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侠影:无敌武僧闯江湖》
第261章死不了
方剑明道:“杨大姐,我没有骗你,华大哥的确没有死,他虽然没了鼻息,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真气在流动,如果他死了的话,真气怎么会在体内流动呢?这表明华大哥还有一口气在。”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均是一喜。吴世明走上来,伸手在华天云胸口推拿了一会,一脸疑惑,道:“奇怪,大哥的心跳明明已经停止,我怎么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好像他还活着,但剑明你说的那股真气,我怎么没有发现?”
方剑明一愣,道:“你没察觉到?”吴世明笑道:“你这家伙还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方剑明道:“那就更加奇怪了,我明明能感觉到华大哥体内有真气流动,而你却没有发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世明眼珠一转,突然面露惊奇的笑容,道:“剑明,你不是说过你暗自修炼了一门叫做大睡神功的武功吗,听你说起来有很多古怪的地方,莫非你可以……”方剑明搔了搔脑袋,道:“但是我没有运起大睡神功呀。刚才我见华大哥表面上是死了,但还不死心,正要施展内力探察,忽觉足底一热,之后,便从华大哥体内反弹出一股真气,这实在太奇怪了。”
蓦地,一声驴叫在黑夜中传来,有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懒洋洋地道:“睡得好舒服啊,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咦,怎么到了这个地方?驴子啊驴子,难道你是迷路了吗,快走快走。”接着便是驴蹄声。方剑明听了这个声音,心中大喜,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金聚德已大喝一声,疾奔了过去。
未几,打斗声“噼噼啪啪”的传来。方剑明大叫道:“金舵主,不是敌人。看老,手下留情。”话声刚落,一声“哎哟”传来,接着一个庞大的东西飞了过来,这东西来得好快,落地之后,打了几声驴叫。见了这个东西,众人都禁不住面露古怪的笑容。只见这个东西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毛驴,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毛,毛驴上倒骑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干瘦山羊胡子老头。老头双手紧紧地抱着驴屁股,惊慌失色地道:“不得了,不得了,绿林好汉看中了老汉的毛驴,求求各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方剑明哭笑不得,将华天云交给杨柳月,笑道:“看老,你可真会装,你把金舵主怎么样了?”看唱本抬起头来,见是方剑明,拍了拍胸口,脸上做出放心的表情,怪声怪气地道:“原来是你啊,什么金舵主?你说的是那个一上来就要吃掉我的毛驴的家伙么?不得了,不得了,他好大的胃口,要不是我这驴子跑得快,连我也要被他吃了。”
这时,邹易夫纵身跃了过去,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惊奇而又气急败坏的大叫了一声。片刻,只见邹易夫领着金聚德从黑暗中走出,邹易夫脸上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金聚德揉着肩膀,脸色青红,见了看唱本,好像很惧怕似的,也不敢多瞅他一眼。邹易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跑回府中去了。
邹易夫看了看看唱本,脸色一沉,道:“你是何人?”方剑明正要为他们引见,看唱本抢先道:“看唱本。”邹易夫一愕,道:“看唱本?什么看唱本?”看唱本道:“骑驴看唱本啊,骑驴的不看唱本看什么?难道要老汉看小媳妇,看大姑娘?虽然老汉也喜欢看小媳妇,大姑娘,但就是没人看得上老汉,老汉只好看唱本了。”邹易夫听他疯言疯语,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道:“你胡说些什么,谁叫你看小媳妇了?”
方剑明生怕他们说僵,急忙道:“邹长老,这位老前辈自号看唱本,是一位江湖奇人,他是我的朋友。”接着给看唱本介绍其他人。看唱本听了,“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丐帮的朋友啊,那敢情好,老汉这辈子最想吃的东西就是叫化鸡,不知有没有幸能吃到。”吴世明在旁讥笑道:“你想吃叫化鸡还不容易?只要你加入丐帮,天天都能吃到,就怕到时要你吃得倒胃口。”看唱本“嘻嘻”一笑,道:“你这小娃娃明明不是乞丐,却成天和乞丐在一起,你怎么不加入丐帮?”
吴世明一瞪眼,正想说什么,方剑明一拉看唱本,走到杨柳月身前,道:“看老,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救我华大哥的,你看我华大哥到底是怎么了?他还能救过来么?”看唱本不去看杨柳月怀中的华天云,而是盯着杨柳月看了一眼,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杨柳月被他看得脸上一红。看唱本嘻嘻一笑,道:“哎哟,这小媳妇真俊啊,怀中之人是你夫君么?”
方剑明向杨柳月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叫杨柳月不要得罪他,杨柳月虽不清楚这看唱本有何本事,但见方剑明如此看中他,只得答道:“小女子杨柳月,我怀中人是丐帮帮主,他不是我夫君,是我结拜的大哥,老前辈能救我大哥吗?”看唱本道:“原来是丐帮帮主啊,这太好了,只要老汉救了他,还怕吃不到叫化鸡?”吴世明听了,冷笑道:“你可不要说大话?”看唱本道:“老汉说了什么大话了”吴世明道:“你知道我大哥伤在谁的手里吗?”看唱本道:“老汉当然知道,不就是赤眉老仙吗?”众人一怔,吴世明叫道:“你认识赤眉老仙?”
看唱本嘻嘻笑道:“见过几次面,却没有动过手,别看他当年的名气比老汉大,打起来老汉可不怕他。”除了方剑明,其他人都不相信。赤眉老仙武功之高,恐怕只有传说中老辈人物才能比肩,就算是天地榜上的人,也没有人比得上。看唱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手的样子,而且没有一丝高手的风范,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插科打诨的老不尊,他说不怕赤眉老仙,谁又会相信?
吴世明泼冷水似地道:“你有什么本事?我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凭什么?”看唱本哈哈笑了一声,道:“就凭老汉这双手。”说着,将一对瘦胳膊举起,道:“老汉这双手有许多年没有动过了,刚才看得差点就要冲上来和他们两个打上一架。”众人一惊,王宾道:“你说你早就来了?”看唱本道:“相不相信由你,让老汉来看看他。”说着,伸手去抓华天云,杨柳月刚想将华天云交给他,一瞬间的功夫,华天云已到了看唱本手中,不由呆了一呆。
看唱本道:“小姑娘,你受了那老怪的无形剑气,还不赶快运功疗伤,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杨柳月盈盈下拜,道:“多谢看老,我大哥的命全靠你老的妙手回春了,大恩不言谢,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看唱本看了看华天云的脸色,忽将华天云交给了方剑明,笑道:“不必做牛做马,一顿好酒好菜招待就行。喂,姓邹的长老,叫你的徒子徒孙们看好这片草地,别叫外人闯进来。”话声中,人已远去。
方剑明一怔,扬声道:“看老,你须要什么药,我帮你去买便是。”看唱本的声音飘来道:“这味药只有我才能要得来,放心吧,你们的华大哥,你们的帮主,死不了的。”他走后,邹易夫和王宾立即让丐帮弟子在草地四方看守,方剑明将华天云平放在草地中央,打算在看唱本到来之前为华天云运功疗伤,谁知刚一运功,足底醒神经的真气就会出来捣乱,使得他痛苦异常,生怕会给华天云到来不利的影响,只好放弃了。吴世明试了一次,却被震得气血沸腾,不敢再试。
好一会儿过后,忽听看唱本的声音飘来:“闪开,闪开,别挡道,我把药带来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来到了近前,那只毛驴见了他,亲昵的叫了一声。忽见一个庞然大物向草地深处狂奔而来,丐帮众弟子哪里阻拦得住,便连邹易夫,一掌落在那物身上之后,被震得翻飞出去。方剑明定睛一看,见是看汉书骑着大金牛追到,忙拉住了要上前阻拦的吴世明和王宾。
“徐老儿,你别跑,这次你休想甩掉我。咦,你怎么不跑了?”看汉书驱牛赶到。看唱本嘻嘻一笑,道:“不跑啦,不跑啦,这次就让你逮个正着吧。”看汉书大喜,飞身落下大金牛,向看汉书走来,道:“来来来,咱们就在这里斗上三百回合,谁再跑的话,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方剑明向他叫了一声“前辈好”,他点了点头,对于其他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看唱本见他一副要动手的样儿,忽道:“先别忙,你不是老想着赢我么?这里有个快死的人,你我各凭本事,谁把他的命从鬼门关救回来,谁就算赢,如何?”看汉书一怔,瞟了华天云一眼,道:“你说得就是这个人么?”看唱本道:“不是他还会是谁?”看汉书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是我什么人?”看唱本“呸”了一声,道:“你脸皮真厚,你有多大本事,你能救得活他?”看汉书大怒,伸手一抓,忽然将华天云吸到了手中,愤愤地道:“徐老儿,你也太小看我了,不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吗,看我……咦,这家伙体内的真气好强,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第262章救活
看唱本道:“你还记得李慕华这个人吗?”看汉书道:“是他?”眉头一皱,在华天云身上拍了几掌,忽地一拳打在华天云心口,华天云却连哼都没有哼过一声。看汉书心中一急,猛然将华天云扔到了半空,出拳如风,劲道全都打在华天云身上,按理来说,这些掌力打在人的身上,不出半会,人便要被打得稀巴烂,但华天云除了在空中翻来滚去的外,毫无其他损失。
看唱本看了一会,忽地骂道:“你个老糊涂,人没被你救活,再打下去,便要把他剩下的一魄打没了。”腾身跃起,看汉书怒道:“你敢骂我?”一拳打出。看唱本回了一掌,只听“轰”的一声,方剑明等人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身不由己的退了好几丈,往场中看去时,只见两人把华天云当成物体,在他身上比起内功来。方剑明大惊,飞奔过去,叫道:“两位前辈快住手,不要伤了我华大哥。”看汉书道:“他本来就是个死人,还怕伤了他么?”方剑明怔了一怔,忽见看唱本从身后拿出酒葫芦,全都给华天云灌了,看汉书也是亦然。方剑明深知两个酒葫芦内的药酒一热一寒,普通人哪怕是喝上一小口,便承受不起。
看汉书怪笑道:“徐老儿,这次你输定了。”看唱本瞪眼道:“谁输谁赢,言之过早。要是不能把他救活过来,你我都要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免得丢人现眼。”看汉书笑道:“干嘛那么麻烦,要是救不醒他,你骑你的小毛驴,我骑我的大金牛,咱们比谁快,谁第一个赶到黄河边往里跳,谁就是赢家。”方剑明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此老好胜如命,连死都要斗上一斗。片刻之后,见两人全身笼罩着一红一白两层雾气,想是倾尽了全力,心中好生感动。他们与华天云无亲无故,却这般拼命相救,慈悲侠义之心,实不多见。
吴世明走到方剑明身边,低声道:“剑明,这两个老怪物你是怎么认识的?”方剑明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吴世明听后,笑道:“这两个老怪物的本事倒真不小,多亏你认识他们,不然的话,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找这么两个武功无上的人。”方剑明嘿嘿笑道:“除了他们之外,我还见过好几个武功进入无上境界的世外高人。”吴世明惊诧地道:“了因大师早已进入了无上境界,他老人家算一个,你什么时候还遇见了其他无上高手?”方剑明古装高深地道:“此刻说出来,也就没有意思了,将来有机会的话,我再告诉你,说不定将来你也会碰见他们。”吴世明道:“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
一炷香过后,看唱本和看汉书发出的雾气渐渐消散,两人一头大汗,喘气如牛,忽地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华天云自然就落在了草地上。方剑明和吴世明跑上去一看,见华天云面色红润,已知他从鬼门关回来,心头好不欢喜。两人见看汉书和看唱本在运功调元,不敢打扰,只是守护着。
这时,杨柳月也运功完毕,得知华天云已被两老救活,顿时有一种再世为人之感,与邹易夫、王宾叫弟子们搬来好酒好菜,等候在旁。不多时,看唱本和看汉书睁开了双眼,同时起身,一个道:“我比你快。”一个道:“你比我慢。”互不相让,便要方剑明做裁决,方剑明笑道:“两位前辈一般快。多谢两位前辈仗义出手,晚辈先代华大哥拜谢二老。”说着,正要下拜。看唱本扭过身去,道:“是他救了你华大哥,你谢他吧。”看汉书也扭过身去,道:“错了,错了,是他救的,别谢我。”方剑明也不管那么多,拜了两拜,笑道:“两位前辈想必也饿了,请先用餐。”看唱本嘻嘻一笑,走过去,拿了叫化鸡就吃,一边吃一边道:“我可又吃上这等美味了。”看汉书见他先吃上,好不懊恼,忽地拍开酒坛封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坛,得意地笑道:“徐老儿,你先吃而我先喝,我没输给你。”看唱本哼了一声,几大口将叫化鸡吃的骨头也不剩,对方剑明道:“华帮主虽给我们救回来了,但身体还很虚弱,想要他尽快好转,除了安心调养外,还须一件清心调气的宝贝。”
方剑明想了想,拿出清心石来,道:“不知道它行不行?”看唱本接过来一看,喜上眉梢,道:“妙,实在是妙。”看汉书道:“妙个屁。”看唱本不理他,道:“这块奇石比别的宝贝强了许多,有它的话,不出三天,华帮主就能下地走路。你把这块奇石给他戴在胸口,我保证他今后体内的真气不会出乱子。”看汉书听了,从他手中抢过清心石,拿在手中看了一会,笑道:“妙啊,实在是太妙了。”看唱本道:“妙个大臭屁。”正好还了一报。
方剑明把清心石给华天云戴上之后,由杨柳月将他抱回住处看护,自己和吴世明陪着二老在草地上吃喝。两个老家伙海阔天空,聊得极是欢畅,方剑明和吴世明见识远没他们那么广博,只有干听的份。
忽听看汉书道:“喂,徐老儿,李慕华这次到中原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看唱本道:“除了那个人外,谁还会惊得动他?”看汉书道:“那姓张的也还没死?”看唱本笑道:“你都没去见阎王,人家哪会先死?”看汉书叹了一声,道:“当年我去找他比武,他让了我一剑,这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今他的剑法只怕已通神了。”看唱本道:“通神又如何?还不是麻烦缠身。”看汉书道:“怎么?”看唱本道:“李慕华这次到京城,大半原因是为了他,你安心住几日,可能会有一场好戏可看呢。”
看汉书摇了摇头,万分感叹地道:“都老得不像人样了,不见也罢。再说,我追了你几十年,直到今日,才明白似水流年这话的意思。”看唱本一怔,望着他道:“怎么?你要走?”看汉书无奈地道:“不走不行啊,葫芦里的酒都喝光了,得回家看看了。”说完,站了起来。方剑明忙道:“前辈何必急着要走?不如留在京城多玩几日。”看汉书笑道:“我什么都玩过了,还玩什么?你这娃娃倒很可爱,嗯,记住了,什么时候路过东海蓬莱山,便来山中找我。我那时倘若还活着,一定请你喝仙酒。”跃上牛背,道一声“走”,大金牛飞跑而去。
看唱本目送他远去,眼中依依不舍,忽动感情地道:“江兄,你赢了。”看汉书愕然声传来道:“徐兄,何出此言?”看唱本大声道:“江兄,每次都是我跑在你前面,这次你跑得比我快,难道不是你赢了么?”看汉书哈哈一声笑,道:“不错,我终于赢了。”笑声中充满了高兴,但又夹着离别时的忧伤。看唱本道:“江兄保重!”看汉书笑道:“你也保重。”眼看他就要消失在夜色中,忽听他不满地道:“徐老儿,我本想高高兴兴的离去,你却弄得就像生离死别死的,不行,不行,我是蓬莱山的高人,怎么会有这等世俗之态?”扬声唱道:“东海如碧环,西北卷登莱。云光与天色,直到三山回。我行适仲冬,薄雪收浮埃。黄昏风絮定,半夜扶桑开。叁差太华顶,出没云涛堆。安期与羡门,乘风安在哉?茂陵秋风客,劝尔麾一杯。帝乡不可期,楚些招归来。”
这首诗是苏东坡描写蓬莱仙境的《望海》,被他苍老的声音唱出,越发有味。他一走,看唱本沉默了好一会,胡乱吃了半只鸡,便也告辞走了,只听他也唱了起来,不过,他唱的却是词,道:“咸阳百二山河,两字功名,几阵干戈。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韩信功兀的般证果,蒯通言那里是风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醉了由他!”伴随他的声音,驴蹄声越来越远,风送歌声,还能隐隐听到“……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
方剑明注视着远处,目光闪出钦佩和向往之色,叹道:“这两位前辈真是当世奇人,异人异行,非同流俗,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到这般洒脱。”
翌日,擂台比武大会照常进行,不过丐帮却一个没有到场,如果硬说有一个的话,那就是吴世明。由于昨晚发生的事,方剑明的心情不太好,他还在担心华天云的伤,虽有清心石的帮助,但华天云此刻还是没有醒来。华天云一天不醒,他就会多一天担心。
上午的比武,方剑明打了两场。比武实行的是淘汰制,就是说一人要想在台上夺魁的话就不能输掉任何一场比赛,谁输了一场的话,就不能继续上台比武,这听起来很残酷,其实也是朝廷厉害的地方。朝廷举行这次擂台大会,是为了选出一批高手,不管这批高手最终会不会答应接受朝廷的封官,但只要产生这批高手,以后朝廷对江湖的了解以及进而插手,甚至控制,那要比以前方便得多了,当然内中的小九九朝廷是绝不会事先曝露的。
第263章归远帆
十个擂台到最后会产生十个高手,一个擂台只能有一个,这虽然不能保证十个人都是最强的,但毫无疑问,这十个人的武功要远远超出一流水准。上午这两场,方剑明虽然都赢了,但也赢得不轻松,越到最后,对手的武功越高。下午,到了校场,方剑明和武狂直接来到三号台下,清成却跑去六号台观看,他说要去给吴世明助威。
麒麟鼠自从同纪小黑相处以后,就跟在他身旁。纪小黑说身体不舒服,留在了客栈,麒麟鼠像个跟屁虫似的,情愿待在客栈,哪儿也不去。这让方剑明非常奇怪,因为除了他这个主人外,麒麟鼠最喜欢挨着女人,越漂亮的女人,它越喜欢。这次不知是转了性,还是中了邪,居然会喜欢上乞丐样的纪小黑。
师徒两人在台下看了一会,第一场比试便以一个外号叫“降龙手”的人击败对手而告终。那名叫罗振声的武官出来宣布获胜者为“降龙手”后,翻开花名册,道:“第二场,少林方剑明对清萍剑客归远帆,请两位选手上台。”方剑明听对手是归远帆,不敢大意,率先跃到台上。归远帆从人群中走出,纵身落到台上。尔后,竟将宝剑解下,拿在左手,脸上一片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儿。看来,他把方剑明视作了头号对手,不敢有一丝轻视。方剑明朝他一抱拳,朗声道:“归兄,请赐教。”归远帆道:“方少侠的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武功、机智之高,从昨日所见,也是当世少有。不过,少侠想空手对付归某的话,似乎显得托大了一点。”方剑明微微一笑,从怀内拿出了短箫,道:“在下深知归兄剑术精妙,怎敢空手接招?在下除天蝉刀之外,身边还有这件兵器。”
归远帆淡淡一笑,道:“方少侠的宝贝可真多,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好汉,归某有心想见识天蝉刀的威力,看来是机缘难得了。”方剑明笑道:“这却不然,归兄只要逼得在下出刀,自然就会见识天蝉刀的威力。”归远帆大笑一声,道:“归某正有此意。”话声一了,人已冲了上来,右手五指搭在了剑柄之上。他的来势相当奇怪,只是做出拔剑之状,好像要撞入方剑明的怀里。
方剑明双脚一点台面,向后急退。突听“铮”的一声,一道剑光飞起,然后便是“当”的一响,原来是方剑明用短箫磕中了归远帆的剑身,将宝剑荡出了一尺外。归远帆只觉手腕一麻,暗自吃惊地道:“我这宝剑虽非极品,但也非凡品,竟吃不住他的短箫,今日要取胜的话,实在太困难。”明知赢的把握很少,还是奋力抢攻,一把宝剑使得风雨不透,将方剑明笼罩在剑光之下。方剑明不敢托大,虽然自己的内力比对方深厚一些,但归远帆的剑法弥补了这点不足,剑势来去自如,挥洒由心,剑光如瀑,剑气若雷,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败。他将短箫舞动,时而当刀用,时而当剑用,脚下倒踩七星,在身前布下了层层防护,但求自卫,不求攻敌。两人身形飘舞,姿势优美,看在外人眼里,哪里是什么比武,简直就是一种舞蹈。
武狂抱着膀子在台下看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他从二人的身手看出了主人一定会赢,他对主人的信心可不是盲目,而是一种观察加直觉。他正在看得津津有味,却听旁边有人议论道:“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一个抢攻不止,却总是攻不进去;一个紧守门户,看似没有回击之机。照这样打下去,早晚会两败俱伤。”武狂扭头一看,见是一个背着大刀的汉子,他旁边一个瘦小佩剑中年人眼睛一翻,道:“谭老弟,他们这是力不从心啊,我要是那个归远帆,就故意卖个破绽,让方剑明上当攻击,那时出奇招,叫他落败。”背刀汉子摇头道:“这却不然,我要是方剑明,绝不会上当受骗。你说这姓方的小子明明有天蝉刀在身,为何不用呢?”佩剑中年人道:“别不是他怕败在归远帆手上,不敢出刀,丢了少林寺的脸面吧?”说着,脸上露出了一副怪笑。那背刀汉子也露出一副怪笑,道:“正要是这样的话,少林寺的名声岂不是一落再落?前些日子,风传少林寺遭到不明强敌攻击,险些毁掉千年基业,难道是由于寺中弟子一代不如一代,才会弄成这样?”
武狂听了,怒道:“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胡说什么,不懂就不要装行家,再敢胡言乱语,叫爷爷听了火起,绕你们不得。”佩剑中年瞄了他一眼,讥笑道:“你是哪里跑出来糟老头子,我们谈少林寺,关你屁事。”武狂听了这话,脸上反而去了怒火,笑眯眯的走上来,道:“老兄尊姓,咱们亲近亲近。”说着,伸出左手。佩剑中年人笑道:“好说,好说,在下人称‘剑霸’,阁下……”伸出手去,同武狂的大手一握,话说到这,尖声惨叫了一声,喊道:“我的娘呀,你……”整个身躯卷作一团,额头冷汗狂流。背刀汉子脸色大变,将大刀撤了下来,喝道:“你想干什么?快些把尤兄放开,不然休怪大爷的刀不长眼睛。”武狂嘿嘿一笑,道:“你试试看,是你的刀硬,还是爷爷的手快。”
背刀汉子见佩剑中年人疼的只流汗,再也哼不出声来,知道面前这人的武功高出他们甚多,哪敢造次。这时,两个锦衣卫士发觉情形不对,走了上来,一人道:“干什么,干什么,场内不得闹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武狂抢在背刀汉子前面笑道:“我和这位老兄亲近亲近,谁知这老兄身子骨弱,禁不起我一握。”说时,将手松开,推了佩剑中年人一把,佩剑中年人险些跌倒,幸亏有背刀汉子及时接住。两人又怒又怕地看着武狂,谁也不敢动手。那两个锦衣卫士哪里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这两个家伙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怎么会招惹上武功比他们高了很多的人。
“好啦,好啦,没什么事就好,下次别再惹事了。”两个锦衣卫卫说完之后,走了。武狂瞪了两个不识好歹,乱发臭屁的家伙一眼,道:“再敢胡说,出了校场,当心我剥了你们的皮。”两人不敢回嘴,心中却早已把武狂祖宗八代骂上了天,悻悻地转身钻进人群里。武狂十分得意,扭头去看台上的比武。
此刻,台上二人交手已过五十招,归远帆的身法逐渐缓了下来,剑招也由快攻变为慢击,每一出剑,剑上就如托着重物一般,脸上神情也显得凝重无比。方剑明的身法也随之减慢,他的打法完全是跟着对方剑势。剑到哪,萧就到哪。偶尔剑萧相碰,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以剑刃之锋利,却伤不了箫半毫。
众人见了,无不惊奇。看归远帆的剑绝非凡品,虽不能说是神兵利器,但也能够吹毛断发,怎么会削不断一根萧呢?看来这根短箫不是一般的萧,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打造的,坚硬如斯。武狂看了几招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就在这功夫,方剑明长啸一声,身形一翻,短箫一点,明明看起来要同剑身相碰,却在米粒之间贴着剑身,向归远帆手腕“曲尺”穴点了过去。归远帆脸色一沉,不等剑招用老,一个“燕子大翻身”,几乎和方剑明同时跃起。右脚尖在左脚面一点,上身微仰,姿势优美而又逾电般向斜上方拔高了六尺,忽地回手一剑刺出,剑光闪动,剑气森森,五道剑影洒向方剑明的手臂。这一剑出得不仅快,而且招式无比的精妙,所用身法更是高超。
方剑明双肩一晃,左手二指点出,正是烈火指。只听“当”的一响,利剑被震偏了两寸,从方剑明身旁刺了过去。方剑明不等对方变刺为削,凌空一转,飞起一脚,踢向归远帆手腕。归远帆大吃一惊,想不到方剑明的反应比他还快,急忙抽身退了一丈。两人一合即分,从半空落了下来。
两人落地后,却不急于攻击。方剑明皱眉问道:“归兄所用的身法好不奇妙,请问何名?”归远帆笑道:“昨天有人说我使的是武当梯云纵,我不妨在此言明,此为家师的绝学之一,名叫踏风步。”忽听台下有人笑道:“好一个踏风步,这明明是从我武当的梯云纵演化而来。”方剑明往下望去,见说话的人是飞星道长。归远帆哈哈一笑,道:“道长,你昨日纠缠于我,定要晚辈承认这是你武当的梯云纵,不好意思,家师传这身法给我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它叫踏风步。家师既然叫它踏风步,我身为弟子,又焉敢乱叫?”飞星道长道:“令师究竟是谁?现居何处?贫道要去拜访一下。”归远帆道:“家师名讳无崖子。”飞星道长一怔,道:“无崖子?贫道还是头一次听说。”归远帆笑道:“家师云游四海,行踪不定,现在何处,晚辈实是不得而知。贵派神通广大,想必定有本事找到家师。”飞星道长笑道:“就算他远在天涯海角,本派也要将他找出来,问清……呵呵,至于你,本派是不会找你麻烦的。”
第264章万川归海
忽听有人笑道:“贵派要找他的麻烦,可曾问过本公子了么?”这话是从人群中传来的,至于是谁,却不得而知。飞星道长察觉不到此人藏在何处,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笑道:“尊驾又是哪位?”那人笑道:“本公子乃逍遥派帮主。”场上的人听了,都是一愣,江湖中何时出了个逍遥派?飞星道长道:“贫道孤陋寡闻,竟不知道贵派之名,实在惭愧。”那人道:“归大哥是我逍遥派中的一员大将,贵派要找他麻烦的话,就是与我逍遥派过不去。”飞星道长道:“过不去又怎么样?”那人笑道:“过不去就过不去,又还能怎么样?”飞星道长一声长啸,猛地跃起,朝十丈外扑了过去。
“你干什么?”
