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当晚,被疯批小将军按墙了》 第二百零六章 轮不到她 从宸国公府离开,萧肆直奔张府。 他不知道对方用什么威胁了张真源。 但既然对方能威胁张真源,他为什么不能? 张真源的独子,名唤张祺,才十八岁,是老来得子。 萧肆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他拎着张祺进了张真源的卧房,“张大人,我本打算等张大人自己想清楚了来见我,但如今的情况,怕是容不得我继续等下去了。” 张真源见到萧肆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妙,紧接着就看见自己的独子被萧肆重重贯在地上。 “祺儿!”张真源又老又病,但这声呼喊,愣是喊出了点中气十足的架势。 当然,外强中干,若是细听,只有色厉内荏。 “郡主心地善良,不忍心为难张大人,张大人便也利用郡主的善心,妄图将真相带进黄泉。” 萧肆声音冰冷,一脚踩在张祺的脊背上。 张祺才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这一脚踩着趴在地上,手脚抓挠踢蹬,身子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别挣扎了,你们这张府上上下下,就算全都来了,也不够我一个人杀的。” 萧肆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气,铺天盖地落在张祺身上。 张祺才十八岁,没上过战场,自小在父亲的宠爱下长大,端雅的小公子,哪里是萧肆的对手,那一身的肃杀之气落在头顶时,他便已经被吓得惨白了脸。 “只要张大人愿意说出实情,今日令郎便可安然无虞,若是张大人执意为那人保守秘密,那人的威胁,我未必就做不到,张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说了,那人或许会来灭了张家。 但若是不说,张祺现在就得死,还得是在萧肆的刑讯之下,生不如死。 “劳驾,打晕我儿。” 萧肆挑了挑眉,这是想要坦诚相待了? 一脚下去,张祺就晕过去了,“张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先帝。”张真源神色暗淡,声音也低沉。 仿佛这三个字,是他生命的最后的遗言一般,沉闷又无力。 这三个字一出,他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萧肆的脸色骤然冷下去。 “张大人!”萧肆冷声呵斥,“事到如今,还要为幕后之人遮掩吗?” 先帝? 姜婴的父母当时护着韩青云。 韩青云已经是太子,是先帝亲自册封的正统。 先帝何来的理由这样做?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真相,萧提督若是不信,便灭了我张家上下满门吧。” 萧肆自然不能真的这么做,他将脚从张祺身上收回来,笑着眯起了眼睛,“张大人,令郎没认出我,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烂死在张大人的肚子里。” “萧提督放心。” 萧肆并不担心张真源会在旁人面前揭穿他的身份,这对张真源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张府上上下下加起来,都不够他玩的。 张真源又不蠢,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以卵击石。 萧肆也说不清,这个结果是不是他想要的。 但张真源摆明了已经不可能说出更多了。 他转身离开。 却没想到,这一次见到张真源,竟然是最后一面。 次日一早,早朝时,讣告传到朝堂上。 张真源自尽了。 说的是身体不好,不愿忍受病痛折磨,与卧房之中悬梁。 但姜婴的心还是沉下去了。 萧肆也没想到,自己那一逼,竟然把张真源给逼死了。 散了早朝他去找姜婴,就见姜婴也是一副自责模样。 “是我逼死了他?”姜婴眼尾泛红,抬眸看向萧肆。 “不是。”萧肆抓住姜婴的手,他不敢告诉姜婴真相,“他被卷进来,就逃不掉了,就算没有我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姜婴神色依旧黯淡,可若是她不调查…… 她怎么可能不查。 “其实……”萧肆见不得姜婴这样黯然神伤,他说出实情,姜婴就不会这般自责了。 可他还没说完,姜婴就已经开口,“其实,就算明知道会逼死他,我也还是会查的。” 说完,姜婴大步往外走,正红色的朝服穿在姜婴身上,显得她身形更加纤瘦。 可就是这样纤瘦的背影,撑着陇西的天,也撑着她自己的世界。 萧肆继续让手下调查张真源的死因。 张真源会自尽,或者是不是自尽也不好说。 但他之所以自尽,绝不可能只是因为萧肆逼迫了一番。 更重要的原因是,那幕后的势力,让他不敢再活下去了。 现在死,只死他一个。 再晚,怕是整个张府都无法幸免了。 姜婴得知萧肆在调查张真源的死因时,心中微动。 但见到萧肆时,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人都死了,轮不到她来哭坟。 一切似乎又回归了正轨,但很多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日下值,姜婴去找萧肆,却得到消息,萧肆出城了。 才走没多久。 姜婴二话不说,让车夫调转方向,跟了过去。 马车在城外一处村子停下来。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马车进不去,姜婴在村口下了车,徒步往里走。 没走多远就看见萧肆的马拴在一扇木门上。 姜婴的轻功虽然做不到踏雪无痕,但不惊动旁人,飞进院子偷听还是能做到的。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萧肆,另一个,声音尖锐又有点慈祥。 姜婴听过这种声音,应当是宫里出来的。 上了年纪的太监,有两个选择,留在宫里养老,或者拿一笔银子,放出宫。 这位,应该选的是后者。 姜婴来时,正好听见萧肆问到她父母的死因。 老太监沉默了许久,声音也不似最初那般尖锐,反而透着些许感慨,“是先帝亲自下旨。”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萧肆的心中已经没了震惊,反而只剩下一句:“先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想着,萧肆也打算这么问。 却没想到,他话还没问出口,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你说是谁?” 姜婴踩着夕阳的余晖进屋,灿烂的晚霞被她拦在门外。 萧肆听见声音转过身,姜婴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很沉,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似乎认出了姜婴,转头看向萧肆,“这是……安阳郡主?” 萧肆点点头,老太监双腿一弯,就跪下去,“老奴见过安阳郡主。” 第二百零七章 娴妃被禁足 “你说是谁?” 姜婴像是没看见老太监在行礼一般,伸手就将老太监从地上揪起来,抓着他肩膀的衣服,目光黑沉沉的。 “再说一遍。” 萧肆很清楚,姜婴现在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他伸手握住了姜婴的手,强硬地和姜婴十指紧扣,不给姜婴逃脱的机会。 姜婴朝着萧肆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 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心疼。 “是先帝亲自下旨。”老太监重复一遍。 “不可能!”姜婴冷声反驳。 先帝,从前姜婴要叫一声表舅舅的。 年少时,她和韩青云关系好,也是因为先帝对她疼爱有加。 母亲战乱时拼死护着韩青云和韩炀,亦是因为先帝待他们不薄。 姜婴怀疑所有人,却从来没想过怀疑先帝。 那个会将自己抱在怀里逗弄,笑眯眯地说着“咱们阿婴是全天下最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的表舅舅,在姜婴眼里,是最慈祥和善的长辈。 姜婴看着很冷静,但萧肆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 不只是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抖得厉害。 萧肆转身将姜婴揽在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肩头,“阿婴,别失去理智,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从张真源,到这个老太监,他们说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我们现在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可能是假的,是幕后黑手布下的疑阵,阿婴,冷静一点。” 姜婴的身体颤了两下,声音似哭似笑,“我知道,别担心。” 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但不代表这就是真相。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太巧了。 “你说是先帝亲自下旨,你有证据吗?”冷静下来之后的姜婴看向老太监的眼神中,只剩下审视。 老太监摇头,“没有证据,当时老奴的干爹是御前总管,老奴也是偶然间听到干爹说的。” 又是听人说的。 从张真源到这个老太监,他们都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这让姜婴的心里稍微安定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姜婴也能看到更多东西了。 刚才这个老太监拜她了,“你方才见着我便拜,为何?” “姜夫人曾经对奴才有恩,奴才还未曾报答,奴才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郡主,没机会报答姜夫人的大恩大德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郡主,老奴便是死也无憾了。” 老太监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看着姜婴的眼神,竟真的像是看恩人之后。 姜婴沉默了一瞬,又问:“你是何时得知先帝下旨让人杀我爹娘的?” 听了这一问,老太监脸上便浮现了愧疚难当的表情,他双腿一弯,跪在姜婴面前,“是老奴贪生怕死,老奴对不起姜夫人。” 姜婴听着他哭,听着他一边哭一边说当年的真相。 老太监在密旨下达之后,她爹娘出事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但当时他只是一个小太监,岁数不小,能耐不大,人微言轻。 虽说是太监总管的干儿子,但那太监总管,有七八个干儿子,他并不是最得心意的那个。 他不敢去告密,不然他就活不成了。 于是他藏着这个秘密,眼睁睁看着他的恩人被害死,揣着这个秘密十几年,至今若不是萧肆和姜婴找上门来,他就要把秘密带到黄土里了。 姜婴听着他的哭诉,听着他说对不住姜夫人,心情却越来越平静。 从老太监家里出去,萧肆看着面色平静的姜婴,低声问:“你怎么想?” 姜婴摇摇头,她现在有些乱,还得回去梳理一下。 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身后的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重物到底的声音。 快步回身,就见那老太监口吐乌血,倒在地上,神色安宁。 萧肆上前探了下他的脉息,转头看向姜婴,“死了。” 姜婴还保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死了,又死一个。 真是巧啊,刚刚把消息送到她耳朵里,人就死了。 就好像这几个老东西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给她送消息一样。 “你怎么看?”萧肆问。 姜婴摇摇头,“本来信六分,现在只剩四分了。” 萧肆点点头,显然对姜婴的想法很是认同。 没管这老太监,萧肆留了人在暗处守着,两人一同回了京城。 姜婴在马车里,萧肆也不想骑马,把马匹拴在马车后边跟着,自己钻进了姜婴的马车里。 两人闹了一会儿,姜婴的心情总算是好些了。 才回到京城,一只信鸽钻进马车,落在姜婴的肩膀上。 摘下信鸽腿上的信筒,姜婴随手把信鸽放在萧肆面前。 不用姜婴吩咐,萧肆就已经从碟子里拿了点心掰碎了喂给信鸽。 信鸽才低头在萧肆手上啄了两下,姜婴的脸色就变了变。 “发生什么事了?”萧肆一手喂着信鸽,另一只手食指微曲,在信鸽的脑袋上一下下抚摸。 姜婴的表情只是变得有些古怪,倒是看不出喜怒来,说明这件事情虽然不小,但应该跟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三皇子中毒,险些夭折。” 三皇子? 萧肆想了想,“那不就是淑妃所出,现在在娴妃宫中养着那位?” 姜婴微微颔首,把信鸽拿回来,从窗户扔出去,“你别给它吃太多,它要飞不动了。” “娴妃出事了?”萧肆沉下心思,从姜婴的腰间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是针对娴妃?” 萧肆当然不觉得娴妃会害那个孩子。 孩子养在她的名下,以后会叫她一声母妃,要将她当成亲娘一样孝敬的。 他的生母又不在了,以后这小皇子能倚仗的,就只有娴妃和娴妃的母族。 而且,小皇子在娴妃宫中,若是出了事,娴妃首当其冲会被问罪。 娴妃没那么蠢,定然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但是陛下已经惩罚娴妃了。” 罚她禁足,听说皇帝的意思是,若是小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要降娴妃的位份。 当然,现在还没降就是了。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你小心些,别把自己牵扯进去。”萧肆是听姜婴说过,之前娴妃来找过她。 “放心吧。”姜婴朝着萧肆笑笑,“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 萧肆却没法安心,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更何况姜婴身处其中,“总归你小心些。” 姜婴笑骂了萧肆一句:“你少乌鸦嘴。” 第二百零八章 就是不知道啊 结果,还真被萧肆一语成谶。 次日早朝结束,姜婴正要出宫,就被娴妃身边的宫女拦住。 姜婴本不欲理会,但那宫女跪在姜婴面前,双手张开,“郡主,你救救我家娘娘吧,她真是无辜的。” 姜婴知道娴妃是无辜的,她没有立场害小皇子。 但是,她并不想卷入后宫的争斗中。 而且娴妃这次中了算计,不正说明她不是对方的对手,她和娴妃合作,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拖后腿的队友? “我还有公务在身。”