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铺清甜(宋穿)》 第1章 穿越 “张老怪,这是今岁新茗你猜出自何方?” “汤色鲜亮,我不吃就知道,上天竺白云峰的白云茶!” 一个头扎乌巾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一手提注壶,一手掌中堆叠白茶碗,斟了茶一一给其它几个卖茶郞品尝。 “我烹茶的水取自龙井泉池,甘醇清香,来来来,都可一品。” “大涛哥的这碗茶也快成了……” 就见另一灰衫白领之士,手法巧妙,顷刻间,茶面上已绘就一朵栩栩如生的茶花。 “大涛哥的水丹青在咱们几个中最好,他就靠这一手赚得比咱们多!” 临安城内仁美坊六个卖茶郞围站一处正在斗茶,身旁摆放的茶摊上,茶器琳琅满目。 离他们十步远一个披着玄狐金边斗篷,约莫十九岁的少年,杵在那里老半天了,眼睛都没眨一下,离近了看,脸庞消瘦又苍白,神情恍惚,眼神迷茫。 “……郎君,你来评评谁的茶好?” 刚叫大涛哥的男子拿着茶碗走到少年面前,他稍稍回了神,低头见碗中绿底的白茶花,眼中又闪过咖啡拉花,一时没反应过来。 “郎君,你可不要被大涛的茶花给迷住了,来!尝尝我的茶,鲜爽清高,最适合郎君这样的读书人。” 被叫张老怪的老头衣衫上上下下好几处补丁,一脸络腮胡打理得一丝不苟。 少年礼貌朝两人点头笑了一下,架不住卖茶郞的热情,双手一一接过茶碗。 茶水入了口暖了心头,人瞬间清醒许多,眼神认真道:“谢谢,后生不怎么懂茶,就觉得都好喝。” 一时张老怪发出洪亮爽朗的笑声,接着其它茶贩也一起笑了起来,少年也被感染莫名心情愉悦,嘴角不觉扬起。 “来来来,郎君娘子,今岁新出的白云茶。” “取自龙井泉池之水,饮之清香四溢,入口滑润!” 几人笑声引来不少路人,卖茶郞热情的招待客人去了。 “胡饼,刚出炉的胡饼,咸口甜口的都有!” “香饮子喽,卖香饮子喽!” 宋朝景德二年,正月十八,时至雨水时节,连续阴雨绵绵,春寒料峭。 今日放了睛,仁美坊人影渐稠,少年看着街道上商铺摊贩次第开张,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热闹而真实。 “不过是从头再来,有何可惧?正好体验一次穿越梦,安心,安心……”少年小声嘀咕着,藏于斗篷下的右手轻拍着心口。 出了门见到真实场景,脚踏实地,身上忽觉一松。 “时郎君,您怎的出了门!现在天还冷得很,您得在屋里好生养着,我扶您回去。” 一个十二岁的男童手里提着药包向他跑来,瘦小的身体衬得脑袋又圆又大,黑而短的眉毛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担心,是少年的童仆福双。 少年摸着福双的头:“你……你身上可还有余钱,我刚喝了两杯茶……” “有啊,您喝的哪家的茶,我去给。” 少年从福双手中拿走六个铜板,走向卖茶郞,脚步也不似之前虚浮。 “走吧,一起回去。” 少年叫洛时及,正月初十穿越而来,突患风寒,一病不起。他在这里的身份:父母皆已亡故,无兄弟姊妹。因祖辈累世经营,家道稍殷,在吴山西麓有一座二进院的园子,良田数十顷,商铺一间,还有一座小山。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仁美坊离园子也就一里多路,土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两人沿着铺子边道上的硬路走,一路过去,市井商住院落人来人往。 “阿娘,我想吃三色花糖。”一男童在卖糖的摊贩边哭闹着。 “大宝乖,给你买一块饴糖,刚过完年你才吃了肉,三色花糖等庄稼种上了再买,听话!”