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饥荒:从开局选妻开始》 第51章 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雷烨极尽谄媚之能事,恨不得将秦书夸上天去。 秦书闻言,轻笑一声,那笑声却让雷烨心中一突,摸不准秦书的真实意图。 只听秦书缓缓开口。 “雷老爷既有此觉悟,那便是再好不过。本官今日前来,也并非为了追究什么。实则,是有些事情,需要雷老爷这等‘大善人’……帮衬一二啊。” 雷烨闻言,神色猛地一僵,额角刚刚消停的冷汗差点又冒了出来。 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心中叫苦不迭。 这煞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莫不是要我倾家荡产?可眼下这情形,哪有我拒绝的余地!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 “大人……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分忧,是小人的福分!不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人这等微末之辈,只要能为大人效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秦书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也不点破,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轻轻放在雷烨面前的案几上。 “雷老爷客气了。谈不上什么刀山火海,只是想请雷老爷……看看这个。” 雷烨心中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拈起了那几张纸。他本以为会是什么催缴赋税的文书,或是又有什么新的摊派,谁知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绘制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异图案,旁边还密密麻麻标注着蝇头小楷。起初他还看得云里雾里,但越看下去,他那张胖脸上的惊疑之色便越浓,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雷家祖上便是靠着贩卖私盐起家,对盐之一道,他自诩精通。 这纸上所书,分明是一种全新的制盐之法!而且,似乎比他所知的任何法子都要高明得多! “这……这是……”雷烨猛地抬起头,如遭雷击般看向秦书,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尖锐,“这莫非是……是制盐之法?!” 天呐!若是真的,这……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的一颗心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秦书神色淡然,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叩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敲在雷烨的心坎上。 “雷老爷果然是行家。不错,这便是本官偶然得之的晒盐之法。若雷老爷不信,大可按此法一试,便知真伪。” “信!小人当然信!”雷烨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方才的恐惧早已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他“噗通”一声,竟真的跪倒在地,对着秦书连连叩首,“大人肯将此等神技授予小人,无异于再造之恩!小人雷烨,对天发誓,日后定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老天开眼!这晒盐法若真能成,雷家的盐利,起码能再翻上半成!不,或许更多!这秦书,简直是活财神啊!他心中狂呼,看向秦书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秦书微微颔首,对他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虚扶一把。 “雷老爷请起。本官将此法授予你,自然不是让你白白效忠的。” 雷烨一听,心中一凛,连忙爬起,恭敬垂立。 “大人但有吩咐,小人莫敢不从!” 秦书这才缓缓道出真实目的:“本官现在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要快,要多,但更要……隐秘。” 雷烨一怔,买粮?他下意识地接口。 “大人,这清水县乃至周边,最大的粮商莫过于城东的黄家……” 秦书的目光陡然微凝,一股寒意自他身上散发开来,让雷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只听秦书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冽。 “黄家的粮,本官自然会去‘取’。但你,负责从其他渠道,暗中收购。此事,务必隐秘。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雷烨一眼,“本官能将这晒盐之法给你,自然也能让它传遍天下。届时,雷老爷这独门生意,怕是就做不长久了。” 雷烨闻言,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怀疑秦书话中的分量。这秦书,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绝非自己能够抗衡。他连忙点头如捣蒜。 “大人放心!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帖,绝不泄露半点风声!否则,任凭大人处置!” 这秦书,果然是恩威并施的狠角色!既给了甜头,又上了枷锁!雷烨心中暗叹,却也彻底熄了其他心思。 秦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起身,带着猴三扬长而去,留下雷烨在厅中,手捧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却觉得重如千钧。 回到县衙,天色已近黄昏。 秦书刚踏入后堂,沈沁便迎了上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函,眉宇间带着一丝浅浅的忧虑:“秦郎,这有封急信,是南阳郡府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秦书接过信函,拆开一看,正是郡守闵年邀他赴郡城议事的请帖,言辞间颇为客气,还提及了太子可能会在郡城盘桓数日。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心中暗道:孙长史的动作倒快,这闵老儿,怕是也坐不住了。太子么……正好。 他将信函随手放在桌上,看向沈沁,温声道:“沁儿,我此去府城,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这清水县的诸般事务,便暂且由你全权打理。” “啊?”沈沁闻言,一双秋水剪瞳中掠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秦郎,这……这如何使得?我一介女流,又不懂政务,万一……” 这么大的担子,我……我真的可以吗?她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辜负了秦书的信任。 秦书却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柔荑,目光坚定而温柔。 “我相信你。清水县如今百废待兴,人事、账目、民生,你都已渐渐熟悉。你只需记住,遇事不决,多思多想,以民为本,大胆去做。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沈沁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其中的信任与鼓励,如同温暖的泉水,渐渐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嗯!秦郎放心,沁儿……沁儿定不负所托!” 秦郎如此信我,我定不能让他失望! 安抚好沈沁,秦书将猴三唤至一旁,沉声吩咐。 “猴三,收拾行装,明日一早,你随我同去南阳郡。” 猴三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得直搓手。 “得令!大人放心,小的这条命都是您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嘿嘿!大人果然还是最看重我猴三!这趟去郡城,定然又有热闹可瞧!他心中美滋滋地想着。 秦书又对闻讯赶来的县丞梁平交代。 “梁平,我离县期间,县衙及各处要地的防务,便交由你负责。另外,城郊那几块试验田,也务必派人日夜看守,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派人通知我。” 第52章 把你那身痞气给我收敛干净 梁平闻言,挺直了胸膛,声如洪钟。 “大人放心!梁平在,清水县在!试验田那边,属下会亲自盯着,一只苍蝇也别想乱飞!” 秦书满意地颔首,目光沉静。 南阳郡城,此行是福是祸,尚难预料,但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次日清晨,天色微曦。 秦书与猴三二人轻装简从,快马加鞭,直奔南阳郡城。 官道之上,马蹄翻飞,卷起阵阵尘土。 猴三骑在马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东张西望,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浑身的土匪习气几乎要溢出来。 秦书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冷意。 “猴三,进了郡城,把你那身痞气给我收敛干净。那里不比清水县,多的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一言不慎,掉脑袋都是轻的。” 这小子,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郡城鱼龙混杂,闵年那老狐狸更是深不可测,若因他误了大事,悔之晚矣。 猴三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连忙拍着胸脯。 “大人放心!小的省得!进了城,小的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您让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乖乖,大人这气势,越来越吓人了。不过,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大人高深莫测嘛! 跟着大人,准没错! 越是临近南阳郡城,道上的盘查便越是森严。 到了城门口,更是戒备森严,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甲士立于城门两侧,目光锐利如鹰隼,逡巡着每一个进出之人。 “站住!何处人士?入城所为何事?可有通关文牒?” 一名队正模样的甲士厉声喝问,手中的长戟“当”的一声顿在地上,溅起几点尘星。 秦书递上清水县尉的官凭文书。 那队正仔细验看过后,又上下打量了秦书与猴三几眼,目光在猴三那略显粗犷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挥了挥手。 “过去吧。” 轮到后面几位拖家带口的百姓时,盘查却愈发细致。 尤其是队伍中的年轻女子,不仅要验看身份,竟还被一一盘问起出生时日,年庚几何。 那些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声音发颤,却不敢有丝毫违抗,只得期期艾艾地据实以告。 好在甲士们也只是盘问一番,并未过分为难,倒也陆续放行了。 秦书勒马立于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微闪,心中已然了然。 看来,那位远道而来的太子殿下,动作还真是快。 这般搜罗,怕是闵年那老儿为了投其所好,已经将南阳郡翻了个底朝天了。 入了南阳郡城,眼前景象登时一变。街道宽阔平整,两侧商铺林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一派繁华景象。 行人往来如织,衣着光鲜,却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是,大多数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戒惧,脚步匆匆,噤若寒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整个郡城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书暗自冷笑,这便是所谓的盛世景象么?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带着猴三,径直来到郡守府前。 那朱漆大门,铜钉闪亮,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更显官府的威严。 向门房递上名帖,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而出,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原来是清水县的高大人到了,快请进!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 秦书与猴三随着管家穿过几重庭院,一路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尽显奢华。 管家将二人引至一座轩敞的正堂,躬身禀报:“老爷,清水县高大人到了。” 堂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请秦大人进来。” 管家侧身一引:“秦大人,请。” 秦书与猴三迈步入内,只见正堂之上,端坐一人。 此人年过半百,身着紫色官袍,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髯,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南阳郡守闵年。 堂上除了闵年,下手处还坐着几位官员,想来是郡府的属官。此刻,堂内气氛一团和气,仿佛春风拂面。 秦书上前一步,长揖及地:“下官清水县令高扬,参见郡守大人。” 猴三也学着秦书的模样,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 “小的县尉猴三,叩见郡守大人。” 