“武当就很了不起么?可以无视校场规定。”
“老道好猖狂,竟敢从老子头顶过去。”
叫骂声响成一片,乱了一会,人群才安静下来,飞星道长却已不在场上,至于那逍遥派的帮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场上。归远帆笑道:“本派帮主喜欢开玩笑,请各位见谅。”方剑明虽不知道那逍遥派的帮主是谁,又在何处,但听他的声音,分明就是那晚在皇宫中曾与一男一女两个扶桑人对峙的人。那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难怪连飞星道长也找不出他来。
归远帆咳嗽了一声,对方剑明道:“方少侠,接下来你可要当心了。在下有一剑名叫‘万川归海’,虽不敢说是当世无双,却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方剑明道:“归兄尽管使来,在下候教。”归远帆手腕一抖,只见剑影向外排开,一浪接着一浪,好像他手中拿的并不是一把剑而是千万把。见了这种手法,看者无不骇然。
方剑明脸上显出凝重之色,注视着剑影,右手中的短箫一抬,横在胸前,左脚缓缓后移了一步。这一步移动得相当缓慢,就如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生怕走快了会跌倒。他的左脚方着地,归远帆全身一紧,忽地一剑遥遥刺出。方剑明眼角扑捉到了一道细微的剑影夹着刺破气流的剑气袭到了右胸,大吃一惊,将手一举,“当”的一声巨震,只觉一股令人可怕的剑气几乎要穿过短箫打入体内。
方剑明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好怪异的剑招。”归远帆脸上带着笑意,道:“方少侠觉得这起手式如何?”方剑明赞道:“光是一个起手式就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何况后招呢?看来在下是低估了归兄,归兄真是深藏不露,在下说不得要出刀了。”说着,将短箫放入怀内,解下天蝉刀。
归远帆嘴角禁不住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苍白,就像看见了可怕的怪物一般。方剑明右手轻轻往刀柄上一搭,眼中神采飞扬,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的那么一站,刹那之间,天地似乎已经和他合为一体,一种非凡的气势立时引得看者为之侧目。有人惊呼道:“人刀合一。”方剑明微微一笑,谦虚地道:“兄台过奖了,在下的刀法只能算是入流而已,人刀合一的境界还远远未到,这也是在下所追求的刀道。”看者多半不信,要做到这种令对手心惊的姿势,岂是入流就能所致?没有对刀法精湛的领悟,万万不能办到。
不知为何,在这一刹那,方剑明有了一种神奇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是刀,刀就是他,那种刀与人的共鸣虽不是第一次出现,但这次的感觉比以往多了一分自然。他感觉自己已不在台上,四周都没有人,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他的灵魂似已出窍,飞入了无边无际的苍穹。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思逐渐回到了台上,抬眼一看,微微一愣,原来归远帆不知为何满头大汗,双眼圆睁,惊恐地看着他,身躯轻微颤动着,手中的剑支在台面,整个人就如虚脱了一般。
方剑明奇道:“归兄,你这是……”归远帆感觉压力一松,长吐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水,叹服道:“方少侠的刀法实乃归某平生所仅见,正所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归某虽有心击出这一剑,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归某败了,败得心服口服。”说完,深深地看了方剑明一眼,纵身落下擂台,闪入人群中。
罗振声走上来向方剑明拱手笑道:“恭喜方少侠获胜,此番胜出,便能进入前六强,下官见了少侠如此精湛的刀法,不虚此生矣。”方剑明听了,啼笑皆非。他刚才不过是摆了一个出刀前的姿势而已,没想到却惊走了归远帆,还让罗振声说出这番恭维话,这些都在他意料之外。这罗振声话中有巴结之意,却不知为了什么?自己又不是朝中大臣,他巴结自己又有何用?
方剑明下了擂台,不少人围上来向他祝贺,惊叹、佩服之言,听得方剑明大感苦恼。方剑明又不认识他们,只好含笑回礼。武狂却不管那么多,拉起方剑明就走。方剑明忙道:“咱们先别走,说不定待会还有我的比赛呢。”武狂道:“放心吧,我已经打听过,今天没有主人的比赛了。明天早上进前三,下午就可夺魁。哈哈,主人,你刚才的表现实在妙极了,看得真过瘾。”方剑明暗忖:“刚才根本就没有交手,怎么就是看得真过瘾了?”不等他问起,武狂解开了他心中疑惑,道:“主人,别看你什么都没有做,但在你不动如山的那半盏茶时辰内,让我领悟了不少。我一直都想突破自身的极限,但苦于没有人指点,没想到主人却成了我的师父,看来我跟着主人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方剑明惊讶地道:“你说我立在哪里有半盏茶之长?”武狂道:“是的。”方剑明心中侥幸地道:“好在归远帆没有出剑,不然,以我当时的情形,哪里会挡得住他的一剑。”孰不知在那种情形下,归远帆已没有了出剑的可能,又焉能伤得了他?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六号台下。找了一会,便看见清成和吴世明在人群里聊天。武狂将方剑明获胜的消息告知两人,两人都很高兴,清成更是大大的赞扬了一番,却又在末尾泼了不少冷水,这一次,方剑明非但没有抬杠,反而虚心接受。这时,台上的点名官点到了吴世明。吴世明“哈哈”一笑,跃上了擂台。
台下观看的人,在这两天内对他早已熟悉,纷纷为他叫好。吴世明抱拳向四方回礼,却听得有人阴沉沉的一笑,一条人影飞上擂台,一双阴寒的眼睛看着他,就像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吴世明怪声笑道:“幽冥鬼王欧阳绝,你大白天的出来吓人,难道不怕遭雷劈吗?”欧阳绝“桀桀”一笑,道:“老夫在地狱里待腻了,想上来抓个人吃吃,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你这个小鬼,我这个做鬼王的,少不得要把你打回原形。”吴世明仰天大笑道:“谁把谁打回原形言之尚早。出招吧,本公子要好好领教你的高招。”欧阳绝阴笑道:“小鬼狂妄无知,就让鬼王来教教你,叫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说罢,一掌带着阴风劈了过来。吴世明哼哼冷笑,神龙棍一舞,顿时便将阴风除尽。欧阳绝叫道:“别以为你有了神龙棍,我就拿你没办法,看招!”
两人动作快到了极点,只听“嘭”的一声,两人都被震得退了出去。尔后,两人施展所学,寸步不让,只听“砰砰……”之声响个不停,台上棍声如雷,掌风激荡,两条人影起落有致,看得台下观众心惊胆战,大呼过瘾。这种打法简直就是在搏命,哪里是在比武?
方剑明不知欧阳绝的底细,便问道:“师父,这欧阳绝是什么人?浑身透着一股阴森森的东西,让人感觉好不自在。”清成道:“他是黑道上的高手,凶名远播,杀人不眨眼,因此,被人叫做幽冥鬼王。”武狂道:“这厮我以前见过几次面,虽然凶残,但也只是针对敌人,你不去惹他的话,他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突然叹了一声,道:“想当年,我也是一个疾恶如仇,见到坏人就杀的怪客,不论是谁,只要落到我手中,从来没有绕过,因此,江湖中人都叫我铁面怪,并把我列为江湖八怪之一。现在想起来,觉得太过暴戾,今后跟在主人身边,要好好的学习什么叫做修身养性。”
方剑明笑道:“武老哥,我自己有时候都管不住自己,哪里还能让你学习?对了,你们江湖八怪都是互相认识的么?”武狂道:“哪能都认识,有些彼此都没见过面。”方剑明道:“烟枪怪你认识么?”武狂笑道:“认识,那家伙论脾气,比我更臭。”方剑明道:“他现在追随高人,脾气似是好了许多。”武狂诧道:“真的么?那家伙高傲得很,还有谁能让他折服?”方剑明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与地榜上的如云神龙方白羽方前辈是在一起的。”武狂更加惊诧,道:“那家伙几时和方白羽攀上了交情?见了他,定要问个明白。”方剑明道:“武老哥,你成名多年,近些年才自称武狂,不知原名叫做什么?世上还有亲人么?”
第265章镖局
武狂呆了一呆,道:“我原名叫李芳武,说来奇怪,我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便不再记得之前的事,世上还有没有亲人,一点也想不起来。”方剑明奇道:“武老哥,你生的是什么怪病啊?怎么会忘记以前的事?”武狂听了,脸上显出迷茫之色,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我想了许多年,想得头疼起来,脾气更坏。我能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叫李芳武,却想不起以前做过什么事,家住哪里。我总觉得李芳武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不然我不会在失忆后还记得它。李芳武李芳武,天下姓李的不知凡几,我究竟是谁?”方剑明见他表情由迷茫变为痛苦,不敢再问,却听他自言自语地道:“我是从北方一个叫吉祥村的村落走出来的。我问过村中的许多人,他们都说我不是当地人。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是躺在村外的树林中,头脸一身血污,不知死活,幸亏有好心的人用草药给我疗伤,不然我也不会活下来。在村中的那些岁月,我经常感到头如针扎,十分痛苦,只要去想以前的事,更会痛得死去活来。我离开吉祥村后……”方剑明截口道:“等等,吉祥村?我不也是被师祖从一个叫吉祥的村子中捡回来的么?武老哥,你说清楚些,吉祥村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雁门关南,山西代县境内?”武狂怔了一怔,双手猛地一拍脑袋,脸色痛苦地道:“正是,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我是谁?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双手揪住方剑明,一脸凶相。
方剑明见他因想不起以前的事而发狂,暗暗吃惊,任他揪住,温和地道:“武老哥,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就是武狂。”武狂道:“不,不,不,我叫李芳武、我为什么叫李芳武?李芳武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将方剑明推开,一跃而起,踩着人的头顶狂冲出去。方剑明和清成见了,大惊失色。方剑明后悔不已,早知道如此,就不必问那么多了。有人见武狂要来踩自己的脑袋,大怒道:“他妈的你不长眼睛啊,敢踩老子……”话没说完,一阵狂风卷过,武狂脚尖一点他的脑袋瓜,飘出了十数丈外。方剑明生怕武狂出事,急忙追了上去,在后面叫道:“武老哥,武老哥,快回来,快回来,等等我。”清成追不上,只好留在了场上。
武狂这一闹,校场内的锦衣卫可不干了,纷纷朝武狂的方向扑了过去。总负责人何飞见有人当众踩人的脑袋狂奔,不禁又气又笑,待看清是武狂时,不禁愣住了,一时也忘了赶过去制止。武狂身法极快,不等锦衣卫来捉他,已从南门冲了出去。很快,方剑明也追出了南门外。大道上停着许多车马,人来人往,见有人狂奔而来,那来得及闪开的急忙闪开让道,闪不开的只觉人影一晃,对方已从身旁如一阵风般卷过。不一会,道上的人越来越少。
忽听又人喝道:“青天白日,竟敢行凶追人,看镖!”随着话声,三枚金钱镖自斜翅里飞了过来,分打方剑明上、中、下三路。方剑明左掌一拍,一道强劲的掌风将三枚金钱镖打落。这么一耽搁,武狂转了一个方向,跑进了一片竹林内。方剑明正要追进林中去,忽觉心头一跳,一道奇怪的压力从斜翅里逼了过来。他大吃一惊,暗自运功,凝神戒备,目光看向了数丈外。率先看得到就是一把触目惊心的大弓,箭在弦上,眼看即发,压力正是从弓上发出。方剑明看见这张大弓,心头立时涌出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来。
不错,持弓的人正是一个少年。此刻,少年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十分友善,但手上的大弓却很不友善,并没有放下的意思。方剑明这一被阻,武狂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那少年抱拳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兄台,在下若没有记错的话,阁下就是不平箭曹继云吧。”少年笑道:“兄台原来还记得我,失礼,失礼。”说着,收起了弓箭。
曹继云身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金刀镖局的少镖头。打出金钱镖的是另外一个少年,其父是京城一家镖局的副总镖头,一手金钱镖十分厉害,他幼承家学,打得有模有样。不过,方剑明很轻松的将他的金钱镖打落,他心中颇为不服,叫道:“好啊,功夫不错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追人?是不是想行凶?”没等方剑明开口,曹继云已笑道:“戴兄,我担保他不会是坏人。”对方剑明道:“上次一会,未及请教尊姓,这次兄台可以告知了吧?”金刀镖局的少镖局忽然想起来了,道:“原来是你啊,难怪我见了你觉得有些面善,似在哪里见过。”方剑明笑道:“小弟方剑明,想不到又有幸见到了少镖头,幸会。”几人听了,除了曹继云外,其他的都惊奇的叫了起来,少镖头惊喜地道:“你就是那个方剑明么?哎呀,真是失敬,失敬。早知道是你,我们就该帮你把那人抓住,那人定是个恶徒。”
按理来说,方剑明去年才刚崛起,名头再大,也不可能谁都知道,但他在石壁上的事迹传入江湖后,一来因为被龙碧芸认作未婚夫,二来仗着天蝉刀技压群雄(虽然未必是),夺得《天河宝录》,因此,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成了后起之秀,在那年轻的一代中,更是成了偶像,大都觉得他给年轻人挣了脸面。自古以来,武林中的大人物大高手,哪个不是上了年纪的人,江湖人也常常嘲笑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是黄口小儿,不懂武林规矩。方剑明这一出名,受众度之高,超过了之前武林中的所有后起之秀,少镖头等人都是爱热闹的年轻人,又怎会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方剑明抱拳笑道:“不敢,不敢。那人不是恶徒,我追他另有原因,只是现在说来话长。”曹继云笑道:“原来是方兄,方兄之名,小弟近来常常听说,难怪小弟的这一箭对方兄没有多大用处,方兄的武功确实名不虚传。”方剑明道:“曹兄说笑了,你这一箭还没射出,我就已倍感压力,倘若放箭,我只怕便要亡命而逃了。”曹继云哈哈一笑,道:“方兄风趣得很,上次相见,未能把酒畅谈,今日相遇,说什么都要喝上三杯水酒,方可不辜负这等良机。”少镖头等人纷纷赞同,定要拉方剑明前去喝酒。方剑明推辞不了,只得随同而去。
到了一家酒店,叫上好酒好菜,边吃边聊。金刀镖局的少镖头名叫胡云飞,打出金钱镖的少年名叫戴希龙,另外三个少年,一个是胡云飞的师弟,叫做沈云友,其他两个却是京城“金枪镖局”总镖头戈凯然的两位公子,哥哥叫戈慕德,弟弟叫戈慕贤。
原来“金枪镖局”总镖头戈凯然与“金刀镖局”总镖头,也就是胡云飞的爹爹胡成武,乃同门师兄弟。戴希龙之父,是“金枪镖局”副总镖头,与戈凯然拜过把子,交情匪浅。
曹继云帮胡云飞保住了镖,胡云飞死活不肯让他离开,将镖安全押送到目的地后,便请曹继云到“金刀镖局”做客。擂台大会早已在武林中传开,大家都想来看看热闹,因此,到了京城后,胡成武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师兄戈凯然,而曹继云因为胡云飞的关系,也就住进了“金枪镖局”。
曹继云问起先前之事,方剑明长话短说,将经过说了,几人听后,好不后悔,戴希龙道:“都怪我。方兄,你请放心,只要武老前辈还在京师,我竭尽所能,也要帮你找到他老人家。”方剑明笑道:“这样的话,小弟就先谢过戴兄了。”戴希龙道:“方兄不必客气。”
交谈之中,方剑明发现曹继云的年纪虽然不是几人中最大的,但其他四人,都以他为首,心中不免诧异,暗道:“曹继云的武功看起来似要在其他人之上,他做‘大哥’也说得过去,但胡云飞等人与他说话时,脸上带着尊重,就像长辈一样,不知是何道理?”曹继云想是看明了他的疑惑,笑道:“方兄,我听说你的义父便是多年前名震天下的刀神楚老前辈,不知可是真的?”听了这话,胡云飞等人均是发出了一声惊呼,一脸惊讶地望着方剑明。
方剑明淡淡一笑,道:“没错,小弟的义父正是刀神。曹兄的来历只怕也不会简单。”没等曹继云开口,胡云飞已叫道:“方兄说得没错,曹老大的师父乃地榜上的‘箭傲天下’曹庆伤曹老前辈,你们都是少年英雄。来,我们大家干了这一杯酒,以后就是好朋友。”方剑明笑道:“原来如此。好,来,干了这一杯。”六人举杯相碰,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天、地榜之名,方剑明不知听了多少遍,但直到现在,他才搞清楚是那二十位。天榜上的十位是正天教前任教主独孤动天、“天竺僧”竺法音、“天都圣人”余天都、天山派的老掌门钟子丹、刀神楚东流、“赌神翻天”上官无错、“病书生”殷无极、“钓叟”姜无崖、醉道人、文若望。
第266章前六
地榜上的十位是少林寺前任掌门无空大师、正天教现任散人飞龙子、天地盟现任大护法“拳罡魔君”朱笑白、“箭傲天下”曹庆伤、祁连山邱家的邱天忍、高不兴的师兄毒龙尊者、“长白雄狮”卫天国、“如云神龙”方白羽、“白眉神君”白无忌、惠尘师太。
以上这些人,方剑明亲眼见了大半,只是此刻在他心中,最想见而又永远不能得见的人却是天榜上那位最不出名的文若望。因为他早已知道,文若望正是他的爷爷。
吃喝了一会,方剑明问曹继云是否报名参加了擂台赛,曹继云笑着说参加了。原来,到了京城后,曹继云便报名参加了比武。他所在的擂台是八号,他一路过关斩将,击败许多成名高手,名声随之大增。不久前,他晋升了八号台前六强,心情非常好,便与胡云飞等人出来庆贺,没想到的是,刚走出不远,便碰上了方剑明,因此而结下交情。
方剑明听他也进了前六,笑道:“曹兄夺魁指日可待,小弟先恭喜了。”曹继云道:“方兄取笑小弟了,谁不知道方兄才是这次擂台的热门人选?对了,方兄,你是几号台?”方剑明道:“三号。”曹继云道:“那我就不必担心碰上方兄了。”方剑明开玩笑地道:“那可说不一定,十个擂台比完之后,朝廷只怕又会玩别的花样,要这十个夺魁的人比一场,到时……”曹继云笑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方剑明诧道:“莫非曹兄有内部消息?”曹继云笑道:“的确是内部消息,实话告诉方兄,擂台大会只召开三日,明天就是最后一日。十个高手产生之后,朝廷还会让这十个人同其他各国高手比武,意在相互切磋,发扬武术,另外……”
方剑明道:“另外什么……”曹继云压低声音道:“方兄可想为朝廷效力?”方剑明一怔,道:“这话从何说起?”曹继云道:“朝廷召开这次擂台大会,完全是为了选拔人才。取得好名次的,均有封赏,尤其是最后角出的十个高手,朝廷更要封官拜将。”方剑明哈哈一笑,道:“这不过是朝廷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可没有想过要为朝廷办事,我纵然侥幸得胜,朝廷的封官厚赏,我也会推辞掉。”曹继云叹了一声,方剑明听出叹声有异,问道:“曹兄缘何叹气?”
曹继云面色一正,道:“当今朝廷朝纲不振,为王振所把持,才使得黎民受苦受难。我闯荡江湖两年,不知见了多少贪官污吏,我若做了官,定要铲除这些朝廷的蛀虫。”方剑明佩服地道:“曹兄有此见识,实令小弟深感惭愧。”曹继云道:“方兄仗义江湖,也可造福武林。”胡云飞举杯笑道:“来,咱们干了这一杯,一为曹老大将来能荡净朝纲,二为方兄弟将来能扫尽武林污浊。”六人心中滚烫,把杯中酒喝尽,大笑数声,出店而去。
由于武狂追丢了,方剑明就算有心想找,也无从找起,只好回转校场,而曹继云等人自是回“金枪镖局”。方剑明正往前走的功夫,忽听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道:“方大哥,真的是你,等等小弟。”方剑明回过身去,见了来人,大喜,迎上去道:“原来是钟老弟,实在是太好啦。昨天我看到你在台上和人比武,本想等你比完之后找你叙旧,却因事耽搁了,去找你时,你已不在。”顿了顿,像个大哥似地道:“钟老弟,你到了京城,怎么也不来找我?不然的话,我们早就见面了。”
钟涛笑道:“我本来早该到京城的,但因为雷府出了一些事,来晚了,前天刚到京城。”方剑明一惊,问道:“雷府出了什么事?”钟涛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到时我会告诉你雷家的情况,还要把这几个人介绍给你认识。”
两人并肩而行,方剑明问起他要介绍的人,钟涛只是笑,说到了便知。两人进了校场,混迹在人群中。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围着栅栏的地方。方剑明见了,暗自纳罕。两个官兵站在栅栏外,见两人来到,一人伸手拦住方剑明的去路,道:“十分抱歉,这里不是一般武林中人所来的地方,请少侠绕道而行。”钟涛道:“他不是一般的武林人物,他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名气在武林中大着呢,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先前那官兵道:“钟公子,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我们两个万万不敢擅自作主。”
方剑明不知这里为何要如此戒备,见他们确实是有为难之处,微微一笑,道:“钟老弟,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让两位大哥为难了。”说完,转身欲走。钟涛拉住方剑明,道:“方大哥别走,我有办法。”对两个官兵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吗?”
先前那官兵道:“正要请教钟公子。”钟涛道:“他就是近来武林中名声很响亮的方剑明方少侠,不知道他是否有资格进去?倘若他都没有资格进去,我看天下就没有几个人能进这里了。”
两个官兵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少林寺的方少侠,失礼,失礼。不知方少侠……”说到这,脸上都带着一丝怀疑的表情。钟涛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先前那官兵迟疑了一下,另外一个官兵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咱们还是放他进去吧,就算他不是方剑明,得罪了钟公子就是得罪了公主,你我还有好果子吃吗?不如这样,我们……”他的低语还没有说完,只听有人冷冷地道:“两个不开眼的家伙,还不快请方少侠进来?你们胆敢阻拦方少侠的去路,有几个胆子?”
两个官兵听了,脸色大变,急忙回头躬身道:“张大人,小的们不敢,既然是方少侠,我们这就请他进来。”说完,两人闪开,伸手做请的姿势,道:“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斗胆冒犯方少侠,还请少侠恕罪。”方剑明摇摇头,笑道:“两位也是职责所在,何罪之有?”那呵斥两个官兵的人走上来,笑道:“方少侠到了京城,怎么也不来看望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对方少侠可是惦记得紧。”方剑明见得是他,微微一怔,钟涛抢先开口道:“张大人,原来你和方大哥早就认识了。”
方剑明在雷家时,碰到女伴男装的“巾帼公主”朱祁嫣,双方误会,方剑明同其中一个人还较量了一番。眼前这人正是那个同方剑明交过手的护卫张舟。张舟虽然只是一个护卫,但因为他是朱祁嫣的手下,别说小小的官兵,就算是知府见了,也得低头哈腰讨好。
张舟哈哈一笑,道:“钟公子,我与方少侠非但认识,而且还是不打不相识呢。方少侠别来无恙,近来可好?”方剑明道:“原来是张大人驾到,失敬,失敬。托你家公子的福,在下一向过得很好,多谢张大人前来解围。”张舟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方少侠到了京城,莫非是为擂台大会而来?”方剑明道:“在下随同师门长辈前来京城开开眼界,让张大人见笑了。”张舟道:“岂敢,岂敢,在下预祝方少侠夺魁。”方剑明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求不要弱了师门名声才是。”张舟道:“我家主子早就听说方少侠到了京城,几次想前去拜会,但又怕十分冒昧,是以……”方剑明道:“在下一介武夫,怎敢劳动你家公子大驾。”
钟涛忽道:“张大人,你现下有什么紧要的事吗?”张舟一拍脑袋,叫道:“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我还要去面见主子,有一件重要的事禀报。方少侠,在下先失陪了。”方剑明道:“张大人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还请代我向你家公子问好。”张舟道:“一定,一定。”说完,匆匆而去。
钟涛见他走了,便带着方剑明进了栅栏,来到一座大厅内,大厅极为宽阔,内中摆了几张漂亮的花木大桌,其上点心茶水,一样不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俏生生地立着四个落落大方的侍女,见二人进来,福身见礼。出了大厅,向左而行,忽见前面走来三个人。当先一位是个中年文士,步态沉稳,气势不凡,颌下蓄着长须,颇有出尘之味,只是他眼光转动之间,寒气逼人。跟在他后面的两人分别是一个英挺华服青年和一个师爷模样打扮的老者。
方剑明的目光同英挺华服青年一对,两人都不禁怔了一怔,心中都道:“怎么会是他?”钟涛见了三人,甚是高兴,迎上去道:“宇文前辈,你们要出去啊?”那中年文士含笑点了点头,看了方剑明一眼,眼中闪过一道令人难以察觉的惊奇,口中道:“钟公子,这是你的朋友吗?”钟涛道:“不瞒宇文前辈,他就是少林寺的方剑明方少侠。”为方剑明介绍道:“方兄,这位大伯就是白陀山庄庄主宇文修岚宇文前辈。”方剑明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闻言向前一步,道:“武林后学方剑明,见过宇文庄主。”宇文修岚微微一笑,道:“原来少侠便是名震武林的方剑明,真是幸会、幸会。”方剑明向他身后的宇文坚看了一眼,笑道:“宇文公子,近来可好?”
