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断片后我荣任公务员》 第1章 赏个包子吧 她抬手啪嗒一声砸下去,狗闹钟不识好歹,大好雨天偏偏要把她叫醒。 刚爬起床,黑鸽子就扑腾着窜进卧室,“主子你终于起床了!快点收拾吧,这可是你实习期最后一个任务了,做完咱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她没理它,转身去洗漱。黑鸽子立在衣架杆上叭叭地开始念叨: “好啦好啦,这次的任务看上去奇怪得很——话说,能不能先给我买一个豇豆包子?出任务时说不定有奇效呢?” 她点了下智能腕表,莹亮的蓝光浮动。 “金之峋大好人,给小弟一点赏个包子吧,不是豇豆的也行啊。小弟骨瘦如柴,出去混显得咱们多穷酸哪!” 她扭过头来瞄了一眼这只通体黢黑的鸽子,“你又要吃包子?黑哥你身为半个AI,少吃一点又死不了,还能给你主子的钱包做点贡献呢。” 腕表暗下去片刻,重又亮起来,她伸手一碰,界面泛起一阵波纹,行行文字浮现在眼前。 是榜单。 “黄蓝色盲?” “是啊,”黑鸽子飞过来,站在她肩头,往下探头,红澄澄的喙戳在屏幕上,“喏,它现在在尾巴上呢,绿色的最底下。话说回来,你知道为什么顶上那个是红的吗?” 榜单上有三四个词条,只有最后一行“黄蓝色盲”是清楚的,其余几行都像是晕染开的墨团,根本看不清字。数行词条中,第一条是红色的,其余的条目都散发出莹莹绿光。 “走,去所里。” 一人一鸟从一条小巷中穿过,青白色的雨掷下来,沿街屋棚上叩响牛皮鼓面,流光溢彩炸开。金之峋撑着伞,一滴水从伞扣掉下去,汇入草深处。香气从包子店溢出,钻到金之峋的伞下,伞下二位的头不由自主地九十度大转弯。 “小峋啊,来个包子吗?” “那我来三个,一个猪肉的,两个素的——要豇豆的吧。” “好嘞!” 金之峋往伞外望去,雨幕中,草长莺飞,对面的店铺窗口破开,一腔藤蔓喷泻而出,往左邻右舍涌动攀缘,把周遭的断壁残垣通通淹没。向远处望去,城市CBD的高楼萦绕在一派春意中,草漫出高楼,柳条从顶层抛出,星状的点点白花嵌在楼体上。偶尔露出一小面晶莹的玻璃墙面,雨落其间,好像泛起一圈圈涟漪。 六年了,旧土之上,百废俱兴。 “来,小峋,拿好你的包子,”金之峋的视线被卖包子的王婶打断了,“这个年头公务员真是香饽饽哦,赶紧去上班吧,小心被上头扣工资啰。” “嗨呀,王婶我再急也得先来吃一口您的豇豆包嘛!再说,那几个公务员头子也降不住我!”金之峋接过塑料袋,往店门里一望,“今儿个怎么没见您家赵大公子?” 店里白砖铺满了四壁,油亮亮的光面上蒸出密密麻麻水珠子,几个冲天高的铁色笼屉滋啦滋啦,湿布大帕子搭在桌沿上,跟掉在河里的狗一样,顺着毛淌落几滴不干不净的水。一辆二八大杠病恹恹地萎缩在墙边,废铜烂铁上刷了一层颜色怪僻的新漆,黄不溜秋,一看就是赵大公子的审美。 “赵明啊,那小子屁颠屁颠跟着他女朋友,说要去什么格兰瓦斯小三角探险。我瞧着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女朋友,就让他跟人家去玩一阵,年轻人嘛,好玩正常。”王婶说着,把湿帕子揪过来,台面上留下几条水纹。 “小峋啊,我跟你讲,玩可以,但你别学你赵哥,什么好地方不去,非要去个鬼名字都念不清楚的地儿。几年前全球断片儿,指不定就是那些鬼地方先闹出来的事儿。”女人大手一挥,帕子像一块儿魔毯一样直溜溜飞到原先位置上。 金之峋哭笑不得,她倒不想冒险,可这个公职在身哪里由得她,这几个月实习期,不知道已经处理过多少个匪夷所思的任务了。 “小峋你说那个全球断片儿究竟怎么回事儿啊?你政府里头工作,肯定比我们平头百姓多知道点门路,这几十亿人咋都同时跟喝醉了一样,脑壳空白了多久都不知道,”封条机咔嚓一响,王婶递过来一杯烫手的豆浆,“哎,拿着,早上多吃点,年轻人长身体。” “王婶,我都二十三了,只长体重不长身体了。”金之峋话是这么说,还是接下了豆浆,“全球断片儿嘛,过了六年就别想了,日子还不得照样过。” 一只灰狗在巷口汪汪狂吠,哗啦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金之峋耳旁弹开,黑哥躲到了梁上,一双豆子一样的眼球滴溜着窥着灰狗。 “我就是惦记着我家赵贵元。你说,全球断片这叫什么怪事,怎么莫名其妙消失了那么多号人呢?而且还突然变成这样子,我店对面原来那个什么服装店,里头全是草,还是一下就长出来的,蒲苇那么高!” “是啊,”金之峋想着政府查不明白还打算压着这事儿呢,也不看看这民众如火如荼的好奇心,勉强搪塞道,“政府之前还出了份调查报告,说全球断片后有十分之九人口消失,地球也只有原来五分之一大了。” 灰狗拖着步子跑了过来,掰着的腿擦过地面,像一截悬在钩上的净肉。 金之峋的思绪跟着猪肉飘远了,那时她就是在菜市,彼时一头猪整齐地挂着,猪头悬在左边第一只勾子,脖子,前腿,肚子,后腿,尾巴,各部位一一落座,已经不见血迹,皮粉肉红, 与苍蝇亲密地偎贴着。