姜婴想要绕开宫女。 那宫女一把抓住姜婴的官服,跪在地上仰起头,“郡主,我家娘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郡主。” 姜婴拽了一下衣服,没拽出来。 那宫女的手攥得贼紧。 姜婴实在是走不了,也不好在宫道上和一个宫女撕扯,只能停下脚步。 宫女见状,也不废话,“我家娘娘说,唇亡齿寒,郡主焉知,她的今日不会是郡主的来日。” “唇亡齿寒?”姜婴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娴妃娘娘倒是找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她倒是不怕,但娴妃好好的,能对抗魏芊和阎太傅,她总归要省些力气的。 若是娴妃倒下,魏芊和阎太傅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了。 她倒是不怕这两人,但她现在正在调查爹娘的死因,没那么多时间和这两人纠缠。 “放手。”姜婴说。 宫女闻言,眼中满是绝望,“郡主,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这宫里多的是拜高踩低,失宠的娘娘比下人的待遇也强不了多少。 “你不放手,我怎么去玉西宫?” 小宫女愣了一下,含着泪抬头,手上还抓着姜婴的衣角,生怕她反悔的样子,“郡主答应救我家娘娘了?” “还不走?”姜婴微微弯腰,看着面前的小宫女,唇角泛着清浅的笑意。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奴婢给郡主带路,郡主这边请。” 小宫女跪了好一会儿,瞧着是跪疼了膝盖,走路都有点踉跄,但瞧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娴妃见到姜婴的一瞬间,冲过来抱住姜婴,“郡主,你可一定要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 姜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抬手想推人,没能推动。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姜婴无奈地拍了拍娴妃,“说说怎么回事。” 娴妃“诶”了一声,放开姜婴,坐在姜婴对面,继续哭唧唧:“我真是冤枉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儿就中毒了。” “你有怀疑的人吗?”姜婴深吸一口气。 娴妃摇头,一双刚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婴,“没有。” 姜婴:…… “小皇子都是谁照顾的?” “奶娘,和我宫里的宫女。”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们都很可靠的” 姜婴:这是什么傻白甜啊! “如果她们都很可靠,你觉得会是谁下毒害小皇子呢?” “魏妃啊。”娴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姜婴默了默,这个问题倒是不傻了。 “谁下的手呢?” 娴妃一拍手,俩手一摊,“就是不知道啊!” 素白的小手摆在面前,姜婴忽然想给她剁了。 “我换个问法,你觉得谁最有机会动手?” 娴妃想了好一会儿。 姜婴就坐在边上等,也没催她。 终于,娴妃“啊!”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在姜婴期待的眼神中,她说:“我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了!” 姜婴才提起的精气神又耷拉下去了。 感情她觉得最有可能动手的人是她啊。 “算了,这件事情我来调查。” “那我呢?”娴妃一脸单纯。 姜婴笑了一下。 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是怎么做到娴妃的?” “我入宫就是娴妃啊。” 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她就跟着皇帝了。 韩青云登基,曾经那些旧人,自然就都提上来了,她顺理成章就做了娴妃。 “我真是想不到啊,你这个脑子竟然能想到唇亡齿寒这种话。” 娴妃一脸茫然,“什么唇亡齿寒?” 姜婴“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娴妃身后的小宫女。 “没什么,你这宫女挺机灵的,叫什么名字?” “月白。”提到小宫女,娴妃脸上多了点笑容,“是我从娘家带进宫的。” “难怪。”姜婴微微颔首,“对她好点。” 是个一心为娴妃着想的人。 在这宫里头,有这样一个人,不容易。 “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 “去给陛下道歉,不知道说什么就哭。” 反正娴妃哭得挺好看的。 韩青云也定然知道这件事情和娴妃无关,只要娴妃把台阶递过去,韩青云一定会下的。 娴妃虽然不明白个中原因,但姜婴这么说了,月白也朝她点头,她就这么干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原谅她了,竟然还把三皇子重新送到她宫里,继续让她带着。 姜婴出了皇宫,就在宫门口遇见萧肆。 “到底被缠上了?”萧肆笑着问。 姜婴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就来气,瞪了萧肆一眼,而后眼珠子一转,“本宫给萧提督一个讨好本宫的机会。” 萧肆“呵呵”轻笑两声,“包在我身上,定会让郡主满意。” 小事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多长时间,就查到了端倪。 “小皇子的奶娘的儿子,被人勾着去了赌场,欠了赌债,要被人砍断手的时候,忽然得了一笔钱,把赌债还上了。” 姜婴“嘶——”了一声,“这么阴险吗?” 这摆明了就是局啊,专门针对那个奶娘的局。 再如何忠心耿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啊。 姜婴很快就将消息传给娴妃,为了照顾娴妃那不太聪明的脑子,姜婴把后续该怎么做,都在信上详细交代了,还特地多交代了一句:“遇事不决问月白,不要自己瞎捉摸。” 娴妃是个听劝的人,依照姜婴的法子,愣是连一点细节都没改。 让人去请皇帝,说是没能照顾好小皇子,心中愧疚难当,病了,怕是无力继续照顾小皇子,让皇帝不然就把小皇子接走吧。 第二百零九章 美貌为主 皇帝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能照顾小皇子。 主要是别的妃子,一个个都心怀鬼胎。 整个后宫就娴妃这么一个愚蠢又美丽,能教养出不会争夺皇位的小皇子。 于是,皇帝就来了。 皇帝真来了的时候,娴妃还感慨,姜婴竟然算无遗策,连皇帝的反应都能猜透。 让人请皇帝是第一步。 皇帝到了,所有人自然都要去接驾。 这是姜婴说的第二步,将人都调走,给奶娘一次对小皇子动手的机会。 赌瘾哪那么容易戒掉,奶娘的儿子赌债还了一波又欠一波。 这是个无底洞。 姜婴笃定了,找到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动手的。 事实证明,姜婴又猜对了。 娴妃生拉硬拽将韩青云拖去偏殿的时候,奶娘正将被子捂在小皇子的脸上。 小皇子发出小猫一样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小,瞧着是快要没气了。 韩青云本来还想劝娴妃留下小皇子,并没打算去看那小孩儿。 听见小孩儿的哭声,终于意识到不对,大步冲进去,一脚将奶娘踹开。 小皇子脸都紫了。 “传太医!” 韩青云一声令下,娴妃才回过神来,慌忙往外跑,“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德全,去传贺临,让他彻查此事!”韩青云厉声吩咐。 李德全应声退出去,正要去传旨,身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袖,那片衣袖转瞬又从他的指间划走。 “砰!” 李德全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奶娘一头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 她抱着必死的心去的,这一下撞下去,脑浆子都撞出来了,真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韩青云又不是傻子,眼看着娴妃都吓傻了,韩青云轻叹一声。 让这蠢的照顾小皇子,确实不太合适。 她虽然不会教坏孩子,但她也照顾不好孩子。 这宫里头是是非非一茬接一茬。 娴妃照顾自己都费点劲,更别说照顾小皇子了。 “陛下?”娴妃看见皇帝看她的眼神了。 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皇帝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太医,站起身,又吩咐李德全,“让棋扇过来照料三皇子。” “是。”棋扇是韩青云身边的大宫女。 棋扇是韩青云身边的大宫女,宫里那些小主见着人,也要客客气气叫一声棋扇姑姑的。 娴妃其实不太明白,都这样了,皇帝还不把小皇子带走,反倒是让棋扇过来照顾。 是为什么? 正巧此时,太医开口:“托陛下和娘娘的福,小皇子并无大碍。” 娴妃就想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她太有福气了,皇帝觉得让她照顾小皇子,一定能让小皇子洪福齐天。 甭管娴妃怎么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魏芊得知消息时,摔了一套茶具。 姜婴得到消息时,却是忧心忡忡。 萧肆就在宸国公府等她呢,她才从外边回来,萧肆就推开房门,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姜婴。 “怎么这个表情?事情不顺利吗?” “顺利。” 可就是因为太顺利了,姜婴才会忧心。 太顺利了,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这并不是说明她算无遗策,而是她太了解皇帝了。 她能猜到皇帝下一步想做什么。 这件事情如此,那别的事情呢? 事关陇西的事情呢?她猜到的那些,是不是也正是皇帝心中所想。 “事已至此,你现在忧心全无意义。”萧肆拍拍姜婴的脑袋,“别想这么多了,或许陛下不会那样做也说不定呢?” 姜婴偏头看了萧肆一眼,“你替陛下说话?” “不是替陛下说话。”萧肆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事在人为。” “而且,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揣测圣意,而是调查真相。” “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在萧肆的宽慰下,姜婴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 没发生的事情,现在担心太多也没用。 总不能把十年后的棺材提前搬到家里来哭。 姜婴把自己哄好之后,就开始赶人了,“还不走?” 萧肆“嘿!”了一声,“用完就丢啊?” “天色不早了。”姜婴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 萧肆倒是觉得她有点过分了,可是看着心上人眉眼灵动的模样,也舍不得说重话,扣着姜婴的后脑,在她唇角印下一吻后,转身潇洒离去。 当然,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觉得他挺潇洒的。 其实他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 次日早朝,在太极殿外广场等候时,姜婴见到了一个熟人。 陆丰川。 姜婴转头在人群中寻找萧肆的身影。 萧肆对上她的眼神,当即大步走到陆丰川面前,手一拱,态度实在算不上多友善:“恭喜陆大人洗脱冤屈,官复原职。” 陆丰川知道萧肆和姜婴是一伙儿的。 他能够洗脱冤屈,官复原职,这其中是有姜婴助力的。 之前姜婴答应过他的,其实他当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敢相信姜婴真的会救他。 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姜婴竟然真的信守承诺,还真让他办到了。 一时间,陆丰川看向姜婴的眼神有些复杂。 其他人瞧见这个架势,还以为陆丰川对姜婴恨得牙痒痒。 按理来说,陆丰川确实应该恨姜婴的,陆毅良虽说是纨绔,但到底是他的儿子。 就这么被姜婴算计死了,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生气? “恭喜陆大人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啊。”阎太傅的声音斜插出来。 苍老的声音有些尖锐,姜婴乍一听还以为这声音是个老太监发出的,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阎太傅。 阎太傅不搭理姜婴,继续蛊惑陆丰川,“陆大人养病这段时间,京中可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呢。” 陆丰川脸色阴沉。 所有人都以为他定是对姜婴恨之入骨。 哪能想到,他正在心里头骂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员。 这一骂,就骂到了早朝时间。 小太监在太极殿门口喊了一声:“早朝!” 文武百官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排着队往太极殿里走。 山呼万岁,气势像是要将房顶冲塌一般。 就在姜婴准备面对无聊的一天时,忽然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第二百一十章 弹劾 “陛下,臣要弹劾安阳郡主!” 姜婴偏头看过去,说话的是御史台的官员。 谭御史? 姜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做了什么,竟然被御史台抓到了把柄。 御史台闻风奏事,但也要有风才能捉到影子。 姜婴自认为自己如今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也觉得好奇,偏头打量着谭御史,想瞧瞧这位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谭御史对上姜婴的眼神,话还没说,就先瞪了姜婴一眼,好像姜婴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看她一眼就要染上罪孽一般。 