第267章风尘四侠
宇文坚淡淡一笑,道:“托少侠的福,在下过得还好。”宇文修岚听了,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方剑明道:“在下与宇文公子有过数面之缘。”宇文修岚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今后你们可要多多来往。方少侠、钟公子,我等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有空再聊,告辞。”说完,带着宇文坚和那师爷模样的老者走了。方剑明问钟涛道:“钟老弟,在此地落脚的人好像都不是无名之辈,莫非……”钟涛笑道:“能在这里落脚的,多是江湖奇人,我能到这里来,一来是因为雷家的关系,二来是因为我……”说到这,脸色一红,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方剑明见了,心头大奇,他知道钟涛忠厚老实,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会不知因为什么,却突然哑巴起来,正想询问,一声奇怪的铃音响起,一股凌厉的气劲逼了过来。方剑明心头一跳,暗自运功,抬头望去,见到来人,脸上禁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钟涛却跳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对来人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朋友?我还想把他介绍给你们呢。”
只见来人是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子,脚下穿着一对草鞋,玉足白嫩,浑然天成,她岂不就是那日说要找于谦的女子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和钟涛又是什么关系?
草鞋女子听了钟涛的话,脸上闪过一道歉意,道:“涛弟,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你别责怪我。我曾见过他,知道他武功甚高,所以才会忍不住出手试探。”钟涛脸色转喜,道:“原来你和方大哥认识,那真是太好啦,省得我再为你们引见。”方剑明笑道:“我与小姐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彼此不知姓名。”钟涛道:“怎么?你和我……表姐还没有互通姓名?”方剑明道:“那日令表姐急于去找于大人,因此彼此均未留下姓名。”钟涛呵呵笑道:“这就难怪,走,咱们进去说话。”
进了右首不远处的一间厅堂,只见里面坐着几个人,见钟涛回来,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叫道:“钟小弟,你进了前六,明日便可夺魁,我们正在商量到那一家去喝酒庆贺呢,不如由你拿主意。”钟涛笑问道:“我没告诉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全胜了?”一个大肚皮的和尚笑眯眯地道:“你家学渊源,武功非凡,夺魁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是进前六强呢?”钟涛笑道:“大肚叔叔,你又来取笑我。你们瞧,我带来了一个你们都想认识的人,你们怎么谢我?”
除了那个仍旧坐着的人外,其他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方剑明脸上。草鞋女子进来后,却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坐着没动的人一旁的坐下。那几人注视了方剑明一会,“大肚叔叔”神色一喜,眉开眼笑地道:“和尚要是没有料错的话,少侠莫非就是方剑明方少侠?”方剑明道:“正是在下,未请教诸位高姓。”几人听了,十分高兴。“大肚叔叔”对钟涛笑道:“钟小弟,你怎么不早把方少侠带来,我们一直都想见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不愧为少年英雄。”钟涛道:“我也是才见到方大哥的。呵呵,若不是我,你们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见到方大哥。”
“大肚叔叔”道:“这可说不一定,和尚等人有脚,难道不会去打听方少侠的落脚之处么?不过这次你功劳不小,和尚等人……”一个道士笑骂道:“你这假和尚唧唧歪歪的净说些废话,我看你改作废话和尚得了,钟小弟,别理会他,快把我们介绍给方少侠。”钟涛点了点头,正想为方剑明介绍他们,方剑明却是微微一笑,道:“钟老弟,不用麻烦,我已猜出了四位前辈的来历。”
一个身穿百衲衣的老头道:“咦,少侠是怎么看出我们的来历来的?”方剑明笑道:“在下猜得不错的话,四位正是江湖人称‘风尘四侠’的四位前辈。”一个长瘦身材,秀才样儿的男子道:“方少侠眼光如电,原来早已看出我等来历。”
“大肚叔叔”诧道:“少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钟小弟偷偷告诉你的?”那道士瞪了他一眼,道:“好你个假和尚,一定是你露馅了,你这大肚皮太引人瞩目,早该把它割了。来来来,让我亲自操刀,将它割掉,免得下次被人一眼看出。”“大肚叔叔”笑骂道:“你这疯道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去去,别在方少侠面前丢脸,亏你还被人称作大侠。”
方剑明听了,哈哈一笑,道:“晚辈小的时候,家师曾在晚辈跟前说起过四位前辈的侠义故事,对四位前辈是赞不绝口,没想到晚辈有幸能见到四位前辈,真是幸会、幸会。”顿了顿,道:“百衲一枝梅,笑傲疯道长,大度假和尚,飘然一羽生,江湖中人,只怕没有几个不知道。”
“哼,在我出山之前,我就不知道什么风尘四侠!”草鞋女子忽然冷冷地道。那“大肚叔叔”,也就是“风尘四侠”中的老三大度和尚,苦笑一声道:“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多少要给和尚等人一些面子。如今江湖上成名之人实在太多,谁还会记得我风尘四侠?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荣誉感,就这么毁在你姑奶奶手底下,多冤枉呐。”
草鞋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假和尚,我可不像涛弟那般好说话,你再说一句‘姑奶奶’,当心我割了你的大肚子。”大度和尚伸手一捂圆滚滚的肚子,讨好地笑道:“不叫你姑奶奶,那就只好叫你大小姐了。大小姐,和尚错了,你可千万别割掉和尚的肚子,和尚还要靠它撑门面呢。”草鞋女子听了,一张寒冰般的俏脸滑过一丝极为罕见的笑意,她扭头看着那坐着不动的人,温柔地道:“云哥哥,你看我们要不要把假和尚那讨厌的大肚子割了?”
一进屋,方剑明就被风尘四侠围住了,尚未看清那人是谁,但已察觉到对方武功很高很高。这会,方剑明定睛朝那人望去,只见是一个三十出头,脸上笼罩着一片冷煞之气的汉子。
那汉子始终没有看方剑明一眼,眼光在草鞋女子脸上看了一下,便移向角落的一个花盆,淡淡的语气,几乎是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不应该来。”草鞋女子听了他的话,俏脸霎时变得苍白,钟涛见状,知道要糟,急忙嚷道:“冷大哥,我带来了一个朋友,想把他介绍给你,我想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那汉子嘴里轻轻地“哦”了一声,眼光冷如剑芒,终于看了方剑明一眼。
仅止一眼,业已足够。汉子眉头微微一皱,眸子内闪过一道神奇的光芒,看似慈悲却又充满了煞气,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一道强大的剑气自他身上猛然爆发,向方剑明袭了过来。方剑明大吃一惊,忙运功相抗。一股尖锐的狂风在堂内卷起,吹得四壁作响,正中那张大桌浮在离地飘起,显得诡异之极。
两人突然交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钟涛与风尘四侠不约而同的失声惊道:“冷大哥(冷兄弟),千万不可。”话音刚落,只见方剑明脸色一沉,伸手摸向了天蝉刀刀柄,双目闪过一道奇异的黑芒,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浓烈的煞气。那人也几乎在同时伸手摸着了身边的一把长剑,剑柄入手,脸上依然是那么的清冷,似乎天地之间已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变色。
天蝉刀发出狂吟之声,强烈的震动起来,透过刀柄,方剑明从它身上感觉得出它遇到了“劲敌”。奇怪的是,在天蝉刀狂吟之声中,还夹杂着三分的惊喜,就如遇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一般。此时的方剑明却管不了那么多,心神一沉,同天蝉刀融为一体。
那草鞋女子看到此处,微微惊讶。她对“云哥哥”实在太清楚了,这个世上能让“云哥哥”出手的人已不多。可是,方剑明却做到了。眼看二人就要动手,钟涛一咬牙根,挡在方剑明面前,大声叫道:“冷大哥,方大哥是我的好朋友,我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你,让你有如此强的敌意。你要打架就找我好了,我不能让你们打起来。”草鞋女子道:“涛弟,别胡来。”钟涛一正面色,道:“表姐,我说过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们这样对他。”草鞋女子呆了一呆,道:“姓方的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你这般为他说话。”钟涛道:“方大哥没有给我什么好处,这是我自愿的。表姐,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好不容易见到方大哥,将他拉来同你们见面,交个朋友,谁知冷大哥却要……”
刚说到这,那汉子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们要打架?”众人均是一怔,钟涛喜道:“冷大哥,你真的不是要与方大哥打架?”那汉子道:“我说过要与你的朋友打架了吗?”钟涛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是我错怪了冷大哥,我还以为……”这次轮到方剑明打断他的话,道:“钟老弟,谢谢你刚才的那一番话,我与你的冷大哥只是一场奇怪的误会而已,你不用为我担心。”
第268章三剑之约
那汉子直视着方剑明,一目不转地道:“我问你,你身上的那把刀叫什么名字,怎么如此古怪?”方剑明道:“此刀是我少林七绝之一的天蝉刀,冷兄想必也听说过吧?”那汉子冷哼一声,道:“难怪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好刀,与我手中的阿难剑倒有一比。”这话一出,听在方剑明耳里,无疑是一声炸雷。
“你说什么?你手中之剑便是我少林寺的阿难剑么?”
“笑话,你凭什么说阿难剑是你少林寺的?”
“这……天下人都知道。”
“哼,天下人都是糊涂蛋。人人都道‘阿难剑’是少林寺之物,可谁又知道它实非少林寺所有?你若能接下我三剑,我便把此中缘由告诉你,否则,你不配!”
方剑明听了,好生疑惑,看向钟涛,钟涛忙道:“方大哥,冷大哥之名,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但他的事迹,想必你也有耳闻。”方剑明道:“什么事迹?”钟涛笑道:“于谦于大人身边有个剑术通神的剑客,你……”没等他说下,方剑明变色道:“你说的莫非便是那负责保护于大人安全,有‘剑神’之称的大侠吗?”那人冷冷地道:“什么大侠,我就是我。”
方剑明哈哈一笑,朝对方施了一礼,道:“小弟对冷兄久仰得很,上次我到于大人府上作客,不巧的是,冷兄有事外出,未能相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人冷笑道:“哦,原来是你,听龙小姐说,她的那位未婚夫,非但武功高强,人品也是极佳,今日一见,却也是喜欢说些奉承话儿的普通人,龙小姐品貌双绝,可惜,可惜。”方剑明不以为意,笑道:“冷兄,我对你的敬意乃是发自肺腑。十多年来,你为了保护于大人,不知遭受过多少次围击,剑术之高,倒还在其次,那不怕任何艰难困苦,坚守心中的那份正义才是大丈夫所为,这也正是小弟敬仰的原因。”那人呆了一呆,道:“别人见了我,知道我是谁后,无不奉承似地夸我剑术如何了得,只有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人。你果然有些意思。”
方剑明道:“小弟对冷兄虽然满心敬意,但阿难剑事关本寺声誉,小弟身为少林弟子,不能坐视不理,只好硬接冷兄三剑。”草鞋女子听了,愠道:“你别不知死活,你知道我云哥哥的三剑厉害到何等程度吗?”方剑明笑道:“武林传言,剑神一剑在手,万夫莫能敌之。休说三剑,就是一剑,恐怕在下也难以抵挡。”草鞋女子冷声道:“你既然知道,还要送死?”方剑明收起笑脸,道:“送死未必,但纵然是送死,我也死得其所,有劳小姐关心。”
钟涛在旁听了,心急如焚。他太了解冷大哥的剑术了,在他心中,他的冷大哥是不可战胜的,方剑明也不例外。
说到这,不得不介绍一下天山派。天山派远离中土,却以剑术威震武林数百年,武林中人提起天山派时,往往会在天山之后加个剑字,可想而知,派中武功以剑法最为著称。天山派的人都住在天山中,其开创者,是唐时的一名剑客。起先,门下弟子不多,但个个武功高强,甚少踏足中原武林。到了北宋末期,那一年,蒙古大汗铁木真西征回程途中,与全真派的首领丘处机在天山会见,铁木真听说天山中有个天山派,便派人去请天山掌门来会面。
那丘处机之师,乃全真派的开山祖师王重阳,生前被武林中人尊为天下第一,王重阳死后,丘处机却被北方武林中人尊为第一高手。铁木真弯弓射雕,戎马一生,见两大高手在座,便请两人比试比试。那一战,除铁木真和两个当事人外,无人知其结果。其后,到天山派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发展到现在,在派中生活的弟子多达七八百。
钟涛深知冷大哥的厉害,当然不愿意看到方剑明去“送死”,赶紧出来说道:“方大哥,冷大哥的剑术当得上天下无双,阿难剑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方剑明笑道:“天山剑法,冠绝武林,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钟老弟,这是我自找的,你别劝我啦。”钟涛道:“冷大哥不会天山剑法。”方剑明一愣,刚要开口,冷大哥已淡淡地道:“我不是天山派的人,自然不会天山剑法。”
大度和尚忽然愁眉苦脸地道:“阿难剑不出则已,一出即是石破天惊,不见鲜血不肯归鞘,而天蝉刀听说也是神奇之物,恐怕到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还望方少侠三思而后行。”方剑明听了,心头暗自纳罕。阿难剑一出,不见鲜血不肯归鞘一说,他还未曾听到有人说起。就算真有此事,也该只有少林寺的人知道,大度和尚从何得知?
见方剑明沉默不言,冷大哥冷冷地道:“怎么?你怕了?”方剑明哈哈一笑,道:“怕,我当然怕,世上又有几个人不怕死呢?”冷大哥道:“既然怕,你就收回你的话,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是他一次对人说出这种话,以往有人招惹上他,早已被他击倒在地。方剑明笑道:“小弟虽然怕,但还不至于怯场,冷兄的三剑小弟是接定了!”钟涛变色道:“方兄,你这是何苦?”方剑明叹了一声,道:“此举非我心中所愿,实不相瞒,我一见到冷兄,心中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我们多年之前曾经相识,似敌似友。天蝉刀一直想出鞘,要不是我极力控制,它早已砍向了冷兄。与其说我接冷兄三剑,还不如说天蝉刀接阿难剑三剑来得合适。”
冷大哥听了这话,冰冷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神奇的笑意,这一笑,顿如春暖花开,只听他道:“好,冲你这句话,我就让你接我三剑。你如能接我三剑,有关阿难剑的事,凡我所知,定然相告。”方剑明神色一喜,道:“不知小弟何时可以向冷兄讨教?”
不知怎么回事,冷大哥脸上突然闪过一道黯然,众人见了,微微惊奇,钟涛关心地道:“冷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冷大哥道:“涛弟,不要瞎想,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双眉微微一扬,看着方剑明,道:“你我三剑之约,非比等闲,待我完成一事之后便来找你,你此刻要是等不及,咱们便选一无人之处……”方剑明笑道:“冷兄既然有事,不必急于此刻,冷兄之事,可有小弟效劳之处?”冷大哥道:“我的事从来不让别人插手!”起身向门外走去,竟是谁也不理。草鞋女子瞪了方剑明一眼,追了出去,手腕上的铃儿“丁铃铃”响。
方剑明向外大声道:“还未请教冷兄大名?”冷大哥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冷暮云!”“冷慕云”三字一落,他的人已消失不见,那草鞋女子急匆匆的追了下去,生怕跟丢了似的。钟涛突然扑到门边,喊道:“表姐,你要是遇到了柔妹,就跟她说一声,晚饭我不回去吃了,我要和方大哥到酒楼里喝酒。”也不知那草鞋女子听到了没有,也不曾听到她的回应。
钟涛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方剑明,道:“方大哥,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应该拉你前来。”方剑明笑道:“我早就听说剑神之名,企盼一会,就算你不拉我来,我也要前来找冷兄。”风尘四侠的老大一枝梅点了点头,道:“方少侠果真是一个痛快人,今日有幸得见方少侠,怎能不喝个痛快?今天就由在下做东,到酒楼好好喝他一场。”钟涛道:“你老省些银子,今天的东由我来做,谁也不许跟我争。你们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跑了出去,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钟涛去后,方剑明便同风尘四侠攀谈起来。“风尘四侠”出道多年,干下了不少侠义之事,为人所称道。老大人称“百衲一枝梅”,终年百衲衣在身,每次行侠仗义之后,总要在事发地留下一枝梅花,是以武林中就叫他“一枝梅”,他自己也早把真实姓名也忘了。老二人称“笑傲疯道长”,做道士打扮,不忌酒肉,为人有些疯癫。老三人称“大度假和尚”,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是一个酒肉和尚,有人叫他假和尚,也有人叫他大度和尚,因他的招牌大肚子,人家总是戏称“大肚和尚”。老四人称“飘然一羽生”,饱读诗书,满肚子才华,却屡考不中,后一气之下发誓不为功名所累,四海为家,游戏人间。但他不管他穿什么衣服,身上总有一股秀才气,武林中人叫他为“飘然生”。
方剑明小的时候,清成向他提起武林中的好汉时,曾提到过这四人。方剑明问起他们怎么会同钟涛认识,一枝梅告诉他说,他们四人现在的身份是天山派的护院。
第269章血手现
方剑明听了一愣,一枝梅笑着解释道:“十五年前,我们四个到天山游玩,碰到了天山派老掌门钟前辈,我们四个有眼无珠,不自量力,向他老人家挑战。钟前辈被我们纠缠不过,只好答应一战。他老人家的武功出神入化,岂是我们四个所能抵挡的?这一战我们当然是输了。败在他老人家手上,本来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我们败了,便自愿甘当天山派的护院。虽说是护院,但钟前辈与钟掌门对我们四人礼遇有佳。一晃十五年过去,竟也收获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顿了顿,面色凝重地道:“近来听说武林中有一股邪恶势力妄图掀起腥风血雨,我们受钟掌门之托,下山来看看,同这班人斗斗。”话刚说完,忽听外面有人怪笑一声,道:“你们有几个脑袋,敢与本门相斗?”
话音未了,方剑明已如一只飞鸟般纵身跃出,笑道:“两位在外偷听,如此行径,莫非是鼠辈不成?”两条人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跃起,原来是两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两人动作飞快,怪笑声中,打出劈空掌力,两道如山劲风撞向方剑明。方剑明见了两人如此打扮和可疑行径,立时想起两个人来,但此时已不容他多做他想,凌空一转,左掌一提,推出一股内家真力,喝道:“原来是两位,来得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飞砂走石,尘土飞扬。方剑明双肩晃了一下,那两人却从空中翻滚而下。
蓦地,一道人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从右面破空射至,人未到,一股骇人的气劲便“刺”向方剑明太阳穴。风尘四侠此时恰好赶出,感觉到有人突然出现并出手攻击方剑明,本想拦住,但念头刚起,为时已晚,想阻拦已是不及。方剑明突感右首有人袭击,脸色大变,忙挥掌迎敌。
人影飘忽,两人在空中交换一招,方位顿时转换。来人阴沉沉的冷笑一声,道:“姓方的小子,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撞见了你,我定要亲自逮住你!”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冲天而起,四下劲风狂舞,沙尘满天。风尘四侠脸上闪过一道骇然之色。“砰砰砰”三声响过,接着便是方剑明一声怒啸,一道刀光猛然炸开,蝉儿飞舞,四下散开,宛如天女散花。飞舞的蝉儿中,两个血红的掌印忽隐忽现,显得极为诡异。
方剑明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血手门的人。”来人一声阴笑,道:“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劝你还是尽快归顺本门,下次见到你时,便是老夫擒你之日!”他开口说话之时还在本地,待他说完之后,人却出了此地,那两个蒙面人跟随他去,三人早已无踪。
方剑明深锁眉头,一脸深思。这会,不远处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队御林军飞步而到,当先一人叫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疯道长迎上去,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几个闹着玩,抱歉,抱歉。”恰好此时钟涛在远处现身,见了这等情形,急忙赶上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跑进来干什么?”御林军的头儿恭敬地道:“原来是钟公子,打扰了,打扰了。”说完,率队远去。
钟涛等他们走后,问道:“方才可是有人来闹事?”大度和尚一怔,道:“你怎么知道?”钟涛道:“我正往这里走来,突觉有一股十分邪气的力量朝西北方飞快窜去,如果不是有人来闹事,怎么会跑得这般快?”大度和尚呵呵一笑,道:“钟小弟,几月不见,你的修为又增进了不少。再过几年,恐怕就要赶上钟前辈了,这真是虎父……”说到这,猛然顿口。疯道长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度和尚嘻嘻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哑巴,我这不是在向钟小弟说刚才事情的经过么?”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钟涛听了,道:“难怪呢,我说那股力量十分邪门,我自忖不是他的对手,那两个蒙面人和那人应该是同伙……”抬眼见方剑明还在沉思,关心地道:“方大哥,你没有受伤吧?”
方剑明回过神来,笑道:“我没有受伤,这人好不厉害,我差点被他暗算。他们三个都是血手门的人,无武功最高的那个,其地位只怕不低。”钟涛皱眉道:“血手门?血手门是哪一个门派,我怎么没听说过?”方剑明道:“我对这血手门的底细也不太清楚,是他们自报的家门。听说此门多年前曾经在江湖中出现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销声匿迹。年前,此门曾围攻武当派与我少林寺。门中高手众多,势力庞大,极为罕见。”
钟涛惊疑地道:“难道真的有这么一批人吗?”方剑明道:“那还有假,江湖中都在传言少林、武当遭到攻击之事,我当时就在现场,不仅目睹了他们的凶狠,还曾与血手门的人交过手。方才那人所用的功夫正是血手门最为厉害的功夫,我虽然不知道此功名叫什么,但双掌赤红,如同沾了鲜血,只要被他掌力击中,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得心脉碎裂而亡。”钟涛看了风尘四侠一眼,道:“四位前辈,你们见多识广,知道这个血手门么”一枝梅道:“血手门之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双掌赤红之功,就我所知,最厉害的要数地榜上的飞龙子前辈,但他老人家的是火焰手刀,虽然霸道,却不凶狠。看来武林中确实是邪气横生,日将大变。”
方剑明道:“那两个蒙面人是我第三次见到他们,前两次都在嘉兴,鬼鬼祟祟,欲图不轨。两人既然同血手门是一路,大白天的为何要蒙着面?再说了,血手门的人一向不蒙面,难道是他们见不得人?”一枝梅冷笑道:“邪魔外道就是这样。这次我们下山,就是要对付这些牛鬼蛇神。”说到这,看了一眼四下,确定没有人,低声道:“我听钟前辈说,江湖百晓生的传言是真的,这件事惊动了很多前辈,甚至连一些隐居多年的世外高人也被惊动了。”钟涛有些激动地道:“我……这么说来,擂台大会上岂不是能见到许多前辈?”一枝梅笑道:“钟前辈说的想来绝不会有错,就怕到时候这些前辈们不肯出来。钟小弟,你是天山钟家的人,难道还怕见不到他们么?别心急。”
天山派现任掌门名叫钟浩然,这钟浩然是天榜高手钟子丹的大儿子,论年龄,与一枝梅恰好同年,一枝梅口中的“钟前辈”,指的是钟子丹。风尘四侠中最小的飘然生看上去只有四十上下,但其实已五十多岁。五人年纪,足可以当钟涛的父辈或祖辈,但他们都称钟涛为“钟小弟”。方剑明虽然早已知道钟涛是天山派钟家的人,但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也曾问过钟涛,但钟涛在这个问题支支吾吾,不肯回答。他也不好追问,只当他是钟浩然的孙儿。
飘然生道:“话虽如此说,但天、地榜上的高手还有多少人健在,尚不清楚。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要出很大的力气。”方剑明笑道:“前辈说得极为在理,我虽少不更事,但也要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飘然生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们都叫钟涛为钟小弟,叫你一声方老弟也不过分,你呢,叫我们几声老大哥就行了。”方剑明道:“既然如此,晚辈……哈哈,小弟就却之不恭了,今天能与四位老大哥相识,好不痛快,定要痛饮一番。”钟涛看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动身出发吧。去哪里去喝?”疯道长眼珠一转,笑道:“要去的话,当然是京城最有名的清风楼了!”钟涛喜道:“可是京城八大势力之一的清风’?”疯道长摸着颌下胡须,笑道:“京城有几家清风楼?”钟涛道:“我听说清风楼堪称京城第一楼,我到了京城,还没有去看过呢,这次定要一饱眼福。”
六人出了此地,校场中的擂台赛却已统统完毕,三三两两的人正往外走,口中议论纷纷,方剑明在人群中找寻,却没发现少林寺的人,心知他们已离开。出了校场,走了大半会,才进了城。之后,便由疯道长带路。六人中只有疯道长去过清风楼,其他三侠也是头一次去。
转来转去,走到了一条不起眼的街上,疯道长指着远处笑道:“喏,那就是清风楼,你们见了是不是很失望?”五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前面左首有一幢屋宇,两扇漆红大门敞开,门匾上写着“清风楼”三字。这清风楼看起来很一般,就跟平常的酒楼差不多,怎么会被称为京城第一楼?倘若真能称得上是京城第一楼,难道不会叫人笑掉大牙?
