你就直说呗,我人就在这儿呢!” “是这样的,早上我在大堆上锄草,有个男的向我打听你家地址来着。” 张舒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紧皱。 情况不对! 柳玉家那块地,他是知道的,位置很偏,都快要到下运村了。 如果是找人,那直接来下河村问不就好了? 村里谁不知道他家地址,何必跑那么偏的地方打听自己?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只有一种可能,这人不想让下河村的人知道。 张舒摩挲着下巴:“他还问了些什么?” “就问了你家都有几口人,平时住哪儿!” “那些人长什么样,你没见过?” 柳玉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她接着继续说道:“那人穿得挺体面,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他说前些天和你说好了,准备上你家去收古董。 他走后,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会卖古董呢?所以我想着就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张舒笑道:“怎么会呢!谢谢你来告诉我一声,可能是我爸通知的人。 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万一你婆婆看到我俩在一块,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话呢! 你倒是没什么,被她说习惯了,我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呢!” 小寡妇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即扭着屁股离开了。 张舒盯着柳玉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凝固,片刻之间他的眼神逐渐冰冷,面露凶光。 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可血却热的滚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直接找上门? 他眯起眼,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这是没打算给我留活路啊。” 慢慢活动了下手腕,张舒眼底的凶狠再也藏不住。 那就看看…… 张舒咧开嘴,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是谁先死!” 思考片刻,他继续向南,往赵三强家走去,老远就看见赵磊正端着碗蹲在门槛上扒拉饭。 “吆!赵叔吃晚饭呐?”张舒笑着打招呼。 赵磊抬头看到是张舒,赶忙起身:“来得正巧!让你婶子给盛碗饭,咱们爷俩儿在喝点!” “可别!” 张舒连忙摆手,“我来通知三强一声,明天我要去盐市,问问他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等着跟后面的村民一起。” 旁边的赵三强噌地站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舒哥,我肯定跟你走啊!” 张舒点点头,转头对赵磊说道:“对了赵叔,我还得通知其他人,想要借村委会的电话用下。” 赵磊二话不说,从抽屉摸出钥匙递过去。 张舒也没客气,转头拉着赵三强:“兄弟,陪我跑一趟!我自己进村委会,怪不好意思的。” “小舒你看看你,跟赵叔还来这套。” 赵磊嘴上数落着,但眼底却满是赞赏。 这小子办事真是滴水不漏,借电话还特意拉上赵三强,既照顾到他的面子,又避免了单独进村委会传出的闲话。 这心思活络得一般人真比不了,真是个人精啊! 俩人刚踏出门槛,张舒脚步一顿,压低声音:“三强,你去给苟子强他们打电话,叫他们立刻带齐家伙过来。” 赵三强一愣,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舒哥,出什么事了?” 张舒没回头,只是阴恻恻的笑道:“有人想打我的主意。” “操他妈比的!” 赵三强眼珠子瞬间充血,“是哪个不长眼的狗杂种?老子现在就去弄死他。” “急什么?” 张舒抬手按住他肩膀,五指缓缓收紧,“我心里有数,你先去打电话。” 他嘴角扯出个古怪的弧度,“是人是鬼,总归要出来的,我先安排我爸妈他们离开。” 赵三强的肩膀被捏得生疼,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太熟悉张舒这表情了!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赵三强当即骂骂咧咧的往村委会跑去。 第113章 阴狠 刚准备扒饭的秦秀秀突然筷子一停,抬头问道:“小舒,你刚才说明天就走?” 张舒点点头:“在家待挺久了,厂里那边也有点事,我得去沟通一下。” “哎哟你这孩子!” 秦秀秀急得直拍大腿,“提前说一声啊!我好给你腌点咸菜、炸点丸子带着,现在啥都没准备!” 她皱着眉头满脸自责,“等会儿,我晚上凑活着先准备点。实在不行,过两天我坐车给你送到盐市去!” “妈!用不着这么折腾!” 张舒连忙摆手,“从盐市开车回来就个把小时,我想吃什么随时能回来,你可别忙活了!” 看着老妈着急的样子,他心里又暖又无奈。 放下碗筷,张舒故意板起脸:“妈,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老板了,还能缺这口吃的?” “老板怎么了?” 秦秀秀瞪着眼睛,“你就是当上市长,那也是我儿子!” 她又瞪了一眼,正在旁边扒饭的张雪:“死丫头,你哥明天都要走了,你还吃的下去啊?” 张雪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妈!大哥要走,我也没办法啊!” “哼!心真大,你哥白疼你了!”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妹妹立马停下手里的家伙事,以表示对大哥即将离开的不舍。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们年龄虽小,但很会来事! “好了好了!让她们吃饭吧!你折腾孩子干嘛!”张建军赶紧出来吸引火力。 秦秀秀一听这话,立马炸毛了,指着张建军的鼻子骂道:“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 当初计生办上门要罚款的时候,你拉着我跑什么?要不是小舒,房子早被人家推了! 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跟你过了大半辈子,我享过几天福? 生老二老三的时候,坐月子都没有沾过荤腥。 要不是小舒,你这会儿连窝都没有了,还轮得着你成天在村里晃来晃去的臭显摆。” 一番话下来,饶是老张脸皮够厚,也有点下不来台。 “那个,我去通知一下赵三强….” 张舒见情况不对,立马撤退,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瀛洲娱乐中心。 昏黄的灯光下,水晶吊灯折射出奢靡的光影,茶几上摆着进口的XO洋酒和古巴雪茄。 这里的包厢,是90年盐市最顶级的销金窟。 钱瑞华靠在皮沙发上,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中满是阴冷。 “罗军!” 他看着眼前的瘦小男子,缓缓开口:“十万块,我眼都没眨就掏给你了,结果事情就给我办成这样?” 瘦小男子搓了搓手,赔着笑:“钱总,这事儿真不怪我,谁知道那小子躲回乡下老家去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跟过去了,乡下地方,更好‘办事’…… 为了表示歉意,本来我是打算要他一条腿的,要不……再送你只手?” 钱瑞华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酒杯叮当作响。 “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声音骤然拔高,眼神像是快要喷出火来。 “我要他的手干什么?我要他死!要他残废!要他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你听明白了吗?!” 罗军连忙摆摆手:“明白明白!钱总,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紧张,跟你开个小玩笑。” 钱瑞华瞪着他:“你特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罗军露出自认为诙谐的笑容,他确实觉得自己挺幽默的,颇为自得地整了整西装领子,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免的又刺激到钱瑞华。 “钱总,您消消气。我手下的兄弟,昨天已经摸到他们村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传来好消息。” “消气?你让我怎么消气?” 钱瑞华的手指,掐紧真皮沙发上的扶手,指节泛出病态的苍白。 他死死盯着茶几上那瓶进口洋酒,玻璃瓶身上扭曲地映出他狰狞的面容。 “李婉棠...” 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黏稠的恨意。 她居然让那种乡巴佬碰过... 罗军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立即弓着腰凑近。 “钱总,您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费心思找那种女人?” “你懂什么?” 罗军咂巴了下嘴,心里想着,这有钱人就是玩的花,一天到晚就喜欢惦记别人女朋友。 人家不跟他好,他就要弄人家。 哎!! 包厢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钱瑞华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罗军油腻的脸颊。 “对了!你刚才说,你的人已经摸到他家了?” 罗军点了点头,“昨天就到了,没有突发情况,他们今天就会动手。” “好!很好!” 钱瑞华鼓起掌,他声音阴柔,“只要你能把这事给我办漂亮了,后续还有奖金,我不差钱!” 罗军连连点头:“谢谢钱总!我们干这行,也很注重自己口碑的!” 钱瑞华听到这里,气才顺了些。 可一想到,张舒跟李婉棠私底下肯定干了不少事。他心里,又如同被狗啃了似的难受! 自己这般优秀,她凭什么爱搭不理? 居然找了那么个土包子,那个贱女人到底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妈的! 一对狗男女! 与此同时…. 下河村大堆上,三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正围坐在一起。 领头的瘦高个吐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打听清楚了,那个张舒在这个村里还挺出名,以前是个小混混,他家的位置我也摸到了,咱们今晚就动手。”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狞笑道:“听说这小子现在混得挺风光?今晚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最后一个矮墩儿,显得有些犹豫:“哥,你刚才说他家老老小小,总共六七口人呢,万一……” “怂货!” 领头的高个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眼神阴狠。 “一两岁的小崽子能拦得住咱们?进去后直奔目标,挑了他的脚筋就走,别管其他的!” 横肉壮汉从腰间抽出剔骨刀,眼中闪着野兽般的凶光:“这活儿交给我,我熟!” 矮墩儿咽了口唾沫,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们千万别闹出人命,不然公安肯定往死里查……” “用你教?” 瘦高个儿冷笑一声,环视一圈道:“记住规矩,得手后分头跑,然后在盐市汇合。谁要是栽了,就自己把事情扛了。” 他眼神陡然一厉,“管好自己的嘴!谁敢连累其他人,别怪咱们‘照顾’你家老小!”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掐灭烟头,随后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第112章 外婆的心事 张舒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行!到时候带着你和婶子一起去!” “啧!” 郑有才咂巴了下嘴:“那我不去了!细细想来,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也没什么好看的。” 张舒狐疑:“刚才不还想着要去见见世面的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郑有才老脸一红,支支吾吾:“我、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正事嘛!再说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不给年轻人添乱了。 不跟你说了!还得回家喂鸡,回去迟了又得挨骂,老婆子坏的很!” 说完他背着小手,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回家途中,张舒在脑海中不断复盘,思考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所有变数。 尽管这一步跨的有点大,但不是不能操作。 搞的好,收益不比跑苏联低。 他去苏联就是一门心思搞钱,而参加广交会,他是要打响品牌! 搞汽车光有钱没用,还得让牌子立起来才行。 只要品牌够硬,缺钱可以找银行贷款、拉投资,这些都不是难事。关键是如何把名气打出去,这事儿得好好规划一下。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了。 张建军正躺在椅子上纳凉,见他过来,连忙喊道:“小舒!外婆在堂屋等你呢,说找你有点事儿。” “什么事啊?” “我哪知道!你进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张建军撇撇嘴,“老太太坐那儿等半天了,你赶紧的。” 跨进堂屋,他看见外婆鲁桂兰正坐在八仙桌旁。 “小舒,你回来啦!快坐快坐!” 张舒挨着她坐下,问道:“外婆,你找我有事?” 老太太搓着手帕:“小舒...你舅舅他...” 张舒立马明白过来,外婆找他的用意。 舅舅秦正华在盐市一家工地上做小工,他腰上一直有伤,这些年都是硬撑着干活。 他不动声色的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外婆,跟我有什么不能讲的,您慢慢说。” “你舅舅前几天来电话了,听我们说你在城里办了个厂子。 你舅妈让我问问,能不能...给正华安排个轻省点的活?” 她说完赶紧补了句,“正华没什么文化,也不会什么手艺,让他看大门都成!” 张舒听到这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舅舅很疼他,小时候下河村逢集,秦正华总背着他去买麦芽糖,零花钱也没少给。 只不过,碍于生计,这些年他去盐市打工了,平时见面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尽管这样,他每次回下河村也没少给他们兄妹带零食。 可让张舒为难的是,他并不想让亲戚进厂,尤其是长辈。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后面肯定有其他亲戚要进厂,汽车厂直接成家族企业了。 到时候迟到早退、说情走关系的事情肯定少不了,甚至贪污腐败,真到那会儿他就很难处理了。 对待亲戚,又不能像对普通工人那样,一个不爽就让人滚蛋。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过这些问题,并不妨碍张舒先把事情答应下来。 自他记事起,这是外婆第一次求他办事,不能让老人家为难。 何况是自家舅舅,于情于理都该把这事办了!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后续慢慢处理就行。 张舒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外婆!我记得舅妈也在工地上干活吧?干脆让他俩一块儿过来! 到了汽车厂,去找韩明报到,就说是我安排的。 具体做什么,等我回盐市在给他们安排,保证给他们找个轻松的活儿,工资绝对低不了!” 听到这里,鲁桂兰眼眶一下子红了,开始哽咽起来。 她纠结了很久,才开口求外孙帮忙,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这些天,张舒买中华送茅台,又给她带收音机,还要出钱帮忙翻修老房子。 外孙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舒啊...” 鲁桂兰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外婆...外婆谢谢你了!” 这时老妈秦秀秀端着盘红烧鱼走过来:“妈,小舒,吃饭了!” 她抬头看到这情形一愣,“妈!你这是咋了?” 外婆赶紧抹了把脸:“没...没事,眼睛有点不舒服。” 张舒起身接过老妈手里的菜:“妈,我刚跟外婆说,让舅舅舅妈都来我厂里上班。” “小舒,你...你真愿意?” “这有啥不愿意的!” 张舒笑道:“舅舅从小就疼我,现在我有能力了,给他安排个工作有什么?我能给村里其他人安排,难道自家亲戚还不能安排?” 鲁桂兰一把搂住张舒,粗糙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声音都带着颤:“好孩子...好孩子...” “妈,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老太太却突然松开手,急匆匆往门外走。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村委会给正华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就去报到!" 秦秀秀赶紧拦住她:“都几点了,村委会这会儿已经锁门了。 再说了,你也得让正华把这些天的工钱结清了啊!小舒既然答应下来,工作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鲁桂兰这才停下脚步,可脸上还是掩不住欢喜。 她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对对对,得把工钱结清,还得让正华媳妇把租的房子退了。” 看着外婆这副模样,张舒道:“外婆,你先坐下吃饭。舅舅那边不着急,我明天就回盐市了,到时候去接他们也成。”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小舒,让你操心了!” 她这才端起碗,突然又想起什么,“要是你舅舅干得不好,该骂就骂,千万别有顾忌...” “妈!” 秦秀秀哭笑不得,“您这都扯哪儿去了!快吃饭吧!” 第111章 我也想去看看 经销商无议价权,沪市大众规定经销商必须全款提车,且不得自行降价。 这时候的乘用车太短缺了,90年全国轿车产量仅4.2万辆(含合资品牌),而需求预估超25万辆。 桑塔纳的订单排队长达2年,黑市加价3-5万元才可以插队。 而这个时期的老百姓,却对质量的容忍度极高。 车子出现缺陷,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找厂家,而是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操作不当引起的。 当然,这个时候去找厂家也没人会搭理你! 这种情况直到雅阁引入4s店模式,老百姓才增加一点点的话语权,起码可以议价了。 总之,90年国内的汽车市场,是扭曲到极致的卖方市场。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市场,而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掠夺。 行政管制的特殊性,导致厂商、倒爷和计划部门共同瓜分了超额的利润,也导致普通消费者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就像玩金字塔游戏,军工单位和大厂优先挑,剩下的边角料给乡镇企业,个体户就算加钱,那也得看人家脸色。 车厂、倒爷和管指标的部门抱成团,把买车人当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重生回来,他是该做些什么了! 张舒拖着步子晃回家,一屁股瘫在躺椅里,后脑勺磕得椅背吱呀响。 几个妹妹蹲在地上剥毛豆,看的出来大哥的心情不是很好,她们也没有过来打扰。连平时最皮的张花花,也把剥好的豆子一颗颗码得整整齐齐。 日头西斜,张舒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重新向村委会走去。 “咦!小舒!你这是…..?” 郑有才正在门口抽烟,抬头看见张舒去而复返,有些奇怪:“咋又回来了?是不是厂里出什么事了?” “刚刚有点事情忘记说了,我还要打个电话,麻烦郑主任了。” 郑有才笑的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说什么呢!你可是为我们下河村做了大贡献的,打几通电话算什么。随便打!想打多久打多久!” 他说着,一把拉开村委会的木门,还特意把听筒擦了又擦,“快!别耽误正事儿!” 张舒笑着道了声谢,随后便抓起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外经贸陆娟!” “你好陆主任,我是张舒啊!” “张总啊!你好你好!”电话那头的陆娟笑着寒暄。 “陆主任,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关于今年的秋季广交会,我们公司想要参加。”张舒直截了当。 电话里突然沉默下来,张舒也没去打断。听筒那边,不断混着哗哗翻开纸张的声音。 很快陆娟的苦笑传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广交会的展位,连省里的国营大厂都要打破头去抢!” “我知道很难,但...” “难?” 陆娟打断他,“张总,你知道参加广交会要多少道审批吗?市外贸局、省轻工业厅、外经贸委,光公章就要盖十几个! 你们厂连个产品都没有,拿什么参展?” 张舒握紧了话筒:“拿汽车参展!” “胡闹!” 陆娟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们连生产汽车的资质都没有,我前几天去你们厂子看了,生产线还正在安装,连个成品配件都没有,你跟我说拿汽车参加广交会?” 窗外,郑有才假装抽烟,耳朵却竖得老高。 张舒对她的反应早就预料到,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但他不能继续耽搁下去,步子必须跨大点。 至于扯着蛋,那必不可能! 张舒继续解释:“陆主任,我已经着手安排人,去收购有生产资质的厂子了,这点你不用担心。” “资质?” 陆娟都快被气笑了,“资质只是最起码的入场券,你们有出口资质吗?海关那关你就过不去!何况你生产汽车连车都没有,怎么参展?” “陆主任,忘记我们是港资了?”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张舒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陆娟推了推眼镜,仔细琢磨利弊的模样。 九十年代,国家为了吸引外资,在政策上对三资企业开了不少绿灯,港资企业凭借特殊的地缘优势和灵活的贸易手段,在进出口领域占尽先机。 “出口问题是解决了。” 陆娟终于开口,语气依然有些激动,“可那是广交会不是杂货铺,人家要的是拳头产品。你拿什么证明你的汽车能在国际市场上站住脚? 何况你的车呢? 你的车呢?” 张舒能感受到陆娟抓狂的样子,他继续说道:“车肯定会有的,实在不行,我自己买零件组装也成。” 先上车,后买票,他很擅长! 电话那头,陆娟长长的叹了口气:“张总,不是我不帮你。你知道现在一个广交会的展位有多紧张吗?” 她压低声音,“盐市一共就只有4家参展!你上去,让谁下?” 张舒的手指绞着电话线:“都有哪几家?” 陆娟对这些早已了然于胸,张口就来,“盐市外贸公司,主要生产柠檬酸之类的化学用品。 纺织厂进出口公司,丰县外贸,主要展出农副产品。阳县供销合作总社,主要展出土畜产品。 你说让市里,安排哪个下?” 张舒咂吧了下嘴:“我算听明白了,合着不是农产品就是土畜产,一点科技含量都没有。 还有,陆主任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说盐市纺织厂去参展,能竞争过苏南的纺织厂吗?” 他魅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陆主任,知道卖一辆汽车,能抵得上卖多少土产吗? 最主要的是,如果盐市能把汽车销售到国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舒的声音陡然提高:“这意味着,我国工业实力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反映了改革开放获得了巨大成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既体现了国家工业实力的里程碑,也意味着华夏制造业首次达到国际主流水平。 并且在西方的制裁下(1989年后),咱们依然能够出口汽车,突破国际孤立,改写国际社会对华夏工业能力的认知。” 这番话直接把陆娟震住了! (德国《明镜》周刊曾嘲讽“华夏汽车工业还停留在锤子敲钣金的阶段”) “知道这事办成了,对盐市的领导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是张舒最大的杀手锏。 陆娟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政绩! 滔天的政绩! “可…..可要是你没弄出来,失败了怎么办?” 张舒的情绪依旧高昂,“怎么可能会失败? 最坏的打算无非咱们玩崩了,但那也说明领导敢于尝试,勇于创新,起码能混个有担当的奖励。” “万一,你在广交会上出现纰漏,对国家造成不好的影响,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张舒不解道:“我是香江的企业,跟国内有什么关系?” “呃…….这倒也是!” “当然了,要是能完美展出,那肯定是盐市领导带领我们共同努力,才取得了这么重要的成果。 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准备两块牌子,玩脱了就挂香江的,搞好了就挂盐市的,你觉得怎么样?” 陆娟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 她觉得张舒说的确实道理! 怎么算都不亏啊! “那个…..这个…..我先去跟市长汇报一下,具体什么情况等你回盐市,咱们面谈!”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张舒握着忙音的话筒,久久没有放下。 他就不信,有哪个领导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郑有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小舒…..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对了,你到时候去广交会,能不能也带我去看看? 据说那里都是老外,开放的很!” 第110章 离谱的市场 七月的太阳有些毒,知了在槐树枝上扯着嗓子叫。 张舒在家已经五天了,他终于找到儿时过暑假的那种感觉。 这几天,他白天陪妹妹们去镇里逛街,傍晚去和爷爷杀两盘象棋, 偶尔也会帮家里改善改善伙食,几个丫头的嘴已经被养刁了。 秦秀秀正处于暴走的边缘,碍于张舒在家,老妈一直在忍着。估摸着等他离开,几个妹妹肯定要挨收拾。 “哥,快点儿!你再磨蹭,集上好的花布都让人挑完啦!”张雪站在门口急的直跺脚,两条麻花辫一翘一翘。 张舒正蹲在井台边帮张国庆洗象棋,闻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急什么?摊子上那么多布,还不够你买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加快动作,把最后几枚棋子擦干晾好。 就在这时,村主任郑有才喘着粗气跑过来:“张舒,有你的电话,长途电话!” 张舒刚把象棋码好,听到这里,他只能带着歉意看向几个妹妹:“集先不赶了,等哥处理完手里的事,给你们买大白兔奶糖。” “知道啦!大哥你的正事要紧,别让人家等急了。”张雪催促着。 张舒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跟郑有才回到了村委会。 “喂!我是张舒!” “是我!老马!”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电流声,马卫国的声音很大。 “老马!你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张舒问道。 “在东北呢!这几天跑了几个厂家,我先跟你说一下大概情况!” “好,你说!” “是这样,我最先走的是东北维修网点这边的路子。这边苏系车辆比较多,拉达2105、尼瓦等一系列车型,都可以和咱们的变速箱匹配。 关键是,这些修理铺子好说话!” 马卫国的声音突然压低,“他们进配件不需要像厂里要走一堆手续,我打听过了,只要价格不离谱,他们能吃下不少货。 而且给维修网点供货,利润远超汽车生产厂家。” “干的不错啊!你继续说。” 张舒笑了笑,马卫国为了三千美金的提成,真是拼老命了,比当初在盛阳当厂长还积极。 “我昨天又跑了趟沈市金杯厂,他对咱们做的车门、机盖覆盖件挺感兴趣的,不过要按他们的标准做样品送检。” 张舒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这好办,我马上安排厂里对接。先做一批样品送过去,就当练手了。” 他做这些,原本就是为了以后做整车打基础。 既能攒经验又能赚钱,两不耽误,不跟市场接触,永远不知道自家东西几斤几两。 “还有了吗?”张舒问道。 “暂时没了,这里已经告一段落,我准备动身前往沪市。听说桑塔纳正在搞零部件国产化,我想去看看。” “好!老马辛苦你了!” “谈不上幸苦,拿钱办事。” 马卫国叹了口气,“不过说实在的,沪市那边,我没抱太大希望。桑塔纳对变速箱的制造工艺和精度要求太严了,我怕咱们生产出来的产品,达不到人家的要求。” 张舒点点头,马卫国说的很实在。 就算拉达的老大哥菲亚特,见了大众都得矮半截,何况是阉割版的拉达。 他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摇晃的老槐树。 虽然马卫国说的对,可有些事情不去尝试就永远没机会。 张舒道:“变速箱搞不了,就试试车身覆盖件,门板、车顶这些总归有一样能行的吧?” 成为大众的供应商,对他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 到时候,他可以借着这个点,来炒作自己的品牌。 连大众都用咱们的东西,你还怕什么? 没办法,这就是行业标杆的影响力。 电话听筒放回原位,他又重新抓起,拨给了韩明。 “喂!我是张舒,厂里现在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机器刚刚安装好,苏联专家正带着技术员做参数校准。”韩明的声音里透着刻意的振奋,却掩不住尾音里的紧绷。 “是这样,这边有几个单子,你跟一下。等设备调好,先打样送过去,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 “行!保证完成任务。” 韩明最近是有些担心的,生产线眼见快要安装好了,可老板那边迟迟不来订单,他心里没底。 日子刚好起来。 他可不想回到从前。 听到张舒后续的安排,他松了口气,有订单就是好事,听口气还不少呢! 放下电话,张舒的心里很平静。 卖几批汽车零部件,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喜事。 现在的汽车配件市场,是由卖方主导,只要稍微有点技术的产品,不愁没人捧着钱来求货。 目前国内的汽车零部件企业技术落后,尽管已经跨入90年,但供应体系却仍停留在80年代的水平。 产能更是有限,尤其是重要部件,基本全靠进口或者合资企业供应。 国家管着外汇,能进到的货少得可怜,市场上的零件自然成了香饽饽。 严重的供需失衡,导致零部件根本不愁卖。 尤其是维修市场。 在价格双轨制下,国营厂按计划生产的变速箱,统一定价1500块。 可只要零件一转手到维修市场,价格立马翻番,3000块都有人抢着要。 买车的、修车的都要排队,攥着现金求购零部件的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会持续到94年,直到后来民营小厂的出现。 他们专门生产副厂件,导致市场上的零部件慢慢多了起来,价格也逐渐回归正常。 但相比于汽车零部件,整车销售更加夸张。 这个时期的桑塔纳、奥迪100属于控购商品,需要分配指标才能购买,私人要买得走关系。 例如卡车,会优先供应国营单位,私人购买需要地方计委审批。 国营单位凭着指标,一台桑塔纳的售价在20万元。计划外,只能通过倒卖指标,价格会直接飙升至30万。 和现在的董事长帮忙开车门不同,这个时期的汽车厂家,强势到了极致。 第109章 这怎么能允许呢! 张舒自然不知道黄贵心里的想法,他只是想稍稍震秃头一下,没成想他竟然直接打起了退堂鼓。 他继续讲解着:“你去谈的时候,咱们也不是空口白牙,该表示出来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但凡同意实行浮动工资制度的,工资立马上调20%。” 他拍了拍黄贵的肩膀,给他打气:“我知道打破工人的铁饭碗,推行全员劳动合同制,这些都不容易。 不过老黄,你做计生办主任这么多年,我相信你还是有些手段的。” 黄贵心里暗暗嘀咕,你相信有个毛用啊! 我特么是搞计划生育的,你让我去琢磨怎么收购人家厂子,专业不对口啊! “那个…..小张啊!我恐怕很难胜任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有负你的嘱托!” 张舒放下咸鸭蛋,眯起眼睛盯着他。 秃子想要打退堂鼓? 我在这口水费了小半斤,你说不干就不干? 这怎么能允许呢! 张舒站起身,把凳子上的黑色塑料袋直接揣进口袋,笑道:“老黄,你就是太谦虚。你有多大能耐我能不知道?你就是太小看自己了。” 看到张舒把两万块钱放进口袋,黄贵脸都绿了。 怎么聊的好好的。 你突然起身去拿钱呢? “小张!你这…..” 黄贵伸出手指着他的口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舒按下他举着的手,“老黄,这钱我也不跟你客气,到时候会按出资比例给你股份的。咱们现在是合伙人,不分彼此。 到时候座椅厂,作为汽车厂的子公司。