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嫁前,我乱君心夺凤位》 第十章 得到不少消息 “父亲大胜归来,不出意外的话宫里会办庆功宴,看样子有些事得加快进程了。”闻言,沈清枝再度整理了下手上的“筹码”,再加上方才在府外打探到的消息,心里有了决断。 沈家四公主的伴读的人选,最后还是定了沈家二房的女儿,倒不是沈瑶,而是沈家二叔侧室所生之女沈婉仪。 听说是四公主身边的侍女亲自来的,当日沈婉仪同样称病并未露面,最后却选了沈婉仪而非沈瑶,沈清枝光想就能想得出沈瑶如今的气急败坏。 沈清枝原本想着四公主同大皇子一样是中宫所出,若是沈瑶被选上,未来跟着四公主总会有些光明正大与大皇子见面的机会,她也更好筹划将二人绑在一起。 如今这伴读人选定了许久未露面的沈婉仪,沈清枝不得不再多谋算些,难不成...... 关于沈婉仪的事,没给沈清枝留下太多时间思考,转眼间三日便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沈清枝便找了件早些年兄长遗留下的旧衣换上,外披一件淡青色的披风,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按照胭脂盒底的提示,去到了城南的风兮阁。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吃饭?看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样子,想必也是考生吧,最近人多,房间可是供不应求,您要是住店还是早点定下的好。” 刚一进门,便有小厮快步迎了上来,听到小厮的话,沈清枝摇摇头,开口道:“我并非考生,掌柜的在吗,我有要事求见。” “掌柜的可不见生人,公子可有什么信物?若是公子能说出掌柜的名讳,小的才好去禀告。” 沈清枝将前几日得来的胭脂盒递与小厮,压低声音说着:“你可知道‘祈安’?” “公子里面请,三楼天字二号房有您想见的人。” 听到沈清枝的回答,小厮接过胭脂盒看了眼,便将她请进门带着去到了三楼天字二号房门前,将手上的胭脂盒递还给沈清枝: “东西还是公子您自己收好,小的先下去了。” “这些便是沈姑娘所想知道的消息,沈姑娘先请过目。”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房中八仙桌上摆着的几幅卷轴。 沈清枝上前走近,拿起其中一幅卷轴看了片刻,“真不愧是隐阁之首祈安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在这里我只是风兮阁掌柜,沈姑娘不必提曾经那些虚名。”八仙桌一侧坐着个身穿墨色的衣衫、面带银制面具的男子,待沈清枝将卷轴全数看完,便将卷轴重新收了起来。 “先生既还未见到我便已知我身份,想来也是有些独有的方法。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近来城中‘皇家失德’之言?” “持有信物者,在规定时间内,可得知无不言。”这是风兮阁在江湖上的规矩。 趁着时辰未到,沈清枝也倒了杯水在桌边坐下,打算打听些旁人的见解。 “三年前,因舞弊一事,原本榜上有名的举子除世家子弟外尽数被从榜上剔除,这三年城中本就始终不太平。”祈安闻言,边说边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姓氏,然后言尽于此,不再细说这件事。 沈清枝点头,默默记下祈安方才留下的几个姓氏,转而继续问着:“不知风兮阁对皇室中人有多少了解,我那位堂妹母家虽说与皇后母家沾亲,但那日沈家已表现沈瑶才是最受宠的女孩,若是光凭这些,恐怕不足以让想拉拢沈家势力的皇后定下她。” “若仅仅是中宫全权决定,倒不一定选中沈婉仪,如今四公主到了年纪即将入太傅府中族学就读,明面上是公主生母的中宫负责,可最终定板的人还是上面那位。况且,现今京中流言正盛,难免已上达天听。中宫想拉拢沈家,可那位不见得希望沈家成为大皇子助力,既不好全盘推翻中宫定的人选,倒不如退而求其次选个不那么受宠的。” “传闻四公主殿下被骄纵过了头,如今看来这传言并不可信。”沈清枝不置可否,白玉般的手指在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 祈安又继续说道:“沈姑娘长居闺中或许不知,近来城中有本诗集在众多文人之间极受欢迎,众人只知这诗集是位叫‘宛南’的年轻人,听闻四公主也十分喜欢这诗集,前些日子派人大肆打听‘宛南’其人。” “这倒是……多谢先生了。”沈清枝了然,与此同时,熏香也彻底燃尽,“时辰既到,我便先行告退,不知这信物?” 祈安似乎早有预料,听见沈清枝的话,只见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拿出来份契约放到沈清枝面前。 “这还真是……”沈清枝接过契约扫了几眼,失笑道。 片刻,她掏出一枚玉牌放在桌上,“不知此物是否可以,这是幼时母亲送我的,听闻是早年外祖母留下的。” “既如此,沈姑娘可留下信物。日后若有需要,可提前三日于老地方预约。本店一般不接急单,若能付出同等代价以上,可依价值按序安排。”祈安拿过玉牌看了看收下,指了指一旁的银元宝说道。 “多谢!” 在祈安的指示下,沈清枝从暗门离开,“出去便是阁后小巷,公子请自便。” 还未关上门,便远远见到一个身影窜了过去,“那是?”沈清枝的目光落在那人去的方向,随即跟了上去。 眼下时辰尚早,风月楼还未上客倒是略显冷清。沈清枝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正欲找寻方才见到的身影,一抬头,只见方才那人正站在楼梯口朝大厅扫视着。 “这位公子好生面熟,若不嫌弃不知谢某可有幸邀公子进包房一叙?” 未等沈清枝有所行动,那人便已走上前,不容置喙的朝她说道。 “没想到沈姑娘不仅口齿伶俐,胆子竟也这般大,这风月楼岂是你这般女子能来的地方?” 闻言,沈清枝丝毫不慌,甚至还起了些许试探之意…… 第十一章 成了靶子的大皇子 谢凌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也不嫌冷,抿了一口,斜着身倚在椅背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沈清枝。 “你要真是个男的,我可能还得三分敬你。可惜了,这年头胆子大的姑娘,往往活得不长。” 沈清枝懒得理他,捻了捻手边的茶盖,语气倒还轻松:“谢公子这般登堂入室、随意撩拨民女,怕是也不算个好人。” 谢凌打了个响指:“对对对,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活得久。”说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来风月楼,是为了查事吧?” “你不是也在?”沈清枝也不避讳,声音压的极低,“不然堂堂谢小公子,何必自降身价,早起蹲点盯人?” “我确实盯人,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今天这鱼是你。”谢凌拿手指点了点桌面,轻轻敲着,像是在打拍子。 两人你来我往,话里全是刺,却又都留着一线。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打斗声,隐隐还有摔桌子的动静。 谢凌眉梢轻挑,起身看了一眼:“来了。” “你说谁来了?”沈清枝已经站起身,顺势拉住他衣袖,“你早知道?” 谢凌手往后一翻,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这手劲儿,怕是练过吧?哪个闺阁小姐用这招?” “谢凌,你若再废话,我可不保证你下巴是不是还在原地。”沈清枝冷着声道。 谢凌咧嘴一笑,松了手,往楼上比了比:“想不想看看是谁在这闹事?正主来了。” 沈清枝不动声色的跟着他往楼上走,两人一路避开正厅人群,从一处偏门绕上二楼。 二楼一处靠窗的厢房内,有两个身穿粗布的男子正和风月楼的护院打成一团,嘴里还喊着什么“污蔑皇子”、“读书人自有骨气”的口号。 沈清枝瞥了一眼地上掉落的册子,眸色沉了沉:“《天问》?” “看过?”谢凌低声问。 “见过两页。”沈清枝回的干脆,“这东西之前还在文人之间悄悄流传,现在成捆的撒,是你做的?” “要是我,还轮得到你在这盯梢?”谢凌靠着窗沿,叼了根狗尾巴草,“是有人故意送进来的,而且一送就是上百份,还带着几个落榜举子在这煽风点火。” “挑的地方也巧。”沈清枝淡淡道,“风月楼,文人、商人、勋贵齐聚,要是让他们信了这些字,风向可就变了。” 谢凌点了点头:“更有意思的是,这几人身上的钱,查了一圈,竟然能绕回大皇子的书坊。” 沈清枝盯着厢房中的书卷,眼神微敛:“大皇子?他没那胆子。” “所以有人故意扔块肉给他,让他自己咬。”谢凌眼里闪着光,“你说,是不是哪位殿下嫌他哥哥太碍事了?” 沈清枝没吭声,只低声道:“你是想查书坊?” 谢凌点点头:“我有人手,但那地方现在封得紧,要查的稳,就得有人从内部动手。” “我去。”沈清枝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谢凌愣了愣:“你疯了?” “你不是说我胆子大吗?”沈清枝垂着手腕,慢慢整理衣袖,“那就干脆一点,我正好有路子能进他们书坊,还不会被查的太死。” “你疯起来比我还疯。”谢凌啧了一声,笑的倒挺真,“成,我让人接应你。” 沈清枝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谢凌叫住。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信你?” “你不信我,也不会带我上楼。”沈清枝头也不回,“就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我,开始上心了。” 谢凌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比我先承认了。” “我没承认。”沈清枝停下脚步,“我只是……提醒你,别玩脱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下楼梯,背影干脆利落,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谢凌站在二楼栏杆处,嘴角噙着点玩味:“这女人,是真不好惹。” 他抬手把叼着的狗尾巴草扔出窗外,转身离开了厢房。 沈清枝回到沈府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她摘下帷帽,回房洗漱换衣,一面吩咐青姨:“我今日起头疼,就说我请了大夫,不见客。” “是。”青姨没问太多,只小心收好她换下的衣裙,又添了杯温茶。 沈清枝喝了一口,心底盘算的却是下一步该如何走这步棋。 谢凌说了让人接应她,但他没说是谁,也没说何时,只说“等信号”。 而她不愿等。她知道,这种事,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她先去了街上的纸货铺,那里是她在京里设的小据点之一。掌柜的是她曾救过的一名读书人,后来家破人亡,便隐姓埋名替她打掩护。 掌柜看见她来,也不废话,递来一封牛皮纸封的信:“半个时辰前刚送到。” 沈清枝拆开信,是一张纸坊的图,以及一张临时工名册。底下有句批注:“明日交货日,人手短缺。” 她眉头一挑,直接道:“我要进去。” 掌柜吓了一跳:“沈小姐,那是皇子的地盘,您……” “我知道,我就进去看看而已,不动手不露面。”她冷静道,“你只需让那名叫‘余安’的小工病一场。” 掌柜点头:“行,我马上安排。” 事已定,沈清枝便回府休息,准备好第二日的衣物。 翌日天还没亮,沈清枝便换了一身粗布衣,裹头布帽,背着工牌,随着人群混入纸坊。 纸坊外层是晒纸、磨墨,中层是装订切割,最里头才是雕版和誊印——最重要的“内容核心”都藏在最深处。 她被分去做的是打磨墨块的杂工,本在外围。但她手脚快,嘴巴甜,没两日就让里头的老墨师点了名帮忙递料,顺利打入内圈。 再往内一步,便是誊印房了。 她假装送纸进去,趁人不注意扫了一眼——满地是印刷好的《天问》残页,还有几页没装订的书稿,被摞在角落。 她靠近看了几眼,正要退开,忽然脚边一动,有人出声:“干什么的?” 她没慌,转身回道:“我送纸进来,老范叫的。” 第十二章 书坊取证 那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等那人走远,她迅速用衣角卷起那几页书稿,藏进腰间暗袋,匆匆退出内房。 当晚,她回到铺子,将书稿摊开交给掌柜。 掌柜拿起扫了一眼,倒吸一口气:“这些不是民间流传的那种,这是原版……里头这些话,比流出去的那版还狠。” 沈清枝冷笑一声:“看来,有人故意‘删弱’后才放出去的。” “你是说,这原稿的存在,本身就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她敲了敲桌子,“这分明是给大皇子设局,把水搅浑的办法。做局者那边,怕是早就插了人进这书坊了。” 掌柜沉默了。 “你的人能不能查出纸张来源?或者雕版是谁管的?” 掌柜点点头:“雕版那边是一个姓程的,他是从大皇子身边借调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他最近出事了,突然暴毙,尸体都没留下。” 沈清枝心口一震。 “你说什么?” “昨儿夜里出的事,坊里封口了,我是花了不少银子才听到风声。他走得蹊跷,好像是……中毒。” 沈清枝皱眉,思绪飞快。 “中毒灭口?”她低声道,“这个程某人八成是知道了些什么……被那边灭了口。” 她起身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开口:“我要进宫。” 掌柜一愣:“什么?你疯了?” “我得看看皇后。”她冷冷道,“你以为皇后现在能安稳?大皇子被拉出来挡枪,她那边怕也要急疯了。” “你疯了,你现在又没名分,皇后怎么见你?” “你不懂。”她看向窗外,“她不会不见我。” 两日后,皇宫——中宫偏殿。 皇后打发了下人,亲自坐下,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枝施了礼,语气平稳:“娘娘,那些书的事,您可知?” 皇后面色冷淡:“你是来威胁我的?” “我若是想威胁,早就把雕版送到太子监了。”沈清枝冷笑,“我是来救你和你儿子的。” “你什么意思?” “这局是三皇子设的,你儿子不过是个被算计的。”沈清枝将那几页原稿双手递上,“这些还不算致命,但要是流出去,娘娘觉得朝中那些老臣会怎么说?” 皇后脸色一沉,接过稿子,扫了一眼,手开始发抖。 “你要什么?” “我要你从此别再打将军府的主意。”沈清枝淡淡道,“沈瑶或者二房那边娘娘爱用便用,只是别来算计我将军府。” 皇后咬牙不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不答应,我就把雕版和这份稿子送去皇上那里,你信不信,他只会当是你在挟持言官。”沈清枝慢条斯理的说,“到时候大皇子殿下就不止是被封王那么简单了。” 皇后愤然拍桌:“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赢?” 沈清枝平静起身,理了理衣袖:“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何惧?” “什么?”皇后一怔。 “没什么。”沈清枝笑了一下,“我等娘娘的决定,晚三日,我会再来。” 说罢,她起身,走出偏殿。 门外一阵风起,吹乱她的裙角,她抬头看着天,太阳还没升出来,但远处已透着一抹鱼肚白。 她知道,这事刚开个头,真正的“动棋”还在后面。 三天后,风月楼后院。 夜色深沉,乌云密布,月光被遮得干干净净,整条街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旗角的声响。 沈清枝戴着帷帽,踩着瓦片,绕着风月楼屋脊,一路靠近后堂天窗。 “又是这儿。”她低声说了句,把腰间那只随身软包解下,翻出一小截绳索和钩爪,动作利落的挂上瓦沿。 刚爬到顶,忽听身后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慢悠悠飘过来。 “沈姑娘夜里赏景啊?” 沈清枝没回头,只是懒懒的回道:“谢公子倒是阴魂不散。” 谢凌翻身坐在她对面的瓦脊上,一手托着下巴打量她,笑嘻嘻道:“这风月楼的瓦顶怕是比你沈府的院子你都熟。” “说重点。”沈清枝警觉的四下张望,“你的人怎么安排的?” “我的人守在北墙,你这边一旦拿到雕版,我会让人放信号。”谢凌收了笑意,难得正经,“你这趟进去,风险不小。” “那你还放我一个人进来?” “你不是说你死过一次?”谢凌耸了耸肩,“死过一次的人,胆子大嘛。” 沈清枝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谢公子,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谢凌笑着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那你以后慢慢看,先吃这个,防毒。” 她接过,犹豫了下,还是吞了下去。 “你真的信我?”她问。 谢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信你,我跟你在这屋顶浪费什么时间?你要真把我害了,咱们俩下辈子再算账。” 沈清枝没再多说,翻身跃下天窗。 她动作极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屋里堆着一排排木匣子,每个都贴着封条,上书“未审”“暂封”等字样。 她翻了三排,终于在最里头的角落找到了那块雕有“天问初稿”的印板,封条完好,内容全在。 正欲收起,忽然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靠近,有人闯进来,带着冷风和杀气。 沈清枝动作一顿,迅速拉过一块帘布藏身。 “在这搜!”外头一个粗哑的男声喝道,“今晚必须找到那贱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枝屏息不动。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拿着灯笼,在屋内四处照。 一个护卫指着墙角道:“那里多了块布!” “砰”的一声,那布被拉开,然而什么也没有。 “没人。” “奇怪了……刚才有人报信,说看见她潜入这边。” “你确定?” 那人顿了顿,“……我看不清是不是她,但步子像。” 几人对视了一眼,骂了句“晦气”,转身离开。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清枝才从一处假墙后头钻出来。 她额头已经沁了一层薄汗。 她知道刚才那段时间,有人在外面放了烟雾弹,替她转移了注意力。 谢凌。 她取出雕版收好,又绕路从后门离开,直奔北墙。 第十三章 接应 黑暗中,火光一闪,天边那根竹竿上的红烟腾起。她翻身跃出围墙落地,刚稳住脚,就被人从旁拽住手腕扯进暗巷。 “谢……” 话未说完,谢凌已经按住她肩膀,“别出声,有人尾随。”两人贴着墙根站定,沈清枝微微偏头,却不敢呼吸。 不远处,一个身影悄然掠过巷口,留下一阵微风。 谢凌缓缓松了口气,“我带你走小路。” “雕版我拿到了。”她低声说。 “我知道。”他轻笑,“你不拿到,哪肯回来。” 