钟涛见了,微微失望。方剑明见了,起先也是有些失望,但后来看到站在大门前迎送客人的两男两女,才觉得这清风楼的确不简单。门前两对男女,二十出头,打扮得齐齐整整,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凡是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身怀武功。清风楼用这种人物来迎送客人,其势力非同寻常,但为什么会被称为“京城第一楼”,却是不得而知了。
第270章清风楼
六人来到清风楼前,那两对男女早就练就了一副好眼神,当然不会怠慢他们,得体而又大方的请他们入内。见了两对男女的微笑,六人顿时如沐春风。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大院子,院中亭台楼阁,水池假山,花木繁华中,隐隐听到悠扬的歌声、乐声传来。
一个身穿白衣,其貌不扬的少年走进前,躬身道:“请问六位可是第一次光临?”疯道长笑道:“他们是,我不是。这里的规矩就不用麻烦你介绍了,给我们开一个‘月’字号的雅间。”白衣少年道:“好的,六位请跟我来。”说完,走在前面带路,六人跟上。大度和尚边走边道:“没想到你这个疯道长对此道还甚为精通,我以往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呢?”一枝梅笑道:“老二是深藏不露,我们都看走了眼。早知道老二对这里如此熟悉,说什么也要叫他带我来此喝酒不可。”疯道长哈哈笑道:“我之所以没告诉过你们,是怕有人说我的不是。”飘然生进了此院,见风景优美,春色撩人,禁不住神采飞扬,口中念道:“‘一庭春色恼人来,满地落花红几片’,哈哈,二哥,此等好地方,你万万不该瞒着我们,你怕谁说你的不是?”疯道长笑道:“还会有谁,当然是那个肚子大得宛如饭缸的假和尚啦。”
大度和尚早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闻言,呵呵笑道:“你这话就说错了,此等好所在,你早说出来,我非但不会说你不是,还要送你一句话。”疯道长道:“什么话?”大度和尚道:“独乐不如众乐。”众人听了,都是大笑起来。
别看清风楼的门面不怎么样,但是进去之后,才发觉内中大得惊人,白衣少年带着六人穿过几座庭院,来到一个圆门外。圆门上方,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月牙印记。疯道长指着它笑道:“这就是清风楼的‘月’字号雅间,细数整个清风楼,只怕也超不过十间,能在这里喝酒的,可都不是一般的人。”方剑明道:“这么说来,我们也将是不一般的人啦。”不等疯道长说话,那白衣少年回身,一脸微笑地道:“六位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当然不是一般之人。在下‘月’字号管事梅若溪,见过风尘四侠四位前辈、方少侠和钟少侠。”
六人听了,均是吃了一惊。疯道长瞪眼道:“你说你是‘月’字号管事?”白衣少年道:“正是,道长有何疑问?”疯道长仔细地看了看他,道:“我听说清风楼有八位管事,个个武功高强,本以为都是五六十岁的人,没想到你会如此年轻。”梅若溪微笑道:“有时候江湖传言未必可信,在下的武艺粗浅得很,在几位面前,自然是花拳绣腿。”方剑明看着他,笑道:“梅管事的眼力好厉害,竟然一眼看出了我们的身份。”梅若溪道:“这都是本楼楼主领导有方,在下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六位大驾光临,本楼生辉不少,里面请。”说完,拍了拍手掌,只见四个绿衣貌美少女出现在前面,笑脸盈盈,做欢迎状。
六人随着梅若溪来到近前,进了一个雅间。方剑明走过门旁时,看到右首写着“月字第一号”,门旁放在两盆兰花,一阵花香传来,醉人心肺。方剑明思忖道:“月字第一号,难道是‘月’字号房中最好的雅间?”绕过一道屏风,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刷得粉白的墙上,悬着六副诗画。屋内摆设,清雅不俗,正中放着一张大桌,席上酒、菜、杯、筷,一件不少,菜香令人食指大动。看这情形,酒菜刚刚摆好,热气正浓。
六人落座,梅若溪立在一旁,吩咐四个侍女倒酒。飘然生举目四望,看到左首壁上的一副画,眼光顿时被吸住,脸泛吃惊之色,道:“梅管事,此画莫不是北宋米芾大师的《春山瑞松图》?”梅若溪看了那副画一眼,笑道:“飘前辈真是好眼力,这副画确实出自米大师之手。”飘然生心中惊叹,暗道:“清风楼果然名不虚传,这等希罕之物也能弄到手,难怪会被称为京城第一楼。”钟涛在一旁道:“听说米大师留存于世的画作乃属凤毛麟角,得一副便价值连城。我刚才在清风楼前,心中嘀咕贵楼怎么会被称做京城第一楼,现在才知道贵楼确实不愧此名号。”梅若溪道:“钟少侠过誉了,京城第一楼实不敢当。此等物件,本楼虽然不少,却又比不上飞叶斋,若论天下珍宝谁家最多,飞叶斋是第二的话,没有一家敢认第一。”
六人听了,心中又是一惊。梅若溪说罢,向六人一抱拳,笑道:“在下还有一些事情待办,这就不打扰六位的雅兴了,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四个便是,告辞。”退出了雅间。疯道长嫌四个侍女在旁不便谈话,叫她们下去了,没有召唤,不许进来。
四女下去之后,方剑明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枝梅一眼,道:“梅老哥,清风楼的人对我们的行踪似乎非常知晓,不知你有何看法?”一枝梅道:“清风楼是京城的八大势力之一,听说有不少好手,但鲜少涉足武林,我们刚到此地,就被他们知晓,他们确实消息灵通。”大度和尚摸着大肚子,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肥鹅肉,放在嘴里大嚼,道:“只要他们不对我们有什么企图,我们只管喝酒吃菜便是,来来来,方老弟,我先敬你一杯。”端起桌上的酒杯,方剑明赶忙端杯回敬。
方剑明对京城的八大势力不怎么熟悉,问起来,疯道长几杯下肚,老脸微微一红,如数家珍一般地道:“方少侠,让我来告诉你吧。京城的八大势力,分别是飞叶斋、清风楼、七星堂、白鹤派、金枪镖局、虎门武馆、无影门、九联盟。先说白鹤派,白鹤派以白鹤拳出名,门中弟子有不少人在京中府衙当差,因此同朝廷关系最为密切,现任掌门白冠三,武功嘛,还算过得去。
接下来是虎门武馆,虎门武馆的武师,大多出自名门,在京城很有名气,馆主名叫陆天乐,为人正直侠义,听说武功极为扎实,擅长双刀。
金枪镖局呢,在京城已有数十年根底,总镖头戈凯然,一根金枪在手,少有敌手,再加上他的师弟胡成武在湘西开了个‘金刀镖局’,互为呼应,在京中的地位自然难动,听说他们的后台是朝中一位王爷。
七星堂是一群江湖中人所结成的帮派,提起此堂,没有人不痛恨,堂主毛成坤与东厂头子王振结为一党,专门给王振做坏事。朝中有王振给他撑腰,此人气焰嚣张,横行无忌,我听说毛成坤曾经带着七星堂的人扮作马贼,干那打家劫舍之事。王振一天不倒,此堂就永存于世。
下来是无影门,这无影门同七星堂形成鲜明的对比,行事低调,门主是一个叫做善无畏的人,谁也不知其武功深浅。
九联盟却是京中九股势力联合而成,由于门下众多,良莠不齐,闹事最凶的也是此盟,朝廷本想把它赶出京城,但此盟的存在,恰好稳定了京城各方势力的均衡,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盟主名叫皮大裘,人送外号‘雷神’,兵器是一对重达两百余斤的大铜锤。
下来两家便是清风楼与飞叶斋。清风楼所做的是正规生意,一不闹事,二来每年都能交上让朝廷满意的税银,朝廷最为看好。听说楼主是一个叫慕容杰的人。清风楼之所以有京城第一楼之称,是因为这里一共有八个喝酒的好地方,分别取名为‘日’、‘月’、‘星’、‘辰’、‘晓’、‘旦’、‘晨’、‘夕’。‘日’字号房最为尊贵,只有三间,在那里招待的客人,屈指可数。最低的是‘夕’字号房。我们所在的‘月’字号房,仅在‘日’字号房后,可见非同小可。这八字号房,均有一名主事的人,称作管事,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刚才你们也看见了,那梅若溪笑谈自若,步态沉稳,定然是个好手。
这八家中,最让我好奇的是飞叶斋。飞叶斋做的是古董生意。斋主名叫贾连城,武功深不可测,麾下高手诸多。方才那姓梅的说,飞叶斋内的绝世珍品比清风楼还多,我想多半是真的。传闻飞叶斋的财富比天下豪赌坊还多。”
方剑明听后,啧啧称奇。前些天,他曾见过白鹤派的人,刀神还出手教训了他们。大概是因为刀神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出手教训白鹤派的人时,让方剑明有一种错觉,认为白鹤派也不过如此。而贾连城,方剑明在茶馆中见过,当时只觉得他像个温和的长者,因此,便没怎么在乎所谓的京中八大势力。眼下听了疯道长的分析,才发现这八大势力不是那么简单。天子脚下的情况亦是如此的复杂,江湖之大,纷争之多,可想而知。
钟涛笑道:“疯叔叔,你这一席话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刚才你说金枪镖局身后的靠山是一位王爷,你老知道是谁么?”疯道长摇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包打听。嘿嘿,不过,江湖百晓生兴许知道。”钟涛忽然神秘兮兮地道:“我知道是谁!”众人都是竖起了耳朵,疯道长道:“是谁?”钟涛虽然憨厚,但孩子性起,故意拉长声音道:“是……”
第271章傲骨
蓦地,方剑明眉头一皱,干咳了一声,道:“大家怎么都不吃菜呢?来来来,钟老弟,这鸡腿给你,四位老大哥吃啊,可不要浪费了。”说着,朝上暗使眼色,五人会意,知道屋顶上有人。钟涛眼珠一转,道:“是……是我,哈哈。”疯道长笑骂道:“臭小子,竟敢捉弄我,看我待会怎么把你灌醉。”六人一阵大笑。
吃了一会,众人都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这时,方剑明感觉屋顶上的人悄然离开,脸上闪过一道疑云,道:“这人已经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偷听?”疯道长脸色一沉,道:“会不会是血手门的人?”一枝梅眉头微蹙,沉吟道:“这等地方,外人怎能进得来?除非是轻功以臻化境之辈,否则便是清风楼的人。”疯道长摇头道:“不可能是清风楼的人,他们如此做,目的何在呢?倘若被我们抓住,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大度和尚道:“那以你之见,会是什么人来偷听?”疯道长一杯黄酒下肚,双眼一翻,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刚才为什么不出去抓他。”大度和尚笑道:“他跑得比夜猫子还快,我没出去就让他给溜了,要抓住他的话,除非是……”钟涛道:“除非什么?”大度和尚看了方剑明一眼,道:“除非是方少侠这等年少英雄。”
方剑明道:“我本来也有此意,来这里偷听,实在令人讨厌。但是想了一下,便任由他去。这里好歹是清风楼的地盘,我这一闹,对清风楼影响不好,初次到来,怎么说也要给清风楼面子啊。”飘然生拍手赞道:“说得好,方少侠,就冲你这几句话,应当浮一大白。”方剑明也不客气,同他连干了三杯。他先前同曹继云等人喝了不少酒,而今又喝了二十来杯,换成旁人,早就醉倒了。可他面色不改,酒量之大,颇有醉道人之风。
疯道长心中惦记着钟涛的话,问道:“钟小弟,你是真知道还是骗人的?”钟涛道:“当然是真知道,告诉你们,金枪镖局的后台是郕王朱祁钰。”疯道长道:“真的?”钟涛道:“冷大哥告诉我的,信不信由你。”一枝梅道:“冷老弟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他跟随于大人多年,京中之事,又有几件能瞒得过他?只是那朱祁钰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做了戈凯然的老板呢?”钟涛道:“我听冷大哥说,三年前,毛成坤要入股金枪镖局,戈凯然没答应,毛成坤第二天便上门闹事,后来多亏朱祁钰从中调和,才息了干戈,后来,戈总镖头竟找上郕王府,要把镖局的三成股份送给朱祁钰。朱祁钰没要,反倒出资壮大金枪镖局,自那以后,他便成了金枪镖局的后台。”顿了顿,笑道:“你们知道那毛成坤为何突然去找戈总镖头的麻烦么?”
疯道长道:“我猜猜看,毛成坤那小子虽是王振的人,但也没有理由和金枪镖局做对,定是王振眼红金枪镖局,暗中授意毛成坤,叫他故意去挑衅戈总镖头。是不是?”钟涛赞道:“疯叔叔说得一点没错。”飘然生道:“王振大权在手,难道还会怕郕王?”钟涛道:“当然不是,你们大概也都知道,王振十分贪财,只要送给他满意的金银珠宝,不难捞个一官半职。来京述职的官员,要么带上土特产,要么备份厚礼,否则,早晚要被王振构害。于大人正直不阿,就因为没有给王振送礼,险些被王振杀害了。”
飘然生听到这,一掌拍在桌上,愤愤地道:“这事我也听说过,王振这厮对那小昏君说于大人的坏话,小昏君居然就信了,把于大人下狱,还打算问斩,后来山西、河南两省的官民入京请愿。迫于压力,小昏君才放了于大人。王振这厮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消天下人之恨。”钟涛道:“朱祁钰正是深知王振贪财,事后送了一份大礼给王振,王振便没再让毛成坤找过金枪镖局的麻烦。戈凯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后,对朱祁钰当然是心存感激,这才会甘愿送三成股份给朱祁钰。”方剑明听到这,忽然问道:“你们觉得朱祁钰如何?”大度和尚道:“至少比那小昏君要强。”疯道长道:“若叫我说,朱祁钰做皇帝的话,比那小昏君不知好了多少。”
一枝梅“嘘”了一声,道:“老二,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飘然生道:“谁做皇帝都一样,但只要杀了王振,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事。”一枝梅瞪眼道:“这等大快人心之事你怎么不去做?”飘然生道:“只恨小弟本事不济,杀不了他。”钟涛低声道:“叫你们得知,我曾问过冷大哥,他要杀王振的话,有几成把握,你猜他怎么说?”疯道长道:“冷老弟要杀王振,那一定是十成把握。”钟涛道:“他竟然说,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杀王振。”
这次,连方剑明也都感到意外,问道:“不知他说了理由没有?”钟涛道:“说啦,他说,王振之所以这样,全都是那些软骨头给造成的,杀了一个王振,还会有第二个王振,朝中若有大半官员像于大人那般傲骨,与王振做对,便不会有王振这种人。”方剑明道:“冷兄此话倒也有理,试问朝中大臣,个个恪尽职守,不趋炎附势,王振一人力量,又能怎样?”一枝梅长叹一声,道:“官场黑暗,古往今来,皆是一般。岳武穆曾言: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不患天下不太平。可最后,他还是被奸相秦桧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害风波亭。于大人生性耿直,只怕将来会……唉!”将酒杯一举,道:“我们说这些干什么,武林之事,已够我们忙活的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朝中之事,来,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会,方剑明想起一事,问钟涛道:“对了,钟老弟,你表姐叫什么名字?冷兄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呢?”钟涛喝得脸孔红扑扑的,吃吃地道:“我……我表姐叫钟锦铃。”方剑明一愕,道:“你表姐也姓钟?”钟涛舌头大了,道:“她不姓钟姓什么?她就姓钟。”方剑明道:“哦,原来也姓钟,钟锦铃,名字不错啊,铃儿丁当响。”钟涛道:“你不是问冷大哥和我们的关系吗?我告诉你,冷大哥从小同他的师父住在天山,我们是邻居也是朋友,你大概也看得出来,我……表姐喜欢他,只是……只是冷大哥他……”风尘四侠不敢再让他多喝,明天还有比赛,喝酒事小,比赛才是大事,因此,酒宴到此作罢。
出了“月”字第一号房,此时正值深夜,一轮圆月当空,分外皎洁。一阵风吹来,隐隐听见乐声和歌声。给他们带路的是一个绿衣侍女,手中提着一个灯笼。踩着细碎的石子路,方剑明心头想起了许多。白依怡、龙碧芸、东方天骄……许多人的画面在头脑中来回翻动。
依怡姐,不知你现在身在何处,可是在想念我?你叫我武林大会后去天地盟找你,你可知道,我与你的师父有着极大的仇恨,叫我怎么去见你?
芸儿,你现在应该到了慈航轩吧。你放心吧,等我去见依怡姐后,就来慈航轩见你。
东方妹妹,我没想到你和我竟然有婚姻关系,可是我已经有了依怡姐和芸儿,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
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时出了一股冷汗。原来他突然想起了陈锦蓝与黄升。这两个人自从九年前同他分手后,一直没有音讯。年前,他发现两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像极了他们,而他们,却丧失了本性,受一个吹笛之人的控制。这些日子以来,这事几乎被忘了,如今想起来,心头暗自责备。
“方大哥,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钟涛的声音将他来回了现实。夜深寒气重,钟涛虽然有了酒意,但走了没多远,便清醒了许多,见方剑明沉默不语,便开口问他。方剑明抬头一看,道:“怎么?我们还走出清风楼?”钟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前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带路的侍女闪到一旁,弯腰道:“小姐好,燕姑娘好。”两个女子的在身影在石子路上出现,左首那位秀发上扎着蝴蝶结的美貌少女道:“免礼,免礼,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还是不听!”说完,拉起右首女子,娇声笑道:“燕姐姐,那地方可好玩啦,明天你和我一块儿去,定能让你大开眼界。”方剑明抬眼凝目一望,目光与右首女子的目光相触,两人均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顿时都愣住了。
“是你?”方剑明失声叫道。右首女子定了定神,嫣然一笑,道:“方少侠,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这女子正是那晚在宫中与方剑明见过一面的“飘香宫”玫瑰花主燕梅。方剑明鼻子嗅了一嗅,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淡淡一笑,道:“燕姑娘,你也来清风楼喝酒?”燕梅摇摇头,道:“我到这里来,是受了我这位妹子的邀请。”方剑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燕梅一眼,接着把目光投到了左首女子身上。左首女子瞪了方剑明一眼,道:“你是谁呀?怎么认识我燕姐姐?”燕梅理了理云鬓,笑道:“兰心妹妹,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你知道他是谁吗?”叫兰心的姑娘充满了好奇,道:“他是谁呀?”燕梅道:“他是少林寺的弟子,大名叫做方剑明。”
第272章杀气腾腾
叫兰心的姑娘惊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呀,长得还瞒好看的,听说他的武功很好,燕梅姐姐,你和他交过手吗?”燕梅苦笑了一声,道:“兰心妹妹,就算我没有同方少侠交过手,我也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你别取笑我了。”方剑明正要开口,叫兰心的姑娘抢先说道:“我不是取笑燕梅姐姐,你的武功,我打心底佩服。”妙目一转,看了方剑明一眼,道:“方剑明,你现在是客人,我不和你打架,改天我遇到了你,一定要称称你有多少斤两。”方剑明万万没想到这个姑娘如此好强和刁蛮,听侍女叫她小姐,心想八成便是清风楼的楼主之女,倒也不好得罪,拱手道:“不敢,不敢。”
对方小嘴一撅,道:“你敢也罢,不敢也罢,总之是你不要让我碰到你,下次倘若你和我见了面,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钟涛听到这,忍不住道:“你这位小姑娘怎么如此说话?方兄是大人物,岂能和你交手?”对方杏眼圆瞪,道:“你是哪根葱,敢这般对我说话?要不是看在燕梅姐姐的面子上,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钟涛早已受惯了雷柔的“熏陶”,对这位刁蛮姑娘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嘿嘿一笑,道:“我不是葱。你又是那根葱?”对方正待发怒,燕梅急忙将她拉住,劝道:“兰心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他们可是令尊的客人,你再这么对客人说话,当心令尊又把你叫去训话。”
钟涛笑道:“我听说清风楼的楼主名叫慕容杰,你便是慕容楼主的千金么?”叫兰心的姑娘柳眉一扬,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爹爹的大名!哼,本小姐名叫慕容兰心,你要打架,就来找本小姐,本小姐随时恭候,到时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话罢,拉着燕梅快步而去。方剑明看着燕梅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一枝梅看了看他,道:“方老弟,你在想些什么?”方剑明回过神来,看了那侍女一眼,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出了清风楼的大门,方剑明回头张望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钟涛见他有些“走神”,笑道:“方兄,你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那个名叫燕梅的姑娘,或者是那慕容兰心?”方剑明道:“钟老弟休要取笑,我怎么会想她们,我是在奇怪一件事。”一枝梅与飘然生相视一笑,飘然生道:“这件事同燕梅有关?”方剑明点头道:“是的。”转而语气一换,诧道:“飘老哥,你怎么知道?”飘然生笑道:“方老弟可不要忘了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四个毕竟在江湖中混了多年,这一点还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混了么?”方剑明道:“四位知道这燕梅是谁么?”疯道长笑道:“我早已看出来了,她是飘香宫的人。”
方剑明道:“不错,她正是飘香宫的人,她还是三大花主之一玫瑰花主。我与她在皇宫中见过一面,看刚才的情形,她同慕容兰心的关系很亲密。”钟涛道:“这很平常啊,她们都是女人,有交往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大度和尚摸着大肚子,呵呵笑道:“钟小弟,你别忘了,她可是飘香宫的花主。”钟涛眼珠一转,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度和尚笑眯眯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一枝梅虽然也怀疑这燕梅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清风楼,但他向来谨慎,问道:“方老弟,你怀疑清风楼与飘香宫有联谊。”
方剑明沉吟道:“就算没有联谊,但我想两家的来往绝不会少。”疯道长道:“方老弟,单凭飘香宫的花主与慕容杰的儿女交好,就断定两家关系非浅,这未免有些令人无法相信。”方剑明道:“我这么说当然是有根据的。方才我们在屋中喝酒,来了一个夜行人偷听,不知诸位发现没有,此人身上有女儿家的脂粉味!”五人听了,均是一愣,钟涛眨眨眼皮,道:“方兄,你连脂粉味也闻得出来?真是厉害,厉害。”方剑明愕然道:“难道你们没有闻到?”五人都说没有,一枝梅更是笑道:“方老弟,你开什么玩笑,夜行人在屋顶上,我们怎么能闻得到脂粉味?外间又有四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就算真的闻到,也是那四个大姑娘的,怎么可能闻到屋顶上去。”大度和尚打趣地笑道:“方少侠的鼻子会拐弯。”
方剑明道:“那脂粉味如此浓厚,你们怎么会没有闻到呢?”这一来,五人都给怔住了。一枝梅道:“少侠当真闻到了脂粉味?”方剑明道:“是的,这股脂粉味好像是玫瑰花香,同燕梅身上的脂粉香一味,我可以肯定的说,夜行人就是燕梅!”疯道长吐吐舌头,叫道:“方老弟的鼻子未免也太神奇了,佩服,佩服。飘香宫的人来偷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方剑明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我们又没有什么秘密要让人来偷听,燕梅此举,实在让我捉摸不透。”疯道长摸摸胡子,道:“燕梅虽然是飘香宫的三大花主之一,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将清风楼当作无人之地,她能避过清风楼的耳目,到‘月’字号房来偷听,看来飘香宫与清风楼真的有一腿。有趣,有趣。”说完,哈哈大笑数声。
钟涛道:“就算真的有一腿,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何必想那么多呢?方大哥,你今晚好像特别喜欢想事情,难道是喝高了么?”方剑明一愣,暗道:“我得醉前辈不醉之功,又岂能喝高?可我想这些做什么呢?飘香宫与清风楼之间有什么勾当,关我何事?难道我心中在惦记着什么?荒唐,荒唐。”口中笑道:“看来我真是有些喝高了。”
走了一程,方剑明便与五人告辞。随后,他一人走在大街上,阵阵冷风吹来,寒意如昨。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废纸,飘入视线之内,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摇晃着,如同鬼火。这条街上除了他一人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他加快了脚步,想早些赶回去。
忽然,一股不祥的念头在心头升起,天蝉刀示警也是有些不安的振动起来。方剑明一提身躯,猛然腾身飞起,只听“蓬”的一声,两道人影从方剑明刚才所立之处破土而出,随之而起的是两道狠毒的刀光。好险,方剑明身形稍慢一步,就有可能被斩为两截。
危机还没有过去,方剑明的身形刚起,四条黑影凌空跃出,轻盈如燕子,诡异似鬼魅。四人动作整齐划一,双手连打,无数枚菱形暗器洒向方剑明。方剑明没想到敌人会如此狠毒,心头一股暴戾之气生起,怒喝一声,体内真气狂涌而出,身躯一转,庞大的劲气如无形的巨网朝外排出。菱形暗器来势之快,手劲之强,可以说是势如破竹,谁料碰到了气劲,均是顿了一顿。
就在这一瞬间,方剑明施展绝妙身法,身形凭空拔起一丈,非但闪过了从地上冒出的两个黑衣人的刀光,还扑到了四个黑衣人中东面的黑衣人前面,伸手向对方抓去。那黑衣人嘴里也不知叫了一句什么,方剑明的手即将抓到他身上时,突然一股白烟冒起,消失了黑衣人的踪迹。方剑明虽然看不出他是怎么消失的,但能感觉到气流的波动,猜出此人已逃到了左面三丈外。
方剑明回头劈出八道强劲的掌力,狂风呼啸,地上的杂物漫天飞起,扑上来的众黑衣人都被逼出了数丈外。方剑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杀我?”六名黑衣人落地无声,宛如幽灵,身形飘动,排成一字,将手一挥,手中的忍刀寒光闪闪,六股刀气合而为一,遥遥袭击。方剑明运功抵挡,凝目朝六人看去,只见是六个打扮古怪的蒙面人。看装束,分明就是扶桑忍者。
蓦地,只见六个忍者将刀一竖,冲了上来,忍刀划破空气,嘶嘶作响。方剑明脸色一变,飞快后退,手探向了天蝉刀的刀柄。
一丈,三丈,五丈,七丈……
七人的脚步虽然都踏在地面,但是都没有发出任何动响,整条大街无一丝声响,寂静极了!