你再抽个时间学学管理,我想以你的才华,管个几百人的分公司应该没问题吧? 到时候,股东分红,你拿上钱,跟婶子出国玩一圈。 这钱可是你实实在在挣的,谁也不能挑出不是来。” 最后一句话,真的说到黄贵心里去了。作为机关人员,社会地位高,但相对应的规矩也很多。 要说这么多年,他一分不搂根本不可能,但这种事情说不好哪天就会出纰漏。 所以他才想下海,经商赚的钱,方方面面没有掣肘,花的更痛快。 黄贵低头思考,要是强行把钱要回来,等于彻底撕破脸皮了。 张舒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他,完事他听完说不干了,换谁也不乐意。 要是换做是以前,黄贵可以无视他,直接拿钱走人就是。 可现在的张舒,已经不是两个月前任他揉捏的混子了。万一闹崩,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他要是针对自己,他还真吃不消。 思绪到这,黄贵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就这么着吧! 黄贵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他拉着张舒的胳膊,小肥手轻轻拍了拍,“小张啊!那叔的养老钱可放你这了,你可得好好保管呐!” 张舒笑了笑,明白他的意思,起身给他写了个收据。 接下来的聊天异常顺利。 他一边给秃子画饼,一边教他怎么操作。 当黄贵放弃抵抗后,反而越听越来劲,刚刚被打没的精气神,又重新聚拢起来。 经过张舒整整三个小时,从头到尾的洗礼,黄贵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知识根本不需要学习,咣咣就往脑子里灌,做生意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他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甚至想和万象鲁厂长掰掰手腕子! 其膨胀程度可见一斑! “小舒,你们好了没?准备吃午饭了!” 秦秀秀在锅屋喊着,早上看到有客人过来,特地去镇上买了菜。 尽管这个客人在她眼里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依然很给儿子面子,看不出丝毫不高兴的样子。 “好了好了!妈,可以开饭了!” “老黄,今天中午你肯定不能走,我这里有好酒,咱们喝两杯。” “好好好!” 黄贵接受新角色的速度也很快,他依稀记得张舒最开始是叫自己领导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黄叔,现在直接就是老黄。 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得亏没发现什么大黄狗之类的,不然搞重名就尴尬了! 午饭很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大块红烧肉,烧鲫鱼,芋头虾米羹,萝卜烧淡菜,全是硬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招待的。 刚坐下,黄贵就抢着拿起酒瓶。 先给张舒斟满,又给自己倒上。 随后他站起身,端着酒杯转向秦秀秀,满脸诚恳:“大妹子,之前闹的那些不愉快,我也不强调理由了,先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又鞠了一躬。 秦秀秀哪经历过这阵仗? 平时看着威风的大领导,居然给自己鞠躬道歉,慌得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赶紧偷偷朝张舒使眼色。 她心里憋了好久的气,这会儿也跟着散了,她忙不迭的摆手。 “黄主任,快别这么说!你也是按上头的要求办事,不怪你!” 黄贵态度很坚决:“怎么能没关系?要是当初我再坚持坚持,你也不用东躲西藏,这事归根结底是我没担起来。” 话音未落,他又是接连两杯酒下肚,喝的很干脆。 “老黄,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往后慢慢处。” 张舒拉着他坐了下来。 这就是官场老油子的厉害之处,尽管你知道他是在做样子,但是心里还是会舒坦不少。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饭后,张舒又给秃子上了两个小时的课。 直到下午三点,黄贵终于要离开了,他心里很亢奋,但想到那两万块钱,心里不免又有些酸酸的。 临走时,他忍不住叮嘱:“小张啊!叔的钱你可一定要放好啊!” 见他又开始摆出一副犹犹豫豫的姿态,张舒直接给他打了一剂猛药。 “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干,最多一年,保证让你的钱翻个翻。要是做不到,我自己掏腰包给你补上。” 黄贵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如菊花般绽放。 他佯装生气:“这说的什么话,哪能让你贴钱,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的。” 张舒直接无视他的客套话,“切记,让你连襟多使使劲儿!” 黄贵拍着胸口保证:“尽管放心,我回家收拾一下,今晚就拉着我老婆动身前往湖县。 他要不给我把这事给办了,我就赖在他家。” 黄贵走了。 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第108章 暂时先撤? “正事等会儿再说,能不能先把你的手从我大腿上拿开。” 黄贵讪讪一笑,缩回了手,随后从胸口掏出一包黑塑料袋,拍在旁边的凳子上。 “昨晚回去我跟你婶子商量了一下,她同意了。 我们又找亲戚朋友凑了点,总算凑齐两万。现在钱也准备好了,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张舒上下打量着他,老小子藏的够深啊! 昨天还跟他哭穷,说是凑两万有多么多么困难,又是要卖房又要跟老婆申请。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人直接把钱带过来了。 张舒斜睨着他:“老黄!家底儿挺厚,看样子,做主任这些年没少挣啊!” 黄贵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小张,这话可不兴说啊!钱是我跟你婶子这些年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张舒扫了眼他油光发亮的红脸,扯了扯嘴角:“啧,看起来是挺节省的。” 黄贵在政府部门待这么久,就算是跟木头也泡成精了。何况是他这种老油子,他直接来个选择性听不见。 “老黄,吃早饭没?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好啊!那我就厚着脸皮蹭顿饭了。” 其实他早就吃过了,不过面对张舒的邀请,他没法拒绝。 黄贵听过一句老话,百分之八十的生意是在餐桌上谈成的。 早餐肯定也上餐桌,看样子今天兆头不错,他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张舒洗漱完,坐回到八仙桌。 黄贵已经把粥装好,还贴心的扬了扬。 在自己家,他也没客气,坐下后吸溜一口粥,顺手从桌上篮子里摸出个咸鸭蛋,对着太阳照了照,对着空心的地方敲了下去。 “老黄,你知道湖县汽车座椅厂吗?” 谈到正事,张舒没有继续打哈哈,直接单刀直入。 黄贵点点头,整个湖县的工业型国营单位还不足五家,他当然清楚。 张舒挑了块流油的咸蛋黄扔进嘴里:“你知道现在这家单位是什么情况吗?” 黄贵被问得一愣,他已经彻底跟不上节奏了,见张舒越扯越远,他只能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么跟你说吧!” 张舒抹了抹嘴,“我在盐市有个汽车厂,眼下还缺少个做汽车座椅的配套厂商。老黄,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不是!这跟我有啥关系?” 黄贵更懵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 “当然有关系,你不是要下海做生意吗?现在刚好有个机会,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你去找关系,把湖县座椅厂私有化,然后踏踏实实的给我供货就行。 销路都给你找好了,这种生意还不稳妥? 再说了,我还能坑你不成?” 黄贵整理了下额前的秀发,定了定心神,“小张,别拿我寻开心,我就两万块钱,敢去惦记人家厂子,会被打死的。” “挨!黄叔,这你就说错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况且你的背后还有我。 你不是在湖县有关系吗?先去谈,差多少钱,到时候我给你补上。等厂子盘下来,咱们按出资比例划分股份。” 短短几分钟,黄贵的心里接连遭受两次冲击。 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比之前听说张舒在盐市有家汽车厂时,还要让他震惊。 他直直的坐着发愣,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湖县有关系?” 张舒吸溜一口粥,并没有回答。 对于前世扒了自家房子的始作俑者,他自然对黄贵做过深入的调查。 这老小子长的不怎么样,但却娶了个好老婆。他的连襟是湖县经济委员会的领导,前世他就是通过这层关系,承包了湖县齿轮厂。 张舒现在只不过把齿轮厂换成了座椅厂。 要不是这一世,黄贵后期算是给他家出过点力,积累了些香火情,张舒早想办法收拾他了。 事已至此,他最后的结局,就要看他会不会来事了! “可我不知道座椅厂的具体情况!很难操作啊!” 黄贵显得有些为难,但他其实早已经心动。要是能把座椅厂私有化,那他花钱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并且,张舒给他画的饼特别香,只要能把厂子弄到手,根本不缺订单。 稳赚不赔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放手? 张舒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继续说道:“既然把你拉进来,那肯定要对你负责,关于座椅厂的情况我先跟你简单说一嘴。 剩下的,你直接去问你连襟就行,他知道怎么操作。” 黄贵听到这里,只感觉头皮发麻,连他连襟都知道,这小子太邪门了。 整个华冈镇知道这层关系的,满打满算,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张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给足黄贵压力。同时释放出信号,自己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不光是黄贵,就算他背后的人,在自己这里也藏不住。 黄贵的压力确实很大,他本想借着连襟的关系,给张舒上上嘴脸的。 只要在湖县做生意,和国营厂打交道,那就绕不开他连襟。 可现在的局势,好像有点不对劲! 张舒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继续打击他,而是说起了座椅厂的具体情况。 “现在咱们的机会非常好,湖县正在按“先全民后集体、先重点后一般”的顺序,推进企业承包改革。 座椅厂作为试点单位之一,更是优化了承包合同内容,进一步明确权责关系,所以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此时的黄主任已经彻底没了主动权,只能下意识的点头,不断附和。 张舒转身走进卧室,拿了张纸,写下两个号码。 “上面这个电话,是盐市外经贸的陆娟陆主任,她现在正在帮我们公司处理用地问题。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咨询她。 下面这个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你那边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黄贵听的秃头上已经开始冒汗,这张舒出去晃荡一圈,怎么回来这么生猛了? 作为体制里的老油条,他太知道外经贸的含金量了。 只要是和招商引资相关的事宜全归他们管,最主要的是他们和市长的关系太近了。 他不知道张舒说这些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点他。 抬眼看去,年轻人依然满脸笑容,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 黄贵突然心里有些发怵,他不知道和张舒合作是对还是错。 要不还是暂时先撤? 第107章 真该死啊! 将孙彤放到原先的位置,随后他便一脚油门,带着妹妹回家了。 “大梅,你怎么还不回家?” 李大梅一脑门子黑线,她太苦了,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你把我自行车钥匙带走了,我怎么回?” “啊!不好意思啊!忘记给你了。” 孙彤赶紧放下大包小包,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李大梅小眼睛不停扫视地上的物品,她压下心里的震惊,暗暗想着,这个倒霉男人到底给她买了多少东西啊! 至于孙彤自己买? 想都不用想,根本不可能! 这死丫头,每个月工资最多支撑半个月,就被她嚯嚯了。 妈的! 老娘怎么碰不到这种男人! 她酸溜溜的开口道:“你这是把供销社给包了?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孙彤把东西搬上车,拍了拍手,一脸随意。 “我不想要的,可没办法,张舒非让我买,推都推不了。也没多少钱,这些东西应该不到300吧!” 孙彤在李大梅面前,浅浅的显摆了一波,她真的很难压制住想要炫耀的心情。 好闺蜜遇到好事情,就应该一起分享。 李大梅撇撇嘴,斜了孙彤一眼,看把她给能的。 还没多少钱,她上这么久的班都没攒到300块,更别说孙彤了! 这个张舒真该死啊! 他怎么这么有钱! 等张舒到家时,已经到了八点。 家里堂屋的灯光应该已经亮了好一会儿,张建军和秦秀秀坐在八仙桌前,显然是在等着他们。 看到几个女儿不断往家拎着东西,秦秀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目光落在张雪身上就没挪开过。 “小雪,你出去前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又让你哥买这么多东西。” 说着还往张舒那边瞥了眼,眼里满是心疼。 张雪、张花花和张兰站成一排,直挺挺杵在门槛边,毕恭毕敬,一个泡儿不敢翻。 张舒见状,赶紧从后面推着三个妹妹往里走,嘴里打着哈哈:“妈,难得给她们买一次,等过几天我都走了,你就别念叨了。” 秦秀秀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张建军看着这一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着对张舒说:“小舒,工程队那边我都谈妥了。 等你动身去盐市,咱们就拆房子。到时候让小雪和花花跟我回你爷爷家,你妈带着张兰和张婷去你外婆家住段时间。 等咱们的新房子盖好,再给两边老人把房子修缮一下。” 张舒点点头,对于建房子的具体细节,他不是行家,更不会去瞎指挥。 他只管掏钱! 突然想起什么,张舒叮嘱道:“对了,爸!还有件事儿! 盖房布线的时候,你跟水电师傅说一声,电线一定得用质量最好的。等我过年回来,打算往家里添置些大功率电器。” 之前,在盐市买三大件的时候,他只买了五人份,没带家里的。 因为老房子要拆,没必要折腾! 等新房落成后,他直接配齐空调、洗衣机,冰箱彩电一步到位,给家里来个大升级。 听到这话,张建军却皱了皱眉:“小舒,我不知道你要买什么电器,可咱们村子里用电很紧张,怕是很难支撑大功率电器啊! 咱们是用的爽快了,可邻居们总是跳闸,会有意见的。” “爸!你放心吧,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到了。” 张舒明白老爸话里的意思。 这时候,农村电力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供电覆盖率低,部分村庄甚至还没有接通电网,不少人家依然靠着煤油灯照明。 即便是通上电,也基本上都是单线路供电,没有备用线路,一旦出现故障,全村停电。 由于变压器容量严重不足,经常出现“小马拉大车”的现象。 因为现在的输电线路多为铝芯线,且线径细,电阻大、损耗高,远距离输电后,电压衰减非常明显。 其实现在他们家的白炽灯就有些昏暗发红。 还有电视机画面扭曲、雪花满屏,这些故障其实大多数都是电压质量低下的原因。 城乡二元结构,更是加剧了用电不公。 苏南工业崛起早,电力优先保障工厂生产,苏北作为农业区在能源分配中处于弱势,形成“苏南灯火通明,苏北黑灯瞎火”的对比。 而国家大规模对农村电网的改造,还要等到98年。 “两改一同价”(改造电网、改革农电管理体制、实现城乡同网同价),而在此之前,苏北农村电网,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带病运行。 不过这些问题,对张舒来讲,很好解决,他有钱啊! 最稳妥的路子就是申请电网升级,不过他在华冈镇没有硬关系,是能问问黄贵有没有渠道。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柴油发电机,汽车厂就有这玩意儿,就是噪音有点大。 张建军见儿子已经计划好,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说了也不一定有用就是了! “行了行了!你快睡觉吧!” 张建军摆摆手,兴致缺缺的回东屋睡觉去了。 他则是重新躺回到沙发上。 次日清晨。 张舒尽管闭着眼睛,可仍然感觉眼前有些刺眼。 妈的! 谁拿手电筒照我! 睁开眼,他就看到一个硕大的秃头,上面还熙熙攘攘趴着几根头发。 卧槽! 张舒猛的坐直身子。 只见黄贵正坐在条凳上,躬着身子,双手托着下巴,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哎呀!小张,你可算醒了。” 黄贵将左侧的几根秀发轻轻推到右边,感慨道:“年轻人觉就是好啊!” 张舒非常不满:“你要是不靠这么近,我睡的还能更好点! 不是!老黄,你头上抹鞋油了?这么亮?” 黄贵拍了拍他的大腿,咧着嘴笑道:“小张,你别闹!叔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第106章 金丝雀 “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问问! 他是怎么开上小汽车的?要是这小子发达了,咱们可得好好薅上一笔!” 李大梅催促着,孙彤抱上金大腿,她起码能跟着喝口汤。 扭头看向自己的闺蜜,这丫头命太好了。 随便谈了个对象,不但面皮长的好,现在貌似还能挣钱。 她有些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 而孙彤脑子在经过短暂的宕机后,很快平静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她径直朝张舒走了过去。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张舒深入交流一番。 她太慕强了! 张雪剥开冰棍纸,笑着递给张舒一根,“大哥,这是你的,快尝尝!” 张舒咬下一口冰棍,冰凉的甜味在嘴里化开。 对于吃过后世各类网红甜品的他来说,这冰棍的味道有些普通。 可看着张雪期待的眼神,他手里这根带着水汽的冰棍,好像比记忆里任何高级甜品都要甜。 “走,快上车!去供销社逛逛,今天咱们大采购,去晚了人家关门了!” 几个小丫头听到这话,连忙手脚并用爬上了汽车。 拉达再次启动。 “张舒!张舒!” 一道女声从马路对面传了过来。 抬眼看去,孙彤那张又纯又欲的脸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也不客气,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手,一屁股坐了进来。 “喊你半天,怎么也不答应我一声!”孙彤撅着嘴抱怨着。 她那张眉眼含春又带着几分娇俏的脸,随着刚才的跑动有些发红。 “呵!着急去供销社,没注意到。”张舒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好吧!原谅你了!咱们一起去供销社吧,刚好我也要买点东西。” 张舒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真是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原本后排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现在彻底哑火了,齐刷刷的打量着孙彤,她们只觉得这个小姐姐太好看了。 孙彤这才注意到后排座位上还有人,看到几个小丫头,她立刻探出身子,甜得发腻的声音裹着雪花膏香气飘过去。 “哎呀!这是你妹妹?太可爱了!” 她摸出帆布包里的水果糖,抓出一把,塞进几个小丫头的手心里。 直到张舒点头,她们这才把水果糖放进口袋。 马路对面的李大梅,看到汽车远离,她懵了,就把我扔这里了?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张舒,这车是你买的?”孙彤终于进入正题。 “嗯!前些天去外面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钱。” 一听这话,孙彤更来劲了,她连忙问道:“赚了多少啊?” “没多少,十来万吧!” 孙彤舔了舔嘴唇,微微躬下身子,用胸前轻轻蹭着张舒握着手动档的手,随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求求你了,带我也去盐市,我晚上好好服侍你。” 张舒眼睛微眯,眼神中满是寒光:“我妹妹在车上,你坐直了。” 声音很轻,但语气极重。 孙彤僵了僵,咬着下唇,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往车玻璃那边挪了挪。 不到五分钟,车子就在供销社门口停了下来。 妹妹丝毫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欢天喜地的跑进供销社选东西去了。 张舒看了眼依然缩在后面的孙彤,“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顺便一起买点。” 一棍子下去,现在得给个甜枣,这点他很擅长。 “真的吗?” “是的!快去吧!”张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脸上挂着笑。 见张舒好像不生气了,孙彤立刻挺直腰板,踩着塑料凉鞋哒哒跑进衣服区,准备大肆消费一番。 看到这一幕,张舒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孙彤长得确实漂亮,脸蛋身材都不比李婉棠差,相比之下也就是少了几分贵气。 对于孙彤的身体,他很留恋。 至于人品,后世已经验证过,张舒不可能允许她再接触任何商业。 孙彤的归宿,在他重生回来,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注定。 张舒不会允许她去任何地方,她只能在华冈镇做一只金丝雀。 供销社顶棚的吊扇吱呀转动,卷起混合着雪花膏、布料染料和红糖的气味。 孙雪踮着脚扒在食品柜前,铁皮饼干桶摞得老高。 散装水果糖装在带龙头的玻璃罐里,她扭过头纠结地看向张舒:“哥,能买水果硬糖和麦芽糖吗?” “当然能,不过你吃的时候要控制数量,不然会蛀牙的,等你长大后就不漂亮了。” 张舒随口吓唬了她一下,便从裤兜里掏出叠零钱。 他的余光瞥见孙彤正偷偷往这边张望。 她手里攥着条淡蓝色连衣裙,犹豫着不敢过来。 张舒朝着那边喊道:“喜欢就拿着,多买几条。” 衣服区的售货员,闻言抬起头,“哎呦,这小伙子人长的真精神,还这么舍得给女孩子花钱,小姑娘你可得好好把握。” 她麻利地取下连衣裙,“这料子可好了,穿三年都不起球!” 孙彤红着脸点点头。 随后把裙子抱在胸前,她又看见柜台角落摆着几双白色塑料凉鞋,鞋跟上还镶着彩色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张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售货员说:“再挑两双鞋,一起包起来。” 购物的狂欢,一直持续到七点半。 供销社已经打烊了,正开始往外撵人。 孙彤彻底买嗨了,抱出来好几个大包。 今天她买了,三套新衣服,两双带搭扣的塑料凉鞋,还有雪花膏、发夹这些小零碎,零食也没少买。 几个妹妹则拎着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里头全是水果糖、麦芽糖这些吃的。 临走前,他又给爸妈带了两套衣服和鞋子。 结账一共花了392块5。 直到上车,孙彤还在死死抱着一堆衣服,她从没有如此任性的消费过,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看着张舒随意的掏出几百块,就像是几块钱一样。 她快要醉了! 内裤有些发腻! 孙彤蜷在副驾,手指绞着新买的发绳,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我那边啊?” “过几天,最近我要在家陪家人。” “那…..那个…..” “你别整这死出,有话直说,要么就别说。”张舒有些不耐烦。 孙彤捏着衣角,小声说:“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啊!我不想上班了,服装厂太苦了。” “不能!” 不等话说完,张舒已经直接拒绝了。 他冷笑一声,眼神冰冷,“你一天到晚到底想干什么?年纪轻轻不干活,就想在家躺着吃饭长肉?”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看你又生气。” 孙彤小声嘀咕,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抓起帆布包挡住了脸。 买东西是买东西,给钱是给钱,张舒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 给现金是给权益,而买东西可以让她产生更强烈的依赖性。 对老阴货来说,控制这个时期的孙彤太简单了。 第105章 他居然会开车? 张舒笑着摆摆手,“漂亮话谁不会说?关键得看怎么做。”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句实在话,我要是真想整你们,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反过来呢,想抬举你们家闺女,给她场富贵也不费劲。” 七月份的天气有些燥热,可卢克华两口子却觉得后脊梁发凉。 张舒这话说得轻飘飘,可字字都像刀子似的。 他全程都挂着笑,可脸上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这人不爱威胁别人。” 他把玩着茶杯,继续说道:“话就说到这,你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 张舒嘴上说着没有威胁,可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他们甚至分不清,张舒哪句话说的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太深了。 他的话,从头到尾都是笑着说出来的。 可卢克华夫妻俩却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张舒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黄丽偷瞄了眼丈夫,发现他脑门上都是汗珠。 等两口子跌跌撞撞走出院子,才发现后背全湿透了。 晚风一吹,凉飕飕的。 “克华!” 黄丽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卢克华抹了把冷汗:“幸亏今天来了...要是还跟以前似的在背后使坏...” 他说不下去了,光是想想就有些后怕。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但俩人都明白,现在的老张家绝非他们所能得罪的起。 “克华,刚刚张舒看我的时候,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 卢克华心里有点发毛,“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事情已经说开了,咱们以后老老实实的,他也犯不着继续对付我们。” “这倒是!那我明天去和那几个长舌妇打声招呼,别她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然后张舒把账算我们头上。” “有道理,别明天了,现在就去!”卢克华催促着。 俩人回到家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卢嘉慧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父母,忍不住问道:“爸!商量的怎么样了?建军叔没有为难你们吧?” 卢克华猛的回过头,“没有没有!以前是爸妈狭隘了,你建军叔是个好人,他今天还帮我们说话了。” 卢嘉慧眼神骤然亮起,“这么说,我可以进汽车厂了?” 黄丽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的,张舒已经同意了。 你进厂子要好好表现,你建军叔以德报怨不跟咱们计较,这份恩情,你要记得。” 卢嘉慧用力的点了点头。 黄丽已经完全认清了现实,现在两家的差距太大,她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想到女儿以后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她的心里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张舒会不会给女儿穿小鞋。 “穿小鞋?不会!不会!我有必要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嘛!” 张舒冲着张建军摊开双手说道。 张建军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要说他对卢克华没有意见,那是假的。 可当卢克华在自己面前低头求饶,浑身上下透着小心与谦卑时,他又有些兴致阑珊,心里那股子气莫名的也就散了。 秦秀秀:“小舒,要是卢嘉慧不好好干活,该扣工资扣工资,该辞退辞退,千万不要顾及我们的感受。 你爸就是个老好人,要不是小舒出息了,村里人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家呢!” 张舒笑着应下了。 其实,要不是今天卢克华主动找过来,他都快要记不起这个人了。 无他!因为太不重要了! 不过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那肯定要敲打一番的! “大哥!大哥!带我们去镇上玩吧!”张雪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撒娇道。 秦秀秀把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她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玩!玩!就知道玩,没看到你哥已经这么累了吗?还要他陪着你玩?” “我哥精神多好,哪累啊?”张雪小声嘀咕着。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一觉睡到下午,这还不能说明他累?” 随即她扭头看向张舒,一脸心疼,“小舒你一个人在盐市,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吧?” 张舒摸着鼻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说去了趟盐市还胖了几斤吧! “妈!我没事,难得回来一趟,就陪她们逛逛吧!要是等下次,还不知道等什么呢!” “哼!你就宠着这几个丫头吧!” 秦秀秀虽然嘴上抱怨,但看着儿子如此疼爱女儿,她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要去也行,必须早点回来!” 她板着脸叮嘱道,“还有你张雪,把张兰和花花照顾好,别总缠着你哥买东西!” “知道啦知道啦!” 张雪欢快地应着,一手拉着张花花一手牵着张兰就往外走。 小家伙们坐上车格外的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四个轮子的车! 启动拉达,引擎声在土路上格外响亮。 张花花趴在车窗上,“哥,这车真带劲!” 张雪昂着头,骄傲着说道:“那是,大哥这车比赵书记家的三蹦子强多了!” 拉达驶过村口的小卖部,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追着车跑,嘴里喊着“小汽车来咯!” 张兰害羞地把脸埋进张雪怀里,张花花却得意地冲窗外挥手。 车子一路前行,在镇中心的石子路上颠簸着,张花花突然指着窗外喊:“冰棍!冰棍!” 果然,路边有个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老汉,后座绑着个刷了白漆的木箱子。 张舒停下车,掏出几张毛票递给张雪,“去买吧,一人一根。” 三个孩子欢呼着冲下车,围着冰棍箱子叽叽喳喳。 与此同时。 马路对面的李大梅,看到车上坐着的人时,突然一把拽住孙彤胳膊。 “大梅,你干嘛?”孙彤疼得直皱眉。 李大梅撅着厚大的嘴唇,疯狂朝着路对面示意,“孙…孙彤,那个像不像你的钱包?” “钱包?” 孙彤立马反应过来李大梅说的是谁! 她猛地回头,透过车窗,正好对上驾驶座那张熟悉的脸。 仅仅只是一瞬,无数的疑问在她脑袋里炸开。 他居然会开车的? 他哪来的钱买车? 第104章 利益最大化 晚上六点,太阳已经西下。 门前空地上,张建军搬出刷着红漆的旧方桌,几条长板凳被磨得油光发亮。 铝盆里的饺子正冒着热气,瓷碟里的陈醋浮着层香油花。 一大家子围坐在方桌四周,吃着饺子蘸着醋,听着老爸吐槽酒厂,几个妹妹时不时离开桌子打闹一会儿。 晚风裹着灶膛里的柴火味掠过竹篱笆,吹得晾衣绳上的汗衫轻轻摇晃。 满院子都是饺子香、说笑声! 张舒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烫,这样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吃饭,听着爸妈唠叨、看妹妹们打闹的场景,前世他在梦里不知道梦了多少回。 但此刻,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 这一刻,张舒是无比的幸福! “建军,吃晚饭呐?” 声音从西屋后方传了过来,张舒抬眼。 只见卢克华一手提着罐头,一手拎着洋河大曲,后面的黄丽则是抱着两只老母鸡。 张建军皱了皱眉,质问道:“你来干什么?