两人穿街走巷,七转八绕,最终在一处僻静宅院落脚。 谢凌早安排好人候着,一进屋,立刻送上热水和干粮。 沈清枝没接,只是坐下道:“你那边有没有查到是谁下令追杀?” 谢凌神情冷了几分,“是三皇子身边的郑温,他的人今夜全调去了书坊。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你在查了。” “那我今晚再不动手,就等着他们把东西转移。” 谢凌盯着她,“你知道这么干的后果吗?这回惹的是三皇子。” 沈清枝咬了咬牙:“我前世死的时候,没少被他‘恩宠’。” 谢凌一怔,“你说什么?” 沈清枝冷笑:“没什么。” 谢凌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时语气也变了:“你想怎么办?” “送到皇上手上。”她淡声说,“但不是现在。” “那你要等什么时候?” “等大皇子自己出事的时候。”她转身看他,“我们要的不是单纯揭发,而是——顺势落井下石。” 谢凌看了她很久,才忽然道:“你变了。” “你没见过我以前。” 谢凌摇了摇头,“你以前不会把人当棋子。” “我以前也不会死。”沈清枝低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也不会连亲人是怎么死的都不明不白。” 谢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她。 “我能陪你。” 沈清枝抬头,声音很轻:“谢凌,我们只是合作。” 谢凌没动,只是抬手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那我就陪你合作。” 两人沉默许久,外面天已微亮。 沈清枝拿起雕版,站起身:“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必。” 她走到门口,又顿了下,“三天后,有宫宴。” “我知道。” “你会来?” 谢凌眯了眯眼:“你想我来?” 沈清枝头也没回,“你要是不来,戏就不完整。” 三日后,宫中设宴。 表面是庆祝太后寿辰,实际上,是皇后为大皇子邀功造势的局,意在将“宫中伴读”、“沈家联姻”重新摆上台面,挽救前些日子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家失德”风波。 沈清枝坐在女眷席最边上,一袭墨绿团花长裙,头上只簪了支素银簪子,看着不像来赴宴,更像是个被人遗忘的内宅庶女。 但她心里清楚,这场宴,是她亲手点的火。 而今天,火要开始烧了。 “沈姑娘。”一位宫女走近,低声说,“皇后娘娘请您到偏殿一叙。” 沈清枝没动,只是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说我头晕,不宜行走。若娘娘坚持,可让人来扶。” 宫女怔了一瞬,还是低头应了。 她不是在拒绝皇后,她是在逼皇后自己动手。 而这时,宴席主位上的大皇子已经笑着起身,向众人行礼:“臣弟等为母后贺寿,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他说完一声掌声,立刻有乐伎奏乐,宫人捧着锦盒排成一列走上前来。 礼品一个个打开,都是些稀世珍宝、异域奇物。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一旁的皇后也装作的体的附和着,实际心里已经焦灼不安。 她的人刚回来,说沈清枝拒绝赴宴。 “那贱人还真是不识抬举……”皇后低声骂了一句。 太后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皇后,怎的心神不宁?” 皇后勉强一笑:“怕是舟车劳顿,乏了些。” “年纪大了是会乏。”太后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语气意味不明。 皇后忍住脾气,正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一阵骚动,一名御前侍卫疾步入殿,单膝跪地,手中举着一个漆封的锦匣。 “启禀陛下,御史台查的‘天问初稿’雕版,已查明其源出书坊,而书坊掌管人,正是大皇子旧部。”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皇帝神色一沉,盯着那锦匣看了许久,抬手:“打开。” 匣盖揭开,是一块雕工精细的木板,字迹分明,一行行反刻的大字落入众人眼里。 “朝廷之主,若忘其本,民当复起……” “若居高位而骄逸于民,天命可否仍属之?” 每一个字,都仿佛刀子,一刀刀剐在人身上。 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茶水飞溅,众臣不敢抬头。 “荒唐!大皇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皇子脸色发白,连忙跪地:“父皇冤枉!儿臣不知此事,那雕版并非……” “住口!”皇帝猛然站起,“你与书坊多年往来,雕版入库,你竟全然不知?” “是不是你亲自写的不重要,雕版在你手底下印出来,就是你的罪!” 话音刚落,一旁太傅咳了一声,站起身道:“陛下息怒,若真是有人陷害大皇子,那背后之人意图更甚,臣请彻查。” “好,彻查!”皇帝冷声道,“但从今日起,大皇子革职,闭门思过。禁足府中,未经朕允,不得出门半步!” 皇后听到这话,整个人往后仰了半分,差点扶不住桌子。 “皇上……”她刚开口,就被皇帝一挥袖挡了回去。 “再说,连你一并治罪!” 这话一出,皇后猛地噤声,脸色如纸。 宴席陷入死寂,群臣交头接耳,已经有人暗自往皇子席那头看去。 坐在最边上的三皇子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块蜜饯,嘴角轻轻一弯。 而他身后的人,悄悄比了个“成”的手势。 宫宴散去时,沈清枝才从偏殿角门转回席中,行礼作态,仿佛什么也不知。 “怎么才来?”谢凌靠在一根宫柱边,懒洋洋地开口。 “你不是说,要我演一出戏?戏都演完了,我自然出场。”沈清枝扫了他一眼。 第十四章 风月楼密谋 谢凌走近一步,低声道:“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你什么?” “雕版的线,是我顺出来的。” “你若真想邀功,怎么不在陛下面前自己说?”沈清枝声音更低,“反而让我送上去?” 谢凌一笑,贴着她耳边道:“因为我信你。” 沈清枝愣了一下,没说话。 谢凌转身走开,只留下一句:“宫宴结束后,风月楼见。” 夜晚。 风月楼,顶楼阁间。 沈清枝坐在窗边,一盏灯、一壶酒。 谢凌走进来,衣摆沾了点风沙,带着外头晚风的冷意。 “你倒是真的来的起劲。” “你不是说,戏要完整?” 他坐下,自顾自倒了杯酒,喝了一口。 “你觉的今天这一招,皇后还能翻盘吗?” “翻不了。”沈清枝轻声说,“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拉三皇子,但那样一来,她也只能做个笑话。” 谢凌眯着眼看她:“你已经猜到是谁放的雕版?” “我没证据。”她没接他话。 “但你知道,是三皇子。”他慢慢说完,语气平静。 “你什么意思?” 谢凌看着她,“沈清枝,你想不想下盘更大的棋?” “多大?” “把三皇子,也送下去。” 沈清枝没急着回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急了,下一步,肯定不只是落井下石。” “所以我才问你——敢不敢动手。” 她放下茶杯,起身靠近他,低声说: “你要我做什么?” 谢凌也起身,站在她面前,和她距离不过咫尺。 “我要你去宫里——拿三皇子跟皇后私通的证据。”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你这是让我把命往刀口上送。” 谢凌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 “你都把命拿来赌过一次了,还差这一回?” 宫中夜色浓重,寂静的只剩巡夜太监偶尔拖着步子走过青石道的声响。 乾宁宫西侧的小道上,沈清枝裹着宫女衣衫,一步步往内殿靠近。 她手里紧攥着那枚玉佩,指尖早已被勒红。谢凌给她的东西,向来不是普通的玩意儿,这块玉佩,能开乾宁宫的窖机关。 那地方,藏着三皇子与皇后往来的私信原件,还有她需要的东西——能扳倒他们的关键证据。 半个时辰前,谢凌看着她收下玉佩时什么都没说,只淡淡一句:“你要是回不来,我替你收尸。” 她没看他,只丢了一句:“放心,我命硬。” 宫墙内,一处偏殿下方。 沈清枝蹲在角落,手指灵活的撬开砖缝,将玉佩嵌入转轴之中,轻轻一按,“咔哒”一声,地砖轻微下陷,露出一道黑黢黢的暗门。 她不犹豫,顺势跃下。 底下是一间石室,四周都是竹匣子和封文卷宗。空气湿冷,泛着陈年尘霉味。 她不慌不忙的翻找着,直到一匣未封的竹简引起了她的注意。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封一封写的极私密的信件。 一封上写着:“王儿勿忧,母自有计。”落款:皇后。 还有一封,是三皇子的回信:“事已成局,只待他自己跳进去。” 沈清枝冷笑,果然,这狗娘养的主母儿子,早就串通一气。 她迅速将几封关键信件藏进衣袖,又顺手拿了一枚烫金封印的册子——是朝中几位文臣的“名录与馈赠账目”。 她一眼扫到沈家二房之名,内心一凛。 “沈二……”她咬牙,压下怒火,把册子也一并收下。 正要转身爬出的窖,却听头顶一阵轻微的“哒”声响,有人进来了! 她动作极快的缩回角落,屏息静听。 “你确定,东西还藏在这?” 是三皇子的声音。 “属下不敢确定,但有人见到谢家人在宫外出没,怀疑是来取东西。”另一个低哑男声回话。 沈清枝脑子瞬间转了几圈:谢凌……你疯了吧,你就不能收敛点? 三皇子绕着暗室走了一圈,似在试探什么。 “这个机关有问题,上次不是这个声响。”他说着,忽的弯腰俯身,对着的砖敲了两下。 沈清枝心跳骤然加快。 若再晚三息,她就的跟三皇子正面撞上。 她手中暗扣早已扣紧,只等他再近一步,就给他来一针。 然而三皇子站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身:“走!” “殿下不取信?” “信再重要,也不如命重要。”他冷声,“今晚……不对劲。” 沈清枝暗自松了一口气,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敢从另一道出口翻出的窖。 一出的宫,寒风扑面,她整个人已是一身冷汗。 她不敢耽搁,绕着后院花径,沿着假山边的侧路绕出乾宁宫,再拐出一段小道时,前方忽然走来两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和一名老嬷嬷。 她心头一紧,低着头装作刚送药回来的小宫女。 没想到那女官却喊住她:“你是哪宫的?” 沈清枝面不改色:“回姐姐,我是御膳房的,送药刚回,路不熟。” “抬头来。” “奴婢脸上起了红疹,怕吓着娘娘,一直裹着。”她声音不疾不徐。 那女官还想细问,身旁那嬷嬷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又不是进主殿,管这么多干什么?” 沈清枝福身一礼,快步离开,一直走出宫门,才真正松了口气。 出宫那一刻,谢凌已经等在外面,靠着墙坐着,一脸懒散。 她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下,直接把藏在衣袖的信丢过去。 谢凌接住,看了眼,笑了。 “你真干了?” “不然呢?”沈清枝声音沙哑,“你以为我只是摆摆架势吓唬人?” 谢凌看着她,眼里像是笑,却又不像是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离死多近?” “我知道。但更近的是三皇子离垮台更近。” 谢凌把信收好,正色道:“我们可以推这一步了。” “但不是我出面。”沈清枝顿了顿,“让谢家的文人出面递信给太傅。” “你怕被咬回来?” “我怕被利用。”她咬字清晰,“现在局势混乱,谁先出头谁先死。” 谢凌沉默了片刻,“那你呢?打算继续躲着?” 第十五章 刀未出鞘,心已见血 “等三皇子露出獠牙,我才补一刀。” “你真狠。” “你不也是?”她轻笑,“你要不是狠心,这么多年怎么隐得住身份?” 谢凌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沈清枝,我们俩啊,活该被天打雷劈。” “那也是先劈那些狗东西,劈完再说。” 两人并肩坐在墙根,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的晨光泛起。 下一步棋,已经摆在了棋盘中央,就等谁先动手。 宫里消息传得飞快。 三皇子还没从“雕版事件”的余波里站稳脚,皇帝便在朝会上突发其想,说要大赦天下,顺带“清点官库账目,查验各衙门书牍往来,防微杜渐”。 话说的体面,实则指桑骂槐,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有人做得太过火了。 皇后在朝会上脸色发白,谢凌却在金銮殿外朝笑不语,一副局外人模样。 而沈清枝,那天夜里送出信件后,便“病了”,连着三天不曾出房门。 这日天还没亮,青姨轻手轻脚进屋,把温水和药放在桌上,低声道: “小姐,昨夜风紧,城外有动静。” 沈清枝坐在榻上,披着斗篷,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那药推开。 “我不喝这玩意了。清心的,没用。” 青姨愣了愣,“可大夫说……” “他说什么都没用。” 她声音不重,却带着一股极冷的劲儿,像冬日打骨头里抽出来的寒。 “谢凌那边什么动静?” “他的人昨夜动了,是往左相府外头去的。”青姨压低声音,“还有……镇国公府那边,有个暗哨传回,说三皇子派人接触了左相次子。” 沈清枝手指微动,冷笑一声:“终于坐不住了。” 青姨神色凝重:“小姐,您要动手?” “还早。”她下榻穿鞋,语气淡的像说“喝碗水”。 “他这一步,是试探。我若急了,就是把刀递给他。”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案前,把几张信纸翻开,淡淡问道:“城南的那位,收买了吗?” “收了。” “很好,”她将一封信递给青姨,“让他今夜送这封信去三皇子府里,说是沈家掌印嬷嬷留出来的线报。” 青姨接过一看,脸都白了。 “小姐,这……这是假的吧?” “废话,当然是假的。”沈清枝凉凉道,“但他们不会怀疑。只要三皇子急,他就一定信。” “可这上面写的东西……” “他不急,他就不会露馅。”她瞥了青姨一眼,“急了,才会犯错。” 青姨咬了咬牙,把信藏进怀里,轻声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沈清枝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灰蒙的天,像要下一场大雨。 她心里却异常清明。 这一步,是个坑。她赌的,是三皇子贪心到失去判断力。 赌他,肯为了提前动手,毁掉皇帝最后一丝对自己的信任。 夜里,三皇子府。 沈清枝伪造的信已经送到。 三皇子独自坐在书房,反复看了三遍,每看一次,神色就狠一分。 “沈家……居然真的跟谢家合了?” 他将信摔在地上,目光阴鸷。 “这贱人还真是有本事,连右相那边都敢渗透。” 门外有人小声提醒:“殿下,这事还未必是真的。” “是真的。”三皇子语气果断,“沈家的掌印嬷嬷,是沈淮南身边的人,她的死讯我查过,确实突然。而且这字迹,是她的。就算是假的,也有真消息在里头。” 他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冷声道:“不能等了。” “让左相的人动手。” “让镇国公那边,把那个叫‘周澜’的官调走。” “把沈淮南的奏折,找人做个假的送进翰林院。” 他一口气下了五道命令,屋内一片肃杀。 可他不知道,这些话,一个字不差的传到了谢凌手里。 翌日一早。 皇帝临朝。 御史站出来奏报:“陛下,近日有大臣暗中更改奏章,欺君罔上,请陛下彻查翰林院。” 这句话就像石头砸进水潭,炸出一地波澜。 而最离谱的是,假的奏章里,赫然写着:沈淮南意欲调兵进京、疑有谋逆之意。 皇帝当即大怒,拍案而起:“沈淮南是朕一手提拔,岂容你等血口喷人?” 谢凌站在朝堂下方,垂眸一笑。 而三皇子那边,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皇帝怒不可遏的命人彻查御史来源,一路查下去,最后线索指向——三皇子府中一名幕僚。 御前顿时鸦雀无声。 三皇子还想狡辩,皇帝却已经怒极反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儿子!好一个清白无瑕的臣子!” 他起身:“来人,将三皇子府暂封!” “任何人不得出入,彻查所有奏折信件!” 皇后想说什么,被身旁的太后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一场朝堂风波,就这么结了。 但没人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此刻正坐在沈府后院,一边晒太阳一边剥橘子。 “小姐,您……这是赢了吗?”青姨小声问。 沈清枝手里那瓣橘子剥到一半,停了停。 “才刚开始。” 当天下午,谢凌悄悄翻墙进了沈府。 他人还没站稳,沈清枝已经坐在廊下,看都没看他。 “谢凌,你可真够狠。” “你不是也挺狠吗?” 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我们俩,一个比一个无情。” “是啊。” “那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到底?” 沈清枝抬头,缓缓开口:“你想干什么?” 谢凌靠近她,低声道—— “我想换一个皇帝。” 夜深,京中微雨。 沈清枝坐在灯下,将谢凌留给她的那句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咀嚼着。 “我想换一个皇帝。” 这话要是旁人说,怕是要当场给塞进天牢去。 可他说得太顺了,顺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他说“今儿饭菜挺好吃”。 沈清枝倒也没当场回他。 她看着他笑了笑,说了句:“我再想想。” 谢凌也没逼她,只留下一句话:“我等你。” 人就翻墙走了,连点声响都没带。 这狗东西,就不能走个正门。 第二日。 雨没停,天昏沉的像有人将黑纱盖在城头。 沈清枝穿了件水蓝绸衣,戴了帷帽,带着青姨出门,说是去庙里进香。 第十六章 你动我棋,我拔你牙 但马车却没往庙里去,而是朝城西绕行。 那有一处旧院,门口立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永祥绸缎铺”,店铺里却无一寸绸缎。 青姨推门进去,不多时又退了出来,低声道:“安排好了。” 沈清枝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后院走去。 后院偏屋,灯火通明,案桌上已摊开数张奏折副本,还有几封信件,内容全是三皇子与数位地方巡抚的密信来往。 “这是我们能搜出来的。”屋里那人抱拳,“但能不能动得了他,还得看皇上愿不愿意彻底放弃这个儿子。” “他要是不愿意呢?”沈清枝问。 “那就让他不得不愿意。” 那人抬头,是谢凌的人。 “他多半也收到了这边消息。”那人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你得小心些,三皇子估计已经盯上你了。” 