眼看就要退出这条大街,方剑明身法一变,如同离弦之箭迎向了六个忍者,六道刀光交织成一片刀网,罩向方剑明。哈哈一声长笑中,也不知方剑明用了什么身法,竟然冲破刀网,冲了出去。六忍者发现不见了方剑明的人,机警地回转身躯,追了上去。方剑明不待他们追近,陡然拔出了天蝉刀,只听一声怪吟传来,蝉儿飞舞,组成一条玉带,卷向六忍者。六忍者来不及闪开,只得挥刀硬接。“当当……”六声响过,六忍者只觉体内真气浮动,险些吐出鲜血,人被震出三丈开外。
方剑明虽然没有退后半步,但也感觉真气有些沸腾,急忙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注视着六忍者。六忍者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身形合在一处,方剑明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六忍者只剩下一个,一股白烟平地冒出,那名忍者消失了踪影,一股凌厉的刀风至方剑明头顶劈了下来。间不容发之际,方剑明横刀一封,只听一声轰响,方剑明脚下的地面如蛛纹一般,向四面裂开。
第273章惠尘师太
方剑明脸色一青,闷哼一声,竟被对方的真气震出了数丈远。这倒不是说方剑明的内力不及对方,内力的运转要有一个过程,对方出手实在太快,人一消失,立刻就在头顶出现,方剑明真气未运足就硬接,对方是倾尽全力一击,当然不是对手。方剑明的脚刚着地,六条人影突然幽灵般出现在方剑明四周,手中忍刀全力斩出,刀气四溢,刀声听起来就如催命的音符。这六个忍者正是方才的那六名。而击退方剑明的那个忍者立在数丈外,露在外面的眸子闪着阴森的光芒。
眼看方剑明就要被六把忍刀斩中,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暴戾之气冲天而起,方剑明手中的天蝉刀怪异的吟唱起来。方剑明本来微微弯曲的背脊骤然一挺,一道由蝉儿组成的刀芒扫除,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六忍者一举击溃。六忍者惨叫一声,后退不迭。立在数丈外的忍者一愣,方剑明的人却已划破天空,天蝉刀夹着烈风斜劈而下,这一刀至强至刚,若被劈中,那忍者非被分成两半不可。那忍者眸子内闪过一道惊惧的眼神,根本就来不及出刀,只能奋力朝后一纵。
“嗤”的一声,忍者脸上的面罩被刀气割破,险到毫颠。方剑明还未看清对方的相貌,一股白雾冒出,气流一阵波动,忍者已消失在方剑明面前。其他六名忍者虽然受了刀伤,但甚为强悍,那名忍者刚消失,他们便冲了上来,亡命的出刀,均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方剑明施展身法,在刀影中闪,腾,挪,移,觑准一个忍者刀法露出破绽,忽地将对方扣住,拖起对方就走,五名忍者紧追不舍。
方剑明把扣住的忍者当作盾牌,喝道:“给我退后,不然我就杀了他!”五个忍者顿了一下,果然停了下来。方剑明心中一喜,谁知被他扣住的忍者也不知是从那里得来的力气,将刀一插,竟是刺入自己的小腹。方剑明脸色由喜变为惊,急忙将对方一推,同时向后纵出,忍刀穿过忍者小腹,在后背出现。方剑明若有一分迟疑,非得同对方穿在一起不可!
但是,方剑明尽管躲过了这一劫,另有一劫在等着他。他脚还没落地,一股强大的气劲飞到,将他牢牢罩住,十道奇异的剑气凌空刺来。这剑气并非来自利剑,而是来自手指。同时,一条人影从一间屋顶上破空飞下。
“逍遥神剑!”
方剑明心头大惊,他为了避开那自杀忍者刺出的一剑,这一退几乎用尽了劲力,手中的天蝉刀一挥,只能阻挡九道剑气,剩下的一道眼看就要击中他。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方剑明只觉足底一热,一股神奇的力量冲出,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人不可思议的凌空一翻,并踢出一脚,一股气劲从脚底射出,击中剑气,只听“蓬”的一声,两人不分先后的落下地来。
方剑明还未看清对方的相貌,只是依稀发觉此人穿着一身绿袍,来人一声阴笑,扑了上来。“是你!”方剑明心中猜出了是谁,正待出刀,忽听有人冷冷地道:“偷袭晚辈,你简直是丢尽了大理段家的脸面。”一条人影从黑暗中飞跃而出,手中一柄拂尘张开,犹如罩下万道银丝,根根充满气劲,无论是哪一种横练功夫,若被刺中一下,均能刺破。来人神色一变,喝道:“老尼姑,少管闲事。”话声中,袍袖一挥,卷向拂尘。尘丝与袍袖一接,两人内家功力是何等深厚,一圈无形真气向外排开,地面刮起一层石屑,气势好不惊人。方剑明生怕被波及,纵身退出了两丈。
场中两人身形均是晃了一晃,定住不动,气劲欲发未发,一场大战眼看即将展开。方剑明定睛看去,见使拂尘的人是一个独臂女尼。腰悬一柄白色短剑,脸上虽有皱纹,但五官清晰,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大美人,令人惋惜的是她断了一只手,断的是左手。这独臂女尼不是别人,正是地榜上的“如意神剑”方滢滢,如今叫做惠尘师太。数年前,方剑明在尼姑庵里曾见过惠尘师太一面,几年过去,方剑明长大了,惠尘师太却依然还是老样子。
方剑明一眼看清了对方,心中又惊又喜,恨不得上去拜见,只因见她与绿袍老者互相凝视,生怕惊动她,只好站在一旁观看。这会,那五个忍者已不知去向,就连那丢了性命的忍者也消失不见,大概是被五个忍者抱走了。
惠尘师太与绿袍老者对视了片刻,二人身上的气势慢慢弱了下来,四周的气流也不再波动,看来二人都不想率先动手。方剑明担心惠尘师太,见两人有罢手之意,暗中松了一口气。绿袍老者狠狠地瞪了惠尘师太一眼,道:“老尼姑,这姓方的是你什么人,你要为他出头?”惠尘师太冷声道:“你身为前辈,却偷袭一个晚辈,还要脸么?”方剑明走到她身旁,施礼道:“晚辈方剑明,拜见方……师太,多谢师太出手相助。”惠尘师太道:“少侠不必客气,贫尼……”脸色一变,惊诧地盯着方剑明,道:“你说你叫方剑明?”
这话问得好不奇怪。数年前,她曾见过方剑明一面,如今方剑明虽然长大了,她不认识还情有可原,但是方剑明曾把名字告诉过她。就算她真的忘了方剑明是谁,按常理推断,也不至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更奇怪的是,她眼光怪怪地看着方剑明,那眼神,就好想是一个奶奶在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方剑明被她一看,不知怎么回事,一种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
“孩子,有话一会儿再说,先让我打发了这人!”惠尘师太移开目光,打量了绿袍老者一眼,道:“武林之中何时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绿袍老者嘿嘿一笑,看了方剑明一眼,道:“这话你得去问姓方的小子。”方剑明一见到他,心中就有气,这绿袍老者对他不怀好意,屡次偷袭,但是就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行踪诡秘,还是朱祁钰的座上宾,与扶桑人也有来往,身份神秘之极,并还会使大理段家的“逍遥神剑”。
方剑明道:“师太,这家伙屡次与我作对,想致我于死命,一定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天河宝录》,眼下他又会使段家的功夫,想来必是段家的人!”绿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姓方的小子,你把自己估计得未免太高了,老夫若真要硬抢《天河宝录》,你能保得住吗?”方剑明道:“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说,你叫什么名字?别人不知你的底细,我对你可是非常清楚。”绿袍老者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阴阴地笑道:“你连老夫的姓名都不知道,能知道些什么?”方剑明笑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与扶桑人勾结,还是宫中一位王爷的座上宾,这些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绿袍老者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从何得知?”方剑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绿袍老者脸上沉思了一下,突然冷笑道:“原来那晚抢走……东西的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王府,抢走王爷的东西,该当何罪?”方剑明眼珠一转,哈哈笑道:“你少吓唬我,你们的勾当别人不知,我却瞧得明明白白,你们竟敢从宫中盗走宝物,胆子比我还大,所犯下的罪比我也不知大了多少,再说……”说到这,故意顿了一顿。绿袍老者却会错了意,脸色霎时变得铁青,阴沉沉地道:“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东西是什么?桀桀,这么一来,老夫就更加绕你不得!”
方剑明一愣,原来自从看唱本将那东西交给他后,他都一直没有去看,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如今听绿袍老者的口气如此严重,那东西必定非同小可,绝非什么珍珠之流可比。方剑明故意吓唬他,怪笑道:“你别表错了表情,我要是知道了那件东西是什么,你今日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早已逃之夭夭,我说的是另一件事。”绿袍老者脸色越来越阴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方剑明道:“我听说有人要刺杀皇上,不知你听到这个消息没有?”绿袍老者听了此话,老脸先是一惊,接着反倒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历代宫廷,政变不断,死得不明不白的皇上又何其多?姓方的小子,老夫劝你少管闲事,你也犯不着。老夫还有事,告辞。”说着,便要动身离开。
惠尘师太将手中的拂尘一扬,喝道:“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未免太看不起贫尼,将姓名留下,你与大理段家有什么关系?”绿袍老者冷笑道:“老尼姑,你不要逼人太甚,别以为你是地榜高手,老夫就怕了你。”惠尘师太听了,更不想让他轻易离开,淡淡一笑,道:“原来你知道贫尼是谁?”绿袍老者冷笑道:“当年的‘如意神剑’方滢滢,今日的惠尘老尼。嘿嘿,老尼姑,你的拂尘功夫还不错,但是想凭一柄拂尘就想把老夫拦住,岂不是很天真?”惠尘师太将拂尘往腰间一插,道:“贫尼当然知道拂尘奈何不了你,可你不要忘了,贫尼还有一把剑。”绿袍老者脸色一沉,道:“老尼姑,你当真要与老夫过不去?”惠尘师太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冷冷地道:“请施主赐告姓名,同大理段家有何瓜葛?”
第274章济世丹
方剑明见惠尘师太如此咄咄逼人,感到非常奇怪,自己同她并不是很熟,她犯不着为了自己的事,同绿袍老者交恶。虽然方剑明也很想知道这绿袍老者的身份,也想问个明白,但他所采取的方式绝不会是这样,他有心留住对方的话,此刻早已出手攻向对方。
绿袍老者万没料到惠尘师太会这般强硬。他虽然不怕惠尘师太,也自认武功不会输于对方,但两人一旦交手,对方以剑成名,出剑之后,恐怕是一场激战,自己想走,可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了,一旁还站着方剑明,万一方剑明加进来,后果就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他一向小心,冒险的事可不干。只听他冷笑道:“老尼姑,你的名气得来不易,老夫也不想自毁名声,你真要打,改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惠尘师太长声一笑,道:“不必了,现在就接贫尼一剑!”说完,独臂一起,将悬在腰间的“如意”宝剑骤然拔出,只听“铮”的一响,一道白光划破天空,飞射绿袍老者,看起来真的如飞剑一般。当然,这不是真正的飞剑,倘若真的是飞剑的话,绿袍老者有一百个脑袋也得搬家。能使飞剑的人物,都是“剑仙”一流,就算是进入了无上天道境界,也不可能会使飞剑,何况此时的惠尘师太还没有进入。
飞剑应该是什么?方剑明在杭州时,被龙门帮的人袭击,后来出现那个名叫辛二娘的白发老婆婆。她身在远处,利用真气帮龙月轻松的击退天地盟的朱笑白与余一平,其剑气追了二人好远。这还是她借龙月的身体施展,若是她亲自出手的话,那剑气岂不是追着二人不放?当然,这并非传说中的什么“千里飞剑,取敌人之首级”,近乎神仙的绝技,武林中人再怎么练,又怎能会呢?
惠尘师太一剑飞出,方剑明立即退开,剑气腾飞之中,一道看起来像是白蟒的剑柱轰向绿袍老者,其间暗藏着九九八十一种变化,令人难以防架。绿袍老者动也不动立在原处,好像是吓得呆了。但你若仔细观察的话,便可看见他一身绿袍不住的滚动,宛如湖上的波浪,眸子内更是泛出一种妖艳的绿芒。方剑明在旁见了,心头一凛。
眼看惠尘师太的剑柱击到绿袍老者身前一尺时,绿袍老者双手舞动,十指急弹,恰似连珠。剑气射出,缠住了白色的剑柱。“轰”的一声巨响,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石块如风卷残云般被掀起老高。
忽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并隐隐伴着怒斥声,方剑明心知惊动了城中的侍卫,惠尘师太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孩子,跟我来。”方剑明应道:“是。”二人施展轻功,宛如鸿雁般跃上一间民房。就在同时,绿袍老者得意的笑声传来:“地榜高手,领教了!”笑声远去,转眼之间,其人已在百丈开外。
不说城中侍卫前来料理后事,只说方剑明跟在惠尘师太身后,二人起起落落,附近房屋怎会拦得住他们,均是一晃而过。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吭声,方剑明不知惠尘师太要把自己带到何处去,想问却又怕打破这静寂的夜。
出了城,往西走了半会,来到了一座道观外。惠尘师太对此地似是非常熟悉,一闪身便进了道观。方剑明跟着也闪身进去。偌大的道观一片寂静,忽地,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无量天尊,来人可是师太?”惠尘师太答道:“正是贫尼,贫尼带来了一个孩子,还望道长不要见怪。”那人道:“师太何须客气,请自便。”惠尘师太独臂施礼,算是道谢。
道观占地极广,方剑明见所未见,心中惊奇。惠尘师太不走大道,专捡小路,绕到了道观后院。后院是一片花园,雅静幽谧,庭院相连。进了一座道馆,惠尘师太点亮油灯,道:“孩子,坐吧。”说完,脸色一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方剑明惊道:“师太,您……”惠尘师太抹去血渍,道:“不妨事,我只是受了一点内伤,要不了老命。孩子,我先调元,待会有话跟你说!”在一张蒲团上盘膝而坐,独臂在胸前一竖,运功调息。
方剑明满脸担心的看着,眼见她的脸色渐渐好转,才放下心来。闲坐无事,便回想起刚才的事来。惠尘师太既然受了内伤,绿袍老者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难怪他刚才的口气甚大,若硬来的话,方剑明自己也自知难敌。他既然会“逍遥神剑”,和段彦宗一定有某种关系。自己在擂台上的“大敌”,恐怕便是段彦宗,绿袍老者突然率人来袭,莫非是想打伤自己,给段彦宗“去掉“一个强敌?
“段彦宗为人不错,上次看出我受伤,才会有京城之约定,断不是他叫绿袍老者来的,绿袍老者可能是他的长辈,怕他……哼,这人好不阴险。”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忙一晃身,来到门边,低声道:“是谁?”门外有人道:“施主,贫道受家师之命,特来送药。”方剑明一怔,道:“送药?送什么药?”那人道:“家师说,师太可能受了内伤,便叫贫道前来送上三颗‘济世丹’。”方剑明打开房门,只见一个中年道士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瓶上用小楷写着“济世丹”三字。方剑明接过瓷瓶,道:“有劳道长,我代师太向尊师致谢啦。”行了一礼。
中年道士稽首道:“施主客气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便是。”方剑明道:“不敢,不敢。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多谢道长。”中年道士道:“那贫道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去了。方剑明将房门关上,回头看去时,惠尘师太已经睁开了双眼。
“师太,您的伤不妨事吧?”
惠尘师太见他对自己的伤势如此关心,颇为欣喜,含笑道:“孩子,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方剑明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道:“这是道长遣弟子送来的‘济世丹’,您看……”惠尘师太神色一喜,道:“哦,是‘济世丹’么?元苦道长花了三十多年时间精心炼制此灵丹,总共不过三十粒,贫尼要不是有事急需对你说,遍要立刻去当面致谢。”接过瓷瓶,拔开瓶盖,倒出三颗丹药,屋中顿时一片清香。
惠尘师太服下“济世丹”后,又调息了一会,只觉内伤痊愈,内力也尽皆恢复,心中大喜,拉着方剑明坐下,神情古怪地盯着他,那眼神,说不出的和蔼可亲。方剑明道:“师太,难道你不记得我了么?我小时候曾无意之中闯进你的庵里,同卓家妹子还闹了一场,那时候晚辈还小,不懂事。”惠尘师太道:“我当然记得。孩子,我要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你的身世,就绝不会让你离去。天下姓方的人何其多,没想到我和你竟然早在数年前就已相会。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方剑明心下惊疑,道:“师太,你老这话从何说起?”
惠尘师太轻轻地叹了一声,一脸回忆的表情,目中竟还闪着激动的泪花。方剑明不敢打扰,唯有静坐。过了半响,惠尘师太才缓缓地道:“孩子,你知道你的爹娘是谁么?”方剑明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老这么说,难道也知道晚辈的身世?”惠尘师太点了点头。方剑明起身施礼道:“晚辈虽然对家父家母之事有所了解,但其中的情形实在过于难测,仍存疑惑,恳求你老为晚辈解开谜团。”惠尘师太将他拉起,道:“我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找你。你放心,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会告诉你。”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她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就好像是知道说了大话被人拆穿一般。
方剑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神态,而是迫不及待地道:“师太,晚辈现在最想知道家母为什么会被她的丫鬟下毒?那丫鬟当真是天地盟的圣母么?”惠尘师太一愣,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娘是被人下毒所害?”方剑明呆住了,惠尘师太竟然不知道这事,那她为什么又说对自己的身世非常了解。惠尘师太哪里会看不出他的神色,道:“孩子,我是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我并没有见过你的爹娘。”这一说,更加令方剑明惊奇。不等方剑明问话,她便解释道:“孩子,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说知道你的身世,是因为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我,我和你的外婆是认识的!”
“什么?我的外婆?你老认识我的外婆?”方剑明吃惊地道。惠尘师太脸上一片黯然,叹道:“孩子,这些都是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不应该瞒住你,只可怜你这些年来,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吃了不少苦。”方剑明急道:“师太,请恕晚辈愚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惠尘师太道:“孩子,你别急,我说过我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沉思了一下,脸上泛起回忆之态,缓缓地道:“要说你的娘亲,就得先说你的外婆,说到你的外婆,就不得不牵涉到仙人谷。”
“仙人谷?”
第275章仙人谷
“是的。那是一个令人神往而又令人难以承受的所在。很久很久以前,记不清是哪个年代,一支为避乱世的方姓族人进过千辛万苦找到了一处没有纷争厮杀的世外桃源,后来他们的后代就称哪里为仙人谷。谷中人自耕自耘,习武强身,过着丰衣足食、与世无争的生活,而历代谷主均是女儿身,掌管谷中一切大权。那谷中有一处洞天福地,名叫仙人洞,整年仙雾缭绕,进洞能治百病,更神奇的是,从那里诞生了一代又一代的谷主。由于谷主是冰清玉洁之身,不能与男子结合,因此,每一代谷主到了一定的年龄,便要到仙人洞中独居一月,受日月之精华,享天地之灵气,方能孕育,产下孩儿均是女儿身,其中神奇,始终令人万难解开。老谷主死去之后,新一代谷主才能继承谷主之位。
如此过了许多年,外界所发生的事,都与谷中毫无干系,谷中偶尔派人出去置办货物回来,但绝没有一个外人闯得进来。后来,有一代谷主非常开明,力排众议,选送谷中子弟出谷,让那些弟子到外面走动,但不得泄漏族人秘密,彼此也不得来往,否则将受到族人追杀。这件事后来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每过一段时期,就会有一批谷中子弟到武林中来,他们害怕受到族人的追杀,没有一个人敢把族人的事说出去,就算这个人是他最亲密的人。孩子,如今你应该猜到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了吧。”
方剑明道:“师太,你老俗家姓方,你老便是从仙人谷中出来的。”惠尘师太道:“不错,我正是仙人谷多年前选送到外的一名子弟。”方剑明道:“那其他人呢?”惠尘师太叹道:“死了,大多都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就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包括我。”方剑明心中一动,道:“另一个人莫非是……”惠尘师太含笑道:“你既然已经明白,又何必说出来呢?”方剑明没再说下去,想了想,问道:“难道那仙人谷后来没有选送人到外界来?”惠尘师太道:“孩子,你真聪明,确实是如此。这件事同你的爹爹有直接的关系。不是因为你的爹爹,仙人谷现在还会选送弟子出外,但自从你爹爹闯进谷来,击败谷主之后,谷主便严令谷中子弟不得私自外出。”
方剑明道:“爹和娘两情相悦,自然不会甘愿困在谷中,爹爹把娘亲带出谷来,也只是想让娘亲见见这大千世界。”惠尘师太道:“青年男女,自是要见见世面的,可世事多变化,能长相思守的又有几人?”方剑明心知她感怀和白眉神君的当年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惠尘师太早已看破了世情,须臾,便恢复了常态,接着说道:“那一年,我记得是大明皇帝朱元璋建国的第三年,我幸运的被列在了选送弟子的名单中。我出谷的时候,你外婆,也就是如今的谷主,年岁与我不相上下,当时她是未来谷主继承人,我当然认识她。我们那一批人,有的默默终老,有的英年早逝,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活到了如今,也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上天的惩罚。你大概在怀疑我说的话,既然我已经离开了仙人谷,同仙人谷没有任何关系,也无往来,为什么会知道你爹爹闯进谷中之事呢?其实,这些事情我也刚知道不久,你外婆已经派人来找你了。”
方剑明乍听到这个消息,又喜又悲,喜的是外婆还活在世上,悲的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她对女儿女婿不闻不问。她那么神通广大,为何不早些把自己找到,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一时之间,方剑明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酸酸的,不禁赌气地道:“她派人来找我干什么?她要是惦记我的话,早该派人来了。”惠尘师太听了,神色一悲,禁不住留下老泪。方剑明忙道:“晚辈惹你老伤悲了,该死,该死!”他对惠尘师太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一看到她,就如看到自己的亲人一般。相反,当他知道外婆派人来找他时,他有一种抗拒,他似乎不想看到外婆,尽管他心中十分相见外婆是什么模样。
惠尘师太将他拉近,道:“孩子,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你是在怪你外婆这些年来对你不闻不问。这……实在是怪不得她,身为谷主,除了对下一代谷主有感情外,对其他人都不许有感情,你外婆心中虽然想念你,但她不敢公然违抗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方剑明道:“那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派人来找我?”惠尘师太道:“因为你爹爹将你娘带走之后,谷内便没有人能继承谷主之位,以前他们气愤你娘的背叛和你爹爹的狂傲,别说见,连名字都不想听到。过了这么多年,谷中人开始慌张起来,你外婆年事已高,万一……那可怎么办。你外婆借此良机,同谷中的众位长老达成协议,要接你回谷。”方剑明将头一摇,道:“不,我现在不能去仙人谷,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再说,仙人谷只能由女子担任谷主,我……”惠尘师太笑道:“孩子,你是个聪明人,我不说明白,我想你也猜得出来。”方剑明一怔,道:“你老的意思是?”
话说到这,忽听一声长啸传来,听了这声长啸,惠尘师太全身一震,喃喃地道:“他来了,他来了,他终于来了。”方剑明觉得这啸声有些耳熟,想了想,恍然大悟,惊喜地道:“呀,白前辈来了。”便要起身。惠尘师太却一把将他按住,张嘴一吹,将油灯吹熄。方剑明好生不解,问道:“师太,你不想见白前辈么?他为了你……”惠尘师太颤声道:“孩子,别说话,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声。”方剑明想挣脱她的手,跑出去,叫白眉神君进来与她见面,但这会儿,听了惠尘师太的话,他心生不忍,心中酸楚楚的。
那长啸声声传来,忽远忽近,忽东忽西,有时在观外,有时在观内。方剑明听了一会,十分吃惊,比起上次,白眉神君的武功似是又增进了一层,只是,在那啸声中,还含着一种悲,再多听一会,人便会要伤心落泪。抬头望去,却见惠尘师太面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无量天尊,施主请回吧,你要找的人不在本观。”
“牛鼻子,你给我闪开!”
“无量天尊,这是本观禁地,请施主不要入内。”
“牛鼻子,你……咦,你不是‘无常怪’季长僼吗?”
“季长僼已死,如今站在施主面前的是元苦。”
“哈哈,想不到当年大名鼎鼎的无常怪会在这白云观中出家,说,滢滢是不是在这?”
