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丫头的主母之路》 第177章 累到了 二月上旬,陆屹川要出门,一切事宜早已安排妥当。 这日他早早地下值回来,两人坐在西次间一起用晚膳。严惜殷勤地给陆大爷夹了几筷子菜,说:“大爷,李嫂子跟家里的契约到期,她出去开了个铺子。” “几时开的?”陆屹川抬头问严惜。 严惜笑着答:“二月二要开业。” 陆屹川闻言,慢慢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他盯着严惜说:“应该早些说,好准备个贺幛送过去。” 李嫂子对惜儿算好的,她的铺子开业,合该给她送两幅贺幛过去。 贺幛? 这个严惜确实没有想到,明儿就是开业的日子了,时间紧迫,怕是来不及了。 铺子开业,虽然全部交给了李嫂子,这也是她人生的头一个铺子。 若是她早知道,肯定提前做好准备,自己绣一幅多有意义。 严惜心中无不遗憾,暗自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不懂这些,不然怎么也得准备一幅。” 陆屹川见严惜一脸的懊恼,他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放到她碗里,柔声安慰:“先吃饭吧,明儿我让留青给你准备两幅。” 听陆屹川如此说,严惜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喜笑颜开:“明儿,我可以过去?” 陆屹川笑望着严惜点头:“哪个将你拴在家里不成?再说,李嫂子待你不薄,过去给她道贺不是应该的?” 严惜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她低头默默吃饭,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心中暗自欢喜着,她又抬起头来,“贺幛不需要定制?” “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绣坊里买两幅现成的。”陆屹川怕严惜有遗憾,忙加了一句:“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李嫂子炙肉开业了,严惜一早就带着留青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两幅贺幛到了铺子门口。 铺子虽小,干净整洁。门头披红挂彩,崭新的幌子随风飘扬。 陆陆续续有人送贺幛过来,小小的铺子门口也挂了几幅贺幛。严惜看了落款,应该是李家阿叔相熟的人送的。 李嫂子五更就起来炙烤,这会儿也不见疲惫之色,她整个人红光满面,喜气盈盈地招呼客人。 午时之前,道贺的人都来齐了,李嫂子炙肉正式开业,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李嫂子跟阿满占去台子后面吆喝着开业了。 新开业一人最多只能买三斤炙肉,买三斤送两枚鸡子。 头一日开业,李嫂子炙烤了十只鸡,二十斤炙肉。也就开业半个时辰左右就卖的差不多了。 阿水在家里做准备,严惜看铺子这边忙不过来,就带着彩蝶回去帮忙去了。 一锅炙烤了五只鸡,还没有到时间,阿满就回来取肉来了。 为了能供应上,严惜,彩蝶跟阿水三个人,一直忙到很晚。 忙了一天,严惜感觉小腹坠痛,心口泛着恶心。她没有等到李嫂子跟阿满回来,就回了陆家。 严惜隐隐觉着自己累到了,回去就赶紧躺去了床上。 彩蝶见严惜脸色发白不太好看,着急的不行:“惜儿,你怎么了?要不要喊郎中过来?喊牛郎中吧?” 牛郎中是陆家的郎中,他若是过来了,一准儿大家都知道了。 严惜还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若是大家都知道,她定是没办法出去了。 她忍着恶心说:“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彩蝶不放心,从东厢房出来,就去了茶房。忙了一天,她们中午只简单吃了一块饼子。 不能让惜儿就这么睡下,她拿出粟米跟红枣打算给严惜熬点儿粥。 粟米红枣粥熬好了,彩蝶舀了一小碗,拿调羹冷了冷,端着送到了严惜床前。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严惜感觉心里没有那么恶心了,肚子也好受了一些。 “惜儿,吃点儿粟米粥,再好好歇息。”多吃身子才能好,严惜靠着床头坐起来,吃了一碗粟米粥就又睡下了。 陆屹川回来的时候,严惜还在睡。他过去东厢房看了看,见小娘子盖着被子,睡得安稳,便没有喊醒她。 他出来喊了彩蝶问话:“你家姑娘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兴许是累了,李嫂子的铺子要开业,惜…姑娘忙前忙后地帮忙。”彩蝶实话实说,又没有说清楚。 陆屹川知道了,摆手让她出去。 彩蝶给陆屹川摆饭,又被问,严惜睡前用过饭了没有?得知只用了碗粟米粥。 陆屹川随口吩咐:“将姑娘的饭菜都温到炉子上去。” 彩蝶应是。 陆屹川用过饭后,彩蝶收拾好将严惜到饭菜温到炉子上才下值。 严惜睡了一觉,悠悠醒来,她感觉人轻松了许多,就是肚子饿得厉害。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外面也安静地没有亮光,这会儿不知道几时了? 彩蝶她们早就下值了吧,忍一忍吧,忍到明早再吃。 严惜闭上眼睛动了动,感觉旁边很温暖。陆大爷今儿又跑到她屋里来了,她躺着不再动,怕扰到他歇息。 可是肚子饿得难受,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严惜侧躺着蜷起腿,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臂抱住她。严惜就那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饿得难受睡不着,她轻轻拿开搭在她腰上的手。 人还没有坐起来,陆屹川就完全清醒了。他声音慵懒地问:“怎么了?要起夜?”说着人就坐了起来,他拉开床帐子,摸到火石点了烛火。 小娘子坐在床里侧,睡得小脸儿通红。陆屹川拿过自己的旋袄给严惜披上,轻声说:“去吧,要不要我陪着你?” 严惜摇了摇头,披上衣裳,下床穿了鞋子。 茶房里应该还有糕点,严惜出了东厢房的门,直接摸去了茶房。 她燃了茶房的烛火,发现炉子上坐着温釜,她掀开盖子,里面放着汤盅,角儿。 这是不是给她留的? 饥肠辘辘的,严惜也管不了这么多,坐在炉火前就吃了起来。 陆屹川在屋里久等不到人,披着衣裳出来。看到茶房亮着灯,他过去一看,小娘子围着温釜端着汤盅吃得津津有味。 他嘴角慢慢勾起,就知道她要饿。 陆屹川走进茶房,严惜从汤盅里抬起头,腼腆地笑了笑,“大爷要吃点儿吗?” 小馋猫。 陆屹川拿了个小杌凳放到门口,坐在那里帮她挡着寒气,柔声说:“快吃吧。” 严惜吃饱喝足,洗漱过后又躺去了床上。吃饱了睡觉才舒服,她刚闭上眼睛,一双温热的大手便摸上了她的小腹。 严惜猛然睁开眼睛,她牢牢记得秋月姐姐的话,不能同房。 第178章 总瞌睡 陆屹川的大手在严惜小腹处轻柔地抚摸。严惜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小娘子原本柔软的小腹有点儿硬啊,是不是最近排便不好?他轻柔的动作停了下来。 微顿之后就往上面摸去。 严惜感觉异样,怕陆大爷有别的想法,哼哼唧唧撒娇:“大爷,惜儿困了。” 岁节过后,陆屹川便很忙,忙得早出晚归,每次回来小娘子都在呼呼大睡。 他不知她忙什么累成那样,到底没有怎么动她。如今他终于忙完了,闲下来便想同小娘子亲热亲热。 既然小娘子没心情,那便也算了。陆屹川将人箍进怀里,轻轻说了声:“睡吧”,彻底收了心思。 身后呼吸均匀,严惜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陆大爷早起嘱咐严惜喝些清淡的汤水,说得严惜莫名其妙。 二月初九,陆屹川要带人去江南,出发之前自然想饱餐一顿。 这日,陆屹川早早回了松柏院,院子里很静,两个丫头在茶房坐着做针线。 怎么不见惜儿? 陆屹川眉头紧锁,回了正房。 阿兰从来不往陆大爷跟前凑,惜儿不便,这些端茶递水的活就落到了彩蝶身上。 陆大爷坐在厅堂里,见彩蝶端着茶水进来,他问:“惜儿呢?” “姑娘在东厢房小憩。”彩蝶低垂着眉眼,轻轻将茶盏放到桌上。 怎么总是在睡觉? 彩蝶退出去之后,陆屹川也没有吃茶,站起来出了正房门,转身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间,床帐子没有放下来,一眼就能看到锦被下面朝里小眠的娇娘。 许是为了睡的舒服,她散了发髻,只着柔软的中衣,睡得很安稳。 陆屹川坐在床榻边盯着沉睡的小娘子,最近怎么那么多觉,他疑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她脸色红润倒不似有疾。 小娘子粉嫩的脸蛋像个饱满的粉桃子,陆屹川坐在床边怎么都看不够。 午饭过后,睡了一个时辰左右的严惜睡饱了,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屹川坐在床边深深地注视着她。 严惜猛然爬起来,睡眼惺忪,又含着笑意:“大爷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最近惜儿怎么总是在瞌睡?”陆屹川说着伸出双手。 严惜抱着被子靠到他怀里,早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被窝里暖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陆屹川垂眸望着她,思索着她话里的真假。 怀里小娘子环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胸前又闭上了眼睛。 陆屹川低头在她发间吻了吻,抱着她靠到了床头。 就这么抱着,小娘子一会儿又睡着了。 陆屹川哑然失笑,拉被子将她裹严实了,拿个软枕塞到身后,跟着也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严惜精神抖擞,发现自己趴在陆大爷身上,而陆大爷可怜兮兮地靠着硬邦邦的床头,她心疼地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身上猛然一紧,她就被提了上去,脑袋被大掌箍住,激烈的吻席卷而来。 气喘吁吁中,软绵的雪山被笼罩。 “疼……” 小娘子娇喊出声,陆屹川的手迅速便离了那里。 太娇了,最近怎么哪里都不能动? 陆屹川箭在弦上忍得青筋暴起,额头泛起薄汗。 严惜委屈巴巴,真的很疼。以前那样那样,她也没觉着疼,这次不过是刚碰到,她就觉着好疼。 陆屹川看她委屈又可怜,真是奈何不了她。 万幸,晚膳的时辰也到了,他闭眼深呼吸几次,又生生忍了下去。 西次间里,两人默默吃着饭。严惜知道刚才陆大爷忍得辛苦,不敢抬头看他,闷头吃自己的。 她胃口挺好,让她满心疑惑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了,其实她只不过是癸水不正常。 秋月姐姐当初不足两个月,就是吃东西恶心才发现的。除了那次累很了,她倒是没有恶心的感觉,桌上的饭菜她都能吃得下。 严惜大口吃饭,陆屹川看她小心翼翼的,心里一软,帮她夹了几筷子菜。 严惜一怔,抬头望着陆屹川笑。大爷没有生气啊。 晚间歇下,严惜心存补偿,小手儿悄悄往下摸。 陆屹川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娘子最近娇气,她惹了火又灭不了。 “睡吧。” 陆大爷无奈,握着小娘子的手闭上了眼睛。 “大爷,惜儿最近身体不适……” 虽然屋里熄了灯,严惜脸颊还是泛起了微红,有些事做比说简单。 可她手被牢牢地抓着,她只得羞涩地小声呢喃:“大爷想的话,惜儿用手行吗?” 说完她便将脸埋进陆屹川胸前。 陆屹川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别瞎想,睡吧。” 他并不沉迷男女之欢,他只沉迷于惜儿。她不舒服,他便修身养性。 大爷如此克制,严惜心中感觉温暖。 这次出门兴许三四个月才能回来,自然是又嘱咐了严惜一番。 让她有事就去寻老太太或大太太。 严惜带着彩蝶出门去送陆屹川,她将人送到二门口,欲言又止地送走了陆大爷。 她有些纠结,最终没有告诉陆大爷,她可能有了身孕的事。 三四个月就回来了,若是真的,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想着这事,严惜嘴角浮现笑意,她盯着陆大爷远去的背影,想象着他回来时的欢喜。 严惜一个人正美呢,彩蝶羞羞答答拉了拉她的衣袖,问:“惜儿,留青身旁的那个人是谁啊?” 谁啊? 严惜忙往留青身旁看,那人看着跟大爷差不多高,从后面看身强体壮的,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走起路来沉稳有力。 陆屹川身边的人,严惜也就知道陆青山跟陆留青兄弟俩,其他的人她也不知道。 不过看那人的身材打扮,莫不是秋月姐姐说的赵砣?名字好像是赵砣吧? 那个能守护大爷的人。 彩蝶姐姐比她还大两岁呢,也该给她寻个人家了。大爷身边的人定然不差,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婚配,等大爷回来了,她问问。 彩蝶虽然羞涩,眼神可是一直盯在那人身上没有移开。 严惜嘿嘿一笑,“等他们回来,我就去问大爷,若是那人没有婚配,就请大爷将彩蝶姐姐配给他。” 彩蝶咬着嘴唇,低头一笑,还得是惜儿,知她心意。 第179章 不顺利 陆屹川出了门,严惜在家肆意睡了两日,又偷偷出门去李家。 阿满去铺子里了,李嫂子拿出账本给严惜看。 开业当日生意挺红火,后面每日也就固定了下来,八九只鸡,十几二十斤炙肉。 惜儿开了这个铺子,要说最受益的还是李家,李嫂子跟阿满都拿了工钱的,另外还能分一半的红利。 李嫂子很是用心经营,也打心里感激严惜。 严惜过来,她也不让她动手,拿出自己做的萝卜丸子给她吃。 李嫂子五更起来就去采买,回来就杀鸡腌制,这半晌午的就开始炙烤。 原本严惜吃着丸子看着李嫂子忙碌,等到炙肉的香味飘出来,严惜一个没有忍住干呕了一声。 她忙站起来去墙边儿上吐,也就吐了些酸水。 彩蝶原本正在帮着烧锅,严惜一干呕,她跟李嫂子都关心地跑了过来。 “惜儿,吃坏肚子了吗?” 李嫂子想着不应该啊,丸子是昨儿才炸的。她边问边轻轻帮严惜拍着背。 严惜连连呕个不止,就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她虚弱地直起身子,彩蝶递给她一碗温水漱了漱口。 李嫂子说着摸上严惜的虎口轻轻一掐,“我给你掐掐这里,按一下掐一下就不吐了。” 她虽然嘴上说掐,手上轻轻的按揉着,按了一会儿,严惜感觉好了一些,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嫂子,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 李嫂子轻轻按揉着,若有所思地盯着严惜看。 她是生过四个孩子的,这闻不得油腥味的干呕她也有过,刚开始有孕的前两三个月最是厉害。 她眼神慢慢移到严惜的小肚子上,又收起视线看向彩蝶。看彩蝶那害怕的样子,她定然不知道惜儿有了身孕,惜儿怕是也不知道吧。 李嫂子紧紧握着严惜的手,满脸关切地问:“惜儿,你这个月的癸水来了没有?” 严惜脸颊微微泛红,而后有些羞地轻轻摇了摇头。 李嫂子见状又惊又喜,她握着严惜的手不自觉就加重了几分,同时压着声音说:“你这丫头怕不是有了啊。” 严惜闻言,轻轻咬住嘴唇,犹豫了片刻之后,又低声说:“上个月……上个月也没有来。” 李嫂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愕不已:“哎呦我的娘唉,两个月没来癸水了,找了郎中回来看了吗?”、 严惜还是摇头。 李嫂子脸色严肃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儿,你这怕不是有两个月了。” 彩蝶一脸茫然,惜儿有两个月……身孕? “快别站着了,回屋歇着去。”李嫂子慌得不行,扶着严惜就往堂屋去了。 彩蝶傻愣愣站在原处,阿水笑着说:“彩蝶姐姐过去看看去吧,我去灶房烧火。” “哦哦,好。”彩蝶跟着跑去了堂屋。 李嫂子正拉着严惜的手说些关切的话,“惜儿,你这刚有身孕,要在家里好好歇着,若是觉着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就吃些酸口的吃食,开开胃。” 严惜微笑着回话:“之前都挺好,能吃能睡。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感觉不舒服呕意上涌。” 李嫂子拍着她的手,喜得不行:“能吃能睡就好,兴许你怀的这小子是个心疼娘的。” 娘是说她吗?严惜感觉当娘好陌生,不由得羞得小脸儿微红。 李嫂子抿着嘴儿笑,继续说:“大爷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吧?他膝下一直没有个孩子。你这一胎,陆家定然极其重视,你回去给老太太说一声。” 