闵年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抬了抬手。 “高县令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左右,看座。” 待秦书与猴三落座,闵年抚须微笑,语气赞赏。 “高县令年轻有为啊!此次秋粮赋税,清水县不仅足额上缴,还额外多出不少,可见高县令治理有方,深得民心。鲁长史回来后,可是在老夫面前对你赞不绝口呐!” 秦书连忙起身,再次躬身。 “大人谬赞了!清水县赋税能够顺利征缴,全赖郡守大人与鲁长史运筹帷幄,指导有方。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拾前辈之余唾,不敢居功。” 闵年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显然对秦书的谦恭颇为受用。他捋着胡须,话锋一转。 “高县令可知,当今太子殿下,近日也驾临了我们南阳郡?” 秦书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微讶,略一沉吟,方才颔首。 “下官在清水县时,曾听鲁长史提及过一二句,只是未曾想殿下已至郡城。” “哈哈哈!”闵年朗声大笑,显得心情极好,“高县令,不瞒你说,老夫已在太子殿下面前,极力举荐了你这位青年才俊啊!” 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锐利。 “太子殿下对你可是闻名久矣,尤其对你令清水县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主动‘捐献’钱粮的手段,更是赞赏有加,极感兴趣。不知高县令此番前来,可曾将那些‘捐献’的钱粮细目、数目几何、存放何处等账册文书一并带来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弥漫开来。 秦书心中一凛,很是清楚,怀疑他从中克扣,中饱私囊!既想拿他当枪使,又怕他这杆枪不听话,甚至会调转枪头! 第53章 前途不可限量 秦书脸上瞬间堆满了受宠若惊的惶恐之色,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账册,双手捧上,声音诚恳无比。 “回禀大人!下官早已将账目整理妥当,正要向大人呈报!那些乡绅听闻郡守大人威名,又感念太子殿下巡视地方,体恤民情,皆是自愿慷慨解囊,为朝廷分忧,为殿下尽心!所有钱粮,均已妥善入库,账目清晰,绝无半分差池!” 闵年接过账册,不急不缓地翻阅起来。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此刻却精光闪烁,每一笔数目都看得极为仔细。 良久,他才缓缓合上账册,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好!好!好!高县令果然是国之栋梁,办事干练,账目清晰,老夫很满意!” 他将账册轻轻放在案上,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高县令,太子殿下此次乃是奉了皇命而来,巡查地方,考察吏治。殿下对你这般年纪轻轻便能将清水县治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印象极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书立刻会意,再次起身,神色肃然,语气更是斩钉截铁。 “下官愚钝,承蒙大人与太子殿下错爱!秦书才疏学浅,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大人知遇之恩,更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闵年朗声大笑,亲自将秦书与猴三送至二门,态度亲切,仿佛秦书已是他心腹一般。 “高县令果然是社稷之才,与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若就在老夫这府上暂歇几日,也好让老夫随时请益。” 秦书连忙躬身。 “大人过誉,下官惶恐!下官一介小小县尉,怎敢叨扰大人清静。城中客栈尚有空房,下官与猴三自行安顿即可。若大人有何差遣,下官必定随传随到!” 闵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抚须颔首。 “也罢,高县令年轻有为,自有主张。若有何难处,尽管来寻老夫。” “多谢大人体恤!”秦书再次作揖,这才带着猴三告辞离去。 二人走出郡守府,尚未行出多远,便见街角一人行色匆匆,眉头紧锁,正是郡府长史鲁青。 鲁青也一眼瞥见了秦书,脚步微微一顿。 这秦书,倒是个知情识趣的。 上次送来的金银着实不少,办事也利索,是个可交之人。只是……唉! 秦书见状,主动迎上前去,拱手笑道:“鲁长史,别来无恙?看您这般模样,莫非遇上了什么棘手之事?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但请吩咐。” 鲁青一见是秦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重重叹了口气。 “唉,秦大人有所不知啊!太子殿下有令,要为圣上寻访阴年阴时出生的女子,以祈福禳灾。可这差事……唉!各县送来的人,十之八九不合要求,殿下已然动怒,我等也是焦头烂额啊!”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愁容。 “各县办事拖沓,进展缓慢,若是再寻不到合意之人,怕是……怕是郡守大人与我等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秦书心中骤然一冷。 阴年阴时?祈福禳灾?怕不是为那狗皇帝采阴补阳,炼制丹药!这般搜刮,不择手段,下面各县为了交差,必定是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清水县……沈沁…… 他仿佛看到无数年轻女子被强行掳掠,家破人亡的惨状。 清水县如今虽在他掌控之下,但若太子有令,郡守施压,焉能独善其身? 念及此,秦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关切状。 “竟有此事……太子殿下为国分忧,我等自当尽力。长史大人辛苦,还需保重身体。些许小事,下官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不耽误长史大人公务了。” 鲁青也是心烦意乱,点了点头,拱手道:“秦大人体谅则个,改日再叙。” 言罢,便匆匆离去。 秦书望着鲁青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 他带着猴三,寻了一家尚算干净的客栈住下。 不多时,猴三便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咋舌的神色。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的打探清楚了,这南阳郡的粮价,嘿,跟坐了火箭似的,噌噌往上涨!都说是因为太子爷来了,随行人员众多,吃喝嚼用自然就上去了。” 秦书颔首,眸光沉静:“果然不出所料。大军过境,寸草不生,何况是太子亲临。” 这太子一来,人吃马嚼,各项用度激增,粮价自然飞涨。 那些屯粮的奸商,怕是又要大发一笔横财了。 猴三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还有啊,那黄家粮铺,今儿个可风光了!小的亲眼瞅见,他们家一车一车地往太子卫队驻地送粮呢!听说黄老板跟太子身边的人搭上了线,这生意做得,啧啧!” 秦书眉头微蹙。 黄家……本想借他们的渠道购粮,如今看来,此路已绝。 太子的人,碰不得,他们的粮,更买不得,否则极易惹火烧身。 正思忖间,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的尖叫与官兵的呵斥。 “救命啊!别抓我!” “跑什么跑!给老子站住!” 秦书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朝外望去。只见街角处,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兵,正狞笑着追赶一名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跑得跌跌撞撞,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秦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寒光一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如此强抢民女! 这太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南阳郡,已是他的猎场! 猴三也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低声呢喃。 “乖乖,这官兵……比咱们以前当土匪的时候还横啊!至少咱们抢的还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他们这连穷苦人都不放过。” 秦书收回目光,心中愈发沉重。 他转身回到房中,刚准备在桌边坐下,耳朵却微微一动。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从床下传来! 秦书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腰间。他侧过身,挡住猴三的视线,对着床榻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滚出来!” 第54章 当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床底下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随即,一只纤细却沾满尘土的手扒住了床沿,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了数处的瘦弱身影,瑟瑟缩缩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与惊惶的小脸——正是方才街上被官兵追赶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涕泪横流,混合着尘土,更显狼狈。 一双杏眼盛满了惊恐,仿佛受惊的小鹿,正瑟瑟发抖,身上那件本应不错的衣料也已撕裂多处,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星星点点的擦伤,当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秦书眉头紧锁,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冷声发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这客栈鱼龙混杂,她一个弱女子,竟能避开耳目,躲到他房中?有几分蹊跷。 “噗通”一声,那女子竟直挺挺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急切而卑微。 “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家!奴家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只求公子莫要将奴家交出去!那些官兵……他们会杀了奴家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磕头,额角很快便红肿起来,沾染了尘埃。 秦书眉头皱得更深,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但见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 “起来说话!究竟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讲清楚!” 那女子闻言,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哽咽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她名叫苏月,乃是南阳郡城中一户殷实商户苏家的独女。 其父早年曾行走江湖,也让她自幼习练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虽不精通,却也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灵巧与力气。 这便是她能从官兵手中暂时脱逃,并悄无声息潜入客栈的原因。 “数日前,太子殿下驾临南阳,不知怎地,竟亲自带人到了奴家府上……”苏月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恐惧,“他……他说奴家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命格贵重,可为圣上祈福分忧,要奴家随他前往长安。” “奴家当时……当时还以为是天大的福分,爹娘也为奴家高兴。可谁知……”苏月说到此处,泣不成声,“与奴家一同被选中的女子,足有数十人之多!她们……她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说太子此番搜罗我们这些所谓‘阴时女’,并非为了祈福,而是……而是要将我们投入丹炉,炼制……炼制那长生不老药!” 轰! 秦书脑中一声巨响,与鲁青所言相互印证,心中的猜测已然坐实! 果然是采阴炼丹! 这狗皇帝,为了自己长生,竟要牺牲如此多无辜女子的性命!丧心病狂! 苏月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恐惧,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奴家听闻之后,吓得魂飞魄散!便与几个胆大的姐妹商议逃走。可……可那些护卫看得太紧,我们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一路逃窜,最后……最后只剩下奴家一人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后怕,仿佛又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逃亡途中。 秦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寒意,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太子是如何得知你的生辰八字?” 苏月惨然一笑,泪水再次涌出。 “奴家……奴家也不知。只记得太子当时手中拿着一本册子,翻到奴家的名字时,便指着上面的生辰年月……那册子,与官府户籍册上的记载,一模一样……” 秦书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户籍册!果然如此!他们是按图索骥! 