“本观上下,均是出家之人,何来滢滢?施主还是请回吧。”
白眉神君怒道:“季长僼,你别装着不认识我,你再跟我装糊涂,我便把这白云观拆了,我白眉神君说得到做得到。”元苦道:“无量天尊,白兄好大的火气,若不嫌弃,请到客厅,容贫道敬奉茶水一杯。”忽听“砰”的一声,想是两人对了一掌,之后,便听白眉神君冷冷地道:“季长僼,你不是我的对手,再不闪开,别怪我不讲情面。”
元苦道:“白兄,你便是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退开半步。”白眉神君怒骂道:“你这个愚蠢无比的牛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滢滢之事,你这么做,一定是滢滢事先嘱咐的,我不怪你,你让我进去,见了滢滢,一切都好说。”这话说完之后,静寂了一会,便传来白眉神君的声音道:“你这是干什么?”元苦道:“白兄,你不是叫我闪开么?如今我闪开了,你可以进去见了。”不知怎么回事,好半天过后,白眉神君始终没有进来。
一声长叹传来,白眉神君悲戚的颤抖着道:“滢滢,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到如今,你也不想出来见见我么?”屋中惠尘师太的眼泪已干,但没有出声,似已呆了。白眉神君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竟……竟是不见,我……”悲啸传出,激荡四方。若不是听了惠尘师太的吩咐,方剑明此时早已冲了出去。他心中多么希望白眉神君能像对敌时那般睥睨天下的闯进来,可是,等了许久,白眉神君依然没有动步。
“滢滢!”白眉神君近乎在哀求。可惠尘师太也一如他不敢闯进来般不为所动。一声像是哭似的大笑传来,白眉神君怀着满腹悲伤而去,隐隐还传来他远去的声音道:“百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万里剑冢,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离别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本是苏轼一首吊念亡妻的词,却被他改了六个字,听上去,倍感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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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白云观
一股风送出,窗户轻轻的推开,月光照了进来。一轮冷月挂在天边,似在嘲笑这世上的多情离苦。惠尘师太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极为平静地道:“你来了!”只见一条人影冉冉升起,到了对面屋顶上,方才落下。他背对窗口,看不见相貌,身穿一件浅蓝色得长袍,身形颇高,看他升起的姿态,映衬着身后天宇,仿若腾入云端的神龙。方剑明见了来人,心头大惊。这么好的轻功,未免有些骇人,他只觉这人的身形在那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那元苦道长想是走了,不见他的踪迹。
那人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弹指一挥间,岁月不饶人,你我都老了。”惠尘师太道:“人总会老。”那人道:“人会老,情却不会老,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你一生困于情网,纵然削发为尼,但情丝难断,尘缘未了,又何苦要出家?”惠尘师太冷冷地道:“你是来说教的?”那人叹道:“他既然找到了你,你出去见他又有何妨?你对他念念不忘,又何苦彼此折磨。”惠尘师太冷笑道:“我的事不要你管。”那人道:“我与他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他的性情,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你怪他不进去见你,但你自己想过没有,白眉神君一生怕过谁?正因为爱你,他才怕你。”惠尘师太喝道:“别说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你能超然于物外?今晚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尘缘难尽?”那人好像是呆了一呆,突然有些悲愤地道:“江湖,究竟什么是江湖?天下,究竟什么事天下?”
沉默了片刻,惠尘师太道:“这许多年来,你所做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唯有一事却很不解。”那人道:“你说的可是大师临终所托一事?”惠尘师太道:“不错,你违背大师遗言,怎么对得起大师?”那人沉默了一下,道:“我是对不起大师。大师言犹在耳,我时刻不敢相忘,但我所做的一切,皆有原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惠尘师太叹道:“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顿了一顿,道:“你来这里,莫非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人道:“那孩子在你这里?”
方剑明此时已猜到他是谁,但惠尘师太没有叫他说话,他不敢吭声,也不敢走到窗边去。惠尘师太冷冷地道:“在又怎么样?你敢把他拿去邀功,我便和你拼命。”那人哈哈一笑,道:“师妹,你也太小看我了。那个地方,我比你还痛恨,但我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旦……我的话说得够多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惠尘师太突然大声叫道:“我不明白!”
那人呆了一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是走了,过了一会,只听他的声音飘来:“为了武林,为了天下。”惠尘师太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低声道:“武林,天下,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人葬送了。哈哈,方滢滢啊方滢滢,你当年就不应该出谷来。”方剑明听她声音凄凉而愤恨,走到窗边时,见她面上的皱纹突然多了几道,顿时吓了一大跳,张大嘴巴道:“师太,你老……这……”惠尘师太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孩子,没吓着你吧?”方剑明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老的身体。”惠尘师太道:“好孩子,你真是一个好孩子,我会好起来的,会的……”语气突然一转,道:“孩子,你有心仪的姑娘家么?”方剑明脸一红,不知她此话何意。惠尘师太道:“听说慈航轩的龙碧芸与你有婚约,是不是真的?”方剑明道:“有没有婚约是其次,只要彼此喜爱,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惠尘师太道:“你与龙碧芸之事,武林皆知,他们一定会去慈航轩。你记住,擂台大会过后,一定要去慈航轩一趟,记住,一定要去。”方剑明道:“你老的意思是……”惠尘师太道:“为了能让你去仙人谷,他们将会不择手段。”方剑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道:“他们若敢动芸儿一根头发,我今生便永远不去见外婆。”惠尘师太听了,心中一惊,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看来他对龙碧芸不是一般的喜欢。惠尘师太看了看窗外,道:“孩子,明天你还要参加擂台赛,我看天也差不多快要亮了,你且打坐养神,等你醒来后,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走到门边时,方剑明突然问道:“刚才那人可是地榜上的入云神龙方白羽前辈么?”惠尘师太脚下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道:“孩子,别想那么多,先前发生的事你就当它是一场梦吧。”说完,走出房门,将门从外合上。
方剑明心中本是颇不平静,但想到擂台赛,只好盘膝而坐,调息养元。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桌上放了两碟素菜,很快,便见惠尘师太拿来了一碟菜和一大碗米饭。方剑明闻到饭香,食指大动,用鼻子大力的吸了一下,道:“好香,师太的手艺连御厨也要自愧不如。”惠尘师太笑道:“别光看着,尝尝方知味道如何。”方剑明一跃而起,道:“你老吃了么?”惠尘师太道:“好孩子,我吃了。”方剑明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拿起大碗,大口大口吃着,一边还赞不绝口。惠尘师太静静地看着,满脸柔和。
一大碗饭吃了过半,方剑明问道:“师太,元苦道长是昔年的八怪之一么?”惠尘师太道:“是的。”方剑明道:“他怎么会在这道观中出了家呢?”惠尘师太道:“你可别小看这座道观,这座道观来历可不小。”方剑明道:“这我也看出来了,这么大一座道观,绝非寻常道场所比。”惠尘师太道:“这座观名叫白云观,其前身始建于唐,当时叫做天长观,金末遭受火灾,重建后更名为太极宫。二十年后,全真道士长春子丘处机应蒙古大汗铁木真之聘,在此修道,统领天下道门,因此,又改叫长春宫。丘处机死后,其弟子大肆扩张,广收门徒,声势之大,竟令元廷猜忌。”
方剑明道:“这件事我听家师提起过,元廷生怕全真派坐大,便由蒙古大汗亲自主持,展开了佛道辩论大会,本寺中兴之祖福裕方丈与全真派掌教舌战了三昼夜,最终以全真派败北而告终,这事距今想来也有一百九十多年了。其实,叫我来说,佛道本是一家,又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就像现在,本寺与武当派结盟多年,互补长短,彼此有益。”
原来,中国的道教从宋、元开始,逐渐形成了两大教派,一为正一派,一为全真派。全真派自王重阳创立以后,发展迅猛,到丘处机及其弟子手中后,更是一度超过正一派。所谓盛极必衰,经过佛道大辩论之后,全真派的鼎盛局面亦复不再。其时,武当派祖师张三丰还属年少,拜在一世外高人,即碧落宫张云庵道长门下。张三丰虽读道书,但也遍阅儒释两家经典,修习武艺。张云庵心知武学一途需博览群家方有所大成,便把徒弟举荐给他的好友少林武僧觉远和尚。这觉远和尚未出家前,就已精通武功,在少林寺出家后,专研少林武功,是继丘处机之后的武林一代宗师,他把毕生所学传给张三丰后,看出张三丰他日成就必在自己之上,便叫他下山。
张三丰下山后,做了全真道士,云游四海,因不修边幅,好打抱不平,时人称他为“张邋遢”,有一年,他在终南山遇到武林异人火龙真人,火龙真人见他生具奇像,强收他为弟子。其后,张三丰身皆各派所长,堪称旷古绝今,又结庐武当山,创立武当派,名声日益响亮,终于在一次武林大会上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名列四大高手之首。这时,分散各地的全真派领袖,竟齐聚武当,推举张三丰为“盟主”,要他做全真掌教,与正一派和少林分庭抗礼。张三丰深知全真派当年之所以会被元廷所打压,实乃风头过健,不想重蹈覆辙,加上他精修武艺,对权势不感兴趣,与少林了空大师私交甚好,便言辞拒绝。那些全真领袖骂他是全真叛徒,他也不辩解,还与了空大师有个约定,两家结为盟友,一同造福武林。
了空大师神秘失踪后,张三丰继续做了几年武当掌教,便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自己不知所踪。有的说他随其师火龙真人过蓬莱而东去,又有人说他羽化升天,更有人说自己在某月某地见过他。张三丰“归隐”后,武林中出了不少杰出人物,如剑谷的“潇湘剑客”贺青衫,便是在这个时期崛起的,到张向风这一代时,却正是元末战火四起时期,群雄并起。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就在朱元璋和陈友谅展开大战的时候,张三丰突然出现,帮朱元璋击败了陈友谅身边的几大高手,间接助朱元璋夺得了天下,在那之后,武林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张三丰。朱元璋曾多次派人寻找他,称他为“老神仙”。朱棣称帝后,也多次遣使寻找,但都没有结果。入明以来,朝廷虽屡次寻找张三丰,但只支持正一派,张三丰在他们看来,显然已超出了道派的分别。因此,全真派日渐衰落,这座全真派第一丛林的白云观竟尔没落了。不过,香火依旧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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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回忆
惠尘师太听了方剑明的话,笑道:“修道修佛,全在一念,我虽出家为尼,但还不是客居在这白云观中。你如此年纪,便有此认识,前途不可限量,万不可荒废了。”方剑明道:“晚辈定会铭记于心。对啦,你老是怎么认识元苦道长的?”惠尘师太道:“他成名的时候,在江湖中出尽了风头,性格反复无常,杀了不少人。后来遇到一个武林前辈,将他打成重伤,武功险些被废,我恰好路过,请求那位前辈饶他一条性命,自那以后,武林中少了一个怪客,世间却多了一个济世的道长。”话刚说完,只听门外有人道:“无量天尊,要不是师太当年的教诲,又焉能有今日的元苦?”随着话声,一个穿着道袍,相貌和气的老者走了进来,先向惠尘师太稽首,接着向方剑明稽首。
方剑明把最后一口饭扒完,还礼道:“道长潜心修道,济世救人,让晚辈好生敬佩。”看这元苦道长,一点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倒像是出尘的仙道一般,谁又会想得到此人便是当年威震武林的八怪之一呢。元苦道长笑道:“不敢,不敢。小施主,不是贫道不欢迎你在此作客,实在是今天擂台大会的时间快要到了,可不要误了时辰。”方剑明道:“有劳道长费心,若是有缘的话,晚辈下次来京,定会前来作客,晚辈告辞了。”
……
惠尘师太送了方剑明一程,然后道:“孩子,去吧,记住我昨晚跟你说的话。”方剑明诧道:“怎么?师太不想去看看么?”惠尘师太摇首道:“不去了。”见方剑明立着不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含笑道:“孩子,这一路上,我见你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不知怎么回事,方剑明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这是他与惠尘师太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不想离开她,更舍不得让她离开。他隐隐发觉,惠尘师太有什么事瞒着他。他突然朝惠尘师太拜了下去,惠尘师太将他托住,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方剑明眼角酸酸的,道:“师太,我……”惠尘师太道:“你什么?”方剑明道:“我知道白前辈一直惦念着您,我希望您能和白前辈在一起。”惠尘师太斥道:“胡说,我出家为尼,就是为了避开他。我要见他的话,昨晚早就见了。孩子,你还小,对这种事情还不太懂,等你长大一些,便会明白我的心境。”方剑明颤声道:“师太,我好担心,担心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在我心里,却把你当作了我的亲人。你老答应我,要好好活着,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白前辈,他老人家一直未娶,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惠尘师太听得心中一痛,呆呆地望着方剑明,她虽然望着方剑明,但心里想的却是白眉神君。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偷笑白眉神君的一对白眉毛,但白眉神君对此非但不介意,还奋起直追,勇敢的追求她。但是说不清是什么道理,她心中虽然喜爱对方,但总是在无意有意的逃避着什么。她怕,究竟怕些什么,她说不清。她和白眉神君的这种超出友谊的感情一直保持到三十岁。
有一天,白眉神君变了,变得很冷酷。原因是他的武功本来超出了江湖中的很多同侪之辈,而且又是剑谷的弟子,但名气始终不大,因此,他的师父逼着他成名,他便暂时把儿女私情抛在一边,四处找人比剑,无数的使剑高手败在了他的剑下,他的名气越来越高,江湖中的人称他为“白眉神君”。那些比武的岁月,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没有一句埋怨,她觉得那样的日子很好,充满了刺激。可是,该来的总须要来,怎么也躲不开。他的师父见他成名之后,决定把自己的女儿,他的黄师妹许配给他,并决定让他继承剑谷谷主。
自从师父派他出山的时候起,他已经从师父的眼里看出了那是看女婿的眼光,他追求她,虽然是出于真心,但多少也有一些赌气的成分。那些疯狂比剑的日子中,他多想让自己死在别人的剑下,那样就会不用娶师妹,他相信“她”一定会陪着他一起死。
当一切都挑明的时候,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因为她已经同他心心相印,她的害怕何尝不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一个深夜,她悄然离去,决定成全他与师妹,他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但是他不干,他第一次违抗师命,逃出剑谷,前去找她。
多少个夜晚在孤灯下暗自哭泣,伤心断肠,她想割断这不会有好结果的情丝。他却突然出现她的面前,发誓说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永远不会有背叛。她本应该是相信他的啊。他们走到了一块,为躲避剑谷的人,他们隐居到了一处鲜为人知的地方,除了极为要好的朋友外,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但是,上天既然注定不让他们结合,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一个自称“孤叶先生”的人打搅了他们的生活,向他们说出一件惊天的大事,并恳求他们加入“扫魔行动”。他们明知道这一出去,就再也难以安宁,但是为了武林,他们还是出山了。“扫魔行动”完成后,他们的名气也更大了,而剑谷的人却找上门来,他的师父这一次改变以往强硬的态度,求他务必要回去一趟,他的师妹为了他,茶饭不思,日不多矣。他答应回去见师妹最后一眼,为了让她安心,他带着她一起去了剑谷。
那是一个秋风渐起的日子,他们一行到了剑谷,他的师妹被人扶着出来看他。她的师妹真是“人比黄花瘦”,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祝福他与她百年和好。大家见他的师妹想开了,都暗自庆幸。谁知,他的师妹竟乘他不注意,抢过他手中之剑,横剑自杀,她还记得他师妹临死前的诅咒:“白师哥是我的,谁也夺他不走。方滢滢,我恨你,下辈子我也要咒你和白师哥不能在一起!”众人都呆住了,他的师父悲痛、愤怒,拾起地上的长剑,狠狠的朝他砍下。他没有反抗,等着长剑把他劈死,她及时的推开了他,那一剑就落在了她的胳膊上。胳膊掉落,她还记得鲜血飞溅,洒了他一脸。
他的师父又气又慌,再次举起了剑,这次他又怎会让她替他挨剑,师父的一剑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鲜血飞溅,落了她一脸。那一刻,胳膊的疼痛已没有感觉,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甜蜜,事实证明,为了他(她),她(他)连死都不怕。他的师父见他们如此,心痛之下,不忍杀死他们,将他赶出了师门,并言明在有生之年,不会让他列归门墙。他不怕,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就算被人随意侮辱都行。但是,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摸过剑。
他和她离开剑谷后,过了一段情如夫妻的生活,但是,她始终守身如玉。一到深夜的时候,她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横剑自杀的人,想起他师妹临死前的诅咒。她不能,她害怕,她绝望。他们的结合如果是建立在一个自杀的女子身上,她又怎么会生活得幸福?她不听他的开导,在一个清晨悄然离去。他不肯死心,苦苦追了好几年,但她始终被诅咒所缠绕着,为了彻底断绝他的念头,她削发为尼。然而,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他对她的心依然不变。上天入地,他都想陪伴着她。昨晚的离去,只是他敬爱她的表现,她深信,他还会来找她,至死都不会罢休。
……
惠尘师太的思绪慢慢回到了现实,眼前的人不是她的“白哥哥”,是方剑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看起来很悲伤,缓缓地道:“孩子,我答应你,我一定要活到再见你一面!”方剑明好高兴,他知道师太的话绝不会是安慰他,只要她说过的话,她一定会办到的。看着方剑明离去的背影,惠尘师太仿佛看到了白眉神君年轻时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种感动,感动上天在她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将一个善良的孩子赐给她。
“孩子,再见吧,我不是存心骗你,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已经全无,当你得知我离开人世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所做的一切均是上天注定。血手门,我如意神剑当年既然敢与你们作对,就不会怕你们的报复,你们等着,我来了!”惠尘师太毅然转身离去。
方剑明的脚程不谓不快,当他来到校场外时,阵阵轰然叫好声从校场内传来,方剑明心中一急,生怕自己被安排在第一场,会因为迟到而被取消参赛资格。脚下发力,人如一支快箭,穿过大门。守在两旁的侍卫只觉一股轻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前越过,抹了抹眼睛,往大门内看去时,依稀见得有一条人影快速绝伦的向前飞奔,这才明白刚才那一阵风是武林高手所施展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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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五行门
今天的比赛同前两天可不一样,因为今天早上要角出前三强,虽然精彩的程度不可能超过下午的总决赛,却也是擂台大会的一个高潮阶段。方剑明身形飘动,在人群中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来到六号台下。刚到台下,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影,一把拉住他,道:“你可来了,懒小子,你可把我们都急死了。”方剑明笑道:“师父,我来得不算晚吧?”清成道:“总算来得不晚,刚才已经宣布过比武名单,你排在第二场,第一场刚开始,看来这一场要打上一段时间,能进前六强的人都是武功高深之辈,动起手来,一时半会怎么能分出胜负?”
方剑明抬眼朝台上看去,见比武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段彦宗。同他对决的是一个矮小身材的老头。那老头身不过三尺,宛如孩童,但一对太阳穴高高鼓起,可见内家功力极为深厚。两人都没用兵器,在台上施展掌法,拳法,腿法,交战于一处。方剑明见这矮小老头的武功居然不在段彦宗之下,心中暗惊,他曾与段彦宗交过手,知道段彦宗的武功高深莫测,自己都没有把握赢他,这老头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同他打得旗鼓相当?
方剑明悄声问道:“师父,这老头是谁?武功看起来好高啊!”清成眼睛一瞪,道:“这些天来,你一比完武,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看看比赛的人都有些什么好手。你可知道,这人第一天上台,一出手便在三招之内就将黄山派的一名好手击败,昨天你不在的时候,他将本来被看好的青城派吴如耿打得半死不活。”方剑明惊道:“青城派的吴如耿?可是我们来京城途中,所见过的那位?”清成道:“不是他是谁?估计现在还下不了床呢,你可得要担心点,这人来历古怪,自称‘五大门派’的掌门,叫什么东郭材,十分缠人,万一他击败了这叫什么段彦宗的,有可能就是你的最大敌手!”
方剑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道:“师父,什么叫‘五大门派’?”清成翻了一个白眼,道:“鬼才知道他的‘五大门派’是哪五大门派,我粗一听,还当是武大创立的门派,哈……”刚笑了一半,猛然发觉自己是一个出家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以如此放肆,急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剑明憋住笑意,他根本就不担心会同这叫东郭材的比武。东郭材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方剑明认为最终胜出的一定是段彦宗。因为段彦宗的看家本领还未使出来呢,当然,他也不排除东郭材另有本事。不过,比较起来说,他更偏向于段彦宗。同时,他更希望段彦宗胜出。他和段彦宗的约定非得在台上解决不可,倘若段彦宗输了,恐怕也无颜再找他比武。同样的道理,他要是进不了前三强,那么,《天河宝录》就只能拱手交给段彦宗了。
想到一定要前三强,他开口问道:“师父,与我比武的是哪一位?第三场的比武又是那两位?”清成想了一下,道:“同你比武的,是京城八大势力之一无影门的副门主,江湖人称十步追魂,大名叫做沙恒树,此人擅长掌法,十步之内,追人魂魄,待会你和他动手,要注意他的双手,万莫大意。呃……”将声音压低得只有方剑明才能听得见,道:“第三场比武的两个人,那就非常有名了,其中一个就是无恶不作,人人痛骂,连师父也恨不得在他脸上痛打两拳的七星堂堂主毛成坤,另外一人,却是祁连山邱家的人,江湖人称日月乾坤,大名叫做邱人杰。这两人的名号在武林中也算是相当响亮的了!”方剑明“噢”了一声,道:“七星堂堂主也来参赛?”清成笑道:“怎么不能来?他是王振身边的红人,大概是想出来显摆一下威风!”
这会,台上的两人打法一变,终于使出了看家本领,段彦宗身形晃动,脚下踩着一种奇怪的步子,快得令人难以辨认轨迹,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手一抬,均能发出一道“剑气”。众人见了,大声叫好。东郭材看出段彦宗的轻功在己之上,不敢同他较量,只是站在原地,将内功提升到十二层,一旦段彦宗有所移动,他总能凭气流的波动,猜出对方所来的方位,双掌恰能及时的一拍,封住段彦宗的“剑气”。如此这般过了三十多招,方剑明看出东郭材逐渐有些吃力,而段彦宗身法不仅没有减缓,反而加快了一分。
突见东郭材双掌一封,这一封本来已经封住了对方的剑气,那里料到,东郭材突感后劲不足,残余的剑气泄漏,吓得他身形一退,快如闪电跃起。段彦宗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急起直追,疾如轻风,剑气一道一道的射向对方,每一道剑气虽不能说洞穿金刚,却也能击破硬石。台上形势顿时大变,东郭材失了一招,一退再退,只有仓促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段彦宗却步步进逼,威风八面。眼看东郭材退到台边,尚有三尺就要落台,突听他一声爆喝,喝声如炸雷,震得台边簌簌的落下无数木屑。一声爆喝过后,他双掌一分,空门大露,竟是不管对方射向空门的剑气,扑向了段彦宗。
段彦宗脸色一变,知道这家伙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段彦宗处于优势,当然不会与他拚命,足下一点,斜窜而出,两人错身而过,同时反手打出一掌。这一下,掌与掌完全结实,只听一声“蓬”的巨响,擂台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众人骇然。幸亏那擂台搭建得十分坚实,不然早已倒塌。
“哈哈,姓段的小子,这下你中计了!”东郭材狂笑一声,疾飞的身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后一翻。段彦宗的手掌同他相接的那一刻,心头大叫一声“不好”,及见对方身形后翻,想从自己头顶翻过,急忙暗运玄功,手臂超出常人想象的扭了一下,身躯顺势一转,免受了断臂之险。东郭材惊讶地“咦”了一声,厉啸一声,左掌吸住对方的手掌,右掌伸直,插向段彦宗胸前。段彦宗挥手一格,被震得手臂发麻,暗道:“这老家伙使的是什么功夫,我明明感到自己的劲道比他还大,被震痛的怎么会是我?”不等他找出其中原因,东郭材右手臂如铁叉,迅捷的插下。
两人的一只手掌相贴,不能分开,段彦宗只能用左手去格,他屡次想运气震开对方,但都是没有用处。场外的人只见段彦宗被东郭材推动,一步一步朝后退,东郭材右手狂插,快如暴雨,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刚才是段彦宗逼退东郭材,眼下变为东郭材逼退段彦宗。变化之快,让好些人都没有立即回过神来。
方剑明在台下见了,暗道:“这东郭材使用的是什么功夫?居然把段彦宗逼迫成这样子。”突然,人群中有人失声大叫道:“我看出来了,这是当年五行门的木棉神功!”众人听了,一片哗然。
五行门多年前就已灭绝武林,听说是因为内斗导致。想不到这东郭材竟然会是五行门的人,难怪他自称什么“五大派掌门”。五行门中武功分作五派,依次叫做金派,木派,水派,火派,土派。每一派都有一种神功,木派的叫“木棉神功”。这东郭材是五行门所剩不多弟子中的一个,他苦练了多年的“木棉神功”,又参照了其他四派的武功,可以说是集五行门武功之大成。他此次来参加擂台大会,一为博取功名,二要让五行门在武林中再现雄风。
很多人见“木棉神功”如此厉害,胜出的风向标立刻转向东郭材。方剑明对此却大不为意,段彦宗要是那么好对付的话,他也就不是大理段家的人了。方剑明的猜想果然没有错,眼看段彦宗就要退到台边,突听他笑道:“原来是‘木棉神功’,看我怎么破你。”玄功一运,立住不动,挺起胸膛让对方插下。东郭材求胜心切,毫不犹豫的插了下去,坚如钢铁的手指刚一触及段彦宗的胸脯,一道无形玄气自段彦宗体内打了出来,东郭材研究过门中其他四派的神功,见状大吃一惊,有些后悔的叫道:“你怎么会使‘金甲神功’?”话为说完,人已被远远的抛出,张嘴喷出一道血箭,落地后“噔噔噔……”一直退到台边。
段彦宗脸上神采飞扬,微笑道:“尊驾的‘木棉神功’的确可嘉,段某所使的武功也并非什么‘金甲神功’。我大理段家的‘逍遥神剑’,若按照五行来说,性当属金,金能克木。尊驾还要比么?”东郭材脸色苍白,呆了半天,话也不说,转身跳下擂台,钻入人群中不见。段彦宗向四方一抱拳,跃身落下。人群爆发一阵剧烈的掌声。那名叫罗振声的武官站出来,大声道:“第一场,段彦宗胜,请段公子不要走远,待会有事交待。”翻开名册,点道:“第二场,少林方剑明对无影门沙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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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随心所欲
方剑明跃上擂台,同时间,沙恒树也从另外一头跃了上来。两人走到台中,互相打量了一眼,方剑明见他是一个穿得甚为朴素的中年人,长相普通,就如邻家的大叔。沙恒树微微一笑,道:“沙恒树有礼了,方少侠前两日的表现实在令人佩服,沙某对这一场也不抱任何信心,只想同少侠切磋武艺而已。”方剑明听他这般说,对他顿生好感,笑道:“武林后学,应该是在下向沙副门主请教才对。”沙恒树大笑一声,道:“好,先让在下一试少侠的掌上功夫如何!”话罢,隔空一掌劈出,劲风呼呼,方剑明立着不动,依样画葫芦,一掌隔空劈出。两道掌风一接,没有任何的动响,但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沙恒树变色,是因为对方这一掌,精妙虽大不如他,但内力深厚,弥补了掌法的不足,他虽已猜出方剑明的内功很高,但也未料到会这般高。方剑明变色,是因为沙恒树的这一掌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妙不可言,掌法多变,竟好像是数十种掌法一起使出来,内中又暗藏无数可能,说不定那掌风会突然跑到后面去。一试之下,两人颇为满意,均是长笑一声,飞身扑上,斗在了一处。
清成在台下看得担心不已,暗中大骂方剑明。他早就告诫过方剑明,要小心沙恒树的一对手掌,岂料方剑明将他的话当作了“耳边风”,一上手就同沙恒树近身比试掌法,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清成暗道:“懒小子,浑小子,叫你小心他的手掌,你偏偏不听,你要是输了,我非打你的屁股不可。”
台上二人走了二十多招,方剑明不敢在对方面前继续使掌,掌法突变为拳法,使出了“罗汉拳”。沙恒树见了,笑道:“这不是贵派的罗汉拳么?”口中说着话,手底下却没有丝毫松懈。方剑明笑道:“这虽是本派的入门功夫,但听祖师们说,一旦练得熟手,亦能有莫大功力。”这套“罗汉拳”不知被他苦练了多少遍,在他看来,此刻用来迎战沙恒树,并没有什么不通,而且,经过“木头叔叔”的指点,表面上与寻常少林弟子使出的“罗汉拳”毫无区别,但微妙之处,却远胜而今的“罗汉拳”。沙横树接了几招,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套少林的入门武功在方剑明手中会有极大的威力。
忽见方剑明好似喝醉了一般,拳上没有章法,破绽百出,有时作“罗汉醉酒”状,有时作“罗汉射雕”状,有时作“罗汉抱缸”状,有时作“罗汉杵拐”状……姿态万千,竟有万种变化。沙恒树本来一掌拍到了他肩头,谁知他身躯一偏,沙恒树的掌法便告落空。沙恒树浸淫掌法数十年,这一掌使出来,很难有人躲得过去,但居然被方剑明轻轻松松地避开,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沙恒树越打越心惊,可又越打越快活,他许久没有打得这般痛快了。
而此时,方剑明已完全进入了一种令外人无法想象的境界,他感觉自己到了一个舞台上,台下无人,但一种情绪刺激着他,他忍不住要要舞蹈起来,步随手变,虚实不定,刚柔并济。丹田的那股佛门真气竟暗自配合他所打出来的招式,一经施展,便会产生一股奇异的力量,当真有一种“随心所欲”之感。清成身处台下,好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好像是在指点方剑明,不满地道:“你这小子,这一招明明是‘罗汉阅经’,怎么被你改得就像‘顽童念书’?哎呀,你这小子,这一招明明是‘罗汉闹海’,怎么被你改成了‘小儿戏水’?佛主啊,这一招明明是‘罗汉升天’,怎么变成了‘懒龙上天’……”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眼珠也越瞪越大,最后闭口不言,心中惊疑地道:“这套罗汉拳还是我传给他的,怎么被他改成了这样?可是,改成什么样,我又说不上来,大体上说,还是罗汉拳,只是威力比起我施展来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师父倘若施展的话,只怕也未必有这等神妙。莫非……莫非这才是真正的罗汉拳?这懒小子是怎么领悟到的?”