严惜犹豫不决:“要是给老太太说了,我就出不来了。” 李嫂子假装生气:“你还信不过我是怎么地?铺子里有我在,你安心养胎就是。以后每个月,我都让阿满给你去送一次账本跟分红。” 倒也不是不放心,这好歹是她开的头一个铺子,她也想看着这个铺子红红火火经营下去。 不过既然李嫂子都这样说了,严惜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她感激地看着李嫂子,说道:“那就麻烦嫂子了,我自然是相信嫂子的,不过也总想过来看看。” 严惜从小也算是李嫂子看着长大的,她也明白她想出来看着铺子越来越好的心思。 不过如今她怀着陆家大爷的孩子,一点儿都大意不得。 严惜说她平常不怎么吐,李嫂子还是再三叮嘱,要是吐了就吃些酸口的开胃,少食多餐。 前面三个月人受罪,忍过去就好了。过了三个月,就又能吃能睡了。 李嫂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里还要杀鸡,她就让彩蝶出去寻个驴车回来,送她们回去了。 严惜自那之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去过李家。 她虽然没有看郎中,也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小肚子那里变得硬硬的,偶然感觉有蝌蚪游啊游的。 她也没有去跟老太太说什么,这会儿,陆家二奶奶快生产了,大太太那边应该挺忙,她不在这个时候去添乱。 听说,奶娘、稳婆都请好了住在松竹院的隔壁。 秋月姐姐好像比二奶奶晚了两三个月,她想着做两身婴孩的衣裳到时候送去道贺。 这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东厢房里间,严惜坐在窗前做针线。 外间有轻微的响动,她抬头看去,只见彩蝶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进了屋。 彩蝶走进东厢房外间,刚进来便迫不及待地伸头对着里间的严惜说:“惜儿,听灶房的人说,二奶奶发动了,老太太跟大太太都去了松竹院。” 二奶奶要生了?!严惜听到这个消息,手一顿,她收了手中的针线,起身走了出来。 严惜有些急切地问:“二奶奶几时发动的?” 彩蝶摇头,回她:“我也不太清楚,要不等用过饭,我去松竹院外面看看去。” 严惜忙摆手,止住她,“别去,你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就好。” 她自己刚有了身孕,如今又碰上二奶奶生产,难免会上心一些。 她做事严谨,又不允许彩蝶出去打探。 有些事情,也不用去特意打探,该知道了,自然而然地就能从别处听说。 彩蝶过去灶房提晚膳,听灶房里的人说,大太太跟老太太一整日了才用了一餐饭。 细问之下才知道,好像是二奶奶生产不太顺利。 第180章 起波澜 乍闻二奶奶生产不顺,严惜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二奶奶嫁进陆家时年已十八,按理说,她该顺顺利利的。 怎么就难产了呢? 严惜心情低落,晚膳也没有用多少。 严惜有身孕这事,松柏院里就只有彩蝶知道。 如今她见惜儿听闻二奶奶难产,也跟着揪心,她就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惜儿刚有身孕,大爷又不在,这些不好的事,她说给惜儿听干嘛。 阿兰下值回去了,彩蝶不敢走,围着严惜说些俏皮的话逗她开心。 反正陆大爷也不在,时辰晚了,彩蝶就陪着严惜睡在了东厢房。 或许是晚上睡得不安稳,不怎么孕吐的严惜晨起吐了个昏天暗地。 彩蝶不敢让阿兰到跟前伺候,她忙着端茶递水伺候严惜漱口,让阿兰去了灶房提膳食。 严惜胃口不好,早饭也没有怎么吃进去,倒是有些馋樱桃煎。惠丰楼的樱桃煎,酸甜酸甜的,想起来嘴里直流口水。 严惜想拿钱让彩蝶出去偷偷买回来一份,彩蝶去灶房送食盒一直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总算带回来个好消息。 二奶奶为陆家添了位小姑娘。 她难产的原因也打听到了,因着她孕期吃得太好,都补到了孩子身上,二奶奶她骨盆又窄,就难生了些。 生了一天一夜,吃了根百年的老山参才总算是将小姑娘娩了下来。 严惜听闻二奶奶顺利产了下来,总算是跟着松了口气。 母子均安就好。 彩蝶偷偷打量严惜的表情,见她眉头松开了,她也就放心了。 李嫂子说,惜儿这些日子吃些红枣对孩子好。松柏院茶房里备得有煮粥用的红枣,吃完还能去领。 彩蝶说:“惜儿,你早膳都没有用什么,我给你拿些红枣来吃。李嫂子说,你多吃些红枣对他好。”她压着声音,眼睛往严惜肚子上瞟。 严惜也瞥了一眼她还很平坦的小腹,决定不再委屈自己。她说:“彩蝶姐姐,我想吃惠丰楼的樱桃煎。” “只想吃樱桃煎?还想不想吃其他的?我出去给你买回来。” 严惜摇头,她只想吃樱桃煎。 “那行,你在家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严惜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这里大概有五钱,先买一份回来就好。” 彩蝶接了银子塞到荷包里,快步走了出去。 樱桃煎就是盘开胃菜,彩蝶到惠丰楼就买到了。不过一份不怎么多,却要半钱银子,还挺贵的。 想吃的东西吃到了嘴里,严惜便很满足。 因为陆家添了人口,自然是忙得很。严惜在松柏院里不受影响,因着陆大爷之前就吩咐了灶房严惜的餐食要有滋补的羹汤,因而她的餐食很丰富。 她只要情绪不大起大落都不会想吐,她能吃能睡的,脸蛋儿上的肉都变多了。 她以为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再过三四个月就能等回来陆大爷。 生活中的波澜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李嫂子炙肉”被严管事发现了。 “李嫂子炙肉”口味好,不知被谁传到了严管事的耳中,她特意出来,过去铺子打探。 她看炙鸡的品相,闻着那味道,确定这家炙鸡跟她的窖烤鸡一样。 她的做法是祖传的,外人是没有秘方的,这家怎么做出来的跟她一样? 严管事打量炙鸡,又打量铺子里招呼生意的小娘子。这小娘子看着眼熟…… 阿满长得像李嫂子,他们的铺子名又叫“李嫂子炙肉”,严管事细看之下就猜到了李嫂子身上。 她气势汹汹让阿满喊李嫂子出来,不然她就要告官。 炙鸡、炙肉严惜都改了做法的,减了许多香料,炙烤也不是直接火烤。 两家的做法不一样,报官也没用。阿满到底是孩子,被她吓住,跑回去喊了李嫂子过来。 李嫂子只说这个做法她是从乡下一个老妪手里买来的,她不知道严管事的做法,当然也不会告诉严管事她的做法。 她说,万一是严管事看他们生意好想要偷方子怎么办。 严管事知道李嫂子泼辣,没想到她还胡搅蛮缠,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严管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烤的鸡,到底我也是吃过的,我炙烤出来的比你烤的好吃百倍,香而不腻。” 李嫂子光说她也不让严管事尝,气得严管事堵了一肚子气。 严管事无功而返,她打心里觉着是李嫂子偷学了她的手艺,趁着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到老太太跟前卖了李嫂子一次孬。 “按理说契约到期了,咱们也不能怎么着人家。既然你说她偷学了你的手艺,这到底是她的不对。若是在咱家做活时偷学的,老太太我定为你做次主。” 严管事能一直在灶房里做这个管事,就因着她这个祖传的手艺,因着老太太爱吃她做的窖烤鸡。 即便之前她灶房管理不善,大太太也不过是降了她几个月就又给她升了上去。 “这样吧,你明天做一只窖烤鸡,我让人去外面另外买一只“李嫂子炙鸡”,咱先辩辩味道一样不一样,若是一样,我喊李嫂子回来给你个说法。” 严管事认定李嫂子偷学她的,老太太站在她一边,她心里很是感激。 严管事感恩戴德地退了下去。 海棠坐在脚踏上轻轻给老太太旁敲腿,见严管事走了,她轻声说:“李嫂子都走了,老太太何苦招揽这个麻烦。”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海棠啊,你不懂,这个灶娘的心情也影响饭菜的口感。 严娘子心里的这个结不给她解了,后面影响她做饭的心情。 李嫂子那个人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她人咋咋呼呼的,性子宽厚,倒不像是那种偷学的人。 他们是怎么个做法咱们不好问,先尝尝两人做出来的味道怎样?不同的手艺做出来的口味差很多。” 海棠笑着恭维:“还得是老太太,知道这么多道道。我可是吃不出半点儿差别。” 贯会哄她开心,老太太仰头哈哈大笑。 严管事回去就将自己关在库房里研磨香料做准备,这些暂时不说。 第181章 干呕 翌日,老太太这边吩咐出去买炙肉的是海棠。海棠知道李嫂子跟严惜好,就准备偷偷跟她说一声。 海棠来得早,凑巧李嫂子推着独轮车送炙鸡炙肉过来。 她见到海棠很是吃惊,“海棠姑娘,你这是要买炙鸡?” 海棠见旁边有排队等着的人,笑着将李嫂子拉去了一旁。 她将事情这样那样给李嫂子一说,李嫂子硬气了起来,“老太太到底算是我的旧主,哪能让你掏钱买。我孝敬老太太一只鸡,这便跟你一起回去,顺便给老太太磕个头。” 李嫂子底气十足,海棠就觉着她的做法定然跟严管事不一样。 李嫂子包了一只鸡,二斤炙肉,装到篮子里就跟着海棠一起来了陆家。 家里人闲,一点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严惜听闻了这事,拉着彩蝶就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外站了一些看热闹的,严惜便也跟着其他人站在了外面。 吴妈妈从厅堂里出来往外看,看到严惜站在外面,她笑着转身进了厅堂,再出来便招手让严惜进去。 严惜向吴妈妈行礼,吴妈妈忙拦住了她。 严惜笑盈盈喊了声:“吴妈妈。” 吴妈妈也笑,“你可是有阵子没过来了,快进屋去吧,老太太喊你进去。” 严惜面带微笑进了厅堂,她恭恭敬敬向老太太见了礼。 老太太招呼严惜站去了她旁边。 “今儿,你来的刚好,你有口福了。” 严惜笑得开怀,道了声:“真是来巧了。” 她站在老太太身旁,她瞄到厅堂里的四方桌上一个小竹笸箩里放着一只窖烤鸡。 严管事抄手立在门口,似是焦急的等着。 严惜垂下眼睫,没想到这日来得这么快,她偷学不对,不过她也改良了一下。 她当初没想到铺子会开在云山,她当时只想着多个手艺傍身,以后总有个活命的营生。 变化太快,她也没办法。 认是不能认的,若有机会再补偿给她吧。 这个机会也没有隔多久。几个月后,灶房因管理不善差点儿闹出人命。便是严惜在老太太跟前为她求了情,免了一顿毒打,囫囵着被赶了出去。 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李嫂子跟彩蝶步履匆匆来到梧桐院,她看到门口站了些看热闹的,知道这事儿怕是在陆家传开了。 李嫂子稳着心神跟着彩蝶进了院子,进厅堂就跟老太太见礼,“请老太太安。” 老太太请她起来后,她便笑着说:“今儿海棠姑娘突然光临小店,我才知道老太太想咱家铺子的这口炙肉。我拿了些过来孝敬老太太。 说起这个炙肉,几年前,妾去乡下看亲戚,他家一个邻里听说妾在大户人家灶房做事,便找过来问要不要买炙肉的秘方?妾看他家困苦,花了三两银子买下个炙肉方子。” 李嫂子说着,将手中提着的篮子交给了海棠,笑着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尝尝。” 老太太笑了笑,让海棠将篮子里的炙肉拿出来装盘。 自李嫂子进屋的那一刻起,严管事的脸色便黑沉沉的很是难看,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愤怒。 海棠很快将炙肉装盘放好,屋里炙肉都香味飘散。 老太太微笑着看向李嫂子,说:“李嫂子,你在咱们陆家做了那么多年,定然知道严管事祖传的拿手菜吧?” 李嫂子躬身施礼,面带微笑,“回老太太的话,严管事的拿手菜,老太太的心头好,大家都是知道的。严管事做得好吃,我跟灶房里的大家一起也曾有幸尝到过。” 老太太听着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你这炙鸡跟严管事的窖烤鸡可是一样?” 严管事偷偷看向李嫂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李嫂子并未察觉,依然恭敬地回老太太的话,“回老太太,虽说这两道菜都是炙鸡,味道差别很大,您先尝尝吧。老太太乃美食老饕,您定然能尝出不同来的。” 李嫂子不卑不亢地站在厅堂里,招呼老太太品尝。 严惜站在老太太身后,始终默不吭声,年后开始做的这些炙肉全部都是改良过的,口味比窖烤鸡更嫩,能香甜,她不担心。 吴妈妈净了手,拿着筷子给老太太夹了两块炙猪肉放到青瓷小碟里端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吃了一块,鲜甜焦香。 香而不腻,口感不错。吃过之后,海棠端了茶盏给老太太漱口,漱过口之后,老太太又吃了李嫂子带来的炙鸡。 这炙鸡选料嫩,皮脆肉嫩,保留了鸡肉本身的香味。 老太太尝过便看向严管事,李嫂子做的这炙鸡跟她做的味道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严管事很是期待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漱了漱口说:“严管事尝尝李嫂子带来的炙鸡吧。” 吴妈妈拿瓷碟装了一块肉,递到严管事跟前,严管事接过筷子跟碟子夹了肉送到嘴里。 严管事眉头轻轻蹙起,这味道比她做的清淡,很难说不是她自己减了什么香料。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老太太招呼严惜、吴妈妈她们:“味道着实不错,你们也去尝尝。” 吴妈妈往小瓷碟上分餐,严管事扑通一声跪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奴婢吃着味道差别不大。” 味道差别还是很大,严管事炙烤的鸡能吃出淡淡的炭火味,李嫂子炙烤的没有,只有鸡肉的香味。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散。 呕~ 偏这时,老太太听到旁边严惜的干呕声,她转头看过来。 严惜拿着帕子捂着嘴,猛然跑出了门外,她弯腰连连干呕,海棠跑出来关心道:“惜儿,你怎么了。” “海棠姐姐,我没事。”严惜勉强笑了笑。 吴妈妈也放下所有跟了出来,她望着严惜若有所思,转身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低语几句。 老太太脸上喜色慢慢浮现,高兴地都站了起来,“海棠,扶着惜儿回来。” 这会儿老太太的关注都在惜儿身上,完全忘了还跪在地上的严管事。 李嫂子垂着眼眸,暗道: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的? 李嫂子有眼力的往旁边站了站,海棠扶着严惜回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柔声问:“惜儿,这个月你癸水可如期?” 严惜声音轻轻的,“正月里都没来了。” 闻言,老太太高兴地一拍大腿,“快使人去请牛郎中过来。” 第182章 叮嘱 老太太一声令下,海棠赶紧出去喊人请牛郎中去了。变故发生得太快,没人在意还跪在地上的严管事。 毕竟是灶房的管事,吴妈妈过去拉起还跪在地上的严管事,说:“严娘子,快起来吧。” 严管事不甘愿地站了起来,心里还是气恼。 这丫头莫不是有了?她可真会选时候。这会儿,主人家正高兴,她若是不识抬举,也落不到什么好。 严管事垂首而立。 老太太说:“老太太我也尝过了,这两种炙鸡味道不同,想来做法定然不一样。天下美食万变不离其宗,鸡肉做不出凤肉的味道。味道,口感不同便能证明做法不同,严管事,李嫂子你们都回去吧。” 等会儿郎中要来给惜儿诊脉,李嫂子不愿在这里添乱,对着老太太施了一礼,拿着自己的竹篮就退了出去。 严管事也怏怏地向老太太施礼,老太太吩咐吴妈妈,“将李嫂子炙鸡炙肉赏给严管事一些,让她带回去让灶房的人都尝尝。” 吴妈妈将炙肉跟炙鸡分出了一些装在盘子里,让严管事端走。很快,她也将屋里剩下的炙鸡,炙肉都收去了茶房。 屋里静了下来,严惜坐在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老太太笑望着她,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这次可一定要是个好消息啊。虽说大房的子嗣来得晚了些,终归是要来了。 老太太就那么望着严惜笑,笑得严惜怪不好意思的。 她能吃能睡,寻常也不孕吐,就是看严管事想要不依不饶的纠缠下去,她才假装了一下。 她做了这件事,心里也发虚。 不过,想到当初她在灶房烧火,严管事、常娘子欺她人小无依,让她做了许多事,她一个烧火的丫头一到冬天两手长满冻疮。 一想起这些,她心里的愧疚便少了许多。 她当年也不过才十一岁,抱着石头碾子吃力的研磨香料,磨得满手是泡,之后还要帮着刷碗洗菜。 想多了当初他们是怎样对她的,她心里的愧疚便没有了,乖巧地坐着等牛郎中。 