拿这些东西上我家来显摆?” “哪能啊!听说嫂子刚生完孩子,我和黄丽特意挑了两只老母鸡送过来,给嫂子补补身子。” 卢克华赶紧解释,又晃晃手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我们俩的心意,还请你收下。” 张建军皮笑肉不笑,“你送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被药死了,上哪说理去。” 卢克华闻言没吭声,默默的把东西靠墙一放。 随即,他径直走到张建军面前,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卢克华的脸上立刻肿起五道红印子。 打完作势就拉着黄丽要往地上跪。 张建军一把薅住他衣领往上拽,沉声道:“发什么疯!要抽嘴巴子,回你自己家抽,跑我这儿撒什么癔症?” 陆克华抓住张建军的胳膊,哀求道:“建军,以前针对你们家,都是我和黄丽干的。 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更不敢有任何怨言。 我也服了,只希望你能给嘉慧一个机会。 孩子好不容易能有个进厂名额,希望你抬抬手,不跟孩子一般计较。 所有的错,都是我跟她妈妈犯的,给我们个机会吧!” 张建军这才明白过来,卢克华为什么来这么一出,早上赵磊和张舒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在场。 看样子是卢嘉慧抽中了名额,卢克华担心自己给他女儿使绊子,为了女儿的前途,所以过来服软了。 理清头绪,张建军皱着眉头闷头琢磨。 按道理来说,他和卢克华积怨多年,真要在这个事情上卡他一道,没人能说什么。 再说厂子是自己儿子开的,外人更没资格插嘴。 话又说回来,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想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因为大人之间的恩怨,去为难小一辈的前途,他感觉有点下作。 但就这么轻易放过卢克华,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平白无故被编排这么多年,就打个巴掌道个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他心里很不舒服! 张舒饶有兴致的看着老爸,而他则时不时夹起饺子蘸蘸醋,然后丢进嘴里。 这一幕,和此时尴尬到极点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秦秀秀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帮忙解围。 张建军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他也没经历过这些,随即把目光投向儿子。 “小舒,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张舒把筷子一放:“要我说,都散了。早干嘛去了?有求于人了才想起来低头?” 卢克华一听这话急了,“张总,我们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我和黄丽想通了,以往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您对我们夫妻俩有什么惩罚,我们保证绝无怨言。” 张舒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政府部门,惩罚你们做什么。” 卢克华赶紧补一句:“可嘉慧是无辜的啊!” 张舒耸了耸肩,“可你们那会儿,因为我是张建军的儿子,可没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没认为我是无辜的啊?” 这话呛得卢克华说不出话,黄丽作势就要跪下。 “张总,都是我做的孽!我真知道错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还请您给嘉慧一个机会,农村孩子碰上这么个机会真不容易,我给您跪下了。” 张舒摆摆手,轻声说道:“别这样,我最不吃道德绑架这套。你一跪,这事儿肯定没得谈。” “那…….” 夫妻俩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他们没有丝毫后退的想法,俩人早就商量好了,今天就是跪,也得帮女儿把机会跪出来。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张舒继续吃着饺子,一旁的张建军反而坐不住了。 “小舒!” 他重重叹了口气:“黄丽刚才那句话倒不假,农村孩子想出人头地太难了。 说到底这是咱们上一辈的矛盾,卢克华夫妻俩固然可恶,但卢嘉慧我知道,是个本份的孩子。” 张建军松口了,终究还是耳根子软,或者说他本是个善良的人,见不得他人受苦。 张舒对于老爸说出这种话,丝毫没感觉到意外。 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张建军这么说。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总归要解决。 那只能由他来当这个坏人,唱黑脸,给到卢克华压力。 家里人还要继续待在村子里,名声好点肯定没坏处。 至于卢克华,他女儿跟着自己到了盐市,能翻出什么浪花? 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这不是化干戈为玉帛,而是选择利益最大化。 张建军这话一出口,卢克华和黄丽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舒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张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慢悠悠的说:“我爸开口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你们以前往我家泼的那些脏水,可不是拎两瓶罐头、抓两只老母鸡就能一笔勾销的。” 卢克华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张总您说得对!建军这份恩情,我们两口子肯定记一辈子!” 黄丽也赶紧接话:“您看我们以后的表现,建军以德报怨,我和克华永不敢忘。” 第103章 老话说得好 卢嘉慧一家三口刚走到村委会门口,就听见赵磊在里头哐哐拍桌子骂人。 卢克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闺女,你没惹赵书记生气吧?” 卢嘉慧连忙摆手:“哪能啊!我刚抽中去厂里上班的名额,赵书记就让我喊你们过来了!” “那就好!” 卢克华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黄丽,“你说赵书记急吼吼找咱们干嘛?该不会想让嘉慧把名额退回去吧?” 黄丽摇摇头:“应该不会!这名额本身就是他拿出来的,哪有送出去再往回要的道理?这不是纯纯多余吗?” 卢克华挠挠头:“这倒也是啊……” 上个月,他已经接到酒厂下达清退临时工的通知。 没了工作,他只能窝在家里,跟着黄丽一起在地里干活。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张建军的正式工也要被人顶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高兴的连扒三碗饭。 没办法,太下饭了! 这意味着,两人再次站到了同一起跑线,都是种地的,谁也别说谁。 不过更让他开心的是,女儿运气不错。 居然靠着抽签,直接进了市里汽车厂工作,虽说是私营企业,但人家工资比国营单位还要高。 自己这么大年纪,怕是很难和张建军分出胜负了。 不过女儿能稳稳压张舒一头,这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等到村委会里面安静下来,一家三口走了进去。 “克华来啦,先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卢克华心里“咯噔”一下。 他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以往他来村委会可没这待遇。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试探着问:“老书记,你有话就直说,是不是嘉慧的进厂名额……” “先别急!” 赵磊打断他,摸出大前门,抽出根烟递过来,问道:“你最近和张建军的关系怎么样?”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把卢克华问懵了。 赵磊点上烟,吐了口白雾:“实话跟你说吧,这次招人的那家汽车厂老板就是张舒。去不去,你们自己拿主意。” 赵磊的话如惊雷般在三人耳边炸响! 卢克华害怕当场失态,连忙说道:“我…我们出去商量下!” 一家三口走到村委会的院子里,找了棵大树底下的阴凉地儿。 直到现在,卢嘉慧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赵书记要让她回去通知爸妈,原来汽车厂的老板竟然是张舒!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她印象中的张舒是一个好吃懒做,整天惹是生非的二流子。 怎么会一转眼就成老板了? 而且是汽车厂! 这肯定不是什么小厂! 她看了眼爸妈,俩人还傻站在那儿,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卢嘉慧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 整整过了五分钟…. 黄丽率先回过神,她咽了口唾沫,“克华,咱们怎么办?” 声音打断了卢克华的思绪,她回头迎上女儿希冀的目光。 “要不…….要不…..” 拒绝女儿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爸!我不去上班了,反正是要嫁人的,工作再好也没用。” 卢克华眼睛一瞪:“说什么浑话!你在农村种田找的对象,和在盐市厂里上班找的对象能一样吗?这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大事!” 卢嘉慧咬着嘴唇,“可是你们闹的太僵了,这疙瘩都结十几年了!” “大人的恩怨,轮不到你们小辈掺和!” 卢克华大手一挥,“你只管奔你的前程!” “哪有这么简单!” 卢嘉慧眼眶泛红,“就算我不介意,人家张舒能不膈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咋相处?” 卢克华从未像今天这般后悔过。 他既恨自己的无能,又恨自己耽误了女儿的前程。 现在想想,张建军好像从未针对过自己,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俩在找茬。 黄丽心中更是懊恼。 她以前没少在背后编排张舒,当初要是留几分余地,现在也不至于把关系闹到这地步。 夫妻俩对视一眼,卢克华咬牙说道:“咱们先回家,晚上我去找张建军谈谈,是打是骂我都认了。” “爸!其实在家种地也挺好的。”卢嘉慧撅着嘴道。 黄丽没好气地训斥:“别废话!你爸做梦都想当正式工人,这些年不知道给人送了多少礼。 现在想想,还是张建军活得明白,与其花钱送礼,不如多生几个儿子实在!” 自从卢克华被辞退回家,黄丽越琢磨越后悔,把送礼的钱留着过日子,不知道要舒坦多少。 张舒躺在沙发上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半,要不是被尿憋醒,他还能再睡会! 洗漱完,来到锅屋,秦秀秀正在灶台边和面。 “妈!等房子建起来,记得让爸拉个电话,要不然联系起来太不方便了。” 秦秀秀甩了甩沾满面粉的手:“没必要装电话吧?有事直接打到村委会就好了。” 她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听隔壁村子大刘说,前些天他们村有户人家装了电话,光初装费就交了四千二,还得自己买电线杆。” 张舒笑道:“放心吧,钱都准备好了,总是麻烦人家村委会也不好。通上电话后,咱们也能多说说话不是?” 秦秀秀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心动了。 对她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能常和儿子聊聊天、说说话更重要呢? 这时候的农村,通信基础设施非常落后。 电话线路铺设不足,很多村庄都没有完善的电话网络,要安装电话需要从零开始规划和铺设线路,工程难度大、成本高。 数千元的安装费以及电话机费和线路材料费,绝不是这个时期的农民所能承受的。 然后还得拿上村里开的证明,去向邮电局提交安装申请,证明要安装电话的必要性(如工作需要或特殊身份)。 接下来会有邮电局的人过来勘察,看看周边是否具备安装条件。 如果村子比较偏,那不好意思,有钱也不给你装。 最后就是磨人的等待了,等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还得托关系、送人情,才能安装。 所以他才让老爸提前去打申请。 在这会儿,想在家里装一部电话,比盖两层小洋楼还费劲! 七月份,正是韭菜最嫩的时候,面已经和好,老妈已经开始剁馅。 显然今晚的主食就是饺子了。 老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 第102章 绝不退让 赵磊吧唧吧唧抽着烟,眉头紧蹙。 他真不想管柳玉家这摊子事,老太婆自从儿子没了以后,行为有些极端,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和她根本没法讲道理。 按说进厂的名额,已经分配好了,柳玉也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可她家这情况,真要把人报上去,老太婆指定要闹到村委会,到时候自己里外不是人。 正犹豫着,院外突然有人冲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骂声:“好你个丧门星!是不是准备背着我出去找野男人?” 她扬着拐杖就要往柳玉身上打,被眼疾手快的赵磊一把拦住:“这是村委会,有话好好说!” “有啥好说的!” 老太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我那短命儿子刚走没多久,她就想着攀高枝! 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赶紧把她收走,让她下去陪我儿子吧!” 柳玉转头盯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婆婆,眼底泛着血丝,“你儿子死了快三年了,你这么说就不怕遭报应吗?” 赵磊把缸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别嚎了!” 老太婆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赵磊蹲下身子,语气软了几分,“柳玉这孩子不容易,三年来把你伺候得周周正正,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何苦要断人活路?”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这是柳玉这月的工资,我先给他垫上,就当她提前预支的。” 老太婆盯着钱,喉咙动了动,“我、我不是图她钱......” 对于她的心思,赵磊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也没和她争论。 而是继续劝说:“你让柳玉进厂,厂里准时发工资。她每月给你寄点钱,不比窝在家里强?” “可…可是我不看着,她出去找男人怎么办?” 柳玉闻言,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她踉跄着逼近婆婆,眼里燃着疯狂的火。 “你要是敢拦着我进厂,我往后天天跟男人睡,当你面睡!” 赵磊一听这话,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柳玉!你胡说什么!” 老太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指着柳玉的鼻子尖叫:“好啊!狐狸精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巴不得我儿子死,好去勾搭别的男人!” 柳玉的眼神里透着狠,“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太婆气得浑身颤抖,抄起拐杖又要打。 赵磊一把拦住,厉声喝道:“够了!你再敢动手,我就通知公安了!” 他转头瞪着柳玉,“你这话像什么样子?真要闹起来让全村看笑话?” 柳玉眼眶通红,咬着牙:“我受够了!三年了,她把我当牲口使唤。可现在连条活路都不给我,我凭什么还要忍?” 老太婆一屁股坐回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没了,儿媳妇还要跟野男人跑啊……” 赵磊被吵得脑仁疼,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你也听见了,再逼下去,柳玉真敢豁出去。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图什么?” 按法律来说,如果明确夫妻有一方已经死亡的,婚姻关系就会自然终止。 可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这时候农村的习俗仍带有浓厚的父权色彩。 丧偶女性要面临“法律认可权利”和“习俗限制自由”的双重困境。 能否突破束缚,既取决于个人勇气,也受限于家族势力。 婆家会要求女性为亡夫“守节”,认为改嫁是“不忠”或“丢脸”的行为,甚至会用“克夫”“丧门星”等封建标签束缚女性。 如果女方年轻无子,婆家还会担心其改嫁后带走财产或者脱离控制,因此会通过舆论、经济手段施压。 农村是熟人社会,流言蜚语会对女性再婚形成强大的阻力,甚至影响娘家的“名声”。 村委会通常只能介于法律和习俗之间。 要是女方家族强势,并且坚持要求改嫁或者争取利益,村干部会选择协助调解。 但如果男方宗族势力强大,村干部也只能妥协于传统观念。 老太婆听完赵磊的话,脸色很难看,她也怕柳玉破罐子破摔。 要是柳玉真的彻底放下面子,不顾及娘家的脸面和村里的名声,选择直接跑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到时候谁伺候她?谁给她挣钱? 老太婆捂住脸,哭了起来,不过声音却小了些,“可她要是去上班,谁来服侍我啊!” 赵磊继续劝解:“这样,你让柳玉进厂,她每月的工资给你寄一半回来。” 老太婆犹豫了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行吧!但她得签保证书,要是敢跑,得让他爸妈赔我钱!” “我就不签,你爱咋咋地,这班我上定了,你拦个试试!” 柳玉说完,扭头就走。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背后传来老太婆杀猪似的嚎叫,可这次她连头都没回。 这些年受的苦没人能体会。 她想过改嫁,可她在村子里待的太久了,根本没有途径认识其他人。 何况老婆婆上哪儿都跟着,就防止她偷人,周边人都知晓她家里的情况,也没人敢帮忙介绍。 她想过一走了之。 可嫁过来的时候,娘家要了不少彩礼。 其实当年,知道要嫁的是个病秧子时,她也不乐意,可爸爸迫切需要这份彩礼钱来治病。 要是她走了,老太婆肯定要去娘家闹。她想到父亲的身体,所以只能一忍再忍。 可现在不同了。 有这么好可以赚钱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她已经想好了,等赚到钱,第一时间就把欠的彩礼甩到老太婆那张臭脸上,然后告诉她,老娘不伺候了。 就这么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却让她重新燃起拥抱生活的勇气。 所以这次,她不可能退让!! “赵书记,你看看,她就是这么对待上人的!还有,要不是你要搞什么进厂名额,我家里能有这事吗?” 赵磊差点没被她这话给气死,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合着我给村里人安排工作,还有错了? 我告诉你,你在这么闹下去,柳玉迟早得跑,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她那双三角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咂巴了下嘴:“要不这样!你跟厂里打声招呼,把我也招过去,工资少给点就成,我对这小蹄子实在不放心。” 赵磊伸手指向门外,“你在想屁吃!赶紧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挨挨挨!你不是村支书吗?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不能管杀不管埋啊!要是柳玉跑了,那我只能来找你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老太太是个不讲理的,但赵磊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他猛的拍向桌子。 “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耍无赖的?再胡搅蛮缠,我让你在下河村待不下去。” 这话一出,老太婆立马缩了缩脖子。 她小声嘀咕:“村干部欺负人!我儿子才走三年,你们就...” “闭嘴!” 赵磊一脚踹翻旁边的板凳,指着门口,“操!你给我滚!” 第101章 小寡妇的不满 “二十个人怎么样?” 赵磊人数卡的很合理,既没有给张舒造成负担,也很大程度上帮助了这些村民。 张舒笑着应了下来,“行!就听赵叔的,不过有两个情况我要说一下。” 赵磊怔了怔神,“小舒,你说。” “第一,他们刚进厂,只能从学徒工做起,工资只有老师傅的一半。三个月后会根据他们的学习情况调整工资,只要技术合格,可以拿正式工人的工资。” 赵磊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你继续说。” 张舒顿了顿,手指敲着桌面。 “再就是工作纪律,咱们村大部分人没进过工厂,可能不知道厂里规矩有多严。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嫌管得太死,上班偷懒、违反规定。厂里不会惯着他们,该扣钱扣钱,该开除开除,到时候不能有人来找我说情!" 赵磊用力点头:“该严就得严!我回头跟他们讲清楚,能接受就来,受不了趁早别耽误事儿。还有别的要求吗?” 张舒摇了摇头,“只要认真工作,我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赵磊得到满意的答案,没有多逗留,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把人打发走,昨晚没睡好,张舒揉着眼睛重新躺回到沙发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临近中午,村委会这边却彻底炸开了锅。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院子被挤的水泄不通。 大多数是两口子一起来的,也有拖家带口抱着娃,扶着老人拄着拐杖来的。 没办法,听说老书记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二十个进厂子的名额。 这次开会,就是要分配这些名额,谁敢不来? 这些年,村里年轻人种地都快种麻爪了,累死累活一整年,分逼不剩。 好不容易逮着个跳出农门的机会,谁不得铆足了劲往前冲? 都眼巴巴等着呢! 赵磊清了清嗓子,举起扩音喇叭:“都静一静!”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抱着孩子的妇女连忙捂住了小孩子的嘴。 “请大家来的目的,你们都清楚。 天挺热,我长话短说,盐市汽车厂给了二十个进厂名额,要求十八到三十五岁,身体健康。” “啥?这么远?” “不是在镇上吗?怎么跑市里去了!” 底下人立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赵磊猛的拍向桌子,“妈的,都给我闭嘴,看把你们能的,还挑上了!谁不想去,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他环视一圈,冷哼道:“另外和你们说清楚,进去要从学徒干起,工资只有老师傅的一半!” 底下又开始发出嗡嗡声。 一个穿补丁衣服的汉子喊:“老书记,一半是多少啊?” “七十五一个月。” 赵磊伸出手指,“另外,厂里包吃包住!要是学得快,三个月通过考核后就可以转正,正式工资一百五!” 底下人纷纷惊呼出声,这工资也太高了,都超过镇里国营单位的工资了。 比种地更是强上百倍! 去年下河村收成最好的一户人家,累死累活忙活一整年,粮食也就卖了五百多。 “都别吵吵!” 赵磊吼道:“我提前跟你们打好招呼,待遇是不错,但人家厂里规矩也很严,迟到早退要扣钱,偷东西、打架闹事直接开除! 上班就要有个上班的样子,别跟在家种田一样,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躺着睡觉。 有这种想法的人,希望你不要抽签,把宝贵的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该说的都说完,赵磊搬出准备好的抽签箱。 “好了,废话不多说,每家派一个代表上来抽签。抽到空白纸的直接回家,别挤在这,抓到''进''字的在我这里稍等一会儿。” 抽签的人很多,差不多有小两百户,十中一的几率确实不高,已经抽了十几个,都是空白纸。 第一个抽中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男生,小伙子的手在不断颤抖,摸出纸条一看,当场就哭了。 “进...我是进!妈!我是进,我不用种地了!” 后方有个中年妇女拨开人群冲上去,抱着儿子又哭又笑。 她男人前些年挑河工摔没了,家里就指着这根独苗。 儿子本身外貌条件拿不出手,家庭条件也差。 这些年相亲看了七八回,姑娘们不是嫌穷,就是嫌他木讷。 要是儿子继续在家种地,就种废了,现在能进厂里上班,起码有份体面的营生,说个儿媳妇应该问题不大。 抽签还在持续,有人欢天喜地,有人蹲在墙角抹泪。 看着同村人进厂,还是去盐市这种大城市,谁不羡慕? 包吃住算下来,一年下来得攒多少钱? 待在村里的人,只能一直待在村里,一点希望都没有。 抽签持续了两个小时。 没抽中的,尽管有很多人不甘心,但在赵磊的淫威下,没有人敢龇牙,也就散了。 他跟张舒拍着胸脯保证过,这次招人一定会严格筛选。 要是这批年轻人靠谱,还能有下次。要是头一回就掉链子,他也没脸再开口求人。 赵磊挨个打量抽中的二十人,十二个男生,八个姑娘,都是踏实本分、能吃苦的。 可他的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问题出现了…. 赵磊用力吸了口烟,沉声道:“柳玉和卢嘉慧留下,其他人后天下午到我这里集合,我给你们做个简单的培训。” “嘉慧,你先回家喊你爸妈来一趟,我在这儿等着。” 卢嘉慧圆脸上全是问号,不会起什么幺蛾子吧? 但她也不敢问老支书,只能赶紧回家找人。 等人离开,赵磊扭头朝着柳玉问道:“出去上班的事,你婆婆知道吗?” “说了她能把房顶掀了!” 赵磊叹了口气,“可你不说,她知道了还是要闹啊!” 柳玉猛的抬起头,“赵书记,自我进门那天起,连丈夫长什么样都没见到,他就走了。 我守了三年活寡! 这三年我端屎端尿伺候她,地里家里两头跑,她倒好…..” 她突然哽咽着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狠:“我跟村里人多说两句话,她就满村喊我偷人。 家里水缸空了,她瘫在炕上骂我是丧门星!洗衣做饭喂猪插秧,哪样不是我? 她这是把我当旧社会的丫鬟使唤!” 说到最后,柳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砸在褪色的衣襟上。 “我也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要给她当牛做马?” 第100章 太团结可不行 黄贵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 随即,他从后脑勺引来仅有的一小撮,轻轻覆盖在光秃秃的额前,试图遮住日渐扩大的平原。 “小张,具体怎么操作,能不能给叔透个底。不瞒你说,钱都在我家婆娘那边,要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你知道的…..” 黄贵很聪明,他寻了个由头,想要先问清楚张舒做什么项目。 等他研究透了,确保万无一失后,在决定要不要做。 万一张舒不靠谱伙同别人坑他一把,或者他的项目不挣钱,他可不能把身家性命一股脑托出去。 然,张舒丝毫不买账,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黄叔,你这家庭地位不行啊!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能做主的人太多,你要是这样我都不敢带你了。 说实话,我真不差你那2万块钱,要不你还是先跟婶子商量好,咱们再谈。” 没想到这秃子还端起架子来了! 要不是看他有点利用价值,都懒得带他发财! 先晾晾他再说! 张舒说完便重新走了回去,朝着正在数钱的年轻人开口道:“同志,钱没错吧?” “没错,没错,刚好九千八!这是收据你拿好!” 张舒接过收据,转手塞给站在身旁的秦秀秀,“妈,等过阵子,你拿这个去派出所,把几个妹妹的户口给落了。” 秦秀秀用力捏着那张薄薄的收据,九千八百块,如果不是儿子,她无论如何也给不起。 想起超生的初衷,她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这个时期,超生罚款(社会抚养费)与户口登记直接挂钩。 如果没有缴纳超生罚款,超生儿童是没法正常上户口的。 90年各地出台各种配套政策,要求公安部门在办理新生儿落户时,必须查验《计划生育证明》或《超生罚款缴纳证明》。 另外,在地方政府政绩考核中,计生达标是硬指标,这就导致下面的工作人员在执行时,极端严格。 超生儿童落户,必须要持乡镇计生办出具的“已接受处理证明”,否则派出所不予办理。 当然,相比于80年代的胡乱强制性结扎,90年显得稍微“文明”了些,绝大多数以罚款为主。 这种制度,使罚款成为上户口的“准入门槛”,直至2010年后才逐步取消。 见张舒起身返回了家,黄贵没法淡定了。 这小子怎么一言不合就撂蹶子,不能多聊几句吗? 他朝身后的工作人员说道:“你们先回镇里,我跟小张还有点业务上的事情要沟通。” 听到声后有动静,张舒扭过头,见黄贵居然跟了进来。 “黄叔,你这是?” 张舒没想到他这么没定力,稍微冷落下就受不了,他还没发力呢! 黄贵搓着手靠近了些,“小张,你刚才把话就说了一半,下面怎么操作,继续跟叔说说呗。” 张舒摇头拒绝了,“这是商业机密,哪能随便乱说!” 他把话说的很直接,就是告诉黄贵,别想那些歪心思,想上车就赶紧回家取钱。 黄贵仍不死心,掏出烟给张舒点上,“那就不说机密,挑些能讲的说说,好让咱也涨涨见识。” 黄贵把姿态摆的很低,张舒家的罚款已经足额缴纳,俩人本身已经没有太多的交集,现在全靠他一张厚脸支撑着。 张舒歪头吐了个烟圈,看着白雾在阳光里散成细碎的珠子,心里有些感慨。 黄贵带人扒房催罚款的样子还在眼前,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如今他却低三下四来讨生意经,两人的地位彻底颠倒。 不过他还有点佩服黄贵,起码这人放的下脸面。 “你想知道什么?”张舒弹了弹烟灰问道。 黄贵往前探着身子,秃脑门在阳光下有些反光。 “我想知道,你说的那个项目,可以确保我能挣到钱吗?” 张舒眯着眼笑出了声,“包你能赚钱的,只有银行。 要有这想法,我劝你还是在银行里存个定期,这样最稳妥。至于做生意什么的,还是算了。” 黄贵下意识摸了摸秃头,干笑两声。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在镇上混了大半辈子,今天这话说的确实有失水准。 这时,张建军和赵磊走了进来。 天刚亮,赵磊正发愁怎么跟张舒开口,就在村委会门口碰上张建军来提交申请。 虽说张建军在家没什么发言权,但好歹是张舒他爹。 实打实的关系错不了,赵磊赶紧借着这个由头,和张建军一起往回走。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黄贵。 “哟,黄主任这是...来催罚款的?" 赵磊认识黄贵,只是他有点纳闷,按道理来说,张舒不是交不起罚款的人啊! 黄贵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找小张有点私事,你们先聊,我在这儿等等。” 赵磊一听就留了个心眼。 他这次来是请张舒帮忙解决村里年轻人没工作的问题,没和张舒定下来之前,传得满城风雨会很麻烦。 于是客气道:“这哪行啊,你先来的,你们先谈,我正好去门口转转。” 黄贵有些尴尬,他也不想让赵磊知道,他想搭上张舒这条线。 说出去太跌份儿了! 黄贵瞄了一眼走出门的赵磊,沉声道:“小张,你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我明晚再过来。” 张舒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点头示意。 黄贵前脚刚走,赵磊和张建军就回来了。 没绕弯子,赵磊直接开门见山:"小舒,昨晚三强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这孩子,有大出息了啊! 思来想去,我今天厚着脸皮来跑一趟。 就是想问问,你那边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村里待业的年轻人安排点工作?" 张舒笑着给他递了根烟。 “赵叔,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下河村土生土长的,能帮衬老乡们一把义不容辞!不知道要我安排多少人?“ 张舒没急着应承下来,而是把人数的问题踢了回去。 先让赵磊说个数,要是人数太多,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也好拒绝。 人数没确定好,说其他的都是空谈。 不过在张舒的心里,他确实也想给老乡们提供工作机会。都是一个村的,能拉一把是一把。 而且汽车厂清一色全是以前的员工,太团结了。 出现问题,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向上汇报,而是相互包庇,这点很不利于张舒掌控局势。 连个打小报告的人都没有,就很不好!! 第99章 小张,你别闹! “三强,你说张舒的厂子正在招人,能不能把咱们村里的人安排点过去?” 赵三强咬了口鸡腿,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上哪儿知道,反正你别胡乱指挥,别让舒哥难做。” “臭小子,我才是你爹!” 