沈清枝没说话,只是扫了信件一眼,将其中一封折好,藏入袖中。 “把这些资料分两份,一份给太傅,一份送到翰林院,再抄一份给右相的人,写匿名。” “……是。” “告诉谢凌,不用等了。”沈清枝冷声道,“这步棋,我来下。” 傍晚,沈清枝回府。 刚踏进后门没几步,身边一阵风响。 青姨反应极快,猛的一推,沈清枝倒退一步,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短匕擦着她肩头划过,瞬间破衣见血。 “有刺客!”青姨怒喝。 沈清枝没退,反而猛地往前一扑,脚下连翻三步,手中银针甩出,“噗”的一声扎进那黑衣人颈侧。 可那人反应极快,竟生生拔掉银针,再度冲上前来。 青姨冲过来挡在前头,一掌劈出,被那人弹开,滚出三丈远。 沈清枝面色一寒,翻手就要再出第二波暗器,忽然一股风从屋脊落下—— “叮”的一声,一柄软剑横扫来人手腕,那刺客手中匕首被击飞,整个人被震的后退几步。 “找死也得挑地方。”谢凌从屋顶跳下,动作极稳,语气里却透着火气。 “你竟敢动她?” 那刺客一愣,看清谢凌后,转身就跑。 “想走?”谢凌身形一闪,手中软剑缠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抽,黑衣人摔了个狗吃屎。 沈清枝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人后背:“谁派你来的?” 那人没吭声。 谢凌蹲下,摸出一枚细针,对着那人手指一挑。 那人疼的差点咬舌,却死活不出声。 “看来嘴挺硬。”谢凌语气冷冷,“再挑一下,你可能就硬不住了。” “别废话了。”沈清枝拦住他,“人带走,留活口。” 谢凌点头,挥手让暗卫押下人。 他转头看沈清枝:“你果然自己动了。” “我以为你等不及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你是我的人,”谢凌语气有点不高兴,“我不来,难道真让你被人剁了?” “我是沈清枝,不是什么谁的人。”她笑了下,“死也得死在棋盘上,不能栽在胡同口。” 谢凌盯着她肩上的血迹,“你真疯了。” “你不是也疯了吗?” 谢凌盯着她半晌,突然道:“沈清枝,我说真的。” “嗯?” “你要是真不想做这事,我能带你走。” 沈清枝没回头,只看着地上的血滴,缓缓说:“我现在放手,就等于亲手把我爹娘的命白送给那些人。” “这局,我开了,就没打算退。” 谢凌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我陪你。” 沈清枝侧过脸,看着他:“你图什么?” “我说过,我也想换个皇帝。”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好,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换个规矩。” “从哪儿开始?” “从把三皇子的狗腿子,扒光了丢到宫门口那一刻开始。” 谢凌一挑眉:“你喜欢这种法子?” “很解气。” 当夜,一名三皇子幕僚的亲信,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三封密信,光着膀子,被挂在皇宫门外的石狮子上。 第二天一早,满朝皆惊。 皇帝勃然大怒:“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做的!” 谢凌坐在堂下,悠悠拱手:“陛下,臣倒是有几个疑点可以参考……” 朝堂风雨欲来,暗流翻涌。 皇帝这边还在下令彻查宫门“挂人”一事,那三封塞在嘴里的密信已经被翰林院通读过一遍,内容直指三皇子私下与地方官勾连、暗中设账、企图夺兵权。 消息刚送上龙案,皇帝脸色铁青,当场摔了茶盏。 “反了,连狗都敢算计朕了!” 众臣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而谢凌站在最末位,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宫外,沈府。 沈清枝换了身常服,正坐在厅中写信,青姨走进来,小声提醒道: “小姐,宫里太后那边派了人,说请您入宫叙话。” 沈清枝手下的笔一顿,冷声问:“什么口风?” “没明说什么事,只说太后要见沈家女一面。” 沈清枝将手里的信封收起,起身理了理袖子。 “走这一遭得小心。” 青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头应了:“奴婢这就去准备车驾。” 未时三刻,沈清枝踏入寿康宫。 太后并不在正殿见她,而是在西侧的清宴阁,身边只留了一名老嬷嬷,连皇后的宫女都被遣散了。 沈清枝行礼后刚起身,太后就笑道: “坐吧,咱们说点家常。” 沈清枝垂眸,稳稳落座:“谢太后恩典。” 太后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缓缓道: “宫里这些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母亲当年跟在我手下绣过嫁衣,聪明得很,只是可惜走的早。” “你也像她,不声不响地做事,一出手就震天响。” 沈清枝闻言,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口茶。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 “这几日的事,是你做的吧?” “臣女不敢。”沈清枝回答的不咸不淡。 “可你心里清楚,是不是?” 太后的声音忽地一沉,“你是沈家的女儿,朝廷重臣之后,如今你父兄在边关,你在朝中掀起这般风浪,若是叫敌国知晓,只怕……” “太后这话,臣女听不太懂。”沈清枝打断她,语气平静的毫无起伏。 “若是敌国能看到陛下除奸扶正,那反而更该忌惮我们朝廷,难不成……娘娘是怕他们看出三皇子如今站的太高?” 第十七章 敢赌天下者,才配博皇权 太后一愣,面色缓缓冷下来:“你以为你在玩什么?后宫不是你沈家的延续。” “那太后呢?”沈清枝抬眸,语气忽然多了几分锋利,“这几年三皇子在外招揽旧部、安插人手,您就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皇后跟他私下通信十数年,连皇帝都被瞒着,太后以为,她还能瞒过谁?” “你——”太后脸色骤变。 “臣女进宫,不是来与太后顶嘴的。”沈清枝忽然起身,屈膝一礼,“臣女只是来送一句话。” “谢凌,不是您能动的。” “若三皇子还想上位,那就自己走。别再打沈家与谢家的主意。” “否则,咱们也不是不能同归于尽。”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走,连头都没回。 太后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手中的茶盏“砰”一声碎在地上。 “疯了……这贱人,彻底疯了……” 与此同时,谢凌在东城老宅与一名灰衣人交谈。 “皇帝动了疑心?”谢凌斜靠在窗边,语气懒散。 灰衣人点头:“今早太傅入宫前,陛下单独召见过他。话没说明,但似乎暗示,谢公子你最近‘走得太近’。” 谢凌轻笑:“陛下啊……老狐狸。” “那公子接下来?” 谢凌垂眼看着手里的玉佩,缓缓道:“下一局,该让我走一步了。” “让他看看,他最怕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在发生。” 这一夜,东城谢家宅院灯火通明,谢凌连夜召见五路密使,将一封封密信发往边关。 第二日早朝,一道奏折如平的惊雷: “右相谢侯旧部已自请调往边疆,请求陛下准调军政事务,补足西北战备缺额。” 紧接着,第二道奏折递上: “谢凌,谢家小公子,特请自请出任‘京畿南道巡察使’,以整肃南部政务为名,归京辅政。” 皇帝看着这两道折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谢家开始布局了。 而谢凌,已经不打算再藏了。 他要,亲自下场。 三日后,京城风声骤紧。 谢凌的名字,几乎成了朝堂内外人人避之不及的禁词。 从他那封“请任南道巡察使”的奏折递上去之后,皇帝没第一时间回话,反而把整件事压了下来,朝堂上下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压折,不批、不驳、不理。 就是在等,看谢凌自己会不会先出招,还是会忍不住露出马脚。 而宫里宫外,也悄悄动了。 谢家的亲信被悄悄查账、跟人,几个曾经的旧部也被借题下狱,连镇国公那边都开始重新上折自清关系。 这天夜里,风月楼三楼包厢。 沈清枝换了身男装,靠窗而坐,手里拨着一串念珠,不紧不慢地数着:“一……二……三……” 门被人敲响,一名侍者低声道:“客人到了。” 话音刚落,谢凌推门而入。 他依旧一身青衣,披风上带着雨气,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 “你果然来了。”沈清枝放下念珠,语气不轻不重。 谢凌脱下披风随手扔在一边,笑道:“你想见我,我哪敢不来。” “你现在被皇帝盯着,连个眼神都有人揣摩,你还敢来风月楼见我?”她语气里没责怪,反倒像在调侃。 “盯着更好啊。”谢凌坐下,“我让他们盯个明明白白的。” “你现在是在赌,赌皇帝会不会提前动手。”沈清枝看着他,话说的直白。 “对。”谢凌点头,“我逼他出手,他若不动,我再添把火。”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赌赢了能逼出皇帝的底线,赌输了——你可能连命都没了。” 谢凌笑了笑:“那你呢?” “你不是也在赌吗?赌我真有心护你?赌我没把你当成诱饵?你不是一样早就猜到我是谁?” 沈清枝沉默了几息,淡淡道:“你若真是那个人——” “那现在已经危险了。” 谢凌接过她话头,一口喝干了桌上的茶。 两人都不说话,风吹的窗纸呼呼作响。 半晌,沈清枝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七岁那年。”谢凌语气轻松,“那年我母亲自缢,我父皇驾崩,后宫口口声声说是宠妃争斗,实则早就被太后和现在的皇帝暗中算计的干干净净。” “我那时才明白,皇家没有亲情。” “而你,沈清枝,第一眼看见你,我没动心。” “但第二次,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 沈清枝低头,眼神晦暗不明。 “你是想让我帮你一起篡位?” 谢凌摇头:“我不需要你帮我篡。” “那你想要什么?” 谢凌眼神认真的看着她:“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你帮我谋朝也好,不帮我也罢,我都认了。” “但我想你活着,一直在我身边。” 沈清枝没动。 谢凌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低沉: “我见过太多人为了权势舍弃所有,我也可以。” “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可以不要这江山,但不能没你。”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沈清枝缓缓抬头,看着他那张说不出是玩世不恭还是藏刀藏针的脸,许久才吐出一句: “你现在不能不要这江山。” “而我,也不能跟你并肩。” 谢凌眼神微动,刚想说话,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不多时,青姨披着斗篷冲上楼,喘着气道:“小姐!出事了!” 沈清枝起身:“怎么了?” “城东卫司的人突然围了沈府,说奉旨抄家!” 谢凌眉头一拧:“皇帝动手了。” “不是动你,是动我。”沈清枝冷笑,“他这是杀鸡儆猴。” 她抓起披风往外走,谢凌一把拦住她。 “你不能回去。” “我不回去,沈家名声就毁了,我兄长还在边关,若让人说我们通敌,谢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谢凌声音一沉,“我跟你一起去。” 夜里,沈府大门外火把成排,一队锦衣卫拿着旨意,正翻箱倒柜,指着老夫人怒斥:“你们沈家通敌谋逆,接下来的东西都要封,任何人不得擅动!” 老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荒唐!通敌?我们沈家代代为将,战死无数将士,你凭什么说我们通敌?” 第十八章 诛心一击,局中局开启 为首的锦衣卫掏出一道黄绫圣旨,高声念道:“沈淮南涉嫌私调边防、擅改战报、暗通西陲!” “圣上有旨,封其家宅,查明真相之前,不得进出!” 老夫人颤着手:“谁敢污我孙儿?!这是谁的谗言!”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是我。” 人群让开,沈清枝和谢凌并肩而来。 “这事是我做的。”沈清枝站在夜色中,声音清清冷冷,“皇上不想动谢凌,那就拿我沈家来换。” “可惜啊——” “我偏不让你如意。” 谢凌走上前,抬头看着锦衣卫为首那人:“你认得我吗?” 那人一愣,脸色僵住:“谢……谢公子……” “那你也知道,你今天若再敢踏进沈府一步,我谢凌就敢让你明天人头落地。” 那人腿一软,连连后退。 谢凌冷声一喝:“滚!” 风里,那些锦衣卫谁都没动手,最后像退潮的水一样,悄悄撤了。 谢凌看着沈清枝,半晌没说话。 沈清枝低声说:“从现在开始,皇帝不会再犹豫了。” “下一步,他会杀你。” 谢凌点头:“所以我得先动。” 皇帝设宴了。 名为“清赏夜宴”,实为清君侧前的“秋后问斩”。 宫里从未这么热闹过,群臣齐聚,甚至连外藩来的使者都被请了进去,说是皇帝要“昭告四海,定朝纲正风骨”。 但只要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场宴,是一场杀局。 因为请帖上,写着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惊的名字—— 谢凌。 宴会那晚,御花园灯火通明,彩灯缀树,乐伎齐鸣,表面上歌舞升平,实则杀机重重。 谢凌穿着一袭藏青官服,佩剑而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却像是来赴一场花宴,慢慢的走进宴席,目光淡淡的扫过皇帝、太后、皇后,再轻飘飘地落在三皇子那边——那家伙笑得比谁都像个“无辜人”。 “谢公子果然应邀。”皇帝声音听不出情绪。 “圣上金口玉言,谢某怎敢怠慢。”谢凌一拱手,语气淡然。 “你来得好。”皇帝轻声说,“朕正想与你谈谈‘巡察使’一事。” “谢凌也正想当面与圣上请罪。”谢凌忽然一笑。 皇帝一挑眉:“哦?何罪之有?” 谢凌缓缓站起,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满场乐声: “谢家子弟私自联络边军,暗查户部账册,刺探军机、打探皇子私事……” “这些事,我都干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哗然。 皇帝眼神猛地沉了下来,身边的侍卫悄悄贴近,他却抬手止住。 “你倒是老实。”皇帝慢慢站起身,“可你可知,这几桩罪——足够诛你九族。” 谢凌不急,反而笑了。 “圣上说的是。” “但若不是我暗查,如何能把大皇子谋私开印、三皇子暗通皇后、户部亏空千万、边关物资被调包这几桩事翻出来?” 皇帝脸色阴沉如墨。 “谢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不敢。”谢凌单膝下跪,“臣只想说,若陛下愿查,谢家愿开门纳审。但若不愿,那臣只好以命担保,把真相交给天下人了。”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 太后忍不住站起,厉声道:“谢家谋逆之心早显,圣上,何必再容他胡言?” “你闭嘴。”皇帝忽然冷声。 太后一愣,没想到这句会当众说出来。 皇帝却已缓缓坐下,目光森冷。 “谢凌,你想做什么?” “臣不敢做什么。” “只是愿为朝廷、为先帝,为右相留一线清明。” “若陛下信得过,谢凌可束手听封,赴狱审理。” “若陛下信不过……”谢凌站起身,目光灼灼。 “那谢家,明日起,请旨自退。” “自建南巡府,离京就职,驻防边境。” 皇帝冷笑:“你以为你能走的了?” 谢凌淡淡回道:“走不了也得走。今晚若出不了宫,明日京中百姓就能看到我谢凌是如何被‘冤杀’的。” “户部、兵部、翰林院,我都留了信。” “只要我一日不出宫,第二日早,三位值守太常寺的御史,就会将卷宗抬去文庙门口焚烧,三百封折子会同时送往各地守将案前。” “我谢凌,要么活着走,要么轰轰烈烈死。” 空气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一笑:“你这脾气,倒是不像你父亲。” 谢凌垂首,拱手不语。 皇帝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一旁侍卫。 “让他走。” 谢凌走出御花园那一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门口,沈清枝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里。 她没问什么,只递过来一壶酒。 谢凌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你赌赢了。”她说。 谢凌闭着眼笑:“现在轮到你了。” “我?” “是时候了。”谢凌看着她,“该轮到沈淮南进京。” “沈家,要归位。” 沈清枝没有笑,只在雨里缓缓开口:“这一场啊,还早得很。” “但我会赢。” 京城四门大开,百官齐聚。 沈淮南回京了。 这位战功赫赫、随父镇守边境多年的将军,衣甲未脱,尘土未洗,连马上的风都带着血腥气。 他没有绕行入城,选的就是最直的一条御道,一路正中骑进太和殿前。 守门将军想拦,被他一句“本将奉调回京,谁敢拦我便是抗旨”,生生怼的语塞,最后只得低头放行。 皇帝在殿中远远看着,手中茶碗轻轻晃着,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 —— 沈淮南下马,卸剑,三步并作两步进殿,单膝跪地,拱手如山:“末将沈淮南,参见陛下。” 这声沉的像锣鼓,吼得满殿威风都压了一截。 皇帝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道:“沈爱卿,回来了。” “回来了。”沈淮南抬起头,“为陛下,也为沈家一个交代。”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 —— 当天夜里,宫中风声再起。 谢凌以南道巡察使之名赴任,不走官道,不拜相送,直接挂帅出城。 前脚走,后脚沈淮南便进了议政厅,连夜上折,请求彻查“三皇子私调军资”一案。 太傅、户部、御史、刑部皆附议,百官震动。 第十九章 退避三舍换新局 而这夜,三皇子也终于坐不住了。 他知道,沈家回京,意味着他的退路全无。 谢凌能走,是因为他有命可赌;沈淮南能留,是因为他背后千军万马。 而他三皇子,除了一个早已心灰意冷的太后,什么都没了。 第三日夜,沈府后院。 沈清枝站在池边,鱼食一颗颗撒下去,水面波澜起起伏伏。 青姨拿着一封信快步过来:“小姐,三皇子的人来了,说……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在哪?” “福宁寺。” 