一把刀在这细皮嫩肉上比划, 锋利光亮, 一面是猪的皮肉, 另一面映着三步外灰狗虎视眈眈的双眼。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全球断片,世界历史上平白无故生出一片空白。没人知道中间过了几秒几分几小时还是几天,就好像集体宿醉了一样,全人类回过神时,发现世界已经今非昔比。 百分之九十的人人间蒸发,高楼大厦百草丛生,地球腰围急剧缩水。幸存的人们一开始很不适应,然而时间似药,六年一过,新秩序又扶着人类继续稳步向前。 除此之外,这场集体性断片甚至在事发后几年内引起了一场科技狂潮,灾后数年间科技水平突飞猛进——此刻落回她肩上疯狂啄素包子的黑鸽子,就是新科技的产物。黑哥是从自助超市买回来的半AI宠物,几年过去,在她的栽培下,黑哥深得主人之精髓,张开口就能谈天扯地,与其主旗鼓相当。 金之峋冲进机关大门,这里虽然是政府机关,但一点政府机关的样子都没有,门前的石狮顶着一头卷发一样的吊兰,风骚地镇守在门口,饱满的石头屁股翘起,昭显着本地政府风貌。 “小峋,你来了啊?快过来,刷新的榜单你看了吧,我听上头说,这次开放了最后一条是吧?” “孟姐早上好,是末一条,我看了。还有别的资料吗?还是只有词条上的信息?” “目前没查到,如果有的话到时候放你装备包里。还是一样的,你现在先进前置装置看看基本的信息。你肯定没问题,这关过了就转正啰,到时候请咱们吃饭?” “请,肯定请!” 金之峋掀开门帘,黑哥头一缩,一同穿进侧面的房间内。 扫榜所不大,在机关大楼里只占三层的一个小角,饶是如此,其内依旧别有洞天,这多亏了这个部门的研究员孙义东,人称空间管理大师。 金之峋一拽绳梯,飞身跃起,翻到限高一米的阁楼上,黑哥扑腾着翅膀,也飞到二楼,重又落回金之峋肩上。 面前是藤蔓织成的九宫格,牢牢攀附在地板上。 金之峋弓着腰,双脚一点,一人一鸟跳到正中央。 霎时,风起云涌,地上的藤蔓疯狂地向上生长,扭曲盘结着,在金之峋身周形成一道碧绿的墙壁。 金之峋抬起右手,把食指按在一朵蒲扇大小的叶片上,叶片上流光浮动,bingo!墙上浮现出一行行字来。 黄蓝色盲-通关型任务 任务目标:详细内容请见任务解说 已自动开启新手保护模式 入局人:金之峋 任务时长限制:详细内容请见任务解说 温馨提示,请用户保护好自己的意识碎片,避免受到任务干扰。 意识碎片?金之峋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下看。 任务守则:禁止产生大规模不可逆影响。 请进入预览界面。墙体内突起一个木疙瘩,金之峋按下去:进入预览。 一道晃眼的蓝光闪过,金之峋被刺激地闭上眼,但又马上睁开,片刻后,适应了超高的亮度。是一条飞驰的地铁,看不清车内情形,大概有五六节车厢。 画面消失。 任务已就绪,请选择是否直接传送您进入任务。 两片树叶从墙体里挣出来,金之峋按了按右边那片:稍后进入。树叶退回去。 她把手表打开,从墙里扯出一段树枝,把枝梢按进表盘,不多时,叮咚一声,导入成功。 这块手表是管理局发下来的,十分高级,所里人手一个,除了基本功能,还能联网并存储大量信息,甚至可以根据佩戴者意志转变形态,刚拿到手表时,金之峋突发奇想,想试试劳力士戴起来是什么感觉,这块表就化成了一方沉甸甸的深色。唉,金之峋叹口气,果然不是她的命,劳力士戴着真不顺手。于是到现在,这块表一直保持着它的出厂造型。 墙体坍塌,藤蔓退下去,地面上只留下原来的九宫格。 金之峋从房间里出来。 孟姐看她出来,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你身上怎么有股包子味儿啊?刚才急着讲正事,都没问你。” “还不是黑哥它啃了一路豇豆包,我这儿还有两个热的,姐你吃吗?” “我吃过早饭了”,孟鹿笑着,眼角翘起来,“你还是进去看看你师父吃没吃吧。” 金之峋应了一声,就去敲办公室的门。 没人回,金之峋犹豫了片刻,推门进去,师父跟她说过,她可以随便进出他的办公室。屋里没人,金之峋皱着眉,这可不是她师父的风格,整个扫榜所里她师父可谓是作风相当正的一位。以前她还问过师父,师父说他天生觉少。孟姐让她找他,肯定是以为他早就到了,不过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金之峋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她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恰巧,一个陌生号码拨过来。 手一划,接通—— 另一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喂?小王?” 第2章 幸存者的指纹 “老王,是我,没错,”金之峋听到这个本来早该到办公室的声音,说道,“最近怎么样啊?怎么突然换了个号打电话来?” “金之峋,没有情况,不过试试教你的忘没忘而已。表现不错。” “师父你吓我一跳,怎么今早没来扫榜所啊?