闵年这老狐狸,怕是早已将各县户籍册呈了上去! 他猛地想到了沈沁!沈沁的生辰八字,他并不知晓。 但若这搜捕范围扩大,宁枉勿纵之下,以沈沁的容貌,定然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清水县如今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太子之令,郡守之压,能扛多久? 若真到了那一步,怕是清水县也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一时间,秦书只觉一股戾气在胸中翻腾。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苏月,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你暂且可以留下。不过,你这副模样,太过显眼。” 苏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去,茫然无措。 “奴家……奴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书瞥了一眼猴三,吩咐道:“猴三,去街上转转,买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还有……嗯,再弄些黄土或者锅底灰之类的东西回来,越快越好!” 猴三虽不明所以,但见秦书神色凝重,不敢多问,应了一声。 “得嘞,大人!”,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猴三便提着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回来,进门时还一脸好奇。当他看到屋中多了个形容狼狈的女子时,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张大了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乖乖!大人这……金屋藏娇?不对啊,这女子……怎么像是刚从泥里滚出来的? “闭嘴!”秦书低喝一声,眼神凌厉。 猴三一个激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点头,眼神却在秦书和苏月之间来回打转,随即露出一副“我懂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 秦书不再理会猴三的胡思乱想,取过那些胭脂水粉和黄土,又让苏月去打了些清水。 随后,他竟亲自动手,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他前世身为“鬼谷神医传人”,易容改装之术虽非主攻,却也涉猎颇深。此刻一番施为,或增或减,或遮或掩,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苏月原本清丽的面容便已大变。 镜子是没有的,秦书让她自己对着水盆中的倒影观看。 苏月看着水中那个面色蜡黄、颧骨高耸、嘴角还带着几分病态嫣红的陌生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还是方才那个娇弱的苏家小姐?分明就是一个饱经风霜、略带病容的乡野村妇! “这……这是我?”苏月惊喜交加,声音都有些颤抖,望向秦书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感激,“大人……大人您……您真是神乎其技!奴家……奴家有救了!” 她激动得又要下跪,被秦书一把扶住。 第55章 这位太子殿下,派头不小 秦书的面色依旧严肃,没有丝毫得意。 “记住,从现在起,你就顶着这张脸。不许洗掉,也不许轻易出门。若有人盘问,就说你脸上生了恶疾,会传染旁人,让他们离你远些!” 这般模样,那些官兵见了,怕是也要绕道走。只是不知能瞒多久。 苏月重重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奴家记住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奴家一定照办!” 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 “请问,清水县高县令可在房中?我家郡守大人备下薄宴,特邀高县令过府一叙!” 门外那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客栈房间内短暂的平静。 秦书眸光一凝,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床榻方向,苏月已吓得蜷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 “知道了。”秦书扬声应了一句,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丝毫异样。随即对猴三低语。 “看好她,我去去就回。若有差池,你知道后果。” 猴三一个激灵,连连点头,压低声音:“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秦书心中冷哼,整了整衣衫,脸上那属于“高扬”的憨厚与谄媚浮现,推门而出。 郡守府内,此刻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与女子的脂粉香。 一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奢靡景象。 官员们满面红光,与一些衣着华贵的土豪乡绅们推杯换盏,笑语喧阗。 秦书被一名小厮引着,穿过人群,来到一处靠前的席位。 “秦大人,您请。”小厮点头哈腰。 秦书目光一扫,席位不错,离主位不远。他对着上首方向的郡守闵年拱手行礼。 “下官高扬,参见郡守大人。” 南阳郡守闵年,今日一身锦袍,面色红润,正与旁人谈笑风生。见秦书到来,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呵呵地摆手:“哎呀,高县令来了,快快请坐,不必多礼。” 秦书依言坐下。他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那空悬着的主位,心中了然。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派头不小,喜欢拿捏姿态。 堂上的官员和乡绅们渐渐有些按捺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那空着的主位。 “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到?” “莫不是有什么要事耽搁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从厅外传来,伴随着内侍高亢的唱喏。 “太子殿下驾到——!” 嗡的一下,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霍然起身,垂首躬身,大气不敢出。 秦书也随大流站起,微微低头,眼角余光却打量着那姗姗来迟的储君。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袍服的青年,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踱入。 他面色苍白虚浮,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脚步也有些轻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虽然极力想表现出威严,但眉宇间的倦怠与纵情声色的痕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诸位免礼。”太子殿下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虚弱感,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众人这才敢直起身子,纷纷落座。 秦书挑了挑眉,也跟着坐回原位,端起酒杯,神色平静。 太子坐定后,先是端起侍女奉上的参茶呷了一口,随后轻咳一声,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扫过堂下众人,慢悠悠地开了口:“哪位是清水县的高扬啊?”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秦书心中一凛,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十足的恭敬与憨厚。 “回禀太子殿下,下官便是高扬!” 太子抬眼,仔仔细细地将秦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在看一件货物。 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嗯,人瞧着倒还算…精神。闵郡守常在本宫面前夸你,说你办事得力,这赋税啊,收得很是及时嘛!” 秦书腹诽,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多谢太子殿下谬赞!此皆仰赖殿下与圣上洪福,下官不过是尽了些本分而已。” 太子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声音也陡然拔高了几分。 “高扬,本宫此来南阳,除了巡视地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差事,乃是奉了父皇密旨。如今国事艰难,圣躬偶有不安,需广集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入宫为圣上祈福分忧,以固我大乾国祚!”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秦书。 “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责任重大。高扬,你可愿为本宫,为父皇分忧效力?” 秦书心中一沉,脸上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躬身,语气斩钉截铁。 “为殿下分忧,为圣上效力,乃是下官分内之事,万死不辞!” “好!”太子闻言,似乎颇为高兴,一拍手掌,“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办!本宫给你七日时间,务必将清水县符合条件的女子,悉数搜集齐全,不得有误!” 七日! 秦书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心中怒火翻腾,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重重点头。 “下官…遵命!” 七日,时间紧迫。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要应付这狗屁太子,又要保全清水县的女子,尤其是…沈沁! 一旁的郡守闵年见状,立刻笑呵呵地打圆场。 “殿下慧眼如炬!高县令办事素来雷厉风行,不像其他县的那些庸才,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此事交给他,定能马到功成!” 秦书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激涕零地看了闵年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殿下,不知…不知此次需要搜集多少名女子?” 太子端起参茶,又呷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不多,二十名。” 二十名! 秦书心中怒火更盛,冷笑连连:不多?清水县才多大地方?二十名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几乎要把县里适龄的年轻女子一网打尽了!这狗太子,真是狮子大开口! 第56章 我是周扒皮… 秦书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道:“下官明白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人屏息的当口,斜刺里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 “咦?高贤弟,你这气色,怎地瞧着比上回见面时,还要年轻几分了?” 秦书心头猛地一跳! 糟了! 他今日依旧是化作高扬那副略显富态、带着几分油滑的中年县令模样。 但是气质,始终有些不一样。 此刻闻言,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循声望去,只见邻桌一个身形微胖,面色酡红的中年男子,正眯着眼睛打量他。 秦书脑中飞速盘算,脸上却堆起笑容,拱手。 “这位兄台说笑了。皆是仰赖圣上与太子殿下仁慈,我大乾河晏海清,国泰民安。下官在清水县为官,亦是高枕无忧,心情舒畅,自然显得年轻几分。” 妈的,千万别是高扬的熟人! 那胖官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端起酒杯,遥遥一敬。 “高贤弟还是这般会说话!你我同窗数载,莫非连愚兄都不认得了?我是周扒皮…啊不,周伯批啊!” 秦书的眼皮子狠狠一跳! 同窗?!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高扬这厮,交友还挺广阔! 他心中暗骂,脸上却挤出一丝略显迷茫的笑容,顿了顿,才有些歉然地开口。 “啊呀,原来是周兄!实在抱歉,愚弟这几年来,年纪渐长,这记性嘛…唉,大不如前了,一时竟没认出周兄,失敬失敬!”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那周伯批的神色。 谁知,那周伯批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秦书,语气带着几分狐疑。 “高贤弟,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上个月,愚兄还曾去清水县拜访过你,你我二人当时在县衙后堂,可是足足畅饮了半日!这才多久的功夫,贤弟你…莫非真就忘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郡守闵年那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勾起一抹看戏的弧度。 秦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勃然变色,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霍”地站起身,衣袖一甩,指着那周伯批,声若洪钟,带着七分怒意三分委屈: “周大人!你我素昧平生,何出此污蔑之言!就算…就算昔日真有几分同窗情谊,岂能在这等场合,当着太子殿下与郡守大人的面,如此血口喷人,毁我‘高扬’清誉!” 他胸膛起伏,一副忠臣被冤的悲愤模样,眼眶竟微微泛红。 妈的,这周扒皮,还真是阴魂不散!