老太太不知道在幻想什么,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 “请老太太安。” 牛郎中进屋见礼,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牛郎中来了,你快给这丫头看看,可是有喜了。” 牛郎中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位十五六的小娘子,看发髻不似是妇人。 她长得花容月貌,老太太又如此高兴,想来是哪位爷的房中人。 牛郎中拿出脉枕放到茶几上,请严惜将手腕放上去,随后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伸出三指搭脉。 跳动的脉搏滑而有力,如珠滚动。脉搏如此清晰,少则也有两月之久。 不过一会儿,牛郎中便收回手站了起来,他躬身对老太太会禀:“小娘子脉象如珠滚玉盘,乃是喜脉无疑。” 闻听此言,老太太连道了两声“好”。待她要喊吴妈妈行赏时,牛郎中转身问严惜癸水几时停的,严惜轻声答了。 牛郎中又说:“如此看来,已是有孕两月余。” 冷静下来的老太太忙问:“胎象如何?” 牛郎中躬身答:“脉搏有力,胎象稳固。” 老太太放心了,“好好,此乃喜事一桩,萍娘,给牛郎中发喜钱。” 牛郎中本身是陆家的郎中,他月月有月银,赏钱那是另外的收入,他忙躬身谢过。 牛郎中得了赏钱,走前又嘱咐了一句:“小娘子胎象稳固,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说完收起诊箱便退了出去。 牛郎中一走,吴妈妈就向老太太道贺:“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咱们大爷终于有后了。” 老太太笑,笑容好似粘在了她的脸上,“喜,大喜。那些炙肉让院里的丫头分吃了吧。” 吴妈妈笑着出了厅堂。 老太太笑盈盈瞥了一眼严惜平坦的小腹,说:“这是腊月怀上的。你这丫头,正月里没来月信怎地不请郎中过去看看,那会儿你们大爷在家,让他也高兴高兴。” 严惜垂着脑袋,她心里说不出紧张还是欢喜。这样的心情,她正月里有过一回,这回郎中断言已有孕两月余,尘埃落定,她也没有感觉有多高兴。 好歹她不负老太太所望终于有了身孕,生下这个孩子她就能走了。 如今想到走,她心里竟然有点说不出的不舍。 严惜赶紧将脑子里不好的想法挥散,笑着对老太太,说:“惜儿能吃能睡,便没有多想。” 能吃能睡。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你们大太太怀着川儿的时候,也是能吃能睡的。这小子随他爹。” 严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还没生呢,怎么大家都说他是小子,万一是姑娘怎么办? “怀象好,娘少受罪。当初你们大太太好像不怎么吐。”老太太一脸慈爱,想着当年的事情。 这么些年了,难为她还记得这样清楚。 有了身孕也是不好受,身边得有个仔细的人伺候着。 海棠心细,老太太便说:“你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人,要不让你海棠姐姐过去照顾你去。” 严惜闻言,连忙摇头:“老太太,海棠姐姐是在您跟前伺候的,惜儿不敢劳烦海棠姐姐。松柏院除了惜儿还有两个丫头呢。” 老太太听了,疑惑道:“怎么不见人?” 严惜忙解释:“在门口候着呢。” 老太太了然,朝着门口喊:“海棠,将松柏院的丫头喊进来。” 海棠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领着个高瘦的丫头走了进来。这丫头模样还算周正,就是看着有些粗手粗脚的。 这能将人伺候好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彩蝶,正疑惑着呢。彩蝶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彩蝶见过老太太” 原来叫彩蝶,老太太脸色严肃,声音无比威严:“你们大爷不在,你要将你们姑娘伺候好了。伺候好了有赏,伺候不好有罚。” 彩蝶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忙表忠心:“彩蝶定然好好伺候姑娘。”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嘱咐她一通,说什么若是严惜有事要尽快来梧桐院禀报,严惜想吃什么尽管去灶房吩咐。 彩蝶一一应是。 她挥手让彩蝶出去,转向严惜又放柔了声音,“我这边会给你们大太太说一声,你只管在松柏院好好养着。” 严惜并不想让满院的人都知道,如今她也做不了主了,只得乖巧地点头。 “好了,总坐着也累得慌,回去歇着去吧。灶房那边,我也让吴妈妈安排下去,今后给你另备吃食。” 严惜心道,她以往的吃食就挺好的,不过老太太安排的她也不能忤逆,一味乖巧点头道谢。 第183章 吵了起来 惜儿有了身孕,这可是陆家的一件大事。吃穿都不能马虎,特别是吃食方面,更是半点儿不能出错。 灶房那边得好好安排。 头三个月,有可能孕吐严重吃不下,灶房需得安排些爽口小食。 营养餐食也得备好。 除了当初大太太有川儿,她可是没这么操过心了。老太太站起来去了里间,拿出一件茶色的锦缎妆花褙子。 老太太将褙子递到吴妈妈,说:“这褙子你拿去给严娘子,宽宽她的心吧。惜儿有孕,灶房那边还得仰仗着她。” 吴妈妈接过褙子,说:“老太太宽厚,她一个做下人的,还一直让主子哄着不成。” 老太太叹了口气:“她想让老身为她做主,可那李嫂子炙肉跟她做的到底是不一样。没能为她做主她心里肯定不舒服,赏她件衣裳,让她心里好受些。” 吴妈妈抬手摸了摸手里的褙子,没再言语,这严管事也就仗着老太太好她做的那口窖烤鸡。 安排了灶房那边,老太太又让素梅过去月华院请大太太过来。 家里刚出生的小姑娘过了洗三,这些日子大太太正忙着准备她的满月宴请。 贾氏虽然很忙,老太太请她,她还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母亲说,惜儿有了身孕?”贾氏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满脸惊愕,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老太太喜笑颜开,很是和蔼地又说了一遍:“惜儿有了,已经两月余。今儿她来我这里,突然间就呕吐了起来。请牛郎中来给她诊了脉,说脉搏圆滑有力,确实是有了,且胎象稳固。” “终于有了!”贾氏喜不自禁,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咱们川儿也是有后了。这下谁也不能再说我川儿有疾不能生。” 贾氏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愈发欢喜:“这下咱们家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老太太见大太太这样欢喜,她多少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这么多年来,川儿一直没有子嗣,加上八婶子嘴巴又爱说,这就成了大太太心中的一块心病。如今惜儿终于有了身孕,她怎能不欣喜? 别说大太太,她也欢喜不已,不过现在到底还是初有孕,只自家几个人知道就好。 老太太轻声提醒:“你知道就好了,别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免得惊了胎神。就让惜儿在松柏院安心养着。家里二房的小姑娘还要做满月宴,人多再冲撞了。” 贾氏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媳妇一高兴,心里突然没了章法。” 收起狂喜的心,贾氏又说:“川儿不在家,惜儿的吃穿用度,我得给安排好了。” 说着她眉头轻轻拢起,“大房惜儿这边不能过于补着了,鱼肉,红肉,萝卜青菜这些要荤素搭配着吃。” 老太太很是赞同地点头。二奶奶有孕,他们心里欢喜,给她补得有些过头了,头生孩子不好生,差点儿难产。 惜儿这个可不能补得过猛。 好在大太太给二奶奶请了个很是老道的稳婆回来,最后终是母女平安。 老太太轻声说:“给二奶奶请得那个稳婆不错,你请她来家好好取取经,看看这孕期咱们该怎么照顾着?到时候,稳婆奶娘都提前请好了养在家里。特别是奶娘,不能跟其他孩子的奶娘一样,这个得留在家中照顾。” 贾氏听老太太这样说,她轻轻抿起来唇。 老太太让她不要大张旗鼓,她自己也是忍不住啊,这都安排到几个月之后了。 贾氏清楚,川儿的这个孩子要养在嫡母膝下的话,自然是不能留在惜儿身边养着的。 大奶奶那样,只能请个奶娘在身边照顾着。 贾氏回:“老太太你只管放心吧,这些我都会安置妥当的。” 两个人心里各有各的打算,意外地结果都是一样的,照顾好惜儿,生下孩子放到嫡母名下,请奶娘在身边喂养。 贾氏还很忙,跟老太太商议了几句,就高兴地走了,走在路上,她感觉身体都是飘着的。 贾氏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之后,特意去请了稳婆回来请教,之后去了一趟松柏院看严惜。 她拿了一支金簪子,一只吉祥纹的金手镯,外带两个花样各异的金戒指,送给严惜。 还挺让人受宠若惊的。 送了东西,贾氏又叮嘱严惜好好在院里养胎,糖果糕点少吃些,这些对孩子不好。 知道严惜能吃得下饭,便说:“鱼啊,肉啊,新鲜的菜啊,都安排灶房给你准备上了,拿回来的饭菜能吃就多吃些。” 严惜在大太太跟前没有在老太太跟前自在,或许大太太也看出来了,叮嘱了一番之后起身就走了。 走前将彩蝶跟阿兰喊到跟前敲打了一番,让她们用心伺候严惜。 之后,严惜的饭食荤素搭配,比之前更丰富了。 之前灶房给她温补的鸡汤之类的,贾氏叫停了,惜儿还没有二奶奶年岁大,跟细腰比着她胯骨是宽一些,可是也不能冒险。 二奶奶这次生产,给陆家所有人敲了个警钟。对于家中女子有孕,她们更加用心了。 头三个月能睡就睡,之后孩子大起来便不能总是躺着了。 严惜吃了睡,睡了吃,就这么过了近一个月,小姑娘的满月宴到了。 家中宴请,人来人往的,宋妈妈特意过来嘱咐了一句,让严惜好好在院里待着,别出去被人冲撞了。 宋妈妈不说,她也不爱出去。 她瞌睡了就睡,醒来就坐着做些小衣裳,坐累了就站起来走走。 前几日,阿满送来了账本跟盈利,一个月左右,她就到手了八两银子,等她从陆家出去也能挣个五六十两。 严惜心情大好,在院里待着也满心雀跃。 她拿柔软的棉布,做了几件襁褓中的孩子穿的小衣裳,有男有女。 晚上,彩蝶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又从谁那里听到了有趣的事,巴巴地坐到严惜跟前,说给她听:“惜儿,你不知道,今日的满月宴上,二奶奶的侄女儿跟一个喊八阿婆的吵了起来。” 跟八阿婆吵了起来,八阿婆啊,定然是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了二奶奶的侄女儿。 第184章 喜事连 严惜猜的没错,就是八阿婆说了不中听的话,被二奶奶的侄女儿听到了,她们才吵起来的。 王家的姑娘从小跟着兄弟在自家私塾读书,不似别家姑娘隐忍。 她在宴席的院里听到八阿婆说,二奶奶生了个丫头,粪坑都要撅三天嘴,二爷还傻乎乎地喜得跟什么似的。 王家姑娘听到她这样说,当时就不高兴了。她掐着腰问八阿婆,“你娘生你的时候,你家粪坑撅了几天嘴?”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对她这样说话,八阿婆当时就下了脸子,“你是谁家的?这么不知礼数?” “我是谁家的你管不着,你吃着别人家的饭,还要说白人家才是真正的没有礼数。”小丫头寸步不让,气得那八阿婆脸都绿了。 八阿婆被气得浑身发抖,众人一看不好,王家的一个亲戚赶紧将王家小姑娘拉走,这场闹剧才结束。 当下的人家重男轻女,男子要留下传宗接代,过不下去首先要卖的就是女儿。 彩蝶家也是如此,她听到王家姑娘如此去怼八阿婆,心里听了也痛快,跑回来赶紧说给惜儿听,让她也痛快痛快。 这个八阿婆,大爷不能生这样的流言也是她传出去的,如今二奶奶生了女儿她又说嘴。 严惜偷偷叹了口气,瞥向自己的肚子,她这肚子里不知道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老太太虽说过,不论男女生下来都会给她百两银子。她倒是希望这胎是个小郎君,这样别人就没法再议论大爷了。 严惜有孕之事说出来之后,贾氏安排彩蝶跟阿兰轮流在松柏院守夜。轮到彩蝶守夜,严惜便拿出账本来看。 大爷说要教她看账本呢,到如今也才教个皮毛。 好在他们的铺子收支简单,阿满做的也详细。当初说好那些鸡毛都给了李家,如今卖鸡毛的收入她也给记上去了。 阿水在家偶尔也帮忙,上面却没有给她开工钱。她冬月里成亲…… 严惜掰着手指头算,怀胎十月,她正月里没来月事是不是十月就能生产了? 应该有时间给她添妆。 严惜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烛光下帮着她缝小衣裳的彩蝶。 等大爷回来,先将赵砣的事情问清楚,若是赵砣还未婚配,那就在十月之前将彩蝶嫁出去。 到时候给她再准备一份嫁妆,也不枉她们两个相识一场。 “惜儿,你看我这针脚走得匀称不匀称?”彩蝶感觉自己的针线活越来越好,跟惜儿做同一件衣裳都快看不出差别了,有些骄傲地向严惜现一现。 严惜收起账册,拿过来看了看,抿着嘴笑了,针脚是越来越好了,不过就这针脚在针线房的话,顶多让她做些主子们的罗袜、锦袜。 不跟针线房的娘子们比,已经比她之前好太多,严惜也不吝夸她,“彩蝶姐姐的针线活越做越好了。” 松柏院里姐妹温馨。 松竹院,二奶奶早年丧母,宴请过后,她嫂子跟侄女留下来陪她。 八阿婆毕竟是陆家的人,她说那样的话,二爷过来跟王家娘子请罪,“嫂子莫要怪罪,八阿婆她就是人老糊涂,说了糊涂话。她心里没有坏的想法,当初玉儿有孕她还送了许多乌骨鸡跟乌骨鸡子给玉儿补身体。” “姑爷休要多礼,怪我跟你舅兄教导有缺,让婧儿失了礼数。”王家娘子客客气气回他,“我家玉儿没有一举得男,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王家小娘子王婧鼓着腮帮子撅着嘴,非常不服气地盯着陆二爷。 陆二爷见她这样,安抚地望着她笑了笑。 王小娘子得了勇气,开口说道:“宝儿那么可爱,是我姑姑拼了命生下来的,姑父不喜吗?” 王家娘子嫁到王家时,婆母已离世,小姑还年幼,她将小姑当作女儿般养大,自然不愿看到她受委屈。 她虽嘴上教育女儿,心里倒是赞成女儿的做法,嘴欠的就该怼回去。 小姑一举没有得男,她也想知道姑爷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女儿此举到底不妥,她一个闺中的小娘子,如此影响她的闺誉,她冷着脸呵斥了王婧一句,“没大没小。” 王婧抿了抿嘴唇后,悻悻闭了嘴。 陆二爷瞟了一眼内室说:“在我们陆家生儿生女都一样。” 说得倒是好听,不过好在姑爷跟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子,等宝儿大些他们还能生。 八阿婆说那样的话被二奶奶娘家人听个正着,王家娘子陪了二奶奶几日回去的时候,大太太回了重礼致歉。 对于这件事,王家没有发作,便这样过去了。 日子悠哉悠哉地过,严惜有孕在身,被老太太知道后,她便没有再出过门,连翠竹院都没有怎么去过了。 她自是也不知道,最近陆家好事连连。 今岁二月,小四爷陆屹舟参加了县里举行的县试,且榜上有名,四月份便要去府城参加府试。 小四爷才多大,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 他若是过了府试,再过了院试,那便是县城或者说府城少有的少年秀才。 陆家也是出了神童了。 陆大老爷自从得知陆屹舟县试榜上有名,便不去后院享乐了,准备亲自送小四爷去府城参加府试。 贾氏听闻小四爷县试榜上有名,心里是又高兴又发酸。 高兴的是大老爷四个儿子眼看有三个秀才,发酸的是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以后都无缘仕途了。 川儿因着是长子要继承家业荒了学业,山儿本来可以好好读书科举的,他却不是读书那块料。 三爷、四爷虽不是她生的,到底跟川儿山儿都是一个爹。待他们入了仕,光宗耀祖了,兄弟也能跟着沾光。 贾氏很重视小四爷的事,她认为大老爷不靠谱,他要亲自送小四爷去府城,贾氏不放心。 着急忙慌请了来福管事,让他寻了个妥帖的小厮跟着,她才放了心。 三月底,小四爷去了府城,严惜还是从彩蝶嘴里听说的,小四爷刚开蒙的时候就比较认真,没想到他年纪小小就过了县试。 到底还没有考中秀才,严惜便也没有去翠竹院给梅姨娘道贺。 小四爷以后若是出息了,梅姨娘的地位也会跟着上涨。 甚好,甚好。 第185章 噎着了 严惜到底陪着小四爷读过书,小四爷出息了,她还是高兴的。自己出不了门,就喊了石兰过来院里说话。 “咱们四爷开蒙以来也读了六年书,岁节那段时日,三爷说四爷学得扎实,可以参加县试考一次试试。四爷听劝就去考了,谁知道一下就考中了。 四爷只是中了县试,大老爷给四爷送了许多的笔墨纸砚,大太太给四爷奖了六十两银子。 昨儿个,大太太还让针线房过来给姨娘量尺寸,说给她多做两件衣裳,让她没事多出去走走。” 