还有,我能不能申请改一下我们这个暗号?这个听起来太没劲儿了。” “今天有事得处理一下。”那头的人没管她后半句。 “嗯,”金之峋不知道怎么应,虽说她平时跟谁都是插科打诨,在师父面前总还是收敛几分。 “你应该已经进过前置装置,知道基本信息了吧?” “是,但我有个疑惑。” “好,你先到北大街吹风角咖啡店,我马上办完事过去,到那儿我给你讲。” 金之峋挂了电话,黑哥趴在她肩头,问:“关澄年今天干什么去了啊?” “叫师父,我都叫师父,论资排辈你该比我小才对。” “好嘛好嘛,不就是叫师父吗?这么严肃干嘛。” 金之峋出了办公室,迎面撞上一双木讷的眼镜。是吴裕乐,本所内沉默寡言第一人。他看到金之峋,点点头,就坐到自己工位上了。 金之峋却把一个包子朝他座位上抛去,边朝大门走,边回头大声说:“吴大哥,送你个肉包子,师父他今天不在,你别扣他考勤分。” 旁边传来孟姐的一阵笑声,“小峋你要是真要保你师傅,就不该说的。你师父摊上你这么个徒弟真是有意思。” 王婶是一腔诚意,肉包子里肉多汁厚,啪嗒一下打在吴裕乐脑门上,油水浸溢出来,吴裕乐伸手把塑料袋子摘下来,头发上像抹了层发油。 “好准头!吴哥不要气,气出病来无人替,”金之峋笑着跟孟姐说,“我说出来是我的诚意,但吴哥扣不扣就是他的诚意了。”迈步出门去,留下孟鹿一串啧啧啧现在年轻人真是人才啊的赞叹声在门内。 北大街离政府机关不远,出了院门,沿街走,左转再右转就到了。金之峋以前来过一两次吹风角咖啡店,有一些印象,这家店看上去像是调整了业务,原来到门口就能闻到一阵馥郁的咖啡香,现在却多了几分醇厚的茶味。 金之峋跨进门,扫视一圈,师父已经到了。 关澄年没有看到她,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侧着脸望向窗外,一手端着一杯普洱放在嘴边,却并不急着喝,就这么停在这儿,好像在闻茶香。金之峋总觉得她这位师父做派很古,来了咖啡店要喝茶,平日很少用电子产品,在政府机关的时候也是,上头没有要求,但关澄年每天都是一身正装衬衫。要不是知道师父其实不过大她三岁,很难把她这位师傅和当今这个时代联系起来。 不过古是古,师父还是师父,年纪轻轻就是所里的顶梁柱。金之峋第一次到所里时,不知道这人是自己日后师父,看到这个年轻小生一脸镇静地对着整个所的人发号施令,不由得在心里大大感叹了一番新时代职场新风尚。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头,看到金之峋,轻轻一颔首,方才严肃的神情松动片刻。 金之峋规规矩矩坐在关澄年对面。 关澄年开口道,“先分析分析任务吧。” “任务名叫黄蓝色盲,是通关型任务——这个词条名字很奇怪,我在猜是不是跟颜色有关。预览画面是一条地铁。任务守则还是老样子。”金之峋顿了顿,“但是任务目标和时间限制不明确,它说参考任务解说,这两个就只能等进去才知道了。” 对面的人点点头。 “但我有个问题,”金之峋顿了顿,“意义碎片是什么?” 关澄年一向淡定的脸上霎时闪过一抹阴影,但瞬间又平复下来,问道:“这是任务给的信息?” “是,它温馨提示的。” “按理说这个你现在还不该知道。”关澄年话说了一半,又停下来。 金之峋耐心地等着,她知道,师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最后总会告诉她的,要不然根本不会有前半句。 果然,抿了一口茶,关澄年又继续道:“六年前世界断片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是指那些除了正常变化之外的。” 陡然听到全球断片,金之峋一愣,仔细回想,撇着嘴说:“没有啊。” “没事,正常。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关澄年双目对上金之峋的眼睛,“你记得断片后第一次人口普查吗?” “嗯,也是六年前的事了。”对面的一双眼眸颜色深沉,像刚磨出的一双犀利黑瞳,被压在耸立的眉骨之下,两匹落雪的高峰。金之峋呆了片刻,忽觉有几分别扭,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关澄年低声道:“那次普查后,政府发现所有幸存者的指纹都和原来不一样。” 金之峋瞪大双眼,把自己平平无奇的手举到眼前,比出一个世界通用的鄙夷手势,斗鸡眼一样盯着指肚。 “后来研究了两年,发现新的指纹有一定的规律,似乎不完全是随机的产物。最后结论是,这些指纹可以解码成对应的词汇,并且和指纹一样,具有唯一性。” “每个人对应的文字不一样?有把每个人的都解码出来吗?” “解码工作两年前就完成了,但是鉴于不清楚这背后的意义,政府没有公开这件事,只是我们这种特殊部门才知晓其中一二。” “那你的是什么?”金之峋心中一动,并不急着问自己的,先打探起关澄年来。 “我没看过我的档案,上头没给权限。但是我大概猜到一点。”关澄年朝着茶杯里吹了口气,一片茶叶浮开。 