赵三强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事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赵磊没跟他斗嘴,叹了口气,“你知道下河村现在有多少待业青年吗?” “多少?” “我前些天整理了下,快要超过一百人了!” “这么夸张?” 赵三强连手里的鸡腿都忘了啃,惊呼出声。 赵磊将烟头放在脚下踩灭,“你不知道,平时大家看着都有活干,可一家五口守着两亩薄田,刨去种子化肥,他们还能剩下什么?这和无业人员有什么区别? 村东头老李家,儿子说要出去打工,可连去苏市的车票钱都拿不出来。” 赵三强把鸡骨头扔进盆里,皱了皱眉。 他从小到大没过什么苦日子,家里隔三差五能吃上肉,换季能穿上新衣裳。 在他印象里,村里人虽不富裕,倒也过得平静。 可听父亲这么一说,他才惊觉,原来不少乡亲连饭都吃不饱,整天为下一顿犯愁。 “要不我给舒哥说说看?但厂里也不是慈善堂,总不能什么人都要吧?” 赵磊站起身,“肯定要挑那些家庭困难,肯吃苦的,我是下河村的村支书,明天还是我去找他谈谈。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得给孩子们挣条活路!” 赵三强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以我对舒哥的了解,只要你明天好好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不过舒哥即便愿意帮忙,也不可能一下子招那么多人。 咱们得提前写好名单,选最困难、最踏实的。进不了厂子的不能心生怨恨,咱们让人家帮忙,不能让他好心办成坏事。” 赵磊端着搪瓷缸悬在半空,盯着儿子看了几秒,这小子说话这么有章程了? 他重重拍了下儿子的肩膀,眼眶有点发潮:“行啊你!真没白出去闯!” 说着又补了一巴掌,“现在闷声长本事了,都开始教你爹怎么做事了啊!” 赵三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不敢教你做事,这些都是跟舒哥学的!” “行了行了!少臭屁!” 七月的晚风裹着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张舒扶着张国庆走在田埂上,奶奶跟在后面,手里拎着酒和香烟。 张国庆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西边:“小舒,快看那就是火烧云,老辈人说这叫‘天接云涛’,明天准是个大晴天。” 张舒抬头望去,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正慢慢消散,墨色的云层里透出几缕绛紫色的光,像被揉碎的绸缎。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传得老远老远。 张舒轻手轻脚摸回家,屋里黑灯瞎火,爸妈屋里传来轻轻的鼾声,俩妹妹的房间也没动静,显然都睡得沉了。 他就着月光冲了个凉,水珠顺着脊背往下淌,混着夏夜的热风,倒也不觉得冷。 重新瘫在硬邦邦的沙发上,硌的后腰生疼。 他望着天花板,突然咧嘴笑了,等下次回来,大概率就不用在睡沙发了吧? 次日清晨….. 昨晚睡得有点遭罪,耳边总是有蚊子的嗡嗡声。 好不容易眯着会儿,外头又吵吵起来。 他揉着眼睛来到屋外,见到了久违的老熟人。 “吆!黄叔,过来收罚款啊?” 黄贵看到张舒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小子当初忽悠了自己两个月,然后跑路了呢,没想到今天倒是撞上了。 “呵!小张,当初可是你拍着胸口跟叔保证的,我都来了好几趟,今天不能让叔白跑吧?” 张舒拆开一包华子,递了一根过去,“怎么能让同志们白跑呢,主要我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黄贵接过烟,笑着调侃道:“你现在档次可以啊!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抽的大前门吧?” 他将烟夹在手指上,“小张,你家的事镇计生办都催了八回了。” 他翻开牛皮本,食指戳着本子上的记录,“我前前后后可给你打了不少马虎眼。” 张舒笑着给黄贵点上火,“你的好意我家里都记着呢!”他往堂屋努努嘴,“我爸昨天还念叨,说要把超生费和滞纳金一块儿补上。” 黄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于张舒的家庭条件,他也有所了解。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别说凑齐罚款,今天能缴纳一半就不错了。 他原先准备,只要今天能收一半的钱,就在给他家一段时间。 可听张舒的意思,钱都攒齐了? 一个月赚了个万元户?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连罚款也不着急要了,反正人就在跟前,跑不了! “看样子,最近发财了?” 张舒摆了摆手,“都是瞎胡闹,哪挣什么钱,跟你们这些领导实在没法比。” 他随即指了指拉达,“就这小破车,我怕坏了没地方修,所以一下买了四辆。” 黄贵和身后一群人都瞪大眼睛,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炫耀,给镇住了。 “小张,你别闹!”这给黄贵整不自信了。 张舒也不跟他废话,转身走进东屋,取出一沓钞票,抽出两张。 “来数数,应该刚好九千八。银行柜台取得,我也没数,银行的工作人员应该不至于数错。” 黄贵呆愣愣地把厚厚的钞票塞给身后的人,“仔细点数!完事儿给小张开张正规收据!” 他攥着张舒的胳膊往树荫底下拽。 “小张啊,叔对你还可以吧?村里谁家超生罚款不是卡得死死的,就你家这事儿,我拖了可不止一次两次?” 张舒眯着眼笑了笑,“还成。” 黄贵突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叔最近也想下海!” 他扫了眼四周,“你也知道,计生办的活儿容易得罪人,越来越不好干。” 他搂着张舒的肩膀,“你有什么好路子没,带叔一把?” 张舒眼中闪过精光,“有倒是有,就是投入有点大,不知道你能拿多少钱?” 对于黄贵,他早有安排。 早在重生回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帮他规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不用他操一点心! 黄贵咽了口唾沫,“投入很大吗?可我没多少本钱啊!” “你有多少?” “全部家当加起来,把房子卖了,我能凑两万,够吗?” 张舒咧嘴笑道:“按道理来说是不够的,可谁让你是我叔呢! 放心,有我给你托底,你尽管放心。” 第98章 没意思 张建军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没啥意思,工作是儿子安排的。 现在儿子又要给家里建小楼,还给两边老人修缮房子。你把爹的活全都抢着干了,我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他幽怨的看了张舒一眼,轻咳一声,开口道:“建小楼和修缮房子是好事,我全力支持。也就是我最近忙,要不然这点活我早干了。” “哼!” “指望你修房子?等你修好,我坟头草都长到二楼高了!” 张国庆见儿子乱吹牛逼,一点没有惯着,当场戳破。 然,张建军丝毫没觉得尴尬。 被老爷子损了这么多年,护甲早已经堆满,刚刚那句话他甚至都没过脑子。 他举起酒杯,咧着大嘴:“爸,我修跟小舒修不都一个意思嘛!没有我能有小舒?” 张国庆斜睨他一眼,仰脖把整杯酒灌进喉咙,咂巴了下嘴,“你也只剩下这点作用了。” “来来来,亲家,咱俩喝一个。”秦明安拿起酒给张国庆斟满。 “好好好!” 张国庆原本板着的脸瞬间转变,眼角皱纹都挤成了褶子,整个过程无比丝滑。 秦明安笑着举杯,和张国庆轻轻一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越发融洽。 “现在把房子推了重建,需要什么手续吗?”张舒问道。 张国庆滋拉一口酒,开口道:“你家房子原本就有宅基地使用权,直接给老赵打个申请,写个翻建理由,比如房屋老旧、增加家庭人口这些就行了。” 张舒点了点头,“建二层小楼没问题吧?” “没事,只要面积不超过200平就行。这点小事让你爸去做,他一天到晚在家待着也没事干,况且这种事,他不出力谁出力?” “是不是,我等会就去村委会一趟!” 张建军赶忙点头应了下来,再晚一秒又得挨呲。 这个时期,农村盖房子管得还没那么严,只要房子位置符合村里规划,不占别人家地、不超面积,只要申请基本都能批下来。 “对了建军,听你爸说,有人要花6000块钱顶你的岗?”奶奶王玉珍问道。 张建军苦笑一声,“害!你们不知道现在厂里情况。 虽说我现在是正式工,但现在厂里库存太多,根本销不出去。 前些天厂里已经正式下达通知,临时工辞退三分之二,正式工准备轮休,说是要和厂里共患难。” “这么算下来,拿到手的工资,还不如当临时工那会儿呢,这破班上着也没啥意思。” “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张国庆不满道。 “我也得有机会说啊!你抡起苕帚就要打,我不得赶紧跑!”张建军显得委屈巴巴。 看到老爸吃瘪,张舒还是很开心的,“爸!你们厂子里的酒批发价多少钱一箱?” “地瓜干3块钱一箱,简装大曲6块,二锅头10块,礼品酒30块(均以6瓶的价格计算)。 现在酒便宜的很,要是量大还能再便宜。 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张舒笑道:“我提前打听打听价格,等你们厂子倒闭了,好去砍价。” 一说到酒厂,张建军来劲了,“小舒,你有路子能卖酒?” “现在没有,不过等你们倒闭,我就有了。” 张建军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会算计! 不过咱们厂子虽然效益不行,可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镇上多少人都指着它吃饭呢。” 张舒耸耸肩,“我又不急,早晚的事。” 张建军摇摇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低声问道:“小舒,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有没有销售渠道?” 张舒直接点了点头。 “那你….” “爸,你要是厂长,哪怕是个副厂长,我都可以帮你们把库存清了。” 知道张建军对酒厂的感情,毕竟他大半辈子的青春是在那里度过的,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张舒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老爸想开点,你看着,等过几年,没几个国营厂子不倒闭的?” 张建军叹了口气,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妈的,干了半辈子,临了连个退休金怕是都混不上……” 张舒看着父亲吞云吐雾的愁容,说道:"爸,其实我还有个主意。" 张建军斜眼瞥他:"你哪来的这么多主意?" "如果你们厂能把价格压到三分之一,不用等倒闭,我也能收。" "放屁!这不是让我当蛀虫吗?这价格连粮食都买不回来。" 张舒撇撇嘴,"当年你往家捎酒糟喂猪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建军脸涨的通红,“你别胡咧咧,那时候厂里人人都这么干,我不过随大流罢了。” 张舒也不跟他犟,老爸的眼光还是有点窄了,这个价格,他有十成的把握酒厂领导会同意。 酒只要能卖出去,厂子能正常经营,他们就还是领导。 要是真干不下去,就眼下这形势,厂里这些人真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有点关系、靠山硬的,还能调去别的岗位。 但绝大多数人,只能下岗。 与此同时,赵三强这次回家和张舒一样,也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 老书记看着手里的两万块钱,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在外面晃悠一趟,居然挣回这么多钱。这给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惊的他半天都没缓过神。 直到搞清楚事情的始末,他悬着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不过他还是想不通,张舒以前不是个二流子吗? 怎么摇身一变都成老板了! 这个世界变的他有些看不懂。 第97章 膨胀了? 拍黄瓜、炒茄子、青菜汤、还有下午从陈华荣那里顺来的猪头肉,菜基本齐了。 张舒从箱子里拿出两瓶茅台,“爷爷,等会外公也过来,今晚咱们一起喝点。” “我的乖!这是茅台?” 张舒踢了踢脚下的箱子,“这是晚上喝的。” “另外,你和外公我一人给你们备了一箱茅台酒、两条中华烟,放在西屋呢!等回去的时候给你拿。” “这…这太贵了!!” 张国庆虽然做了大半辈子农民,但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时候,一条软中华的官方定价是120元(俗称"120"),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两三个月的工资。 茅台更夸张,官方零售价89元/瓶,但黑市上的价格能炒到200元以上,这意味着一个五口之家的全年收入,仅仅够买两瓶茅台。 即便攒够了钱,最大的难关是票证。 90年,名烟名酒仍实行双轨制,中华烟和茅台酒均属国家计划分配的“特供商品”,生产指标严格受限。 县城供销社每月仅能分到几十条,其中真正流入乡镇的不过寥寥。 华冈镇的供销社柜台里,这些烟酒通常被锁在玻璃柜子里,作为“镇店之宝”展示。 即便有货,也需持单位介绍信或特殊批条才能购买,普通村民连问价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是在梁有光那里搞的条子,他即便有钱也买不到,人家不卖,你一点招都没有。 张舒将老人按在椅子上,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包信封,放在张国庆手中。 “这是作甚?” 张国庆感觉到里面是钱,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张舒却轻声说道:“爷,你还记得当初塞给我的那三千块钱不?" "您猜猜,那笔钱现在变成多少了?" “多少” 张舒笑道,“最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在老人眼前晃了晃。 “四千?”老爷子试探着问。 “是四千倍!” 张国庆眨了眨眼,他对四千倍没有什么概念。 张舒继续解释:“这么说吧,我用你这3000块赚了最少最少两万头猪。” 奶奶王玉珍死死捂住嘴巴,上千万的钱她没什么感觉,可两万头猪她能想象的到。 她去过镇里养殖场,那里不过一两百头猪,可把她羡慕坏了。 可孙子一趟出去赚了两万头? “爷爷,我已经用你给的启动资金赚了大钱,怎么还能攥着你的养老钱? 这不让人戳我脊梁骨嘛! 并且,以后你跟你奶奶不需要那么节省,你就使劲吃肉喝酒,孙子有两万头猪,吃不穷我的。” 张国庆略显木讷的把信封放进了口袋,孙子一下赚这么多,这让他很不习惯。 一辈子省吃俭用拉扯大的孙子,突然就这么有出息了,他心里既欣慰又无措。 张国庆慢慢回过神来,他从兜里摸出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 “好啊!”老人声音有些哽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秦秀秀挽着外公外婆的手臂走了进来。 “小舒回来啦!”外婆鲁桂兰一进门就笑吟吟地招呼道。 外公秦明安快步上前,粗糙的大手在张舒胳膊上捏了捏,满意点点头。 “不错不错,比上次结实多了。听你妈说,这趟出去吃了不少苦头?” 张舒笑着摇摇头:“其实都还好,我妈说话就容易夸张。”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饭菜都准备好了,等我爸回来咱们就开饭。今天特意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找我们商量事?” 秦明安挑了挑花白的眉毛,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张国庆起身拿来酒瓶,给两人斟上白酒:“亲家公,咱们先喝点,边喝边聊。” “这...建军还没到家呢,咱们就先吃上了,不太合适吧?”外婆有些迟疑。 张国庆:“没事的,咱们先吃!” 秦秀秀也笑着赞同,“他有时候会在厂里加班,回来的会很晚。” “哼!加不加班的,反正咱们不等他,这小子的账我还没他算呢!” 老爸张建军在家里的地位,仅高于几个女儿。 尤其是爷爷在场时,他基本没什么话语权,一骂一个不吱声。 敢犟嘴,直接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丝! 好在老爸脾气足够好,除了和卢克华不对付,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既然不等了,那就直接开炫,他是真的饿了。 五分钟后,张舒终于感觉肚子里有东西了,他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妈,我敬你们一杯。” 几位长辈都停下筷子,秦明安眯着眼睛问道:“今天搞这么正式啊?” “其实是这样!” 张舒抿了口酒,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家里人口太多,没法住了,我想把咱家老房子推了,重新盖个二层小楼。” “什么?” 秦明安一惊,“盖楼?那得花多少钱啊!” 张舒笑着解释,“我现在生意做得不错,这点钱我负担得起。” 他顿了顿,“今天喊你们来,主要我是想帮你们的房子也都修缮一下。" “小舒啊!你...你没跟外婆开玩笑吧?” 张舒握住她的手:“奶奶,我认真的。您和爷爷住在那里几十年,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现在外孙有能力了,就想让您二老住得舒服些。" 他又转向张国庆:"爷爷你家里的锅屋和厕所该翻新了。” 张国庆猛灌了一口酒,眼圈有些发红:“臭小子,翅膀硬了啊...” 秦明安既欣慰又担忧:“小舒,外公知道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房子破就破点,我跟你外婆还能住几年?” “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动静,张建军下班回来了:“哟,这么热闹,说什么呢?” “秀秀,谁把小轿车放咱家门口了?车还挺帅!” 当他看到张舒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几步冲到他面前,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好大儿!你可算回来了,快让爸好好看看!” 秦秀秀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 “建军,快坐下陪爸喝两杯,我给你去拿碗。对了,小舒说要给咱家盖小楼,还要给两边老人修房子,你怎么看!” 张建军眨了眨眼,心里嘀咕,还能怎么看,只能站着看。 我倒是想要坐着看,可兜里票子不允许啊! 这小子出去一趟,这么膨胀了? 第96章 偏心 看样子秦秀秀还得缓一会,张舒弯腰揉了揉张雪的发顶,眼里溢出几分笑意。 “走,带上妹妹,看看大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他轻轻推了推妹妹的后背。 “好耶!” 张雪眼睛倏地亮起来,当即拉着张兰和张花花走了出去。 张舒刚把后面车门和后备箱打开,她们立马惊呼出声。 一是惊叹这车太漂亮,二是里面东西太多了,被塞的满满当当。 “天老爷!” 张雪一把抱住后座上那个印着红蓝花纹的铁皮糖盒,“这...这是大白兔奶糖?” 而张花花已经蹿到后备箱那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姐!快来看!” 她举起一个印着椰子树图案的铁罐,“是椰子糖!还有...” 小丫头扒拉着纸箱,“钙奶饼干!都是整箱的!泡泡糖!山楂片!红虾酥!还有——” 两个姑娘彻底疯了。 “这是罐头!” 张花花捧起个玻璃瓶,“里面是...是桃子的!” 阳光透过琥珀色的糖水,在她手心里投下晃动的光斑。 张舒先把给老妈的营养品拎下来,没买太多,就弄了点奶粉和麦乳精,另外就是小孩吃的奶粉,鱼肝油也捎了些。 接着又把给两边老人的礼物件搬下来,除了烟酒,还买了俩收音机。 将礼物堆在堂屋八仙桌上,他随即就往自家菜地走。 好久没下厨了,今天得好好做顿饭。 茄子正好能摘。 他掐了掐紫得发亮的茄子,又顺手摘了几个青椒。 青椒炒小公鸡是张舒的最爱,没有之一。 豇豆架上挂满了豆角,他又扯了几把。一旁还挂着几个,顶花带刺,绿色带弯的水嫩小黄瓜。 果断摘下! 这时秦秀秀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一脸心疼,伸手想要抢过他手里的菜。 “小舒,你快歇着去,哪能让你干这些,我来我来。” “妈!我哪有那么娇贵,你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 秦秀秀愣了一下,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自己?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雾气,小珍珠根本压制不住,快要哭出来了。 张舒见状,赶忙给她找了个事做做。 “妈!你帮我喊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晚上让他们一起来咱家吃饭,顺便跟他们说点事。” “好!我这就去。” 秦秀秀见张舒不像是跟她客气,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儿子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变化太大了。 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她甚至怀疑张建军是不是出轨了。 “行,那你忙累了就歇歇。有活就让小雪干,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来给他哥帮帮忙。” 张舒的嘴角抽了抽,老妈一边腹诽爷爷重男轻女,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慢慢同化了! 在老妈的死亡凝视下,张雪噘着嘴钻进灶屋开始烧水。 张舒从鸡棚里逮了一只小公鸡,几下将鸡脖子上的毛扯了个干净。操起菜刀,一抹,鸡血滋啦滋啦往碗里淌。 小公鸡拼命挣扎,扑腾得尘土飞扬,但没挣扎几下,腿一蹬,就伸直脖子不动弹了。 张花花和张兰俩丫头蹲在边上,小手拢着,眼睛瞪得溜圆。 这边刚消停,就听见张雪在灶屋扯着嗓子喊:“水烧开啦!” 把放完血的公鸡扔在地上,拎起热水就往鸡身上浇,鸡毛遇热变得松软,腿毛开膛破肚,收拾妥当后,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张雪开始烧火,柴火灶的火苗舔着锅底,铁锅里的油很快冒起青烟。 张舒抓起一把干辣椒扔进锅里,“刺啦”一声爆响,辣味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随即将切好的蒜瓣丢进去翻炒,紧接着倒入鸡块,锅铲翻飞间,鸡肉渐渐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老抽上色、食盐提味,张舒一边翻炒一边往锅里添少量的水,锅盖一盖。 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趁着炖鸡的功夫,他迅速把黄瓜拍了。 小公鸡肉很嫩不需要炖太久,揭开锅盖,撒上一大把葱花,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锅屋。 “哎吆!今天是我大孙子烧饭的啊!” 爷爷张国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和奶奶王玉珍走了进来。 “啧啧啧!小舒这小公鸡炒的肯定好吃,光看卖相就有食欲,你要多学点。”张国庆扭头朝着奶奶王玉珍说道。 王玉珍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弄点鸡给我炒啊! 每天都是山芋粥、萝卜干,就这些,我还能给你做出肉味来啊?” “你…..” 张国庆对于奶奶在外面拆他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张舒笑了笑,朝着张雪喊道:“小雪,去把八仙桌上的收音机拿过来。” “奶奶,我出门给你带了点礼物,你没事可以在家听听淮剧。” “在家就能听淮剧?” 王玉珍颤巍巍的从张雪手里接过收音机,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东西,她表妹也有,平时没少在自己面前显摆。 她摩挲着黑亮的外壳,嘴里直念叨:“乖乖,这铁疙瘩还能听淮剧?” 她的手指试探着拧开开关,沙沙的电流声里突然飘出熟悉的唱腔,老太太惊了,“哎哟!还真响了!这比戏班子还好使!” 张国庆伸长脖子凑过来,“我看看咋回事?” 却被奶奶一把推开,“去去去!” 她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捧到桌上,歪着脑袋听着,眼角的皱纹笑的更皱了些。 “小舒这孩子,咋就这么贴心!” 她扭头冲张舒竖起大拇指,“比你爷爷强百倍!当年我想听个戏,他就知道闷头扒饭!” 说着说着,奶奶突然抹了把眼角的泪,“这玩意肯定不便宜,净乱花钱!” 张国庆却昂着头,不满道:“我孙子给你买点洋玩意儿,在家就能听大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满村里打听打听,谁家孩子能送老人这么好的东西? 我家小舒啊,出息喽!” “爷爷,你也有礼物,等我这两个菜炒完,给你拿。” “什么?连我也有?”张国庆嘴咧的更开了。 “好好好!还是疼我大孙子有用啊!” 他毫不掩盖对张舒的偏心,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第95章 小舒回来了 天气炎热。 这时候水稻正是纹枯病,稻飞虱爆发的时候,赵磊准备去田里打点农药。 没骑多远,就感觉路口那俩崽子有点熟悉! 老书记脚下动作快了几分,还没等他到跟前,一声久违的呼喊传了过来。 “爸!” 赵磊愣住了,肩膀上的农药喷雾器晃了晃。 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路口那两个身影,一个高高瘦瘦,另一个稍矮些胖胖的正冲他挥手。 “爸!” 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了。 赵磊的心猛地一跳,脚下生风,等更近了,他才看清,这不是自己儿子嘛! “三强?” 老书记声音有点发颤,“你…你回来了?” 赵三强咧嘴一笑,“出门挣了不少钱,得回来跟你显摆显摆,免得你觉得我出去不干正事。” “臭小子!” 赵磊上下打量着儿子,黑了,比以前更胖,但肩膀宽了,眼神也沉稳了。 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从哪说起。 倒是张舒先开口:“叔,三强懂事啊,还特意给你带了块苏联的手表呢!” “这孩子在外面,给你添麻烦了。”赵磊伸手拍了拍张舒的肩膀。 他的心里既高兴又酸涩,赵三强当初提出要出门打工时,他是极力反对的,奈何拗不过儿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点了头。 可心里所有的不满,等再次见到儿子时,都烟消云散。 “爸,你这是要去打药?” 赵三强看了眼父亲肩膀上的喷雾器,眉头皱了皱,“这么热的天,晚点再去吧。” 赵磊摆摆手:“不行,稻飞虱闹得凶,晚上还有别的地要打。” 赵三强没再多说,“那我跟你一块去。” 赵磊一愣:“你刚回来,歇着吧……” “没事。”赵三强已经挽起了袖子。 老书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算了算了!迟打一天稻子也死不了,今天不打了,让你妈把家里的鸡炖了,咱们爷俩今天喝两杯。 小舒,晚上你也来!” “不了不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妈!” 赵磊一拍脑袋,看着张舒,“对了,你妈生了,是个女孩。” 张舒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和前世一样。 赵三强赶紧说道:“舒哥,那你快回去看看婶子吧!这些东西我跟我爸来弄就成。” “好!” 张舒应了一声,重新钻进拉达,车子慢悠悠地往家开去。 “这……” 老书记有点懵,他记得张舒家就一辆自行车! 怎么出去晃荡一圈,都开上小汽车了? 他扭头看向儿子,眼神里满是狐疑。 赵三强笑道:“爸!等回去慢慢再跟你说吧!舒哥,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不少。” 老书记挑了挑眉,“不少是多少?” “就是很多的意思!” “你跟我俩在这绕口令呢?” 田里的水稻被风吹得沙沙响,赵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个夏天,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拉达直接开到了家门口。 张雪睡完午觉刚起来,听到外面有声音,趴在窗户上打量着。 当看到张舒时,小丫头兴奋尖叫起来,“妈!妈!是大哥,大哥回来了。” 不等秦秀秀应声,张雪连鞋都顾不上穿好,光着脚丫子就冲出了门。 她一头扎进张舒怀里,差点把刚从车上下来的张舒撞个趔趄。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张雪仰着脸,“妈天天念叨你呢!” 张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时,秦秀秀也急匆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个小婴儿,后面还跟着揉着眼睛的张花花和张兰。 “小舒,你回来啦!” 秦秀秀的脸上有些疲惫,张舒连忙接过她手中的小婴儿,“咱们进去说,外面太晒了。” 他在四方桌旁坐下,伸手捏了捏怀里的小家伙,“小丫头,真招人疼。”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的?” “在路上碰到赵叔了,是他告诉我的。” 秦秀秀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粗布围裙角:“又是个女娃,你爷爷快把我恨死了,前些天他还准备打你爸呢!” 张舒嘴角抽了抽,对于爷爷这种重男轻女到极致的老人来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对了!爷爷打我爸干嘛?” “前些天,计生办的人来催罚款,问钱有没有准备好。 可家里哪有钱?正好他们酒厂有人想顶你爸的岗,说愿意出六千块让他提前离职。 也不知你爷爷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抄起笤帚就把你爸给揍了。” 前世张建军到老也没当成正式工,自然也没出现过这档子事。 张舒想想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老爸主意还挺多。 顶岗属于计划经济末期的灰色现象。 以“子女接班”或“亲属顶岗”为由操作,原先的工人先调出,顶替者需要支付一笔补偿费,然后动用关系顶替原先者的岗位。 “对了,小舒,外面的车…..”秦秀秀不时打量着拉达。 “我买的!还有钱的事情,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不用你们操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次回来,他做好了被问八百遍的准备,没有隐瞒,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半小时后…. 秦秀秀喉咙不断滚动,她两眼瞪得溜圆。 “那个…小舒啊!你说的美元卢布、望远镜相机、固定资产啥的妈都不懂。 你跟妈交个底,你现在有多少人民币,带毛主席头像的那种。” 张舒挠挠头,还真不好算,手表那些货还没卖出去,不大好估。 他低头琢磨片刻才开口:“具体数真没算过,不过八位数肯定是有的。” 秦秀秀掰着手指,数了三遍才算清楚位数:“千…..千万?” 第94章 好像是我赵哥啊! 苟子强看着周围妇女的神色,眉头微蹙。 他太清楚1990年的农村了,三万块,足够让某些人起歪心思。 自己在家还好些,要是不在家,这些钱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祸事。 他当即朝着众人拱拱手,“婶子们,我妈这些年太苦了,到现在还住的土坯房。 这次回来,我准备把家里房子推了,建个二层小楼。谁男人在家,还请过来帮个忙,烟、酒、工资都有!” 吴丽丽一听这话,连忙扯了扯苟子强的胳膊。 “这孩子,胡说什么!这钱等会就存进银行,给你以后娶媳妇用!” 苟子强却摆摆手,笑着说道:“妈!儿子现在出息了,老板很看重我,不愁攒不下来钱。 何况,娶媳妇也得有房子吧!要不然谁家闺女肯嫁给我,总不能给人家看存折吧?” 吴丽丽点点头,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可是…..建个二层小楼要不少钱呢!算上材料人工,怕也剩不了多少了!” 苟子强当然不能说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这么做,一来可以消除家里有巨款的隐患,二来也让老妈享享福。 小老太睡了大半辈子的土坯房,自己于情于理得让她后半生过的舒适些。 他咧嘴笑道:“妈!现在老板很信任我,钱花了,我在挣就是了,不信你问问陈冲和王林。” “是啊!婶子,舒哥直接盘下一个汽车厂,让咱们跟着学本事,往后说不定咱们也能在厂里当领导呢!”陈冲道。 “我滴乖~!” “汽车厂!那得多有钱啊!” 小兰子眼珠子一转,拍着胸脯说:“子强!建房子不是小事,我等会回去就让你叔帮忙张罗。” “谢谢婶子,你放心,烟酒管够,工资照给。” 小兰子有些不满:“你这孩子,怎么出趟门,变得见外了。小时候,你偷我家西瓜,可没跟婶子客气。” 周围人顿时哄笑起来。 “子强啊,你现在是有大本事的人了。可你弟弟孙广还在家种地呢,你去盐市的时候,能不能捎带他一把,给厂里说说,让他也能进厂上班? 这事不管成不成,该花的钱婶子肯定不省,不能让你白跑腿受累。” 刚刚还在一群说说笑笑的妇女,立马反应过来。 好家伙!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小兰子,都说你脑瓜子灵,怎么事事算得这么精!子强,你小时候偷我家鸡,婶子没刁难过你吧? 你妹妹这些天,一直在家里跟我闹呢,非让给介绍工作,可我哪有那门路? 早年我家妮妮跟你最要好,你可不能看着不管呀!” “吆!不就偷你只鸡,还一直记到现在呐?子强,我表哥在镇砖厂管供销,你家盖房要砖头,我让他给走个内部价! 我跟你说,这建小楼可不是小工程,瓦工木工没三四个月下不来,我表哥认识不少老师傅,手艺地道还不坑人,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怎么来事了。 