姜婴觉得莫名其妙,“切”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谭御史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姜婴身上,听见动静,又恶狠狠地瞪了姜婴一眼。 姜婴:就很莫名其妙。 坐在上首的韩青云将堂下两人的眼神交锋看得清清楚楚,还用目光询问地看了姜婴一眼。 姜婴看出来涵清淤那个眼神的意思了。 问她又干了什么惹人憎恨的事。 姜婴一脸莫名,她最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她就忙着处理公务,闲暇时调查当年的真相。 一没贪赃枉法,二没尸位素餐,三没仗势欺人。 哪里就得罪了御史台啊? 韩青云看姜婴这模样,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落在谭御史身上,“谭爱卿所奏何事?” “臣弹劾安阳郡主逼死张真源张大人!” 姜婴心下一颤,坏了,这事儿还真有可能是她干的。 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承认啊,“谭大人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谭御史冷眼看了姜婴一眼,“郡主放心,若是没有证据,下官岂敢污蔑郡主。” 说完,他高高举起手上的证词,“陛下,臣有张大人府上小厮的证词。” 李德全下来,取了证词上去,呈给韩青云。 韩青云一眼扫过,又扔给李德全,“拿去给安阳郡主瞧瞧。” 姜婴心里也有点打滚,在她心里,这事儿确实和她脱不了干系,但在韩青云面前,不能露怯。 她淡定自若地接过状纸,看了一遍,都给逗笑了。 还以为这御史台掌握了什么证据呢,结果就这? 因为她去张府拜访过,之后张府的小厮说有人逼问张真源所在,便将此事的水泼到她身上。 虽然,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做的,但是,那小厮并没有看见她的脸,甚至当时她都没说话,小厮不可能知道是她。 “我说谭御史,这御史台闻风奏事是没错,但谭御史拿着这语焉不详的证词污蔑本郡主,未免太捕风捉影了吧?莫不是谭御史觉得,陛下日理万机,还有时间给你断这冤案?” 谭御史也知道自己证据不足,但他没办法,只能想尽办法将姜婴拖下水。 “郡主只需说,你是否去过张府?” “去过。”姜婴说。 话音刚落,就带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但是,张府管家可以做证,那日张大人病重,并未见本宫。” “本宫连人都没见到,怎么就成了本宫逼死了张大人了?” “依照谭御史这么说,是不是本宫今日下了早朝,到谭府拜访一趟,明日谭御史死于非命,也可以说是本宫逼死的?” 见姜婴越说越过分,韩青云等她说完,才低低呵斥一声:“阿婴,不得无礼。” 姜婴耸耸肩,收了架势退回去,“是。” 陛下叫的是阿婴,这是要给她出头的意思,“陛下明察,臣妹那日虽然去了张府,但并未见到张大人,更何谈逼死张大人一说,臣妹实在是冤枉,还请陛下为臣妹做主啊。” 韩青云没打算为了已经死了的人为难姜婴。 别说那证词上确实没什么明显的证据,就算是有,一个死人和姜婴比,也是姜婴更有用。 “贺临,你去查。” 锦衣卫出手,早朝都没散,结果就出了。 管家出言证实,姜婴和萧肆那日确实没能进去张府。 小厮也承认,自己没见到打晕他的人的脸。 姜婴得意地耸耸肩,挑眉,“谭御史,怎么说?” 谭御史脸红脖子粗,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谭爱卿,安阳心眼儿小,你给她道个歉吧,不然今日她怕是要搅得朕晚膳都吃不消停了。” 姜婴当然不会这么做,但韩青云摆明了给姜婴撑腰。 谭御史敢得罪姜婴,却不敢开罪皇帝,转过身,朝姜婴深鞠一躬,“下官一时不察,冤枉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虽然不情不愿,但摆出的姿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见不见谅的,下次谭御史不也还是会这么做嘛。”姜婴阴阳怪气地讽了一句,“毕竟,御史台闻风奏事,可是太祖爷为了肃清吏治,专门设置的。” 就是不知道,如今这御史台的存在,到底是为了肃清吏治,还是已经沦为了有些人谋权夺势的踏板。 姜婴未竟之言,并不难揣度。 谭御史脸色铁青,但今日理亏,不敢再与姜婴分辨。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女牙尖嘴利,还睚眦必报。 他要是再多说,还不知道姜婴要山刚上线到什么程度呢。 今日,暂且先放过她,日后再见分晓。 韩青云见没了热闹,才转移了话题,询问了起了旁的事。 下值后,姜婴便去寻了长公主。 从旁人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只是,这庄婉长公主到底是陛下的亲妹妹,姜婴也不敢断定,一定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韩炀见到姜婴,很是开心,立马挥退了半跪在身边捶腿剥葡萄的郎君,从躺椅上坐起来,“我就知道你这几日要来寻我。” 姜婴看了韩炀一眼,“婉姐姐当真是会享受,瞧得我都有点羡慕了。” 韩炀轻笑一声,“少来,你和那萧提督打得火热,全京城谁不知道?” “不过,你若是当真有这个兴致,我府上倒是有几个乖巧听话的,你带回去玩玩?” “别别别。”姜婴笑着摆摆手,她前脚敢把人带回去,萧肆后脚就得把国公府拆了。 韩炀笑呵呵地睨了她一眼,也没多说。 早知道这丫头活得一板一眼的,忒是无趣。 “姑母和姑父的忌日将近,届时我陪你一同上胥宜山。” 姜婴轻轻点点头,在韩炀身边坐下,“婉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不难过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货色上门 韩炀偏头看了她一眼,“当真不难过了,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婉姐姐。”姜婴苦笑一声,“我其实并不是难过,爹娘过世时,我年纪还小,时过经年,我其实都有点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但为人子女的……” 后边的话,姜婴没有继续说,韩炀也没追问,见她收了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姜婴微微颔首,“当年的事情,婉姐姐可有印象?” “不好说。”当年,她的年纪也不大,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婉姐姐挑些记得的,和我说说吧。” 姜婴的语气中带着哀求,韩炀狠不下心拒绝。 更何况,当年姑姑和姑父对她和皇帝有恩,如今得知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怎么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当年,父皇病重,诸王趁机明里暗里起事,周边诸国作乱,国将不国,我们这些皇子公主,都险些丧命。” 若不是姜婴的母亲拼死护着他们三人,只怕他们早就死在那场动乱中了。 再后来,父皇龙体莫名其妙又康复了,以雷霆破万均的手段镇压动乱。 在动乱快要结束的时候,姑母和姑父在一场意外中身殒。 在姜婴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怀疑过那场意外究竟是不是意外。 可随着姜婴的调查,最近京中风雨欲来的架势,让韩炀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怕当年的事情,其中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韩炀比姜婴也没大几岁,她记得的事情,姜婴大概也都记得。 没从韩炀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姜婴略有些失望。 “不过……”韩炀沉吟一瞬,“当年的事情我虽然没什么线索,最近这段时间,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就是不知道,阿婴愿不愿意信我。” 不怪韩炀这么说,如今的姜婴,该是谁都不信,甚至连她现在调查出来的那些线索都不相信的。 姜婴也确实不太相信,今日前来长公主府,说是询问,其实更多是试探。 “婉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不信谁也不会不信婉姐姐。” 两人心照不宣,韩炀四处看了一圈,才凑到姜婴耳边,“半月后,敦亲王回京。” 敦亲王,成宗皇帝最小的儿子,先帝最小的弟弟,比韩青云也只大三岁,敦厚仁善,如今天下皆知的贤王。 姜婴没想到竟然会从韩炀口中听到这个人,偏头看韩炀一眼。 韩炀没再多说。 正巧下人来报,说梁公子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梦里念叨着长公主。 姜婴觉得新奇,但也知道自己该识趣了。 回府的路上,车驾又一次被人拦下了。 车驾外头,雄浑的声音哭得哞哞的,活像被人抢了媳妇。 “求郡主救救草民的妻子吧!” 姜婴脸色一沉,她如今不过是户部当值的女史,怎么一个个都想让她给申冤呢? “求郡主为草民做主啊!” 他哭得实在是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姜婴心存不忍,坐在马车里轻咳一声。 赶车的宏三一抬下巴,“说出你的冤情。” 大汉一边哭一边颠三倒四地陈情。 姜婴从他颠三倒四的言辞中理了理。 他和妻子出门采买,妻子忽然被人抢走了。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奈何不论是权势还是武力,他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眼睁睁看着妻子被人抢走。 正当他倒在街上失魂落魄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安阳郡主的车驾到了。 他一狠心就冲过来,想求安阳郡主给他做主。 姜婴没出声,问话的是宏三,“你可知,抢你妻子的人是谁,他现在何处?” “是谭御史的儿子谭维!”大汉梗着脖子喊:“他们现在就在那边的福运酒楼,草民亲眼看见他们将草民的妻子拖进了酒楼。” 谭御史的儿子? 姜婴眉心微蹙。 这未免太巧合了。 她今日早朝还和谭御史起了冲突,转眼,谭御史的儿子就犯到她手里了? 倒像是有人将把柄送到她手上似的。 不过…… 不论如何,得先救人。 “去福运酒楼。”姜婴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马车在福运酒楼停下,才进了酒楼,就听见楼上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 “菲儿!”一只跟在身边的大汉痛呼一声,转头看向姜婴,“郡主,就是这里!那是草民妻子的声音。” 姜婴直到此时才正眼看了大汉一眼,他像是被人推搡过一般,衣服破了些,身上沾了点灰尘,但没受伤。 “上去看看。”姜婴提步上楼。 雅间门口有侍卫守着,见到姜婴等人来势汹汹,当即横剑在门口,“我家公子正在办事,来者退散!” 雅间里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绝望。 姜婴再耐不住性子,“宏三,拿下!” 宏三出手,两个侍卫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捆住扔在一边,姜婴一脚踹开雅间的门。 里边的情形看得姜婴睚眦欲裂,“霍湘,救人!” 不用姜婴说,霍湘已经冲出去,将正要撞柱子的妇人拦下。 妇人一身衣服被撕扯得有些凌乱,一张脸已经被打得红肿不堪,看上去很是狼狈。 姜婴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霍湘,霍湘顺手将衣服给夫人披上。 大汉到这会儿才回神,冲过去从霍湘怀里接过他的妻子,“菲儿,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别怕,这位是安阳郡主,她为我们做主的。” 陈菲儿泪眼蒙眬地转头看向姜婴,“郡主?” 姜婴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谭维,“解释?” 她不是不听解释的人,更何况今天的事情,确实来得太巧合。 谭维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这会儿醉醺醺的,走路都走不直了。 本来被坏了好事,满脸怒容。 但见到姜婴的一瞬间,心底那团怒火瞬间消散。 本就浑浊的眼神更加猥琐,晃晃悠悠朝着姜婴走过来,“哪里来得小娘子,生了这样一副好模样,真真是要叫爷疼死了。” 姜婴本来还想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听见这话,哪里还需要解释。 谭维见姜婴竟然没躲,兴味更甚,“还以为是个泼辣的,没想到竟是送上门来的货色……啊——” 话音被一声凄厉的痛呼取代。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民不与官斗 谭维捂着下身弓下身子的同时,姜婴面无表情地收回脚。 姜婴没有留情,那一脚,足够彻底废了谭维,让他以后再也不能拈花惹草。 谭维哀号了两声,惨白着一张脸,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昏死过去。 姜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宏三上前,试了一下谭维的脉搏,“还活着。” 听语气,他觉得这人渣还活着,挺可惜的。 “送去大理寺吧。”姜婴说。 宏三应了声“是”,在手底下垫了方帕子,拖着谭维的脚踝,将人拽出雅间。 这种公子哥,玩得最花了,可别有什么病传染给他,还是小心为上。 姜婴不知道宏三的心思,但也没多说就是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姜婴朝霍湘示意,霍湘走过去关了门。 陈菲儿靠在丈夫怀里,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她的脸上和手腕上都有伤,姜婴看得有些心疼,又吩咐:“去寻个郎中过来吧。” “不用了!”大汉当即拒绝,转头看向姜婴,“不用麻烦郡主了,草民带菲儿去医馆。” 姜婴眉心微蹙,“你看她现在的情况,能走动?” 她看得分明,陈菲儿的腿分明是伤着了。 这人是她的丈夫,竟然都没注意到? 陈菲儿眼睛都哭肿了,大汉将她护在怀里,紧张地询问:“菲儿,你怎么样?他碰没碰你?” 陈菲儿摇头,“没有,当家的,我好害怕!”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大汉松了一口气,“菲儿,你别担心,没事的,郡主会替我们做主的。” 陈菲儿这才回过神,转头朝着姜婴跪下,“民妇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姜婴虚抬右手,“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跪来跪去的。” “这对民妇而言,是天大的事。”