母亲从灰布钱袋里拿出一枚铜线给糖贩。 糖贩拿一根粗竹签在饴糖罐里轻轻一挑,转几个圏,麦牙糖做的“棒棒糖”就到了男童手中。男童舔着“棒棒糖”被母亲拉着往前走,却频频回头看糖贩的三色花糖。 洛时及想起了小时候趁爸妈不在家偷偷打开橱柜,踩着凳子翻找放在最顶上的红糖来解馋。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那会儿上了小学,一毛钱可以买两颗糖吃,但会羡慕用五毛钱买棒棒糖吃的人,每次经过商铺前都会盯着棒棒糖看许久,心想长大了赚钱后每天都要买棒棒糖吃。最期待的就是过年,可以吃上好多平常见都没见过的糖果。 “福双,给我两文。” 福双乖乖掏钱递上,洛时及走向摊位,“我要两个麦牙糖。” 糖贩拿着两根竹签一挑,脸上堆着笑:“郎君,您的糖。”明显比刚才那男童的要大上一圏。 福双看着手中的麦牙糖不解:“时郎君,咱铺子里做的糖可比这个好吃。” “嗯,口中突然发苦,解解味。”这些天心里的苦,被麦牙糖的甜味稀释了不少,洛时及对以后的生活有了些期待。 两人继续往前走拐个弯到了吴山西巷,中间有条小淮河,宅院有致座落在河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拱桥,供人来往。小淮河两边的巷道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吴山西巷多为大户人家,巷子里行人不多,河道边有妇人在浆洗衣裳,三五成群的孩童玩闹嬉笑,偶有小贩的叫卖声穿巷而过。 洛时及的家靠巷子东边,越往里走,喧嚣声便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幽宁静。 坐北向南,白墙灰瓦,院门朴素不大,能容三人并排进出,挂着一对灯笼,石门框上刻着“洛园”。 门半开着,走进是亮堂的凿井,两边各放一口大水缸。 张伯从西侧耳房出来:“郎君,周掌柜来了,在正堂候着。” 沿着东侧连廊的一排翠竹来到正堂,周掌柜手拿账薄沉思坐于厅内。 福双叫唤一声,周掌柜快步迎上前来。 “东家,前日孙管事从永福村、大河村和刘家村,共收甘蔗二千三百五十斤,橘子五百五十斤,橙子三百六十斤,姜二百二十斤。糖铺这几天日夜不停熬糖浆,库房差不多要满了,还要继续收购吗?” 洛时及看了一眼鞋子,没踏入正堂。 “我下午带人去铺子,你把榨床清洗干净,再洗二十斤姜和百斤橘,橘子皮要仔细洗净,把皮剥了,再备用些麦芽糖浆。” 洛时及语调缓慢,一句话说完,需停顿一下再说下句,听在他人耳里显得稳重。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不会这里的语言,靠存在脑中的记忆和身体本能,需要先在心里默念一遍,才能缓慢说出口,以防出差错。 “东家可是要做新糖?” “嗯,后头人手肯定不够,你去牙行问问尽早雇些长工。” “好,我等会儿就去牙行,这是账薄。”周掌柜应了声,把账本给洛时及就去忙活了。 洛时及绕过正堂继续往里走,过了二进院的门墙,有一个四面厅,匾额上写着“小书斋”。正对面环池叠石,东侧有一颗朴树,蔽日参天。洛时及从小书斋右侧的圆洞门经过复廊来到他的院子,海棠门上写着“芊泽”,门边的鸡爪槭长出新叶,生机盎然。他的院子位于洛园东边,两层楼,也叫芊泽楼。 福双走在前头,掀开门帘。 洛时及看着粘了一鞋的泥,在门口脱了,赤着脚就进了屋。 福双急了:“时郎君,您还生着病,天这么冷不穿鞋可不行!” “不打紧,就几步路。” 说着就快步从正厅步入东边的书房,书房靠窗摆着书案和两个书架,绕过中间的四扇围屏,走向正对面的罗汉床坐下。 书房的楼梯往上是主卧和一间侧房,一个赏月居。 “可算回了,再不回莹月可要急着出去找你。”香慧听着声从楼上下来,十六岁的女子面容秀丽,穿着烟紫色及膝褙子。 “哎呀,怎的没穿鞋!”说着跑过去拉了罗汉床上的蚕丝小被裹着洛时及的双脚。 “鞋太脏,脱外面了,就几步路,走回来的身上暖和。” “你总嫌药苦,再这样不穿鞋,喝药的时间只会更长,真是的,又不穿足衣。 ” 香慧又赶紧把火炉里的炭扒开,拿来暖手炉让洛时及捧着,这才替他解了斗篷。 “莹月怎不在屋里,你唤她来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洛时及倚着炕几,屋里的炭从他出门就一直没停过,跟开了暖气一样。 香慧从火炉上温着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放到炕几上。 “可是什么要紧事,她去吴婶那里拿炭有一会儿了,我去寻她回来。” 话罢,莹月正好掀开帘子,是个十一岁梳着小盘髻,穿着淡黄色襦裙的小女孩,手里端着炭盆进来,后头跟着一男子没有进屋。 “郎君,杏林村的杨家大郎来了,在外边候着。”莹月道。 “快叫他进来。” 一个劲瘦皮肤黝黑约二十五岁的男子,穿着洗白的灰短褐,低头弯腰道:“东家安好!” “新年好,坐那里说话吧,可是田里有什么事?” 杨大郞未坐,恭敬回道:“开春了,来问问东家今年田地种些什么?” “往年都种的什么?” “冬小麦现在有十亩,油菜五亩,三月末小麦收割后开始种植水稻和甘蔗,往年种十亩水稻,三亩甘蔗,余两亩种植什蔬。” “可会种棉花?” 杨大郞摇摇头又点头:“我记得老太爷在世时种过一年,是我阿爹种的,那年逢干旱棉花收成不好,后面就没种了。” 洛时及想了下:“今年不种甘蔗改种三亩棉花,棉花种子下月带过去,今年过冬棉花我有大作用,要烦你们尽心些,其它照样。” 杨大郞点头连忙答应。 洛时及又问:“可有养猪?” “去年养了三头,三月天气暖和就可以抱养猪仔子,鸡、鸭、鹅各十来只。” “今年也如此便好,田地劳作的事还得辛苦你们操心。” “得老太爷恩惠,我们才有口饭吃,东家也是宅心仁厚,都是我们该做的。” 待杨大郞走后,洛时及又想起了小时候父母日朝黄土背朝天,他也是黑娃一个…… “时郎君,刚你找莹月是要做什么?”香慧打断了洛时及的回忆。 洛时及回过神,缓缓开口:“糖铺这阵子缺人手,长工还没找好,香慧你与大伙说下午没有要紧事的都去铺子搭把手,莹月和张伯就留屋里,你和福双也去铺子帮忙。下午要做的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仔细些,大家酉时回来,带上几把菜刀和几口大盆,其余的到铺子再说。” 说完喉咙发痒引起咳嗽,他风寒还未痊愈,出去一趟这会儿精神有些不佳。 “我待会儿去与他们说,你去卧房躺会儿,饭好了再叫你起来。” 洛时及道:“这儿暖和躺这里就成,省得二楼又生火。” 莹月把罗汉床上的炕几撤下,香慧又从二楼抱了一床蚕丝被。洛时及是不习惯被人这般伺候的,但拒绝会给她们带来烦恼,这种行为在这里也会奇怪。 记忆中也只有母亲在他生病时会如此照顾他,现在得他们这般体贴服侍,心里默默想着以后得庇护他们,才能对得起他们的关心。 第2章 橘子糖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炭火正旺,红焰轻舔。 洛时及躺在罗汉床上,融融暖意包裹,只是睡得不太安宁。 莹月端着绣盘坐在一旁继续绣花,绣盘上是一只猫脸,猫的眼睛是一个金色的“¥”。 福双把粘了泥土的鞋清理干净后就跑到前院去了,香慧去安排下午糖铺的事,回来又挑了洛时及出门要穿的衣服,拿着铜制熨斗熨烫。 