呼啦啦将苟子强母子围在中间,有攀交情的,有拍着胸脯打包票的。 造成这种局面,归根结底,还是就业机会少,农民靠种地收入低,大家过的太苦了。 这个时期的农村经济,只能以传统农业为主,人均耕地少,农村人口基数大,劳动力过剩,部分地区已经出现隐性失业。 并且粮食的价格对农民很不友好,加上农业税和提留款等一系列重担,许多家庭仅靠种地,甚至都难以维持生计。 尤其是80年代发展起来的乡镇企业,在市场竞争加剧,已经出现大量的倒闭潮,导致非农就业机会锐减。 这个时期的农民,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打工。 但打工也很难,在户籍的限制下,他们只能从事建筑、环卫、流水线等低保障工作,经常遭遇欠薪、歧视。 尤其是暂住证制度,加剧流动人口的生存压力。 纵向看,相比80年代包产到户初期的活力,90年代农村陷入三农问题凸显期,此时青年没有其他办法,全靠自力更生。 横向看,与同期城市青年相比,农村青年上升通道更为狭窄。 这一代农村青年的苦,实质是华夏城乡二元结构矛盾激化期的缩影。 “停停停!各位婶子,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苟子强高举着手,连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听到声音,周围人渐渐安静下来。 “我就是个给人打工的,哪有这么大权力啊。要是我能说了算,早把乡亲们都带进厂里了。 不过,请大家放心,这次回去,我肯定会跟老板提的,只要厂里有空缺名额,我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苟子强一番话说的很漂亮,没得罪人,又给了个说法。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他会答应下来,相信张舒也会给他这个面子,汽车厂那边招人他是知道的。 可一个村有多少待业青年? 太多了! 安排了这个,那个你难道不安排? 他根本照顾不过来! 都是一个村的,要论起来,都沾亲带故。只要开了一个口,其他的没法拒绝。 “子强,你可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啊,你妹子往后就指着你了!” 周围妇女虽说没得到准话儿,但好歹还有个盼头,跟苟子强说话时,语气里都带着几分讨好。 “子强,那我现在回去,让你叔过来帮你看看这房子该怎么弄。” 人渐渐散了,吴丽丽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张舒这边…. 车开到华冈中学门口,陈华荣父母在这边卖猪头肉,直接把他放到了中学门口,倒没耽误太多时间。 一圈下来,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 张舒、赵三强还有后面的卡车司机,一人手里攥着一根猪尾巴,袋子里还有几大块猪头肉,就样直接啃上了。 实在太饿了,上一顿还是昨天晚上吃的。 好在快到家了! 下河村跟心合村一样,一条大路通着小路,路不宽,拉达勉强能过,但卡车进不去。 好在就剩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俩人能扛回去。(拉达是微型车,空间小) 刚扛上肩…. 就见,远处有一人骑着二八大杠过来了。 这感情好啊! 村子里都是熟人,自行车驮着总比人扛省力。 张舒眯着眼看了看,朝着赵三强道:“好像是我赵哥啊!” 赵三强瞪着小眼睛看了会儿,待看清楚来人,转头露出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他。 第93章万元户啊! 自家儿子是什么货色,吴丽丽心里很清楚。 但有些话只能自己说,别人要是敢在背后瞎议论,她肯定要急眼的。 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跑哪儿去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兔崽把自己养老钱都给哄走了,说是要做生意,当初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把钱掏给他了呢? 吴丽丽已经后悔了,要是当初没给他钱,或许这小子还跑不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狠,等儿子再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去瞎混了! 他要是敢再往外跑,自己就真吊房梁上给他看! 虽说儿子在外面混账的很,但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这儿,吴丽丽嘴角不由得扯出丝笑,心里的担心也消散不少。 “丽丽!你看那里!车子好像往你家开过来了。” 吴丽丽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距离有些远,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 “丽丽,难不成是你家那口子回来了?”旁边一妇女打趣道。 吴丽丽白了她一眼:“他要能回来,我夜里直接把他踹你屋去,你记着别插门啊!” 她男人都走了好些年了,冷不丁被人提起,她连那人长啥样都快忘干净了。 一时间,她的思绪开始游离…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村里路坑洼难走,汽车没法开到家门口。 苟子强早等不及了,远远瞅见吴丽丽的影子,直接跳下车,边往这边狂奔边扯着嗓子喊。 当吴丽丽再次眯眼看过去时,只见一个黑熊般的身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妈!妈!妈!” 那嗓子喊得一声比一声亮堂。 吴丽丽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千层底直接甩在地上。 “我儿子回来啦!” 她冲旁边几个人喊完,转身就往苟子强的方向迎了过去。 等看清儿子模样,她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胖了!! 以往他又高又壮,现在整个人圆了一圈,又高又胖! 苟子强上前一把搂住吴丽丽,用力的抱着。 长这么大,别说市里,就是华冈镇他都没出过几次,他从未离开过家这么久,也从未如此想念过母亲。 以前每天都能见到,倒是感觉不到什么。可骤然离开,总感觉没人给自己托底,又是去了市里那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过的如两年般漫长。 “妈!你先等等,车上还有东西呢,道太窄开不进来!” “啥东西啊?咋还——” 吴丽丽话没说完,苟子强已经转身往回跑。 张舒正帮着往下卸货。 “舒哥,我们的东西也拿下来吧!我们跟狗哥同村不同组,路不算远,等会儿我们自个儿扛回去就行!” “行!那就给你们撂路边上。” 三台缝纫机、三辆自行车没有多重,几个人扛着就能弄回去。 张舒也不跟他们矫情,东西放下后,就慢腾腾的往后倒车。 没办法,路太窄,不好掉头,只能倒出去。 苟子强跑了过来,扒着拉达的车窗,一脸真诚,“舒哥,都到我家门口了,下来喝杯茶再走吧!” “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们团聚,我也得赶快回去呢!” 见他态度坚决,苟子强也没硬拽,他伸手重重拍了拍拉达的车头,声音都带了颤音:“舒哥!谢了。 自我出生起,这条路,我从未走的如此硬气!” “得得得!别煽情了,咱们往后慢慢处。快回去吧,别让你妈等着。” “好嘞!” 苟子强、王林、陈冲三人一直等张舒的车尾灯退到大路上,才弯腰扛起箱子和木架往回走。 “小王、小陈你们这是?” 吴丽丽对于王林和陈冲熟悉的很,这两人没少在她家蹭吃蹭喝,看着俩人手里扛着的木架和纸箱子,不解的问。 “婶子,这是舒哥给咱发的,苟哥也有!” “什么意思啊?” 吴丽丽压根没听明白,俩人放下木架和箱子,又转身呼哧带喘地往回跑着搬货去了。 “这孩子,说话也不说清楚!” 见两人离开,扎堆的妇女立马围上来,扒着木架子往里看:“哎哟喂!这里是永久自行车啊?” “这个是蝴蝶牌缝纫机!”另一名妇女直接把纸箱拆了下来。 “丽丽,子强啥时候说上媳妇儿啦?” 吴丽丽也很懵,没听说啊! 可不说媳妇儿,这不年不节的,儿子整这些东西回来干嘛? “啧啧啧!丽丽,你家日子不过了?这个28寸的自行车,我听说得200多,还要工业券才能买到呢!” “就这蝴蝶牌缝纫机,我亲家母说在供销社里压根抢不着,全被镇上干部家属搂走了!” 妇女们围着一圈圈打转,有人直接把手伸进去摸了摸,眼神里全是羡慕。 这时,苟子强、王林和陈冲三人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扛了回来。 “子强,你们准备这些,是要一起结婚?”小兰子问道。 苟子强摆摆手,“我们哥几个连对象都没有,结啥婚。” 王林连忙纠正道:“苟哥,我有女朋友的。” 陈冲撇撇嘴,“可拉倒吧!人家女孩他爹要拿板砖拍你,这么快就忘了?还在这臭美呢!” 王林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小老头就是嫌我穷。 他现在还能拒绝一个万元户的女婿?等我扛着缝纫机上门,他得亲自给我泡茶!” “什么?小王你是万元户?” 吴丽丽捂住嘴巴,发出一声惊呼,当即她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你们该不会….” 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苟子强赶忙解释道:“妈!你放心吧,这钱咱们挣的干干净净。 是刚刚那个坐小汽车里的老板给的,自行车和缝纫机也是他送的。 喔!对了,还有手表。妈,这块手表送给你,老毛子货!” 说着,他就抓起吴丽丽的手,将飞行手表带了上去。 周围妇女“嗡”一声炸开了,苟家坟上这是要冒烟了啊! 吴丽丽盯着手表上的齿轮纹路,耳朵里还在嗡嗡响,儿子也是万元户了? “你们帮人家老板干什么的啊?怎么能给这么多钱?不会是什么犯法的事吧?” 吴丽丽并没有欣喜,有的只有担忧与不安。 苟子强见状,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听到儿子这段时间的经历,吴丽丽愣住了。 对于一辈子没出过湖县的吴丽丽来说,儿子口中的苏联太遥远了,远到她只在广播里听过“老大哥”的名号。 还有什么上千人的制衣厂,凯什么拉克豪车,这所有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大到苟子强把三万块钱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吴丽丽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么多钱! 别说拥有,她连见都没见过! 她节约了一辈子,也不过只堪堪攒下几百块钱! 看着这堆钱,吴丽丽的手指头都在发颤。 周围的妇女不停的咽着唾沫,三万块! 得卖多少筐鸡蛋、编多少竹筐才能攒够? 第92章 咱们回家! 一个穿着工装裤的中年汉子指着李春梅喊道,“我上个月来买自行车,明明库房有货,她硬说没有,可转头我就看见她给别人提了!” “可不是嘛!我儿子结婚那会儿来买缝纫机,她非要我搭着买十米滞销布,不然就不卖!” 一个老人推了推镜框,“这就是典型的权力寻租,把公家资源当成私人筹码。” 他转头对张舒说:“小同志,我建议你直接去找他们领导,这事必须讨个说法。” “找什么领导啊!” “这些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我去年买的收音机,拿回去就是坏的,找她退换,她非说是我自己弄坏的!”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附和声,借着这股劲,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达不满。 李春梅的嘴唇开始发抖,她色厉内荏地喊道:“都….都散开!不买东西别在这儿堵着!” 这时,一个穿着四个兜的中年人从二楼走下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怎么回事?”中年人皱着眉头问道。 “马主任!” 李春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声音都变了调,“这些人聚众闹事...” “谁闹事?” 张舒冷笑一声,把票直接拍在马主任的手里,“我们要买五辆自行车和五台缝纫机,这位同志先说没货,现在又说只能给四辆自行车。 这票是财政局梁有光给的,你要是说这儿没货买不着,那我现在打电话给他,让他来买买看,看看到底能不能买到。” 马主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对李春梅愈发不满。 这个女人,一天到晚把供销社弄的乌烟瘴气。 每天都有人投诉她,碍于情面,他一直没多说什么,可这次踢到了铁板,不能再留她了,要不然迟早给自己招祸。 他转头盯着李春梅:“这是怎么回事,你来解释一下?” 李春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哪儿开始说起。 “马主任!” 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您得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这些售货员把好东西都留给关系户,我们正经排队反而买不着!”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高喊:“就是!要严查!你们要是不查,我们就去市里上访!” 马主任的额头也开始渗出冷汗,他狠狠瞪了李春梅一眼,转身对张舒说:“这位同志,实在对不起,我这就让人把货备齐。” 他朝仓库方向喊道:“小刘!马上调五辆自行车,五台缝纫机过来!” 那个卷发大妈瞪着李春梅说道:“早这样多好,手里有那么一点权利,就不停的折腾这个,折腾那个!” 李春梅瘫坐在椅子上,心里惶惶不安,马主任刚刚看她的眼神,让她愈发担心起来。 自行车和缝纫机很快被推出来,张舒朝着身后的人喊道:“别耽搁,抓紧时间装上车。” 临走时,陈华荣还特意对李春梅笑了笑:“同志,多谢您啦,我们先回去了啊!” 李春梅气得脸都绿了,嘴唇直哆嗦,却半句狠话不敢放,跟开始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判若两人。 走出供销社,陈华荣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舒哥,还是你有办法!” 张舒摆摆手:“我也是借别人的名头使使。” 赵三强却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讲,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梁局长的名头的。” 张舒没接这话,转头看向陈华荣:“你啊,以后别这么老实,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自己撑不住就喊兄弟们上,只要不犯法,我给你们兜着。出门在外还处处受气,那这钱挣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华荣眼眶泛红,重重点了点头,“舒哥,我记下了。” 张舒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回家!” 汽车的轰鸣再次响起,拉达在前面带路,解放141载着满满一车货在后面跟着。 车子眨眼间上了204国道,路面平坦很多。 张舒摸出根烟叼上,滋啦一口狠吸。离家越近,就连香烟都比往常香了不少。 离家快两个月了,老五张婷应该已经出生了吧? 张雪这会儿,应该在田里帮着给棉花整枝打顶,家里的花生不知道有没有刨出来,再晚该烂果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嘴角就咧开了,脚底板不自觉地往下使劲,车子更快了。 华冈镇心合村。 吴丽丽坐在门口,一边纳着千层底,一边跟几个妇女闲聊。 “丽丽,你家子强有两个月没回来了吧?是不是在外面犯事了?” 一个年纪稍小的女人压低声音说着,可周围就几个人,她的话自然被其他人听的清清楚楚,周围一群人都有意无意看了过来。 “别瞎说,谁犯事了?我儿子是出门做生意去了,他出门才不到五十天,你们一群骚娘们别给我乱嚼舌根子。” “可别逗了,我没有看不起子强的意思,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他会做生意,这话你自己信不?” 旁边妇女笑得前仰后合,虽说没刻意挖苦,但也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态,都是一个村子的,苟子强从小到大什么德行,她们能不知道? 打架斗殴她们信,你要说他出去做生意,那不好意思,苟家真没这基因。 吴丽丽哪能由着这群婆娘编排自己儿子? 在她面前说是犯事,到村尾传成被枪毙都有可能。 “小兰子,你再瞎咧咧,等子强回来,我非让他收拾你家小子!” 此话一出,那名妇女立马憋着气不吱声了。苟子强在心合村也算一号人物,不过显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就在一群妇女把蛐蛐的目标转移到下一个人时。 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辆小汽车后头拖着辆平头卡车,“突突突”地往村里开了过来。 第91章 严禁打骂顾客 等张舒找梁有光拿到票返回供销社时,时间已经来到10点。 看到张舒过来,赵三强一行人连忙从解放141上跳了下来。开车的是汽车厂的职工,自然也认识他。 张舒从拉达拿出一条蓝盐阜,塞进司机怀里。 “张总,这….替您办点事,怎么还能拿东西,我工资还是您给的呢!”中年男人推辞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要不收,下次不喊你帮忙了。”张舒板着脸佯装生气。 “谢谢张总,谢谢张总!” 中年男人喜滋滋地把烟放进驾驶室。 按道理来说,他不用付任何报酬,他的工资都是自己开的。 但如今自己是老板,越是身居上位,越不能在下属面前显得抠门。 这司机回厂后,必然得跟厂里人显摆,跟着张总办事儿有多体面、多有油水,他自己脸上也有面儿。 等他下次再次安排事情,工人肯定会嗷嗷往上扑。他这么做,既收拢了人心,又能调动大伙儿的积极性,何乐而不为! 一群人走进供销社,市里的供销社比华冈镇上的大太多了,里面各类商品也更加齐全。 “同志,我买三大件。”陈华荣开口道。 这些事情,现在已经不用张舒过问,陈华荣还是很会来事的,主动揽过这些活。 柜台后面的中年女售货员手里拿着锉刀正在修指甲,眼皮都没抬,“票呢?” “有的有的!” 陈华荣看了眼胸牌,售货员李春梅,当即将张舒给他的一沓票全都递了过去。 李春梅这才抬起头,接过票漫不经心的翻了翻,上下打量了陈华荣一番,嘴角撇了撇:“要几个?” “五辆自行车,五台缝纫机。” “多少?” 李春梅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旁边几个顾客都转过头来。 “五辆...” 李春梅把指甲锉往柜台上一拍:“你当这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库存没这么多货!” “我们是从镇里过来集体采购的,来市里一趟不容易,同志,您给帮帮忙。”陈华荣陪着笑,他不想惹事,生怕给张舒惹麻烦,只能好言哀求着。 “集体采购?拿文件来!上个月文化站要十台缝纫机,我都只给了五台。你算哪根葱?居然一下要这么多,真当供销社是你家开的!” 李春梅眼角眉梢满是不屑,一张巧言令色的嘴,语速又快又利,给陈华荣好一通连损带骂。 正闹着,身后一名穿的确良衬衫的大妈凑过来,“同志,我那台电视机什么时候能到货?我都等一个月了...” 李春梅眼皮一翻:“等着!库房里没货,我给你变出来不成?” 陈华荣抬头看了眼时间,他现在归心似箭只想早点回家,“同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什么?你想走后门?” 李春梅立马拔高嗓门,“现在正抓廉政呢!你们乡下人懂不懂规矩?” 陈华荣脸色铁青,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暗骂这售货员狗眼看人低。 李春梅又开口:“看你有票,但只能给你三辆自行车两台缝纫机,要就要,不要拉倒!” “可我们有五个人啊!只给三个,这…..” “你再磨叽连三辆都没了!后面排队的还等着呢!” 陈华荣攥着拳头,却又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张舒逛了一圈终于过来了,难得来一趟供销社,他肯定要给家里人捎些东西的。 从后面轻轻拍了拍陈华荣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一看这架势,张舒心里就数了,八成又是售货员在搞事情。 他抬头往李春梅身后扫了一眼,墙上贴着“满足群众需求,不打骂群众”,“严禁打骂顾客”等一系列标语。 这供销社不尼玛倒闭,真没天理。 “同志,让你拿点货就这么难?”张舒问道。 哪知李春梅根本不搭理他,依然低着头修指甲,显得很不耐烦:“你听不懂人话?三辆自行车,两台缝纫机,爱要不要!” 听到她说这话,苟子强一拳捶在柜台上,巨力震得玻璃柜台嗡嗡直响,吓得正低头剪指甲的李春梅手一哆嗦。 她抬头就看到一个身高2米,一脸横肉,貌似张飞的汉子站在自己面前。 而后面一个青年脸上带着笑,可眼神却冷得吓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就这一个眼神,让她脊背发凉。 “你…你们想干嘛?要打人?” 张舒没搭话,抬手指了指柜台上的票,语气很轻:“同志,给你十分钟,把货给我备齐。” 炎热的天气,李春梅却觉得浑身发寒,她只觉得滔天的压力架在身上。 她在供销社呆这么久,凭的就是一手看人下菜碟。 一个人有多大能量,她从对话中就能听出个七七八八。 这年轻人说话底气太足了,往跟前一站,比供销社主任给他的压力还大。 她转头扫了一圈,好多人看着。 要是认怂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这位先生,我真没骗您,仓库就剩四辆自行车、五台缝纫机……” 她咬咬牙,堆出半拉笑脸,“要不我现在全给您搬过来?”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既给了青年面子,又守住了自己最后一点倔强。 张舒却一点面子都没给她,摆摆手:“仓库有没有我管不着,但我要的东西,你敢少一样,这事肯定没法善了。” “你还有九分钟!” 李春梅的脸色很难看,她攥着柜台的手指因用力有些发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国人喜欢看热闹是天性,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东西也不买了,纷纷靠过来对着李春梅指指点点。 “整个供销社就属她会刁难人,”斜后方穿跨栏背心的大爷啐了口瓜子壳,“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上了,我看她今天怎么圆场!” “可不是嘛,来买东西跟求祖宗似的,” “什么玩意儿!” 第90章 使劲吹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伙子既然这么优秀,他在哪读的大学?” “呃……” 李婉棠一时语噎,怎么爸爸突然问这个,她只能小声的如实说道:“他家里那么穷,哪有钱读大学啊!” 李振华眉头微皱,“没上大学?那他什么文凭?” “初、初中……”李婉棠盯着鞋面嘟囔。 “什么?初中毕业?” 旁边的陈佳琳彻底坐不住了,即便这个男生再优秀,初中毕业能又什么出息,她眼底掠过失望,在心里直接画了个红叉。 “都说了是家里穷!不然清北随便考!他真的特别聪明。” “不行!绝对不行。条件差点,咱们可以帮忙贴补,但是学识上的缺失,万一你们以后结婚,会有大矛盾的。”陈佳琳态度很坚决。 李振华却摩挲着茶杯没吭声,他开始对这个男生起了兴趣,他太了解女儿了。 她是单纯可一点都不傻,哪能是一个初中毕业,一点没见识的男孩子能追到的。 “他也是盛阳厂的?”李振华问道。 “不是!我们是在盛阳厂认识的。对了爸,我们马厂长和周厂长都对他很佩服呢! 李婉棠见妈妈态度坚决,一时间也有些慌了,赶紧把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只要能说服爸爸,妈妈那边自然好办。 说到底家里还是爸爸做主。 李振华脑中瞬间就闪出马卫国和周志强的情况,虽然他对这两人印象不算好,但能坐上国营厂厂长的位置,眼光不会差。 既然他们看好这个年轻人,说明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那你说说,你们厂长怎么佩服他的?” 李婉棠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张舒如何解决库存、怎么跑去苏联以物易物、搞来汽车生产线和专家的事全抖了出来。 李振华越听越不对劲,事情有点熟悉啊! 这不是马卫国上次向自己汇报的那家皮包公司吗? 叫什么来着? 信诚!! “这么说来,你们厂子的库存问题已经解决了?”李振华突然问道。 “当然,张舒既然出马肯定解决了啊!而且他已经把盐市汽车厂买下来了。等他把汽车造出来,我让他送你一俩,这不算行贿吧?” “什么?把汽车厂买下来了?” 陈佳琳猛的抬头,张舒的形象在他脑中不断破碎又不断重建,她现在很混乱。 一个初中生,农村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和收购汽车厂画上等号? 李振华心中倒是猜中几分,这个张舒肯定又是以港资的身份在其中斡旋。 他皱眉追问:“那些国企的下岗工人,他是怎么处理的?” 李振华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样,问的问题也不一样,他对张舒倒是有了些较为清晰的认识。 胆大!这是他给张舒暂时贴上的标签。 “基本都留下了,而且还涨了工资。”李婉棠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没人闹事?” 陈佳琳对国企里的员工太了解了,这属于砸人家饭碗,不可能没人闹。 “只有个贪污的坏人闹事,不过公安已经解决了。” 从女儿的话里,李振华又给张舒添了个标签,这小子很有能力。 看父亲在低头喝茶沉思,李婉棠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她心里很紧张,她非常希望父亲能认同张舒。 “抽个时间带他来见见我。”李振华慢悠悠抿了五分钟茶,终于开口。 “谢谢爸!你真好!”李婉棠瞬间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李振华的胳膊,撒娇道。 “老李!你….”陈佳琳急忙开口。 “放心,我有数。”李振华冲妻子摆摆手,又看向女儿,“先说好,我同意见面,可不代表同意你们处对象。” 李婉棠信心满满,“只要你见到他本人,肯定会答应。” 她现在也是不管不顾了,牛皮先吹出去再说,吹慢了,连机会都没了。 李婉棠突然想起,“对了爸,他明天要回趟老家,过阵子才能来。” “不急,让他忙完正事。” “好嘞!” 李婉棠得到满意的答复,一蹦一跳的去洗澡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陈佳琳扯了扯李振华的胳膊:“老李,你怎么想的?” “这小子不简单啊!” 他当即把从马卫国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和自己猜测的一起说了出来。 “这…..这不是骗人的吗?”陈佳琳听的都愣住了。 李振华却是笑了笑,“他骗谁了?就连马卫国都拿不出他骗人的证据。” “可….可这不道德啊!” “怎么不道德了?他把工装卖到苏联,实实在在帮盛阳厂清了库存;买下汽车厂又给工人涨了工资,减轻了市里财政负担。” “可他总该走正路啊!非要搞这些旁门左道……” “你忘记他的出生了?一个农村孩子能在短时间内走到这一步,何其不容易。” 李振华放下茶杯,“换作是我,都未必有他这份魄力。他能把所有资源用到极致,还能控制风险,这本事就很不简单。” 陈佳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越说越邪门,这么说来,婉棠说他很聪明也不算夸大其词了?” “可以这么说!” “那….就咱女儿那实心眼,被他卖了怕是还在替他数钱。”陈佳琳拧起眉头。 李振华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所以我要提前看看他,何况现在只是处对象,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观察。” “行!那咱们先看看,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二十出头小年轻能办出来的事!” 李振华笑道:“别说是你了,我也没遇到过。这样,你闲着没事,去他汽车厂转转,多打听打听,反正没人认识你。” 陈佳琳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没有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第89章 李振华心里的酸涩 车子缓缓停在紫薇花苑门口,路灯昏黄,树影婆娑。 张舒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送她,忽然一道声音从小区门口传来。 “婉棠?” 俩人抬头看了过去,张舒一眼就认出了钱瑞华,正是前些天在盛阳厂门口“偶遇”的西装男人。 这人即便大晚上仍穿得一丝不苟,藏青色西装熨得笔挺,领带纹丝不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你是?” 李婉棠明显把他给忘了,狐疑问道:“刚刚是你在喊我?” 钱瑞华嘴角微微抽搐,脸色有些僵硬,不过他调整的很快,依然笑着说道:“婉棠小姐贵人多忘事,我是钱瑞华,上次在厂门口有幸见过一面。” 他顿了顿,指尖虚虚指向小区,“今天路过,顺道去拜访了伯母,聊了会家常。” 钱瑞华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张舒身上扫过。 李婉棠哦了一声,冲他敷衍点头,也不知到底记没记起这人是谁。 她转头就朝张舒挥挥手,“张舒,我上去啦!回家记得想我!” 话音未落就蹦跳着跑进小区。 张舒连句“路上小心”都没来得及说,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钱瑞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听介绍人说李婉棠是没有对象的,可眼前这场景算什么? 要么是这女人偷偷摸摸谈了,要么就是刚勾搭上。 这个贱人! 他心里大骂李婉棠水性杨花,大晚上居然和野男人混在一起。 在他眼里,早把李婉棠当成了自己的禁脔,怎么允许别的男人染指。 面对张舒时,他的伪装彻底卸了下来,“如果你懂分寸,就应该自觉离开李婉棠,她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 “哟,哪里冒出来的高等人?”张舒挑了挑眉。 钱瑞华没接话,逼近两步压低声音:“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我,会给你招来祸事的。” 张舒上下扫他一眼,甩出一句:“傻逼!” 随即上车踩下油门,拉达轰鸣着甩下一串尾气。 操!一对狗男女! 钱瑞华死死盯着拉达,咬牙切齿骂了句,他心里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 半小时后。 钱瑞华瘫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的香烟忽明忽暗。他眯着眼,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盯着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瘦小男人。 “帮我处理个人。” 瘦小男人闻言皱了皱眉,“钱总,这里不是米国,有些事不是光有钱就能办的。比如......”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个!” 钱瑞华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眼神却冷得吓人:“那就让他躺医院一辈子也行。” 他舔了舔后槽牙,“断条腿、废只手……随你折腾,把他弄残废就行。” 瘦小男人这才点点头,“丑话说前头,价码得翻倍。” “放心!钱不是问题。” 等那小子成了废人……李婉棠迟早得乖乖躺我床上。 他倒要看看,一个残废,还怎么跟他争? 紫薇华园5号楼301。 陈佳琳见女儿回来,当即开口问道:“婉棠!你回来看见小钱没?” 李婉棠反应过来,妈妈说的应该是刚刚楼下遇见的那人,她点了点头:“看见了。” 陈佳琳轻轻拍着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到身旁:“跟人家聊得咋样?这小伙子看着踏实,挺不错的!” “什么不错啊?” 她很快明白妈妈的心思,无奈翻了个白眼:“妈,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您别乱点鸳鸯谱,而且我有对象了,您别乱给我介绍。” 对于女儿有对象,她一点也不意外,自己女儿这么优秀,不可能没人追。 而且从她这段时间的行为举止来看,显然是处上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当妈的哪能不操心?女儿如此单纯,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她必须要把好关。 “哟?啥时候处的对象?”陈佳琳假装惊讶,不动声色地套着话。 “就前阵子刚在一起!妈,我跟您说,他可好了。”李婉棠提起张舒,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陈佳琳立刻追问:“是你们单位的吗?老家哪儿的?父母做什么工作?家里几口人?” 她一口气,把想知道的全都问了出来。 正在旁边看报纸的李振华心思也不在报纸上了,虽然姿势没动,但注意力显然已经全都到了女儿这边。 李婉棠没有那么多心眼子,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她在k3列车上,就对张舒的家庭条件了解的很清楚。 “他家在华冈镇,他爸爸是镇酒厂里的正式工。”她特意咬重“正式”二字。 陈佳琳挑了挑眉,工人家庭马马虎虎,“接着说!” “他妈妈在家种田,家里有三个妹妹,不过他妈妈已经怀孕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应该生了。” “多…多少?” 陈佳琳越听脸越黑,这啥家庭啊! 她把手里的茶杯“当啷”磕在茶几上,“生了四个还不够?这么没规划!” 国家三令五申强调计划生育,怎么还这样? “婉棠,你觉得你跟这个男生合适吗?”陈佳琳委婉的提醒。 “我觉得特别合适,张舒很优秀,不过我爸妈也很优秀。虽然我差了点,但两边平均下来,勉强能打个平手。”李婉棠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陈佳琳捂着脑袋,合着你是这么理解我话里意思的? “我没说他本人不好,但家庭差距太大!