四爷年纪轻轻,眼看就能考中秀才,四爷出息了,她作为四爷的贴身丫头,自然是与有荣焉。 石兰嘴里嚼着糕点,也没耽误她说话,“说起来惜儿你才更应该高兴呢,四爷小时候可是你陪着他读书的呀。” 听到这话,严惜不由得笑眯了眼睛。 虽然她心里清楚,小四爷能有如此出息,主要还是他自己读书用功。可被石兰这么一说,她也由衷地跟着开心。 小四爷如此争气,梅姨娘也会跟着受益。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高兴了,赶忙给石兰又倒了一盏茶,笑着说道:“来,快喝点茶润润口。” 梅姨娘对严惜不冷不热,严惜就是打心里喜欢她,自然也希望她变得更好。 她一个人整日躲在屋里做针线,以后,大老爷又能看着她了吧? 严惜不愿意做陆家妾,她想着自力更生,自己开铺子做东家,挣钱出去找她娘。 可梅姨娘已经是大老爷的妾室,且四爷都十多岁了,大老爷若能宠爱她,日子过得会更好些吧? 陆家阖家都在等着四爷好消息的时候,来福管事家的儿媳秋月生了,同样生了个小闺女。 严惜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纳闷了许久,怎么一个两个生的都是闺女? 不知道秋月姐姐的婆母会怎么想。 她还记得海棠姐姐说百合姐姐,说她头生生了个闺女,她婆母就让她在家再生个小子才让出来做事。 还望秋月姐姐的婆母是个拎得清的。 一切有冲撞的都要避开,严惜不能过去看秋月。 她包了几件她做的小衣裳,又拿银子给彩蝶,让她出去买了一套婴孩的银首饰一起给送了过去。 彩蝶从青枣巷秋月婆家回来,严惜追着她问:“秋月姐姐的孩子长得像谁?” 听见严惜问这话,彩蝶张着嘴巴,慢悠悠转头看着严惜,蹙着眉头有些为难地说:“像谁,我还真没看出来。小小的一小团,闭着眼睛,包在襁褓里。” 彩蝶撇了撇嘴说:“小婴孩长得都不太好看。” 她视线瞥向严惜小腹,“惜儿跟大爷长得都好看,小郎君应该好看吧?” 严惜也瞥向自己的肚子,“彩蝶姐姐别瞎说,谁知道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这都过去三个月了,穿着衣裳看不出一点儿异样,脱下衣裳也只是感觉小肚子更硬了,倒是不怎么能看出来。 “我希望是小郎君,二奶奶生了个姑娘,惜儿你生个小郎君,那就是陆家的长孙。” 这孩子若是长孙,哪怕是庶出那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后面这些,彩蝶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大爷对惜儿那么好,可惜大奶奶先进了门。 严惜也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小郎君,她为大爷生个儿子,走了才没有遗憾。 说起大爷,出门的时候说三四个月就回来,眼看就到五月了,他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吧? 大爷会高兴吧? 天气渐渐暖和,樱桃,枇杷之类的鲜果子都下来了。老太太,大太太都派人往这边送。 这日海棠听吩咐送来了一小筐樱桃,将樱桃递给彩蝶之后,她嘱咐了一句:“鲜果子对孩子好,多吃也要适量。” “多谢海棠姐姐,惜儿知道了。”被所有人都关心着,这种感觉真好。 海棠看她都四个月了,肚子还显不出来,想着这胎应该好生养,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严惜吃樱桃,喊了彩蝶跟阿兰一起吃。 这些樱桃是老太太拿给小主子吃的呀,彩蝶跟阿兰自是不愿跟自家小主子抢吃的,意思意思尝了一两个。 吃了樱桃,还有枇杷,几乎隔几日就送来一筐子。这段日子吃的鲜果子比她之前十来年吃的都多。 严惜肚子不显,人越来越怕热了,不过才五月,她就将她的芭蕉扇拿了出来。 坐在东厢房的廊庑下,吃着鲜果子,摇着芭蕉扇。 “惜儿,秋月姐姐家送来的红鸡子。”彩蝶拿着一兜红鸡子走了过来,严惜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秋月姐姐这么快就满月了?” “那可不是,转眼就到五月中旬了。”彩蝶说着扬起手里的红鸡子给严惜看,而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惜儿吃吧,沾沾喜气。” “喊阿兰出来,你们也吃。”严惜磕着红鸡蛋,剥去外面的红皮,放到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听到门口秋生激动的大喊:“大爷,大爷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 严惜一口鸡蛋猛然咽了下去,噎得她直拍胸口。 彩蝶管不了那么多,慌忙跑去帮她拍背,大喊着:“阿兰,快端盏茶过来。” 院里瞬间慌乱成了一团。 陆屹川风尘仆仆出去三个月余,回来就看小娘子涨得脸红脖子粗,他脸上的笑容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跟前,严惜已经用茶水将鸡蛋冲了下去。 她手里还拿着半块鸡子,彩蝶懂事地接了过去,往旁边一退蹲身施了一礼。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娘子模样可怜极了,她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屹川,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大爷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她吃鸡子的时候,差点儿把她噎个半死。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陆屹川见她令人怜爱的样子,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道:“怎么回事儿?爷回来吓到惜儿了?” 严惜轻轻摇头,嘴角浮现欢喜地笑,她忍着要冲上去抱他的冲动,只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望着他微微笑着。 怎么这么招人稀罕,陆屹川喉结微微滚动,伸开手臂将人紧紧地拥入怀中。低头看到小娘子圆润的脸蛋,更加欣慰,看来在家里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好。 一旁的彩蝶和阿兰见状,急忙识趣地垂下头。 陆屹川稍一用力抱着人径直回了正房,跨进门槛后转身就去了里间,一到了里间,他轻轻将人放下,饿虎扑食一般就往她唇上贴。 急切的吻似是雨点儿,落在严惜唇瓣,脸颊,脖颈处。几个月的相思如潮水般汹涌,陆屹川力气大得恨不能将严惜揉进身体里,吞进肚子里。 第186章 吃惊 严惜有孕在身,身体异常敏感,只被这么亲了一会儿,就被勾起了身体里的渴望。 她无助紧攥着他腰间的衣裳,嘤咛出声。 这一声娇啼,似是渴求,似是鼓励,惹得陆大爷两眼通红,抱着人就往床榻去。 “大……大爷,要……要水洗漱吗?” 彩蝶梗着头皮在东次间的窗户外面问话。 她也不想的,可是惜儿如今有孕在身啊,她怕两人干柴烈火,伤着孩子,硬着头皮过来打扰。 陆屹川抱着人刚到床榻旁,彩蝶扫兴地喊了这么一声,他松气地往床上一坐。 严惜靠坐在陆大爷腿上,将脸埋在他胸前。陆屹川抱着严惜,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两人微微喘着粗气。 气喘匀了一些之后,她偷偷摸了摸小腹,还好彩蝶姐姐喊了一声。 “大……大爷?”彩蝶没听到屋里的动静,又喊了一声。 严惜抬头,望着陆屹川咧嘴一笑。 小娘子双颊微红,嘴唇泛着柔润的光泽,好似个饱满成熟的果子,等着人采撷。 陆屹川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对着外面吩咐:“叫水过来,沐浴。” “唉,好嘞。茗茶给大爷送到厅堂了。”彩蝶说完伸着脑袋听屋里的动静,屋里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她才放心跑去吩咐送水。 稍微缓解了相思,陆大爷心中的猛兽也归了笼,他抱着严惜轻声问:“这些日子在家都做些什么?” “做了些小娃儿的衣裳,肚兜,小鞋子。”严惜靠在陆屹川怀里,手指划过他圆领袍上面的暗纹,按着纹路来回的描画。 原本歇了心思的陆屹川,被他小手抚摸地火气又要起来,抬头将她不安分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他眼含笑意,握着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声音轻柔地不像话,“惜儿想给爷生个孩子?” 虽然如今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听着陆屹川这样说,严惜心还是猛地一揪,某处被深深地触动了。 严惜有心要逗她家大爷,抬着眼睛嗔了他一眼,垂下眼睫,说:“上个月秋月姐姐生了,拿去送礼了。” 陆屹川呵呵轻笑出声,伸出脑袋去她脸颊上蹭了蹭。 他有些粗糙的胡茬,扎得严惜嗷嗷叫:“大爷的胡子太扎人了。” “刚才怎么不觉着扎人?嗯?”陆屹川望着严惜,握着她的手在胡茬刚硬的下巴蹭了蹭。 严惜笑着要拉出自己的手,陆屹川伸着头往前撵。惹得严惜娇笑连连。 外面的彩蝶清了清喉咙,“大爷,水备好了。” 陆屹川微微叹气,这个彩蝶胆子越发大了。 严惜抿着嘴儿一笑,从陆屹川腿上挣扎着下来,过去衣柜旁帮他拿衣裳。 “大爷晚会儿不出去了吧?”严惜想着陆屹川喜欢穿宽松些的直裰,若是他没有应酬就给他拿身舒服的衣裳出来。 “不出去,沐浴过后,去祖母院里坐坐。”陆屹川说着来到了严惜身后,他在她身后伸出手臂,拿了亵衣之后,又拿了件石青色的直裰出来。 陆屹川自己拿好了衣裳,严惜从下面拿了一条长棉巾子。她往陆屹川手中送。 陆屹川没接,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惜儿进来帮爷擦背。” 严惜不相信他只要她擦背,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以前在耳房的荒唐,她一张小脸儿红得滴血。 她手中握着棉巾子,拧啊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陆屹川见她脸红得可怕,好心放过了她。从她手中拿过棉巾子,咧着嘴转身去了旁边耳房。 严惜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咬着嘴唇哼了一声。 大爷惯会捉弄她,严惜气呼呼出了正房,站在院里的彩蝶见严惜出来悄悄松了口气。 她偷偷打量严惜,见她衣裳整洁,发髻没动,嘴角浮现个安心的笑。 彩蝶走近了发现严惜的嘴唇好似变得饱满了一些,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喊着她去厅堂坐,“惜儿,厅堂里送了两盏茶,你进去吃盏茶吧。” 陆大爷回来了,严惜心情一时不能平复,她哪里坐得住。 最终还是从厅堂回了里间,悄悄走去耳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耳房里水声哗啦啦,听着令人安心。 她在耳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悄悄回了厅堂。 她坐在厅堂的官帽椅上,盯着自己的小腹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陆大爷说,她有了身孕。 陆屹川心里记挂着严惜,回来就回了松柏院。沐浴之后换好衣裳,总要去梧桐院跟月华院报个平安。 严惜坐一会儿,站一会儿,终于等来陆屹川从湢室出来,他换了衣裳,剃了胡须,整个干净又清爽。 “大爷。”严惜迎上去,想要跟他说有孕之事,她拉着他的手往小腹上放。 陆屹川急着早去早回,他伸手搂住小娘子的腰,低头在她额头、唇瓣啄了一口,说:“等我,很快就回来了。” 行吧,也不急于一时。 严惜笑着送陆屹川出了门。 陆屹川先去了梧桐院,他进屋就向老太太磕头,“祖母安好?” 陆家这几个月好事不断,她可太好了。老太太笑着示意陆屹川起来,连声道:“好,好得很呐。” 老太太招呼陆屹川就坐,关心道:“川儿这趟出去,一切都顺利吧?” “托祖母的福,一切顺利。” 这时,海棠送上温热的茶水,陆屹川接过轻抿了一口。 老太太笑着说起了家中的喜事,她说二房那边添个小丫头乳名叫宝儿,说小四爷去府城参加府试去了。 舟儿去府城参加府试?他县试竟然过了?!他走之前知道陆屹舟报名参加了县试,真是没有想到他过了。 不知道府试考得怎么样?他知道前朝出过十二岁的秀才,难道舟儿也是神童不成。 陆屹川为陆屹舟高兴,面上还是很平静。他不在的这三个月家里真是发生了许多事。 老太太说了一大堆家中的喜事,突然话题一转,说:“川儿,有些事本不该我这老婆子管。想想还是得为孩子着想,惜儿有孕在身,你多少注意着些。” 原本在慢悠悠吃茶的陆屹川,闻听此言,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茶水迫不及防冲向喉咙,呛得他慌忙掏出帕子掩着嘴巴猛咳。 第187章 真有了? “没事吧?怎么呛着了?” 老太太一脸担忧,着急地站了起来,走过去轻轻帮陆屹川拍背,“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些。” 陆屹川拿帕子擦了擦嘴,咧着大嘴笑着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说的是,孙儿记下了。” 陆屹川站起来扶着老太太坐了回去,老太太还要拉着他唠家常。 他拱手对着老太太一礼,“祖母,孙儿去月华院看看我娘。” “好,那你去吧。”老太太笑着摆手让他走了。 小娘子真该打屁股,有了身孕也不告诉他。 几时有的? 陆屹川努力回忆之前可有异样,不用怎么回忆,他就想了起来,自从岁节过后,他都没有怎么动过小娘子。 是他不想吗?不是。 开始岁节那段时日,他忙得没有时间,后面闲下来他想,小娘子各种不舒服。 且他出发前的那段时日,小娘子总是一副很爱困的模样。 那个时候是不是她自己就知道了些什么? 陆屹川胸口一瞬间被不知名的情绪充盈,他想要立刻回松柏院去问惜儿。 理智战胜一切,引着他去了月华院。儿子回来了,贾氏感觉有了主心骨,忙跟陆屹川说了四爷去府城参加府试的事。 陆屹川听了,轻声回他娘:“孩儿在祖母院里已经听闻此事,舟儿此次只是去参加府试而已,能否考过府试尚且未知。即便舟儿顺利通过府试,接下来还有院试。 就算舟儿这次侥幸考中秀才,咱们也不可过于骄傲,以免‘伤仲永’的悲剧应在舟儿身上。” 贾氏对“伤仲永”这个典故并不是十分了解,但她从她儿子的话中领会到,即便舟儿能够考中秀才,他们也应当保持低调,不可得意忘形。 贾氏点了点头,说:“你所说的这些,我都知晓了。就是你爹他……,等他回来后,你好生跟他说道说道吧。舟儿通过县试,他便高兴得不分东南西北了。” 知父莫若子,大老爷什么样,陆屹川最是了解。舟儿若真中了秀才,他爹定然广开流水席炫耀。 等他爹回来,还是得跟他爹说说,培养舟儿重要,不要过度张扬。 陆屹舟如今在府城还没有回来,说他的事情有些为时过早。 小娘子有了身孕,他急着想回去看看,陆屹川心思有些游离。 贾氏以为他路途奔波辛苦,让他先回松柏院好好歇息。得了准话,陆屹川便站起来拱手跟他娘道别。 有些事情总是令人猝不及防,不过也无碍。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惜儿早日嫁进陆家,如今看来需要等到将孩子娩下之后。 他这次在家中待不了多久,等后面的茶、绢运回来,他便要跟着去西域买马。 西域盛产良驹,他要送便送最好的马。 他们这次采买的茶绢走水路往回运,他急着回来,快马加鞭走了陆路。 严惜以为陆屹川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因而他走后,她便回了东厢房接着缝婴孩的衣裳。 上次秋月姐姐生产,她将缝制的女娃衣裳全都送了过去。 她要再缝制一些女娃的衣裳,以后的几个月她都有事做。她不能陪他长大,自然要多给他缝些衣裳留着。 孩子长得快,衣裳换得也快。 严惜正拿着绣棚子正在绣鱼戏莲叶,陆屹川一阵风似的进了东厢房。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严惜一手拿着绣绷子,一手拿着绣花针,人都愣住了。就在她怔愣间,手里的绣绷子跟针线笸箩就被拿走放去了一边。 “大爷?”她轻轻喊了一声陆屹川。 陆屹川将人拉起来,眼神定定地往她小腹上打量。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小娘子真的有了吗? 怎么看着没什么变化? 她腰儿依然纤细,穿得还是之前未有身孕时穿的衣裳。 他大掌抚上她的小肚,小心翼翼地并不敢用力。 严惜嘴角眉梢含着笑,将手覆上他的手背,稍稍用力往下按了按,隔着衣裳能感觉手心下有微微的凸起。 摸了两下有些发硬,严惜便拉着他的手离开了腹部。 严惜不知道别人如何,她从不随意碰肚子,因着她一碰肚子,肚子就会变硬,她担心便不敢随意碰触。 收回手掌,陆屹川喃喃说道,“惜儿怀了爷的孩子。” 