沈清枝勾唇一笑:“他终于忍不住了。” “小姐,是不是太冒险了?” “正因为他急,所以现在是他最露破绽的时候。” 沈清枝轻轻将鱼食罐收起:“去,通知谢凌的人,今晚我去会一会这位皇子。” “他要是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他。” 夜深,福宁寺后院偏殿。 一盏灯、一壶酒、两个席。 三皇子早早等在那,身边连个贴身随从都没有,显得从容的过分。 沈清枝进门,扫了他一眼,没有坐,只淡淡开口:“你找我做什么?” “聊聊。” 三皇子自斟自饮,声音低沉:“你很聪明,也很毒。我以前还真没瞧出来。” “你也不傻。”沈清枝回敬一句,“能藏那么久。” “可惜我输了。” 他说的平静,却慢慢抬起头看她,“但我也不想你赢。” 沈清枝听着这话,眼皮一跳。 下一刻,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袖中银针飞出,打向桌角! “轰!” 一声闷响,桌下炸出浓烟,三皇子咬着牙往后一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居然带火药?”他暴怒。 “明知道你设局,我难道毫无准备来送死?”沈清枝冷笑。 “你根本不是来和谈的!”他怒极反笑,“你是想来杀我!” “错,我是来等你露出这副嘴脸的。”她冷声说,“你若还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从我愿意来见你开始,就已经把你当死棋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一队谢凌的死士破门而入,手起刀落,三皇子的几个藏身侍卫瞬间倒地。 三皇子被按在地上,脸贴着泥地,还在喊:“沈清枝你不得好死——我做的一切,都是你逼的——” 沈清枝站在他面前,平静开口:“可惜你没机会再说第二句了。” “押回去,送交大理寺。” “明日,让皇帝亲自判。” —— 第二日。 三皇子因“密谋逆案、私调兵权、联通外敌”三宗罪,当堂削爵,入狱待斩。 而太后,也在当晚“病重”,再未涉政。 皇后紧随其后,被削封号,幽居静心堂。 皇帝登堂,罕见的说了一句话:“谢凌有罪,但他救了朕。” 沈家复位,谢家军调往边疆,镇守三线。 而沈清枝,从始至终,都没踏入过朝堂一步。 直到第三夜,谢凌轻轻翻窗进沈府,一句话未说,只把一件玄色披风披在她肩上。 “都结束了。”他说。 沈清枝却道:“没。” “还有你。” 谢凌盯着她。 沈清枝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 “你要不要——做皇帝?” 谢凌沉默半晌,忽然勾唇笑了:“你要我做,我就做。” “你若不愿,那这皇位,我也不要。” 沈清枝低头,嘴角轻轻扬起:“你疯了。” “对。”谢凌靠近她,语气低低的道,“但我疯起来,只认你。” 大雪如约而至,封住了宫墙之外的喧嚣。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可皇城里,却热得惊人。 一纸诏书,震动朝野—— 谢凌,谢家幼子,奉圣命暂摄国政,辅佐新帝。 理由是皇帝抱病,需静养,而国政不可一日无主,朝臣联名举荐谢凌辅政,皇帝准之。 明面是摄政,实则——夺权。 谢凌的登台,并非一锤定音的顺理成章,而是他与沈清枝,用一场又一场的算计,一封又一封的折子,一人又一人的投诚,一步步逼出来的。 谢家、沈家、太傅府、户部、兵部……所有该掌握的,他全掌握了。 如今陛下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而谢凌也没真的立刻进宫,而是在朝堂外连发三道告示: 第一,肃贪清冗,追查三年内虚官假册。 第二,设问责台,百姓可当面陈情,敢欺压者皆斩。 第三,三月之内,边疆军务全归巡察使直统。 这一套打下来,谁都明白: 谢凌,是要动真格了。 沈清枝这几天一直没出门。 谢凌封了她的院子,不准人来打扰。 青姨天天劝她出去走走,沈清枝却只是坐在窗边,一句话不说。 直到谢凌亲自来了。 他没穿朝服,只穿着最寻常的青布袍子,抱着一坛子女儿红,敲了敲窗户:“沈姑娘,今儿天晴。” 沈清枝没搭理。 “我今天没杀人。”他又说。 沈清枝抬了下眼皮:“那你想杀谁?” 谢凌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把酒坛搁在桌上。 “我想杀我自己。” “杀了自己,就不用坐那张椅子。” 沈清枝盯着他,终于开口:“你不想登基。” “我不想。”他点头,“但我不想别人坐。” “你坐上去,后面就没退路了。” “我本来也没路。” 沈清枝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要我怎么办?” 谢凌笑了:“你当然还是你。” “你若想走,我给你马、给你路、给你名。” “你若想留下,我把后宫一刀砍光,只留一个位子给你,什么昭仪贵妃统统别提,直接一纸诏书,封你皇后之位。” 沈清枝眼神微动:“你说的倒是轻巧。” “我这人一直不讲规矩。” 谢凌看着她,忽然认真起来。 “沈清枝,我是真心的。” “从你带着袖箭躲在福宁寺后墙、半夜摸到书坊查账、把三皇子打进死牢那一刻起——” “我就认定了。” “你若死,我赔命。” “你若活,我给你一个全天下。” 沈清枝的手在膝上收了收,许久,低声道:“我可以不做皇后。” 谢凌没说话。 她转头看他:“我不想被写进史书,不想人说我靠你上位,不想被千人评说,万民妄议。” 第二十章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 谢凌看着她没动。 沈清枝也不躲,她盯着他,语气一点点往下压:“我这辈子做过的事够多了,杀人、顶罪、陷人于死地、给三皇子送绊子……哪一件留得清白?” 她抿了抿唇,声音比方才还要轻些:“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凌站在那儿没动,半晌才出声:“我知道。” 他嗓子有些哑,像喉咙里藏了把锈刀,开口就拉得人心里咯噔咯噔响:“你是什么人我早知道了。” “可我就是喜欢你。” 沈清枝心头一震,像被什么拽住了似的,她偏头不说话,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袖口。 谢凌往前一步,手覆上她膝上的手,那动作稳的很,可掌心却是烫的。 “你要不要做皇后都行,你愿意跟我走,我就把这江山留在宫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若不愿意留下名声,我可以不做皇帝。” 沈清枝听见这话心底一颤,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一眼,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指节收紧了些。 谢凌没逼她,他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手:“你想走,就走。” “这宫门我来开,圣旨我来写。” “你若还想回沈家,我陪你一起走。” 沈清枝忽然就有点想笑,可嗓子里却发不出声。 谢凌看着她沉着不动,心头有些堵:“我说这些,不是叫你为难你自己。” “只是你说你不想要皇后的名分,是不是你以为……我想给你那个名分,是为了补偿?” 沈清枝抿了抿嘴,轻声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 谢凌点点头:“那你也该知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是在求你留下。” “我是跟你说,我想把你留下。” “你不欠我什么,谁也不欠谁。” 沈清枝扯了扯嘴角:“那你放我走。” 谢凌:“你真要走?” 沈清枝声音平静:“现在不走,以后更走不了。” 谢凌没说话,手指却紧了紧。 他低头盯着她的手,好像在看自己能不能再抓紧一点。 一阵风吹进殿里,灯火摇了摇。 沈清枝眼睫轻颤,还是没说话。 谢凌忽然问:“你怕被人说你依靠我上位?” 她点了点头。 他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依靠过我?” 沈清枝怔住。 谢凌道:“从福宁寺查账,到书坊暗访,再到三皇子被踢下来,这些都是你不是我。” “你救谢家,是你自己担了罪,是你跪着把太后的赦旨逼出来。” “我身为谢家子,在你后头喘气都来不及。” 沈清枝听着这话,心头突然一酸。 谢凌低声说:“你哪里依靠过我?” “我依靠你才是。” “没有你,这局我早就输了。” “我现在能站在这儿,是因为你。” 殿内静了一瞬。 谢凌慢慢收了收手:“我不会拦你。” 他声音轻了:“但你走了,我可能不会留在这儿。” 沈清枝猛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谢凌垂眸看她一眼,语气温和的像一潭水:“你说你不想被写进史书里,不想人记得你是皇后。” “可如果我不在了,就没人会记得你。” “你只要愿意留下,我这辈子不再纳妃,不立后,不生子。” “我只要你活着。” 沈清枝闭了闭眼,心底像被谁按住了似的。 她缓了缓,才轻声问:“那你要是不做皇帝,打算去哪儿?” 谢凌低声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哪怕你要回沈家,我也陪着。” “沈家那帮老家伙要赶我,我就天天站在沈府门口站着。” “你哥打我,我也不躲。” 沈清枝咬了咬唇,没说话。 谢凌道:“你别为难自己。” “我知道你不信人情,也不信承诺。” “可你若不信我,也别太信自己。” “你嘴上说不要,可你要是真不要我,早就把我一刀捅了。” 沈清枝心里一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狠。” 谢凌笑了一下,声音压的低低的:“你不狠。” “你就只是不想被伤第二次。” “你信不过我,但你更信不过这世道。” “可我谢凌不信命。” “你想写自己的名字,那我帮你写。” “你要是想活的清清白白,不留一句话,那我就守着你,不叫你死。” 沈清枝看着他,许久,低声道:“你要是后悔呢?” 谢凌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 “就算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也认了。” “我活着,就是为了你活着。” 沈清枝听着这话,喉头动了动,忽然起身,走到殿门口。 她站那儿看着外头。 谢凌没追出去,只是站在原地等。 半晌,沈清枝说:“我不要当皇后。” “你也别当皇帝。” 谢凌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 沈清枝又说:“可我得先送兄长一程。” 谢凌:“我陪你。” 沈清枝轻声:“他不会愿意你出现的。” 谢凌没说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沈清枝转头回来看着他,声音带着点轻微的疲惫:“我现在只想自己静几天。” 谢凌道:“我明白,我给你时间。” “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我就在这儿,不走。” 沈清枝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殿。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没回头,只淡淡的说了句:“谢凌。” 谢凌应了一声:“在。” 沈清枝低声说:“你这人……有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 说完就走了,没等他回应。 谢凌站在殿内,许久,忽然笑了下,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你要是喜欢,那我这命就值了。” 沈清枝走出景仁殿那一刻,天都快亮了。 宫门没开,四处静得像死水,只有远远传来几声宫人的脚步声和清晨的钟鸣,幽幽地敲在人心上。 她披着斗篷站在廊下,风从袖口灌进来,吹的人一激灵。 有人快步走来,是顾苒。 “姑娘。”顾苒低声唤她,“您怎么不歇着?” 沈清枝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的出宫一趟。” 顾苒皱眉:“公子那边……” “他知道。”沈清枝打断她。 她不想多说,只是看着东方那一片渐亮的天色,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备马。” 顾苒愣了下,低声应了一声:“是。” 第二十一章 送别 城外乱葬岗,天光刚露出一丝。 谢正清的尸身还没下葬,沈、谢两家那边都一直压着没动。 因为没人敢动。 沈家老爷子病重,几位堂兄个个避嫌。右相停职察看,眼下也无人敢触霉头。 她这一走,身后也没什么人能替她顶这儿。 谢凌早就说了,他要陪她走这趟,可她不让。 沈正昭的身影从山坳里出来,一身黑袍披风,脸上带着一丝不耐。 “你还真来了。” 沈清枝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 沈正昭冷笑:“谢家二少谋逆,论罪诛九族,若不是你命硬,这时候早死八百回了。” 沈清枝没跟他争,只淡淡地说:“他死了,我得送。” 沈正昭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冷声说:“你是沈家女不是他们谢家的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沈家?” 沈清枝:“我有。” “那你还不肯回沈家?这么多条命还没换回你半点真心,沈家就这般让你厌烦?” 沈清枝神色不动,只说:“我回不去。” “不是不想,是不能。” 沈正昭像是被戳中了,怒火上来,低吼一声:“不能?” “我就知道你早跟谢凌是一条船上的!” 沈清枝没理会他,只走到那口破棺前站住。 棺盖是临时钉的,歪歪扭扭,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 她俯身,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那粗糙的木板。 谢正清死的时候没人看见,可她心里清楚。 他死的不甘心,也死的不值。 她低声道:“二哥,是我对不起你。” “你总说我命硬,可我偏就不争那一口气。” “现在你走了,我也不想再争了。” “谢凌若是保得住这条命,我就陪他过一辈子。” “保不住——那我就随你去。” 棺材是她亲手抬进土里的,城外无人,只有顾苒和几个老兵帮忙,风大的能吹断人骨头。 沈清枝没掉眼泪。 她知道谢正清死的憋屈,但这一口气不是她来争的,是谢凌。 她能活到现在,就是在等谢凌争回这口气。 她站在坟前,额头贴着碑石,声音低的几乎被风吹走。 “我走了,你别怪我。” “你想要的,我会替你讨回来。” 她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殿里的灯都亮着,谢凌坐在案边批折子,见她回来,只说了句:“晚饭还热着。” 沈清枝走进去,斗篷脱了扔在一旁,问:“你把二哥的案子翻出来了?” 谢凌:“翻了。” “查出来了吗?” “还在审。” 沈清枝转头就走,谢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她没回头,只说:“我要见狱里的人。” 谢凌皱眉:“你现在去,逼出来的话也未必能用。” “给我三天。” “我亲自审。” 沈清枝停了半晌,才慢慢点头:“三天后,我要听实话。” 谢凌嗯了一声。 她没走,转身走到案边:“你这些奏折,看的懂么?” 谢凌挑眉:“你要教我?” “我不教你。” “我是来看有没有谁骂我了。” 谢凌失笑:“太后那边有一封。” 沈清枝:“翻出来我看看。” 谢凌真去拿,翻了半天,从奏折堆里翻出一张纸,递给她。 沈清枝一眼扫完,皱了皱眉:“她说我行为不检,应去城外清修?” 谢凌嗯了一声:“她还让你闭门思过。” 沈清枝挑了挑嘴角:“你怎么看?” 谢凌一边喝茶一边说:“不去。” “我谢凌这人,宠谁都不长久。” “只有你,我想宠一辈子。” 沈清枝忽然伸手把奏折一把扯碎。 “别看这些废话。” “我已经不是你朝堂上的棋子,也不是你安抚后宫的摆设。” “我要做什么,我自己定。” 谢凌看着她扯完一的纸,叹了口气:“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沈清枝把手一拍:“我就这样,你能耐我何?” 谢凌慢悠悠的收拾纸屑:“不能,我惯着你。” 夜里,沈清枝洗完回来,靠在软塌上,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那三皇子呢?” 谢凌说:“还关着,暂时不动他。” “他命大?” “是他背后的人还没浮上来。” “你要怎么逼?” “我不逼。” 谢凌抬头看她:“你不是说,你不想再沾这摊子浑水。” “那就由我来。” 沈清枝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开口:“谢凌。” “嗯?” “你真的不后悔吗?” 谢凌仰头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额前还未干的碎发上,轻轻笑了声。 “我活这些年,头一回不后悔。” “要真后悔……也是没早点把你拐进家门。” 沈清枝看着他,突然问:“你说……咱们会死在哪一天?” 谢凌愣了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知道你要不要命。” 谢凌走过去,把她头上的帕子拿了,亲手替她拭了头发:“我这命早给你了。” “你若想要,我明天就死。” “你不舍得。” 沈清枝笑了一声。 “那我就活着。” 这一夜,殿内很静。 宫外的风吹过重重宫墙,把夜都吹得发亮。 谢凌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宫墙外的黑暗,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仗才刚开始。 可他谢凌,要的不仅是整个天下,也要她活着。 活得堂堂正正,干干净净。 她说她不要皇后的位置,那他就让这世道从此不必再有皇后。 太和殿里,气压低得吓人。 御史台的折子一封封飞进来,弹劾沈清枝的、质疑谢凌的、哭着喊着要给三皇子翻案的,全都塞在一块,堆的案头老高。 谢凌坐在龙椅一侧矮椅上,翻了两页没吭声。 底下的内阁首辅陆礼瑾跪着,满脸通红,憋着一肚子话想说,可又不敢先开口。 谢凌看完最后一封,随手一丢。 啪的一声,折子摔在地上。 陆礼瑾吓的一激灵。 “起来吧。”谢凌开口了,声音淡的跟风似的,“跪着没用,想说什么,站着说。” 陆礼瑾咽了口唾沫,慢吞吞站起来。 “公子……您要是真想立沈姑娘为后,这一步,得缓一缓。” 谢凌没看他:“理由?” “她来历太杂,沈家现在又……唉,眼下您上位本就被众大臣质疑,您又明摆着将来不立储,臣下都怕......” 谢凌淡淡问他:“怕什么?” “怕朝局不稳,怕后宫不服,怕太后发难,更怕……” 第二十二章 老狐狸的反扑 “你们怕我。” 陆礼瑾被这话噎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谢凌继续道:“你们怕我现在宠沈清枝,以后沈清枝插手朝政。” “怕她有一日被我厌烦了,朝堂又得换人扶新人。” “更怕她哪天要是死了,我连皇位都不要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刮着陆礼瑾的脸。 “臣……不敢。”陆礼瑾低下头。 谢凌没再理他,起身走下御阶:“你们不敢的太多了,我早就习惯了。” “你只需告诉我一件事——” “皇后的位置,现在是空的,新帝现在年幼,朝中基本以我为主是不是?” 陆礼瑾低声回:“是。” “那不就行了。”谢凌道,“她要,不打紧。你们不服,也不打紧。” “这后位是我谢凌说了算,还是朝堂上这些老家伙说了算?况且,现今我还只是摄政,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陆礼瑾噤若寒蝉。 太后宫里,气得快掀屋顶了。 崔嬷嬷小声劝了好几句,太后拂袖:“滚出去,别在我这儿晃!” 崔嬷嬷躬身出门。 太后来回踱步,眼里都是怒气。 “沈清枝……沈清枝……” “一个罪臣之后,贱籍出身的,居然想做皇后?” “谢凌疯了。” 她猛地坐下,咬牙切齿:“传懿贵妃进宫见我。” 懿贵妃来的时候,太后已经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坐在榻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开口:“你听说了?” 懿贵妃低头:“听说了。” “谢凌要立沈清枝为后,你怎么看?” 懿贵妃眼皮一跳,小心翼翼的说:“臣妾……不敢妄议。” 太后冷哼一声:“你若不敢,我也不会叫你来。” “你也是有儿子的,三皇子可还关着?” “你若想让他出来,得出点力。” 懿贵妃心里一紧:“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谢凌忌惮我,但他听沈清枝的。” “你去她那儿走一趟。” “说好听点是问候,说难听点……” “就让她知道,这后宫里,她不是什么人都能压住。” 懿贵妃咬牙点头:“臣妾明白了。” 另一边,沈清枝刚起身,外头就进来个太监,小心地通传:“沈姑娘,懿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顾苒皱眉:“这才天刚亮,来得还挺勤快。” 沈清枝没说话,只把披风搭上:“让她进来。” 懿贵妃一身水红宫装,头上珠翠叮当响,一进门就笑着行了个礼:“沈姑娘可还安好?来日若正式登上后位,可别忘记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啊。” 沈清枝慢条斯理地坐着,顾苒给她端了碗汤,她吹了吹,喝了一口,才淡淡道:“托贵妃娘娘的福,还活着呢。” 懿贵妃这句问安被噎回来,脸色挂不住,但还笑着:“沈姑娘这脾气和当年你母亲一样,直来直去,臣妾真是佩服。” 沈清枝放下汤碗:“贵妃娘娘今天来,不会只是夸我吧?”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绕弯子。” 懿贵妃终于绷不住了,笑意一敛:“沈清枝,你真以为凭你现在的身份,真能坐稳后位?” 沈清枝抬头:“你要跟我讲身份?你家靠着太后进的宫,你儿子如今还在牢里蹲着。” “如今朝中以谢凌为主,你们如今的位份入场,也是看在先前没做什么坏事的份儿上。” “且不论我是否真的在意这个后位,若我想要,我父兄常年镇守北境,挡着北方蛮族,立下汗马功劳,你说我没资格,那你说谁有?” 懿贵妃脸一僵:“你疯了?你要把这后宫闹翻天?” 沈清枝冷笑:“我早就不在乎翻不翻天了。” “你儿子出不来,是你自己的事。” “你别指望我给你开门。” “我连我身边人的命都护不住,你算老几?” 懿贵妃气得浑身发抖:“你——” 沈清枝起身,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走了。” “再敢来挑事,门口放狗。” 懿贵妃气急败坏,甩袖就走,宫裙在地上刮得沙沙响。 顾苒看着她背影,咂舌:“这人也不看看时候,您才刚送完灵,过来跟您讲排场,嫌自己命太长了吧?” 沈清枝嗤了一声,坐回软塌。 她闭了闭眼,声音低低地说:“再忍两天。” “三天期限一到,该动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顾苒点点头,压低声音:“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那位……也该坐不住了。” 沈清枝咬着牙,声音像淬了毒:“我要他们一个一个都受不了。” “不是死,死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生不如死,要让他们活着,看着自己是怎么败的。” 与此同时,东宫偏殿,密信送进三皇子案后主使手中。 那人看了一眼,火速写了几个字,藏在书轴内,交给内监送出宫去。 而就在这密信送出的时候,谢凌正在殿中,将一件密封奏本扔到了桌上,冷声吩咐: “让刑部明日开堂。” “从三皇子案,往上查。” “一个不许漏。” “沈清枝要的,不只是一个交代。” “我要让她亲手看着,那些咬过她一口的狗——” “怎么跪着求她原谅。” 刑部大堂,铁链叮当,长条木凳排了一溜,守卫两侧戒备森严。 谢凌穿着常服,也没摆驾声势,站在审案席后方,亲自监审。 陆礼瑾跪在一旁,手里拿着卷宗,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刑部侍郎立在堂下,声音沙哑: “三皇子涉贿、涉杀、涉逆谋,今堂开审,若有冤屈,准陈。” 三皇子被压上堂时,整个人跟从泥坑里刨出来的一样,鬓角乱了,衣摆破损,脚上还带着镣铐。 他抬头,目光扫过谢凌的方向,笑了一下:“原来你亲自来审了。” 谢凌没理他,眼神都没动一下。 谢宴被按在凳子上,刑部侍郎冷声开口:“关于你构陷谢正清、私通外使、买通勋贵、暗害沈氏之事,可有否认?” 谢宴慢条斯理的反问:“你们有证据吗?” 堂上鸦雀无声。 谢宴又笑了:“谢正清死了,沈清枝还活着,证据呢?谁能说得清?” “就凭她那几句话?” “还是你们今天谁拿了谢凌的银子,要一口咬死我?” 谢凌终于开口了。 “把人带上来。” 他语气平静得很,一点火气都没有。 可这平静的调子落在谢宴耳朵里,却比刀子还冷。 很快,两名重犯被拖了上来,一人是户部侍郎的次子,一人是礼部尚书的孙女婿。 两人被拖进来的时候脸都白了,眼下发青,嘴唇哆嗦。 第二十三章 金水桥对峙 谢凌开口:“说吧。” 户部次子扑通一声跪下:“三皇子逼我……说沈姑娘勾结外敌,说沈、谢两家勾结有私兵,我、我只是写了个供词,根本没见过人!” 礼部孙女婿也跪下了:“我也是,沈家被查那几天,他逼我写折子,编了沈姑娘私拿皇榜进书坊的事……我什么都没见过,是他让我说的……” 谢宴脸色唰一下变了。 “你们胡说!”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诬陷人了?” 谢凌抬了抬手:“带下去,继续审。” 那两人被拖走时都在求饶:“大人饶命!是三皇子!我们有回信,有对账本,还有他手写的……” 三皇子猛地站起身,拖着镣铐往前冲:“谢凌你这是冤枉我!” 谢凌一声没吭。 三皇子吼道:“你不能这么干!我是皇子!我可是皇室血脉,若你真是那个人,你我还有血缘关系,你不能为了一个沈清枝,把我往死里整!” 谢凌走到他面前,垂着眼看他。 “我只问你一句。” “当初设计诬陷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我谢凌要护的人?” 三皇子咬牙:“她出身低贱,她母亲是罪妇!她配不上你!” 谢凌语气平静:“她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让你死,不是因为你诬陷她。” “是你不该在知道她是我护着的情况下,还敢碰她。” 谢宴浑身发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一次!你哪怕贬我为庶人也行,我就想活着!” 谢凌站在原地,低头看他。 三皇子跪在地上,嘴角抽搐,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谢凌没说话,转身往堂外走。 “传旨。” “夺宗籍,逐出皇族,送刑部,判流三千里。” “终身不准回京。” 陆礼瑾听到这句话,心口直跳,连忙跪下:“三皇子毕竟是皇室血脉,可否留一命在宗室?” 谢凌停下脚步,头也不回:“他现在,还有命。” “你若再求,我让他现在就死。” 陆礼瑾一下噤声。 谢宴被拖走的时候,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腿软,整个人都像抹了油的破布一样耷拉在地上,连挣扎都不敢挣。 沈清枝站在廊下没动,一只手垂在身侧,手指弯了弯,那动作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谢凌从阶上下来,走到她面前站住了,也没说话。 “接下来,该动太后了。”她先开口了,声音不高,但一句话压得周围都安静了。 谢凌看着她,沉默了一息,问:“你想怎么动?” 沈清枝往侧边让了一步,语气也带了点凉:“如今是你掌大权,你问我?” 谢凌听着这话,嗓子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到底没说。他伸手把她手拉过来,掌心有点凉,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别怕。” “怕?”沈清枝抽回手,“我何时怕过,怕有用吗?” 她转身要走,却被谢凌扣住了手腕。 “你听我说。” “咱们这一步,一旦动了太后,就没回头路了。” 沈清枝看着他,没动。 “我知道。”她咬了咬牙,“可不动也不行。” “陆礼瑾替三皇子求情,不是怕你杀他,是有人在背后捏着他命。” “太后的牌还没打完。”她说,“你再留着她,迟早得被反咬。” 谢凌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痕,心里发堵。 “你别动,我来。” “不管怎么说,她算是我的血脉亲人,我自己来断。” 同一夜,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太后披着披风到了御前,身后跟着两个老嬷嬷,脸色冷得厉害。 “凌儿——你要想清楚。”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谢凌抬起手,摆了摆:“旁人都出去。” 宫人退出去,殿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太后坐下,直接把一封信拍在案上,“你知道这是什么?” 谢凌没接,手搭在案边,指节轻轻点着。 “你再敢动我身边的人,我把这封信送去宗人府。”她盯着他说,“你敢拿皇权压我,我就敢拿你父亲的事来换命。” “你做不干净,我也不会让你安生。” 谢凌一点点地把她说的话听完,然后低头笑了下。 “我就知道,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帮我掩盖身份,是拿我当刀。” “从头到尾,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太后被他说得脸上发沉,正想发作,谢凌站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封好的黑封令文。 啪的一声丢在她面前。 “你不配做太后。,从今日起,住去静安殿,永不参政。” 太后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撕那文书,“你疯了?你敢这么做——” “我不仅敢,我现在就敢让你搬!” 谢凌一句话扔出去,殿外立即冲进来两队禁军,全副武装,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太后彻底变了脸。 “谢凌,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谢凌站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碴:“我娘死在你手上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是不是也该被劈?况且,我都还没让你偿命。” 太后瞳孔剧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要往后倒。 谢凌朝身边禁军一摆手:“送她去静安殿。” “以后她出宫一步,宫规杖责五十,宗人府备案。” “擅用私权者,废籍。” 禁军们齐声应下,片刻后便压着太后出宫。 她一路挣扎,嘴里骂得疯了一样,可宫人们早就低头躲开了,不敢吭一声。刚出御书房门,天空轰的一声闷雷。她身子一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凌站在台阶上,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嘴角抿着,没说话。 第二日清晨,整个宫中都传疯了。 “太后被废,送进静安殿。” “三皇子被逐出宗室,谢宴连夜押走了。” “那位疯了吧,这是要清宫了?” “疯不疯不知道,反正朝堂这几年没这么清明过。” 坊间也炸了。 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说新上任的摄政王暴虐无常,怕不是要走上一条“孤王血路”。 但也有声音反着来。 “他做得对。太后这些年作威作福,三皇子拎不清,大皇子也作死,不收拾他们,难不成让这些人吃干抹净?” 第二十四章 金水桥退位局 “沈家姑娘不是也在朝上说过一句话么,‘不是我心狠,是你们自己走到死路上去的’。” 谢凌坐在御阶上听着陈述,手边是一封封折子,宫门外聚着各方文武官员。 沈清枝穿着常服走进来,一路无声,走到他跟前。 “皇上,陛下。” 谢凌没抬头:“别打趣我了,旁人就算了,你别叫我这个。” 沈清枝看着他,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她说。 “知道。”谢凌把折子收起,站起来。 “去金水桥吧。” “下一步,是时候逼他退位了。” 金水桥前,天还没亮,街面已经安了整整两百名巡兵,严防死守,哪怕是一只耗子都别想钻进来。 谢凌站在桥头,披着那身黑底金边的朝服,披风在风里拂的猎猎作响,像是早就站在这儿很多年了。 沈清枝没穿朝服,只一身藏青色短袍,发簪是玉的,系的松,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 “信散出去了吗?”她问。 “散了。”谢凌说,“昨夜街口酒楼、南坊学馆、甚至那几个绣铺,都有人带了文书口宣。说今日皇帝若不退位,百姓便堵了午门,不退不走。” “民间都说了什么?” “有人喊你是‘摄政娘娘’,还有人私下传你是‘沈不嫁’,说你从不入宫为妃,却能把这天下掀翻。” 沈清枝听着,没笑,只淡淡道:“一群瞎传的。” “可架不住他们传得多。”谢凌看她一眼,“你再不嫁,这‘摄政娘娘’的名号,就坐实了。” 沈清枝没接这话,低头摸了摸袖口。 “皇帝会来吗?” “他若想留命,就得来。” 巳时,城南钟楼敲了九下。 宫门打开,前殿禁军开路,一队黄袍车马缓缓驶出。 皇帝坐在步辇里,脸色苍白,一双手戴着青玉指环,紧紧抓着扶手。他不想来,可他知道自己必须来。 金水桥前早已站满了人,文官武将各排一列,中间正是谢凌和沈清枝。 辇停下,皇帝没下车,一名太监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召众臣听诏!” 谢凌不动。 沈清枝也不动。 倒是远处百姓忽然齐刷刷地喊起来—— “还权于民——还权于民——!” 喊得一声高过一声,街道两侧早已跪满了老百姓,膝盖跪得生疼也没一人起身。 谢凌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臣谢凌,代朝三年。” “三年间,肃吏清贪,整兵戍边,修律立学,守疆四方。” “今日臣不求恩赏,只问一句:陛下,您……还想坐这个位子吗?” 辇内安静了半晌,皇帝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你不怕被骂弑君?” 谢凌回了一句:“不怕。” “天下人早就看清了,谁在做事,谁在混日子。” “这天下是陛下的没错,可百姓不认您了,这天下就没人护得住你。” 皇帝咬牙,一口血几乎就喷了出来。 “沈清枝。”他忽然喊她,“你身为女子,也要助他造反吗?” 沈清枝这才上前一步,语气一点没抖。 “陛下还记得,三年前是谁在前殿求您,不让太后干政?” “是谁跪了一夜,换不来沈家兵权一个封赏?” “陛下,您敢看天,您敢看你自己吗?”她说完这句话,桥头一片死寂。 谢凌接过话: “今日之议,不是杀您,也不是废您。” “只请您退,退位为太上皇,养病东阁,由新帝辅政,册封文书已备,愿陛下三思。” 皇帝在辇内喘着气,气的直发抖。 “你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五百年后史书里写你,谢凌,篡权谋国?” 谢凌这回倒是笑了,抬头朝天一看。 “陛下,您说得对,可这些事您当年不是都做过,您不也是杀兄弑父才坐上这个位子,甚至于因我母亲不肯委身于你,就借太后之手将她除掉!” “我要真在乎五百年后怎么写我,我就不该活到今天。” “您今日若不退,我就带着百姓踏平午门。” “天子之位,若无天命,自该还于民心。” 皇帝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伸手,把太监手中的册子摔出去。 “谢凌,你狠!” 谢凌单膝跪地:“谢陛下成全。” 身后文武百官齐齐跪地,百姓跪倒一片。 那一刻,没人欢呼,也没人笑。 风刮得大,吹得朱红宫墙咯咯作响,像是在咬牙。 当天下午,诏书传遍京中—— “原皇帝病重退位,诏谢凌辅国摄政,内外政务由摄政王代理,设辅政三年后议新帝。” 百姓街头贴满红榜,风中吹起的诏书里,只有两个名字让人记住—— 谢凌,沈清枝。 晚上。 宫中设了谢凌摄政后的第一场家宴,场面不大,只请了几位重臣。 沈清枝没去,她坐在旧日的小院里,一壶清茶没碰,等着谢凌回来说结果。 一直等到亥时,谢凌才进门。 他站在院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沈清枝也没动,只问了一句:“退了吗?” 谢凌点头。 “退了。” “他自己签的?” “他签的。” 沈清枝眨了眨眼,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谢凌走过去坐她身边,伸手握住她手。 “你知道吗?” “这一刻,我早想做了三年。” 沈清枝回握了他的手。 “我也是。” 这一夜,整个宫城都没睡。 谢凌坐在书案前,摊开那封刚写完的摄政诏令副本,一笔一划的描红,描到最后,他把笔一扔,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门外有人低声敲门,是沈清枝。 她还是那身藏青色的常服,进来时一手拿着烛台,一手还拎着她做了一晚上的朝议简策。 “你就打算这样不睡了?” 谢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掀开来一看,简策写得密密麻麻,从朝中人事到户部账目,甚至连北边驻军补给路线图都画了两版。 “你是准备从明儿起亲自理政?” 