陈菲儿摇头,又一个头磕在地上,之后才起身。 对于女子而言,名节可是天大的事,怎么会如同姜婴所说,不是大事呢? 姜婴虽然不认同这种说法,却也知道,若是被坏了清白,陈菲儿就没有活路可走了。 “本宫已经命人将谭维押送大理寺,但要想让谭维付出代价,还需得你夫妻二人出面做证。” 霍湘动作利落地收拾了一片狼藉的桌子,又擦了凳子,让姜婴坐下。 姜婴在凳子上坐下,微微抬眸看向站在面前泪流满面的陈菲儿,“你意下如何?” 陈菲儿对上姜婴的目光,心中微动,正要说话,身边的大汉却开口了,“不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忒不要脸 陈丞刻意交代去谭府报信的人,把情况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有丝毫遮掩。 以至于谭御史和谭夫人匆匆赶来时,正好撞见郎中给谭维诊治。 “这位公子伤得极重,老夫医术不精,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就差把以后都不能人道了,明明白白说出来了。 陈丞当然听明白了。 谭御史和谭夫人定然也是听明白了的,不然谭夫人也不会还没进门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相比于谭御史,谭维本人哭的声音就小很多了。 因为他一哭就扯着伤处,疼得龇牙咧嘴的,后来也就不敢放声哭了,捂着嘴哭得呜呜咽咽的。 大理寺这些人都听说了谭维的所作所为,在面对谭维时,其实都没什么好脸色。 甚至在得知谭维以后都好不了了,只觉得畅快。 不过还是那句话,谭御史是个小心眼的。 因此,不管之前是什么表情,谭御史到了之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规矩了很多,一个个满脸沉痛。 两口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对上众人悲痛的目光,心情更不好了,总觉得这些人是故意提醒他们,他们的儿子伤得有多重。 陈丞迎上前去,正要开口,就被谭御史一抬手拦住了。 “陈寺卿不必多说,情况本官已经了解了,此事一定是个误会。” 谭御史义正词严。 陈丞表情没变,心中却在暗骂这老匹夫忒不要脸,竟然睁眼睛说瞎话。 他儿子到底是什么货色,他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 怎么可能没数,不过是仗着自己身居高位,又是御史台的官员,就算是儿子真的惹出什么祸事来,也不会有人敢把谭维怎么样罢了。 谭御史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谭维竟然会落到姜婴手里,好好的儿子就这么废了。 姜婴的头有多铁,别人不知道,谭御史应该最清楚了。 不过,陈丞还是想听听这老东西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 事实证明,还是不能太高估谭御史的底线。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底线,一拍桌子,“此事定然是那对贱民故意陷害,想要敲诈勒索犬子,还请陈寺卿一定要调查清楚,还我儿一个公道。” “还有安阳郡主,证据不足便打杀我儿,也请寺卿一定要调查清楚,我定要让这些伤害了我儿的人付出代价。” 陈丞看着站在面前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谭御史,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寺卿还是先将那两个贱民捉拿归案吧,至于别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 陈丞借着低头的空挡翻了个白眼,心道:事儿还没查清楚呢,倒是先要抓人了,你那么厉害,这寺卿的位置让给你得了呗! “对了,”谭御史像是没注意到陈丞的表情一般,又趾高气扬地说:“另外,犬子身受重伤,臣打算将他带回府中休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滔天火海 站在暗处,才能看到一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姜婴转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陈菲儿两人。 陈菲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婴其实是故意带他们过来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那谭御史一家子是什么货色。 若是这次不能将谭家打压下去,以后绝对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赵柱子是个又蠢又呆的,但陈菲儿可不傻。 她不过是被这世道打压得习惯了,女子在这世间想要活得好,就要学会隐藏锋芒。 陈菲儿顾及着此时传出去之后,会被人戳脊梁骨,一家子都跟着她抬不起头。 她总得让陈菲儿看看,是以后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更难接受,还是落到陈御史这样的人手里,一家子都跟着丢了性命更难以接受。 姜婴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天色不早,她并没有和陈丞多寒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出了大理寺衙门,姜婴转头看向赵柱子和陈菲儿两口子,沉吟片刻,“你们先跟本宫回国公府吧。” 两人都不是蠢的,哪能不明白,姜婴这是在护着他们呢。 一路回到国公府,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下了马车,姜婴和管家吩咐:“给他们找个院子,让人盯着点,别被人害了。” 管家应了一声,上前来到赵柱子和陈菲儿身侧,“两位跟我来吧。” 陈菲儿看看管家伸出的手,又看看已经准备离开的姜婴,咬了咬牙,屈膝跪下去,“郡主!” “嗯?”姜婴微微转头看过去,“想清楚了?” 陈菲儿眼神中还有些迟疑,但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她斗不过谭家,姜婴说的是事实,没有证据,谭维会被放出去。 郡主替他们出头,还会被谭家记恨,虽然郡主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她不能恩将仇报。 而且,谭维出去之后,谭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今天在大理寺,那谭御史当着大理寺卿的面,就能颠倒黑白。 姜婴不可能庇护他们一辈子,没了姜婴的庇护,他们在谭家眼里,不过是两只蝼蚁,抬脚碾死,都不会有人关心。 他们不想死,那就只能让谭家倒台。 眼前,只有姜婴能帮他们。 不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她都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郡主,谭维将我抓走,威胁我就范时,说过,再贞洁的烈女,到了他们手里,都会乖乖听话,说如果我乖乖听话,就让我住进他们城南的宅子里,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姜婴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不只是谭维一个人的事。 “他和他的朋友,他说,我伺候好他,就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 “畜生!”姜婴厉喝一声。 陈菲儿被吓了一跳,很快又反应过来,姜婴的脾气并不是冲着她。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多管闲事 陈丞听出姜婴的意思,是怕有人杀人灭口。 大理寺大牢,看似安全,实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此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这小小的水龙局统领,算不上官,只是个小吏,但拔出萝卜带出泥,背地里指不定牵扯到多少高官权贵。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那统领也不是蠢的,在姜婴话音落下之后,就一脸惊恐地看向姜婴,“郡主,救我!” “此事,并非本宫想救你就能救的,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话是这么说,但姜婴很清楚,这人活不了了。 就算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最终结案,他也活不了了。 丢失令牌,致使差事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就是他的错处,不管是玩忽职守,还是擅离职守,他都是死刑。 但很显然,这小吏此时还不知道厉害,听姜婴这么说,他连连点头,保证道:“小人一定配合调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姜婴没等他说完保证,就已经一抬手,让人将她移送到大理寺了。 陈丞偏头看向姜婴,“郡主,此案……” “此案牵连甚广,本宫会去向陛下禀明。” “如此,便多谢郡主了。”陈丞看得出来,姜婴这是在将所有压力一力承担下来,让他只需要专心查案即可。 “不必言谢,陈寺卿,你该明白,本宫此举的目的。” 陈丞当即正色保证,“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会彻查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姜婴轻轻点点头,火场里的搜寻已经结束,十七具尸体,无一生还。 而这,还只是明面上死在这处宅子里的人。 依照谭维那些人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架势,这座宅子,暗地里不知道埋了多少美人骨。 等到火场彻底清理完毕,姜婴抬头看向天边的朝阳。 “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大理寺的人也都到了,陈丞招呼着手下的捕快将尸体运回大理寺,“郡主,该早朝了。” 姜婴“嗯”了一声,“陈寺卿,一起?” 陈丞二话不说,跟上姜婴,就一同往皇宫大内的方向去了。 在姜婴地可以控制之下,他们抵达宫门口时,早朝已经过半。 “郡主?” 迟到了,这是为何? 姜婴轻轻勾了勾唇,“委屈陈寺卿和本宫一起被陛下训斥了。” 陈丞猜不透姜婴的心思,却也能猜到,姜婴此举定有深意。 俩人谁都没去早朝,原因是皇上没让。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够不够野 云华殿还是从前的样子。 李德全跟在姜婴身侧,脊背微弯,声音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锐,反倒是透着几分温和。 “陛下登基之后,这云华殿一直让人收拾着,宫里几位小主曾经跟陛下求过云华殿,陛下都没让住。” 李德全没明说,却也就差明说了,这云华殿,是皇帝专门给姜婴留着的。 姜婴迈进云华殿,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艳,一阵秋风拂过,扑簌簌地落花,香满庭。 那时她小时候,韩青云和韩炀陪着她一起种的,桂花树苗,是从如今的太后娘娘,当年的皇后宫中移出来的。 原以为这么多年没人照料,应该早就枯了。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长得遮天蔽日,像是从来没人嫌弃它遮了光一样。 “这棵桂花树,还是当年皇兄和婉姐姐,陪我一起种的。” 姜婴在桂花树下站了一会儿,“那时候我爱吃桂花糕,皇兄说以后要找这天底下做桂花糕最好吃的厨子专门给我做桂花糕。” 姜婴说话时,唇角微微扬起,沉浸在当年的旧时光中,身上落了些调皮的花。 李德全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头发随风飞舞,桂花落了她满身,嘴里低声念着:“陛下一直惦记着您呢,郡主没在京中这几年,这桂花一直让人照料着。” “去年,隔壁楼小主说这桂花长得太高,遮了她那院儿里的光,想打些枝杈下去,陛下都没让,说是打了杈,开的花就少了。” 这样的话,李德全倒是没有必要蒙骗她,定然是确有其事的。 她其实能理解韩青云,年少时的情分,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在韩青云心中,她爹娘是为了他而死的。 虽然姜婴从没这样想过,但架不住帝王心中因此记挂着少年的情分。 可他也是帝王。 他心中挂念着妹妹,却也得顾及着韩家的江山。 人要顾念得多了,分给每一件东西的心思,就少了。 姜婴能理解的,只是偶尔,年少时一起长起来的兄长连带着她也一起算计时,仍然有些心寒。 “再过些日子,端和太妃寿宴,陛下怎么说?可是要大办?” 李德全没察觉姜婴这么问有什么不妥。 若是大办,要送的礼就要贵重些,不大办,就办个小宴会的话,送的礼也可以相应小一点。 “今年是大寿辰,陛下和皇后娘娘原本是想给太妃娘娘大办的,但端和太妃念着正在打仗,大办未免劳民伤财,就说一家人聚聚,吃个家宴就算过了。” “敦亲王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姜婴问。 端和太妃是敦亲王的母妃,虽说是外放的藩王,但母亲过寿,又是这样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太妃,想见儿子一面,谁也说不出不对来,就连皇帝也得乐呵呵地把人迎回来。 “是要回来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估摸着再有几日就能到京城了。” 姜婴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李公公和我说说这敦亲王的事儿呗。” 李德全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姜婴兜了这么大一圈子,目的是敦亲王。 “郡主,这……” 姜婴随手递出去一个荷包,用了点内力,荷包落进了李德全的袖中。 袖子一沉,李德全的脸色更为难了。 “郡主,奴才实在是……” “本宫也不问别的,就说说和我有关的就成。” 李德全满脸难色,但姜婴实在是执着,他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这事儿奴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听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无妨,闲着也是闲着,这听史就得听野的才够味。” 