严惜笑着点头,她看到大爷脸上带着欣喜而满足的微笑,心也跟着飘飘然。大爷果然也是喜欢的,这个孩子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成长着。 陆大爷毕竟是陆大爷,他也不过就失神了一会儿。他轻轻抬着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惜儿,辛苦你了。” 她倒是不算怎么辛苦,严惜笑着摇了摇头。 陆屹川拉着她做到床榻上,看到他刚才放到桌上的针线笸箩,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有孕了你怎么还做针线?” “给孩子绣的肚兜。”说到这些她满脸的慈爱。 陆屹川看向针线笸箩,里面放着的那个绣绷子上绷着一块大红的绸布,上面绣了两只小金鱼…… 他紧紧握着严惜的手,“家里有针线房,母亲自会安排她们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你只管好好养着就是。” 在院子里没事做才难受呢。 严惜低头将陆屹川的手掌握在手里把玩,“惜儿也没有一直做,做一会儿便站起来或靠着歇歇。” 她柔软的手指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说不出的舒服,陆屹川便没有再说这些。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放软了声音问:“几时有的?是不是正月里有的?” 严惜轻嗯着点头,“正月里没来月信,听牛郎中的意思,就是那时候有的。” 陆屹川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时候爷还在家,怎么不跟爷说?” 严惜抬头望着陆屹川,或许是有了孩子的原因,她眼睛明亮,带着一股柔软。 她小嘴儿一撅,“惜儿怕说了大爷就不让惜儿出去了。” 嗯,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往外跑了,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陆屹川爱怜地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说了声:“野丫头。”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语气轻柔:“你若是爱出去,等你生下孩子,爷带着你去府城看看可好?” 严惜在陆屹川怀里抬起头,轻抿着嘴唇没言语,明媚的眸子勾着人的心神。 陆大爷自愿沉沦。 第188章 未婚配 大爷回来可真是让彩蝶操碎了心。 之前家里刚诊出惜儿有孕,宋妈妈可是喊了她跟阿兰过去跟那个稳婆学了许多东西。 当中就有行房事要小心这一项,她跟阿兰都是未出阁的丫头,听得时候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当时一知半解的,不知道为何要跟他们说这个,如今想来是不是让她们规劝着些,大爷谁敢规劝啊。 阿兰虽然担心,她缩在茶房不敢过去,只能她上了。 为了惜儿,为了小主子,她豁出去了。 “大爷,姑娘,要吃什么茶?姑娘吃盏温牛乳吧?”彩蝶声音恭敬,心里打颤。 这个彩蝶,真是…… 陆屹川再次被打断脸上有些无奈,他将严惜紧紧箍在胸前,冷着声音说:“送去厅堂。” 严惜闭着眼睛微微喘着。 好一会儿之后,陆屹川拉着她站了起来,低头笑着轻声问严惜:“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严惜柔软一笑,“彩蝶姐姐是为了孩子好。” 这丫头选的没错,陆屹川笑意加深,拉着严惜出了东厢房。 彩蝶刚将茗茶跟牛乳放好,见他们进来,往旁边退了退,低垂着脑袋,又努力抬着眼皮偷看陆大爷。 她见陆大爷脸色还好,便垂下眼皮退了出去。 严惜坐下喝了几口牛乳,抬头望向陆屹川,说:“大爷,彩蝶姐姐比惜儿还大两岁。” 嗯? 陆屹川对此兴致缺缺并不感兴趣,只淡淡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吃茶。 对于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大爷确实有些冷淡。 严惜往门口瞟了一眼,见彩蝶跟阿兰都不在外面,她小口小口将杯盏里的温牛乳喝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望着陆屹川露出一抹笑。 陆屹川感觉到小娘子在看他,便抬眸向她望去,两人目光交汇,严惜笑得更加灿烂,她轻柔唤了声:“大爷。” 小娘子望着他笑,眼中闪着亮光,这是有话要跟他说? 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四方桌上,然后将手搭在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专注颇有些郑重地望着她。 "大爷,彩蝶姐姐也到了该嫁人的年岁。她与陆家签的死契,这样来看,自是在陆家给她寻个夫婿更为妥当。惜儿想麻烦大爷给彩蝶姐姐找个好人家。” 又是彩蝶啊。 小娘子对她真是不一般,只是家中庶务他从来不管的,他倒是不知该怎么给她找。 陆屹川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睛望着院外,眼珠子动来动去想了一会儿,转回眼眸问严惜:“惜儿觉着怎样的才算是好人家?” 严惜掰着手指头,说:“一对彩蝶姐姐要好。二要彩蝶姐姐自己喜欢。” 这要求看着没什么,细想之下还是挺苛刻的。 陆屹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改天我让福伯拿个名册给你,你给她挑一个。”说完这些,他猛然又想起什么,说:“你觉着留青怎么样,留青好像跟她差不多年岁。” 严惜忙说:“大爷倒不用麻烦来福管事。就那天,大爷出门那天,惜儿去二门口送大爷,我看那天跟留青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就不错。” 陆屹川想了想,深深看了严惜一眼,说:“你说的那人是不是又高又壮,穿着玄色劲装?” 严惜猛地点头。 “你觉着不错?”陆屹川看向严惜的眼神有些微妙,笼罩着似有若无的不满。 严惜一看情况不妙,慌忙解释道:“那天彩蝶姐姐也跟着过去了。她…她好像看上了那人。” 陆屹川眼中浮现笑意,他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下巴,说:“那人叫赵砣,他跟我一般年岁,自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如今还没有婚配。” 闻言,严惜差点儿笑出声来。赵砣没有婚配,那可太好了,彩蝶姐姐还有希望。 严惜抿着嘴儿偷偷笑了笑,猛然抬起头来,“我看他跟着大爷,他的亲事大爷能做主吗?他能看上彩蝶姐姐吗?” 她兴奋地一连串的问话出口,陆屹川笑了笑说:“等他押船回来了,我问问他。” “惜儿多谢大爷。”严惜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屹川定定地望着她,但笑不语。严惜悄悄咬了咬嘴唇,往门口瞟了一眼,她见外面依然没人,迅速站起来,弯腰朝陆屹川脸上亲了一口。 陆屹川眼疾手快,在严惜要退回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怀里拉。 “不要,彩蝶姐姐跟阿兰都在茶房呢。”严惜推着他的胸膛,扭着身子往外逃。 念着她有孕在身,陆屹川舌头顶了顶上颚,松开了她。 动也不能动,亲也亲不尽兴。陆屹川从有孩子的喜悦中清醒了出来。 不知道是小丫头还是臭小子,还没怎么呢,就独占他们娘。 陆屹川老老实实陪着严惜说了会子话,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沐浴歇下,他也不敢随便乱动,只敢乖乖地抱着严惜睡。 这次去江南采买茶绢,陆屹川顺道买回来一张紫檀木镶嵌螺钿的宽大架子床,他打算跟严惜成亲后用。 他给她的院子也安置好了,在霜华院。 只要找木匠过来,按着她的喜好修葺一番就行。 霜华院本来就是为大房主母准备的。 他跟吕氏成亲时没用,是他觉着青林院挺好,便没有劳师动众地修葺霜华院。 如今想来,还好当初没有用霜华院。以后他的惜儿可以住进去了。 惜儿住在松柏院,她不随便乱动他正房的东西。但是她东厢房的外间,里间她都很用心地装饰了一番。 外间,里间的花几上都放了花瓶,花瓶里隔断时间便插着不同的花。 她屋里的床帐子也是那种粉碧色的,好像是她后来自己缝的,看着比他这藏青色的顺眼多了。 陆屹川伸手抚上严惜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里暗道:该请木匠回来修葺霜华院了。 正房里的格栅可以做成博古架,库房里的金石玉器她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到时候院里的一切随她安置。 陆大爷怀里抱着美娇娘,靠着想象以后的美好生活来转移他不安的心。 第189章 平妻 翌日,陆屹川像往常一样,用过早膳便去了外书房。五月底,陆青山要随着官府的车队去京城。 陆屹川便喊了他过来问话。 陆青山禀报,贡药很顺利地交给了官府,他这边也已经做好了进京的准备。 贡药都需要由县府安排送进京城。 头一年,陆屹川不放心,他们便跟了过去。这次,他让陆青山跟过去,是吩咐他顺便在京城置间铺子。 京城繁华,他打算在京城先开一间药铺子。 来福管事年岁大了,陆青山是陆屹川看好的下任总管,对他寄予厚望。 “这次进京,你去账房寻赵叔支三千两银子出来。铺子一定要寻个好的,药铺子开起来后,接下来便开香料铺子。” 他们家开的香料铺子不多。香料贵,平常百姓用不起,只有官宦富商人家才用香。 他们在云山只开了一间香料铺子,府城也不过开了两间,他们家香料做的是精细品。 若是将香料铺子开去京城,生意定然要比府城好得多。 陆青山拱手应是。 陆屹川从抽屉里拿出个枣红木盒,递过去,“听闻你喜得一女,这是我作为伯父给她的贺礼。” “青山替圆儿谢过大爷。”说起自家的小闺女,他脸上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陆屹川多看了陆青山两眼,他还记得青山家的有孕,惜儿还拿了礼物过去看望。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七月份左右吧? 不管什么时候,自青山从京城回来他便一直都待在云山,他也忍了十个月? 他想取取经,可到底是私密的床笫之事,陆屹川作为陆家当家,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抬手挥退了陆青山,他偷摸过去找了牛郎中。 牛郎中跟老太太说的倒是一致,要注意着点,三到六个月可以适当。 陆屹川明白了,满意地回了外书房。他吩咐留青:“留下一套胭脂水粉,剩下的着人送去月华院。” 留青应是跑去库房安排。 大半个时辰之后,陆屹川亲自抱着一套胭脂水粉回了松柏院。 严惜脸蛋儿水润白里透红,涂上脂粉之后还不如不涂好看,她出门也不爱涂脂抹粉。 大爷拿回来这一套,有胭脂,有水粉,胭脂是装在小瓷罐里的,像蔷薇一样的颜色,很是好看。 水粉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细腻柔滑。 严惜虽然不爱用这些东西,拥有了也是很欢喜地。 小娘子爱不释手,不断地欣赏着。 陆屹川满脸笑意,轻声说:“听说,江南的女子都爱这家的胭脂水粉,想来定是好的。” 严惜抬起头,看了陆屹川一眼,柔声道谢:“多谢大爷。” 只要她欢喜就好。 给家人的礼物,是他吩咐留青去准备的。留青说江南女子独爱这家胭脂水粉,他便吩咐留青买了几套回来送给家中女眷,看来真是买对了。 晚间歇下,陆屹川有些激动,惜儿有四个多月了,他们是可以轻轻亲热亲热的。 粗重的呼吸在身后响起,一双炙热的大掌就摸去了她腰间。 严惜不能被撩拨,如今大爷轻轻一碰她,她也有几多渴求。 她轻轻往一旁躲了躲,无措地喊了声:“大爷。” “惜儿别担心,爷问过牛郎中了。没事的,交给爷就好。”他说着细碎的吻落去了她脸颊。 严惜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陆大爷轻柔的安抚。 他真的很温柔,即便自己忍得青筋暴起,细汗林密,他还是动作轻柔地先满足了严惜。 后面…… 严惜觉着陆大爷偷偷看‘避火图’了,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些羞人的法子。 一番情事下来两个人都很满足,陆屹川从身后紧紧搂着严惜,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惜儿,爷给惜儿先将院子修葺出来,等惜儿生下这个孩子就嫁给爷吧?” 严惜飘飘若仙,正要昏昏欲睡,她没有听清楚陆屹川说了什么,总感觉自己要应他一声,她嗯了一声。 听到陆屹川耳朵里,不过是比呢喃还轻的嘀咕一声。 眼看就到五月底,天气变热了,自从有了身孕,严惜很怕热,睡着之后她就动来动去地从陆屹川怀里挣脱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陆屹川便寻了她的手握着。 五月底,府城大老爷往家里送了一封信,四爷陆屹舟过了府试,要留在府城参加六月的院试。 若是再中了院试,他便是十一岁的少年秀才。 这么年轻能中秀才的,他们大虞开国以来,都没有出过一个,舟儿得好好培养着。 六月份,他原打算着过去西域买马的。舟儿这事也挺重要,看来需要在家里多待些时日了。 既然打算多待些时日,那么便趁此机会请工匠回来修葺院落吧。 陆屹川请示了大太太贾氏,贾氏一听陆屹川打算着娶惜儿做平妻,她有一瞬的慌乱,“川儿,你……” 且不说他娶一个奴婢为妻落人话柄,就是吕家也不能同意啊。 贾氏稳了稳心神,说:“川儿,当初皆是因着你跟吕氏成亲多年无嗣,外面传你有疾不能生,娘气不过才想着在家里找个丫头给你生孩子。 如今惜儿已经有孕,咱们陆家也不亏待她,等她生下孩子,你便抬她做良妾。孩子一生下来就放到大奶奶名下养着,这些娘已经跟大奶奶商量过了。” 贾氏私心里不想陆屹川娶个丫头做平妻,被人说闲话不说,吕家定然是不愿意的。 还有,四爷还在府城等着参加院试呢,吕家三老爷如今还是知州,这时候说这事,不太合适。 “川儿,娶平妻之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如今舟儿还在府城,那个院试也是府城举办的吧?” 贾氏一连串说了许多,陆屹川闭口不言,他这时候提娶平妻,吕三老爷兴许会趁机打压舟儿。 可他也感觉出他娘心中也不是很乐意。 “我过来同娘商议,先将霜华院修葺出来,娶平妻之事,等惜儿生下孩子再议。”陆屹川很坚持。 “吕家那边怎么办?”贾氏提醒他。 “吕家那边,儿子自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陆屹川信誓旦旦,贾氏紧抿双唇没再说什么。他若想娶平妻,比陆家稍低些门楣的人家自是愿意将姑娘嫁过来。早知如此,便不给他选通房,一早就给他张罗着娶平妻就好了。 吕氏不能生养,他们拿这个去跟吕家谈,吕家多少得退让。贾氏不想让陆屹川娶惜儿,她还想用吕家压着他些,自然不会提醒他。 第190章 惊胎神 惜儿突然有孕他也没有料到,既然已经有孕,便只能等她生下孩子再迎她进门。 他原本的打算便是如此。 这会儿过来不过是给他娘说一声,没想到他娘并不怎么赞同的样子。 修葺院落也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不过是惜儿有孕,且他又采买了一张紫檀木螺钿床回来,便想着提早修葺好。 家中诸事繁忙,他娘若是忙不过来,他也可以安排留青过去料理这事。 陆屹川手中端着茶盏一时不语。母子两个心中各有打算。 贾氏自是不愿儿子跟她离心,可是娶个丫头做平妻,这事她心里万般不愿。 找时间问问老太太,看她是怎么个看法,如今只能先稳住川儿。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叹了一声:“川儿啊,不是娘不同意修葺,只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孕不动房’的说法,怕动土惊扰胎神。胎神最是忌讳动土,钉钉子,动家私这些。” 这些事情又不让惜儿去做,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松柏院里,怎么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陆屹川没想到他要抬惜儿做平妻,遇到的头一个阻碍便是他娘。 “之前你爹买了两个小丫头回来,家里不够住,因着二奶奶有孕,也没动扩建院子的想法。”贾氏又添了这么一句。 陆屹川将手中把玩的茶盏放了下去,他望着他娘说:“儿子明白了,等惜儿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贾氏微微颔首。 陆屹川从月华院出来就去了霜华院。 霜华院在青林院前面,从老太爷将这座宅子买下来这里便没有住过人,虽然院子里打扫地很干净,屋檐门窗这些都已经老旧,要住人还是换了新的好。 