高扬那蠢货,怎么会认识这种眼神犀利的家伙! 那周伯批被秦书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得一愣,酒意也醒了大半。他见太子殿下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心中咯噔一下,深怕太子以为自己在无理取闹,扰了殿下雅兴。 他急忙分辨。 “殿下明鉴!非是下官有意寻衅,只是…只是这位高县令,不,高贤弟,他…他的口音,还有一些端茶杯、捋胡须的小习惯,都与月前下官见到的高扬,判若两人啊!” 周伯批越说越急,额头渗出冷汗,指着秦书,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笃定了。 秦书听闻此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冰冷,带着浓浓的讥讽: “口音?习惯?周大人,我‘高扬’在清水县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偶感风寒,嗓音略有变化,有何不妥?至于习惯,人总是会变的,莫非周大人一成不变,数十年如一日么?”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电,直视周伯批。 “我‘高扬’方才得太子殿下看重,委以重任,周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认我为假冒,你究竟是何居心?是嫉妒我‘高扬’得了殿下青睐,还是想阻挠殿下交代下来的差事,不想让太子殿下为圣上分忧的大事顺利办成?!” “噗通!” 周伯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再无半分血色。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太子连连叩首,声音都带着哭腔。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苍天可鉴!许是…许是下官饮多了几杯,眼花昏聩,认错了人,请殿下恕罪!” 他哪里还敢坚持,这“意图阻挠太子为圣上分忧”的帽子扣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太子那双浑浊的眼睛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周伯批,又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秦书,半晌,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声音依旧沙哑无力,却带着威严。 “行了。念你也是酒后失言,下不为例。” 短短一句话,却如天宪一般。 周伯批如蒙大赦,重重磕了个头,颤声道:“谢…谢殿下开恩!谢殿下不罪之恩!” 他爬起身,再也不敢看秦书一眼,只用怨毒无比的眼神狠狠剜了秦书的背影一下,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酒杯猛灌,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惧与屈辱。 秦书则立刻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太子深深一揖。 “多谢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为下官做主!若非殿下圣明,下官今日真是百口莫辩,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太子殿下似乎对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颇为受用,他随意地一挥手,脸上那病态的苍白似乎也因这小小的插曲而泛起一丝几不可查的红晕。 “高爱卿不必多礼。本宫素来珍惜人才,绝不会任由宵小之辈肆意欺辱构陷。你既有心为国效力,本宫自然会为你撑腰。” 这话一出,周围的官员们立刻抓住机会,纷纷起身,举杯称颂: “太子殿下圣明!” “殿下爱才如命,我等楷模!” “有太子殿下在,实乃我大乾之幸!” 一时间,马屁如潮,谀词泉涌,郡守府内又恢复了那奢靡而虚伪的热闹。 宴会终于在深夜散去。 秦书滴酒未沾,却也装出几分醉意,与郡守闵年虚与委蛇地告辞。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周伯批早已不知去向,想来是没脸再待下去,或是被闵年打发走了。 他刚走出郡守府大门,准备带着猴三返回客栈,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高县令,请留步。” 第57章 协助?怕是监视吧! 秦书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儒雅,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官员,正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他。 此人是…郡守府长史鲁青?他能有什么事情? 秦书心中念头急转。 “原来是鲁长史。”秦书脸上立刻堆起“高扬”式的憨厚笑容,拱手道,“不知长史大人有何吩咐?” 鲁青笑呵呵地走近,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让秦书心头一凛。 “高县令年轻有为,深得太子殿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啊。”他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太子殿下也念及高县令到底年轻,骤然领此重任,经验上或有不足,恐有不周全之处。因此,特意嘱咐下官,让下官随高县令一同返回清水县,从旁协助,务必将太子殿下交办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帖帖,也好让殿下安心。” 协助?怕是监视吧!这狗太子,果然还是不放心! 秦书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连忙躬身。 “哎呀!太子殿下如此体恤下官,实乃下官天大的福分!有鲁长史这等经验老道的前辈在旁指点,下官定能将差事办好,绝不辜负殿下厚望!” 他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该用哪种方法把这个鲁长史神不知鬼不觉地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了。 与郡守闵年再次假惺惺地作别后,秦书便带着猴三,以及这位新上任的“监军”鲁青,一同踏上了返回清水县的路程。 一路无话,鲁青倒是显得颇为随和,不时与秦书“闲聊”几句,询问清水县的风土人情,实则句句不离那“搜集女子”之事。 秦书自然是滴水不漏,将“高扬”那副忠厚又略带愚钝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一回到清水县县衙,鲁青连口茶都没喝,便迫不及待地发难了。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高县令,事不宜迟。太子殿下只给了七日时间,你我还是尽快将全县的户籍调出来,仔细核查一番,也好对症找人,免得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秦书脸上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连连点头。 “鲁长史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安排!猴三!” “在!大人!”猴三立刻应声。 “你速速带鲁长史前往县衙档房,将本县所有户籍册都取出来,务必让鲁长史过目,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小的遵命!”猴三精明地应下,对着鲁青点头哈腰:“鲁大人,这边请,下官给您带路。” 鲁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短须,跟着猴三去了。 待鲁青走远,秦书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立刻吩咐衙役。 “去,将梁县丞给本官叫来!” 不多时,清水县主簿梁平便诚惶诚恐地跑了进来,一见秦书,便躬身行礼。 “卑职梁平,参见县尉大人!” 秦书面无表情,直接开门见山,将太子殿下要在七日内搜集二十名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入宫“祈福”的命令,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梁平听完,先是一怔,随即那张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唰”的一下,更是没了血色,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大…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他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惧意,“卑职…卑职这就去,全力配合鲁长史,将…将县中符合条件的女子都搜罗出来!” 他以为秦书是要他立刻动手抓人。 秦书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看得梁平心头发毛。 “搜罗?梁县丞,”秦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你倒是给本官说说,我这小小的清水县,拢共才多少人口?能找出二十个,既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又恰好是年轻貌美,能让太子殿下看得上眼的女子么?” 梁平被问得一噎,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连连摇头,声音细若蚊蚋。 “这…这…大人明鉴,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县里倒也能找出一些,只是…只是这年轻貌美的…怕是…怕是凑不足二十之数啊!” 清水县穷乡僻壤,年轻女子本就不多,再经这般严苛的条件筛选,能有几个? 秦书缓缓背过手,踱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幽幽传来。 “凑不足?梁县丞,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到时候数量不够,你猜,那位远道而来的鲁长史,还有郡里的闵太守,他们会怎么做?”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为了向上峰交差,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们会不会……宁杀错,不放过?会不会将一些年岁稍大,或是容貌稍逊,但生辰八字沾点边的女子,也一并充数送上去?甚至,为了凑够那二十个‘名额’,会不会直接在街上掳掠年轻女子,管她是不是阴年阴月阴时,先凑够数再说?” 秦书的声音越来越冷。 梁平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充满了无边的惊恐与骇然!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的惨状! “大…大人…您的意思是…”他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梁平那张脸,比死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双股战战,冷汗浸透了官服,几乎要瘫软在地。秦书这番话,将那血淋淋的后果赤裸裸地剖开在他面前,让他不寒而栗。 “大…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梁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下官…下官明白了!下官绝不敢让清水县的百姓遭此横祸!” 更何况,他也有女儿,若是普通百姓的女子不够,这鲁长史会不会去劫掠他们这些位卑官员的女儿? 秦书冷眼看着他,心中却是一动。 这梁平,倒也不是个完全糊涂的。 他缓缓踱回案前,语气稍缓,却不怒自威。 “梁县丞,本官知道你心系百姓。但此事,非同小可。你我皆是清水县的父母官,当以百姓为重。此事,需从长计议,万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让那鲁青看出端倪。” 梁平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大人说的是!卑职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第58章 您老可真是宵衣旰食 是夜。 县衙档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堆积如山的户籍。 鲁青眉头紧锁,一手捻着短须,一手持笔,正埋首于清水县那泛黄的户籍册中,不时在随身携带的簿子上勾勾画画,神情专注。 这清水县的户籍,倒也还算齐整。只是这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着实不多啊。 鲁青心中叹息,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声响。 “吱呀——”一声轻响,档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 猴三那张堆满谄媚笑容的脸探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盈,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哎哟,鲁大人,您老可真是宵衣旰食,为国操劳啊!”猴三迈着小碎步凑近,将食盒轻轻放在鲁青手边的空处,满脸都是“敬仰”,“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老还在这儿为太子爷的差事费心,小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恰好能让鲁青听得清晰,那股子油滑劲儿,让人听着就起鸡皮疙瘩。 鲁青从户籍册中抬起头,眼珠子在烛光下微微一转,打量了猴三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故作姿态地叹息一声。 “唉,为太子殿下办事,自然要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殿下的信任,重于泰山啊!” “那是那是!”猴三立刻点头如捣蒜,马屁拍得震天响,“鲁大人您这般忠勇勤勉,太子殿下定然龙颜大悦!小的们能跟着大人您学到一星半点,那都是祖上积德了!” 