李德全对此不发表意见,因为他给姜婴说了个足够野的,“民间传闻,敦亲王曾经爱慕世子夫人。” “哪个世子夫人?”姜婴抬眸。 没头没尾的。 李德全没说话,眼睛眨巴两下,目光落在姜婴身上。 姜婴似是意识到什么,眼睛渐渐瞪大,反手指着自己,“我娘?” “嗯。”李德全甩甩浮尘,有点想问姜婴这够不够野。 “这怎么可能?”姜婴眼睛都瞪圆了,“我娘比敦亲王大七八岁呢吧?” 李德全又点头,“是这么回事儿。” “那……” “那……后边的事儿,老奴就不知道了,这事儿也是道听途说。” 他一句道听途说,给姜婴干沉默了。 然后他一句“郡主要是没别的事儿,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姜婴还能说什么,挥手让人退下了。 一夜没睡,姜婴本来该沾上枕头就睡着的,结果今儿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惊,她愣是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好半天。 想不明白的真假,也猜不透爹娘的死到底和敦亲王到底有没有关系。 思来想去,总有也睡不着,姜婴索性起身,铺纸研墨,往陇西去了一封信。 让暗卫把信送走,姜婴心里的石头好像稍微落了地,再躺回床上,才算是睡着了。 姜婴像是按下了暂停,但京中的其他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忙着。 次日早朝,一群人才山呼万岁之后站起身,身后就传来“嗷恼”一嗓子,“陛下,臣要弹劾安阳郡主公报私仇!” “臣前日弹劾了安阳郡主,她竟然蓄意报复,伤了臣的长子啊,还买通平民,污蔑臣子,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谭御史一把年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姜婴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挺可怜的。 但没心软。 等他说完了,姜婴才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韩青云。 她还没问这事儿调查得怎么样了,该不会和皇兄对不上口供吧。 那边大理寺和贺临同时出手,按理说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吧。 韩青云对上姜婴的目光,递给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姜婴心中便有数了。 听韩青云问一句:“安阳啊,此事你怎么说?” 姜婴上前一步,想了想,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比谭御史更可怜,更委屈,也更正义,姜婴扯了扯衣摆,屈膝跪下。 韩青云看他那样,冕旒下翻了个白眼。 平常对他这个皇兄可没见到多敬重,如今在人前倒是会装模作样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拉拢人心 “启奏陛下,谭御史之子谭维,强抢民女,欺压百姓,证据确凿,如今证人就在臣妹的府上。” “另外,谭维伙同其好友,在府西路置办了一处宅子,那宅子里关着的,正是他们从各处搜罗强抢的女子,这一点,附近的邻里都可以做证。” 韩青云已经从姜婴口中知晓此事,这会儿再问,不过是和姜婴打配合,“哦?竟有此事?” 韩青云眉头微蹙,“那些女子现在何处?” “已经遇害了。”说到这里,姜婴脸色阴沉下去,恶狠狠地瞪了谭御史一眼。 谭御史梗着脖子瞪回去。 人死了固然可惜,但瞪他做什么? 人又不是他杀的? 韩青云瞬间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死了?说清楚,怎么死的?” “臣妹从谭维手中救下一名被他强抢去的女子,从那女子口中得知,谭维和其好友在府西路置办了一处宅子,专门搜罗貌美女子,供其亵玩,便第一时间带人前去搜查。” “却不想,臣妹带人赶到之时,那处宅子竟然走水了,” 谭御史听得一愣一愣的,“便是走水,也有可能是住在其中的人不小心所致,如今天干物燥,本就容易走水。” “谭御史是这么想的吗?”姜婴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谭御史的脸上。 谭御史愣了一下,嗫嚅两声,才想起来反驳:“不然呢?难道只凭一场大火,就能定了我儿的罪。” 姜婴冷笑一声,“天塌下来都有谭御史的嘴顶着。” “谭御史莫不是忘了,本宫先前已经说过了,那附近所居住的百姓,都是证人,他们都曾经见过谭公子和他的狐朋狗友经常进出那处宅子。” “难道这就能说明那处宅子是我儿置办的?”谭御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不然,谭御史怎么解释,那十六名女子有家不回,一同住在一处宅子里?她们之中,还有已经做了母亲的。” 谭御史被姜婴这话噎得一滞,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说:“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没准是开暗娼呢。” “谭御史!”姜婴原本还有些理智的声音骤然抬高。 “为了给你的儿子洗脱罪名,谭御史竟然要这样恶意污蔑十六名遇害的女子吗?” 暗娼! 多恶毒的羞辱啊。 她原本以为那日在大理寺,谭御史说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刷新她的认知。 韩青云瞧着姜婴动了肝火,生怕她伤了身子,低咳一声,打断谭御史还想狡辩的话,“阿婴,你继续说,你既然带人去了,怎么没能救下人来?” “那宅子里被人泼了桐油。”姜婴压下心头的火气,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继续说下去。 这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桐油,那就是非要将宅子里的人烧死在里头了啊。 一时间,满朝文武看向谭御史的表情都变得精彩了许多。 谭御史的脸色却沉下去了,“陛下,臣冤枉,犬子冤枉啊!” “犬子虽然平日里爱胡闹了些,但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他最是胆小怕事了!” 姜婴转头盯着谭御史看,谭御史那一脸的委屈不似作假。 “你说,你那儿子胆小怕事?” 谭御史一脸认真地点头,“郡主,就算当真有那宅子的事情,也定然与我儿无关啊,他平日里连一只虫子都不敢踩,怎么敢杀人呢?” “下官可以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 “你还是先别担保了,这种事陆尚书有经验,你回头和他请教请教吧。” 这些当爹的,都是怎么教儿子的,生下来就不管了吗? 连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都不清楚。 谭御史转头看向陆丰川。 陆丰川神色淡淡,抬起头看了姜婴一眼,又低下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谭御史心里忽然有点没谱了。 这前车之鉴就在这儿摆着呢。 万一…… 没等他想明白万一什么呢,贺临回来了。 姜婴所言,句句属实。 谭御史听着贺临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是阴沉,而是惨白。 他以为自己那儿子就是平日里荒唐了些,却没想到,他竟然敢杀人。 强抢民女,若有不从的,和一群狐朋狗友折腾一通,把人折腾死了就扔到乱葬岗去。 她的家人要是闹腾,也一并弄死了。 他以为他的儿子胆小怕事,连一条虫子都不敢踩死,但实际上,他手上沾的人命,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快有五十条了。 有多少战场上的将士,到死都没杀到五十个敌人。 他儿子的屠刀,却伸向了自己人。 谭御史双腿一软,老泪纵横,“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满朝哗然。 谭御史满心绝望。 可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清朗明艳的声音说:“陛下,臣妹以为,此事只诛匪首,不该牵连无辜。” 他以为最不可能替他说话的人,脊背挺直地跪在他的前边,不卑不亢。 “善恶有报,做错事的是谭维和他的狐朋狗友,谭御史为国尽忠,忠心耿耿,虽说确实教子无方,但人难免有疏漏之时,还请陛下宽容。” 韩青云深深看了姜婴一眼,又看看跪在姜婴身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姜婴背影的谭御史,幽幽叹了口气。 这丫头倒是会拉拢人心。 今日之后,谭御史应该再也不会找她的麻烦了。 以后朝堂上谁敢说姜婴一句不好,谭御史怕是第一个就要冲上来替姜婴解围了。 谭御史那张嘴,虽然比不过姜婴能胡搅蛮缠,但对付朝堂上那些满肚子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们,还是无往不利的。 “既是安阳求情,此事就先依你所说。”韩青云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贺临,“贺临,你去查,此案 从重处罚,但凡牵扯进此案的,一个不饶。” 姜婴高呼一声:“陛下圣明。” 谭御史一脸复杂地看着姜婴的背影,也跟着磕了个头,“谢陛下隆恩。” 证据确凿,谭维保不住了。 但他也不是只有谭维一个儿子,陛下还没罢他的官,他还没倒台,谭家就不会倒。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姜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多管闲事 他应该恨姜婴的。 却也不得不承认,姜婴有君子之风。 一个他们都瞧不上的女子,比他,甚至这满朝文武,都更有君子之风。 散了早朝,姜婴从谭御史身边走过。 谭御史抬了下手,像是想要拦住姜婴说点什么。 但姜婴没做停留,从他身边走过。 谭御史缓缓收回手,看着姜婴走远,心中竟有种莫名的平静,仿佛姜婴本就该如此。 这个女子,横空出世,来到朝堂之上。 明明是再清瘦不过的身形,可看上去却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难不住她一样。 她无所畏惧,站在朝堂之上,就像一座高山,让人无法逾越。 谭御史心想,或许他从前真的错了。 门第还是性别,似乎都不如心之所向重要。 这位如今走到朝堂上的第一位女子,她拥有所有男人都不曾拥有的优点。 或许这乌烟瘴气的朝堂,真的会因为她变得不一样。 姜婴并不知道谭御史心中所想。 她之所以帮谭御史说话,如韩青云所想,就是为了在朝堂上立一个人设而已。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虽然不卑不亢,不畏强权,但也是最讲道理的人。 犯了错,她绝不姑息,但若是没错,她也绝对不会因为私交不好就背地里使阴招。 她要立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可靠的人设。 姜婴正低着头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姜婴往左边迈了一步,想要让开面前的人,那人也同时往左一步。 姜婴往右边迈了一步,那人竟然又一次跟上了她。 故意的? 姜婴抬头看一眼。 嗯,确实是故意的。 面前四个大臣,一字排开,将路堵住了。 为首的,正是杜仲平。 姜婴看见杜仲平的那一瞬间,就有点替娴妃脑子疼了。 本来人就不聪明,在宫里和那些宫斗高手们见招拆招,本来就玩不转。 亲爹还在后边一个劲儿给她拖后腿。 “杜大人有事?”姜婴的目光在他身后那几位官员身上扫了一眼,做到心中有数。 杜仲平笑笑,装出一副很和善的样子,“只是瞧着公主如此耿直清正,心中佩服,下官实在是不肯郡主这样的好人出什么事,故而专程来提醒郡主。” “朝堂不是陇西,郡主如此大开大合,难道就不怕把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吗?” 姜婴明白他的意思,威胁她呗。 继续这样下去,她在朝堂上会寸步难行。 但是,她会怕这个? 姜婴低笑一声,“几位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怎么渡过眼前这一关吧。” 可不是所有人都和谭御史一样,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不知情,在场这几位,不仅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甚至还同流合污,出手帮忙遮掩。 扔下一句话,姜婴推开几人,径自回了户部衙门。 她回去的时候,陆丰川好巧不巧的,就在大门口站着。 姜婴愣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陆大人在这儿是?” 瞧着像是专门来等她的呢? 陆丰川一双眼睛,像是能洞察什么一般。 “京中确实不比陇西。”陆丰川声音微凉。 内容和杜仲平几人相差无几,可从陆丰川口中说出来,听着就是舒服许多。 姜婴心想,许是一个心存善意,一个满心只有威胁。 姜婴低低笑了一声,看着对面冷着一张脸的中年男人,唇角微扬,“本宫还以为,陆大人会巴不得我被人教训呢。” 陆丰川哪里听不出来姜婴的调侃,脸色更难看了,浑身上下都好像散发着低气压。 “你——” “怎样?”姜婴歪着头笑。 陆丰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姜婴也不怕,笑眯眯地和他对视。 “哼!”陆丰川转身就走,气呼呼地架势,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哈哈……” 身后传来欢快的笑声,陆丰川走得更快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犯蠢了,姜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死了他还烧了个仇人呢。 姜婴瞧着陆丰川落荒而逃的模样,笑得更畅快了。 这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迂腐。 任凭那些人如何威胁,有韩青云这个皇帝在背后使劲,没几天的工夫,谭维就被抓了,一同被抓的,还有几个和他交好的纨绔子弟。 其中家世最显赫的就是谭维了,其他人都是跟着谭维混的。 因为姜婴之前替谭御史说话,这次谭家反倒是损失最小的人,只折进去谭维一人。 当然,也是因为谭御史对谭维的所作所为确实不知情,而其他人家可是没少给自家那儿子擦屁股。 谭维等人被抓那日,姜婴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会儿。 出来时,萧肆就已经倚着石狮子站在户部衙门的门口。 瞧见她的一瞬间,唇角轻轻上扬,勾起一个其实并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我们的女青天总算是出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姜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谭维等人被捕,姜婴在民间的名声更胜从前,百姓将其称为女青天。 