妈妈不排斥农村人,可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如果你们结婚了,你爸脸上能有光?” 李婉棠不以为然:“妈,您不能搞阶级歧视啊!爸爸当初不也是农民吗?你不也嫁的心甘情愿?” “啪” 陈佳琳猛地拍桌。 “这能一样吗?你爸当年是下乡支援建设,这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都是为建设出力,难道身份不同意义就变了?这和您以前教我的可不一样!”李婉棠梗着脖子辩解道。 陈佳琳被怼得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眼看妻子落了下风,即便稳如李振华也淡定不了。 宝贝闺女这是被下了什么迷魂汤,没听说在盐市还有人能跟他打个平手的。 李振华合上报纸放到一旁,轻咳一声:“婉棠,你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咱不说家庭条件,你跟爸说说,这小伙子人怎么样?我闺女眼光高,能看上的肯定不差。” “那当然!” 李婉棠仰起雪白的下巴很是骄傲。 “爸!我跟你说,虽然张舒家庭条件不算好,但他这个人真的非常优秀,见识广,做人做事滴水不漏,他……” “打住打住!” 李振华连忙伸手打断,这丫头越说越没边。 同时他只觉得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把,女儿眼中的神采,分明是从前看自己时才有的,他的心里突然涌起股说不出的酸涩。 第88章 心中有杆秤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工人也逐渐散去。 陈华荣正伏在桌前仔细核对着账目。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张舒和李婉棠过来,他站起身。 “舒哥,你来了!” 张舒冲他点点头,“卖的怎么样?” “非常好!” 陈华荣捻开花名册,手指顺着记录往下滑,“手表一共出了553块,望远镜181台,相机123台,总计金额28万6千3,扣除给工人的9820块佣金,净收入27万6千4。” 张舒点点头,销售额和他想的差不多,但这情况顶多维持一个月。 盐市的市场就这么大,不足以让他出掉太多的货。 剩下的只能卖给其他省市的二道贩子,这就需要让出很大一部分利润出来。 现在他按零售价卖,只需支付工人佣金,利润高得很。 等盐市市场饱和,就得批量往外出,不然这么多货,单靠零售根本卖不完。 张舒拍了拍手掌,“这段时间,大家干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出来一个多月了,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准备回家。”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不过在此之前,先把奖金发了。” 说着,他走到桌子旁,直接拿起三沓钞票塞进苟子强手中。 苟子强那张黝黑的脸,已然涨的通红,他的嘴唇蠕动着憋出半句:“舒哥,这、这比说好的多啊……”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又拿起两沓递给了赵三强,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三强鼻头一酸,直接哭了出来:“舒哥,我、我其实没干啥活……” 张舒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淌驴尿呢,憋回去。” 陈华荣、王林、陈冲三人,张舒每人给了一万五。 三人红着眼睛接过,捏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钞票,心中百感交集。 陈华荣:“舒哥,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他特别庆幸自己当初做的决定,也有狠下心来断舍离的勇气。要不然,这会儿他应跟韩旭、红薯老头一样,正在镇上卖猪头肉呢。 虽说卖卤味也不少挣钱,可怎么能和现在相比? 他看的长远,心里清楚,跟着张舒就算得到的是最不起眼的东西,那也是实打实的钱。 而比钱更珍贵的,是数不清的机会。 张舒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煽情了。这钱带回去,也让家里人安安心,告诉他们,咱们现在走的是正道。” 他没说奖金按什么标准发,也没人傻到问为什么每个人拿到的不一样。 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不可能完全是平的。 在这群人当中,苟子强的付出无疑是最多的,但他和赵三强的关系最好。 他们目前没有股份,说不上分红。也不算正经上班,更扯不上拿工资。 但张舒的心里有数,只要这帮人不耍心眼,踏实把活儿干好。就算什么本事没有,他也绝不会亏待,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要是有人能跟上他的步子,他也绝不吝惜给股权。 不过这些话,他没往明面上说,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摩的东西。 “对了,三大件买了吗?” 赵三强露出一丝苦笑,“舒哥,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买啊!” “行!那明天回去顺道一起买了。三强你明天早点起,去汽车厂找韩明,让他安排辆解放141,这么多人还有货,一辆拉达弄不走。” 他明天还要去趟财政局,找梁有光要点票。 这时期的普通日用品,正在逐步放开,比如肥皂、火柴、糖、烟、牙膏这些,已经不需要票证,花钱就能买。 但缝纫机、自行车、冰箱、洗衣机这些“大件”还是紧俏货,绝大多数地方都得凭票才能买。 也就鹏城、羊城几个大城市的少数商场,能直接花钱买,不过价钱比凭票贵不少。 没在这里过多停留,天这么晚,他不放心让李婉棠一个人回去。 张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拉达车窗上,凉丝丝的风灌进来,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 李婉棠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用盛阳的工装换手表和相机这些?” “这种事情哪能计划好,你不是没看到苏联那边有多乱,计划的再好实施不出来也没用。 当然,最理想的当然是以物易物,把工装高价出手,再以低价买进苏联廉价的商品,回国还能卖一波高价。 但要不是伊万帮忙打通海关,我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风险太大。” 李婉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厂里那么多人都拿那批工装没办法,你一出马就解决了,还赚了这么多......”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你真的太厉害了。” 张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功劳最大的就是你,没有你帮忙调来火车皮,再好的计划都是空谈。” “我、我哪有那么重要......” 李婉棠的脸一下子红了,“马厂长他们要是托关系,其实也能办到的,就是慢一点......” 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张舒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你回家要待多久啊?”李婉棠用力捏着他的手轻声问。 “长则十天半个月,短的话一个星期内。” “哦……好吧。” 她回答的很慢,“那、那你……” 张舒伸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怎么,舍不得?” 李婉棠猛地抬头,却又立刻扭头看向窗外,睫毛扑簌簌地抖:“胡说,谁、谁舍不得……就是……” “就是想让你早点回盐市。”她闷声补了一句。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去看电影。”张舒笑着调侃道。 “呸!你个流氓!” 李婉棠耳尖发烫,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眼尾却漾起笑意,离别的愁绪被这抹旖旎冲淡了几分。 第87章 啥家庭啊,说话这么硬! 韩明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颇为骄傲的做着介绍:“张总,咱们厂以前是新四军三师的修械所,后来才逐步发展成汽车厂的。 厂区共占地172亩,这栋三层办公楼是82年新建的,各科室都在这里办公。” 他指着西侧几排整齐的平房说:“那边是职工食堂和招待所。” 走到厂房区域,“这是我们的核心生产区,由于经营不善,现在设备老旧,只能生产拖拉机上面的部分零件。” 走到厂区东北角,韩明指着几栋略显陈旧的建筑:“那里是机修车间和仓库。” 两人逛了近一个小时,重新回到办公楼。 来到三楼,他推开一间办公室,”张总,这里原先是于海南的办公室,您看要不要重新粉刷墙面?或者换个布局?” 张舒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 “不用了。格局还不错,把于海南的东西清走就行。” 韩明连连点头:“张总说得是。那...我让人今天就收拾出来?” “我的办公室先不急,你先把苏联专家的房间整理出来,别让人家大老远来连个休息的地儿都没有。” “对了,这段时间我得回趟老家,你要是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他写下下河村村委会的号码递给韩明,指尖敲着纸面叮嘱道: “另外,你要每天去一趟盛阳厂,一旦有他们厂长的消息,要及时告诉我。还有苏联那边也可能有电话过来,你也要联系我。” 韩明连忙双手接过纸条,夹进笔记本扉页。 他的目光随着张舒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点头哈腰:“我都记下了,保证每天会去盛阳厂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您汇报。” “行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见张舒起身,韩明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抢先拉开办公室门,手臂夸张地向前伸展。 “张总您慢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张舒身后,始终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边走边絮叨:“张总,我送送您。” 走到厂门口时,韩明突然加快脚步,小跑到值班室窗口敲了敲玻璃:“老李,快把门完全打开!张总要出去!” 转身又对张舒笑道:“这些门卫办事就是不利索,让您久等了。” 张舒上下打量着韩明一会,这老小子搞招待有一手啊! 他在心里暗暗记下,要是韩明这个厂长干的不合格,就让他去公关,想来他应该没有什么意见。 回到盛阳厂,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哪来这么多人,他直接来到招待所。 这一看,好家伙。 招待所门口乌泱泱挤成一片,几十号人正排成弯弯曲曲的长队。 陈华荣坐在台阶上,膝盖压着本花名册,时不时朝里面喊着:“鲁招兄手表一块、望远镜一个。” 说完他指着一旁的赵三强,“去那边付钱。” 又指着陈冲说道:“到那边领佣金。” 那个麻花辫女人走到赵三强跟前,把钱递给了他,完事又去陈冲那边领了30块钱,最后便攥着纸币退到墙边等着。 没一会苟子强,就拿着两个包装盒走了过来,“鲁招兄呢?你的手表和望远镜。” “这里!这里!” 麻花辫女人连忙跑过去,接过苟子强手中的货。 我滴乖! 张舒暗暗咋舌,这边报号、那边收钱、转个身领佣金,完事专人送货过来,整套流程无比丝滑。 真是小瞧这帮兄弟们了! 闲来无事,他摸出一根蓝盐阜点上,便蹲在远处看着。 “嘿!” 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女声,一双软乎乎的手轻轻蒙上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呀?” 李婉棠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后颈,发梢扫过他耳尖时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张舒嘴角不自觉扬起,他故意压低声音:“让我猜猜...是小红?不对不对!小红的手比这软,是隔壁纺织厂的小丽?” “哼!” 小手气鼓鼓地松开,李婉棠转到面前,杏眼圆睁,“才多长时间不见,你就认识这么多女同志啦?” 张舒仰头望着气呼呼的姑娘,伸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拇指摩挲着那片薄软的肌肤,“婉棠同志生气了?” 李婉棠的耳尖被捏的发烫,抬脚要踩他皮鞋,却被张舒先发制人地勾住脚踝。 她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啊!” 李婉棠慌乱的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轻轻打了他胸口一下,这才从张舒怀里弹开。 “讨厌!”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蹭乱的衣襟,连指甲盖都泛着害羞的粉色。 “也不注意影响!”她压低声音嗔怪道,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瞟,生怕被人看到刚才那一幕。 看着她这副模样,张舒忍不住又想逗她:“怎么,还不肯给我抱了?”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细若蚊呐:“不是的...这里人太多了...” 张舒闻言故意往她身边凑近半步,抬手替她理了理衣领,“那咱们等会去锅炉房后面,那地方没人。” 李婉棠想到影院里自己放肆的那一刻,耳垂瞬间红透,像熟透的荔枝般晶莹。 “谁要跟你去那种地方……你是想干坏事吧!”她小声嘟囔着。 “我干的坏事还能有你坏?怎么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 李婉棠浑身发烫,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发软得有些站不稳。 “哼!你在胡说我不理你了!” 见她脸红的已经不成样子,张舒也没继续逗她。 他拍了拍身旁台阶示意她坐下:“天这么热,不在办公室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李婉棠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在厂里卖东西,我才懒得往外跑!” 换作旁人,哪能任由工人上班时间卖货、占着厂区做生意? 也只有他才能让李婉棠睁只眼闭只眼。 张舒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还是让他们去汽车厂吧!我刚和市里签了合同,那边场地也宽敞。” 李婉棠把被汗水黏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道:“就留在盛阳吧,反正厂里现在也没活。汽车厂太远,工人来回跑累得慌,再说你这么多货一时半会也搬不完……” “那我就谢谢李主任了!”张舒冲着她拱了拱手。 “谁要你谢了!” 李婉棠撇撇嘴,“我这是...这是从实际出发,切实关心人民群众。” 张舒惊了,这啥家庭啊,说话这么硬! 第86章 自己的地盘 “对了!是谁煽动工人们闹事的?” 对于这种老鼠屎,张舒向来不会放过,这种屎不但膈应人,还会污染环境。 “是付春,以前汽车厂厂长于海南的小舅子。” 张舒摸了摸下巴,直接问道:“这小子平时为人怎么样?他有把柄在你这儿吗?” 韩明撇撇嘴,对于新老板又多了些新认识。 他绝对属于脸上笑嘻嘻,背后给你一刀的阴货。 现在不是付春愿不愿意走的问题,而是张舒可能不让他走了! 不过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更不会替付春隐瞒,韩明如实道:“实质性的证据没有,不过这些年他靠着于海南肯定没少捞。 而且这人平时嚣张惯了,得罪的人不少,真要查,证据不难找。” 张舒一拍手掌,朝着陆娟笑道:“陆主任,没想到咱们来趟汽车厂,竟然还发现了个大蛀虫。” 陆娟微微一愣,当即反应过来。 对于那个差点让她栽跟头的家伙,她也是恨的牙根痒痒。 “张总说的对,总算找到汽车厂连年亏损的原因了,对于这种敢侵吞国家财产,贪污受贿的坏分子,必须严肃处理。 我去联系公安,先把他控制住,防止人跑了。” 说完,便跑到传达室打电话去了。 韩明听到这里不禁缩了缩脖子,女人狠起来是真狠啊! 尤其是有权力的女人! 要知道在90年涉案金额超1万元,就可以定性为特大案件。 如果导致严重后果,比如企业破产、职工利益受损,起步10年起。 像付春这种情况,可大可小,没人举报,让他溜过去都有可能。 可要是陆娟下狠手整他,各种罪名都往他头上戴,数罪并罚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被判无期甚至死刑! 陆娟很快进入角色,冷声道:“韩厂长,你马上着手整理付春这些年经手的账目,再问问有哪些工人愿意作证。” “好!我这就去办!” 韩明也搞不懂付春是怎么想的,连他最大的后台于海南都进去了,这时候他不应该把头埋低当鸵鸟吗? 想闹事,起码要确保自身是干净的。自己一屁股屎,还跳这么欢,不整你整谁! 他知道付春这次铁定完了,这辈子能不能脱身都很难说。 因为陆娟早跟警方通了气,公安来的很快。 付春被带出来时,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显然,他此刻依然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仍旧扯着嗓子叫嚷个不停。 “张舒,没必要弄成这样吧?我只是替工人主张自己的权利,你就让公安抓我?这是打击报复,我要去告你!” 张舒看着付春,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满是冰冷。 韩明见状,立马不干了,这可是绝佳表忠心的机会,错过拍大腿! 他指着付春呵斥道:“主张权利?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打着工人旗号,背后干的那些腌臜事儿,以为没人知道?” 付春梗着脖子瞪着韩明:“狗腿子,你血口喷人!” 韩明嗤笑一声:“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你这些年靠着于海南,没少在厂里捞好处吧!真以为大家都是瞎子?侵吞国家财产,贪污受贿,现在证据我们正在收集,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付春一听这话,瞬间慌了。 正如韩明所说,这些事以前没人较真,但不代表没人清楚底细。 真有人铁了心追查,要弄清楚事情始末根本不难。 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应该当这出头鸟的。自己这些年捞的足够多,就算被辞退,好歹还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 他想到自己未来的处境,冷汗瞬间布满两鬓。但他现在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咬着牙硬撑着。 “韩明你别冤枉好人!于海南是于海南,我是我,我没干过那些事!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整我!” 他转头对着旁边的公安人员喊道:“公安同志,他们这是在污蔑我,你们可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啊!我是无辜的,我就是帮着工人说话而已。” 公安人员面无表情,其中一人道:“有没有犯罪,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等调查清楚自然会有定论。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先跟我们走一趟。” 付春猛的挣扎起来,嘴里不停地叫骂:“我不跟你们走!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张舒,你这个小人,敢公报私仇!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出去,有你好看的! 韩明,你也给我等着!等我回来找你算账!你们都不得好死……” 付春被公安人员强行架着往车上走,就要被推上车的时候突然软了,开始哭诉:“张总,错了,我错了! 只要能放我一马,我保证不闹事了,老韩你帮我说说情啊!” 张舒摇了摇头,对这种人更感到厌烦,好在公安已经把他押走。 最大的员工安置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双方直接在汽车厂,在两百多名员工的见证下签了合同。 “张总,感谢您的支持。”陆娟伸出手,再次真诚地说道。 张舒笑着握住她的手:“客气话就不多说了,陆主任还是尽快帮我把土地和三通一平落实到位,这才是关键。” 这一次,陆娟没有像最初那样推脱,而是郑重承诺:“张总放心,我一定全力推进,确保合作顺利。” 她和梁有光没有久留,简单寒暄几句后便驱车离开。 “张总,要不我带您参观一下厂区?”韩明适时提议。 张舒欣然点头。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了。 虽说他把盛阳的两个厂长指挥的挺好,但终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 第85章 热血 “你们不会真打算留在这里让那小子吸血吧?”付春见场面有点不受控制,立马又跳了出来。 韩明怒目圆睁,呵斥道:“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真要把老兄弟们的最后一口碗都砸碎了吗?” 付春嗤笑一声:“不知道你收了信诚什么好处,这么帮他们说话。咱们可是国企正式工人,就这么被他忽悠去当牛做马?” “少在这儿蛊惑人心!” 韩明突然暴喝,他一把扯下工作帽摔在地上。 工人们都愣住了,向来忍气吞声的副厂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收好处?我韩明在厂里干了二十三年,从学徒干到副厂长。我是什么为人,大家都有数。” 他指着付春的手都在发抖,“你姐夫于海南当权的时候,买颗螺丝钉都要吃回扣!厂子为什么垮成这样,你们这些蛀虫心里没数吗?” 韩明对这俩人的不满由来已久,可以往他只是个被架空的副厂长,一点实权都没有。 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有私营单位接手,这种人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他没理会付春,转向周围的工人继续说道:“各位老兄弟,刚才张总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工资上调10%,还额外给每家一个进厂名额。这样下来,双职工家庭一个月最少能拿300多块,这样的条件,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环视着众人,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外面的就业形势有多严峻,大家心里都有数。 纺织厂、机械厂下岗的工人,现在都在街上摆摊卖早点。 付春这些年捞得够多了,他当然不在乎这份工作。而你们呢?闹到最后能保证比现在的结果要好?” 付春听到这话,被吓的一哆嗦,这他妈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他当即指着韩明的鼻子骂道:“放你吗的狗臭屁,你就是看人家有钱想巴结人家。 那小子说的话你们没听到?活干的不好,会有辞退的风险,现在答应了回头被扫地出门,有你们哭的。” 韩明冷笑一声:“人家这话专门防的就是你这种蛀虫!不干活还想白拿钱,你当信诚是你家猪圈? 张总后面的话你怎么不继续说,每月有技能考试,考过了就涨薪!为啥设这规矩?就因为有你这种混吃等死的货坏了风气! 该说的我都说尽了。 你们都是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想留下的到我这里来报名,想继续去闹的,我也不拦着,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他走到一旁,拿出本子和笔,率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贴心的标注上了职务。 有一就有二,有人带头一切都变的水到渠成,最先签字的都是跟着韩明的那群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瞪了付春一眼:“蛀虫,你是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才想起替大伙操心的吧?” 几个原先站在付春身旁的工人低头想了想,也跟着往前挤。 “我报名!” 付春见身旁的人越来越少,他急了:“你们这群糊涂虫!私企都是吸血鬼!” 话没说完,就被一名工人打断:“你才是最大的吸血鬼!汽车厂就是被你和于海南吸倒闭的。我在这儿干了十五年,跟你要个工伤补贴都不给,信诚再差能差过你?” 越来越多的手伸向前,本子很快写满了,看着密密麻麻的签名,付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付主任要登记不?” 韩明晃了晃本子,“对了,你得去投奔于厂长,听说他在大牢里过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把你供出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付春恶狠狠的瞪着韩明,后悔当初怎么没把这老货给整死。 韩明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捧着登记本小跑到张舒身边,恭敬地递了过去。 “张总,已经全部统计完毕。”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共有232名工人自愿留下,其余的人...” 张舒接过登记本,随意翻了翻。他心里清楚,那些没签名的,多半都是靠着关系混日子的。 这些人即便离开汽车厂,也总能找到下一个"铁饭碗"继续混下去。 “韩厂长辛苦了。” 张舒合上登记本,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明天我让苏联专家过来安装生产线,你带着工人打下手,趁机熟悉机器、多跟专家请教。 另外,招收新员工一定要符合标准,人员怎么搭配、各工段要多少人,由你来安排。” 他重重的拍了拍韩明的肩膀,“老韩,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韩明满脸褶子笑成核桃,声音都带了颤音:“张总您放一百个心!我在厂里干了二十三年,保证方方面面都能处理好。” “好!这话听着提气。对了,你现在工资多少?” “三……三百来块。”韩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搓了搓袖口。 “从今天起,你的底薪涨到六百,奖金另算。” “这、这也太多了!!” 张舒摆摆手,“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干,过两年,争取让你的工资到四位数!” 韩明猛地抬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自己这几个月拿半薪才一百多块,如今工资直接翻倍,还有奖金!! 更要紧的是,张舒实打实把厂子管理权交到他手里,这是拿他当心腹啊! 韩明眼眶倏地红了。 想起过去被于海南架空的日子,连买零件都得打三遍报告,再看看此刻手里攥着的人员调配权,说不感动是假的,他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然而没等他激动完,张舒语气平静道:“不过你要是敢在厂里搞那些歪门邪道,我就送你去见于海南。” 韩明梗着脖子说道:“张总,您看我表现就成!” 张舒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财务上必然要安排自己人的,这是规矩。 他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口头敲打韩明,免得这老小子得了权就翘尾巴。 “对了,你明天去盛阳提两台拉达回来,全拆了。” 他敲了敲车门,“除了发动机、变速箱这些大件,其他零件都给我列清楚,哪些咱们能自己做,哪些需要外购,从哪儿买、什么价,这些你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另外,成立人事部。” “咱这小厂还需要人事部?”韩明一脸困惑。 张舒忽然笑了,手指往远处空地上一点:“别把眼光盯在这200号人上!你得往远了看,等厂子扩到500人、2000人,甚至上万人呢? 人事部得提前把架子搭起来,天南海北给我挖人! 当然,主要目标还是要放在那些技术骨干,有管理经验的人身上。 遇到行业顶尖人才,薪资方面谈不下来,可以找我特批!” 韩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张舒指向空地的手,仿佛看见那里突然立起幢幢厂房,传送带哗啦哗啦转着,成千上万人穿着统一工装在车间里穿梭。 这哪儿是办厂,分明是要在盐市上硬生生凿出个汽车王国啊! 韩明被张舒画出的蓝图震惊住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往上窜。 这种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第84章 主动权 张舒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他的话很难听,可却在理,周围工人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刚才那股气势汹汹的劲头瞬间消散。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突然听到要失去心中最引以为傲的“铁饭碗”,心里有着迷茫和无措。 再加上被人暗中挑拨,一时热血上头,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这时,韩明终于挤了进来,双手合十,不停上下摆动:“张总,实在对不住!工人们就是一时转不过弯,绝不是故意冒犯您……” 张舒猛地一拍车门,大声道:“错!韩厂长,不瞒你说,我原本是瞧不上国营单位职工的,总觉得他们都是靠着关系来混日子的。 不过通过这件事,我起码能看出来,大家心里都装着厂子,不想离开汽车厂!” 这话一出口立马引起了周围职工的共鸣,这时候的工人是真把厂子当家。 他当即转头看向韩明:“韩厂长,咱们厂里现在有多少人?每月工资多少?” “张总,盐市汽车厂目前有287人,平均工资138块。不过……已经连续三个月只发半薪了。” 韩明声音发沉,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像是羞于启齿。 张舒听完后缓缓点头,随后看向众人。 “我清楚各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把这份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巧了,我正需要像各位这样技术过硬的好手。 今天梁局长和陆主任也在这里,作为信诚的负责人,我给大家表个态。 不管大家选择留厂还是另谋出路,缺少的这三个月的工资,由我私人给大家补上。”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就连梁有光和陆娟也纷纷侧目。 对他来说,不过多花几万块钱而已,要是能把这么多工人的心收住,那这钱就花的值! 张舒伸手往下虚按两下,周遭立马安静下来。 他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拆开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韩明见状连忙上前,一屁股把付春顶到一旁,当即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张舒斜睨他一眼,这老小子还挺会来事儿! 他深吸一口烟,随即将剩下的递给韩明,“帮我给周围的叔伯兄弟们散一圈。” 接着笑着扫了眼人群,“今天出来的急,就带了一包,没想到场面这么大,烟都不够用了,没抽到的下次记得找我,一人一包保证给大家补上。” 人群里爆发出哄笑,场面瞬间缓和下来,全然没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 张舒弹了弹烟灰,指尖夹着烟冲着人群,“趁着今天大家伙都在,我给大家掏心窝子说上几句,咱们就把这事给聊开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实不相瞒,作为土生土长的盐市人,要不是真心想为家乡做点事,我早就去鹏城了。” 他指了指厂房:“大家也看到厂子里的两条生产线了,这两条线只是开始,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梁局长和陆主任清楚,我已经向市里申请了100万平方米的工业用地。”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掌在空中划了大圈,声音也陡然提高: “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我是有野心的,我要在这儿搭起全套汽车生产线,实实在在干一番事业! 所以大家伙别怕我说话不算数,我的家在这里。也不用担心我会跑,因为我的根在这里,我和大家一样都深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话说到这里,人群里有老工人悄悄抹了把眼窝,随即掌声像春雷似的滚过厂房。 张舒再次伸手往下压了压,“只说理想,不谈工资,那是在耍流氓。大伙知道,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那咱们再谈谈待遇。 以你们现在的工资为基准,今天加入信诚的员工,在原有的工资基础上,立即上调10%。 另外,公司不间断会有一些技能考核,但凡通过考核的员工,每月工资都会上调。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在信诚,有人永远只能拿死工资,而有人不出半年就能拿200、300,甚至更多! 最后,大家伙都知道,我们是私企,没办法养闲人。 要是有人觉得自己适合吃‘大锅饭’,现在就拿上三个月欠薪走人,我绝不拦着。 