他嘿嘿一笑,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意味。 “鲁大人,小的已经给您安排妥当了。明日,就在城里最有名的胭脂楼,给您老摆一桌接风宴,略表我们县令大人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要赏光啊!” “胭脂楼?”鲁青闻言,那双细小的眼睛骤然一亮,闪过一丝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他久在郡城,自然听闻过这胭脂楼的名头,那可是南阳郡内数一数二的销魂窟,里面的姑娘个个水灵,手段更是了得。 他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竭力保持着矜持,干咳一声。 “这个…高县令太客气了。不过,既然是高县令的一番美意,本官若是不去,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如此,今晚老夫便再多看一些,争取早日将这户籍核查完毕,明日也好安心赴宴,不辜负高县令的一番盛情啊!” “鲁大人说的是!”猴三眉开眼笑,连连躬身,“那小的就不打扰大人您用饭了,您老慢慢用,千万别饿着。小的先告退了,明日再来伺候您老。”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档房,轻轻带上了门。 老色鬼,等着吧! 猴三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鲁青看着紧闭的房门,满意地哼了一声。 这个高扬,虽然看着憨厚,却是个会来事儿的妙人!比那茅坑里的石头周伯批强多了! 他搓了搓手,打开了食盒。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见食盒内竟是几样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清蒸鲈鱼,龙井虾仁,还有一盅煨得恰到好处的燕窝羹。 “啧啧,这高扬,倒是舍得下本钱!”鲁青食指大动,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他本就有些饿了,此刻更是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食盒内的饭菜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鲁青打了个饱嗝,只觉得浑身舒泰。 然而,没过多久,一股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鲁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开始发沉,连打了几个哈欠。 怎么回事?莫不是连日劳累,有些乏了?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想撑着桌子站起身,去偏房歇息片刻。 谁知,他刚一站起,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砰!”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书案上,案上的烛台被他带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烛火瞬间引燃了散落在地上的几张废弃户籍纸张! 火苗“噌”的一下便蹿了起来! 与此同时,高府。 秦书刚刚褪下外袍,正准备吹灯歇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呼喊。 “大人!大人不好了!县衙…县衙走水了!”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声音都变了调。 秦书闻言,“霍”地转过身,脸上“露出”惊愕与焦急。 “什么?!县衙走水?!” 他迅速披上外袍,厉声喝问:“火势如何?可曾救火?!” “火…火势不小!档房那边烧起来了!小的们已经去救了,只是…只是…”那衙役上气不接下气。 “只是什么?快说!”秦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此时,猴三也“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大人!不好了!鲁…鲁长史还在档房里面啊!” “什么?!”秦书“大惊失色”,“快!随我救人!” 他一把推开衙役,当先向县衙方向疾奔而去,猴三紧随其后,脸上那焦急的表情,简直可以去唱大戏了。 熊熊烈火,已经将整个档房吞噬。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木料燃烧发出的“噼啪”爆裂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 鲁青在大火中被浓烟呛醒,睁开眼便看到周围一片火海! “咳…咳咳…水!火!救命啊!”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被炙热的空气和浓烟呛得头晕眼花,根本辨不清方向。 四周都是跳动的火焰,房梁已经被烧得吱呀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吾命休矣!他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鲁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撞开了摇摇欲坠的房门,在火光中显得异常高大! “鲁长史!!”一声焦急的呼喊穿透火海。 鲁青勉强睁开被烟熏得刺痛的眼睛,只见“高扬”——秦书,正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第59章 所有罪责,由老夫一人承担 他用湿布捂着口鼻,顶着灼人的热浪,在浓烟中辨明方向,一把抓住了瘫软在地的鲁青的胳膊。 “鲁长史!快!跟我走!”秦书的声音因浓烟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架起鲁青,几乎是拖着他,在烈火中辟出一条生路,冲出了那片火海! “轰隆!” 他们刚刚冲出档房,身后的房梁便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整个档房彻底化为一片火海废墟。 鲁青被秦书搀扶着,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脸上、身上沾满了烟灰,头发也被燎焦了几缕,狼狈不堪。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同样狼狈的秦书,秦书的官袍被烧了几个洞,脸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额前的头发甚至有些卷曲,正剧烈地喘息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瞬间涌上了鲁青的心头。 “高…高县令…”鲁青声音嘶哑,嘴唇哆嗦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你…你…救了老夫一命啊!” 秦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庆幸”与“后怕”交织的神情,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虚弱”和“惋惜”。 “鲁长史言重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他转头望向那依旧在燃烧的档房废墟,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只是…只是这档房内的户籍册…怕是都付之一炬了!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交付的差事,期限将至,如今却出了这等意外…唉!怕是要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了!” 他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鲁青闻言,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浓浓的自责与惶恐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大腿,懊悔不已。 “都怪老夫!都怪老夫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酿成此等大祸!高县令,此事与你无关,皆是老夫的过错!” 他想起太子殿下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便是一阵发寒。 “高县令放心!”鲁青一咬牙,斩钉截铁地开口,“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郡城,再转呈太子殿下,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清楚,所有罪责,由老夫一人承担!老夫会恳请殿下,再宽限些时日,让我等重新整理户籍!” 在他看来,秦书冒死相救,已是天大的恩情,怎能再让他担此干系。 秦书“闻言大喜”,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鲁青深深一揖。 “鲁长史高义!下官…下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高县令,万莫如此说!”鲁青连忙扶起秦书,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你乃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此等大恩,老夫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老夫定当报答!” 他看着秦书那张“忠厚”的脸,只觉得此人不仅能力出众,更是品行高洁,实乃朝廷栋梁之材。 秦书连连“谦逊”了几句,心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可惜了,这火终究还是没能烧死这老东西。不过,能烧掉户籍,也算达成目的了。 他转过头,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任何人都没有察觉。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猴三便提着一个食盒,满脸“关切”地来到了鲁青暂住的客房。 “哎哟,鲁大人,您老受惊了!小的特地给您送些清粥小菜压压惊!”猴三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脸的嘘寒问暖,“昨夜那场大火,可真是吓死小的了!幸亏我们大人英明神武,把您老给救了出来,不然…不然小的真是万死莫辞啊!” 鲁青经过一夜惊魂,此刻精神依旧有些萎靡,脸上还带着被烟熏火燎的痕迹。他见猴三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有劳猴三兄弟挂心了。老夫无碍,只是…唉…” 他想起被烧毁的户籍,又是一阵心悸。 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对了,高县令呢?他昨夜为了救老夫,也受了不少惊吓,可曾受伤?” 猴三闻言,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关切瞬间深了几分,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仿佛怕隔墙有耳: “鲁大人,您老有所不知啊!我们大人…唉!”猴三叹了口气,眼圈似乎都红了,“昨夜为了救您,大人他…他身上也燎着了几处,虽然嘴上说着无妨,小的瞧着,那火泡都起来了!可他硬是不让小的们声张,尤其是怕您老知道了担心,反而耽误了养伤。” 他吸了吸鼻子,语气恳切。 “大人还特意嘱咐,千万别跟您老提。鲁大人,您可千万别说是我猴三嚼的舌根啊!” 鲁青听得心中一震,眼眶微热。他本就对秦书冒死相救感激涕零,此刻听闻秦书竟也受了伤,还如此为自己着想,一股暖流夹杂着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高县令…高县令他…唉!老夫真是…真是无以为报啊!”鲁青连连摇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猴三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笑容。 “鲁大人,您老也别太往心里去。我们大人说了,您是贵客,又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差事操劳,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不,昨儿小的跟您提过的胭脂楼,大人特意吩咐了,今儿务必请您过去散散心,去去晦气。也算是我们县尉大人的一点诚意,您可千万要赏光!” 鲁青此刻对秦书的“高风亮节”已是深信不疑,心中那点对胭脂楼的旖旎心思,也被感激冲淡了不少,但听说是秦书的“诚意”,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高县令…实在太客气了。”鲁青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既然是高县令的美意,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猴三引着鲁青,二人一前一后,直奔清水县城中最负盛名的胭脂楼。 这胭脂楼果然名不虚传,雕梁画栋,脂粉香气弥漫。鲁青被猴三引着上了二楼雅间,几杯水酒下肚,昨夜的惊魂未定之感也消散了些许,正与猴三推杯换盏,耳边却飘来邻座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的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平江村,最近出了怪事!”一个锦袍胖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哦?什么怪事?”旁边一个瘦高个立刻来了兴致。 “说是村里有些人,只要一靠近村头那条河,回来就浑身发红,跟煮熟的螃蟹似的,还净说胡话,疯疯癫癫,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这么邪乎?莫不是撞了邪祟?” “谁说不是呢!好几个人都这样了,请了道士做法也没用!” 第60章 安排的不太一样 鲁青本没在意,听到“平江村”、“邪祟”几个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猴三眼珠一转,给鲁青又斟了一杯酒,笑道:“鲁大人,这些乡野传闻,听听便罢,当不得真。”