金之峋心想,果然是她师父的风格,云淡风轻地就把话题岔开。师傅不想说,那就问自己的吧。“那我的呢?你猜猜?还有,这和任务说的意义碎片有什么关系?” “我先给你讲讲我另一个猜测吧,”关澄年慢慢地开口道,“这些解码后的词语,也就是任务所说的意义碎片,它们应该和每个人最大的精神特质有关系。” “最大的精神特质?这也太......” “是。但是你仔细想想,精神特质通过指纹来表现其实非常合理。身高体重外貌这些具象的特征,我们可以根据它来分辨一个人。同理,根据一个人的精神特质分辨也是行得通的,而指纹则是一个极佳的媒介。可以说断片是精神具象化的开路者,只是为什么断片后人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政府还没弄清楚。” 金之峋歪着头,琢磨了片刻,坐直身子。 “当任务过程中和你的意义碎片所指示的含义发生严重冲突时,可能会对你的精神造成攻击。说到这个,我也提醒一下,扫榜所给你的实习期最后一道考核既然点出了精神碎片这个词,那么你的这一任务难度必然不同于其他新人入职前的最后考验。虽然过关性考核对你而言应该不成问题,你自己还是得多加小心。” 金之峋砸咂舌,觉得师父今天怎么居然长嘴了,难得话这么多。 关澄年又呷了小口茶,续道:“还有,不要那么相信科学,任务中不是所有事物都能够用现有的科学解释的,但无论是什么,都必然遵循内在的逻辑。” “嗯,就像这个指纹一样,乍一看很不科学。” “对。”关澄年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思维方式和自己真是很像,不愧是继承了自己的衣钵。 两人喝完茶,走到前台结账。嘴里一股清苦味,金之峋暗暗在心中吐槽,关师傅自己喝茶,不让徒弟喝咖啡,不会还要让她给这臭茶买单吧。 “师父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她堆出一个向日葵一样饱满的笑容,“我让吴哥不计你缺勤哦。” 关澄年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好大徒弟,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叫他付钱了结人情帐,不过依旧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手机一扫把两人的茶钱付了。 一前一后出了店门。金之峋走在前面,关澄年垂眼看着她一头很有自己想法的头发,忽然心念一动,说道:“金之峋,烤串去吗?” “师父你最近有什么要紧事儿?怎么要行好事积功德了?”金之峋回过头笑道。 “就当是提前庆祝你正式出师。”两人说着迈开步子,金之峋感到肩头猛地一颤—— “噫吁唏!”黑哥发出一阵激昂的感喟声,“施主大度慷慨,还望我主多多向您学习,日后保包子争烤串。” 金之峋回到政府大楼三层,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别看师父平时一副管他牛蛙蒸南瓜还是小鸡炖尖椒总之是饭就能吃的样子,选的馆子味道倒还是挺好的。黑哥站在她肩头,叽叽喳喳地叫嚷着下次还要去,她手朝肩上一挥,把黑哥拍下来,“大爷您回家歇着吧,等我最后一个实习任务结束。”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记得帮我盯着云浮那个邮箱那边。” 眼望着黑哥在窗外化成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点,金之峋双手在头上草草抓了几把,把原先飞扬跋扈的头发扎起来,在后脑勺抓成一个小揪,像一枝狗尾巴草。又打开孟姐给的装备包,点点数目,里面照例有指南针,手电筒,手套,急救箱,压缩饼干。 不错,没克扣公粮,还算有良心,金之峋对孟鹿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把包收好,金之峋点开手表,传送信息到面前核桃木色的一方墙壁上。 不多时,一人消失在空气中。 第3章 黄蓝色盲(1) “下一站,枣庄桥站。” 金之峋睁开眼,片刻的黑暗后,窗外五光十色。 起先是一只狮子状的明黄色风筝,盖满整个车窗,呼啦呼啦鱼龙舞,转个面往远处飞,一条U形的大道露出来,两边店铺往上卷,红瓦顶一片一片落下,枫叶一样堆积如山。人群蜂拥踩在墙壁上,臀股相蹭,尖叫大笑。蓝粉色缎带从口袋里喷出,涂在空中,缠绕着银色电线。时低时高的琴声在酒红色高脚杯和白沫星子里时隐时现,偶有一连串上行琶音亮出,像窄细电线上一对黛紫的高跟,羊蹄子一样和着李斯特的钟声踢踏前进。 一切都是亮的,除了人脸。 金之峋定了定神,突然听见地铁播报声还在继续。 “本次任务目标:请在华德楼站从五号车厢下车。任务时长两个小时。” 金之峋一滴冷汗啪地滴落在地。 左边一个男子一手提包一手扶杆,一切如常,只是往上看去,黑发之下是灰蒙蒙的一张标准椭球,就像商场里的模特,五官面目尽皆被抹去了,只留下一团略微有轮廓的灰泥。