陆屹川背着手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这个院子跟梧桐院,月华院一样大,正房、厢房、耳房、倒座房都有。 他站在正房门口微微抬头望着远处,这院子大,生两三个孩子,加上服侍的丫鬟都是能住得下的。 陆屹川走后,贾氏蹙着眉头在屋里想了好一会儿,收拾好心情,理了理衣裳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里比以往安静,老太太靠在罗汉榻上打盹儿。 贾氏过来,老太太便直接让她进了东次间。 大太太见礼后,海棠要去给她搬鼓凳,老太太直了直身子,说:“海棠,你将矮几放上来,就请你家太太坐榻上吧。” 海棠搬了矮几放到榻上,很快茶房就送来了茶水。 大太太坐在对面将茶盏往老太太跟前放了放,说:“媳妇有几日没来看母亲了,母亲可安好?” 老太太懒懒靠在软枕上,“你家事忙也不用时时想着我,我日日都好着呢。”说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问:“舟儿几时能从府城回来?” “之前老爷来信,说舟儿要参加六月的院试,想来怎么也得等到月底才能回来。” 老太太微微一笑,“老陆家祖坟冒青烟喽,谁能想到舟儿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出息。他们这一辈,川儿算是读书极好的,他考取秀才那年也十六了,舟儿比他大哥厉害。” 他们老陆家八辈子贫寒,靠着老太爷的努力挣下一点儿家业。奋力供后辈读书,老二磕磕绊绊考了许多年,如今才做到知县。 舟儿不过才十来岁,若是能考中秀才,或许年纪轻轻就能中进士,他那么小中了进士能做官吗? 老太太想不透,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四爷确实令人骄傲,不过贾氏是因别的事过来的,她笑着附和了老太太几句,斟酌着开口:“母亲,今天川儿过去寻我,他想要修葺霜华院。” “嗯,霜华院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院子,他想要修便修。不过如今惜儿有孕在身,可不敢叮叮当当惊了胎神。待孩子诞下再修也不迟吧?” 老太太说着看了贾氏一眼。 贾氏说:“母亲说的这些,媳妇也跟他说了,他也说等孩子产下再说。媳妇不是要说这个,媳妇想要对母亲说的是,他修葺霜华院是要给惜儿住,他想娶惜儿进门做平妻。” “什么?!” 靠在软枕上的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笑眯起来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她看了隔扇外面一眼,那里没有人在,她才开口说:“他怎地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出?” 是啊,谁知道呢。 贾氏愁苦着一张脸,“当初川儿收惜儿入房,媳妇便跟吕家说清楚了,以后川儿的妾室诞下的子嗣便放到吕氏名下,吕家那边并无微词。 如今他要娶惜儿做平妻,吕家那边要费一番口舌自不必说。他娶个丫头,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他。” 老太太听明白了,贾氏不想川儿娶惜儿。 唉。 老太太暗暗叹了口气,她的傻孙子唉。 他要娶惜儿做平妻,人家惜儿兴许还不愿意呢。他们都不知道,惜儿愿意生这个孩子,都是有条件的。 老太太瞬间脸也愁苦了起来。 贾氏观她脸色不好看,只当老太太心里也不同意。 老太太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因为她还想私下里再问问惜儿。 老太太从小是穷过来的,穷人家的儿郎娶不上娘子,寡妇,二嫁女照样能娶回来过日子。 如今他们陆家发家了,陆家未来的当家人自是不能娶个丫头。 可,这既是川儿决定的事,他们不同意他便不娶了吗? 挡不住的。 惜儿这丫头除了身份低微了些,长得好,又识字,她若能嫁给川儿兴许比那个整日闭门不出的吕氏强。 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留下来? 进入六月,天气变得炎热,严惜受不住热,她穿着单薄的纱衣,坐在东厢房门口啃桃子。 彩蝶拿着把芭蕉扇坐在她旁边给她扇扇子。 两人正悠闲着,院门口走过来一个小丫头。那丫头走到严惜跟前甜甜喊了声:“惜儿姑娘。” 这丫头是老太太院里的,严惜忙放下手里的桃子,笑问:“老太太使你来的。” 那丫头笑着点头:“老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 老太太喊她过去,严惜笑应:“知道了,我这就去。彩蝶姐姐给六儿拿桃子吃。” 纱衣不够规矩,严惜转身回屋换外衫,彩蝶拿了两个小儿拳头般的桃子给了六儿。 第191章 心乱 严惜换了件素罗短衫套在外面,跟着六儿去了梧桐院。 到了梧桐院,等在门口的海棠将严惜带去了东次间,老太太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罗汉榻上摆着个矮几,上面放着两盘鲜果子。 一见严惜进来,老太太便笑着招呼她坐:“惜儿,快来坐,吃果子。” 严惜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之后才靠着床榻边沿虚虚坐下。 “别讲那些虚礼,你如今有孕在身,往里面坐好了。” 老太太和善,严惜笑得眉眼弯弯,道了声:“多谢老太太”屁股又往里面挪了挪。 “今儿外面庄子刚送来的甜瓜,应该还没有送去你那边,你尝尝,甜不甜?” 老太太指着一盆切成牙的甜瓜让严惜吃。 严惜拿了一块递给老太太,她笑着接了过去。、 多么甜心的丫头。老太太笑意盈盈。 严惜吃了一块甜瓜,老太太问她:“最近身子怎么样?你这衣裳是不是还是之前的?” “托老太太的福,都好。以前的衣裳还都能穿。”当初二奶奶有孕后,严惜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应该有四五个月,她穿着衣裳还是能看出有孕的。 她这也不知道为何,穿着衣裳还不怎么能看出来,肚子也只不过比之前大了一点儿,好像吃多了一样。 老太太歪着头往矮几后的严惜肚子上看,严惜干脆站起来,笑着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打量了几眼说:“你这不显怀,应该是怀得靠后。” 严惜不懂,老太太已年过半百,她应该懂的。老太太这样说,应该是吧。 她低头望着肚子笑了笑,抬手轻轻覆上,没敢乱摸。 肚子里的小家伙会动了,若是感觉到她摸肚子,小家伙动得更欢实,想到这些,严惜嘴角疯狂上翘。 果然,有了孩子,人会发自内心的欢喜。 看小丫头那脸上的笑,多么慈爱。 老太太心里一软,对着严惜说:“惜儿,快坐下。” 严惜刚坐好,老太太便盯着她看,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严惜不好意思了,她才声音轻柔地开口:“惜儿,生下这个孩子你真舍得走?” 老太太话音刚落,严惜脸上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这样问。 另外,她心里是坚定要走的,这个孩子如今跟了她五个月,有时候想想,她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她不能说不走,她说了真的就走不了了。 她娘怎么办? 到了十年之约,她真的会回来找她吗?若是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有时她就想,她娘是不是回她的家乡去了?她跟陆家签的用工契上应该有写她是哪里人。 当初她不识字,如今她识字了,拿回契书,她便回上面的州县去找找。 严惜低头绞着衣角,悄悄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直盯着她,即便她动作轻微,她还是看到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为陆屹川感觉可惜,他一颗真心,可这丫头不要啊。 老太太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即便你们大爷娶你做平妻,你还是要走的?” 闻言,严惜心里一咯噔,感觉手心酸软。 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眸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太太,大…大爷他有这样的打算? 说实话,严惜现在心里很慌乱。 老太太眼神里带着探究,令严惜不敢直视,她慌忙收回视线,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说:“我……我不知道。” 没有欢喜地说愿意,看来意志还是不坚定。 老太太挺失望,她也没有逼严惜,让海棠喊了彩蝶进来,让她拿了两个甜瓜,便让严惜回去了。 回去之后的严惜,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沮丧,折磨地她心神不宁。 大爷真的想娶她做平妻吗? 大爷已经娶了大奶奶,平妻是他能给到她最好的归宿。 平妻虽然说是妻,其实还是良妾,仍要称大房为大,就是不用向妻行妾室礼,她诞下的孩子也属嫡子。 虽说如此,大爷也用心了。严惜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可她娘还不知所踪,她怎能留在陆家安心享福? 严惜很是纠结,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安地动来动去。为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陆屹川并不知道他娘找了老太太,老太太又找了严惜,这段时日他很忙。 他忙着吩咐整理库房,因着不能马上出发去西域,从江南采买回来的这些茶绢总要先放进库房。 他吩咐人将县城的一处药材库房收拾了出来,就等着赵砣他们将茶绢押送回来。 陆屹川快马加鞭回来十多日后,从江南采买回来的茶绢也被运回来了。 他亲自带着人出城迎接,安排茶绢进了库房。 他特意采买的檀木螺钿架子床装订在柜子里,直接被拉回陆家收进了他的私库。 茶绢的事情终于忙完,陆屹川早早地回了松柏院。 他满带微笑地进了院门,往小娘子常坐的廊庑下看去,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今儿怎么没有在廊庑下吹风? 他没有多想,大步往院里走。走到茶房往里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严惜,想她应该在东厢房。 他出去折腾了一天,身上布满灰尘,先洗漱换衣。 他喊了声:“备水。” 彩蝶便从东厢房跑了出来,随后便是小娘子,穿了件素罗短衫。 “大爷回来了?”严惜看向陆屹川,喊了他一声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 陆屹川感觉小娘子怪怪的,他也没有多想,看向彩蝶又吩咐了一声“备水”就进了正房。 他洗漱之后换了衣裳,从里间出来,没有看到严惜,便喊了声:“惜儿。” 大爷回来了,严惜想着大爷要娶她做平妻,心儿慌慌,跳得有些快。听到他喊她,忙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往正房走。 “今儿怎么了?看着跟失了魂儿一样。”陆屹川拉着她坐去厅堂椅子上。 严惜坐下,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 陆屹川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小娘子的脑袋,轻声说:“赵砣回来了。” 小娘子拜托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上,赵砣回来了,他便赶紧回来告诉小娘子。 高不高兴? 陆屹川望着严惜笑,笑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第192章 相看 往常陆大爷这样看着严惜的时候,严惜便会趁着没人娇羞地亲他一口。今儿她心里乱得很,便坐着没有动。 陆屹川收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盯着严惜,他确定今日的小娘子不对劲儿。 她不是说那个彩蝶看上了赵砣,如今赵砣回来了,她怎么不跟着欢喜? 严惜想着她在陆家也待不了多久,趁着这会儿大爷对她用心,先帮着彩蝶姐姐敲定终身大事。 她算是自小跟彩蝶姐姐一起长大的,自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她稳了稳心神笑着回望陆大爷,娇俏地说:“让赵砣跟彩蝶姐姐见上一面?” 他俩的事先放一边儿吧,他就想知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陆屹川眼睛盯着严惜站了起来,他伸手拉起小娘子直接回了里间。 两人在里间圆桌旁坐下,陆屹川抬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惜儿,你怎么了?” 严惜瞳孔闪烁,望着陆大爷担忧的眼神,她心虚地垂下眼睫。 她大概是病了,知道大爷要娶她做平妻,她竟然并不是太欢喜。 她过来松柏院之后,从来没有见过陆大爷回青林院。去岁大爷生辰,大奶奶差人送了贺礼过来,之后便好似没有这个人一样。 他只要在家,总是住在松柏院,这次出门回来,他也从来没有去过青林院。 她不清楚,大爷跟大奶奶为何会这样。大奶奶才是大爷的妻这是上了族谱,在官府登记在册的。 不管以后大爷跟大奶奶如何,现在她在心里让自己忘记有大奶奶这个人,专心地享受着他的宠爱。 好似想明白了,她悄悄抬起眼眸。 大爷漆黑深沉的眸子依然还望着她。 严惜嘴角轻轻勾起,她含着笑意稍微起身,轻柔地在他唇瓣啄了一口,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眸,说:“惜儿没事,大爷不要担心。” 陆屹川高兴了,他伸手将坐在鼓凳上的严惜拉起,温柔地将她拉到腿上坐下,他轻抚着她的脑袋,让她舒服地偎依在胸前。 他不经意间揉捏着她的手,“惜儿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爷讲,爷都会帮你解决的。” 严惜微微一怔,从陆大爷怀里抬起头。她望着眼前的男子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最终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眼睫,一只白嫩的小手不自觉抓住他腰间的腰带把玩,声音细细地说:“那个……大爷问过赵砣了吗?” 陆屹川垂眸看着把玩他腰带的如玉手指,声音低沉而温和:“今天赵砣把手头的事忙完,明天他就会去外书房回禀,到那时我便问问他的意见,若他没有意见,我就跟赵叔说一声,便可以准备迎娶了。” 大爷说起来好简单,不过赵叔是谁?严惜眉头微微一皱,看向陆屹川,“赵叔?赵砣的父亲?” 陆屹川轻嗯了一声,“赵叔是陆家账房管事,我记事起他便一个人带着赵砣在陆家做事。赵砣对记账不感兴趣,他自小长得高壮,祖父便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练武。” 赵砣不仅是大爷身边的人,他爹还在账房做事,严惜觉着彩蝶捡到宝了。 “彩蝶姐姐的事,就麻烦大爷了。” 两人抱着好热,严惜说完往外蹭了蹭,“茶水还在厅堂里呢。” 她这一蹭,人没有从大爷怀里离开,反而被抱得更紧。 陆屹川紧紧将严惜箍进怀里,咬牙切齿地无奈道:“惜儿,不要乱蹭。” 严惜听到陆大爷声音里的隐忍,突然之间她就老实了,乖乖地趴在陆大爷怀里等着。 她有孕在身,除了刚回来那回,大爷便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动她。 两人日日同榻而眠,相拥而卧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时不时就突然精神起来。 一到这个时候,他便紧紧地抱住她,过一会儿就好。 严惜很有经验地趴在他怀里不动,呼吸都变得清浅了。 陆屹川跟赵砣说之前,还是先去账房给赵先生说了一声。 赵先生听陆屹川说那丫头是在内院书房伺候的当即表示,赵砣同意了他就给他张罗着迎娶。 赵先生以为在内院书房伺候的丫头定然不差,他倒是没有想过也有例外。 陆屹川为着能令严惜满意,他便也没有多说。 赵砣负责库房的安危,他昨日安排好了轮值的人,今日过来外书房向陆屹川回禀情况。 赵砣、陆青山他们两个都是跟陆屹川一起长大的,他们的能力他自是很清楚。 听完回禀,他便直接开口:“阿砣,青山咱们三个一起长大的。如今青山闺女都有了,你也该定下来了。” 大爷突然之间这样说,赵砣嘴巴动了动,垂下了眼皮。 赵砣在家管着一众有身手的小厮,陆大爷若是想要打探个什么,也是他亲自跑去打探,他很忙倒是没有想过成亲的事。 他家只他跟他爹两个人,他爹在账房也忙得不见人影,两父子极少见面,他不成亲,他爹也不催。 