原来,罗汉拳传自达摩老祖,他创下这套拳法的目的,意在强健人的精气神,传说,不管谁有多病弱,只要学会了这套拳法,立刻便会精力充沛,生龙活虎。可是,原始的罗汉拳随着岁月的流失,渐渐失去原先的精髓,后来,少林觉远和尚与同时期的少林武僧秋月禅师经过专研,将这套拳法加以变化,成了一百零八式,可觉远和尚与秋月禅师毕竟不是达摩老祖那样的千年奇才,罗汉拳恢复了精气,却于神还有一段距离。因此,数百年来,罗汉拳更注重于刚猛,世人哪知原始的罗汉拳刚柔相容,刚则能力劈寰宇,柔则能容纳百海。
台下众人正看得如痴如醉之际,突听两声长笑发出,方剑明与沙恒树霍然分开,站在台上“哈哈”大笑,很多人压根儿就不知道谁胜谁败。沙恒树笑声一顿,大拇指一翘,赞道:“我沙恒树很少赞人,今日见识了少侠的罗汉拳,方知沙某见识浅薄,沙某输得心服口服。”方剑明抱拳笑道:“沙副门主言重了,承让,承让。”沙恒树跃下擂台,脸上始终保持着欢笑,仿佛获胜的是他,而不是方剑明。方剑明随后也下了擂台,清成一把拉住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平时爱说话的嘴单只会说:“好孩子,好样的,好样的……”
忽听一声十分嚣张的大吼声传来:“七星堂堂主毛成坤来也!”凌空人影一翻,落在了台上,罗振声急忙退了下去。这毛成坤相貌实在凶恶,一脸横肉,但方剑明见到他时,看出他修炼的是外家功夫,不过这门功夫却非常奇怪,似乎还要比武林皆知的铁布衫、金钟罩、十三太保横练还要更加厉害。毛成坤往台上一站,往下一指,满脸傲气地道:“邱人杰,还不上来与本堂主一决高下?”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六十出头的男子掠上擂台,冷笑着看定毛成坤。毛成坤大手一挥,叫道:“邱人杰,本堂主见你出身武林世家,不想伤害你,你当着群雄的面甘愿认输,本堂主就放你一马。不然待会动起手来,本堂主收手不住,会把你的胳膊扭断,可惜你练了几十年的功夫。”
听了这侮辱人的话,邱人杰压住心头怒火,脸上带着冷笑道:“毛成坤,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亏你还是一堂之主,竟然说出这种如同放屁的话,真是臭不能闻!”毛成坤听得火气往上直窜,大吼道:“邱人杰,你不要不识好歹,本堂主给你一分脸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你想找死,就上来送死吧!”说完,将身上的长袍一脱,拿在手里,只见他内里穿一件特制的短褂,褂上的扣子竟然是用金黄的铜所铸,总共是七颗,代表七星。两条粗如树干的胳膊,肌肉夸张变态的向外横生。下身穿着一件黑裤,裤腿上镶着一道金圈。看他这副模样,一般得人见了他,吓得就要尿裤子,哪敢和他对手。
方剑明心中想道:“这家伙的个头虽然矮了司徒狂一截,但块头并不比司徒狂差,看来是一个能打的角色,不过这家伙作恶多端,希望邱人杰好好的教训他一番。”邱人杰冷眼相看,嘲笑般地道:“这又不是斗鸡,犯不着如此大张旗鼓,一看就知道你徒有虚名,居然还当了一堂之主,笑话,笑话!”众人本来以为毛成坤要气得发狂,大打出手,谁知他站着不动,大嘴一裂,笑道:“邱人杰,你想让本堂主生气,本堂主偏不生气,你说本堂主徒有虚名,本堂主看你也不过是爱嚼舌头的胆小鬼!”方剑明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暗道:“这家伙看起来十分粗鲁,没想到却是心细如发,他知道邱人杰是在激怒他,他不上当,反而想激怒邱人杰。难怪他能坐上七星堂的堂主之位,这种人留在世上一天,就多了一分祸害。”
邱人杰虽是武林世家之后,修养很好,但毛成坤屡次出言侮辱,泥菩萨还有几分泥性呢,何况邱人杰出道三十多年,武林中也有地位,焉能不大怒,厉声道:“姓毛的,我早就看不惯你了,看招!”说罢,扑上来一拳打出,拳风如雷,轰然作响。众人见了,微微吃惊,清成道:“这不是风家庄的‘风火拳’拳么?原来风姥姥把家传功夫传给了邱人杰。”方剑明道:“风姥姥?师父,风姥姥是谁?”清成道:“风姥姥是地榜高手邱天忍前辈的爱妻,也就是邱人杰的母亲。”
毛成坤见邱人杰出拳了,自己也不敢怠慢,将手中的长袍一拧,顿时成了一根坚硬如铁的棒子,砸了过去,他的打法非常实在,根本就没有什么花俏。邱人杰眸子内闪过一道寒光,一拳轰在了长袍一头。只听“啪”的一声,长袍忽然散开,罩向了邱人杰。方剑明吃了一惊,这毛成坤看似个粗人,没想到会有如此诡异的打法。邱人杰脸色微微一变,他也没想到毛成坤会使出这一招,他本来以为凭这一拳,定能将长袍击得碎裂,岂料毛成坤不光是外家高手,还是一个内家高手,内外皆修之辈,拳劲吐出时,遇到了对方的真气,竟是攻不破对方。
第280章邱人杰
说时迟那时快,邱人杰左手一挥,往空中霍然一抓,五道指风割在迎面罩到的长袍上,只听“哗”的一声响,长袍被分成六片,毛成坤大吼一声道:“你赔本堂主的袍子!”闪电一般击出一拳。邱人杰喝道:“老子还怕你不成!”同样一拳轰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拳头与拳头相撞,两人都禁不住后退了三步,毛成坤狂笑道:“‘风火拳’也不过如此,邱人杰,有种的话,你就硬接本堂主的十八拳。”邱人杰自忖母亲所传的“风火拳”至刚至强,威力无穷,焉能怕他,叫道:“老子还惧你不成?”
只听“轰轰轰”三声响过,两人瞬息间对了三拳,擂台摇晃起来,众人惊骇。邱人杰只觉拳头隐隐生疼,毛成坤却浑然没事,狂笑着向对方一连轰出四拳,邱人杰一咬牙,又硬接四拳。四拳硬接过后,擂台像是得了疯癫病,剧烈地摇晃起来,离擂台最近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不好,裂开了,裂开了……”台上二人却是充耳不闻,运气挥拳,眼看擂台就要承受不起,忽听有人大笑道:“邱兄,毛堂主,你们再不变换个打法,这擂台就要成为你们拳劲下的牺牲品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撞钟一般笑道:“大家只是比武而已嘛,何必如此相拼?”随着话声,两条人影急射二至,人在空中一翻,双掌一沉,一股庞大的气劲发出,你别以为他们是想格开二人,他们的气劲合在一处,源源不断地稳住了擂台。这两个人正是锦衣卫的两大副指挥使,一个是何飞,一个是孔伯端。
众人见了,才放下心头的一块石头。那罗振声本来是站在台上的,这会已经跑下来,见两位大人前来,抹着满头大汗,上来见礼,二人却不理会。邱人杰硬接了对方十五拳,拳头已然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毛成坤的拳头却如金刚做的一般,安然无恙。邱人杰心中后悔不迭,他要是不逞匹夫之勇,也就不会答应硬接对方十八拳,凭着他母亲传给他的“风火拳”与家传的“琵琶手”,虽说不能必胜,但也不会败。如今拳头发麻,力气也用去了不少,还有三拳未接,倘若真的再接对方三拳,说不定胳膊就要废了。突听台下有人笑道:“邱人杰,到这个台上来的,不是拚命,而是比武,你何必同他拚命?他外练‘金铁十八罡’,内练‘虎狼之气’,你以为就凭‘风火拳’就能对付得了他?”众人望去,见是大理段家的段彦宗。毛成坤听他说出自己的武功,心中一惊。
邱人杰一想也对,自己为何要与他拼命?比武但求胜负而已。见毛成坤一拳击来,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凌空一划,一道气劲击中对方的拳头。气劲可不比拳劲、掌力之类的,杀人的气劲有时比宝剑还要锋利。只听“砰”的一声,毛成坤退了一丈多外,但是他的拳头没有受伤,可见他所练的什么“金铁十八罡”比起其他的横练功夫要厉害得多。毛成坤向台下的段彦宗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扭头看着邱人杰,嘲笑道:“原来你真的是胆小鬼,畏惧我的拳头。”邱人杰喘了一口气,道:“姓毛的,老子要不是上你的当,此刻躺下的就应该是你!”毛成坤狂笑道:“你算老几?你哥哥,还有你老娘,甚至是你……”刚说到这,不知为何,心头猛然一寒,一股威胁传来,打了一个哑口,接道:“都不敢说这般大话,何况是你?”邱人杰不会再上当了,嘿嘿一笑,道:“姓毛的,你少放屁,胜负未分,你我还是手底下见真章!”毛成坤眼中闪过一道杀气,阴沉沉地道:“既然你急于想死,本堂主就成全你!”
两人揉身而上,战在一处。邱人杰既已知道对方横练功夫了得,当然不会傻到想用“风火拳”去破对方(若换成他母亲风姥姥的话,也许有可能破得了),他施展出家传武功“琵琶手”,顿时只见一双手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变化多端,十指划破气流,嘶嘶作响。每一招虽不敢说是“巧夺天工”,却可以称得上是“巧妙无双”。邱家的“琵琶手”功夫果然名不虚传。邱人杰的外号叫“日月乾坤”,那是说他“琵琶手”练到了家,左日右月,双手开弓,令人叫绝。可是他刚才与毛成坤硬接拳劲,一只手受伤,不能发挥,招式虽好看,威力较之平时,失色了不少。毛成坤狂挥拳头,一拳一拳砸向邱人杰,拳风足以令人断肠,拳意足可以杀人。他为了显示自己的横练功夫,有时故意让邱人杰击中他,但他只是退了几步,便又攻上。
方剑明在台下看得直叫可惜,邱人杰倘若一上来就是这般打法,应该会有六分胜出的把握,可是如今,到了最后恐怕要败在邱人杰手下。邱人杰心知久战下去,自己八成会落败,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对方打了几近百招,算是攒回一些面子,突然一招“五弦齐奏”,将毛成坤击退,哈哈一笑,道:“姓毛的,你赢了,后会有期。”就要跳下台去。毛成坤狞笑道:“怎么?想走?”扑了上来,一拳夹着狂风击到。邱人杰本以为自己认输了,毛成坤再怎么作恶,应该不会下毒手,谁知他错了,匆忙之间,只好使出“琵琶手”中他还未练成的最精妙那招“反弹琵琶”。何飞见他使出这招,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当年自己的师父云天蓝曾三次“败”在邱天忍手上,那老家活所使用的功夫正是这一招。
“反弹琵琶”确实了得,毛成坤蓄意要杀邱人杰,那一拳用了八分的力,但还是被邱人杰格到一旁,不过邱人杰的身躯已是掉下台去。毛成坤还是不肯放过,隔空一拳轰出。就在这时,一股奇大的真气横里撞来,只听“轰”的一声,毛成坤重达两百多斤的身躯凌空飞起,升到半空,落下来砸在擂台上,又让何飞与孔伯端吃了一番力。一条人影跃起,在邱人杰肩头轻轻碰了一下,邱人杰凌空一翻,落在地上。那人掠上擂台,冷笑道:“邱大侠已然认输,你还想怎地?我现在手痒得很,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不是方剑明,还会是谁?
毛成坤见是他,倒不敢造次。他虽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但他从刚才方剑明发出的那一道气劲中,发现方剑明的内力比他深厚,先前他见方剑明胜了沙恒树,已把方剑明当作假相中的劲敌,因此没有出言大骂,嘴里哼哼几声,道:“原来是你,下午的总决赛,本堂主让你好看!”邱人杰在台下骂道:“卑鄙小人,便是十个你,也抵挡不住方少侠一刀。方少侠,多谢了。”方剑明笑道:“邱大侠,不必言谢,其实,你的武功比起他来,只高不低,今日落败,是上了他的当,我相信以后再和他交战,你一定能胜他。”邱人杰笑道:“方少侠,你别小看他,他的横连功夫确实厉害,你……”说到这,见毛成坤满脸杀气,一步步的朝方剑明走去,心中有些担心。
方剑明暗云内力,右手食中二指骈起,暗自喜道:“好啊,毛成坤,我正要你如此,你一旦出手,我拼尽全力,也要把你废了,替京城的百姓出一口气。”何飞、孔伯端虽是负责人,但心底讨厌毛成坤这人,佯装没有看见。罗振声想出声,但吓得开不了口。这三人都不吭声,其他人自然不会说话了。眼看毛成坤距离方剑明不过丈余,忽见他身形一顿,冷笑道:“小子,你等着。”见他没有出手,方剑明暗道了一声“可惜”。
台下有些好事之徒见毛成坤不敢当场发飙,吹嘘起来,毛成坤冷哼一声,却不加理会。这家伙倒有些头脑,此时若与方剑明动武,胜算不大,万一落败,又不是正式的比武,只怕要被打个半死,干脆留待下午的总决赛,到时不敌的话,一旦认输,那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了。罗振声长吐了一口气,上台道:“两位都是高手,下午再比也不迟,请段彦宗上台来。”段彦宗飞身上台,朝方剑明一笑,对毛成坤却连正眼也不看一下。
罗振声笑道:“三位在诸多武林高手中胜出,列入三甲,实在可喜可贺。下午是总决赛,要决出此擂台的第一名。三位,这里有三根标签,请三位抽去,其中有一根是空号,抽中空号的人直接晋级与另外两人中的获胜者比武。”说着,拿出三根标签,藏在手里,只露出一小截在外。毛成坤道:“让本堂主先来。”就要去抽签。段彦宗挥手一拦,道:“还轮不到你!”看了方剑明一眼,道:“方少侠,你先请!”毛成坤怒道:“为什么轮不到本堂主?你找死不成?”段彦宗冷笑道:“我就是想找死,你又能怎么样?”毛成坤气得脸上腾起一股凶猛的杀气,双拳捏得格格直响,呼吸如牛,但他始终没有动手。
第281章罗汉拳的真谛
方剑明看出段彦宗的意思与自己一样,存心激怒毛成坤,好借机废掉他,可毛成坤毕竟是一堂之主,终于忍了下来。方剑明笑道:“段兄好意,小弟不敢不领。”走上去抽签。罗振声不知是得了风寒还是怎么的,一脸冷汗,眼睛乱眨。方剑明心下好笑,暗道:“这姓罗的武官几番惊吓,回去之后,只怕有好几天不安。”看也不看,随手抽出一根标签,低头一看,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懊恼地道:“不会吧?我居然抽中了空号。”段彦宗笑道:“既然方少侠抽中了空号标签,那我们就不用抽了,是不是,毛堂主?还有罗武官?”罗振声干笑道:“全凭段公子做主。”毛成坤瞪了段彦宗一眼,一声不响的下台而去。方剑明随后也下了擂台。段彦宗进过罗振声身边时,传音道:“罗武官,你胆大包天,竟敢徇私舞弊。那三根标签都是空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下次再敢做这种丑事,当心你的前程!”罗振声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对着段彦宗离去的背影连连弯腰,看得很多人莫名其妙,以为他中了邪。
出了校场,清成问方剑明道:“懒小子,你是怎么领悟罗汉拳的真谛的?”方剑明一怔,道:“什么罗汉拳的真谛?”清成便把有关罗汉拳之事说了,方剑明诧道:“真有这么一回事么?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清成道:“这事我年轻的时候曾听师父说起过,一直把它当做传说,今日看你使出罗汉拳来,深得精气神三味,想来却是真的了。”方剑明道:“师父,你老别把我抬得太高了,我哪里领悟到了罗汉拳的真谛,只是打得熟练,以致略加变化,让自己打得更顺手罢了。”清成信以为真,高兴地笑道:“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看出你绝非池中之物,哈哈,你比为师强了不知多少,有你这个好徒弟,我也不算白活了。对了,你昨天去追武前辈,追上没有?”方剑明叹道:“他老人家跑得无影无踪,我也不知到哪里去找,好在我有一些朋友会帮忙,就怕武老哥出了京城,天下之大,无从去找。”
清成道:“别担心,武前辈武功高强,虽然脑子出了点毛病,但不会有事的。”方剑明笑道:“这也是。”四周看了一眼,道:“师父,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去找世明哥。”清成道:“什么事?”方剑明道:“一点小事而已,你老回去准备一顿丰盛的酒菜,待我回来,与你老连干三杯。”清成眼一瞪,道:“我可是出家人,哼,快去快回,别让我久等。”
进了城,两人分道而行。方剑明其实没有事找吴世明,他只是去看望华天云而已,华天云被赤眉老仙打“死”,后又被看唱本和看汉书联手救活之事乃属机密,方剑明不敢把这事告诉师父。
看过华天云后,见他面色红润,脉象平稳,想来不久就会醒转,而有杨柳月,王宾二人照看,方剑明已彻底放下心来。另外,他还得知吴世明也进入了前三强。吴世明想拉他喝酒庆贺,但他想到这些天没好好陪师父,便匆匆去了。走了一程,刚转过一个街口,隐隐听得叫嚷声,过了一会,一群人大声说笑着向这头走来。一人哈哈笑道:“他妈的,真痛快,这次七星堂倒了八辈子血霉,竟敢与大理段家的人叫劲,人家虽然破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幸好有王公公为毛成坤撑腰,不然他的武功废定了!”方剑明听了,暗自叫奇,拉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七星堂怎么了?”那人道:“这件事很快就要传遍京城,你还不知道吗?七星堂的人死了十多个呢!报应,报应。”
方剑明道:“这位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笑道:“我也是听来的。听说七星堂堂主毛成坤带人找上大理段家的人,要一个叫什么段彦宗的人离开京城,好像是为了比赛的事,姓段的不肯,毛成坤出言侮辱,要动真格的。不料姓段的是条汉子,同毛成坤打了起来。毛成坤可是王公公的人啊,这人人皆知,但是最后险些被那姓段的废了武功。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反正七星堂的人见毛成坤挨打,上去帮忙,却被段家的弟子打死了十多个。”方剑明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人压低声音道:“跟你说实话吧,毛成坤其实是没把握在比武大会上赢姓段的,想借他七星堂以及王公公的名声赶人呢!”方剑明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人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只是不敢明说而已。”说完,扬长而去。
方剑明想了想,心中好笑。说不定真是这么一回事。段彦宗能说出毛成坤所修炼的武功,已是高了一筹。再来,段家的“逍遥神剑”犀利无匹,任何横练功夫都能破掉。毛成坤当然听过段家的大名,他心中发虚,那是自然之事。他要是不怕段彦宗的话,早上就应该同段彦宗打起来,还能等到现在?只是不知这事故如何收场,段彦宗打了王振的爪牙,王振会放过他?不过,王振是有身份的人,段家在西南一代有很好的名声和威望,他应该犯不着为了毛成坤同段家闹僵。倘若是段彦宗无理取闹的话,自是另当别论。
回到客栈,清成果然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纪小黑和麒麟鼠都已在座。纪小黑听说方剑明进了前三,敬了方剑明一杯,麒麟鼠也要敬酒,却被方剑明赏了一个暴粟,方剑明说它不等自己来就已在大吃,太不讲义气。清成怕他喝多了,影响下午的比武,只让他喝了六杯。麒麟鼠见了,放开了肚皮饮酒,时不时斜视着方剑明,那意思是说:瞧,我阿毛不用比武,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不像有些人,想喝都不敢喝。方剑明焉能看不明白,又气又好笑。
由于下午是大会的高潮阶段,京城的武林人士几乎都想到校场内去观看,因此,下午校场戒备十分森严,守在大门外的侍卫,光是北门一处,就动用了三十多个。饭后,休息了一个时辰,方剑明等人便出发了。出城刚走了百步远近,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从左侧闯上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抢到了方剑明前头去。纪小黑忍不住叫道:“咦,你这算命的急什么?比武又还没有开始。”那人回头微微一笑,方剑明打量了他一眼,眉头皱了一皱。这人手里拿着一块幡子,上书“麻衣神算”四个大字,观他相貌,方剑明似曾在那里见过。那人将手中的幡子一振,系在幡下的一窜铃儿异常悦耳的响了一声,他看着方剑明,笑道:“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方剑明略一沉思,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喜道:“原来是你啊,哈哈,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纪小黑道:“公子,你们认识么?”方剑明道:“当然认识,这位大叔还免费为我看过一次相呢。”纪小黑道:“看相?这种江湖术士,公子也相信啊。”那看相的笑道:“命相乃心诚之人所看,信则灵,不信则无。小老弟,你虽然一脸漆黑,但是我想洗尽铅华之后,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纪小黑心中一惊,咬牙道:“看不出你还有些本事,你这幡子上既然写着神算,那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看相的笑道:“算命的终究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别人的姓名呢?你若问将来的时运与前程,我倒可以为你看上一看,不过……”纪小黑道:“不过什么?”看相的道:“看你没有付钱的意思,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纪小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对方,叫道:“这锭银子还不够的话,你尽管开口,我有的是银子。”方剑明、清成见了,不禁都笑了起来。看相的掂量了一下银子的重量与成色,笑道:“够了,够了,小老弟出手阔绰,菩萨会保佑你的。三位,还有这只通灵的小家伙,咱们一旁说话,省得挡了别人的道,挨人臭骂。”说完,走到了道旁的一棵大树下。
麒麟鼠“听”他也把自己算上了一份,没有瞧不起它的意思,乐得“吱吱”欢叫。三人一“鼠”到了大树底下,方剑明笑道:“大叔,我这小兄弟有些顽皮,你别见怪。”看相的道:“见怪不怪,我看相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来来来,你且站好,让我施展麻衣神算之术,为你看上一番,你信是不信,待会便知。”纪小黑“哼”了一声,高扬着脑袋,看着远处。看相的目光如炬,注视了他一会,眉头微微一皱,道:“好啦,我已经看完了!”纪小黑道:“怎么样?你看出了些什么?”