金之峋环顾四周,这里的人似乎都是这样。她定了定神,往窗边靠去,想看清线路图。 枣庄桥站...嗯,往后看,陈山坡站,浣溪璧站...这条破线上根本没有华德楼站! 莫慌莫慌,金之峋转眼看向旁边的全城地铁总图。 酩都轨道交通线网,十八条各色彩线纵横交错,现在是在三号线枣庄桥站附近,往淝水河方向,华德楼站在十二号线端头。金之峋不禁暗暗叫苦,这两地简直是玛卡巴卡和光头强,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不等她再细看,车厢内的乘客忽然都围拢起来,地铁女声再次响起:“请听题,第一乘关卡:旅客需进行石头剪刀布游戏,连胜五局者可获得下车自主权。游戏现在开始。” 金之峋扫视一周,向一个白发无脸人道:“爷爷,那就叨扰了。” 无脸人并不推脱,当即走到正中。 “石头剪刀布!” 一只年轻的剪刀对阵一只年迈的布。 对面灰白的椭圆脸上忽然裂出一道泛着点红的唇缝,扬起来勾成一道蛇一样的笑,金之峋猛地被吓了一跳,“乖乖,这老爷子蛇蝎美人变的啊。” 地铁女声报道:“第一局,康物仁胜,金之峋输。康物仁积一分。比分:一比零。” “囡囡,别学这个姐姐,你看她不尊老报应不就来了吗!”旁边一个无脸妈妈在借机教育孩子,金之峋回过头去,一双手往嘴角扯出小丑笑容,“囡囡,就是,别学姐姐我。” 扎着两根小辫的女孩大哭。 “哎,不是我说——” “石头剪刀布!” 两人都出了布,“平局。得分清零,重启。” “石头剪刀布!” 电光火石间,金之峋盘算着自己该出什么,眼下首要之事是搞清楚游戏规则,两人现在都只出过剪刀和布,最好再出一次剪刀,控制变量,弄明白这剪刀对上不一样的是什么结果。 恰巧蛇蝎美爷出了石头。 “第一局,康物仁输,金之峋胜。金之峋积一分。比分:零比一。” 难不成是反的?石头克布,布克剪刀,剪刀克石头?这倒容易想出来,接下来就纯凭运气了,她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些自信的。金之峋舒了一口气,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提防,这第一关未免太容易了些。她左右走了几步,找到个能看到轨道交通线路图的角度。 又过了三十余局,终于连胜了五场,“恭喜金之峋获胜,您可在此后任意一站下车。” 女孩还在哭,金之峋蹲下去凑到她跟前,“囡囡好,囡囡乖,姐姐赢了哦!姐姐给你重新编个漂亮辫子好不好?” 金之峋在脑海中画出好几遍不同的线路,细细排查,好像也只有两条是可行的,基本能确保两小时内到华德楼站。 要么下一站下车乘反方向三号线,坐到中心公园站换乘八号线,然后到骏阳岭站换乘十二号线,坐两站到华德楼站;要么两站后换乘十号线,顺时针方向到红树林站,然后换乘二号线到通程大道,再到天光寺换乘十二号线,坐四站到华德楼站。 金之峋大脑飞速转着,一双手在女孩头顶绣花般飞舞,感觉第一种路线好些,至少现在看上去第一种路线时间更短。 “行!”金之峋习惯性一拍手。女孩突觉头顶一阵风袭来,脖子一缩,还是没能躲开被母亲评为无德之人的晴天霹雳掌。 “啊!乖囡囡,不哭不哭,姐姐对不起你,”金之峋挤出笑脸道,“来摸摸姐姐给你扎的头发,好漂亮对不对?” 女孩一双藕节一样的胳膊往头上举,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名堂,“姐姐你这扎的啥呀?” “我呀......”金之峋看着女孩酷似地铁图的发型,不忍心道,“总之很新潮就对了。” 四周的无脸人们都散开来,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下了车,对面正巧也车门大开,金之峋飞奔过去,三步两并作上了车,远远还能听见小女孩喇叭一样的尖叫:“我的头发,姐姐你是个莽子啊啊啊!” “请听题,第二乘关卡:旅客需进行谁是卧底游戏。首位发言者知晓第二位发言者的词汇。每次游戏仅有一名卧底。游戏只有一次投票,一局定胜负。成功阵营可获得下车自主权,失败者与其余乘客进行下一轮游戏。游戏现在开始。” 还是一群无脸人已经自觉地坐成了一排,金之峋瞥见一个空位就迅速地插进去。 “请各位查看底牌,椅背后的广告牌撕下来即可看到。由座中左首开始发言。温馨提示,必须根据底牌内容发言,不可撒谎。” 金之峋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上面写着“真理”。金之峋心想道:这不大容易猜另一方是什么,先静观其变吧,还得好好避开附近的小孩,和我撞上了小孩一般没什么好事。 我真善良啊,就在她如是感叹时,第一个人开口说话了,他刚发出第一个音节,金之峋立时转过头去。这个人的声音太古怪了—— 每个词开头都像一阵阴风从他嘴里吹出来,飘飘悠悠地白绫一样四周散开。 “~是~个~不变~的~东西。” 金之峋刚听到第二人的声音,不禁又愣了愣。 