但在厂子里,绝对容不下浑水摸鱼的人,与其到时候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总之一句话,只要肯干活,技术够牛逼! 我保证你拿到的工资,绝对是盐市最高的那一批人。 反之,那些混日子的,在我这里绝对待不下去。 话就讲这么多,给大伙半小时考虑,留或走都去韩厂长那儿登个记。 另外,作为头批入职的员工有个福利,每人能推荐一个符合条件的亲友进厂,算是信诚给盐市父老的见面礼! 好了!大家去考虑考虑,我在这里等你们答复!” 韩明一看这状况,自己这厂长还能继续干下去啊! 他彻底支棱起来了,腰杆挺的笔直,全然没有刚才那副丧眉耷眼的样子。 “走走走!去车间里想,别再这里打扰张总。” 韩明像赶鸭子似的,连推带哄把百来号人全撵回了车间。 梁有光和陆娟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闹出大乱子!! 要不是张舒,他俩这篓子就捅破天了。 梁有光倒还好,这事跟他牵扯不深。 可陆娟这时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她是受市里委托下来办事的,等于拿着尚方宝剑,可结果还是差点把事情办砸。 这要是传出,有投资商被工人逼迫撤资的传闻,那她这个主任也当不长了。 “张总,真是谢谢您!本该我来帮您解决麻烦,反倒让您替我兜底了……” 陆娟声音里带着实打实的后怕,攥着文件袋的手到现在还在打颤。 张舒笑着摆摆手:“陆主任客气了,咱们都是想把事情做好,说什么帮不帮的。” “张总,您放心,今天这事我会如实向市长汇报,一定把您这份回报家乡的心意原原本本带到!” 陆娟语速极快,像是要把刚才的尴尬全甩出去。 张舒却笑道:“市长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别惊动他了。” 短短几个小时,张舒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开始她只觉得张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富二代,一个玩票罢了。 可现在,张舒的表现着实惊艳到了她,从容不迫间就化解了一场危机,还把主动权稳稳攥在手里。 愣是短时间内,就让这群工人从抵触到心服口服,手段太高明了!! 这手腕、这应变,是二十出头小年轻能做出来的事? 可现在就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眼前!! 梁有光心里也是如此,看着张舒竟生出几分生子当如此的感慨。 想想自家儿子跟人家一样大,现在还在街上鬼混呢。 再看人张舒,办起事来干脆利落。 人跟人没法比啊! 第83章 煽动 陆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直接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你也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有多严峻,如果有人不想留下,那只能先待在家里等通知,等有合适的岗位出来,在进厂里上班。” 她给了工人两种选择,这样理论上就能避免工人起哄闹事的可能。 虽然说市里会管,但你只要回了家挪了窝,再想进窝那可就难了。 陆娟不等他回话,直接道:“你现在就把消息传下去,我要统计人数,让张总心里也有个数。” 韩明神情呆滞地点点头,两脚像灌了铅似的挪回了车间。 “厂长,情况怎么样?补贴什么时候下来?咱们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几个工人围上来,韩明抬眼望去,每张脸上都写满焦渴。 他张了张嘴,只能机械地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汽车厂要没了,厂子……要被信诚收购了。” 听到这话,车间里一片死寂。 韩明终于还是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愿意留下的,可以在信诚继续上班,不愿意的……” 他顿了顿,“先回家等通知。” “等通知?等什么通知?等通知就是下岗呗?” “哐当”一声巨响,扳手砸在水泥地上迸出火星。 付春涨红着脸,吼了起来:“凭什么让老子去私企当牛做马?老子在这儿干了十几年,说踢就踢?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听到这话,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对!得给个说法!” “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时间工人纷纷骚动起来,对付春来说,这是断了他的财路。 以前靠着姐夫于海南的关系,就算厂子亏的再多,他照样能从采购里捞油水、在供应商那里吃回扣。 如今于海南进了局子,他若是留在信诚,别说捞好处,怕是要从最底层的工人干起, 让他做工人?想都不要想! 做惯了领导,怎么可能做工人,他要把事情闹大,给这些所谓的领导一点颜色看看。 他跳上堆着废零件的木箱,挥舞着手臂,“私企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先拿甜言蜜语哄住你们,等扒了国企的这身皮,还不是想怎么揉捏你们就怎么揉捏?” “看看这厂子,哪样不是咱们亲手建的?说卖就卖,当咱们是菜市场的萝卜白菜?” 人群里立刻响起骂声。 他扫过台下一张张愤怒的脸,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只要闹得够凶,上头说不定会重新“考虑”安置方案。 到时候他混个“工人代表”的头衔,既能接着在厂里扎根,又能借着民意施压捞点好处。 “跟他们拼了!不能让私企骑在咱们国企头上拉屎!” 他抓起半块砖头砸向厂房窗户,玻璃碎裂声中,人群潮水般向张舒等人涌去。 看到情况不受控制,韩明赶紧喊道:“大家冷静!别把事情闹大。人家信诚承诺了,工资不会比现在少的。” “市里领导在场,他们还能骗我不成?” 付春拔高嗓门,压过韩明,“别听他的鬼话,这个信诚就是喝工人血的!咱们还要以前的汽车厂,让这个信诚滚蛋!” 韩明想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见人群情绪被彻底点燃,付春的眼中闪过狠厉,扯着嗓子继续嘶吼: “他们就是看咱们好欺负!当年建厂时,哪个不是光着膀子搬砖扛水泥?现在不赚钱了就想把咱们扫地出门?门都没有!” 他一脚踢翻脚边的工具箱,零件滚得满地都是,“今天不给出个满意的安置方案,谁也别想踏出这个厂门!” 几个平时跟着付春捞好处的工人立马响应,蹿到门口“哐当”一声锁住了大门。 陆娟和梁有光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工人,心里有些发慌。 只是让韩明去传个通知,事情怎么闹成这样了? 眨眼间,几十号工人就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厂房里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付春挤到最前面,手指几乎戳到陆娟的鼻尖:“就是你要卖咱们厂子?国企说卖就卖?你经过职工代表大会同意了吗?啊?” 人群轰然叫好,几个工人跟着往前涌,陆娟后背贴上汽车时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衬衫。 梁有光脸色铁青,朝着付春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付春却不管不顾,猛拍车顶,“你少吓唬我,这是我们全体汽车厂工人的决定。 你们今天必须给三个说法! 第一,撤销破产决定!第二,补发三个月工资!第三——” 他突然指向张舒,“让这个私企狗滚出盐市!” 付春已经完全上头,越说越激动,突然从腰间扯出皮带,挥舞着砸向车顶。 “听见没有?不答应就他妈别想走!” 皮带扣砸在金属车身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人群中几个胆小的女工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工人推搡着往前涌。 张舒眯了眯眼,笑着对付春说道:“你们不想卖厂子,咱就不买,犯得着动刀动枪的吗?” 他目光扫过人群,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造成踩踏,那就麻烦了,你们都是人才,可不能受伤。” 这话像盆冷水泼进沸腾的油锅,一群围着他们的工人面面相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颤巍巍的开口:“您是信诚老板?真能做主不买厂子?” 张舒摇着头,叹了口气,“哎!大爷,你摸着良心说,就你们这个年年亏损的厂子,有什么值得我买? 论人才,我们有苏联请回来的专家。论设备,我们公司有进口的生产线。 说句难听的话,您还别生气。 要不是盐市领导找到我,想让我拉汽车厂一把,我真不愿意接手你们这个烂摊子。” 第82章 突然被拔氧气罐 梁有光扯了扯陆娟的袖子,“陆主任,先别急,咱们先把汽车厂的合同签了。” 陆娟一想也是,好歹先把狗大户圈在这,剩下的在慢慢谈嘛! “张总,你看…” “没问题!” 这倒是正合张舒的心意,反正他现在也用不着那么大地方。汽车厂那块地,可以先收拾出来,开始安装生产线。 陆娟从包里取出一沓装订好的文件,她将合同轻轻推到张舒面前。 “张总,这是汽车厂资产转让协议。” 张舒接过合同,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看合同得沉下心来,这不是着急就能办好的事儿,得逐字逐句地细品。 虽说政府大概率不会在这类文件上动什么手脚,但条款里总有些细节,会朝着对他们更有利的方向偏斜。 为了杜绝日后生出不必要的纠纷,他看得格外仔细。 忽然,张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陆主任!” 他放下茶杯,指着第七条条款,语气带上几分不满:“受让方五年内不得辞退职工,这条需要再斟酌。” 陆娟下意识看了眼梁有光,后者假模假式的调整着领带。 “还有这里!” 张舒的食指移到第九条,“技术改造需经原技术团队审批”。 他轻笑一声,将合同轻轻推回桌面:“我是来办汽车厂,不是来开养老院的。” 办公室的温度骤然降低,陆娟有些坐立难安,她的耳根微微发红。 “张总,您理解一下。” 陆娟的脸色有些僵硬,但仍然努力保持着职业微笑,“我们也是为了保障工人的权益。” 但张舒却并不买账,他的眼神陡然锐利。 “保障权益可以,但这份职工名单上,有23人已经超过退休年龄,还有17人在其他单位兼职。” “陆主任,这就是你们要保护的权益?” 陆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样吧!” 张舒放柔了语调:“超龄人员可以接收,但得走竞聘考核上岗的流程,考核不达标的就直接办理退休。” 话音落下时,他眼中原本温和的笑意被一丝冷意取代,在阳光下泛着锐利的光,如同剑锋出鞘般直逼陆娟。 “希望陆主任清楚,我这儿是私营企业,不搞大锅饭那一套。 要是有人想混日子,你们最好趁早把人调走。不然等我动手开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陆娟眉心紧蹙,拧成个深川字。 国有企业被收购最难的点就在这里,要是员工转岗处理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她是要被追责的。 但张舒说的也在理,信诚是私企不可能和国企一样,在厂子里养闲人。 她如果坚持给张舒施压,万一小青年性子急,直接尥蹶子不干了,这个三亿的项目要是黄了,那她肯定要背锅。 这让她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思考片刻后,她咬了咬牙:“张总,咱们现在去一趟汽车厂,看看工人们怎么说,尽量把这事给尽快处理掉。” 这种事拖不得,越快解决越好。真要一刀斩下去没人闹事,那这事也就过去了。 拖得越久,越容易有刺头煽风点火,把局面搅得更复杂。 “行!那咱们就去看看!” 没多耽搁,一行三人,坐着梁有光的车前往汽车厂。 张舒突然开口道:“对了梁局,你在交警队那边有熟人吗?我想办个驾驶证,没证出门实在是不方便。” 尽管这时候没什么人查驾驶证,但受前世影响,总感觉没这玩意儿,心里不踏实。 梁有光一边开车,一边笑着摆摆手:“这点小事哪还用你亲自跑,待会我让他们上门来给你办。” “谢了,梁局!” 这时候“拿驾照”太容易了,培训的时长完全取决于关系有多硬。 如梁有光这种在盐市几乎摸着天花板的关系,一个电话,直接就有人上门办理。 汽车厂位于盐市正南方,从盛阳开车到这里,仅十五分钟的车程。 张舒是第一次来这里,车刚拐进通榆南路,就看见汽车厂的铁门上还挂着条褪色的红横幅,依稀能辨认出"坚决拥护企业改制"几个字。 门卫正蹲在传达室门口抽旱烟,看到梁有光的车牌,连忙把烟袋锅往鞋底一磕,小跑着把门推开。 此刻工人们正在车间里扎堆闲聊。 自从前些天厂长于海南被公安带走,厂里的生产彻底停摆,谁也没心思干活。 汽车厂分成两派,一派以生产副厂长韩明为首,另一派跟着原采购部的主任付春,各拉了百十号人。 门卫就赶忙跑进车间喊了起来:“领导来了!上头派领导来了!” 韩明透过玻璃看了过去,一眼就认出了梁有光,市财政局局长,大领导啊! 难不成是来给汽车厂拨款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堆着笑伸手:“梁局!您好您好!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梁有光对这个只知道跟自己要钱的韩明并没有好感,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陆娟见状赶紧接过话头,冲韩明伸手:“韩厂长你好,我是招商局陆娟,这位是信诚国际的张总。” 韩明当场愣住。 信诚国际他当然听说过,不就是把于海南送进局子的那家公司嘛,听说很有实力,至今厂里还搁着人家两条生产线呢。 可招商局掺和进来是几个意思? 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韩厂长,是这样的。” 陆娟直入主题,“由于汽车厂长期亏损,我受市里委托,对厂子进行破产清算。” “啊?这……” 韩明只觉脑袋“嗡”一声。 本以为领导是来送钱续命的,谁知道直接把他们氧气罐给拔了。 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在这里干了快20年,一旦厂子破产,他该何去何从? 市里打算怎么安置他们这些老员工? “领导,那这些工人怎么办?”韩明搓着粗糙的手掌,眼巴巴地望着陆娟。 “放心,市里对工人安置一向上心。” 陆娟指了指张舒,“汽车厂会打包卖给信诚国际,你们能接着在这儿干。张总保证过,工资不会比现在低。” 韩明看了张舒一眼,随即说道:“可是他们是私企啊!” “放心,人家是外资,福利待遇很好的。”陆娟笑着打圆场。 “如果有工人不想留下怎么办?” 韩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时候满街头全是找工作的人,别的国营厂早就不缺人了。 他想知道,如果有人不想留下,市里会怎么安排这些人。 第81章 狮子大开口 张舒听完陆娟说的话,喝了口茶,低头思考。 这两个方案,不论是哪个,政府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在1990年,获得政府支持的项目通常以划拨的方式获得厂房,其审批流程简单。 企业仅需支付少量补偿费或税费,好处是项目可以快速落地,并且所需的成本极低,甚至没什么成本。 弊端是没有完整的产权,划拨土地仅授予使用权,无法抵押、转让或出售,资产没法流通。 如果有政策调整,很有可能会收回土地或者补缴出让金,到时候企业会很被动。 购买土地(出让方式)的好处显而易见,产权清晰,可抵押融资、自由转让,资产价值高。 要是地段发展起来,土地升值空间大,还会有增值收益。缺点就是初期成本高,需一次性支付土地出让金。 “陆主任,省的麻烦,汽车厂那块地我直接买下来。 但是资金你们得容我筹措一下,这150万加上原有的债务,我会在半年内付清,这点可以写在合同里。” 张舒没有考虑太久直接选择了购买土地,其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加大杠杆,这么大地方加上设备抵押给银行,可以撬动的资金是海量的。 另外,他可是知道未来汽车厂这块地的升值空间有多大。 毫不夸张地讲,哪怕他现在就算抱着这块地直接躺平,等房地产行情起来,他也几辈子不愁吃喝了。 但是要让他现在给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欠着政府的钱,说不定他们办事效率还能高点儿。 陆娟还没来得及反应,梁有光率先鼓起了掌。 “好!好啊!!张总果然有魄力。” 对他来说,不但甩了烂摊子,还有一笔巨款入账,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陆娟也忍不住多看了张舒几眼,现在大多数人建厂房都选划拨方式,毕竟没什么风险,可他偏反着来,这小子是有钱烧的吗? 张舒不知道陆娟心中所想,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重生者的含金量谁能懂啊! 在盐市汽车厂的方案上,两边已经达成共识,这给接下来的谈话开了个好头。 张舒将事先准备好的项目规划书推到陆娟面前。 “陆主任,我们公司计划总投资3个亿,在盐市建立完整的汽车生产线。” 张舒翻开规划书,手指点着厂房设计图,“其中包括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工艺车间,全部采用苏联的最新设备。” 陆娟和梁有光心中剧震,这特娘的多少钱? 盐市招商引资这么多年,加起来都没有3亿。 张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下把这些人给镇住,这样他才好提要求,要不然他狮子大开口怕吓到两人。 这也算给他们先打个预防针。 陆娟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张...张总,您是说...三亿?” 她特意把"亿"字咬得很重,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在90年,三亿的投资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足以影响到盐市的GDP。 陆娟的脑子飞速运转,这笔投资要是成了,别说市里,省里都要给她记功,有了这笔政绩,自己的位置往上挪挪是板上钉钉的事。 张舒看着两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人被巨大的利益冲击时,所有的底线都会变得柔软可塑。 反正总共投3个亿,也不用一下子全掏出来。先拿300万出来,再去银行贷点款,这不就能先运转起来了嘛。 陆娟抬头时,眼中的震惊还没褪去:“张总,不是我多嘴,现在国内生产轿车得有国家批准才行。”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我已经安排人去收购有汽车生产资质的厂子了。" 陆娟重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看着斯斯文文,但说话做事太老道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些顾虑简直多余。 这小子哪是有钱烧的慌,分明是把该踩的坑都提前填平了,才施施然来谈合作。 想到这儿,陆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看来盐市这次,真来了个狠角色。 “关于政策方面,我希望政府能给一定的支持。” 铺垫了这么久,张舒终于切入正题。 陆娟挪了挪屁股,作倾听状。 张舒语气轻松,继续说道,“除了汽车厂那块地,我希望政府在给我批100万平方米的地。” 陆娟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仍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张总,100万平方米的土地...这...”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都快赶上咱们盐市开发区三分之一的面积了。” 张舒不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面积只是基础,三通一平也得由你们负责。另外前三年企业所得税全免,后三年减半。"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对于盐市这样的三线城市,这样的条件堪称狮子大开口。 “张总!” 陆娟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度,“您要的这些,我得向市领导汇报。” “不过...我估计这样的条件,市里很难接受。您要的太多了,而且这么大地方的三通一平,财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梁有光在一旁不断的点头,刚觉得这小子不错,可贴补一下自己,没成想他这是要一把给自己薅光啊! 张舒不紧不慢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两人面前。 这是鹏城那边的投资政策,陆主任可以参考一下。 陆娟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当她看到"五年免税、十年减半"的条款时,倒吸一口凉气。 “盐市虽然比不上特区。” 张舒慢条斯理地说,“但这是我的家乡,我还是想要为这里出份力的。” 他顿了顿,“当然,如果实在为难...那我就去……” “张总!” 陆娟突然打断他,“这样,我马上向市长汇报!梁局,咱们现在就去找市长!" 第80章 我好喜欢啊! 电影散场时已近十点,夏夜的盐市老街仍飘荡着烟火气。 昏黄的路灯下,李婉棠的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晕,方才那个生涩的吻让她的唇色比往日更艳,眼波流转间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张舒的工装外套搭在肩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饿不饿?” 他指了指街角亮着灯的小摊,“去吃碗鱼汤面?” 李婉棠点点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摊主是位银发老太太,正往滚沸的锅里下面条,乳白的鱼汤翻涌出阵阵鲜香。 选了木桌坐下,张舒刚看过去,她就连忙低头,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 “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嘛,刚刚抱着又咬又啃的,怎么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张舒笑着调侃。 李婉棠闻言,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谁…谁又咬又啃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一道裂纹,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姑娘要加香菜伐?” “要的。” 李婉棠连忙应声回答,老太太端着面碗走过来,算是帮她解了围。 但是,张舒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热气腾腾的面碗前,李婉棠小口吹着汤勺,张舒故意凑近了些,说道:“其实......” “嗯?” “你咬人的样子,”他压低声音,“我挺喜欢的。” 汤勺"当啷"掉进碗里。 李婉棠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鱼汤里,她伸出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你…你不许说!” 吃完面,夜色更深了。 张舒推来自行车,车铃叮当响了一声。 “送你回家。” 他长腿一跨,坐在车座上,拍了拍前杠,“坐这儿。” 李婉棠愣住了:“啊!坐前面啊!” “不然呢?”张舒挑了挑眉。 自行车的前杠很窄,她小心翼翼地侧坐上去,后背几乎贴进张舒的怀里。 张舒的手臂从两侧环过来握住车把,像是把她整个人圈住一样。 “坐稳咯!” 李婉棠双手抓着前杠,可车子一动,她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靠,脊背贴上张舒的胸膛。 她清晰的感受到,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沉稳有力。 张舒忽然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样才稳!” 李婉棠耳根烫得厉害,可心里却甜的快要溢出来了,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力度。 快到家了,可怀抱暖得让人舍不得离开,李婉棠又往后靠了靠,任由自己陷进他的气息里。 紫薇花苑门口。 她抬头看着张舒,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 “快进去吧,早点休息。”张舒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 “好!你也注意安全!” 李婉棠刚准备走进小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她踮起脚,在张舒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跑了进去。 张舒摸了摸被吻过的脸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和李婉棠在一起,一切都好像变得很简单、很纯粹。 没有复杂的试探,没有利益的衡量。 只有她红着脸偷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她笨拙却很真诚的回应。 李婉棠回到家,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扑到了床上,抱着枕头滚了半圈,细白的脚丫子在胡乱的晃悠。 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张舒的味道。 “嘿嘿——”她突然傻笑起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啊! 就连最普通的鱼汤面,因为是他陪着吃的,都变得格外美味。 她坐起身,赤着脚跑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翻到新的一页,认认真真地写下今天的日期。 “今天和张舒一起看了电影,他穿白衬衫的样子真好看...” 笔尖顿了顿,她咬着下唇,“他还亲了我,啊不!是我亲的他,虽然他平时看起来笨笨的,但是...我好喜欢他啊!”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财政局梁有光领着一名三十出头的妇女来了盛阳。 梁有光介绍道:“张总,这位是负责盐市招商工作的陆娟陆主任,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她说说。” “陆主任,你好!” 张舒主动伸出手,语气诚恳,握手时力道适中。对方是女同志,他要把方寸拿捏好。 陆娟对张舒的第一印象不错,尽管他看起来有些年轻。 考虑到对方港资的身份,也就说得通了,据说香江那边有钱人乱的很。 她估摸眼前的小年轻,十有八九是哪个大老板的私生子。 不过这和她关系不大,只要对方肯投资就行。 陆娟微微一笑,眼角细纹舒展开来:“张总太客气了。梁局长特意交代过,要全力配合信诚国际在盐市的投资计划。” 她声音清亮,带着些盐市本地口音,吐字却格外清晰。 张舒请两人坐下,亲自斟了茶。 “陆主任,投资的事不着急谈,咱们先聊聊盐市汽车厂的赔偿方案吧!” 陆娟和梁有光对视一眼,果然,这关怎么都绕不过去! 陆娟轻咳一声:“张总,这个问题我们局里内部讨论过很多回了。是这样,根据《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信诚国际要是有什么损失,按道理该由盐市汽车厂自己承担。” 见张舒眉头皱了起来,她赶忙接着说:“不过考虑到信诚是港资企业,可能对内地法律不太熟悉,我们研究了两个方案,您可以参考一下。” “陆主任请说!” 陆娟翻出手里的文件,开口道:“情况是这样,虽说现在盐市汽车厂总共负债250万,但172亩地皮加上厂房、设备都是实实在在的固定资产。 考虑到信诚也有意向生产汽车,我们建议完全可以把盐市汽车厂并购过来。 这样一来,你们能省掉建厂房的时间,咱们也能缓解市财政压力,算是双赢。” 听到这儿,梁有光不停的点头,这些年他可没少被盐市汽车厂折腾。 陆娟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这里面唯一的难点在于盐市汽车厂的估值。 我们的想法是,如果土地以划拨形式给信诚,贵公司只需负责汽车厂原有下岗职工的安置就行。 如果走出让流程,那么贵公司除了要负责安置下岗职工,还得承担汽车厂原有的债务,以及另外再支付150万现金。” 第79章 嘴唇拉丝 傍晚的太阳依然灼热,钱瑞华站在盛阳厂门口的铁栅栏旁,松了松领带。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劳力士日志,五点半了,工人陆陆续续涌出大门,蓝灰色的工装在他眼里显得有些陈旧。 对于家里给他介绍的对象,他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华夏的女人能有什么见识? 可看到母亲手里的照片时,他愣住了。 照片上的李婉棠穿着淡青色的连衣裙,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 他自诩见过不少留洋归来的名媛,可那些人怎么能和照片中的女人相提并论? 加上对方的家世,钱瑞华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的理由,所以他今天早早来到了盛阳厂。 来了!!! 钱瑞华的心跳不免加快几分,李婉棠竟然比照片上还要明艳三分。 他整了整西装领子,准备过去打声招呼,可看见那个女人竟然停了下来,好像在门口等什么人。 就在这时,厂里出现一个男人径直走到她的旁边。 这一幕不禁让他眯起了眼睛。 一身在普通不过的工装,有些破旧的回力鞋,处处显示出这个男人家境的普通,思绪到这,他定了定心神。 钱瑞华迈步向前,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沉稳的声响。他扬起唇角,目光先落在李婉棠脸上,却在触及张舒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停在两步外,“婉棠小姐。我是钱瑞华,是伯母让我来找你的。” 李婉棠微怔,随即礼貌点头:“钱先生你好。” 钱瑞华故作轻松地整理了下袖口,露出腕间的劳力士,“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李婉棠介绍道。 张舒主动伸出手:“你好。” 钱瑞华强忍着厌恶握了握手,立刻松开:“幸会。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准备去看电影。” 李婉棠眼中带笑,余光不自觉地瞟向张舒。 钱瑞华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风度,笑着说道:“正巧我也没事,不如一起?我请客。” 空气有些凝固,李婉棠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钱先生,不好意思啊,可能不太方便。” “对了,我妈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先走了,电影快开始了。” 钱瑞华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婉棠小姐有事就去忙吧!” “好的!那张舒咱们走吧!我跟你说今天我选的电影可好看了……” 钱瑞华眼睁睁看着李婉棠仰头对着那个男人笑,两人并肩走向路对面,甚至还替那个男人掸了掸车座上的灰。 看到李婉棠提起裙摆跨上后座,他们的背影在街角转弯时,她的手轻轻搭上了那男人的腰。 他摸出西装口袋里的手绢,慢慢擦了擦手,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盐市电影院还保留着老式建筑的风貌。 售票窗口前,张舒检完票又买了一包瓜子。 放映厅里光线有些昏暗,老式吊扇转动,送来若有似无的风。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没多久,就传来胶片转动的沙沙声,屏幕亮起泛黄的色调。 李婉棠貌似看的很入戏,她的头也在不知不觉中靠了过来,抵在他肩上。 张舒忽然觉得后颈发烫,是李婉棠的脸蹭到了他耳后。 他转过头,打量了她几眼。 “别…别盯着我看。” 李婉棠的头彻底靠进他怀里,他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那......你喜不喜欢我看你。” 四周的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李婉棠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用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了更深处。 张舒能感觉到她环在腰间的手,正隔着工装布轻轻摩挲他后腰的皮肤。 “张舒。” 李婉棠在喊他名字时带了丝黏腻的尾音,“你衬衫扣子……硌到我了。” 他伸手将她往怀里按得更紧,听见她闷哼一声,鼻尖紧紧贴在在他胸口上,“还硌吗?” 张舒的右手缓缓抬起,轻轻落在她脊椎骨凸起的位置,感受到掌下的肌肤隔着的确良衬衫传来温软的触感。 “不硌了,但痒,痒死了……” 她的抗议被张舒衬衫布料吸收,变成含混的呜咽。 李婉棠抬起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突然猛的咬住了他的下唇。 老式吊扇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嗡鸣,却盖不住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疼吗?” 她松口,下唇还挂着水光。 不等张舒回答,她又凑了过来,这次学聪明了,先用鼻尖蹭过他唇角,才将嘴唇轻轻覆上去,小心翼翼地贴合他的形状。 李婉棠的吻很生涩,只是反复用嘴唇厮磨他的嘴唇,偶尔牙齿相撞也会发出细碎的声响。 张舒托住她后颈,引导她用更舒服的角度贴合。 她发出含混的鼻音,鼻尖蹭过他下巴时,再次张嘴含住他的下唇,像啃咬棉花糖般轻轻碾动,舌尖偶尔扫过他唇缝。 张舒不等她继续研究下去,开始主动,反手扣住她后颈,用舌尖撬开她紧咬的贝齿。 “唔……” 她发出惊慌的鼻音,身体瞬间绷紧,软成一滩春水。 