沈清枝站着没说话,把披风脱了搭在案头,然后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明天第一道朝议,左相肯定会提设太子监国位。” “你要不要提前打个招呼?” 谢凌看着她坐的比他还沉稳,心里一动,没说“好”,只嗯了一声,像是点了点头,又像是压住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三策初开 “还有,宗人府那边,”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折子,“太傅的人在那边布了人,说是想查三皇子出宫时有没有带走什么证据。” 谢凌拿过去看了一眼,“我早让人把那小畜生搜干净了。” “可他走之前去过一趟西苑旧阁。”沈清枝抬头,“那地方你知道藏着什么。” 谢凌握着那封折子的手指顿了顿。 “他要是带走了……不该查这么久。” 沈清枝点头:“所以我让人盯着宗人府那边的动静,如果明天有人借题发挥,那就说明东西落他们手里了。” 谢凌闭上眼,靠着椅子揉了揉眉心,“你是早猜到了我亲爹那桩事,会有人翻出来?” “太后出局,他们没东西拿来咬你,只能赌你这一刀切得不够狠。” “可这事不是你的错。”沈清枝盯着他说,“你爹当年为保你母亲死的干脆,他们敢翻案,咱们就把当年宗族老爷子写的封训挖出来晒。” 谢凌苦笑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不多知道点,哪能活到如今。”沈清枝说的没什么波动,话说完了,低头又翻起那份简策,把户部部分划了两道。 谢凌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半天,忽然说了句:“你真不打算让我封你个位置?” 沈清枝手里动作一顿。 “我不缺位置。” 谢凌抬起手撑住额头:“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了,还没人能名正言顺的称你一句。” “摄政王妃也罢、国佐也罢、议政监也罢……你选一个,我来写封制书。” 沈清枝抬起头,望着他,一句话没接。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她终于说:“封了位置,以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谢凌没吭声。 “等这局彻底定了再说。”沈清枝轻声,“现在定什么都太早了,你不想束缚我,我知道,但我也不想束缚你。” 谢凌盯着她,嗓子有点哑:“那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嫁给我?” 沈清枝抬了抬下巴,望向窗外,“你现在是摄政王,我是……议政的内阁顾问,我们谁都不能做别人手里可以攻击的软肋。” “至少现在不行。” 谢凌咬了咬牙,把手边那份制书丢到了一边,站起来往窗边走了几步,扯开窗户让夜风灌进来。 “那什么时候可以?你想让我一辈子在你身边不明不白地陪着你?” 谢凌有些激动,“我不是不娶你,我是真娶你。” 沈清枝听到这话,放下笔,起身走过去站他身侧,“我没说我不要,我只是希望等我们都能卸甲的时候再说这事。” “你不觉得……那样更轻松?” 谢凌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终于把这话压了下去。 “那等你愿意那天,你自己说。”他说。 “我不会再等你开口了。” 沈清枝轻轻点了点头,手在他背后轻轻贴了贴,什么都没再说。 第二日,巳时朝会。 朝堂之上,左相首提“设太子监国议案”,太傅附议,户部尚书作调节提议“皇帝归东宫静养,沈氏可暂设议政监”。 谢凌沉默片刻,开口一句:“太子未立,摄政尚在。” “新制已起,辅政之权,不归太子。” “若众臣执意要定皇储,那本王自可奏请太上皇……亲选其人。”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齐刷刷跪了一半。 没人敢接这茬。 谢凌一脚踏下大殿青阶,缓缓道: “本王今日只说一句——” “政在我手,兵在沈家,法在百姓口。” “谁若还想搅天,再下一子,本王便送他上天。” 这一句话砸下去,左相整个人僵在原地,太傅脸都绿了。 而大殿之上,第一道“摄政王令”也随着这一场朝议正式颁下—— “设三策议政监局,由沈氏主事,直属摄政王令,不纳外议,不归枢府,三年清章百策,年终交印天下。” 沈清枝,在这封文书里,终于被写进了当朝正册。 不是王妃,不是贵人。 是——监政执笔人。 朝堂最锋利的刀。 这一道“监政执笔人”的名头一挂出来,朝上不少人脸都黑了。 太傅当场差点没喘过气来,他坐在偏殿里,嘴里念叨了半天“女不入政,礼不容之”那一套,结果还没说完,户部那边的折子已经送到谢凌案头。 内容只有一句话—— “三策之一:清查京畿府库,追补欠账,官俸临时冻结三月。” 左相脸都绿了。 沈清枝坐在监政席,淡淡翻着下一本简册,手边放着她亲写的清单,一行行密密麻麻地列着这些年户部往来账、九品以下官员薪水、临时折扣、甚至连谁家每年送几坛酒、送几件锦缎都写的明明白白。 “从今日起,京畿内各衙门公库三日一报,一月清盘。” “凡藏账、延报、作假者,一经查实,主事杖三十,监印问斩。” 这话刚一落,堂下已经开始有人冒汗了。 户部侍郎支支吾吾想开口说话,被谢凌冷冷扫了一眼,“你觉得此法不妥?” 那人脑袋一缩,连连摇头。 “那就照规矩来。” 谢凌转头看向沈清枝,“你定的策,我保。” 这句话一出,等于立下了朝堂分权的新规矩。 策由她定,他负责拍板,谁要是有意见,先过他们两道口。 太傅咽下半口气没吐出来,手里的茶杯咯啦一声裂了。 宫外。 消息传出去没两天,京中百姓就炸了。 “沈姑娘进政堂啦?真的假的?” “咱们家那二舅不就是工部的小吏吗?前天被查出来私吞了三石米,全家罚俸半年!” “我听说沈家要改税了,按户不按丁,连寡妇孤儿都能有口粮——这可是活命的法子啊!” 老百姓讲的话土里土气的,但听起来都是真话。 三策之一一出手就冲着老百姓的饭碗去查,动的是贪官的胆,护的是穷人的命。 街上开始有人把沈清枝画成“青衣断案”的样子贴在墙上,小孩子都在背顺口溜: “谢王定策沈执笔,不怕朝里老狐狸,百姓饿死无天理,今日沈家替天理。” 谢凌看着这话,嘴角笑的压都压不住。 第二十六章 谢凌的疑问 入夜,城郊别院。 青姨递来一张字条,压低声音小声道,“小姐,收到消息,说宫中新发现一间密室,那人说让您独自前往,别告知摄政王。” “嗯?这事与谢凌有关?”沈清枝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仔细检查着字条。 “那人未说明,只说密室中可能有关于您生母的消息。”说到这,青姨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生母?”沈清枝没错过青姨的异样,想到如今沈府中的那人,她起身更衣: “既如此,今夜我便先去探一探。近来多有幼童失窃,吩咐我们的人去查查失踪幼童间可有什么关联。” 一语闭,沈清枝也已换好了夜行衣,同青姨交代了些事情,她便一个蹿身离开了房间。 如今正值宫禁,然谢凌当政下,二人多居于宫中。两人都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平日也常避开巡视出宫,眼下长久的避开经验倒是方便了沈清枝。 循着记忆,沈清枝顺利的来到了字条上所说的念娇殿。 入殿,沈清枝便被屋内一角挂的仕女图吸引了目光。 走近上前,接着月光,沈清枝看清图上女子的面容,心中猛的一惊。 怪不得谢凌先前会突然急于求成将权利握在手上。 她一直以为谢凌长得像先帝,才会让太上皇突然起疑心并下黑手,没想到谢凌竟这般像他的生母。 看着画中人的面容,沈清枝心中长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何不让她告知谢凌了,这念娇殿,想来便是谢凌母亲生前居住的宫殿了。 未等她细细查看,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凛,迅速闪身躲到一旁的阴影中,屏住呼吸。 饶是她反应迅速,可还是没躲过来人的耳朵。 那人进殿,目光在黑暗中扫视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沈清枝的位置。 他微微皱眉,一个抬手,一枚弯月镖便射进沈清枝一旁的柱子:“你是何人,为何夜探皇宫。” 沈清枝一听便听出这是谢凌的声音,可眼下这情势可不适合相认,思虑片刻,她决定假装不知,压低声音开口道: “公子不也是夜探皇宫,你我既然是同行,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般说着,沈清枝悄悄随着阴影处往窗边挪着,没等她有所行动,谢凌出手了! 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剑光如电,直取沈清枝咽喉。 沈清枝反应迅速,心中一惊,迅速挥剑格挡。 两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沈清枝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剑上传来,手臂微微一震。 谢凌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剑法却如此精妙。 他目光凛然,认真试探了起来,剑法变得更灵动。 两人在黑暗中你来我往,剑光闪烁,如同两道流星在夜空中交织。沈清枝的剑法灵动飘逸,如行云流水,谢凌的剑法则刚猛凌厉,狂风暴雨般…… 激战正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关声响,沈清枝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机关声响还没停呢,两人旁边的墙壁,“哗啦”一下就朝两边滑开了,露出个黑漆漆的通道,阴风飕飕的,鬼知道通哪儿去。 “呵,看来,这才是正主儿。”谢凌斜眼瞅了瞅那深不见底的道儿,语气也听不出个喜怒。 沈清枝脑子飞快转着,这变故也太突然了,背后那人肯定没安好心。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想,通道里头“噗噗”就喷出好几股淡绿色的烟,空气里立马一股甜腻腻的怪香。 “小心,有毒!”谢凌低吼一声,先憋住了气,挥着袖子想把毒烟扇开。 沈清枝反应也快,刺啦一下扯了块衣角捂住鼻子嘴巴。 毒烟还没散呢,通道两边的石壁上,突然冒出无数小孔,跟马蜂窝似的,“咻咻咻”的声音响个不停,无数淬了蓝汪汪毒光的短箭就射了出来,把整个通道都给盖满了。 两人背靠着背,手里的剑舞得跟风车一样,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谢凌剑招大开大合,护着两人身边,沈清枝呢,身形贼灵活,专挑那些刁钻角度漏过来的箭下手。 “噗嗤!” 一支箭角度怪得很,一下子就穿过了谢凌剑网的空档,直奔他心口。沈清枝眼尖手快,猛地把他推了一把,自己却没躲开,只觉得小腿一阵钻心的疼,一支箭已经深深钉进去了。 “唔……”她闷哼一声,额头上汗珠子立马就下来了。 谢凌一看,心猛地一跳,也来不及多想,反手一剑劈飞好几支射过来的暗箭,赶紧转身扶住晃晃悠悠的沈清枝。 “你怎么样?”他声音里带着点儿急,自己都没发现。 急糊涂了,他刺啦一声撕下自己袍子下摆,半跪下去就要给她包扎。布料碰到她小腿,隔着夜行衣,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份,嗯,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样的细滑。 沈清枝咬牙忍着疼,冷汗直冒,偏偏这时候,她忽然用一种带着点儿戏弄,又有点沙哑的调调开了口:“这点小伤,比起上次差点被你一剑封喉,可算不得什么。‘朋友’,你的剑还是这么快嘛。” 她故意学着之前几次用“男的”身份跟他打交道时的口气,连叫法都没变。 谢凌给她裹伤的手猛地停住了。 这个声音,这种说话的调调……他猛地抬头,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这张在月光下有点模糊的脸。记忆里那个做事神神秘秘、帮过他又处处透着怪的“兄弟”影子,跟眼前这人慢慢合上了。 是他?! 谢凌心里那个震啊,一时间手上的活儿都忘了。 “怎么?吓到了?”沈清枝看他脸色变来变去,苍白的嘴边勾起一丝很淡的笑,“还是说,阁下对我这张脸有什么意见?” 谢凌回过神,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地替她扎好伤口,扶着她站稳。手扶着的地方,他清楚感觉到,这人身形确实比一般男的要细不少,骨架也小。 一团团的疑问在他心里越堆越多。 第二十七章 身份暴露 “这儿不能多待。” 谢凌沉声说,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会儿,又转向那黑洞洞的通道,“你对这念娇殿,好像比我还熟?” 沈清枝感觉到他那审视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一点没露,顺着他的话说: “略有耳闻。听说这儿以前是哪个受宠妃子的住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禁地。至于这密道,我也是头一回见。” 她不露声色地把话题岔开,想探探他对这地方到底知道多少。 谢凌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说:“宫里的禁地,总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先离开这儿再说。” 两人互相防着,又不得不暂时搭伙,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密道往前走。 通道弯弯曲曲的,越往里走,空气越是又冷又潮。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面隐隐约约透出点光。 密道尽头,居然是个荒废了好久的宫苑。墙都塌了,到处是蜘蛛网,月光冷冰冰地照在长满野草的院子里,更显得凄凉。 正殿的匾额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勉强能认出“冷云宫”三个字。 这地方,好像比念娇殿藏着更大的秘密。 沈清枝腿上的伤,在毒素的作用下开始变严重了,一阵阵头发晕,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有点花。 她硬撑着,可额头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谢凌察觉到她不对劲,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烫手。 沈清枝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这地方邪门,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谢凌立马做了决定,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入手那份柔软和跟寻常男人完全不一样的轻,让他心里又闪过一丝怪怪的感觉。 他背起沈清枝,仗着对皇宫地形熟,小心地躲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禁军,有惊无险地出了皇宫,来到城郊一个特别隐蔽的宅子。 把沈清枝放在榻上,谢凌立刻拿来金疮药和干净布条。蜡烛光下,他剪开她被血浸透、紧贴在腿上的黑色裤管。 布料“咔嚓”裂开,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又细又白的皮肤,还有那道吓人的箭伤。 而在箭伤下面不远,一道浅粉色的旧疤,清清楚楚地在那儿。 那伤疤的形状和位置……谢凌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记得这道疤!几个月前,他跟一个身手特怪的“小子”在黑巷子里干过一架,当时他的剑尖划过那小子小腿,留下的就是这么一道印子! 再想想刚才通道里她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还有现在这纤细的身体、不一样的皮肤感觉……一个荒唐的不行,却又好像是唯一说得通的念头,跟打雷似的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他”……居然是她?! 谢凌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抖,心里翻江倒海的。 以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刚认识时她的狡猾试探,几次交手时她的狠辣果断,偶尔露出来的那点儿不容易察觉的脆弱……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全新的解释。 他一直以为的“兄弟”,那个跟他亦敌亦友、好几次在暗地里搅风搅雨的神秘人,居然是沈清枝! 沈清枝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琢磨,带着震惊,更带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她心里一阵七上八下,身份暴露了,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却到底扛不住伤势和毒性,彻底黑了过去。 沈清枝醒了。 一睁眼,就是那熟悉的床顶,还有床边杵着个高高的人影。 谢凌。 他背着手站那儿,窗户透进点儿光,把他那张好看得没天理的侧脸勾了下边儿。 可他那表情,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反而有点儿……说不出的复杂。 沈清枝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认了。 她慢慢坐起来,肩胛骨那儿的伤口一扯,疼得她眉毛都皱了。 “行了,谢公子,”她声音刚醒,沙沙的,却平静得很,“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沈姑娘,你这心思,啧,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谢凌转过身,那双凤眼深得很,看不清里面是啥情绪。 “为了方便,也为了自保。就这么简单。”沈清枝淡淡地说,懒得多解释。有些事儿,说太明白没意思。 谢凌深深看了她一眼,居然没再问。 他想起她扮男人叫“沈兄”那会儿,滴水不漏的;想起她在围场那一下,又快又狠。 再看看现在床上这苍白的小脸,心里头,滋味挺杂。 这女的,胆子、脑子,都比他想的厉害。 有意思,真有意思。 就是吧,被人这么耍了一通,心里那点儿不爽快,还是有点儿。 沈清枝不管谢凌瞅她,自己掀开被子下床。 “青姨。”她喊了一声。 青姨推门进来,看见沈清枝醒了,挺高兴。 又瞅见旁边的谢凌,眼神紧了紧,很快又没事儿似的,过来给沈清枝披衣服。 “小姐,您可算醒了,伤怎么样啊?” “没事儿了。”