这个人和前一个完全不同,纯粹是一副极度完美的播音腔,甚至还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昂扬语调,然而配合着那副无脸的样貌,却反而显得诡异异常。 “每人都可以通过理性而多多少少认识辨别这个东西。” 下一人发言,“普世之道。”寒冷至极的声调。 看来前几个人跟自己都一样,金之峋正想着,于是开口道: “有句名言说它处于少数之中。” “哔——金之峋乘客,监测到您说谎,本轮游戏作废,列车稍后停候时您将被强制放逐出本车厢。” 话毕,金之峋看到周围的无脸人一个个地朝她包围而来。“哔你个哔。”金之峋极速站起身,想往人群稀薄处奔去,然而这群无脸人雨后春笋般不断地冒出来,地铁里像涌进了蚁穴。 金之峋停下来,这群人虽说站地越来越紧,但好像并没有任何加害她的意思,只是逼着她往车厢门移动。 好吧,可能是待会儿为了方便把我挤下车,金之峋这样想到。 于是在众人包围中,金之峋琢磨起刚才的谁是卧底—— 有句名言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按理说这没问题,但地铁女声判违规,那很可能是像刚才石头剪刀布一样,这里说的真理不一定是真理,反而是真理的反面,那么拿到的词“真理”实际意义是谬误。而前三个人没有违规,但他们说的也是真理的意思,说明他们拿到的可能反而是谬误类似的词—— 所以刚才那局我是卧底。但这个游戏也未免太不公平,两方的牌根本就是反义词,卧底不违规的情况下很难掩藏身份。对于拿到卧底身份的人,要么被驱逐出车厢,要么游戏失败。 要获胜的话,身份是平民就很容易。说到底,这游戏全凭运气,而且成功几率很高。 金之峋看着车厢一侧顶上的亮灯,马上到站了,多半要被放逐下车了。 等等,刚才好像只是说放逐出本车厢,那么我从这节车厢下车,再跑到另一节车厢上来,好像也没人禁止。想到这儿,金之峋不禁扬起嘴角。 于是第四车厢的无脸人们看到一颗彗星飞也似的闯进门来。 第一人发言了:“五味之一。”这个人声音倒很正常,听起来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第二人停顿了片刻,说道:“这种味道比较极端的话,会让人难受。” 金之峋正要开口,忽然看到第一个人摸了摸下巴,定睛一瞧,灰白脸庞下竟然有两三根微不可见的胡须。她突然想起游戏开始时提到的第一人的特权。 一分钟后,金之峋开口道:“巧克力的味道。” 第一个人突然扭头转向金之峋,好像盯了她一眼。 金之峋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的感觉。 后两人发表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言论后,五人开始讨论投票。 金之峋看到第一人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这次的任务看上去相当寡淡,到现在终于有点意思了。 第一人首先说道:“无论如何,我不是卧底,大家相信我。” “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我是卧底吗?”第二人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最后一人疑惑道,“谁解释解释。” “已知第一人知道第二人词汇,假如两人词汇相同,第一人必定知道自己和第二人都是平民,而且鉴于卧底词和平民词一定是反义词的关系,这时候为了确保自己获胜,直接了当地用指向性强的语言描述即可,这样第二人必定知道第一人与自己都是平民,从而也选择指向性强的词。这样一来,后面我们三谁第一个含糊其辞谁就是卧底。所以第一人和第二人词相同的情况下,第一人为了确保己方必胜,一定会直接说出指向正方且非常显而易见的描述。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含糊其辞,这意味着头两人拿到的词汇不同。那么可以确定,我们后三人都是平民,拿到的词语都是正方词汇。所以我猜测,第一人是想根据我们三人的言语,判断自己的身份。然而很遗憾,刚才我们不管有意无意,都配合地很好,他没猜出来自己的身份。” 第四人点点头,向金之峋微微一欠身道:“谢谢这位朋友,那我们现在该投谁?” “不好说,拼运气吧,反正就两人,点兵点将好啰?” “呃,这......”第四位拄着长雨伞的无脸绅士愣了一下,没想到前一秒还在缜密分析的人,居然如此跳脱,“那就悉听尊便,您选谁我们选谁。”说着轻拍了拍末一人的肩。 “那就第一位吧。” “林崔出局,他的身份是——卧底。” “恭喜平民获胜,平民可获得自主下车权,林崔请留在车上,稍后将进行下一场游戏。” 窗外还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叮叮咚咚的乐曲越发密了,落在金之峋耳里像疯魔的心跳。马上到中心公园站了,换了一个男声——“中心公园站到了,此站可换乘八号线。” 