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青布长衫,背着药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踱步过来,闻言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傲然。 “几位客官此言差矣!什么邪祟附体,简直是愚昧之见!依老夫看,这分明是瘟疫之兆!” 那几个“客人”闻言,脸色骤变。 “瘟…瘟疫?!”锦袍胖子声音都抖了,“大夫,您可别吓唬我们!” “老夫行医数十载,岂会信口雌黄?”那“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浑身发红,胡言乱语,这正是‘丹痧疫’的初期症状!此疫传染性极强,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啊!” “啊?!”那几个“客人”顿时面如土色,瘦高个更是尖叫起来:“坏了!坏了!我…我前日还去平江村收过账,跟几个去过河边的村民说过话!我会不会…会不会也染上了?” “我…我也去过!”另一个也哭丧着脸。 “莫慌,莫慌!”那“大夫”伸出手,“让老夫为你们把把脉。” 他挨个儿诊了脉,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最后沉吟道:“嗯…几位脉象确有浮躁之像,体内亦有热毒初显。万幸发现得早,症状尚轻,老夫这里有祖传秘方,尚能医治!” 鲁青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脸色早已变得煞白! “瘟疫”二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他脑中炸响! 清水县若真爆发瘟疫,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太子殿下交办的差事…岂不是要彻底泡汤?届时太子震怒,自己焉有命在?! 他“霍”地站起身,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也顾不上跟猴三打招呼,连滚带爬地就往楼下冲。 “瘟疫!竟是瘟疫!快!回县衙!回县衙!”他口中语无伦次地嚷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禀报高扬! 猴三看着鲁青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朝着那“大夫”和几个“客人”隐蔽地挑了挑眉,三人亦是心领神会。 他扔下几块碎银,也“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哎哟!鲁大人!您等等小的啊!” 县衙之内,秦书端坐堂上,正捧着一本不知名的古籍细看,神色凝重,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鲁青一阵风似的冲进大堂,面无人色,气喘吁吁。 “高…高县令!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秦书缓缓抬起头,见鲁青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切”地起身:“鲁长史,何事如此惊慌?” “瘟…瘟疫!”鲁青上气不接下气,“平…平江村…爆发瘟疫了!” “什么?!”秦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凝重,“竟有此事?!消息可确切?” 他心中却是念头急转:这老东西,倒是比预想的还要不禁吓。平江村那点花粉过敏的症状,居然真把他唬住了。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千…千真万确!”鲁青急道,“本官在胭脂楼亲耳所闻,还有大夫当场诊治!高县令,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蔓延,整个清水县都危在旦夕啊!” 秦书脸色愈发“沉重”,在大堂内踱了几步,猛地一顿足,痛心疾首。 “鲁长史,如今平江村瘟疫突发,本官身为清水县父母官,断不能坐视不理!百姓性命,重于泰山!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太子殿下交办的广集阴年阴月阴时女子入宫祈福一事…” 他长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鲁青。 “此事,便只能全权拜托鲁长史您了!本官要即刻带人前往平江村,控制疫情!” 鲁青闻言,浑身一激灵,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高县令!万万不可!” 他脸色涨得通红,语气却异常坚定。 “此刻百姓危在旦夕,救民于水火才是当务之急!太子殿下的差事…可以暂缓!可以另行设法!怎能因私废公,置满城百姓性命于不顾?!老夫虽不才,也愿随高县令一同前往平江村,为抗击瘟疫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高扬,真乃国之栋梁!太子殿下若知他如此心怀百姓,定会赞赏有加!我鲁青怎能拖他后腿,让他为了这劳什子的差事分心! 秦书闻言,眉峰猛地一挑。 哦?这老东西,居然转性了? 他脸上露出“欣慰”与“感动”交织的神色,重重一拍鲁青的肩膀。 “鲁长史高义!有你这句话,本官便放心了!事不宜迟,本官早已备下车马,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平江村!” “好!好!”鲁青连连点头,竟一马当先,率先向衙外走去,“高县令,请!” 那急切的模样,倒真像是忧心忡忡的清廉老臣。 秦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跟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抵达了平江村。 村口的气氛果然有些诡异,几个村民聚在一起,面带忧色,窃窃私语。 鲁青不等秦书吩咐,便立刻带着几名衙役上前,高声询问起村中情况,俨然一副上官巡查的派头。 秦书站在一旁,并未作声。 猴三悄无声息地凑到秦书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大人,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小的刚才暗中打探了一下,平江村…好像真的出了些怪事,跟咱们在胭脂楼安排的不太一样。村里,似乎有更加奇怪的病症。” 秦书眉头瞬间紧蹙。 嗯? 他在胭脂楼安排的那一出,不过是想借“瘟疫”之名,让鲁青主动放弃在清水县搜刮女子,最好能将责任揽过去,顺便再拖延些时日。 所谓的“丹痧疫”,也只是让人身上起些红疹,胡言乱语,用的不过是些容易引起过敏的花粉加上些致幻的草药,对性命并无大碍。 可猴三此刻的语气,分明是说,平江村真的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更加棘手的状况! 第61章 河神给我们的罪奴印记 难道是…歪打正着,真撞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秦书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却加快了数分。 一行人顶着渐沉的暮色,匆匆赶至平江村。 夜风呜咽,夹杂着河水的腥气,村口昏暗,唯有远处河边隐隐绰绰的火光摇曳,伴随着阵阵压抑的哭嚎与古怪的吟唱,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大人,您看那边!”猴三压低了声音,指向河边。 秦书凝目望去,只见河滩上黑压压跪着一群村民,他们面前似乎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祭台,火光下,两个瘦小的身影被粗绳捆着,瑟瑟发抖,赫然是两个七八岁的孩童! 几个壮汉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其中一个貌似村中耆老之人,手中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口中念念有词。 “河神息怒!献上童男童女,求河神开恩啊!” “求河神饶恕我等罪孽!” “混账!”秦书勃然大怒,他虽是穿越者,见惯了前世的尔虞我诈,却也容不得这等草菅人命的愚昧行径! “救人!”他厉喝一声,早已按捺不住的衙役们瞬间扑了过去。 “住手!尔等何人,敢扰乱我等祭祀河神!” 那耆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哆嗦,尖刀差点脱手,见是官府中人,先是一愣,随即色厉内荏地嘶吼。 衙役们哪管他的叫嚣,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差点被沉塘的童男童女抢下,护在身后。 村民们见祭祀被打断,孩童被救,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愤恨。 “你们这些官老爷!要害死我们全村人吗?” “激怒了河神,大家都得完蛋!” “放开祭品!快放开!” 人群骚动起来,更有甚者试图冲上来抢夺孩子,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这帮愚民! 秦书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怒火中烧。 他上前一步,声若洪钟。 “都给本官住口!朗朗乾坤,何来河神之说!究竟发生了何事,从实招来!” 猴三高举着火把,紧随秦书身侧,火光跳跃,映照着村民们一张张扭曲的脸。 突然,猴三“啊”的一声低呼,猛地拽了秦书一把,声音都变了调。 “大人!小心!他们…他们身上有红斑!” 秦书被他一拉,定睛细看,借着火光,这才赫然发现,眼前这些群情激奋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颈上、手背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定的暗红色斑点!有些严重的,甚至连成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这… 秦书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绝不是他安排的花粉过敏!那些花粉只会引起轻微红疹,绝不可能如此严重! 难道…平江村真的爆发了烈性传染病? “官老爷啊!我们是得罪了河神,河神降下了惩罚啊!”一个老妇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这些红斑,就是河神给我们的罪奴印记!不求得河神原谅,我们…我们都会生不如死的!村里已经有好多人发病,浑身滚烫,胡言乱语,起不来床了!” “是啊!是啊!都是那该死的瘟疫!” “河神发怒了!我们都要死了!” 村民们哭天抢地,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本身一般迅速蔓延。 秦书看向猴三,眼神锐利如刀:“叫来的人呢?让大夫过来!” 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名堂! 猴三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去后面队伍里将那个在胭脂楼“诊断”出丹痧疫的“老医”请了过来。 那“老医”本是秦书安排的托儿,此刻见到这般阵仗,尤其是村民身上那骇人的红斑,腿肚子也有些发软。 他被猴三推搡着上前,战战兢兢地给几个村民挨个把脉。 越是诊断,他额头上的冷汗越多,脸色也愈发苍白。 半晌,他才颤巍巍地抬起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惧。 “回…回禀大人…这…这些村民的脉象…弦数而疾,热毒深重…这…这分明就是…就是真正的烈性瘟疫啊!” 我的天!这是要出人命的真家伙! 那“老医”心中哀嚎,差点当场瘫倒。 “什么?!” “真的是瘟疫!” “河神真的降下瘟疫了!我们死定了!” 村民们闻言,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彻底陷入了崩溃,哭喊声、求饶声、绝望的嘶吼声响成一片,场面几近失控。 鲁青站在一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抖如筛糠。 他在胭脂楼听闻“丹痧疫”时便已魂飞魄散,此刻亲眼目睹这真正的瘟疫惨状,更是三魂去了七魄,若非尚存一丝理智,恐怕早已掉头逃窜。 秦书也没料到这些村民竟顽固愚昧至此,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真正的瘟疫。他当机立断,不容置疑地喝道。 “都给本官闭嘴!即刻起,所有村民各自回家,不得擅自出门!衙役听令,将平江村即刻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违令者,斩!” 他声色俱厉,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村民们被他这雷霆手段镇住,哭喊声稍歇,但仍有不少人试图挣扎反抗,嘴里依旧呼喊着“河神”。 “官老爷,不能封村啊!我们要祭拜河神!” “放我们出去!” 衙役们得令,一拥而上,手中的水火棍毫不留情地招呼下去,很快便将骚乱的村民镇压,强行驱赶回家。 整个平江村,在夜幕下,迅速被一股肃杀与绝望的气氛所笼罩。 秦书安排完封村事宜,这才转身看向一旁神色变幻不定的鲁青,正欲开口商议征集女子之事需要延后,却见鲁青双目圆睁,嘴唇翕动,一副失魂落魄、心神不属的模样,似乎还未从瘟疫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 这老东西,怕是被吓破胆了。 猴三机灵,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碰了碰鲁青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 “鲁大人,鲁大人?我们县令大人有话与您商议。” 鲁青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茫然地看向秦书,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高县令…何…何事吩咐?” 秦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鲁长史,如今平江村瘟疫突发,事态紧急。本官以为,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救治百姓。至于太子殿下交办的广集阴年阴月阴时女子入宫祈福一事…恐怕要暂时缓一缓,待疫情平息之后,再行设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鲁青的反应,心中盘算着如何能让这老家伙主动将责任揽过去。 孰料,鲁青闻言,浑浊的眼中竟陡然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他摇了摇头,原本苍白的脸竟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不!”鲁青斩钉截铁,声音铿锵,“高县令此言差矣!” 他挺直了些许佝偻的腰杆,大义凛然。 “陛下的安危,关乎国本!