他爹不催,他便没有想过这事。 他们两父子过得家不像家,且他爹年岁也大了,他出门在外,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娘子也挺好。 赵砣抬眸看了陆屹川一眼,感激溢于言表。 陆屹川见他这样,便知道心里是应下了,他接着说:“松柏院有个丫头,有十七八了,长得……” 陆大爷没怎么正眼看过彩蝶,突然之间他说不出长得如何。 到底是陆大爷,他紧接着说:“既是给你相看,我让留青喊她过来送个东西,你站旁边也偷偷相相她。” 大爷到底是为他着想的,赵砣心里愈发感激。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看不出来的红晕,拱手对着陆大爷施了一礼。 留青回到松柏院,指名让彩蝶给大爷送去一盏绿豆汤。 彩蝶心里纳闷,不该指名让惜儿去送吗?不过大爷的吩咐她也不含糊,慌忙着准备。 严惜在东厢房听到动静,忙跑了出来,问清楚之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赵砣她也只看了个背影,没有看到正面的长相。 严惜见彩蝶将汤盅放进食盒,忙开口道:“彩蝶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求之不得,她一个人过去心里还怵大爷呢。 第193章 放妾书 彩蝶提着食盒跟在严惜身后一起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严惜之前来过几次,门口守着的小厮见她来了,赶紧跑进去跟留青说。 惜儿也来了? 赵砣还在书房,留青想到这里,慌忙跑去书房门口禀报了一声:“大爷,惜儿姑娘也来了。” 陆屹川闻言,无奈一笑。 他没想到小娘子是个爱凑热闹的,她定然是知道赵砣在这里才过来的。 惜儿姑娘?赵砣略有耳闻。 他看向陆大爷,说:“属下先退出去吧?” 陆屹川知道严惜此行的目的,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就在这里待着。” 小娘子过来就是为了看赵砣,他走了她看谁。 陆屹川觉着好笑,嘴角含笑站了起来,他刚跨出门槛,小娘子就走了进来。 小娘子笑得眉眼和煦,望着陆屹川双手一叠便要行礼。 陆屹川跨着阔步几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托着严惜的手笑望着她,张嘴无声对她做出“调皮”的口型。 严惜抿着嘴儿笑,眼睛四周张望,看到陆屹川身后站着个高壮的男子,她眼睛猛然发亮。 陆屹川挡住她,她还歪头往后看。 他便笑着牵起她的手,“外面热,先进屋吧。” 严惜进屋,在书房椅子上坐下,陆屹川指着赵砣对严惜说:“这是赵砣。” 赵砣上前拱手,严惜要站起来回礼,肩膀被陆屹川轻轻压住了。 她便坐在打量赵砣,他身形又高又壮,一张脸黝黑,他长得不出挑,看着很是普通。 四方脸,眉眼普通,看着忠厚老实。 彩蝶也跟在众人身后进了书房,她提着食盒站在门侧,抿着嘴唇偷偷看赵砣。 严惜转头看向彩蝶,笑意加深,不管赵砣长得怎样,彩蝶姐姐自己看上了,那他就是好的。 “彩蝶姐姐,将食盒先放桌上吧。”严惜轻轻开口。 彩蝶唉了一声,抬脚便要往前走,兴许她太激动了,一时不知道该先迈哪个脚,左脚跟右脚打起架来,她差点儿自己将自己绊倒。 一双铁钳一样的大手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就那么硬生生地拉住了她。 一点儿也不知道收着些力道,她抬眸朝胳膊上看去,看到一双青筋凸起的大手。 那大手被烫到一样突然收回,嘴里忙道:“失礼了。” 一向泼辣的彩蝶并没有吭声,红着脸儿将食盒放到桌上,就退去了一旁。 严惜嘴角带着欣慰的笑,这事八成能成。 彩蝶姐姐差点儿摔倒,严惜跟着吸了一口凉气。电光火石间,赵砣突然就过去扶住了她,严惜震惊之余也松了口气。 彩蝶姐姐差点儿摔倒,赵砣并没有无动于衷,他应该也看上了彩蝶姐姐吧。 两人也算是相看过了,要不先回去等看看陆大爷怎么说。 严惜站了起来,打开食盒将汤盅端了出来,“大爷这边繁忙,惜儿便不打扰了。这绿豆汤大爷尽早用了。” 严惜带着彩蝶出了外书房的院子。 走到没人的地方,严惜兴奋地抓住彩蝶的手,说:“彩蝶姐姐,那赵砣定然也看上你了。” 彩蝶难得地又红了脸,抿着嘴偷笑不语。 彩蝶长得高瘦,人也清秀,她眼睛单薄明亮,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嘴唇微厚,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亲近。 彩蝶跟赵砣的事情令人意外地顺利。陆屹川跟严惜商议,三礼六聘一切从简,定了亲之时便定下迎娶的时间。 严惜问了彩蝶的意见,点头同意。 他们出发去西域前,希望赵砣跟彩蝶的亲事能定下,因而,得了准话的赵砣便忙着去准备定亲礼去了。 六月底,大老爷跟小四爷还没有回来,官府的喜讯便送到了陆家。 陆家四爷-陆屹舟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可谓是当今神童。 这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大老爷跟小四爷还没有从府城回来,陆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庆贺。 外面看着陆家挺能沉住气,自家关着门,贾氏已经吩咐给下人们广发喜钱,另外杀鸡宰羊也准备了起来。 七月初,夏日炎炎,天气最热的时候,大老爷才带着小四爷从府城回来。 他们早该回来的,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四爷以十一岁之龄考中秀才,实乃罕见。 吕大人特意宴请了大老爷跟小四爷。 另外,州府学政也起了惜才之心,特意将小四爷唤至跟前,又细细询问了一番学问。 学政大人也只换了小四爷过去,从大老爷嘴里说出来,那便是小四面对学政大人的问话,不卑不亢,对答如流,令学政大人也为之颔首。 过来道贺的左邻右舍听完,都拱手向陆大老爷道贺:“真是少年英才,继宗兄好福气。” 陆屹川瞟了一眼小四爷,他穿着学子襕衫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腿上,眼光鼻鼻观心,有那么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感觉。 孩子有出息了,有人起哄:“陆家大喜,不如让四爷给大家作首诗一首。” 作什么诗,作得好不好的对舟儿没甚好处。 陆屹川笑着站起来拱手:“多谢各位叔伯过来,旁边房间已备好了酒菜,请大家移步过去小酌。” 他这么一打岔,陆大老爷也站了起来,伸手要众人去隔壁厢房。 陆屹舟抬头看向陆屹川,脸上露出个疲惫的笑。陆屹川摸了摸他的脑袋,难得温柔:“累了吧,让留青带你回去歇息。” 在州府的时候,他爹带着他赴了不知道多少酒席,席上众人让他背书作诗,他爹也跟着起哄,他跟个乐人一样,背了不少书,也作了几首诗。 连日奔波,在府城折腾了一圈回来,他以为也不能休息,还好有他大哥在。 陆屹川喊了留青送小四爷回去,小四爷看着他大哥的眼神带着感激,崇拜。 陆屹川之前就跟他娘说过,他们尽量要低调,可是挡不住别人都过来道贺。 隔壁的邻里,亲朋,知道了之后都带着贺礼过来道贺,陆家着实热闹了半个月。 七八月份买马客很多,他们若是错过这两个月,剩下的便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陆屹川急着要去西域买马,家里又发生变故。 小四爷出息了,大老爷嘴欠问他想要什么奖赏。小四爷语出惊人,他求他爹给他姨娘一张放妾书。 第194章 不孝子 真是反了天了! 陆大老爷初闻,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可真是他的孝顺儿子啊。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一脸怒容地望着小四爷,气得七窍生烟,“兔崽子,你刚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从陆屹舟五岁开蒙,他娘便让他好好读书,他娘说她模糊记得自己有个读书的兄长。 他以后科举入仕了兴许能遇到。 陆屹舟慢慢大了,便也明白了他娘的心思。 他娘是被他爹买回来的,买回来之前撞破了头,便将一些前尘往事忘记了。 可她还牢牢记得自己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心里是不愿为妾的。 他小的时候无能为力,如今他大了,有能力跟他爹讲条件放了他娘自由身。 陆屹舟面不改色,稳稳地站着,他衣袖里揣着一份他帮他爹写好的放妾书。 只要他爹签了这个文书,往官府一送,他娘就自由了。 他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爹盛怒的目光,字句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请父亲给姨娘一份放妾书,放姨娘自由身。” “小兔崽子。”陆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小四爷的鼻子骂:“你个不孝子,不过就是考中个小小秀才,竟然就无法无天了。连你爹都不放在眼里,要管起你爹的事来了。” 陆大老爷越说越生气,他眼神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旁的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 他三步并两步气势汹汹冲过去,一把将鸡毛掸子抓在手里,他拿下鸡毛掸子,扬起来就要往陆屹舟身上打。 原本守在门口的陆忠不再当作看不到,他急忙扑了上去挡在了小四爷身前。 “老爷,老爷,使不得啊。四爷如今有功名在身,可不能说打就打。”陆忠张开双手护着小四爷,一脸焦急的求情。 陆大老爷这会儿被陆屹舟给气昏了头,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怒斥陆忠道:“陆忠,你给老爷滚开。不孝子,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谁也别想拦着老爷我。” 他边吼边拿着鸡毛掸子往陆忠身上抽,陆忠被抽得龇牙咧嘴,仍死死将小四爷护在身后。 “老爷,有话您好说。你消消气吧。” “有什么好说的,我是他爹,我管教他天经地义。”陆大爷怒不可遏,对着陆忠怒吼。 “我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陆大老爷要打小四爷,因着陆忠死死护着,他手上挥舞的鸡毛掸子都打在了陆忠身上。 陆忠一边挨打一边劝大老爷消气,大老爷一边挥舞鸡毛掸子一边喊着要教训陆屹舟。 一时间,大老爷的这间书房很是热闹。 留青原本在阴凉处坐着纳凉,听到陆大老爷屋里的动静,他过去查看动静,听了一会儿发现陆大老爷气呼呼的原来是想要教训小四爷。 小四爷听话懂事,他有什么可教训的? 他快步跑去敲了敲陆大爷的书房门,不等里面有回话,他便着急地说:“大爷快出来看看吧。大老爷拿着鸡毛掸子要教训小四爷。” 陆屹川正在屋里研究西域的马场,听到留青禀报站起来迅速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就能听到,他爹书房那边传来的怒斥声。 啪…… 胳膊上又挨了一下,陆忠要哭了,他喊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老爷,您消消气吧。” “爹。” 躲在陆忠身后的陆屹舟听到喊声转过头去,见他大哥来了,他如释重负地喊了一声“大哥”,小兔子一样迅速跑到他身边。 陆忠看到陆大爷,眼里满是感激,终于有人来了,他得救了。 他见他家大老爷绷着脸放下了高高扬起的鸡毛掸子,暗暗松了口气,弯腰拱手向他家大爷作了一揖,悄悄退了下去。 陆大爷满脸无奈,背手站在屋门口,陆大老爷讪讪丢了手上的鸡毛掸子。 一时倒看不出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陆屹川看了留青一眼,留青退着带上门,站去了外面守着。 陆大老爷脸色依然很难看,背着手坐去了东边的主位上。 陆屹川也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向陆大老爷,语气平和:“爹为何动怒?” 陆大老爷瞪着眼睛看向陆屹舟,“你问他这个不孝子。” 从小到大,在陆屹舟的印象里,他这个大哥,很严厉,他小时候挺怕他大哥。 不过他大哥再严厉也比他爹靠谱。 陆屹舟也没想到自己十一岁能考中秀才,他以为他娘要在陆家的后宅里虚度半辈子的光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让她自由。 他悄悄站直了身子,看向他大哥。陆屹川神情平和地回望他。 “大哥,我想请爹给姨娘一份放妾书。姨娘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心里并不想与爹为妾。” 陆屹舟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大哥。 他看到他大哥听完他说的话,瞳孔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姨娘记起来了以前的事?” 陆屹川并不关心他爹的后院,不过梅姨娘情况特殊,当年她磕破脑袋失忆这事,几乎整个陆家都知道。 当初他外祖还说伤了脑子比较麻烦,不好医治。难道她自己好了? “啥?梅儿想起以前的事了?”陆大老爷很是震惊。 陆屹舟微微垂下眼睫,“姨娘没有好,她说总有个片段在她脑子里闪过,她和姐姐做针线卖钱供家里的兄长读书。” 陆屹川听陆屹舟这样说,他没有言语。 梅姨娘是他爹的姨娘,能做主的只有他爹跟他娘。 陆大老爷也不语。 当年他在府城春香楼吃酒,那天春香楼要拍卖一个雏儿的初夜,她长得不算惊艳,不过一双眼睛像狐狸一样灵动。 拍卖开始之初,请她出来,她趁着人不注意一头撞到了厅堂的柱子上,一下子鲜血便从她头上流了下来。 拍卖还没有开始,便见了血,老鸨恼羞成怒,让龟奴将她拉下去,卖去低贱的窑子里。 这么一个姑娘被卖去那种低贱的地方任人凌辱,她定然还要寻死。 他心一软去寻了老鸨,那时梅姨娘已因失血过多,生死不知。老鸨怕人死了砸在手里一分钱也赚不到,便五百两将人卖给了大老爷。 她如此有气节,却原来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吗? 第195章 波澜 生了舟儿之后,她便不再跟他亲近,原来打心里并不想与他为妾。 陆大老爷虽然已经有近十年没怎么去过梅姨娘院里了。 可一想到那些冷淡,疏远都是她故意的,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恼怒,好似有一股火在燃烧。 呵!他就这么不好? 好歹他也算救过她的命,若不是他买了她,不要说有了舟儿这么个聪慧的孩子,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不过是心里一点模糊的记忆,她就断定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大老爷盯着眼前的地面独自生闷气。 儿子为姨娘,请求父亲给放妾书,这是个大胆又出格的行为。舟儿不过才十一,他便能为他姨娘做出这种事情。 陆屹川忙着在外做营生,对家中兄弟,特别是庶弟并不怎么关心。 如今看来,舟儿能早早考中秀才也不是偶然。读书六年,他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超出教条之外,有自己的思想认知。 梅姨娘没有记起往事,她出了陆家还不过是孤身一人。一个孤零的女子,独自在外生活有许多不易,不知这些舟儿可曾想到? 陆大老爷不语。 陆大爷便指着旁边的椅子让陆屹舟坐。 “舟儿先坐下吧。” 陆屹舟听话坐下,陆屹川望着他,说:“这事梅姨娘知道吗?” 陆屹舟还没有跟他姨娘商量,不过他姨娘说过,若是能行,她想求一份放妾书。 陆屹舟不语,陆屹川又问:“梅姨娘以后出了陆家该如何过活,你可曾为她想过?” 这个陆屹舟有好好想过的,他掏出自己写的放妾书递给陆屹川,“大哥,这是我帮爹写的。爹只要给姨娘一部分钱,等我十六之后就能养活她了。 学政白大人说,我年岁小,以后在府学好好读书,过了十六再参加乡试,考中举人我就有能力养她了。 我在府城读书的这几年,姨娘便跟我一起去府城生活。” 陆大老爷气得翻白眼,这个不孝子还真是想得周全。 陆屹川也没有想到陆屹舟这么小,就为他姨娘打算好了。 “你是陆家的儿子,去府城读书也是要住在府城家里,你姨娘拿了放妾书便不是陆家人了,她住在陆家总不好。” 陆大老爷气得故意为难他。 “我是陆家的儿子,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我去府城读书不住府城家里,家中只要给我足够的生活费,我去府学旁边赁个小院。” 陆屹舟真是打算好了一切。 这个狠心的狼崽子。 陆大老爷生气,气儿子有了出息之后他就管不住了。总共四个儿子,这屋里的两个最优秀,也是他以后都管不住的。 陆大老爷突然起了逆反心理,就不答应陆屹舟所求。 