滴滴滴,车门开了。 金之峋快步流星地走出车门。 就在此时,她身旁忽然有一片身影掠过。 这个身影一边跑,一边在脸上疯狂乱抓,终于,金之峋看到那人的手摸索着从自己的下巴处猛地往上撕,擦啦的声音,一丛胡子一样的毛须漏出来,那是原先输掉游戏的第一人! 紧接着,他露出整张脸,金之峋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控制住正要叫出声的嘴。 那是一张生龙活虎的老鼠脸,一根剧烈颤动的胡须和她近在咫尺。 鼠人向她缓缓转过头来,在看清的一瞬,啪嗒一声,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世界黑暗下来。 第4章 黄蓝色盲(2) 黑暗像粥一样糊在金之峋眼皮上,她适应了一阵,仍然一点也看不到,身周又有一阵风掠过,应该是刚才那根触须。金之峋立马跟在它身后。 老鼠的夜行能力远高于人类,跟在鼠人后面一定比自己摸索找换乘更好。更何况,这位刚才那么想取胜甚至强行下车,也许和她一样要换乘。 刚才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象从进了车站就消失殆尽,这座城市像有两幅面孔,列车开动光鲜亮丽,驶入站台阴沉死气。 金之峋感觉自己上了楼梯,然后又左转,直行,鼠人的胡须在前面像是一只钓鱼竿,她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腥味。 就在踏上车厢的一瞬,刺目的光突然闪起来,金之峋眯起眼,好一阵才又慢慢放松下来。黑暗褪去了。然而当环顾四周时,却并未看到那鼠人,想来是趁着亮光的几秒又跑远了。 “请听题,第三乘关卡:旅客每人轮流回答你面前的问题,回答正确前进一格,回答错误后退两格,每一格只能容纳一人,落入同一格者需要驱逐一人离开格子,方式自选。正方向格子颜色依次为紫靛蓝绿黄橙红,走格顺序为游戏开始时的各人紫靛蓝绿黄橙红格所站位次,最先完成正方向一圈回到自己出发点的乘客可获得下车自主权。失败者与其余乘客重启新一轮游戏。” 金之峋看了看脚下的图案,这是一个圆环,被分成了不同颜色的格子,包括脚下这块一共有七格,但关键在于—— 每一格里都站着一个人。 一位年龄与她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两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对年近半百的夫妻,以及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秃头人士。 这意味着每前进一步都是一场战斗。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她能站到紫色格子内成为第一位,并且所有参赛者都能答对遇到的所有题目,这样她可以只与最后一人动手就获胜。 “游戏出发顺序由各位自行决定,三分钟内请需要更改位置的乘客尽快就位。” 这是在游戏开始前就要让七个人你拼我斗,消耗体力。 地铁女声话音刚落,秃头人士就一拳往金之峋的方向打来,金之峋上身向后闪同时右脚一勾,左手往秃头人身后绕,反掌猛地拍在他背心上,打得秃头人往前一栽。 吃了一亏后,秃头人也是个聪明的主,转身改去刁难那对年近半百的夫妻。鸟不拉屎!金之峋暗暗点评着这颗不仁不义的头顶。 列车又开动了,窗外呼啦一下变了天,各式各样的衣衫挤满窗户,开衩到腿根的丝绸旗袍,米灰的洋装,裹挟着小孩子屎尿气息的兜裤,肉色长袜高悬,大白背心烂朽,一股脑儿向前贴近。几秒过去,才看清衣服是挂在杂错电线上,层峦叠嶂,展销会的派头。 一掌凌烈风声扑到面门前,金之峋心下暗叹不妙,这人不好对付。 急忙缩身绕开,一只手往对方脸上抓去,想要拨下对面无脸人的眼镜。然而只见眼镜男衣袂飘然,霎时抢到金之峋身侧,一手就要劈落下来,一惊之下她迅速扭身,正对着眼镜男双掌拍出。眼镜男见双拳袭来,仰腰带腿往空中一扫。找准时机,趁眼镜男空中停滞的一刹—— 金之峋右手翩然而至,夹着将落未落的眼镜离开。“考考你这是几?”金之峋嬉皮笑脸比划出一个二。 等等—— 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鼠人!他的五官轮廓和先前的鼠人一模一样,细看还能看到下巴上透过灰色膜刺出来的几根胡须,唯一不同不过是多了副眼镜。 在金之峋瞳孔变大的一刹,鼠人走上前,压低声道:“那个马尾女你打不过的,我刚才和她交了手。” 突如其来的善意,金之峋以德还德把眼镜递回去。 像是猜到了金之峋的想法,鼠人带着一丝揶揄说,“你看看车窗吧。你也不是酩都人,对不对?” 金之峋挪了挪位置,直到明晃晃的车窗勉强映出她的影子—— 一个无脸人,金之峋不自禁地伸手往脸上摸去,还是正常的脸,金之峋感觉自己牙关打了个冷颤,车窗里一个无脸人正摸着它自己的脸。视线略微下移,她好像明白鼠人是怎么看出她的外来人身份了。 