只是没想到,萧肆竟然也会说玩笑话了。 “不是说吃饭,吃不吃了?” “吃,怎么不吃?”萧肆迈步来到姜婴面前,顺手接过姜婴手上拎着的箱子,“怎么,陪我都不忘带着这些账本?” 姜婴睨了他 一眼,搭着他的肩膀上了马车,“谁家好人会和账本吃醋啊?” “你家的。”萧肆耸了耸肩,跟在姜婴身后上了马车。 还是福运酒楼,姜婴都有点想问问这酒楼的老板是不是和萧肆有亲了。 “你个贱人,竟然敢管起老子的事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还没下马车,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男人的叫骂声,女人的哭喊求饶声,还有看客们议论纷纷的声音。 “真是该啊,这种女人就得打!” “可不是,男人赚钱养家,她在家里享清福还不满意,非得折腾,把她休了她就该哭了。” “要不是家里的不温柔懂事,谁愿意费那个事去外面找啊!要我说啊,这种女人就该打死了事!” 几乎是眨眼间,姜婴就明白了外边的情形。 马车还没停稳,她就已经掀开帘子钻出去。 萧肆早就料到她不会不管,在她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伸手将她捞过来,带着她飞身跳下马车。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白给都不要 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脸上身上都沾了血。 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她拳打脚踢,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披青云纱的娇弱女子,声音细细弱弱地对女子教训:“姐姐,你和云朗说两句好听的。” “你们是一起白手起家一步步走过来的,多年的夫妻情分,你说两句软和话,夫君定也是舍不得真的对你动手的。” 姜婴听得眉心紧蹙,这年头妾室都这么嚣张了? 还敢对着正妻教训了? 但不管妾室怎样,罪魁祸首,定然是那男人。 姜婴一脚踹在云朗后腰上。 云琅把妻子养得瘦瘦的,那妾室……也瘦瘦的,他自己倒是吃得膘满肠肥。 姜婴这一脚下去,他轱辘轱辘滚了两圈,撞在墙壁上,停下来。 姜婴眼角的余光扫向妾室时,才发现,那所谓的妾室,并没有盘髻。 感情还是个外室。 “谁?”云朗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过来,就看见姜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子,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等他反应过来呢,姜婴就冲过来了。 “喜欢打人是吧?” 看着娇娇弱弱的拳头,砸在身上像是要把骨头都砸断一般。 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换成了云朗。 要不说中气十足呢,她哀号的声音都比那妇人要大得多。 外室瞧见云朗被打,急得团团转,“你这女人怎么还打人呢?你是什么人啊?快来人呐,疯女人打人了!” 外室的声音不再柔弱,反倒是多了几分尖锐。 但也只是站在一边呼喊,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根本没上前一步,更别说阻拦姜婴了。 姜婴连头都没抬,一拳一拳砸在云朗的身上,“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了!” 但和刚才不一样,姜婴的拳头落下来,等来的并不是附和,而是看客们的质疑和指责。 “天呐,这是什么人啊,怎么打人呢?” “看着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是个泼妇,这种女人,真是白给我,我都不要。” “谁要啊,娶回家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一有不顺就要动手打人,好好的家都要被她打散了,谁娶了她谁倒霉!” 偶尔有点细弱的声音为姜婴说话,也很快就被粗犷豪放的声音淹没,听不见了。 最后,还是萧肆抓住了姜婴的胳膊。 再打下去,那男人就要被打死了。 “拦我?” 姜婴的脸上沾了两滴血,看上去野性极了。 萧肆抽出帕子,仔细擦拭了姜婴脸上的血珠,“这里交给我,你先送她去医馆。” 姜婴冷静下来,转身弯腰,将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妇人抱起来,“那俩人,找个地方关起来。” 萧肆微微颔首,“交给我吧。” 姜婴抱着妇人上了马车,都还能听到身后嘈杂的议论声,竟然还有人指责她力气大的。 姜婴听着,无奈地笑了笑。 妇人的问题不大,看着严重,但那云朗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打人的时候,哪怕用尽了全力,其实也还不如姜婴还回去那几下来得重。 骨头没断,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伤口上了药,妇人朦胧的意识才渐渐清醒。 她屈膝跪在地上,“民妇于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姜婴垂眸看着她。 虽然一身粗布麻衣,身上还伤痕累累,但她身上的气度,却是藏不住的。 这妇人…… 姜婴想起来了,那外室之前说过,这妇人是陪着丈夫白手起家,一路走到现在的。 结果丈夫在外头找了更温顺的,对她弃如敝屣。 那男人是不懂拳脚,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看女人身上的伤,他就是奔着把人打死,好迎接新人去的。 “你想不想和离?” 姜婴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脑瓜顶。 于氏缓缓抬起头,像是没听清姜婴的话,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遍,“姑娘说什么?” 姜婴蹲下身子,和于氏对视,“你姓于,叫什么?” “于多多。”于氏不明白姜婴的意思,但面对救命恩人,她本能地想要顺从。 面前的姑娘,年轻,漂亮,有气质,看上去像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皎皎明月。 而此时,明月洒下光辉,披在她的身上。 “于多多,你想不想和离?”姜婴又问一遍。 这次,于多多确定,她听清楚了。 她微微垂眸,迟疑,犹豫。 但姜婴知道,她会同意的。 她眼中的意动,比犹豫更多。 还差一把火。 “我是姜婴,安阳郡主姜婴。” 话落,便对上于多多错愕的目光,“民妇给郡主磕头。” 姜婴抬手虚扶一把。 于多多的头没磕下去,一抬头对上姜婴含笑的眸子。 “我会给天下女子一个公道。” 她听见面前的女子如是说。 声音温温柔柔的,却好像能冲破霄汉,直抵苍穹。 于多多重重点头。 明月都在眷顾她,她如何能不为自己争一把。 让人拿了纸笔,姜婴替于多多写下状纸。 也知道了于多多的过往。 十六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朗用十两银子将他娶走。 那时的云家,穷得叮当响,成亲之后,于多多就开始奔波操劳,云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但云朗最常挂在嘴边的,还是那句“当年娶你,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 于多多眉眼低垂,然后抬起头朝着姜婴露出一个笑。 又苦又涩。 她说:“那十两银子,好像买了我的命一样。” 可那十两银子,她一个铜板都没碰到。 姜婴也跟着心头泛苦。 她拍拍于多多的手背,“你先回家休息,明日,我上公堂,替你告御状。” 送走了于多多,姜婴回到酒楼。 萧肆还在。 瞧见姜婴手上的状纸,萧肆笑道:“咱们女青天还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姜婴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萧肆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他伸手接过姜婴手上的状纸,展开来看。 看着看着,身上就开始冒冷气。 姜婴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多理会,径自进了酒楼。 她本来就是来吃饭的,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事情已经快要解决了,他得进去吃饭。 “简直是畜生!”萧肆气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婴眉眼微扬。 她知道,他是不一样的。 第二百二十章 手下的妹妹 “阿婴想帮她告御状?”点了菜,伙计关上雅间的门,萧肆才低声询问。 状纸都写好了,姜婴定然是不打算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是,你觉得不妥吗?”姜婴问。 萧肆摇头,“并非不妥,只是,你志在她一人,还是……” 后边的话,萧肆没有说出口,但姜婴心中已然明了。 因为,她志确实不只在于多多一人。 而是这天底下所有不受重视,在苦难中饱受折磨的女子。 姜婴希望能给所有女子一个公道。 她抬头看向萧肆,没说话。 但萧肆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意。 “若是如此,只怕并不容易。” 朝堂是男子的天下,这天下似乎也是男子的天下。 姜婴自己能在朝堂站稳脚跟已经是因为她得天独厚的背景。 长公主做保,陇西军做后盾,连皇帝也愿意纵容她,她才能在朝中走到今日。 即便如此,满朝文武对她,依旧是时常念着牝鸡司晨,话里话外都是不屑一顾。 别看他在民间的名声不错,可在朝堂之上,民间的名声,是最不顶事的。 姜婴要替女子说话,无异于动了满朝文武的利益。 “我知不易,但事在人为,总不能因为不易,便不做了,这世间的女子已经苦了太久了,我既然入得朝堂,如今也算有点能力了,总归是要替她们说几句话的。” 萧肆了解姜婴的心思,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既然你执意要做,不如将事情闹得大一点。” “嗯?”姜婴诧异地看了萧肆一眼,正要细问,雅间的门被敲响,伙计带着人上菜了。 菜品上齐之后,萧肆给姜婴布菜。 姜婴看着碗里挑干净鱼刺的鱼肉,抬头看向对面认真给鸡肉去骨的男人,“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来小去的,总有人会装聋作哑,将事情闹大,至少能让更多人看见你的想法和决心。” 既然姜婴如今在民间声望颇高,那就利用她在民间的声望来达成此事。 姜婴闻言,心中颇为震动,这男人竟然真的在帮她出主意。 她并非孤立无援啊。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姜婴起身,推开包间的门,对门外的护卫吩咐了几句。 回来时,萧肆已经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 挑好刺的鱼,去了骨的鸡肉和排骨,剥好的蟹肉,一根鲜嫩的菜心。 “你这是做什么?”她微微抬眸,眉眼间的温柔笑意藏不住。 “在讨要奖励。”萧肆说。 姜婴挑眉,“什么奖励?” 她想,今天萧肆不管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的。 萧肆抬头,对上姜婴弯弯的眉眼,“我的奖励已经得到了。” 她的笑容,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奖励。 姜婴不知道萧肆心中所想,眨了眨眼睛,见萧肆无心多说,便也没有多问,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悦。 “这么开心的话,要不要去逛逛?” 姜婴今日心情确实不错,萧肆主动邀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吧。”她晃了晃脑袋。 萧肆上前替她推开雅间的门。 两人并肩走出酒楼。 “萧肆哥哥!” 这声脆生生的呼唤让姜婴脚步微顿,看向声音来处。 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从旁跑过来,带着哭腔,梨花带雨地朝着萧肆跑过来。 眼见就要扑进萧肆怀里,姜婴脸色微沉。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萧肆就已经躲到她身后。 那女子见着姜婴,紧急停住脚步,到底没撞进姜婴怀里。 姜婴看了眼面前的人,容貌俏丽,但眉眼间的算计平白破坏了这一份清丽。 她并不愿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有这样大的恶意,但这女子方才直愣愣地往萧肆怀里扑的举动,她心中多少有些在意。 “萧肆哥哥……”女子跺了跺脚,视线越过姜婴,看向她身后的萧肆。 姜婴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萧肆,眼神中倒是没有怒意。 只是那戏谑也让萧肆有些招架不住。 “她叫苏黎,她哥哥是我手下的副将,在攻打赵国时,死在战场上。” 姜婴心底的不满压下些许。 功臣之后,值得敬重。 只是,苏黎在听见萧肆介绍完之后,高高扬起了头,很是骄傲的样子,让姜婴实在喜欢不起来。 功臣之后,更该谨言慎行,不可堕了功臣的威名。 但眼前的女子,仗着兄长的功臣,似乎所图不净。 “你怎么来了?”见苏黎没有继续往上扑,萧肆才从姜婴身后走出来。 苏黎见到萧肆走过来,迅速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本不该惊扰萧肆哥哥,只是我家中再没有旁人,我一介孤女,孤身一人讨生活,实在是艰难,故而才来打扰萧肆哥哥,只求萧肆哥哥能够收留我,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 “你兄长的抚恤金,没有送到吗?” 在军中,地位越高的将士,死去之后所得的抚恤金也越高。 苏黎的兄长是萧肆手下的副将,这抚恤金至少能拿到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苏黎一个人,省着点用,用个十年八年的,都不在话下。 她完全可以用这笔银子置办一些田产或是一间铺面,日子定然能过得下去的。 苏黎不知道姜婴的身份,闻言偷偷瞪了姜婴一眼,转头看向萧肆,“萧肆哥哥知道的,我家那些亲戚,哥哥的抚恤金,我守不住的,只求萧肆哥哥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收留我,让我在府中做个婢女就好。” 萧肆看到了她瞪姜婴那一眼,脸色骤然变冷。 原本那点对手下妹妹的联系也消散殆尽了。 “可以。”萧肆冷着脸答应。 姜婴偏头看了他一眼,她想,她应该相信萧肆的。 