各自忙着手中活计,屋内一片静谧,偶尔炭火烧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不知睡了多久,洛时及微醒有些愰神,望着莹月好一会儿眼神才清明。 未出声,望向窗外,西角边的梅树傲然挺立,朵朵白梅竞相绽放,洁白如雪,清艳脱俗,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似有似无。 洛时及这刻才体会到上小学时读的王安石的《梅花》,心里默念了一遍诗句。 以前一直不明白暗香是什么香,现今才知是不经意闻到的香味,你仔细用力去嗅又闻不到。 过了片刻,莹月抬头见洛时及醒了,放下绣盘走向前来,轻声道:“郎君起来吧,吴婶的饭等会就好了。” “嗯,我起来倚着,你把孙管事和周掌柜拿来的账簿我看看。”刚睡醒,声音带些沙哑。 莹月拿来靠垫,再把炕几搬到罗汉床上,往茶杯里添了热水,又端来一碟板粟糕。 账簿上繁体的大写数字,不同的计量单位,繁复的记账方式,让洛时及不禁有些头疼。 他需要在心里进行一番转换,才能计算得出,翻了几页颇为心烦便不想看。 自己生着闷气吃了几块板粟糕,又发着呆好一会儿才转换好心情,重新拿起账簿慢慢翻看起来。 粗略查阅,洛时及对家中的经济状况有了大致了解。 家中有田有山有铺子,看似殷实,实则不然。 他读书不错,却不善经营管理,在临安城衣食住行开销又大,光养马一个月都得两贯钱。 一家糖果铺赚的钱都只够买些纸墨笔砚,还有这么大个园子要养护,还得养十来个仆人,哪来得钱! 这么些年主要都是靠着在潭州的二伯接济,每年送来千两银子,每半年送一次。这样的家底,难怪之前跟孙管事提及要大量收购甘蔗时,他脸上会露出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洛时及眉头微皱,他之前只顾养活自己就行,如今给他找来这么一大家子,若不想捉襟见肘的过日子,又得重振旗鼓,努力奋斗赚钱,想着躺平的日子遥遥无期,心情有些郁闷。 “唉!” 香慧手提食盒步入正厅,隔着屏风传来一声长叹,心绪微动。 “时郎君,吃饭了。” 洛时及生病味口不佳,又加之吴婶做的菜,不是煮的就是蒸的,口味轻淡,他不喜欢,便让香慧和莹月坐下来陪他一起吃。 饭后喝了药休息了一会儿,到了正午洛时及坐上马车,一行人出发来到中和坊。 中和坊因靠近府学比仁美坊要更太更为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店铺幌子迎风招展,店铺里,掌柜与顾客讨价还价。 茶坊酒肆里传来阵阵管弦乐器声与唱曲声,有挑着担或推着车高声叫卖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有载着货物缓缓驶过的牛车或骡车,有坐着桥子穿街而过的富贵人家,有孩童们在人群中追逐嬉戏,偶尔可见官府人员骑马穿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洛时及看着热闹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九十年代县城的市集上,那会也是土路,街道两边也会摆满摊位,吃的用的各色各样。 洛家的糖铺在中和坊西边,共有八十多平,店里有两个伙计二十来岁的样子,叫永全和同德,再加上周掌柜。 店招幌子垂挂着,发白的暗红布巾上画着几个圆形果子图,写着“洛记糖果铺”,前厅约二十平左右,左边摆放着各类糖:饴糖、红糖、蔗糖、五色糖、十色花糖等种类不多,右边摆放着橘子、柚子、橙子几类水果,都是自家山上种的。 店铺门口放有一个竹框,里面有一叠薄薄的旧纸,墙上贴着“回收旧纸”。 糖铺左边的铺子幌子上画了几朵花,写着“鲜明花朵”,屋里摆放着茶花、蜡梅、茶梅等。 