窗里人的两颗虎牙似乎变异了,闭上嘴时倒不觉得,金之峋咧开嘴,两颗虎牙象牙一样一点点向外弯曲生长。靠!成蛇蝎美人了,还是蛇象混血版。 敢情这位鼠人以为她是他的象人同胞了。 管他象人鼠人,多一个帮手也不错,金之峋大脑飞转,凑到鼠人跟前,“你是林崔吧,你不需要赢也能强行下车?” “不行,这样最多一次,第二次会被地铁拉入黑名单,酩都这破地铁会永久拒载你。” “所以你待会儿也还要换乘?这条线上只有一个换乘点了,你是不是要坐十二号线去华德楼站?” “你怎么知道华德楼站的?” “因为华德楼他哥哥给我介绍过华德楼,”金之峋笑道,“不管你哪站下,反正你还要换乘对不对?我有个办法帮你下车,但是你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鼠人一脸黑线吐出两个字,“成。交。” “行,事情待会儿再问,先说过关方法。” “待会儿那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马尾女一定会选第一位,秃头男打不过我,他不敢站我想要的位置,你去第三位,我第二位,然后后面听我指挥。最后你赢了记得掩护我偷跑下车。” “还有,确认一下,你肯定马尾女水平只是比你高一点点?” “应该跟我差不多,就刚刚头一回见到用头发打的吓了我一跳,现在让我和她交手,基本能打平。” “那就好,只要待会儿题会做,这把姐带你飞!”金之峋走向蓝色格,“哎!你干嘛?” “那个黄色格才是第三格!具体的我待会儿跟你解释,你就先记着正序是你看到的红橙黄绿蓝靛紫。”林崔一把拽住金之峋,小声感叹道,“怎么惹上这么个邪门神仙,这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请参赛者各就各位!” 七人站定,为首的正是马尾女,接着是金之峋,林崔,秃头男,随后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站着,落在最末的是长发忧郁颓废哥特风男青年,气质深沉得压过一整面车窗的鲜亮。 “游戏现在开始。” 马尾女眼前出现一面方块状的镜面,金之峋探过头去,“看的——”,挡住了看不到,她把身子高度扭曲继续张望。 就在失去平衡前一秒,一行大字豁然显现。 “看的人是猪。” 金之峋当啷一声踩在格子沿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先人诚不欺我。 马尾女进入紫色格,长发忧郁颓废哥特风男青年根本没有动手的念头,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退出格子站到圈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马尾女也愣了一愣。 金之峋看着自己眼前浮现出一面方块状的镜面,一行鱼尾样的字符浮现在她眼前。 「一号线是紫色的,十一号线是红色的,四号线是黄色的,请问哪条线是绿色的?」 金之峋扫了一眼题干,出于过去四十分钟对这个地铁的浅薄认知,虽然可能红橙黄绿蓝靛紫在这里实际上是紫靛蓝绿黄橙红,但它给的条件和问的问题都需要翻转一遍,两相抵消效果一致。 至于这几条线路的颜色,非要找出什么逻辑的话,紫色加红色加黄色即为绿色,那么绿色线也应该是对应数字相加,也就是十六号线。 但她的目标不是前进,她想要倒退两格,于是镜面上赫然出现一行草书:“一亿号线。” 金之峋向后跳,秃头男溃不成军。 一切平复下来,鼠人前进一格。第五人迟疑片刻,看了眼马尾女,走进金之峋的绿格,“我可以自愿退出,虽然和我打您肯定能赢,但我退出您能保持体力。只是需要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您得保证我妻子在游戏中的生命安全,在此基础上能在游戏内留多久就留多久。” “好,但必要情况下可能还是需要她退出。” 第五人点点头,走出了绿格。他的妻子往前步入蓝格。场上只剩下四人。 又轮到马尾女,答题板上草草写了几笔,走进了靛格。金之峋瞥了一眼马尾女,她基本上在她对面,一头长发高高地扎起来,落下来垂直笔挺,像深壑险峰间的瀑布,面无表情。金之峋暗暗在心中想道:嗯,女神好冷,我心冰凉。 答题板又升起来。 「下一句话是正确的。上一句话是错误的。」 「请在两句中间补充一句话,使整个句子成立。」 金之峋填道:“下一句话是错误的。”往前跳进黄格。 鼠人答完题,进入橙格。第六人在题板上戳戳点点,也向前移到绿格。 这次马尾女的题目看上去有些困难,金之峋看到她罕见地蹙眉,原本冰霜似的脸挤在一起,然而还是挥毫落纸,一笔即成,迈步踏入蓝格。 金之峋在心里核算一遍,这一轮她需要退两格。不过题板都出现了,题还是可以随便看看的。窗外千万件衣袖飘飞,光线射在面板上,化成波光粼粼一行字: 「请问本车列车长喜欢吃香蕉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