为陛下祈福,乃是重中之重,岂能因区区瘟疫而延误!” 他喘了口粗气,眼神狂热。 “纵然这平江村尽数化为死地,亦要先保陛下无虞!征集女子之事,断不可缓!” 第62章 我们全村都得给他们陪葬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气氛,因鲁青这番话而凝滞。 秦书眉头紧锁,眸光锐利地直视着鲁青那双泛着不正常狂热的眼睛。 “鲁长史此言差矣!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素有仁德之名,爱民如子。若知此地百姓身陷水火,断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祈福,而置万民性命于不顾!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鲁青闻言,干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中狂热不减分毫,反而更添了几分执拗。 “高县令!本官乃太子殿下钦差,奉旨行事!太子殿下的旨意,便是天意!你只需听令行事便可!” 他下巴微扬,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至于这些村民的死活,太子殿下仁心仁德,岂会坐视不理?事后定有抚恤!眼下,唯有为陛下祈福成功,方能保大乾国祚绵长,这才是对万民最大的仁德!” 说罢,鲁青一甩袖袍,竟是不再理会秦书,转身便带着他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随从,朝着村外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僵硬而孤绝。 这老东西,是疯了,还是另有隐情? 秦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疑云翻滚。 太子的仁德?他可不信这种场面话。 但鲁青这般不管不顾,反而是让他觉得万分古怪。 “大人!” 就在秦书沉思之际,那先前被他派去诊断的“老医”,此刻却连滚爬带地奔了过来,脸上不见了先前的慌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与凝重。 “大人,小老儿方才仔细为村中妇人,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子诊脉时,发现一桩怪事!” “讲!”秦书目光一凝。 “她们的面色,似乎比寻常染疫之人,要更加苍白憔悴,并非全是疫病所致。而且…而且她们的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亏败之相极为明显,竟似…竟似长期失血过多一般!” 老医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失血过多? 秦书心中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联想到鲁青方才那番不合常理的执拗,以及太子征集“阴年阴月阴时”女子的诡异命令。 难道说…这平江村的所谓“瘟疫”,以及那些女子,竟与太子,与这鲁青有着不可告人的干系?征集女子祈福是真,但这祈福的方式…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让秦书瞬间遍体生寒。 “猴三!”秦书当机立断。 “在!”猴三一个激灵,连忙上前。 “你立刻带大夫,连夜给所有村民挨个诊断!务必将染上瘟疫和未染上瘟疫的,严格区分开来,分开安置!所有防疫、隔离、救治事宜,全权听从大夫调遣!” “是!大人!”猴三不敢怠慢,领着那“老医”匆匆而去。 秦书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目光转向那两个被救下后,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童男童女。他缓步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别怕,跟本官来,送你们回家。”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眼中尚有余悸。 秦书带着他们,在昏暗的村道上穿行,来到一户门扉紧闭的茅草屋前。他示意衙役上前敲门。 “谁…谁啊?”屋内传来一个颤抖的妇人声音。 “是我,县令。你们的孩子,本官给你们送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当看清门外确实是秦书和两个孩子时,那妇人却“啊”的一声尖叫,大力将门关得更紧了些。 “官…官老爷!您…您怎么把他们送回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他们…他们是祭品啊!是献给河神的!您…您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村人啊!” 恰在此时,鲁青竟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的随从,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一见这情形,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荒唐!愚昧不堪!”鲁青厉声呵斥,“什么河神!尔等是染上了瘟疫!再不救治,都要死绝!高县令前来,便是救你们性命的!” “瘟疫…瘟疫就是河神降下的大罪啊!”那男人在屋内哭喊,“是他们冲撞了河神!不献祭他们,河神不会息怒的!我们全村都得给他们陪葬啊!” 妇人的哭泣声也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求求官老爷了,把他们带走吧!我们不敢要啊!我们不想死啊!” 鲁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紧闭的门扉,怒不可遏。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河神!尔等再敢妖言惑众,本官…本官定要严惩不贷!” 秦书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中无奈至极。 这帮村民,已被恐惧和迷信彻底冲昏了头脑。 他叹了口气,对鲁青摆了摆手。 “鲁长史,与他们说不通的。” 他转身对那两个孩子温声道:“走吧,本官先给你们找个地方安顿。” 两个孩子眼中噙着泪水,默默地跟在秦书身后。 秦书回头看了一眼兀自气咻咻的鲁青。 “鲁长史,夜已深,此地混乱。不知长史是否已寻到处所歇息?若不嫌弃,可与本官一同寻个清静些的院落?” 鲁青脸色变幻,最后冷哼一声。 “不必了!本官尚有要事在身,高县令自便!” 说完,又带着人匆匆离去。 要事?这深更半夜,在这瘟疫横行的村子里,他能有什么要事? 秦书看着鲁青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疑窦更深。 他领着两个孩子,在村中寻了半晌,才找到一间还算完整的破旧草房。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积满灰尘的破床板。 秦书命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勉强将两个孩子安顿下来。 “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明日一早,本官再想办法。” 那小女孩早已吓得缩在哥哥怀里,一言不发。倒是那七八岁的小男孩,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倔强。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拉住了秦书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 “官…官老爷…您…您能不能别走?” 秦书一怔,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怎么了?还害怕吗?”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 “我们…我们害怕…每天晚上…天一黑,就会有…有坏人来我们家…爹娘不让我们看,把我们藏起来…可是…可是第二天早上,屋里…屋里就会有…有股好浓的血腥气…” 第63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血腥气!坏人! 秦书脑中轰然一声,鲁青那张狂热而执拗的脸,那些“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老医口中“长期失血”的诊断,以及此刻男孩惊恐的描述,瞬间将所有迷雾撕裂! 太子!鲁青!这平江村的“瘟疫”,根本就是一场为了掩盖更大罪恶的幌子! 用活人鲜血炼丹?亦或是别的邪门歪道? 这鲁青,便是太子的爪牙! 一股森寒的杀意自秦书心底涌起,双拳不自觉地攥紧。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尽量柔和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别怕,今晚,我就守在这里,看哪个不长眼的坏人还敢来!” 秦书转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猴三!” “小的在!”猴三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此刻连忙应声。 “去,传令下去,让外头守着的衙役都警醒些。就说本官今夜在此歇息,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打扰。若有紧急军情,让他们直接禀报。”秦书语速不快,不恶而严。 “是!大人!”猴三不敢怠慢,一溜烟跑了出去,片刻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压低声音:“大人,都吩咐下去了!兄弟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外头守着呢!” 秦书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多了几分怜惜。他放缓了声音,对猴三嘱咐。 “你看顾好这两个孩子。本官有些事情,需要出去查探一番。若中途有人过来寻我,你便说本官旅途劳顿,已经歇下了,一概不见。” 猴三见秦书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简单,连忙拍着胸脯。 “大人尽管放心!小的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定护得两位小公子小小姐周全!谁也别想从小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秦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村东头一户孤零零的农家院落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诡异的一幕。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男子,正手持一柄奇异的银色短管,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皮囊。 而床上则躺着一个女子,女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巴被布团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她的手腕上被割开了一道伤痕,鲜红的血液,正滴滴答答,缓缓流入那皮囊之中。 鲁青踱了进来,干瘦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焦躁,压低了声音,嘶哑地问。 “如何了?太子殿下急等着用,还差多少名‘素女’之血?” 那黑衣人闻声,头也不抬,动作依旧沉稳而精准,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回禀长史,还差五名。” 他说着,缓缓将注满鲜血的皮囊取下,又拿出一个新的换上。 鲁青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先停手!那清水县令高扬,已经带人进了村子!本官看他行事,怕是已经起了疑心!万一让他撞破……” “鲁长史!”黑衣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阴影下的眸子闪烁着寒光,“你莫忘了,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殿下的大事,不容有失!” 鲁青被他看得心中一寒,却兀自强撑着,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第64章 杀了他,一了百了 不等鲁青再编排下去,那先前被秦书一掌轰飞的黑衣人,此刻竟已挣扎着从碎砖瓦砾中撑起身子。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住秦书,其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多言无益!杀了他,一了百了!”黑衣人声音嘶哑,如夜枭啼血,身形一晃,竟不顾伤势,带着一股腥风扑向秦书!掌风凌厉,直取秦书咽喉! “不可!”鲁青失声惊呼,下意识地便要上前阻拦。 疯了!这黑厮疯了! 在清水县地界上,袭杀当朝县令? 这罪名一旦坐实,便是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他!到时候,自己也难逃干系! 鲁青手忙脚乱地拉扯黑衣人的衣袖。 “阁下息怒!高县令乃朝廷命官,若在此地出了差池,你我……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滚开!”黑衣人一把甩开鲁青,怒火中烧,厉声斥道:“鲁长史!事到如今,你还想掩耳盗铃不成?!他已然撞破吾等好事,留他不得!” 鲁青被他一吼,又被那股凶悍之气所慑,踉跄着倒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一片惨白。他看着秦书,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化为一种扭曲的无奈与怨毒。 罢罢罢!怪只怪这高扬自己不知死活,偏要闯这龙潭虎穴! 鲁青长叹一声,仿佛认命一般,对着秦书,语气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高县令,你也听到了。这位……这位大人武艺高强,乃太子殿下心腹。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何苦……何苦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那黑衣人见鲁青不再阻拦,眼中凶光更盛,狞笑一声,再度发力,双爪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扑秦书心口!