她顺从着微微仰头,任他掠夺般地吻住,一寸寸研磨她生涩的回应。 银幕上的母亲抱着孩子痛哭,可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交叠的呼吸声。 李婉棠渐渐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被动地张着嘴。 直到她发出呜咽般的呻吟,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些许,用嘴唇轻轻咬住她的舌尖,厮磨出一串湿润的声响。 “这样……” “才是接吻。” 李婉棠瞪他一眼,却再次伸手勾住他脖子,主动送上嘴唇。 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破釜沉舟的笨拙,用牙齿咬住他的上唇,舌尖胡乱扫过,急得鼻尖都沁出细汗。 “慢慢的。” 李婉棠终于学着他的样子,用舌尖轻轻触碰他的舌头,像只终于学会踩水的小兽,在他浪潮里,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放映厅里不知何时响起片尾曲,可两人谁也没听见。 直到银幕彻底亮起白光,李婉棠才猛地惊醒。 第78章 介个就是爱情 “老周,你这次有两个目标。”张舒叮嘱道。 “一是贵省的云雀汽车,二个是云省蓝箭汽车制造厂。” “我先跟你说个大概,其他的要你自己调研,云雀的前身是双阳飞机制造厂,它现在跟咱们属于比较对口,主要生产微型轿车,但是品牌弱,销售渠道也不行,技术全靠进口。” “蓝箭在云省当地有一定的知名度,而且固定资产较多,但品牌和技术相对很一般。” “总之这两个单位已经是日落黄昏,经营不下去了。但是如果你不给他加把力,它吊着一口气,也能抗很久。” “你的任务就是去谈,说服他们早点‘投降’,同意咱们低价收购。” 周志强抬眼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你好阴险,老实说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么算计盛阳的?” 张舒笑了,“老周,你这纯粹是拿小人那套来猜我!我对盛阳的一片真心,可鉴日月。 你摸着良心说,是不是我来了之后,你们日子才顺当点?甭管有没有拿到钱,起码仓库里的库存减少了大半吧?” 周志强撇撇嘴,“好特么有道理,我现在可以确定,你当时就是冲着盛阳来的。” 张舒笑着摆摆手,“狭隘,太狭隘了!” “不过有你这么阴险的人在背后指导,倒是让人挺安心。”周志强意有所指的说道。 张舒听到这话有些不满,这家伙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和周志强交代完,他来到盛阳招待所,苟子强他们正在打牌。 “挨!舒哥来啦!” 站在后面看牌的陈华荣连忙打了声招呼,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把手里的扑克牌撂下。 张舒走上前拍拍手,沉声道:“弟兄们,该干活了。 把仓库里的货拿一部分出来,盛阳的员工会帮咱们卖,你们只管收钱。 事情不难,但得仔细着点,他们每带来一个顾客购买商品,咱们现场结一次佣金。卖一块手表提10块,望远镜20,相机30。” “舒哥,你放心,我们一定把钱收得明明白白,不会出岔子。”苟子强道。 张舒笑了笑,接着说:“东西要妥善安置好,每支付一笔佣金,每卖出去一块手表都要记录下来。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陈华荣忙不迭点头:“张哥,咱心里有数!东西都在仓库囤着,卖一批搬一批,错不了。” “好!钱和账要是算不明白,可以喊盛阳的财务帮忙。”张舒叮嘱道。 “另外,等卖出一部分货,咱准备回趟家。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惦记了。” 一行人皆露出欣喜之色,他们从来没离开过华冈镇这么长时间,说不想家是假的。 张舒沉吟片刻后,接着道:“弟兄们跟我出来这么久,回去时,我必须要让你们风风光光的。” 三强,等会你拉个单子。统一采购,一人两套西装,两双皮鞋,上点档次的。 还有,各家的‘三大件’我包了——凤凰自行车、蝴蝶缝纫机,手表现成的,老毛子手表的档次足够了。” 他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我会根据这段时间你们的表现发一笔奖金,别的不敢说,等回村,保你们个个都是万元户!”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的呼吸陡然加重,红着眼睛看着他。 90年,在农村成为万元户,绝对算得上是人上人。 一个农村家庭要攒到1万块,其中的艰辛是没法想象的。 这时候农民一年的纯收入才五百左右。 农村姑娘说婆家,男方如果是"万元户",十有八九都会成,其中的排面远超普通家庭。 这个时期的农村万元户,相当于现在拥有百万净资产的富裕家庭,并且社会地位更高。 因为当时贫富差距小,万元户更稀缺。 随着经济加速发展,直到95后,十万元户才开始取代万元户成为新标杆,2000年后,百万富翁成为新的财富象征。 苟子强心中剧烈震动,他孤注一掷跟着张舒,不就是为的这天吗? 想起从前的日子,在镇上混了六七年,加上老母亲省吃俭用攒的养老钱,才凑了千把块搭上张舒的车。 现如今他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以后谁还敢叫他“混子”? 他可是要穿西装、打领带的苟总! 其他人更是如此,苟子强还好点,以前好歹也是街上一霸。 可赵三强、王林、陈冲三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混的更惨,烟屁股都不知道抽了多少,典型的过一天算一天,兜里就从来没超过5块钱。 “舒哥,是不是太……” 赵三强嗫嚅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张舒截断:“别废话,好好干。这些不是我施舍的,是你们拿血汗换的,受之无愧。” 他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语气陡然沉下来:“希望你们能认真学点东西,不管是生产、销售、还是管理,只要你们能用心学,未来就有岗位给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希望跟着我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一个都别掉队!” 话音未落,他已经开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声。 苟子强望着他的背影,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兄弟”二字,说成烧红的铁水,浇得人胸口发烫。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群人基本都通过了他的考验。 能力不足可以慢慢教,但要是心歪了,那就没救了。 张舒对他们要求不高,只要能踏踏实实把交代的活儿干完就行。 等他走后,屋里的人还傻愣愣地回味着刚才的话,个个脑袋嗡嗡作响,跟着舒哥才一个多月,就要成万元户了? 陈冲手抖得厉害,摸出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给周围人挨个散了一圈:“舒哥刚说的……是真的吧?” 赵三强:“废话!舒哥啥时候骗过咱?” “他娘的!” 王林突然一拍大腿,眼里冒着火,“隔壁村那瘸老头,当初嫌我家穷,死都不把闺女嫁我。等老子揣着万元户的票子回去……看他还敢跟我得瑟!” 陈华荣吐出来一口烟圈,“小了,格局小了,我要娶肯定娶城里女人。” “你懂什么,我介个是爱情。”王林辩解道。 第77章 李主任会出手! 既然搞定了马厂长,那么周厂长肯定也要捎带上,做人不能偏心。 周志强正埋头批文件,一抬头看见张舒推门进来,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起身相迎:“哎哟,这不是张经理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张舒也不客气,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周厂长,我今天可是专程来给你送温暖,给工人们谋福利来了!” 周志强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慢悠悠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张经理啊,要说送温暖,要不您先把我们那笔货款结了?这才是实打实的温暖不是?” “老周啊!浅了!眼界浅了!” 张舒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你觉得我差你那百八十万的吗?” 周志强被这话噎了一下,这家伙跑了一趟苏联,倒是支棱起来了,要说缺肯定不会缺这点钱。 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眉头:“不对啊,你不差钱,干嘛一直拖着我们的货款。” 张舒从裤兜摸出一包蓝盐阜,抽出根烟甩给周志强,自己也叼上一根,烟屁股在桌上用力磕了磕,把烟丝压实,紧实的烟丝抽的更带劲。 “你知道的,我刚从老毛子那边回来,公司账户上的钱都是美金,所以才没法跟你们结货款。”他把缘由解释了一遍,毕竟欠钱总归是理亏。 这个时期的人,都把信用看的很重,有一种债务羞耻感,认为欠债是道德瑕疵。 换做后世,不管有没有钱还,先拖上几个月,不到法院是不可能还钱的。 周志强一听美金,眼睛顿时亮了,“张经理,我们厂也收美金!就按官方汇率,1比4.87,绝对不让你吃亏!” 张舒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傻啊!美金你就别想了,我有大用。” 九十年代初,美元在黑市上能换到1:8,比官方汇率高出近一倍。 突然他话锋一转,“老周,想不想给员工们发点福利?” 张舒诱惑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志强撇撇嘴,“你再不给我们结货款,盛阳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哪还有钱发福利?” 张舒吐着烟圈,脸上挂着笑意:“所以说我是来送福利的!我带回来的那些手表、相机、望远镜,你看见没?” 周志强点头:“看见了,咋?难道你要送给我们厂的员工?” “想屁吃呢!” 张舒弹了弹烟灰,“你就说,这些玩意儿在盐市好不好卖?” “那还用问?” 周志强咂咂嘴:“ foreign货!盐市基本没有,都得要到沪市才能买到,老百姓想买还得托关系搞外汇券。” 张舒往前探了探身子:“可这么多货,我们公司实在没精力零卖,不如给盛阳厂的员工们谋福利。” “什么意思?你一次性说完。”周志强皱眉问道。 “是这样,让盛阳厂的员工帮着推销,卖一台相机提30块,望远镜20,手表10块。而且我给的价,比供销社和摊贩上要低。” 他掰着手指头,“就说手表吧,一晚上卖两三块不难吧?一天挣30,干两天能抵你们厂半个月工资了!”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要是我回款,也能把你们货款给结了。” 周志强拧着眉毛:“这……能行?工人白天上班,晚上哪有精力摆摊?” “怎么不行?” 张舒碾灭烟头,“都九零年了,老周!外头遍地‘倒爷’,谁不挣外快?你就跟大伙说这是厂里给谋的福利,卖多卖少全凭本事,你看看大家伙高不高兴就完事了!” 周志强看着张舒一脸诚恳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自从担任盛阳副厂长以来,他一直想着该怎么为员工谋福利,涨工资。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又有些犹豫,总感觉张舒这路子不大对。 员工们熟悉了来快钱,全都跑去给信诚卖货去了,谁还能沉下心来上班? 张舒猜中他心中所想,贴心的安慰:“老周,你放心,货一共就这么多,卖完了自然就没有了,到时候工人自然就收心了。” 周志强咬着牙点了点头,“行,我等会通知工人。” 张舒笑道:“对咯!这才是我们的好厂长嘛!” “是这样,东西比较贵重,我建议他们三五个人一队,每样产品拿一个。要是有客户,让他们直接领着客人来盛阳厂付钱就成,佣金现场给。”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安排,反正厂里也没活。” 周志强刚要起身,就被张舒一把拽住胳膊按回椅子上。 “老周啊,”张舒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西装袖口,“工人们的事安排好了,你就不为自己想想?” “我?” 周志强嗤笑一声,二郎腿一翘,“张经理,你该不会想让我这堂堂副厂长,去街头摆摊卖这些小玩意儿吧?” 张舒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知道马厂长最近在忙什么吗?” “他能忙什么?”周志强不以为然。 “在帮我跑业务。” 听到这里,周志强有些吃惊,马厂长原则性挺强的一人,竟然屈身干这种事? 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着急用钱? 这一瞬间,他脑补了很多。 张舒缓缓伸出三根手指:“知道我给他多少钱嘛?每谈成一单,3000美金,上不封顶。” 撕!! 周志强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马卫国早上走路带风,合着是要起飞啊! 3000美金是什么概念,黑市上能换两万多人民币,马卫国谈成一个单子就可以直接退休,享福去了。 周志强突然觉得办公室的吊扇转得太慢,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忍着心里的悸动,“我也去帮你跑业务?” “不!!” “你值得更好的!” 张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年轻,有闯劲,我这儿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当然,报酬也应该能让你满意。” 张舒伸出八根手指,一字一顿道:“只要事情办成了,八、千、美、金!” “什...什么任务?”周志强咽着唾沫问道。 “你先说想不想干,万一我说半天,你不想干,那不是瞎耽误时间嘛!” “我干!” 周志强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清高,没办法,给的太多了! 他真的很想高吼一嗓子,谁稀罕你的臭钱,可真的做不到啊! 见周志强松了口,张舒直接切入正题:“是这样,我们公司现在没有整车生产资质,也没销售资质,自己去办太耗时间。 我打算收个有资质的厂子,一来能合法造车,二来能得到一定的技术补充。” 周志强面露难色:“可我压根不懂啊!” “不用你懂。” 张舒摆摆手,“我让普京教授跟你一块去,技术上的事儿他兜着。你就一个任务,说服对方卖厂子,并且把价格压到最低!越低越好!” 周志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已经有目标了呗?” “当然!” 张舒打了个响指,“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周志强摸着下巴,“我还有个问题!马厂长给你跑业务,我去收购厂子,工人给你推销手表,那盛阳厂怎么办?” “莫慌!李主任会出手!” 第76章 可不能搞腐败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马卫国急了,“我们厂里员工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可用不了这么高端的东西。” 张舒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老马,你急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 说着,他搂住马卫国的肩膀:“诶,老马,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工资?” 马卫国伸出三根手指头,嘿嘿一笑:“三百八!不过...”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我马上要退休了,到时候啥活不干也能拿两百多。诶,你问这个干啥?” 张舒听完连连摇头,嘴里不住地念叨:“少了...真是太少了...” 马卫国脸色一沉,他挺直腰板,语气明显带着不悦:“张经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感觉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职业受到了侮辱,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对这个待遇很满意!” 张舒突然松开搂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目光如炬地盯住他:“老马...想不想发财?” 马卫国下意识后退半步:“我、我可是老党员,不搞腐败的。” 他显然被张舒之前的各种迷之操作弄的有点怕,“而且盛阳制衣厂也榨不出什么油水的,你别乱来啊!” “谁说让你贪污了?” 张舒翻了个白眼,当即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叠美钞,在指尖轻轻捻开,“我这里有个正经生意,只要你能谈成一单。” 他故意停顿,将钞票在马卫国眼前晃了晃,“3000!!美金!现结!” 马卫国真不想继续听下去,可张舒的话,像似有种魔力,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绿色。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生意?” “是这样,我们马上就要量产变速箱、车门、机盖这些车身覆盖件。你给我出去跑业务,每签成一单,就是这个数。” 说着就将美钞塞进马卫国胸前的口袋。 “可我连变速箱长啥样都不知道,那些车身覆盖件我也不懂啊!”马卫国声音发虚,手却下意识按住了口袋。 张舒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只管去谈,到时候我会给你配俩苏联专家,专业性的东西交给他们。” 他压低声音:“老马啊,你干了一辈子,存折上有过3000美金吗?现在只要谈成一单,就抵得上你苦哈哈干一辈子的了。” 张舒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不断侵蚀着马卫国的内心。 “可是你们连产品都没有啊,我怎么谈?”马卫国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笨!” 张舒弹了下他的工装口袋,“不是有现车吗?到时候你们直接开车过去,实在不行现场拆开给对方看。” “如果我去跑业务,那盛阳厂怎么办啊?” 张舒翻了个白眼,“不会真的以为盛阳离开你,就转不了了吧?” “可……可是。” 张舒脸色一沉,不耐烦地掏出烟盒:“你再磨叽,我就找别人干了。” “别别别!” 马卫国一把按住张舒的手,咬着牙说道:“我干了!” “这才像话!老厂长果然有魄力!” 他也考虑过招推销员,可放到现在的华夏国情下,还是马卫国更合适。 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人与人之间讲究个“单位身份”和“层级体面”。 马卫国毕竟是国营厂正儿八经的一把手,人家一看国营厂厂长亲自上门,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 换成普通推销员,让你在厂门口蹲三天,你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时候国营单位大多还带着计划经济的惯性,采购走的是上级调拨或是熟人引荐,人家根本不给陌生人上门推销的机会。 路上,张舒一边教马卫国怎么谈业务,一边给他画大饼。 说到最后,就连退休后买辆桑塔纳带着老伴儿游山玩水的场景都给他描绘出来了。 等车开回盛阳制衣厂,马卫国有些飘。 但整个人精气神儿十足,跟打了鸡血似的,看着起码年轻了十五岁。 “张舒!” 刚迈进盛阳招待所,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六月底的盐市,梧桐树影婆娑,李婉棠站在树荫下,白底蓝花的的确良连衣裙被夏风吹得轻轻摆动。 “怎么了?”张舒转过身子问道。 见他看过来,李婉棠下意识把手里攥着的电影票往身后藏了藏。 "你晚上有事吗?"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应该没事,怎么了?” 李婉棠今天特意梳了个新发型,乌黑的麻花辫松松地搭在肩头,发梢还系着条浅蓝色丝带。 她慌乱地把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后低头盯着自己的塑料凉鞋,低声道:“厂里发的电影票《妈妈再爱我一次》,听说挺好看的。” “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下子发了两张。” 李婉棠将鬓发别到耳后,轻声说道:“要是你不去的话,票就浪费了。” 张舒愣了一下,今天这丫头胆子有点大啊,都敢直接来约自己了,只是这个小套路使的有些生硬了。 他想了想随后说道:“这样吧!你请我看电影,看完电影后,我请你吃宵夜,” “好呀!” 李婉棠笑的眼睛都眯成月牙状,当即应了下来,“电影七点半开始,我在影城门口等你。” 话音未落,她突然把两张电影票往张舒手里一塞,转身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拿着手里的电影票,张舒摇了摇头,随后径直走向周志强的办公室。 第75章 表示不了一点 次日,晨光微熹。 马卫国领着张舒和普京,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市财政局的大楼。 局长梁有光四十来岁,看起来很和善,见三人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前去。 “这位就是张经理吧!久仰大名!” 梁有光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着说:“真是年轻有为啊!以后盐市的发展,可要多靠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多多助力啊。” 张舒连忙摆手,谦虚道:“梁局长抬举了,我们公司初来乍到,很多工作还要请您多指导、多支持。” 两人相视一笑,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落座。 梁有光怔了怔神,率先开口:“张经理,公安那边已经跟我汇报了相关情况。首先我要代表政府,向贵公司遭受的损失表示歉意。” 他稍作停顿,解释道:“你们作为港资企业可能不太了解,根据我国1988年颁布的《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国有企业是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法人实体。 也就是说,这次赔偿责任,应该由涉事国企用其自有资产来承担。” 梁有光语气诚恳,继续补充:“当然,作为主管部门,我们一定会督促企业尽快落实赔偿事宜。” 张舒一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 “梁局长,你这是在说笑?” 张舒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盐市汽车厂本身就欠了一屁股债,他们拿什么来赔?我是真心实意想为家乡建设出力,没想到...” 张舒冷笑一声,站直身子,转身就要走,“好在设备还没安装,大不了换个地方投资就是!” 梁有光见状急忙朝马卫国使眼色,马卫国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 “老弟别冲动!” 他半拉半劝地把人按回沙发。 “梁局长天不亮就找我商量这事,诚意十足。你先消消气,听听具体方案再说。” 张舒绷着脸,虽然被拉回沙发,但紧抿的嘴角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事露着强烈的不满。 梁有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着热气又打量了一番张舒。 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啊! 就这副属狗脸,说变就变的功夫,常人真学不来。 梁有光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让市里财政拨款,赔偿这种莫名其妙的损失,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要让“港资企业”就这么白白离开也不行。 早在84年市委就提出要搞好“四引进”(引进技术、设备、人才、资金),各行各业都要全面实行对外开放。 到了86年,市委又制定了一系列政策,扩大对外宣传,狠抓投资环境,以增强对外资的吸引力,鼓励外商来盐投资。 可口号喊的震天响,实际招到的投资商却寥寥无几。 招商本就困难,要是这种上门的港资还被他弄跑了,上面肯定是要追责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冤枉,招商又不是自己的分管范围。 就因为赔偿的事,现在却要替别人擦屁股,这锅背得实在憋屈。 梁有光放下茶杯,面露难色。 “张经理,市财政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赔偿。再说了,你们既没发票也没有正式手续,不能空口白牙就要钱吧?” 张舒冷笑一声:“梁局长,这话可说错了。我们才是受害方,按你这么说,倒显得我们在胡搅蛮缠了。 他们不是国营单位吗?每年拿财政补贴最多的就是他们,怎么一谈到赔偿就装聋作哑了?” 梁有光苦着脸叹气:“不瞒你说,汽车厂就是块狗皮膏药,缴税没它,要补贴比谁都积极,市里早准备让它破产了。” “这些我管不着。” 张舒摆摆手,有意无意的说着:“我现在只想拿到赔偿款,赶紧申请土地建厂房,梁局长别耽误我事儿。” “建什么厂房?” 梁有光突然坐直身子,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现成的汽车厂就在那儿!厂房、设备都是现成的。要我说,你们公司直接打包买下来,债也抵了,厂子也盘活了,多好的事儿!” 他越说越激动,手掌狠狠拍向大腿。 这样既能抵掉港商的糊涂账,又能甩掉汽车厂这个财政包袱,还能把港商留下来,一箭三雕啊! 谁知张舒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苏联的专家看过汽车厂,人家说那就是个家庭小作坊,我买下来还得拆了重建,太耽误事。 关键厂子才11万平方米,我们要做整车生产,这点地方根本不够用。” 梁有光对此丝毫不在意,“这事我来找国土局协调。你们是港商,符合免除土地出让金的政策,到时候把土地性质改成划拨就行。 不过周边要是有拆迁的话,安置费和征地补偿费得你们出。” 张舒眉头稍松,当即话头一转:“对了,我香江的朋友说,鹏城那边会给外资企业做‘三通一平’,盐市也有这政策吧?” “呃!” 梁有光笑容一滞,干咳两声:“这个...我会跟住建局和管委会的同志沟通的,不过贵公司是不是也表示表示?” “表示不了一点!” 张舒直接拒绝,“我们公司的钱是要花在刀刃上的,不是花在修地坪、通水通电上面。” 随即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梁局长,您要明白,像我们这样规模的企业一旦投产,每年上缴的税收可不是小数目。” 梁有光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那张经理的意思是...贵公司不需要''三免两减半''的税收优惠了?” “优惠当然要!” 张舒翻了个白眼,“但你算算账,第三年就能收一半的税,总比现在往里贴钱强吧?” 见梁有光神色犹豫,他又继续补充道:“现在特区那边都实行''五免五减半''了,咱们盐市政策已经落后,你们得跟上啊!” 梁有光撇撇嘴,我就一财政局局长,你跟我谈政策有什么用? 一直聊到中午,张舒才从财政局离开。 梁有光已经答应由他牵头协调,但是具体事宜,会由招商局的人跟他接洽。 有人跑腿,张舒自然乐得其成。 刚出财政局的大门,马卫国小心翼翼的问道:“张经理,你看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厂的货款能不能给结了?” 张舒摩挲着下巴,“马厂长,你说用手表、相机、望远镜这些东西抵扣货款怎么样?” 第74章 诽谤!他诽谤我啊! 经过苟子强一番语言上的洗礼,陆晓山原本黑着的脸此刻更黑了。 李剑青挥挥手,朝着一众民警喊道:“继续核对。” 陆晓山见身份不管用,只能先行离开。可于海南不干了,你这一走,错全在我身上了。 这哪儿行? “陆局!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于海南突然扑上去抓住陆晓山的衣袖,声泪俱下地哭嚎:“我当初可都是按您的指示办的啊!” 陆晓山脸色骤变,猛地甩开他的手,厉声呵斥:“你给我住口!” 他整了整被扯皱的西装袖口,义正言辞道:“我看你们厂经营困难,好心牵线搭桥找合作方,谁知道你这种人不想着好好经营厂子,只想着整天研究领导!” 于海南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陆局,您...” 陆晓山一声暴喝再次打断他,“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准备提交给纪委了。”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于海南:“我告诉你,拉帮结派、巴结上司是长久不了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陆晓山朝李剑青微微颔首,快步钻进桑塔纳。 这一幕让于海南直接懵了,这就走了? 随即反应过来,发疯似的追着车跑,歇斯底里地大喊:“姓陆的!你他妈过河拆桥!” “我检举,我揭发!陆晓山这狗东西…” “够了!” 李剑青一把拽住他,余光看了一眼苟子强,感觉在港商面前,太丢政府的形象了。 他沉声说道:“注意影响,我只负责刑事案件,你的情况,我会向纪委的同志说明的。” 清点工作整整持续了五个小时,仓库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报告队长!” 负责清点的民警小跑过来:“初步统计,缺失电子器材215件,涉案金额约5万元。但是......” 李剑青眉头一皱:“有话直说!” 民警咽了口唾沫:“苏联专家说...生产线多处配件被盗,设备损坏严重,预估维修费用...”他声音越来越小,“不低于280万元。” “多少?!”李剑青和于海南同时惊叫出声。 不单单是李剑青,就连于海南都懵了。 生产线自从搬回来,就没挪过位置,况且自己也是行家,怎么可能让生产线受损? 知道这玩意儿贵重,更是专门请的人看守。 至于有人会偷,那就更离谱了。偷这个铁疙瘩,能比偷手表、相机来钱快?? 于海南在脑中迅速思考,先把所有的不可能排除在外,他猛地想通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这帮老毛子是要讹人! 于海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本以为他是猎手,现在反倒成了猎物。 现在最要命的是,整个华夏都找不出几个懂这套设备的人。 老外说少了什么,那就是少了什么。说坏了哪里,那就是坏了哪里。 这不是瞎胡闹嘛! “诽谤!他诽谤我啊!”于海南一脸悲愤,涨红着脸指着苟子强嘶吼。 苟子强一脸错愕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环顾四周,摊手苦笑:“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们偷东西被抓现行,现在反倒要倒打一耙?” 转头对李剑青正色道:“李队长,这些东西我们先带回去。至于生产线...” 他意味深长地斜了眼于海南,“还请您派人严加看管。” “放心!” 李剑青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会安排人24小时值守,绝不会再出岔子!” 苟子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赔偿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他搓了搓手指,“您也知道,我们得尽快去苏联重新订购设备,这跨国采购,一来一回都是时间。” 李剑青面露难色:“苟总,我理解你们的难处。可数额实在太大,我要向上级汇报。” 他看了眼面如死灰的于海南,补充道:“不过一定会给贵公司一个交代!” “好!” 苟子强用力握住李剑青的手,感慨道:“还是人民警察靠谱啊!” 紫薇花苑5号楼。 陈佳琳和妹妹陈佳琪正坐在客厅里聊天,她今年四十六岁,穿着定做的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眼角虽有细纹,却更添风韵。 看着女儿一会儿抿嘴偷笑哼着歌,一会儿又对着镜子扭下腰,就连倒杯水都要踮着脚尖转个圈。 她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看这造型,这明摆着有事啊! 陈佳琳咂嘛了下嘴,并没有挑明,而是和妹妹继续扯着闲篇。 “妈,小姨!我上班去了。” 李婉棠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推门离开了。 等门关上,陈佳琪捏着镀金打火机点了一支摩尔烟,“姐,婉棠这丫头长得越来越漂亮了,不比你当年差。” 陈佳琳笑道:“你少捧我,我年轻时也就那样,不过我女儿长的确实漂亮。” 陈佳琪凑近了些,香水味混着烟味飘过来:“姐,我上次说的那事,你觉得怎么样?男方条件挺不错的。” 陈佳琳斜了一眼妹妹,开口道:“我们家需要看条件嫁女儿吗?” “哎呀!姐,我不是那意思。主要是人家男生长的精神,又是留学回来的,我这不是想着撮合撮合嘛。” 陈佳琳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随后说道:“有时间可以安排两人见个面,但是不强求,孩子看对眼,我就支持。没眼缘也让男生不要纠缠。” 陈佳琪提高声调:“姐,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我们婉棠这么优秀,肯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陈佳琳转头看了妹妹一眼,没再多说。 她不反对女儿谈恋爱,但心里更倾向于门当户对。 她心里很清楚,结婚时双方家庭背景相当有多重要。 它意味着双方的生活观和价值观更接近,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家庭背景相似,经济条件相当,消费观念就会一致,不会因为钱的事闹别扭,也更容易理解和支持对方。 反观那些谈恋爱时光顾着快活,结婚后就一地鸡毛的夫妻,她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