这不是小事,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便能决定的。陆屹川看完陆屹舟写的放妾书,叠好收了起来。 舟儿想得周全,即便最后他爹写了放妾书,他们陆家也不可能放他们母子去外面赁屋。 这孩子主意真大。 陆屹舟见陆屹川将放妾书收了起来,他望着他大哥欲言又止。 “这个文书,到时候我拿给母亲,这事需得从长计议,你不要多想,只管好好读书。” 陆屹川说完,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留青。” 留青应了一声推开了门,陆屹川吩咐:“送小四爷回去。” 小四爷不信他爹,但他信任他大哥。他大哥让他回去,他便站起来对着他爹跟他大哥拱了拱手出去了。 屋里瞬时只剩下陆大老爷跟陆屹川,陆屹川坐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他爹:“爹怎么想的?” 他能怎么想?他太长时间没去梅姨娘的院里,都不知道如今她成了什么样。 到底是他的妾室,他还没有听过谁家写了放妾书放姨娘离开的,陆大老爷一时也没了主意。 见他不语,陆屹川搓了搓手指头,说:“爹好好想想吧。” 陆屹川站起来回了自己书房。 陆大老爷在自己书房坐了一会儿,背着手走了出去。他出了外书房便往花园走。 一直走到碧水轩的门口,看到那门上挂着锁,他伸脚猛地往那门上一踢。 木门硬实,反将他脚尖儿撞得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转身去看陆忠,陆忠早已将脑袋低了下去。 陆大老爷瘸着脚,气呼呼往月华院去。 这梅氏几时从碧水轩搬走的?怎么都不跟他说一声? 陆大老爷去月华院的时候,贾氏正喊了两个识字的丫头帮她写请柬。 八月底老太太寿辰,往年他们家也不大办,如今舟儿出息了,趁着这个机会,将亲戚都请过来热闹热闹。 大老爷难得过来一趟,贾氏抬手将人挥退,宋妈妈也识趣过去茶房让人奉茶。 “老爷怎么有空过来了?”贾氏站在椅子跟前没动,客气地笑问了一句。 大老爷看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去了东边的椅子上,他望着她问:“碧水轩的人搬去了哪里?” 贾氏也坐去了椅子上,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陆大老爷,心道:舟儿出息了,他这是又想起梅姨娘了? 她低头捋了捋衣袖,漫不经心地回他:“梅姨娘一早便搬去了舟儿的翠竹院。她爱静受不了吵闹,年前过来求了我。” 人搬走了也不跟他说一声,陆大老爷彻底没了脾气。这会儿他也不想去问梅姨娘了,闭着嘴巴坐在那里反省沉思。 茶房丫头送来茶水,陆大老爷端起来默默浅啜。 贾氏坐在一旁,偷偷打量他,这人怎不见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坐在那里斗败的公鸡一般蔫头耷脑的,看着好像有些颓废。 舟儿考中秀才,若要说高兴还是大老爷最高兴。以前巴望不上的人都客客气气过来道贺,他很是风光了好几日。 这才不过没几日,他怎么就这样了? 陆大老爷不说,她也不问。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她还不懂他,心里藏不住事,等一会儿他自己就说了。 贾氏也端着茶盏浅啜,果然,陆大老爷没能等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幽幽开口:“月红,舟儿想为他姨娘请一份放妾书。” 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差点儿呛着她。 贾氏慢慢将茶水咽下,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她没有听错吧?舟儿啊,为他姨娘请放妾书?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过来便是要说这个吗? 舟儿这不是胡闹吗?陆家若是给了他姨娘放妾书,他姨娘以后可怎么办? 梅姨娘是大老爷从府城花楼买回来的,贾氏一直担心她是被拐子拐卖的,她又伤了头不记得之前的事。 她连个家人都没有,以后她能去哪里?好好的,这真是平地起波澜。 第196章 羡慕 七月初六,彩蝶大喜的日子,赵砣要拿着聘礼过来求娶。 严惜帮着给彩蝶准备了回箸礼,还帮着她做了衣裳鞋袜帕子这些回礼。 按着常理,丫鬟配小厮并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主家发了话,他们找个好日子直接成亲就成。 赵砣来松柏院提亲也是重视彩蝶。 彩蝶穿了一身桃红的细罗长衫,内里穿着荼靡色的抹胸跟百迭裙子,简单的发髻上只贴了两片花钿,留着地方给赵砣插金簪。 赵砣请了人抬了两台箱子来松柏院提亲,路上还是挺招人眼的。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暗纹圆领袍,头发也梳得整齐,看起来很是精神。 他的衣裳并不宽松,穿在身上很是紧贴,他宽阔的胸膛,健硕的胸肌鼓囊囊的,走在去松柏院的路上,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婆子妈妈小媳妇打量的眼神。 她们虽然没说什么,一双眼睛粘在赵砣身上个个移不开。 有个婆子终于回了神:“这是干啥去?不会是去哪里提亲吧?” 赵砣不常在后院出现,自是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不过这阵仗一看就是提亲的。 “定是去哪个院里向大丫头提亲,咱们过去看看。” 一众人跟着往前走,人越来越多,她们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他这是要去松柏院? 那里可是大爷常住的地方,大爷院里也是今年才进了几个丫头,这就要嫁出去一个? 花园的花匠-根生家的见有热闹,也跟着众人一起走,走到松柏院得知是向彩蝶提亲的,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羡慕。 “竟然是向彩蝶那丫头提亲的啊,她可真是走了大运,也不知道她往哪里烧得高香?” 根生家的感慨出声,有人看向她,她眼睛扫了一圈说:“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又高又壮的是赵先生家的小子。” “赵先生?账房赵先生?”有人疑惑地问。 “是的,就是他。”根生家的连忙回答。 她家离赵砣家近,赵先生两父子很忙,几乎都不着家。 前段时日她倒是听到他家里有人回来,竟不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找了个媳妇。 相熟的人过得好,根生家的心里不咋开心,她遗憾地说:“赵先生在咱们陆家好歹是有头脸的人物,怎么就给他小子找了彩蝶这丫头。” 有人忙附和:“这么好的儿郎,之前怎么都没听人提起过?” 陆家有不少长得好,爹娘也在陆家做事的丫头,搭话这人,她小姑子便还没有出嫁,难免又羡慕又酸,“彩蝶以前是不是在花园里干粗活的?” “可不是嘛,跟着我们打下手,突然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就被喊到大爷院里来当值了。” 根生家的知道的多,她跟那人解释。 有个人若有所思地说:“哪里会无缘无故,我是住在下人院的,之前这个彩蝶跟惜儿住一个屋。春日那会儿不是有人说,大爷宠惜儿?想来她便是借了惜儿的光才进大爷院里伺候的吧。” 门口站着的这些人,有些相熟,有些也不怎么认识,不过说起家长里短来个个来劲儿瞬间就亲近了几分。 有人感叹:“真好命啊。” 松柏院向来不许外人随意进,这些人也只敢站在门外看热闹,不敢进到院子里去。 院里陆大爷跟着严惜一起招待了赵砣,他们看着赵砣将一支金簪子插到彩蝶的发髻上。 彩蝶姐姐终于是定下来了,严惜笑见牙不见眼,她慌忙招呼阿兰:“阿兰,门口有看热闹的,你拿些糖果点心过去分一分,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彩蝶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戴上赵砣的金簪,她来不及娇羞,便对严惜说:“我过去帮帮阿兰。” 插上金簪便是认定了,礼也成了大半,严惜高兴。 她想着今儿是彩蝶姐姐的喜日子,想喊住让她别忙活,可门口的人看着有些多,便没有开口。 阿兰端着个小笸箩,里面放着红枣、莲子,还有精贵的桂圆。 彩蝶端了个小笸箩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糕点。 看着彩蝶头上金晃晃的簪子,根生家的笑着对彩蝶说:“彩蝶,恭喜你了。” “多谢根生嫂子。”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今儿彩蝶高兴,根生家的开口道贺,彩蝶便笑着拿了两块糕点递到她手里。 “到底是在大爷院里伺候的,给你配了个这么好的夫婿。”一妇人难掩心里的艳羡,她刚说完,阿兰发干果到了她这里。 她又笑着说:“阿兰也到岁数了,大爷啥时候也给你配个好人家?” 彩蝶姐姐跟惜儿姐姐亲近,这个夫婿根本就不是大爷给她配的。她虽然不清楚,想来是惜儿姐姐给她撮合的。 阿兰今岁不过才十五,家中的丫鬟大多十八二十之后才配人呢,她低着头不理那妇人,接着给大家发干果。 “阿兰还小,配人也要等她再大些。”彩蝶笑着给阿兰帮腔。 一些婆子妈妈便开腔打趣彩蝶,“像咱们彩蝶这样,年纪大了晓事了成亲刚好。” 彩蝶在松柏院伺候了这么些日子,多少也懂得了她们在说什么,真是荤素不忌,就是听明白了,她一张脸儿从脸颊红到脖颈。 她快速发完手里的糕点,红着脸跑了回去。 赵砣过来送聘礼,顺便告诉彩蝶,他爹定下的成亲日期。 过两日,他就要跟大爷出发去西域,还要回去安排一同去的护卫。 他见彩蝶红着脸跑回来,偷摸多看了两眼,而后便对陆屹川说:“大爷,没事的话,属下便回去吧?” 陆屹川等一下还要去寻他娘,赵砣回去便回去吧。他看向严惜,严惜便出去跟彩蝶准备回礼去了。 彩蝶做好的鞋袜,帕子,她们提前准备好的活鱼,筷子,酒,都拿出来一一放到他们抬来的箱笼里。 准备好这些,严惜给陆屹川递了个眼色,赵砣看到了,便站起来告辞。 陆屹川要去寻他娘,问梅姨娘的事,他也不预多留他,赵砣走后,他跟严惜说了一声也出了门。 人都走了,彩蝶自在了许多。 严惜跟阿兰看彩蝶的聘礼,赵砣还挺有新意,他拿了一对儿银打的聘雁。 聘礼样样齐全,首饰、衣帛、财礼样样不少。 彩蝶姐姐虽是丫头,赵家的礼数很周全,以后她可要狠狠幸福呀。 第197章 敲定 放妾、和离,这些对于贾氏来说,那都是要请示祖宗的大事。 她哪里敢随随便便说行还是不行呢?大老爷找她商议梅姨娘的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要给老太太做个大寿也是才决定的,这几日她忙得很,白天忙着安排老太太的寿诞,晚上躺在床上想着梅姨娘的事,怎么也睡不着觉。 一开始,她还担心梅姨娘出去之后该怎么过活?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了陆家的庇护,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后面转念一想,大老爷本就是个风流之人,整日里不着家。 之前赵姨娘想着法子打扮自己,他还去赵姨娘的院子过夜。 如今赵姨娘也不奉迎他了,他更是极少回后院。 她这里他来得次数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一心疏远他的梅姨娘。 据她所知,自梅姨娘生下舟儿之后,大老爷便很少去她那里。 她身为陆家的当家主母,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是梅姨娘还年轻,她待在后院好比守活寡,也怪可怜的。 这样一想,贾氏反倒觉得梅姨娘离开陆家,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贾氏脑子一直想东想西的,想得她脑子快要炸了。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划过,她不是没想过,大老爷的所有妾室都放出去才好呢,也省得她为她们操心。 然而,到底心里还有些顾忌,赵姨娘和梅姨娘都为大老爷生下了儿子,这可不是说放就能放出去的。 还有,放梅姨娘出陆家这事,若真由她来操办,会不会被人说善妒? 贾氏为此愁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两根。恰在这时,陆屹川来了月华院。 儿是娘的依靠啊。贾氏见了自家儿子,长吁短叹地说:“梅姨娘生了个好儿子。” 陆屹川听他娘这样说,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舟儿也是母亲的儿子。” 被儿子这么一提醒,贾氏笑得有些欣慰。是啊,陆大老爷的所有儿子也都是她的儿子。 她笑着点头:“川儿说的是。” 陆屹川问他娘,他爹有没有说舟儿为梅姨娘请放妾书的事? 说是说了,就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 陆屹川理解他娘,便说:“陆家如今只有祖母能当得了这个家了,母亲不如去跟祖母商议商议。” 他说着掏出了之前收起来的‘放妾书’递给贾氏:“这是舟儿代父亲写的‘放妾书’,这上面他考虑的很周全,梅姨娘并无嫁妆傍身,陆家放梅姨娘离开,另外给一千两银子维持她的生活。” 一千两银子不少,只她一个人的话,买个小院,再买个婆子伺候也能过个好几年。 贾氏展开看了看,不由得打心里佩服舟儿。 考虑了好几日,贾氏心里是属意给梅姨娘一张放妾书的,这话她埋在心里,连她亲儿子她都没有说。 不过看了舟儿写的这些,她更坚定,梅姨娘出了陆家兴许能过得更好。 陆屹川不便跟着他娘过去讨论他爹妾室的事。他过两日就要出发去西域,还要过去看看出发的准备做得如何了。 今日他便先提醒他娘一句,“舟儿说过,他去府城读书,想带着他姨娘出去赁个小院居住。若是祖母同意放姨娘出去,母亲也要多为舟儿考虑。 虽说梅姨娘之后不方便住在府城陆家。陆家也不能让他们母子出去赁房住。到时候母亲找人在府城买个离府学近的小院放到舟儿名下,家里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让他们带过去。” 贾氏听闻,微微颔了颔首,“舟儿到底是陆家子嗣,我晓得该怎么做。” 贾氏瞟了陆屹川一眼,心道:他这么说,是不是心里也是赞同放梅姨娘出去的? 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想得通透。 大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是清楚。既然梅姨娘不想再留在陆家,放她出去,有合适的再嫁对她也好。 她听了贾氏的一番详述之后,很是无所谓地说:“虽说这事少有,不过梅姨娘往常也不怎么出门,兴许别人都不记得咱们家中有梅姨娘这么个人,给她一份放妾书又如何。 舟儿到底是陆家的儿子,以后要好好供着他读书,他若是当官做宰了,光耀的还是陆家门楣。” 老太太突然眼光炯炯地望着贾氏,说:“不如你趁着这个机会,将舟儿认到名下。” 他们陆家对嫡出,庶出没有那么多差别对待,不过到底嫡庶有别。虽说诸子能平分家业,也不是能完全对等对待。 大多数庶子成亲之后,都要分府别居,而嫡子可以一直留在本家。 这人一旦分出去,情分慢慢地就变淡薄了。舟儿有大出息,放到贾氏名下,他便是陆家嫡子,对陆家来说是好事。 贾氏不傻,老太太这么一说,她也能想清楚这些弯弯绕绕。 她便将陆屹川提醒她的话跟老太太说了。 “川儿考虑周全,梅姨娘到底是舟儿的生母,她无依无靠,咱们不能放任她不管。 你便听川儿的,使人去府城府学边儿上买个宅子放到舟儿名下。 正好让梅姨娘带着丫鬟婆子过去照看他,到时候她若是再嫁,舟儿顺理成章回陆家住。 到那时,他心里也不会对咱们有埋怨。你善待了他的生母,他心里只会感激你。” 贾氏听了频频点头。老太太既同意放梅姨娘出去,那便就听她的吧。 最要紧的是,先让来福安排个人过去府城买个小宅院。 有些事也不能急于一时,下个月便是老太太的寿辰,等老太太的寿辰过后,舟儿去府城读书之前,她将这事办了就成。 上次大老爷过去寻她,她能感觉出,他心里有些别扭,如今也管不了他了。 婆媳两个说完梅姨娘的事,老太太关切地望着贾氏,说:“这一年事情繁多,真是辛苦你了。” 贾氏微微一笑,谦虚道:“母亲言重了,都是媳妇该做的,谈不上辛苦。” 老太太笑,接着说:“惜儿的日子是不是在九月底?稳婆,奶妈这些也都得提前找好才行。” 贾氏忙答:“稳婆那边早已经知会了她。至于奶妈,媳妇仔细想过,她要一直照顾着孩子长大,品性要好。所以媳妇便多花了心思,想仔细挑一个。” 老太太听了,很是赞同。 她也明着问了惜儿,看那样她是决心要走的。 孩子放到大奶奶名下,自然不会放到她身边养着。孩子放到大太太身边养着,让奶妈照顾。这也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既是长时间照顾陪伴孩子,那这个奶妈的品性最重要,自然得好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