苏黎大喜过望。 然而,还没等她开心呢,萧肆就继续说:“但我府中都是男子,你留在府中多有不便,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阳郡主姜婴,日后你留在郡主府伺候吧。” 未婚妻? 安阳郡主? 她? 苏黎惊骇地看向姜婴。 姜婴也被萧肆那一句“未婚妻”哄好了,朝着苏黎点了点头,“姑娘若有不便,可随时到宸国公府去叩门,本宫会让人将姑娘安置妥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弹劾吏部 苏黎不敢置信地看向萧肆,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萧肆已经拉着姜婴的手走了。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表情越来越呆滞。 姜婴今日带的护卫是个女子,名叫江秋。 在姜婴走后,她多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苏黎身上。 “姑娘,我家郡主对功臣之后素来敬重,对世间女子也多几分怜爱,若是姑娘当真有难处,可随时到宸国公府求助,但若是姑娘心怀叵测……” 江秋顿了顿,目光骤然冰冷,“我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也是见不得我家郡主受委屈的,姑娘好自为之。” 扔下这句话,江秋大步离开,追姜婴去了。 苏黎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相继离去,气得牙根直痒痒。 她又不得不承认,刚才,她确实被江秋的气势震慑住了。 但,宸国公府,也行! 萧肆和姜婴是未婚夫妻,虽然和她的原本目的有些出入,但能留在宸国公府,就有见到萧肆的机会。 “生气了?”萧肆偏头问姜婴。 姜婴摇头,而后戏谑地看向萧肆,“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不是,但我心中担忧你会觉得我处理得不当。” 毕竟没有经过姜婴的同意,就贸然将人塞到姜婴府上,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现在知道处理不当了?”姜婴挑着眉反问。 萧肆默了默。 苏黎的情况,确实不好处理。 “苏沧功劳不小,若是那一仗活着从战场上下来,是能再往上走一走的。” 可惜人死了。 死了,就不是升官能解决的了。 “他带着五十先锋军夜袭敌营,放火烧了粮草,我军才能一往无前。” 那五十先锋军,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他们走的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 对这样一个人,哪怕明知道他妹妹心思不良,萧肆也没办法全然不作理会。 “不过,她若是当真进了宸国公府,便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只当府上的下人使唤,一切都依你做主。” 抚恤金已经给了,他并没有强迫苏黎一定要到宸国公府为奴为婢。 姜婴也没强迫,只说她有困难可以去叩宸国公府的门,是愿意给她庇护的意思。 若是她还执迷不悟,非要入府,那便怪不得他们不给她留退路了。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没逛上街,吃饭时让人放出的消息,已经有了回信。 没多长时间,就有两名女子被带到姜婴面前。 其中一人,宋家小姐宋无虞,年二十一。 家中是商户,父母经营了两家粮铺,乐善好施的好人。 两人只有宋无虞一女,对女儿宠爱非常。 到宋无虞及笄之后,做主给她招赘了一个赘婿。 怕女儿镇不住高门大户,还专门选了个乡下小子,名叫孙旺的。 这孙旺也是个手艺人,拜了对街纸扎铺子的老板为师,学纸扎铺子,赚活人的孝顺钱。 手艺一般,总被师傅骂脑子笨也不生气,见了人总是笑呵呵的。 宋无虞的父亲瞧着他是个好脾性的,虽然笨了点,但宋无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有个男人,不过是给女儿留着传宗接代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好脾气的男人并不是天生就好脾气,而是没办法,只能装脾气好。 刚成亲的时候,还装得人模狗样的,但过了半年,宋家父母无端惨死,孙旺就像是变了个人,以宋无虞父母双亡受了打击精神错乱为名,将她锁在家中,强占了宋家的生意。 索性,宋无虞也不是吃素的,趁着孙旺寻花问柳之际,逐渐渗透,直到重新掌控了家里的生意。 如今孙旺还沉迷酒色,并不知道宋家已经又是宋无虞做主。 而今,他还吵闹着要纳妾。 另一人,是一个妇人,林苑娘。 早就成亲了,但因为无子即将被休弃,虽然还没给休书,但已经被夫家赶出来,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被休弃时,连嫁妆都没能拿回来。 “你们可愿意和离?”姜婴听完两人的说法,脑子里就只剩这一个念头了。 这必须和离啊。 都这样了,还留着做什么? 但两人却有些犹豫。 宋无虞倒不是舍不得孙旺,当初招赘,她要的就是一个孩子。 可如今她还没有孩子,就这样和离的话,她这么多年折腾个什么劲呢? 姜婴看出宋无虞的心思,冷笑一声:“那样的男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再看看林苑娘,“他都要休你了,你还打算送上门去给人羞辱,连带着三个女儿也跟着受苦?” 不得不说,姜婴的嘴毒,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挺有用的。 两人当场就同意和离。 姜婴素手一挥为两人写下状纸,“回头带你们告御状。” 姜婴是个实干派,说了就做。 次日一早,满朝文武刚从山呼万岁中爬起来,姜婴就一脚迈出去了。 速度之快,李德全连那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都没喊出来,就被姜婴一句:“陛下,臣有事启奏。”给堵回去了。 韩青云见到姜婴站出来,嘴角直抽抽。 姜婴才回京多长时间了,上朝都没到半年呢,这都折腾出多少事了。 从陆丰川到谭御史,哪个不是被她收拾得消消停停的。 “你这泼皮,又有谁犯到你手里了?” 话不太好听,但任是谁都能听出韩青云话里的亲近。 虽然不满,但还是愿意宠着。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 这大景的朝堂,该不会真要变天了吧? 姜婴不理会众人心中的想法,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陛下,臣妹弹劾吏部。” 韩青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弹劾吏部的谁啊?” 从户部到御史台,这会儿又到吏部了,她倒是哪儿都想插一脚啊。 “整个吏部。” 姜婴语不惊人死不休。 韩青云都差点从龙椅上掉下去,满朝文武皆是惊得说不出话。 尤其是吏部那几位官员,更是满脸惊骇地看着姜婴。 “不知吏部怎么得罪郡主了?”吏部尚书聂俢将姜婴的弹劾归结为得罪,私人恩怨。 “吏部负责编撰律法,如今律法不全面、不公道,致使我朝半数黎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不是吏部之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说动手就动手 这下别说聂俢了,就连韩青云都惊住,怔怔地看向姜婴,“何来的半数黎民?” “这天下,男子占一半,女子占一半,律法偏向男子,岂不是叫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姜婴半点不慌,从袖中摸出三张状纸,“臣妹有证据佐证。” 李德全下来取走了状纸,呈交给韩青云。 韩青云看了状纸,脸色铁青。 他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某一个人的皇帝,也不是某一类人的皇帝。 状纸写得清楚明了。 不说其他,至少这几张状纸上写得清楚明白,他的子民,确实受苦了。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的是三份状纸,可这样的事情,真的只是偶然吗? 在朝堂之上的这些朝廷命官们对待自己妻子的态度,并不比状纸上那些控诉好多少。 仔细想想,姜婴好像没说错,他确实有半数子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但…… 他的朝堂,还要看眼前这些大臣来维系,若是贸然改了律法,他们能愿意吗? 韩青云不好发表看法,把状纸递给李德全,示意李德全念念。 李德全拿着状纸,尖着嗓子开始念。 等到他念完,姜婴才站出来,“陛下,臣妹以为律法该改改了。” “这几位的诉求,不过是和离,但现行律法,让她们想要顺利和离都做不到。” 众朝臣一听“和离”两个字,脸色就变了变。 以聂俢反应最大,毕竟,一旦律法真的要改,就说明姜婴的弹劾是合理的,吏部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忙得翻天。 而且,他也并未觉得,现行律法有什么不妥。 一群女子在无病呻吟罢了。 韩青云偏头看向姜婴,状纸上的内容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有些窝火。 但此事事关重大,今日若是姜婴没办法说服这些朝臣,他是没办法替姜婴说话的。 姜婴和韩青云的视线对接了一瞬,大概明白了韩青云的意思。 她沉默一瞬,毅然决定,“陛下,臣恳请陛下允许臣的几位当事人上堂。” 韩青云心中是偏向姜婴的,自然不会在此事上为难姜婴,一挥手,随着唱喝声,三名女子便上了堂。 其中为首的鼻青脸肿的女子,正是于多多。 三人都不是多懂规矩的人,但畏畏缩缩跪了一排。 “别怕,说出你们的遭遇就好,其他的交给本宫。” 姜婴让她们来,为的不过是让朝堂上这些男人亲眼看看,因为律法不公,女子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从于多多开始说,之后是宋无虞,最后是林苑娘,一个接着一个将她们的经历说出来。 相比于在状纸上看到的干巴巴的文字,这会儿看着三个当事人亲口说出自己的过往,他们心中多少有些震撼。 不过,也仅此而已。 “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没错,这男子在外奔波劳碌,不过是想要纳妾,怎的就不成了?哪个懂事的妇人会为了纳妾的事情和夫君争执不休啊。”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姜婴身上。 他们想起来了。 当初的姜婴便是如此。 为了沈昭容纳妾娶平妻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又要撺掇其他人和离了。 不仅撺掇这些女子和离,竟然还想要改律法。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纲理伦常,这些女子竟然妄图违背丈夫,受到些许惩戒,这恰巧说明,她们的丈夫还愿意和她们好好过日子,不然大可直接休妻。” 被朝廷命官这样说,于多多三人本就畏畏缩缩的身影更加佝偻了。 姜婴见状,心里的火气也起来了。 她要的可不只是修改律法中的合理条件。 她想让女子能够读书科举入朝为官。 但她并没有在今日就强求,她还打算徐徐图之。 眼前的人明显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她都退一步了,聂俢竟然还这样。 不只是聂俢,其他官员的反应,和聂俢一般无二,只是他们没有说出来而已。 再看于多多三人战战兢兢自我怀疑的模样,姜婴这脾气算是彻底压不住了。 “小小惩戒是吧?本宫也给聂大人一个小小惩戒,是希望聂大人变得更好,聂大人收好了!” 话音未落,巴掌声倒是先起来了。 姜婴一巴掌甩在聂俢的脸上。 聂俢都还没反应过来,僵硬又补了两脚。 看着被踹倒在地上的人,姜婴淡定收回脚,回到自己的位置,留下一句淡淡的:“聂大人不用客气!” 聂俢都被僵硬忽然在早朝上动手的情况给惊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姜婴的脸,手指都在颤抖,面皮通红,“你简直不可理喻!” 其他人在听见这声喝骂之后,也纷纷开始指责姜婴。 什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什么目无法纪,霍乱超纲。 好像姜婴刚才那一巴掌不是落在聂俢的脸上,而是落在大景的脸面上。 朝中多了她这一个女子,大景就要颜面扫地了一般。 坐在上首的韩青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发展。 饶是早就知道姜婴想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一定会做成,但他是真没想到,姜婴竟然会在早朝上直接动手。 这简直是把聂俢的脸面按在地上碾压。 他有些头痛,姜婴这一举动,是把满朝文武都惹恼了,日后她在朝中还如何立足啊! 姜婴却好像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难题一般,腰板挺得笔直。 “怎么?”姜婴冰冷的目光落在聂俢身上,“那番话不是聂大人自己说的吗?” 妇人们的丈夫愿意打她们,是还想和她们过日子。 她稍微改了改,就能反驳聂俢,甚至都不需要费心思。 聂俢气得 面红耳赤,伸手指着姜婴,“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姜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既然诸位大人觉得,男子在婚内对妻子使用暴力,是想要和妻子好好过日子,那以后,是不是妻子也可以同样对待丈夫?” “这怎么行?”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 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姜婴分辨了一下,没能分辨出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没关系,一起怼了就是。 “怎么不行?难道男子比女子高贵到哪里去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重修律法 “这能一样吗?”有人反驳,“男子读书习武,安邦定国,女子能做什么?” “女子能生男子,”姜婴语气淡淡,看向说话的大臣,“听陈大人的意思,这是对自己的生身母亲也颇为不屑?” 陈大人被姜婴一句话说得脸色惨白。 本朝以孝治国,姜婴这话是在说他不孝啊。 他惊慌地转头看向坐在上首没说过话的韩青云。 这种话,可不能让陛下入了心,不然他的前程就完了。 “陛下,臣冤枉啊。” “你哪儿冤枉了?”姜婴根本不给他多话的机会,“陈大人敢说自己没有瞧不上女子?” 陈大人身子抖得像筛糠。 他是瞧不上女子,可是这不包括自己的母亲啊。 或许,也包括,毕竟母亲也不过只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而已。 