看相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道:“请恕我直言,我观你之相,本是娇生惯养之人,你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突然飞来横祸,你家遭受到一件关系前途去向的大变,因此,使得你心性转变,忍辱负重。我又发觉你家似乎没有完全覆灭,尚有机会……”
第282章麻衣神相
纪小黑急忙叫道:“真的有机会?”看相的叹了一口气,道:“机会是有,不过这机会不是应在你的身上,而是应在旁人身上。你听清了,你家虽然最后可免覆灭之危,但你的长辈,和你最亲密的人只怕难逃此劫。”纪小黑听了,心头大急。到了此刻,他对这看相的话深信不疑,几乎是在哀求地道:“先生,难道她老人家真的逃不过此劫么?我家的危机该怎么解除?望先生打发慈悲,为晚辈指点迷津!”看相的摇了摇头,道:“此乃天命也,命穷之际,凡人又怎能逆天行?我帮不了你的忙,但是我可以赠你四句话,你要好好揣摩。”
纪小黑道:“请先生明示。”看相的想了一想,念道:“福祸本相依,难窥此中机,有心图立志,不得不外寻。”纪小黑听了,暗自捉摸他的话。清成一时兴起,笑道:“听先生所言,似乎看得很准,小僧也想请先生看他一看。”看相的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就不用看了,你一脸福气,一看就知道是‘师以徒荣,长命百岁’的命,就算来日有什么大劫难,总能化险为夷。”谁都爱听好话,清成喜得一脸欢笑,心中暗自称奇,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与方剑明是师徒关系?他正要掏钱,看相的笑道:“大师不用破费,在下为出家人看相,从来不收钱。”扭头看了方剑明一眼,道:“小兄弟,我本想与你在此长谈,但因我有俗事缠身,不可久留,你们也要赶赴大会,我们暂时就告辞了。”说完,将手中的幡子一晃,铃儿一响,只听他大声念道:“不占龙头选,不入名贤传。时时酒圣,处处诗禅。烟霞状元,江湖醉仙,笑谈便是编修院。留连,批风抹月四十年。算命呐,看相呐!”飘然他去。
方剑明见纪小黑还在沉思,推了推他,道:“纪小弟,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心中担忧,但事在人为,只要你努力去解救,我想许多事都能解决。”纪小黑抬起头来,眼中含泪,道:“公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方剑明道:“我不知道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那毒老怪便不会伤害你,你家的事,若有需要我之处,我一定帮忙。”纪小黑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谢谢你。我们先不说这个了,还是进校场去吧。”
到了校场外,从北门而入。大方等人因为受到朝廷的邀请,早他们一刻到校场落座,也不知道朝廷此举用意何在。此时,校场内到处是人,吵成一片。三人先到少林寺的草棚中坐了一会。比武即将开始时,这才赶到三号擂台下。台下的人见方剑明来到,都给他让路,甚至有人还同清成打招呼。罗振声见时辰已到,走到台中,道:“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消息,七星堂的毛堂主因为身体有恙,放弃了这场比武,实在令人惋惜。所以,三号台的比武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有请段公子与方少侠上台。”
方剑明和段彦宗跃身上台,罗振声退了下去。由于毛成坤取消了比武,致使方剑明与段彦宗提前相斗,所以三号台成了最先热点,罗振声的话刚说完,台下立时站满了人。其他九座擂台,自然没有这座擂台热闹。段彦宗看了方剑明一眼,道:“方少侠,我说过我一定要在擂台大会上与你一决高下,现在终于轮到我们了。”方剑明见他气色甚佳,心中纳罕,笑道:“段兄,午间所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不知段兄似乎需要多做休息?”段彦宗“哈哈”一笑,道:“方少侠,你这是小看段某了,区区一个毛成坤,焉能对我造成伤害?不知你我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方剑明笑道:“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岂能说话不算数?”段彦宗沉声道:“那就好,我对那东西是志在必得,也是非取不可,恕段某无礼了。”说完,心神一沉,内家真力暗运,双掌一拍,一股劲风卷出。方剑明亦是心神一沉,双掌隔空闪电一劈,一道劲风推出。两道劲风一接,“蓬”的一声,二人脚下均是退了六步。段彦宗心中吃了一惊,暗道:“他的内力怎么这般深厚?叔叔说我的内功在年轻一辈中,鲜有敌手,没想到他竟能接下我这一掌。”方剑明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他自认功力深厚,没想到段彦宗的内功之深,居然与他不相伯仲。
两人试出功力相当,便没再出手,站在原处,望着对方,以求找出对方身上的破绽,再加以攻击。时光从指尖悄然滑过,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又是一盏茶功夫过去了……
台下人耐着性子呆望了大半个时辰,见两人宛如木头一般不动,有人心中烦躁起来,埋怨了几句,不愉快的跑到别的台看去了。阵阵喝彩声从其他擂台处传来,唯有三号台上下一片安静。阳光斜照在二人身上,影子落在台上,随着时间的流失,影子一寸寸的移动,两人依然不动,好像都变成了死人。
这下没有多少人忍受得住,嚷着要他们快动手,就是清成,嘴里也嘀咕着:“明儿是怎么搞的?迟迟不进招,难道他们两个人的武功当真是在同一水平线上?谁若抢先进招,漏出破绽,谁就会输?”他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很多人自然也是想不出。这时候,其他擂台处的喝彩声越发响亮,几乎要震破校场。三号台下的人走得所剩无几,零零散散站着那么几十个人。
罗振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头暗骂道:“他娘的,这两个家伙搞什么明堂,其他擂台都开始进行了决赛,他们两个是死人不是,这么久了还不动手?”人都是有脾气的,只见一个背插双刀,虎背熊腰的中年布衣汉子,用开玩笑的口气叫道:“两位,再不动手的话,可就没有人光顾啦。”他身后站着五个布衣汉子,想来是他的手下。台上二人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哈……”有人爽朗的笑了一声,道:“前辈忍受了这么久,难道还在乎忍受下去么?”中年汉子回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一个相貌不凡,二十七八样儿的俊朗男子。这人身躯提拔,一身青衫,双手背负,颇有出尘之态。尤其是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加迷人,倘若他露齿一笑,这天下间,又有几个怀春的少女能抵挡得住?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尊驾是谁,可否报个万儿?”俊朗男子淡淡一笑,道:“前辈又是哪位?”中年汉子一愣,但他生性豪爽,立即说道:“在下陆天乐。”俊朗男子笑道:“可是虎门武馆的馆主?”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不错。”忽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低沉沉地道:“陆兄不在台上喝茶,怎么跑到这里来看热闹了,而且似乎是看了一场没有热闹的热闹。”陆天乐转首望去,见了说话的人,吃了一惊。这人同俊朗男子一样,四周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一人立在那里。不过,俊朗男子显得潇洒,此人却显得十分神秘,头戴一顶遮阳草帽。
陆天乐道:“兄台扮成这样,难道是怕遇到仇家吗?”那人道:“陆兄好健忘,莫非听不出我的声音了么?”陆天乐想了想,忽道:“你是……”那人道:“陆兄既然已知道我是谁,就不必说出来了。”陆天乐笑道:“善兄如此打扮,我险些认不出来。”那俊朗男子听了,突然笑道:“善兄?天下姓善的可不多。”那人道:“陆馆主不知道你是谁,我对你却有所知晓。”俊朗男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尊驾请说。”
那人低沉沉地道:“你是不是姓朱?”俊朗男子笑道:“错了,我姓林,双木林。”那人道:“我绝不会看错,你就是姓朱。”陆天乐笑道:“善兄,不管他是姓朱,还是姓林,天下之大,如他这般品貌的人,还真不多见,你又何必与他较劲。”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轻笑了一声。三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儒衫,貌若潘安的男子也是孤零零的站在一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像极了个翩翩读书郎,端的是令人眼前一亮。此君的风度不同俊朗男子,两人却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俊朗男子是七分刚健,三分温柔。他却是七分温柔,三分刚健。
俊朗男子向他一抱拳,道:“原来是周老弟驾到,失礼,失礼。”这打扮成儒生样子的人正是周风,只见他还礼道:“林兄,小弟这厢有礼了。”抿嘴一笑,道:“林兄,不知你查出了小弟的来历否?”俊朗男子微微一笑,道:“我也要问一句周老弟:你究竟知道我的多少事情。”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陆天乐笑道:“两位说话好有趣,陆某何其荣幸,竟能在此见到两位这般丰采人物,两位若不把姓名赐告,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俊朗男子道:“陆馆主莫怪,在下林秀霖。”周风道:“晚生周风。”
第283章强劲如斯
那人听后,冷哼一声,周风眉头一皱,道:“老爷子对晚生似乎有所不满?”那人低沉沉地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么会对你不满,你多心了。”周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哼哼,善无畏,无影门门主。”忽见一个白衣人向这边走来,朝林秀霖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林秀霖拱手道:“不敢,公孙大人亲临,林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白衣人道:“好说,好说,兄台一身好武功,何不为朝廷效力?”林秀霖笑道:“公孙大人何尝不是一身好武功,又何必给王振卖命呢?”白衣人仰天笑道:“王公公对我恩重如山,我公孙白岂能忘恩负义?兄台,只要你把拿去的东西交给我,我保证京城无人敢动你。”
林秀霖笑道:“公孙大人身为六扇门的总捕头,又是王公公的得意门生,你一句话,京中大员,谁敢不听?可惜林某有个臭毛病,拿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归还,公孙大人请见谅。”公孙白脸色一沉,道:“兄台,那对汉玉宝马是王公公心爱之物,你把它们盗去,可是犯了杀身之祸。”林秀霖笑道:“那对汉玉宝马是他国进贡的宝贝,却被王振私自扣留下来,这事若让当今皇上知道,不知会怎么样?”公孙白道:“王公公是圣上的老师,一对汉玉宝马算得了什么?”林秀霖笑道:“可惜他王振虽然势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内阁那帮人早就想绊倒王振,这件事若让他们知道,结果……哼哼。”
公孙白道:“原来你早有防备,兄台好深的心机。好,这事就此作罢,兄台如若无事,还请尽快离开京城。下次见面,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话罢,转身而去。陆天乐见他远去,摇了摇头,道:“一身好武功,却甘愿给王振卖命,实在可惜。”那人道:“公孙白武功深不可测,王振有了他,就如多了一只膀臂。”林秀霖哈哈一笑,道:“据我所知,王振对他确实不错,他知恩图报,总比那些卖主求荣的人强多了。不知周老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对?”周风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林兄口才极佳,竟将这十分难缠的公孙白打发走了。”林秀霖道:“我虽没有和公孙白比试过,但我看得出他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我何必与他动武呢?”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清越的啸声传来,那啸声出自一个少女口中。随后,只见一道剑光冲天飞起,银色剑光如一道光柱,震惊全场。罗振声远远看见了,心中一跳,暗道:“我的妈呀,这人所拿的剑难道是神兵利器不成?”几乎就在同时,各种各样的啸声响起,响彻天地。一霎时,刀光,剑光,掌风,拳风……冲天而起,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道白骨和一条长达丈余的“飞龙”,那“飞龙”同白骨缠绕在一处,互相攻击。看趋势,白骨落了下风,守多攻少。
清成回头望见,瞪大双眼,骇然道:“这……这难道便是我少林寺的神龙棍?”啸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的人,包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该往那里瞧好,放过了这边,那边自然是看不上,也有位置好的,同时能远望到几座擂台。片刻,校场内响起一片“轰轰……”声,九座擂台顿时倒塌,灰尘飞扬,场面甚是壮观。待轰声完全停息之后,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仿佛这么多人都成了哑巴。这个时候,三号台上的方剑明与段彦宗动了。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即是石破天惊,一招即见胜负。
两人同时跃起,凌空出招。方剑明伸手一拔,天蝉刀霍然出鞘,洒出漫空的蝉儿,刀身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狂吟,他的身上传出一种暴戾的煞气。段彦宗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向外一推,这一推之间,十指作出了弹、挑、刺、拉四种动作,顿时,数十道绿色的剑气迎向蝉儿。校场内众人的目光起刷刷向这头看来,眸子内各种表情都有。
罗振声本来已经被那如同巨雷一般的轰然声吓得快呆了,此刻见二人飞上天空,暗道不好,往远处跑,生怕跑得不远,就会“城门失火,央及鱼池”。他跑啊跑,刚跑出十丈外,忽觉一股庞大的气流直身后推来,人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他吓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待他落地后,发觉没有事,但浑身已然湿透,可是身后并没有发出什么巨响。
怪了,怎么可能呢?
罗振声缓缓转过身来,见了眼前景象,目瞪口呆。哪里还有什么擂台,全都无声无息的塌了。方剑明与段彦宗相距五丈,一动不动。天蝉刀已然归鞘,段彦宗双手也背负在身后,瞧不出究竟是谁胜了。
校场内忽然发出雷鸣般叫好之声,随后,有人大叫道:“一号台,剑谷祝红瘦胜。”接着是其他擂台相继报出了最后的赢家,唯独三号擂台这没有人吭声,急得罗振声差点就要给两位“大爷”跪下。突见段彦宗的身躯轻轻一颤,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左脚退了一步,孤寂而又落寞地道:“我败了!”罗振声赶紧报道:“三号台,少林方剑明胜!”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剑明脸上没有丝毫兴奋之色,看着段彦宗那张死灰一般的脸,他有些担心,叫道:“段兄,你这又何必?”段彦宗听他此刻仍叫自己一句“段兄”,心头不禁一暖。有人叫他公子,有人叫他少爷,有人叫他孩子,有人叫他大爷。但是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人称他为兄。朋友似乎离他很遥远。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目标就是习武,振兴段家。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他还是败了。他多么希望方剑明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看他,来嘲笑他。为什么?为什么方剑明要安慰他?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方剑明有一丝荣耀?难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
方剑明见他脸色有了一丝好转,继续说道:“段兄,胜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世上根本就没有天下无敌的人。我们自认自己的武功很高,但是在我们之上,还有天、地榜,在天、榜之上,也还有许多不出世的高手。或许你没见过,但是我见过。他们只要一出手,如我等之辈,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是他们动一个杀念,就能令我等心寒。我觉得一个真正的武者,不是争什么天下第一之类的虚名,而是追求自身的突破,突破极限,以求达到更高的境界。当然,这个境界是没有止境的,所谓的登峰造极也不过是众多高峰中的一座小山而已。”
也不知段彦宗听进去了没有,只见他呆了一会,眼中霍然露出一种神采,向方剑明深深一弯腰,道:“方少侠今日之言,宛如醍醐灌顶,解开了段某二十多年的心结。段某决定从此以后不再管江湖中事,回大理苦修无上武学。段某他日有所成就,必是少侠今日之功,段彦宗拜谢!”说完,脸上再也没有失落之意,而是一种坚毅,转身离去。方剑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只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此刻若有酒,他便要喝上三大碗。他赢了段彦宗,但没有丝毫快意,可看到一个真正武者诞生,他比做了皇上还高兴,尽管他没有尝过做皇上是什么滋味。
麒麟鼠“吱吱”欢叫一声,向他扑了过去。方剑明呵呵一笑,一把抓住它,感觉它沉重了不少,笑骂道:“臭小子,这些天来一定又贪吃了不少,再这么下去,你就成变成麒麟猪了!”麒麟鼠“吱吱”的为自己争辩。那罗振声上来道贺,方剑明见他一脸尘土,十分狼狈,想笑但又不便。麒麟鼠则不管那么多,指着罗振声捧腹“吱吱”狂笑。罗振声被它笑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发作。
“哈哈,在下陆天乐,恭喜方少侠获胜。”陆天乐带着五位弟子上来道贺。方剑明心头一动,道:“前辈可是虎门武馆馆主?”陆天乐道:“正是。”方剑明喜道:“原来是陆馆主,失敬,失敬!”陆天乐看了罗振声一眼,道:“罗武官,你还不快去洗一把脸,待会王爷见你这副模样去报名次,不训斥你才怪。”罗振声往脸上摸了一下,手上全是灰尘,羞得满脸通红,赶紧闪人。陆天乐四处张望,口中诧道:“咦,这三个人跑哪里去了?一眨眼的功夫怎么都不见了?”
方剑明道:“他们是陆馆主的朋友么?”陆天乐道:“不全是,一个是无影门的门主善无畏,我与他见过几次面。第二叫林秀霖,第三个叫周风,我都是初见,两人生得极为英俊,风度翩翩。”方剑明道:“周风?”陆天乐一怔,道:“怎么?少侠认识他?”方剑明道:“我有一个朋友名字也叫周风,也不知是不是她。”陆天乐笑道:“他来这里观战,想必就是你的那位朋友,这也真是的,你都赢了,他怎么反倒躲起来了。”方剑明笑道:“我这位朋友性格古怪,我也猜她不透。”
第284章十大高手
十个擂台终于决出了十位最终的胜家,这一下又让朝廷忙了好半天。大方禅师、飞虹真人带着一批人前来看方剑明,称赞声不断。方剑明突然发觉人群中有一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这人竟是峨嵋派的掌门圆性师太。方剑明心中暗道:“我与她连招呼都没有打过,她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圆性师太见他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异样的目光。大方在一旁为方剑明介绍这些人,方剑明的辈分低,很多人他都要叫一声“前辈”,不过也有人听说他是刀神的义子,不敢接受这个称呼。介绍到圆性师太时,圆性师太拉起他拜下去的身躯,笑道:“不要多礼,我问你一句,听说你在来京途中,与一位姓纪的少年结拜,是不是?”方剑明道:“虽未结拜,但是我把他当作兄弟一般看待,师太要见他吗?这可巧了,他就在……”四周寻找,却不见了纪小黑的身影,连麒麟鼠也不见了,道:“咦,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圆性师太道:“贫尼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因为他姓纪,贫尼那小弟子也是姓纪,所以才会问起。”华山派掌门魏中平笑道:“师太,你说的可是你最疼爱的那位人称‘神女剑’的纪芙蓉?”圆性师太道:“阿弥陀佛,正是她。”魏中平道:“师太这次到京城来,怎么也不把她带上?听说她小小年纪,但剑术十分了得,已得你八分真传。”圆性师太脸上闪过一道让人难以察觉的心痛,道:“小孩子家生性顽皮,她听说山里出现了雪人,嚷着要去看,贫尼只好任由她去。”众人听了,均是一怔,华山派的孔海山诧道:“师太,峨嵋山里真有雪人出没?”圆性师太道:“确实如此,而且还是两只,贫尼也不知道它们从那里来,在峨嵋山做些什么。”
留着三绺长须的居士,也就是昆仑派掌门令狐剑南眉头一皱,道:“峨嵋竟然会有雪人?还是两只,实在令人意想不到。我在昆仑山中住了数十年,只听说过有雪人踪迹,却还不曾见过。师太,你断定它们真是雪人?”圆性师太道:“贫尼也不太清楚,贫尼是从弟子那里听来的,弟子们又是从附近的居民处听来,据说有人见过,那雪人高有一丈五尺,全身上下尽是白色的长毛,张开双臂,如同一座帐篷。”昆仑三少令狐乐在一旁听了,笑道:“不瞒众位前辈,我昆仑派曾有一名祖师爷见过雪人,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据他老人家的记载,雪人身高近丈,浑身雪白,足大如斗,奔跑如飞。师太所说的这个‘雪人’恐怕不是真的雪人,那里有这么大的雪人?但是既然有人传言见过,想来绝非空穴来风。这怪物如此庞大,师太就这么放心让纪师妹去找?”圆性师太一愣,好在她人老成精,忙道:“贫尼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出去,圆真师妹和圆冰师妹一直陪在她身旁。”
这时,只听三声炮响,震耳欲聋。于东海出现在平台上,一脸兴奋,笑道:“列位武林朋友,于东海这里有礼了。这次大会进行得极为顺利,终于有了结果。虽然其间出了一些异样的插曲,但这无损此次大会的光芒。下面,于某将宣布十位高手的名单。在此之前,于某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十位高手都是年轻有为之士,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于某虽不是武林中人,但见到武林中涌现出这么多的年轻高手,由衷欢喜。武林之福是朝廷之福,更是天下之福。这十大高手分别是:一号台的祝红瘦小姐,她也是十位高手中唯一的女儿身;二号台的甑飞羽甑少侠;三号台的方剑明方少侠;四号台的关山月关少侠;五号台的慕容不平慕容公子;六号台的吴世明吴大侠;七号台的南宫翼南宫公子;八号台的曹继云曹少侠;九号台的叶开怀叶公子以及十号台的钟涛钟少侠。请以上这十位高手上台。”
于东海念完之后,台下爆发一阵轰雷般的掌声。方剑明虽然知道夺得了第一名,朝廷一定会有丰厚的奖励,但是他不想接受,看了大方禅师一眼,大方禅师示意他上台,这才飞身跃上平台。其他九人,也各以美妙的身法掠到了台上。于东海请他们站成一排,然后请出了此次大会的最高人物郕王朱祁钰。朱祁钰往十人面前一站,含笑道:“十位能从众多好手中夺得第一,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在举办这次武林大会之前,有人建议在十位高手中再选出前三甲,但是本王认为此举万万不可。倘若如此的话,就是违背了此次武林大会的宗旨。大会在于弘扬武学,不在争强斗狠。因此,本王没有采纳这个建议。朝廷早已说过,大会上名次好的高手,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可是,我想大家也不会在意什么赏赐。当今圣上极为开明,命本王在锦衣卫之外特设了与武林密切联系的‘金龙会’,专属圣上,不受任何官方组织的牵制。本王受封‘金龙会’会主,十位皆赐金龙武将,权力极大……”说到这,故意顿住了。
群雄都被这话给愣住了,原来这才是朝廷举办此次大会的真正所在。说什么弘扬武学,却原来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就是锦衣卫的四个副指挥使听了朱祁钰的这番话,也顿时呆住了。御林军统领于东海定定神,问道:“王爷,卑职斗胆,事前不是说好的嘛,名次好的人赏赐黄金白银,有意为朝廷出力者,才封官进爵,这……这怎么……”锦衣卫副指挥使孔伯端也道:“是啊,王爷!”朱祁钰头也不回,沉声道:“这是圣上的意思,本王可不敢假传圣意。”于东海与孔伯端急忙跪下,道:“卑职该死!”朱祁钰道:“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们。”两人才敢起身。
朱祁钰看了十人一眼,道:“不知十位可有异议?”吴世明突然“哈哈”一笑,道:“王爷,你说金龙武将权力极大,不知如何大法?”朱祁钰淡淡一笑,道:“巡视天下,凡地方官员或黎民百姓,若有贪赃枉法,作奸犯科者,可当场击杀,不知这权力够不够大?”群雄心中都是一惊。吴世明笑道:“的确够大!”朱祁钰大声叫道:“把将服与令牌拿上来,本王要亲手给十位金龙武将戴上令牌。”话声一落,只见十个侍卫举着将服和令牌走上,朱祁钰转过身去,从最左端那位侍卫手中拿起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一面刻着一条金龙,另一面却是三个醒目的金字:金龙令
突听有人冷冰冰地道:“我来比武,只是为了寻找真正的武学高手,对于金龙武将,我不接受。”朱祁钰脸色一沉,把金龙令放下,转过身来时,换作了一副笑容,道:“英雄是?”一个草莽一般的汉子道:“刀客关山月。”朱祁钰仰天大笑一声,道:“关英雄不慕虚名,真乃当世真豪杰,本王深感佩服,不知还有哪位英雄不愿接受金龙武将之职?”他话刚说完,几乎就在同时,有四个人向前迈出了一步,都道:“我。”朱祁钰脸色一寒,但是很快好转,笑道:“四位尊姓大名?”
“祝红瘦!”
“方剑明!”
“吴世明!”
“钟涛!”
四人先后说道。
朱祁钰含笑道:“原来是四位,好,很好。请五位暂且站到一边,待本王为另外五位金龙武将戴上金龙令之后,有一件事情要说。”五人倒也非常合作,退到了一旁,看朱朱祁钰要玩什么把戏。朱祁钰给其他五位“金龙武将”戴好金龙令后,又请五人回到原位,只见他先是笑了一笑,然后道:“擂台大会最后还有一个小节目,一个想必大家都喜欢的节目。此次大会,朝廷还请来了不少异族高手,他们听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又加上是见技心痒,意欲与中原武林高手笔试,但中原武林高手何其多,因此只好劳驾十位了。”刀客关山月听了,脸上显出兴奋的神色,道:“这个节目我十分喜欢。”吴世明笑道:“我是无所谓。”祝红瘦笑道:“只怕伤了贵客。”朱祁钰摆手道:“不会,不会,大家点到为止,切磋一下而已。”说完,看了一个侍卫一眼,那侍卫转身大声道:“有请列外贵客上台。”
很快,十个人走到了台上。朱祁钰率众退到一旁,如此一来,台中成了两列人的对持。方剑明凝目向对面十人看过去,心头微微吃了一惊。原来从左到右,分别是天竺的长眉头陀,瓦刺的一个身材蛮实的少年,西域的一个批着虎皮风衣老头,扶桑的铃木野,高丽的一个白衣中年人,乌斯藏的一个批着黄色袈裟的喇嘛,波斯古国的一个黑袍高大老者,西方威尼斯的三个奇异男女。这些人能上台来和他们较量,自然不是平凡之辈,尤其是长眉头陀,一身武功,比起他们来说是只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