这一击,显然是存了必杀之心! 不自量力! 秦书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秦书不退反进,右拳如出膛炮弹般迎上! “咔嚓!” 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黑衣人那志在必得的攻势,在秦书看似随意的一拳之下,竟如摧枯拉朽般被瞬间瓦解!他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对方拳上传来,手臂剧痛,仿佛骨头都碎成了粉末!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衣人高大的身躯再次如同破布袋般倒飞出去,这一次,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重重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 一招!仅仅一招! 鲁青看得目瞪口呆,遍体冰凉!他原以为这黑衣人已是顶尖高手,却不料在这年轻的县令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此人……此人武功竟恐怖如斯!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鲁青的心!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鲁青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骤然转身,拔腿便要往院外冲去! “鲁长史,这么急着走,是想去哪里给本官报信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 第65章 叩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秦书目光掠过地上那两具尚自温热的尸体,心中杀意凛然。 鲁青与那黑衣暗卫的死,不过是这盘棋的开始。 太子,这条线,他必须摸清楚! 秦书微微侧头,视线转向院墙的另一处阴影:“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该出来了吧。” 夜风吹过,树影摇晃,寂静一片。 还想躲?秦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骤然一晃,再出现时,手中已然多了一个人。 “砰”的一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作农户打扮的男子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那男子约莫四五十岁,面容黝黑,布满了风霜的痕迹,此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秦书,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秦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在此窥伺本官。可惜了,眼神不太好,挑了个死角,否则方才那场好戏,你应该能看得更清楚些。” 此人身上并无半分武功底子,倒像是个寻常百姓。 然而,出乎秦书意料的是,那农户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抬起头,脸上满是尘土和惊惧,但当他看清秦书的面容,以及旁边那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时,眼中的恐惧竟渐渐被一种狂热的激动所取代! 他非但没有求饶,反而重重叩首下去,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解脱般的快意。 “青天大老爷!您……您可真是为我们平江村除了这两个天杀的祸害啊!” 他望向那两具尸体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小人叩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叩谢大老爷!” 他一边喊,一边“咚咚咚”地磕着响头,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秦书挑了挑眉,这反应倒是有趣。 他将那农户扶起,语气平和了几分。 “起来说话。你认得他们?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给本官听。” 那汉子抹了把脸,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老爷容禀!小人名叫王二牛,是这平江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大概是一个月前,我们村的里正突然召集大伙儿,说是有桩天大的好事。” “他说,只要村里那些……那些年轻貌美、尚未出阁的闺女,去村外那座废弃的祠堂里,让几位贵人取一点点血,就能领回半袋子精粮!” “大老爷您也知道,这年头,粮食比命都金贵!可血毕竟是身上长的,谁敢轻易动?一开始,大伙儿都将信将疑,没人敢去。”王二牛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后来,村东头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春丫,饿得实在没法子了,就……就去了。结果,她真的领回来满满一袋子白花花的米!” “这一下,整个村子都炸开锅了!一袋米啊!那可是能救活一家子好几口的命!后来……后来大伙儿也都想通了,血是重要,可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人都要饿死了,还要那血做什么?于是,村里符合条件的闺女们,就……就都去了。” 秦书挑眉,这听起来倒像是桩不错的买卖。他敏锐地捕捉到王二牛话语中的转折,沉声问:“这不是好事么?后来如何变了?听你的口气,似乎并非如此。” 王二牛闻言,脸上的激动瞬间被无尽的悲痛和愤怒所取代。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嵌入掌心,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好事?起初确实像是好事……直到……直到小人的女儿,翠儿……她也去了……”他声音哽咽,闭上眼,两行浊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可她……她再也没能回来啊!” 秦书眉头微蹙,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旧带着一丝不解:“没回来?被他们扣下了?” 王二牛睁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第66章 你根本就不是高扬! 果然如此。 秦书剑眉微蹙。这伙人行事如此小心,背后必然有严密的组织。 太子炼丹,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自然要做得滴水不漏。 眼下鲁青和那黑衣暗卫已死,若是大张旗鼓地搜捕,怕是会立刻打草惊蛇,反而让背后的大鱼遁走。 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局面,暗中查探。 他沉吟片刻,对王二牛温声道:“你且先去村里,寻些补气养血的药草,越多越好。这些女子失血过多,需好生调养。”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地上那两具尸身上,语气森然。 “至于这两个人……”他瞥了一眼王二牛,“他们二人,皆是感染‘丹痧疫’过重,不治身亡。你,明白吗?” 王二牛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秦书的用意!这是要将这些恶贼的死,都推到那莫须有的“丹痧疫”头上!如此一来,既能掩盖真相,又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明白!小人明白!”王二牛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大老爷深谋远虑,为民除害,小人……小人愿为大老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刻,秦书在他眼中,已然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帮他手刃仇敌的希望! 秦书微微颔首,示意他起来。 “去吧,此事暂不可声张。安顿好村中事务,本官自有后招。” “是!小人遵命!”王二牛抹了把激动的泪水,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待王二牛走后,秦书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径直返回猴三所在的临时据点。 此刻,灯火通明。 猴三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屋角两个蜷缩在一起、约莫七八岁的小娃,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连秦书进来都未曾察觉。 “咳。”秦书轻咳一声。 猴三一个激灵,瞬间回头,见是秦书,那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爷,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小的了!”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方才……方才那位周大人来过了。” 秦书眸光一闪,心中微动。 “哪个周大人?” 莫非是郡守府的人?不对,郡守的人猴三不会如此紧张。 猴三连忙凑近,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忌惮。 “就是……就是在郡守府宴席上,给您发难的那位……周伯批周大人!” 周伯批?他来做什么?秦书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来,太子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秦书转向猴三:“周伯批现在何处?” 猴三指了个方向:“小的将他请到了隔壁的厢房,他脸色难看得很。” “呵,”秦书轻笑一声,“那本官便去会会他。” 第67章 这两人,死得很难看 忽然,周伯批似乎是想到什么,顿时批目眦欲裂。 “高扬!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官?!鲁青才来清水县多久?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秦书见他这副模样,唇边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悲悯,又夹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谑。他缓缓摊开双手,姿态轻松。 “周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验看一番。本官可没有闲工夫,拿这种事与周大人玩笑。” “而且,本官提醒周大人做好心理准备,这两人,死得很难看。” “好!好得很!”周伯批怒极反笑,他目光陡然一寒,其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猜忌。 他从宴会上就怀疑这人并非是高扬,如今一接触,更加笃定此人绝非高扬! 高扬不会有这样的心计,也不会有这样凌厉果断的手腕! 他倒要看看,此人是真有通天手段,还是色厉内荏! 周伯批皱眉,力甩袖袍,声色俱厉。 “带路!本官倒要看看,你高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书微微颔首,不见丝毫慌乱,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周大人请。” 言罢,他转身引路,步伐沉稳。 夜风凄冷,吹得义庄门前悬挂的白幡猎猎作响,平添几分阴森。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腐朽与药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油灯下,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停放在简陋的木板上。 秦书示意徐锋上前,揭开了白布。 鲁青和那名黑衣卫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脸色青灰,嘴唇发紫,最骇人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颈项和手腕处,隐约可见一片片暗红色的斑疹,与王二牛先前描述的“丹痧疫”症状一般无二。 周伯批瞳孔一缩,踉跄着后退半步,脸上血色褪尽,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那尸体上的红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的……竟然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这瘟疫竟然如此凶狠,那自己如今在平江村,岂不是…… 周伯批心底慌乱不已,一时之间,已然忽略了鲁青和黑衣人身上细小的不对劲。 “周大人,现在可信了?” 秦书的声音幽幽传来,让神游在外的周伯批回了神,“长史鲁青,伙同这名自称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帮手’,在平江村私设丹房,欲炼制丹药,还打着太子殿下的名号行事,只可惜,丹未炼成,却不慎染上了这要命的瘟疫,双双殒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伯批,语气中带着沉痛与“关切”。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周大人务必将实情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太子殿下,莫要让殿下被奸人蒙蔽,更不要让这两个奸贼坏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周伯批盯着那黑衣卫尸体上熟悉的服制暗纹,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这的的确确是太子身边的人,这点他绝不会认错! 太子命他来协助“高扬”,名为协助,实为监视与催促,如今却横死于此! 若是将秦书这番话原封不动报上去,太子岂不是要背上私炼丹药、草菅人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