沈清枝说,“京城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青姨脸色沉了点儿:“小姐,您昏迷这几天,京城又丢了好几个小孩儿。现在人心惶惶的,家家都把孩子看得死死的,不敢随便出门。” 沈清枝眼神一冷。 她之前就觉得这事儿怪,特意让青姨留心着。 丢的都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儿,家里条件不一,丢的地方也没个准儿。官府查半天,一点头绪没有。 “嗯,我知道了。”沈清枝点点头,“准备水,我要出去。” “小姐,您的伤……”青姨一脸担心。 “没事儿。”沈清枝语气不容商量,她必须亲自去查。 旁边的谢凌挑了挑眉,看沈清枝麻利地束头发、换男装,一转眼又成了那个清俊的“沈兄”,眼睛里的兴趣更浓了。 这女人,真是不消停。 半个时辰后,城里一家茶楼。 沈清枝一身月白袍子,拿着折扇,活脱脱一个俊公子,正竖着耳朵听旁边桌的人聊天。 “听说了没?昨天城西老李屠户家的小孙子,也不见了!” “哎哟,这都第几个了?官府到底管不管啊!” “管什么呀,影儿都没摸着,怕不是撞了什么邪!” 沈清枝仔细听着,有用的都记心里了。 她刚想换个地方,身后传来个带笑的声音:“沈兄也对这案子感兴趣?” 第二十八章 既然暴露了那就联手吧 沈清枝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去。 谢凌一身紫衣,斜靠在不远的栏杆上,笑眯眯地瞅着她,那双凤眼里,什么都明白,还带着点儿看戏的意思。 真是阴魂不散。 沈清枝心里骂了句,脸上却没动静。躲不过,干脆硬着头皮拱拱手:“谢公子。” 一声“谢公子”,不是“谢兄”,生分了点儿。 谢凌倒不在乎。看她主动搭话,先前因为她瞒身份那点儿不痛快,居然散了不少。 他慢悠悠走过来,嘴角勾着点儿笑:“沈兄在这儿,查到什么线索了?” 沈清枝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倒挺直接。 她想了想,说:“线索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事儿,疑点挺多。” “哦?说说看。”谢凌在她对面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丢的小孩儿,看着没啥联系。但仔细想想,背后要是没个大势力,不可能干得这么干净,一点儿痕迹不留。”沈清枝慢慢说出自己的判断。 谢凌点点头:“沈兄说得对。我也查到点儿眉目,这些案子,不是简单的拐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各自知道的说了说,发现查的方向还挺像。就是谢凌靠着右相府,能知道更多官面上的事儿。 “看来,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谢凌凤眼眯了眯,“既然这样,沈兄,愿不愿意跟我联手?” 沈清枝心里动了动。 这事儿牵扯大,背后那伙人神神秘秘的。多个人帮忙,尤其是谢凌这种深不见底的,确实能省不少事儿。 “好。”她没多犹豫,点头了。 看她答应,谢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清枝凝神想着,上辈子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乱窜。 小孩儿失窃……百戏班…… 她瞳孔猛地一缩! “城南,百戏班!”她脱口而出。 谢凌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沈兄怎么这么说?” “我偶然听过,有几个丢了的小孩儿,丢之前都去城南的百戏班看过戏。”沈清枝解释道,当然,上辈子的事儿她没说。 这其实是她重生后,凭着对上辈子那点儿零碎记忆,加上这辈子的观察,才串起来的一条小线索。 谢凌听了,若有所思。 “百戏班……”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这事儿,我马上让人去查。” 右相府的势力就是牛,才一个时辰,谢凌就带回消息了。 “沈兄,你猜对了。”谢凌的表情带了点儿凝重,“那百戏班确实有问题,背后跟一个叫‘幽冥殿’的神秘组织有牵扯。线索指向城外十里坡的一个废矿山。” 废矿山? 沈清枝心里一紧,那种地方,好守不好攻,孩子要是藏那儿,麻烦大了。 “不能再等了,”谢凌看着她,“今晚,咱俩一起去探探,怎么样?” 沈清枝迎上他的视线,那双漂亮的凤眼里,这会儿没开玩笑的意思,只有认真和探究。 她清楚,谢凌不是什么好人,跟他合作,跟与虎谋皮差不多。 他知道她真身份了,以后会不会拿这事儿做文章,还不好说。 但现在,救那些孩子要紧。 “好。”她又答应了。 天色越来越黑,空气里有那么点儿紧张。 两人之间,因为身份挑明了,又暂时合作,形成一种怪怪的平衡。既有点儿查案的默契,又夹着点儿互相摸底和提防。 这废矿山,啧,跟沈清枝猜的差不多。守卫森严,哪像个普通土匪窝。 火把晃来晃去。那些巡逻的黑衣人,太阳穴都鼓着,一看就是练家子。 谢凌眉头皱了皱:“这架势,快赶上京城守卫了。” 沈清枝没吭声,眼睛在石头缝里扫来扫去。 一会儿,她指着一处不显眼的矮树丛:“走那儿。” 谢凌瞅了眼,树丛后头,好像有条小路,草都快盖没了。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他也没多问,跟着沈清枝猫着腰钻了进去。 小路弯弯曲曲,走到头,是个被大石头半挡着的洞口,也就够一个人钻。 矿洞里头,又冷又湿。 借着点儿弱光,俩人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心都凉了半截。 几十个小孩儿,关在破木笼子里,一个个脸黄黄的,瘦得皮包骨,眼神空洞洞的,吓坏了。 旁边乱七八糟扔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小炉子。空气里一股怪药味儿。 沈清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在炼那害人的药。 她给谢凌递了个眼色,谢凌懂了。 沈清枝悄悄摸到一堆干柴边,火折子一点。 烟一下子就起来了,矿洞里立马乱糟糟的。 “着火了!着火了!” 看守那几个黑衣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去看哪儿着火。 沈清枝趁机撬开木笼,小声跟孩子们说:“跟我走,别嚷嚷!” 她记得,这矿洞后面有条废弃的通风道,能通到半山腰。 谢凌断后。几个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刚冲过来,就被他几剑逼退了。 可动静还是闹大了。 “有人闯进来了!” “抓住他们!” 尖哨声一响,呼啦啦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一堆黑衣人,把沈清枝和谢凌围了个严实。 人太多了,比他们想的还多。 而且个个身手不差,下手又黑又狠。 沈清枝和谢凌背靠背,剑光在黑乎乎的洞里闪。 谢凌的剑法,嗯,又快又狠。沈清枝的招数更直接,招招都要命。两人这么一配合,嘿,还挺默契。 血腥味儿慢慢散开了。 “小心,他们使毒!”沈清枝突然喊了一声。 她瞟见一个黑衣人手指头弹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上辈子,她就栽在这毒上头。 谢凌一听,身子一歪,躲过去了,悬! 沈清枝反手一剑,刺穿了那放毒的黑衣人手腕。 打得正凶,一个黑衣人看准机会,一刀往沈清枝后心砍。 “小心!” 谢凌一把推开她,自己胳膊却被刀划了老大一道口子,深得能看见骨头。 血一下子就把袖子染红了。 沈清枝眼睛一眯,火气噌得就上来了。她下手更快更狠了,剑剑都往要害招呼。 可敌人跟杀不完似的,又来了一拨。 两人渐渐有点儿顶不住了,被逼得一步步退,最后退到个悬崖边上。 黑灯瞎火的,脚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沟。 领头的黑衣人蒙着脸,嘿嘿冷笑:“想不到啊,这尊贵的小公子,居然跟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子混一块儿。” 他盯着谢凌:“既然来了,就一起下去给那些小鬼陪葬!” 第二十九章 风暴前夕 谢凌脸绷得紧紧的,胳膊上的血还在流。 沈清枝脑子飞快地转。 今天想安稳个儿出去,恐怕难了。与其被抓了受罪,还不如…… 她歪头,飞快地对谢凌说了个字:“跳!” 谢凌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一把抓住他受伤的胳膊,疯了吧,朝着黑漆漆的悬崖就跳了下去! “头儿,他们跳下去了!” 黑衣人追到崖边,伸头往下看。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就风声,呼呼的。 “这么高,肯定没命了。”领头的那个冷哼,“撤!” 往下掉,那滋味,心慌得不行。 谢凌想都没想,本能就把沈清枝搂进怀里,拿自己护着她。 噗通! 两人砸进冰冷的河水里。水真凉,刺骨。 河水急得很,推着他们往下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给冲到一处浅滩上。 都湿透了,狼狈。那叫一个狼狈。 沈清枝想站起来,左腿,钻心的疼。老毛病,又犯了。 谢凌胳膊上的血还没停,脸白得吓人。 天更黑了,乌云压着顶,嗯,要下大雨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一下就连成了片。 “先找个地方,”谢凌声音哑哑的,一手捂着胳膊,另一手想去扶沈清枝。 沈清枝摆摆手,行,她还行。就是腿,那旧伤,被冷水一泡,疼,真疼。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崖底摸。运气还行,藤萝后头,找到个小山洞,还挺干。 洞里黑,一股土腥味儿,潮。 谢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找了些枯枝败叶,很快,一小堆火生起来了。 橘红的火光跳着,暖和了点儿,也照亮了俩人苍白的脸。 沈清枝刚松口气,脑袋就晕,身上也烫。 那该死的毒,还没完。 她晃了晃,身子一软。 “沈清枝!”谢凌手快,一把揽住她,让她靠自己好点儿的那个肩膀。 一摸,滚烫。 他眉头拧得死紧。摸摸她额头,又去看她腿。 从怀里掏出伤药,小心解开她腿上泡得发白的布条。伤口有点红肿,发炎了。 他动作挺轻,也快,给她清理,敷上药粉。又撕了自己干净的里衣下摆,重新包好。 弄完这些,从水囊里倒了点水,喂到她干裂的嘴边。 雨声,淅淅沥沥。火堆里的柴偶尔“噼啪”一声。 洞里静悄悄的,就他俩的呼吸声,还有洞外没完没了的雨。 沈清枝烧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一艘小船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飘啊飘的。 好像,有只凉凉的手放她额头上,舒服点儿。 又好像,有人轻轻叫她名字,那语气,以前从没听过,有点急。 她想睁眼,眼皮重得不行。 谢凌看着她。脸烧得通红,睫毛不安地抖。平时那股子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全没了,就剩下病猫似的脆弱。 他想起她扮成小子混在孩子堆里,想起她在矿洞撬锁时那么镇定,想起她打架时那股狠劲儿,又想起她拉着自己跳崖,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女人,身上秘密太多。看着瘦弱,骨子里却硬得很。 他心里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乱糟糟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枝醒了。身上还是没劲,但脑子清醒多了。 火光照着谢凌的侧脸。他靠着洞壁,好像闭着眼休息,眉头还是皱着。 她注意到他受伤的胳膊,血都凝了,袖子上一块深一块浅,看着就吓人。 “你的伤……”她声音还有点虚,想坐起来。 谢凌马上睁开眼,按住她肩膀:“别动,你伤得更重。” 声音不高,但就是不让你拒绝。 四目相对。火光在两人中间跳。沈清枝觉得有点……怪怪的,先挪开了眼。 “那些孩子……”她小声问。 “我的人应该把他们安顿好了。”谢凌说,“通风道那边,有人接应。” 沈清枝松了口气。 洞外的雨还在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次的事,不简单。”谢凌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那些黑衣人,路数不对。不像土匪,倒像是……宫里的人。” 沈清枝心里咯噔一下。跟他想的一样。 “能调动这么多人,在京郊弄那么个隐蔽的矿洞,背后的人,势力不小。”她接话。 “你,”谢凌转过头,仔细看她,“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是那个沈家大小姐吗?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连命都不要了,也要救那些孩子?” 他问得真直接。 沈清枝沉默了一会儿,躲开他打量的眼神,淡淡地说: “我有我必须做的理由。有些仇,总得亲手报了才甘心。” 声音很轻,可里头那股冷意,能冻死人。 谢凌看着她。火光勾出她苍白的下巴颏。他忽然觉得,这女人,瘦弱的肩膀上,好像扛着千斤重担。 他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软乎劲儿:“你一个女子,何苦呢。” 沈清枝身子轻轻一震,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那里面,好像……有点心疼? 她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稳住,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这世道,很多时候,没得选。” 话刚说完,洞外传来几声鸟叫,很轻,有规律。 谢凌精神一振:“是我的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天边隐隐有点发白。 很快,几个穿劲装的汉子出现在洞口,看见谢凌和沈清枝,弯腰行礼:“公子!” “把沈姑娘扶好。”谢凌吩咐,自己让另一个人扶着站起来。 一个汉子上前,想去扶沈清枝。 谢凌却已经先一步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把她半边身子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沈清枝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推开。 他的胳膊很有力。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离开崖底。 回到京城,小孩儿被拐这案子,因为牵扯太大,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压下去了,明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沈清枝和谢凌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上头憋着呢。 第三十章 风月不平 京中表面风平浪静,坊间却再度传出了一条奇怪的流言——“皇室失德,天道震怒,京兆府将有大劫。” 最先是几个青楼女子传出来的,说是某晚来了个落魄书生,喝醉之后大骂朝廷。 说当权者昏庸无德,还说三位成年皇子都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光说话就能让天塌的裂。 再之后,风月楼后院墙上竟贴出了几张手写檄文,字字句句批评皇帝,说什么“逆子夺权、朝政腐朽、将星陨落、国将不国”…… 第二天早上,这事就被锦衣卫封了。 但事情就跟水里加了辣椒油,封是封不住的,反而传的更快。 谢凌是第一个接到密信的。 “又是印书坊那条线?” “嗯。”他的心腹低声道:“是之前被三皇子扶持的那个印坊。已经查到,这批檄文是用那边的模板刻的。” 谢凌拿着茶盏,轻轻敲了几下杯沿,没说话。 他在等一个人—— 沈清枝。 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听说了。”沈清枝一进门,开门见山,“风月楼那事,是你引的线吧?” 谢凌打量了她一眼。 她今天没穿女装,头发束的利落,腰间佩了把短刀,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你还真是聪明的叫人烦。”他笑。 沈清枝没笑。 她把一封信丢到桌上,是她今早从沈二叔那边偷听到的。 三皇子要去拜访印书坊的主事人,还要带一批书籍,说是要“进献御前”。 “你觉的这像什么?”沈清枝问。 谢凌不急,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像是又要往大皇子头上扣屎盆子。” “前些日子最近刚夸过大皇子‘安分守己’,看来那位又不甘心了。” 沈清枝盯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钓鱼。” 他笑了笑。 夜里,谢凌的人把大皇子从一个偏僻赌坊里拖了出来。 他一身酒气,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子要当皇帝了,谁敢拦我?” 沈清枝站在暗处,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心里泛起说不清的味儿。 这一世,她不再相信任何一个皇子。 他们骨子里全是一样的——虚伪、贪婪、自私。 她低声对谢凌说:“放他回去。” 谢凌眯起眼:“你疯了?” “放他回去,明天早朝前,大皇子就会主动去请罪,说他昨晚被人陷害。朝臣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主动把三皇子拉下水。” 谢凌看着她,半晌,嘴角微微一勾:“你这招够狠。” 第二天,果不其然。 大皇子在太监还没来请安的时候,就披头散发跪在了御书房门口,哭着喊冤,说是三皇子买通印书坊,陷害他“图谋不轨”。 太上皇听的满脸铁青。 当场就吩咐锦衣卫,把印坊的人抓来问话。 印坊主事人当即认了,说是三皇子送来的模板,要他们偷偷印。 三皇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清枝在东宫书房外听完这一切,转身进了谢凌的车里。 “你是不是觉的我变了?”她问。 谢凌一怔。 “以前的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害人。” “可现在——我只要他们倒霉。”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不,是你终于活成了你该有的样子。” 同一天傍晚,沈家传来消息。 沈父被调去边关,理由是“南疆战事吃紧,需要老将坐镇”。 可沈清枝知道,这不是调任,是流放。 太上皇开始动手了。 