这满朝文武中,有他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这种想法,只能在脑子里,绝对不能说出来。 眼看着自己的大臣被姜婴怼得无话可说,韩青云心里美滋滋的。 平常这些大臣劝诫他的时候,一个两个伶牙俐齿,原来他们也有今天,也有被怼得张不开嘴的时候。 爽! 简直是太爽了! 只是可惜,不能看太久,不然会让大臣寒心。 “好了,阿婴,陈爱卿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胡搅蛮缠。” 嘴上说的是教训姜婴,实际上却是叫得亲近的小字,任是谁都能听出来,韩青云这是给姜婴撑腰呢。 姜婴仰起头朝着韩青云笑了一下,“臣妹才没打算和陈大人纠缠呢,臣妹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言外之意,这陈大人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就知道盯着男女那点事情不放。 姜婴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高高举起。 “此乃一份百人书,陛下,这女子为家中操劳,男子背信弃义,在外拈花惹草,末了女子想要和离都做不到,未免太过讽刺。” “陛下仁德,还请陛下为天下女子做主,重修律法,庇佑天下女子。” 姜婴一句“仁德”都说出来了,韩青云还能说什么? 当然,也是因为他本身也想答应下来。 姜婴说得没错,女子也是大景的子民。 既然都是大景的子民,自然该同等论之。 岂能因为男女之别,对女子区别对待? 韩青云这样想着,便顺势答应下来,“如此,就依安阳,着吏部重修律法。” “陛下圣明。”姜婴一拱手,心满意足,声音里都带着点欢快。 韩青云睨了姜婴一眼,又垂眸看向跪在大殿上的于多多三人,“至于你们三人,确实受了委屈,准许和离。” “谢陛下!”三人喜极而泣。 在姜婴和三女的欢喜之中,满朝文武只觉得天都塌了。 陛下怎么会允许重修律法呢? 都怪姜婴,他们就说不能让姜婴入朝为官,这女子牝鸡司晨,就是会让天下大乱。 姜婴并不理会大臣们心中所想,下了早朝,没有丝毫停留,径自回了户部。 她已经拿到敦亲王封地的账册,希望能够从中看出些事情来。 满朝文武看着姜婴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气得牙根直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个鼓着脸,像是充了气的河豚一样,目送姜婴离去。 回到户部,姜婴就开始算账。 有算账小能手柯朗帮忙,姜婴拿到的那些账本很快就核对完成。 然而,让姜婴不解的是,这账本里,查不到任何问题。 不只是她,就连柯朗也查不出问题来。 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姜婴查账这么长时间,对账本可以说非常熟悉了。 一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账本,它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 就算账房先生再怎么小心谨慎,一本账本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涂抹删减过的痕迹。 但她拿到的敦亲王封地的账本,那么大一箱子,从头到尾翻了个边,墨迹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晰,从始至终,连一点删改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说明:要么账本是假的,故意做给她看的;要么,敦亲王身边有个擅长做账,心思缜密的账房。 姜婴当然更倾向于第一种。 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也不能完全排除敦亲王无辜的可能性。 越想越烦闷。 最后,经营索性将笔扔到一边,站起身就往外走,“下值。” 柯朗被姜婴的动作弄得一愣。 “郡主?” 柯朗没阻拦,怔愣地看着姜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或许是没来得及阻拦。 没过多长时间,姜婴的脸又重新出现在办公区,“你也下值。” 柯朗心中狂喜,站起身朝姜婴深躬一礼,“谢郡主!” 姜婴没等他行完礼就走了。 柯朗收拾好东西,锁上门,慢悠悠地从户部衙门的每一间屋门口路过。 看着忙碌的小吏们,柯朗忍不住想要狂笑三声。 爽啊!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 却说姜婴没能查到线索,回府的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恰在此时,一个热热闹闹的叫卖声绊住了姜婴的脚。 姜婴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进了身后的酒楼,遥遥的,还能听见她一声低叹。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别的不说,这酒楼的饭菜味道是一绝。 而且,更重要的是,姜婴遇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 姜婴印象里,敦亲王还是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人。 如今经年再见,竟也成了个中年人了。 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桌前的人,姜婴先是一愣,仔仔细细分辨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这才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敦亲王看着她的礼,也愣了一下。 姜婴行的并不是女子的福礼,而是文人礼。 早听说姜婴在朝为官,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姜婴就给了他这样的惊喜。 “方才远远就瞧见郡主,还以为认错人了。”敦亲王的目光落在姜婴的脸上,“颇有故人之姿。” “郡主和你爹娘生得很像,尤其是眉眼,简直和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婴将敦亲王的话入了心。 诚如他所说,姜婴的眉眼确实生得像母亲,这一点不只是敦亲王说过,就连姜焚和长公主也经常说。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多是缅怀。 可当这句话从敦亲王的口中说出来,姜婴竟然感受到了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个条件 “母亲已经过世十余年,难得王爷还记得母亲的容貌。” 姜婴是故意这样说的。 若非在意之人,谁会刻意去记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姜婴和敦亲王绝对算不上熟识,韩青云登基之后,敦亲王就去封地就藩。 藩王无召不得入京。 算下来,敦亲王应该有七八年没进过京了。 要不是姜婴这段时间在调查敦亲王的事情,专门找了敦亲王的画像,方才定是认不出人的。 敦亲王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和她一样也在调查对方,还是她这张脸实在是和母亲长得太像。 敦亲王对母亲魂牵梦萦,因此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说出“有故人之姿”这种话。 大概是从姜婴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赞赏,敦亲王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许多。 “你母亲,惊才绝艳,巾帼不让须眉,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能一见难忘。” 姜婴并不信这种说辞。 但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消息,还有敦亲王的表现,让姜婴不禁相信他说得是真心话。 至少,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向姜婴证明,他就是那个对姜夫人一见难忘的人。 姜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敦亲王,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还是王爷有心了,我都有些忘了母亲的容貌,这些年,母亲连我的梦都很少入了。” 敦亲王目光闪烁,“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对了,这帖子,本来是想送去宸国公府的,今日既然得巧儿碰见了,就直接给你吧。”敦亲王从袖中摸出一张烫金的帖子。 “三日后本王府上举办宴会,还望郡主拨冗前来。” 姜婴看着手上的帖子,笑得异常有诚意。 “王爷亲自下帖,岂有不到的道理?” 敦亲王看起来很满意姜婴的识相和恭维,笑呵呵地说了句:“郡主客气了,届时本王定然扫榻相迎,今日便不多叨扰郡主了。” 姜婴起身,并未相送,只说了句:“恭送王爷。” 目送恭亲王离开,姜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她饭还没吃完呢,刚才只顾着和敦亲王寒暄,菜都有些凉了。 当然,也是因为没什么胃口了,姜婴便打算直接走了。 就在她抬脚迈步的一瞬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冰凉的拇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侧皮肤,姜婴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高手。 她甚至都没察觉到对方。 再看这酒楼里其他客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这边的异样。 “吃完再走。” 萧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萧肆!” 萧肆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阴谋得逞的味道,“吓到了?” 萧肆从姜婴身后转出来,“刚才那敦亲王可比我吓人多了,你都没害怕,怕我做什么?” “怎么说?”姜婴从萧肆的话里听出了点弦外之音。 “敦亲王武功很高,你小心些。” 姜婴听完,眼中满是诧异。 她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敦亲王身上有内力,还以为敦亲王是个普通人。 却原来是她的内力不足以察觉到敦亲王的功夫。 “比你如何?”姜婴忽然想到,她其实也没办法察觉到萧肆的内力强弱。 “没打过,不知道。” 萧肆的表情很凝重。 姜婴从他的表情中也能看出他对敦亲王的忌惮。 “你作何想法?”萧肆在姜婴身边坐下,拿着筷子给姜婴布菜。 姜婴心知萧肆是在担心她,“我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萧肆“呵”了一声,将一块鱼腹夹到姜婴碗里,“你最好是真能记住。”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对上萧肆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姜婴还是有点心虚。 好吧,她承认,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一定还能保持冷静。 爹娘的死因,她不可能不调查。 萧肆低低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了解姜婴,“罢了,随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难得萧肆没有阻拦,姜婴的心情正好,夹起鱼腹放入口中,细嫩又不失筋道,味道正好,“你说。” “我选几个人跟着你。” “行。”姜婴点头。 萧肆是好心,敦亲王武功高强,不是她能应对得来的。 萧肆派人保护她,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得了姜婴的保证,萧肆的脸色才好了些,哄着姜婴又多吃了几口菜。 敦亲王,是当今皇帝最小的皇叔,当年也是宝贝疙瘩的存在。 敦亲王府庄严肃穆,又不失奢华。 即便这府邸的主人已经很久没在京城,府邸却一点都没有荒废的样子。 今日的敦亲王府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整个京城,几乎排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都来了。 姜婴递了帖子过去,正要跟着引路的丫鬟往里走,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姜婴微微蹙眉。 未免太失礼了。 哪个世家大族都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姜婴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马车。 车帘掀开,露出的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 熟人。 姜婴看着面前的沈老夫人。 沈昭容的母亲。 姜婴心中有数了。 刚才那一下,并不是失礼,而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呢。 但姜婴想不明白的是,这沈老夫人,凭什么给她下马威啊? 论诰命,她是安阳郡主,整个京城,出了韩炀,就顶数她的诰命品级最高。 沈老夫人如今连侯府的老夫人都不是了,有什么资格呢? 依照沈老夫人的身份,如果不是敦亲王的宴会,神木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 难不成沈昭容在战场上又立了功,又能让沈家蹦跶两天了? 不应该啊,她虽然远在京城,但她的八百亲卫遍布各地,最近并没有出现战事,沈昭容没有立功的机会啊。 沈老夫人对上姜婴那诧异又茫然的眼神,到底是婆媳三年,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出姜婴心中的鄙夷与不屑。 “郡主别来无恙啊?” 天地良心,这郡主怎么就不替那好人死了呢? “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都好,如今还能在京中留任。”姜婴觉得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挺诚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