谢凌把手里酒一饮而尽,扔了杯子:“沈家军动了,大皇子、二皇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沈清枝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那就让他们狗咬狗。” 她扭头看着谢凌,冷冷一句:“你呢?谢家呢?谢家准备站哪边?” 谢凌看着她那双冷静的眼。 良久,他笑了:“我谢凌不站任何边。” “我站你这边。” 这一晚,风月楼重开。 有人说,那位神秘的“风楼主”是个女扮男装的公子,也有人说她其实是谢公子的未婚妻。 但谁也不知道—— 风楼的真正主人,是个心里装着仇恨的女人。 她已经开始下场了。 下一局棋,要动的,是整盘京城。 沈将军被调去南疆的第三天,京里开始下雪了。 宫里传出一道口谕,说太上皇龙体抱恙,摄政王公务繁忙,年关将近,政事烦冗,要各部官员分批轮值觐见。 按理说,这种安排是临时试探,但沈清枝知道,太上皇其实是要“借机清人”。 “轮不到咱们。”沈淮南放下手中文卷,淡淡一句,“太子未立,各方都在争先露脸。咱沈家,这时候太出风头反而不好。” 沈清枝点点头。 她不怕露头,她怕—— 有人抢在她前头跳出来邀功。 果不其然。 还没过三天,沈家二房就有动静了。 沈瑶的爹,也就是沈二叔,突然主动上奏,说愿将自家经营的马场兵器铺无偿捐给朝廷,用以支持南疆军需。 这事一出,满朝哗然。 沈二叔跪在金殿下那句“忠心报国”,差点把太上皇感动哭。 “好啊,果然是忠臣之后。”皇上当场赏了他一串玉如意。 可沈清枝听到消息时,嘴角只是冷冷一勾。 她知道沈二叔这点小算盘—— 兵器铺和马场?那可是沈家的老底。 换句话说,他这是直接拿着沈家的名声和资源去投奔太上皇,准备自立门户了。 沈清枝沉住气,没吭声。 倒是谢凌来了。 他一边咬着梨一边说:“你那便宜叔叔啊,算盘打的挺响。” “不过太上皇能信他?” 沈清枝摇头。 “太上皇什么人?他只信死人。” “活人越忠诚,太上皇越防着。” 谢凌笑了:“你打算怎么办?” “拆他台。” 沈清枝没急着动,而是从风楼的人那挖出了一份账册。 这账册上清清楚楚记着,沈二叔名下的马场曾暗中售马给三皇子一党,马匹上刻了暗印。 她没把这账册直接交给皇帝。 而是——送到了佳贵人的手里。 这位宫里最的宠的贵人,背后是右相,也就是谢凌他爹。 这事传出去的当天晚上,三皇子就进宫面圣。 第三十一章 再下一子 出了殿门时,脸色比雪还白。 再过一天,三皇子管辖的两处户部属下被查账—— 从马场,到兵器,再到私仓藏金,一锅端。 风楼里,谢凌坐在榻上,一边拨着棋子,一边轻声道:“你这一刀下去,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得警醒。” “你这是逼他们出手。” 沈清枝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飘雪,冷声道: “我就是要他们出手。” “只有出了手,我才知道他们底牌在哪。” 果然,第二天就有人动手了。 沈家宅子门口贴了一张纸。 【通敌叛国,罪不可赦】 白纸黑字,谁都看的明白。 有人路过时还低声议论:“这是……太上皇动手了?” “沈家这是……要出事?” 沈清枝让人把纸揭下来,带进了书房。 纸上字体极快,带着力压千军的劲。 沈清枝一看就知道,这是太上皇亲笔。 “动笔了。”她轻声一句。 谢凌走进来,嘴角挂着笑:“你猜太上皇想试什么?” “他在试你。试你们沈家到底有没有反心。” “他在等你们出错,出一个口实,杀鸡儆猴。” 沈清枝没说话。 她看着那张纸,忽然道:“那就让他等个大的。” 当天下午,风楼密探带来一份密报: 太上皇寿宴前,会秘密召开“藩王会”,让各地藩王进京“拜寿”,实则是清点各方兵马,看看哪方人多,哪方听话。 更要命的是—— 这次,沈父的兵权也会被彻查,甚至要移交二皇子亲信暂代! 沈清枝脸都冷下来了。 “他是想逼我出宫。”她低声说。 “想让我跑去南疆通知父亲,然后途中落水、失踪、病死……死的再干净不过。” 谢凌站起身,眼神冷:“他动你父亲,是在动你心。” “他这是挑衅。” “那咱们……要不要把这挑衅,给他翻倍送回去?” 三天后。 风月楼的下密室,一封密信连夜送往南疆。 信中,沈清枝没有让父亲回来。 她只让沈父“装病”,不要接兵。 兵不动,皇帝的局就空了。 而另一头,谢凌开始布局,把二皇子用来调兵的路径——全封了。 就等那天,皇帝发现他安排的人——一个兵也没收到。 而沈家这头。 沈淮南接到风楼送来的伪信,说二皇子企图借藩王之名逼宫。 “小妹,”沈淮南难的沉声,“你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沈清枝没回答。 她站在火盆前,把一张旧年的宫宴名单烧成了灰。 她低声说:“我要他们都知道,沈家不是菜市场里随便挑的猪肉。” “你想割哪块,就能割哪块。” 夜深了。 谢凌站在屋檐下,看着雪落满肩。 沈清枝走出来,披了件狐裘给他:“冷?” 他摇头。 “你说,等太上皇也开始害怕自己的影子了,会不会梦到自己是怎么篡位的?” 沈清枝没答。 她看着他,忽然低声说:“谢凌,你可别骗我。” 谢凌扭头:“嗯?” 她盯着他说:“你现在帮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谢家,或者你自己那点事?” 谢凌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他走过去,凑的近了一点,语气却很淡: “我谢凌这辈子,谁都可以骗,唯独你,我不舍的。” 那晚,谢凌没走。 屋里烛火燃了一夜,没灭。 风雪夜,外头京城静得可怕。 可有几个人知道—— 真正的大事,还在后头。 腊月初七,南疆传来第一封急报。 “沈将军重病,卧床不起。” 消息传入京中时,正值早朝未散,太上皇一听,眉头一挑,没吭声,看了眼谢凌,只轻轻抬手: “宣二皇子觐见。” 朝堂上,二皇子一身银白朝服,拱手入内,嘴角还带着那副标准笑容: “儿臣愿暂代父帅之责,守住南疆。” 一句话,满堂皆惊。 这不是请命,这是明抢。 群臣大多心知肚明,可都闭口不言,像没听懂似的。 唯独工部侍郎站出来,说:“南疆战事,关系边境安稳,恐不可轻易更调将帅。” 二皇子立刻反问:“可沈将军重病不起,万一战线有变,谁担的起这后果?” 皇帝看着二皇子,只淡淡问了句: “你打算怎么接兵?” 二皇子拱手:“调度文书、兵符、节印,我皆已准备妥当。” “只等圣上金口。” 见谢凌没动静,太上皇看了眼一旁的右相,点点头,轻轻道:“准。” 与此同时,沈清枝早就坐在风楼暗室。 她面前摊着的是谢凌送来的情报地图—— 二皇子的人,已经开始集结。 从户部调拨粮草,从兵部借兵令,还悄悄联络了几位地方将军。 “他可真急啊。”沈清枝一边翻资料,一边冷笑。 谢凌抬手,在地图上圈了一笔。 “这三处,是二皇子调兵路线。” “我们只要让这三处,出点‘事故’,他就会乱。” 沈清枝点头:“那就安排下去。” 当天下午,通往二皇子兵源的粮道“突发火灾”。 粮草烧了三千石。 紧接着,兵部印信突然“被盗”,二皇子手里拿不出正式调令。 再之后,南疆边军回信—— 【沈将军病重,但仍坚持军中一日不空,兵权不移】 这三连锤,把二皇子锤得头昏脑涨。 宫里,太上皇脸色阴沉。 “印信是谁守的?” “户部谁负责拨粮?” “兵部谁放消息出去的?” 没人回答。 因为这些岗位,都是谢凌系的人。 太上皇这时候终于意识到—— 自己低估了谢凌。 也低估了那个看起来不过是“沈家女郎”的沈清枝。 “传谢凌。”太上皇说,“让他来见我。” 这一晚,谢凌穿了一身黑袍,独自进宫。 他没带随从。 太监吓的一身冷汗:“谢大人,此时此刻您来,是不是……” 谢凌摆手:“别废话,我是来退步的。” 太监脸都白了:“退……退什么?” 谢凌进了御书房,直言不讳。 “太上皇既然信不过我,那我自请外调,调去西南戍边,远离京城,还位于您。” 太上皇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第三十二章杀局开启 谢凌笑了:“我知道皇上担心我谢家。我既走了,父亲自然是一同离开。我谢家,不留人在京中。只希望您能做到一件事——勤政爱民。” “还望您记住一件事,我既然能将您从皇位拉下来一次,若是我想,便也不仅是一次。” 皇帝还是没说话。 谢凌又补了一句:“不过——二皇子若是乱来,微臣不敢保证他能活着等到明年。” 这句话就像针一样,扎进皇帝心口。 一炷香后,谢凌出了宫。 没几天,二皇子调兵被彻底叫停。 皇帝病体加重,接连七日未上朝。 沈清枝这边,也没闲着。 她把沈二叔找了来。 “你说你忠心?”她冷笑。 “你给三皇子开马场、卖兵器,还偷偷在账本上动手脚,你这叫忠心?” 沈二叔脸色煞白。 “我……我是听三皇子的话,他说——” “他能保你当户部尚书?” 沈清枝没让他说完,抬手甩了账册一摞。 “这些,全都送到风楼那边了。” “你要是不想下半辈子在宗人府里吃冷饭,就现在写一封罪己书,说你是被三皇子威胁。” 沈二叔颤着手写了。 写完,她冷着脸说:“滚。” 三皇子那边,被连剿三轮,彻底萎了。 可沈清枝知道,他不会甘心。 这种人,只有一个结局—— 要么死,要么疯。 这一晚,风楼后院,沈清枝坐在楼台上,看着远处宫灯点点。 谢凌来了。 “你赢了。”他说。 沈清枝没答。 她只是低声道:“还没完。” “皇上还在,他一口气还在,咱们就得一直提着。” 谢凌叹了口气:“你这人啊,是不是不怕死?” 沈清枝看着他:“我怕。” “但我更怕输。” 谢凌笑了笑,走过去把外衣披在她肩上。 “那咱们就一直赢下去。” 这一晚,京中又下了场雪。 可没人知道。 有一盘大棋,已经悄悄走到了中宫门口。 下一局——皇上,要落子了。 年关将至,京中到处张灯结彩。 皇帝突然传出一道旨意—— 赐谢凌三等侯爵,封号【定南侯】,并赐金鞭玉玺一份,表彰其“揭弊清查,捍卫朝纲”。 朝堂上,一片恭贺声。 可谢凌接旨的时候,手指却在袖中紧了紧。 他知道,这不是赏,是警告。 “你身为谢家子,虽然有功,但也别太招摇。” 沈清枝站在风楼二层,看着街上百姓围着谢凌的赏赐仪仗队热闹围观,心里却只冒出四个字: ——暴风雨前。 果不其然。 两天后,三皇子的人,就在皇宫外的小巷子里动手了。 那天,沈清枝原本是进宫送封私信的。 刚出东宫门,前脚踏入巷子,后脚就被四个黑衣人围住。 刀子快得像风。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腰间那把短刃刚拔一半,身后忽然一道黑影扑来。 “低头!” 谢凌的声音炸在耳边。 他整个人像一块石头砸进战圈,一刀下去把一个黑衣人劈翻。 沈清枝被他护着往后退。 刀光剑影中,她只看到谢凌脸上一道血痕,直往下滴。 “谢凌——你疯了!” “闭嘴!”他一手架刀,一手挡着她往后撤,“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三息之后,暗哨赶来,黑衣人一见势头不对,当场自戕。 谢凌蹲下查了一下尸体,脸彻底冷了。 “缇骑私印。” 沈清枝愣了。 缇骑,是皇帝直属暗卫。 也就是说——这不是三皇子单方面的动作,是有人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要动你。”谢凌说,“而且这次不打算留你命。” 沈清枝坐在车里,手还在发抖。 谢凌帮她包扎手臂的时候,低声道: “你听着,这个局,你不能再躲在暗处了。” “你得出面。” 沈清枝咬牙:“你让我去硬撼皇上?” “不是撼,是堵。” 谢凌一字一顿:“你亲自出面,把这场刺杀反转成‘宫廷不安、储位动荡、京中将乱’,逼他稳住表面。” “你越闹,他越不敢动。” “你越躲,他越敢杀。” 第三天,风楼贴出一份公告。 【风楼之主沈氏女,遭三皇子党羽袭击,疑为皇权斗争所引,愿请百姓明辨是非,祈保天下太平】 短短一刻钟,这份告示传遍全城。 而与此同时,谢凌在朝堂上做了一件更狠的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请命—— 【请皇上,立太子!】 这一下,彻底炸了锅。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皇帝脸黑的滴水,一句“退朝”几乎是吼出来的。 风楼。 沈清枝收到谢凌传来的纸条: 【他动不了你了,至少暂时。】 她没笑。 她坐在屋里,靠着窗,心跳还在乱跳。 那一刻刀子贴在喉咙上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但她也清楚。 如果今天她倒了,这场局,就真的完了。 谢凌半夜来见她,脸上伤口还没结痂。 “你疯了。”沈清枝一见到他就是这句话。 “你也是。”谢凌回。 两人隔着烛火坐着,都没说话。 谢凌盯着桌上那张血迹未干的告示,忽然道: “你知道你哪一点最像我吗?” 沈清枝抬头:“哪?” “都不怕把命赌上。” “可你知道你哪点最不像我?” 沈清枝摇头。 “你输了,会咬牙爬起来。” “我输了,我就会杀了自己。” 那晚,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第二天,皇帝终于出宫。 他召见了三皇子和谢凌。 传出的话只有一句: 【来年正月,将举行大朝议,届时宣太子人选。】 朝堂震动。 这意味着——皇帝,要开始收网了。 可收谁的网,还不知道。 而谢凌、沈清枝知道, 再拖一拖,就是一局生死对弈。 腊月廿七,御前内阁贴出红榜: 【来年正月初五,大朝议定储君。】 这道榜文一出,京中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皇上动真格的了。 但谁也不敢表态。 因为一旦表了,就等于把命拴在一个名字上—— 毕竟,站对了是升官,站错了可就要人头落地。 而就在这时候,沈家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 太后请旨 初八,沈二叔以“户部文案失职”之名,被调出都城,去凉州做粮仓校尉。 乍一听是升官,实则是流放。 可偏偏他不认。 “我没错,凭什么发我去边的?”沈二叔拍着案子在沈宅跳脚,“沈清枝,你别以为你有谢凌撑腰,我就得任你拿捏!” 沈清枝坐在堂中,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沈二叔涨红着脸:“我认罪,那是我心甘情愿,现在是你卸磨杀驴!” 沈清枝放下茶盏,一句话噎得他哑口无言: “你认的是谋逆罪。” “你现在要反悔,那我就只能送你去见宗人府了。” “让他们亲自审你。” 沈二叔瘫坐下去,像条死鱼。 但谁都没看到,他指甲抠在掌心里,几乎见了血。 三天后,风楼下来了个送信的。 一封匿名信,送到沈清枝案头。 【东宫已暗许储位三皇子,皇上只等朝议立名,请自保】 沈清枝盯着信半晌,冷笑。 “好一个‘请自保’。” “这不是劝我自保,是在逼我自断。” 谢凌接过信,看了一眼,也没说话。 他转身走到窗边,低声说: “我收到消息,三皇子的人已经开始调走城内夜巡司。” “他要赌。” 沈清枝握紧拳:“他动的了你的人?” 谢凌回头:“动不了。” “但——沈家有个叛徒,能替他开一道门。” 沈清枝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是沈二叔。” 第二天深夜,风楼暗室。 谢凌推开门时,沈清枝已经画完了布防图。 “东城门、百花街、缉巡司、兵部库房,我的人已经布下去了。” “你的人呢?” 谢凌扔下一枚铜铃,低声道: “八角营,已经等候三天了。” “只要三皇子的人敢进兵库一步,立斩。” 皇宫内,三皇子却已经坐不住了。 “她太沉得住气了。”他在寝宫里低声咆哮。 “她明知道我要动手,却一声不吭。”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副将在旁劝:“殿下,您刚回宫,再等一天就是大朝议,何必现在动手?” “等?”三皇子目光一冷,“等她进朝殿,当场控我谋逆?” “我信不过她,更信不过谢凌。” “我得先动!” 正月初四,子时。 东城门火起,夜巡队全灭。 三皇子麾下两队人马,冲入兵部库房,打算拿兵器。 结果还没进门。 “放!” 一道喝声炸响。 火把亮起,谢凌站在兵器库屋顶,身后是八角营百名死士。 长枪齐列,弓弦绷紧。 “谢凌!”三皇子副将怒吼,“你敢?” 谢凌冷笑一声:“兵库私开,夜袭京卫。” “你说,我敢不敢?” 他抬手一挥,“全灭。” 血溅三丈。 城中百姓只听到一晚鼓声不止,以为除夕提前放炮。 第二天早上,大朝议如期举行。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手里攥着玉如意,却迟迟不开口。 没人敢说话。 忽然,门口一个太监高声传报: “风楼之主沈氏女,请愿上殿。” 一身黑衣的沈清枝缓步而入,跪地上奏: “陛下,昨夜兵库遭袭,三皇子谋逆证据确凿。” “请下旨清查,肃清内奸,还京城百姓安宁!” 全场哗然。 皇帝手一抖,玉如意啪的一声掉地上。 谢凌起身,拱手而立,冷声道: “微臣附议。” “谢家愿亲自清剿逆党,为皇上守国都、护社稷。” 皇帝沉默了整整一炷香时间。 然后,他终于说话了。 “立太子一事,暂缓。” “先剿逆。” 沈清枝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凌站在她身旁,低声笑了句: “你赢了一局。” 沈清枝却摇头。 “这不是赢。” “这只是让他明白——” “我也不是他能动得了的棋子。” 这一年,正月还没过,京中已经杀了三批人。 而真正的赢家,还没浮出水面。 但皇帝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 因为—— 这谢凌,虽然还位给他,但已经不跪他了。 三皇子再次下狱的第三天,皇宫出了大事。 太后病榻上醒来,点名要见皇帝。 她在御前一句话没绕弯子—— “他是你亲儿子,犯了错,关可以,杀不行。” 皇帝脸沉如水:“他那是谋逆。” 太后闭着眼:“那孩子自幼丧母,是我养大的,他学坏也是怨我,皇帝要罚便罚我。” “但你不能杀他。” 这话一出口,皇帝一句话没回,直接转身走了。 可第二天早上,刑部就收到了口谕: 【三皇子一事暂缓审问,押入冷宫禁足,交由宗人府看守】 沈清枝接到消息时,正准备着手处理兵部余党。 风楼传信来:“三皇子未死,太后干预。” 她面色冷淡:“还真把这老太婆给请出来了。” 谢凌在旁低声道:“皇上现在反而不想动了。” “你太强势,他怕你。” “太后动这一动,他刚好借坡下驴。” 沈清枝眼神一点没动,只说了四个字: “既然之前做太上皇不满意,如今该他死了。” 谢凌看着她:“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怕的,不是输,是没的选。” “但现在,你选的每一步,都是逼自己只能赢。” 就在三皇子禁足的第二日,朝中忽然有人上书,弹劾谢凌“私调兵马、借旨行凶、未审先杀”。 弹劾的人—— 是御史中丞周彦之。 这个人,正是太后那一派留下的旧臣。 这一上书,朝堂炸开了锅。 谢凌当朝申辩:“臣调兵守兵库,有旨为据。” 可皇上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 “文书未到,兵先动,终归不妥。” 第二天。 谢凌兵权被收,改任户部尚书,离开兵部、调出禁卫。 风楼。 沈清枝摔碎了一盏茶杯。 “他这是……要把谢凌往外踢?” 谢凌不紧不慢坐下:“他怕我又逼宫。” “又怕你借我之手先立功。” “他这是要削我的羽翼,慢慢废掉我。” 沈清枝沉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凌淡淡一笑。 “等。” “等他以为我真的被拔了牙的时候,我就再咬他一口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