右边铺子幌子上写着“细巧茶食”,售卖各类茶和干果。 洛时及稍看了一会儿走进后院,后院是作坊。首先就看到了古老的“榨汁机”,叫榨床,一方石底座、两个石磙和两根石立柱。 东边有两间房,较大的一间是制糖的,前面有口井,另一间是店里两个伙计的住房,北边是仓库,旁边有颗榆树,院内干净整洁。 洛时及走进屋,看到洗干净的橘子拿起一个剥皮吃了一瓣,清香酸甜。 “最近喝药苦得难受就想吃糖,想了几种制糖方子,应该不难咱们先试试。” 说罢便开始一一安排。 众人听着心里有疑惑的,有期待的,但也没问,各自开始干活。 香慧和福双剥橘皮,去掉橘络后切成细丝,周掌柜和永全负责把橘子榨成汁。 洛时及仔细吩咐吴婶和香芸:“把生姜去皮切成片,薄厚均匀。” 想到了什么又去问吴婶:“吴婶知道怎么去姜辣味吗?” “这个老奴知道,用清水洗几次,再焯几遍水,姜的辛辣味就少了。” 洛时及点头:“嗯,那就这么做,然后沥干水倒入蔗糖浆腌制一个多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吴婶这边就已经做完,便去帮忙切橘皮,周掌柜那边已经榨出一盆橘子汁。 洛时及便开始教周掌柜和香慧做橘子糖。 “方法不难,火候的掌握你们好好观察,这个方法以后还能做橙子糖、桃子糖,其它果子糖都能做,全双负责烧火,要一直小火。” 这个时代君子远庖厨观念非常重,他们几个是万万不会让洛时及来动手,不然他早就开干了,只得站一旁指挥着。 周掌柜按洛时及说所将麦芽糖与蔗糖分好比例倒入锅中,慢火熬煮,待出现浓稠泡沫后倒入橘子汁,香慧拿着木勺不断搅拌。 随着糖浆与橘子汁融合,泛着橙黄的光泽,整个厨房逐渐弥漫起一股香甜。 福双早忍不住站在灶台旁,不断的吞口水,其它人自然被这诱人的香味所吸引,纷纷靠近灶台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冒泡的糖浆。 洛时及见糖浆火候够了,便让周掌柜舀一小勺糖浆滴入冷水中,看到不粘手立刻让撤了火,将糖浆快速倒入模具中定型。 众人盯着模具中橙黄色的糖,都吞了吞口水。 “周掌柜可知这会儿最关键的是什么?”洛时及问道。 “离火慢了糖会糊,熬的火候不够又不成型。”周掌柜回道。 洛时及点头,做掌柜的专业知识具备,只是没有创新能力。 待糖冷却凝固,洛时及先尝了一颗,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嗯,味道好极了,大家都尝尝。” 福双就等着他这句话,小心翼翼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眼睛瞪得圆圆的,欣喜地叫道:“哇!酸酸甜甜的,这也太好吃了,比十色花糖还好吃!” 周掌柜嘴角微微颤抖,眼睛明亮兴奋。 “这橘子糖,前所未尝,更是没想到橘子也能制作成糖,东家,这糖一定会大卖!” 其它几人尝过味道后脸上都洋溢着欣喜,让他们更加期待姜片糖和橘皮糖又是什么美味。 洛时及受他们感染,第一次在这里真心露出笑容,心想吃糖果然能让人开心,在吃苦的日子里,甜味能让人安心。 橘子糖的香味如同长了翅膀,飞出了厨房迅速飘到了店铺前面。 正在选购糖果的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香甜气味所吸引,好奇地朝店铺后头张望。 “伙计,这香甜的味我闻着是从贵店传出来的,是在做什么新鲜吃食?” 同德自然闻到了这香味,上午周掌柜跟他们交待东家要制作新糖,心思早就飞到了后厨,此时听到有人问,露出得意的笑容。 “客官,正是我家在做新糖,过几日就会上市贩卖。您闻了这香甜之气便知其味道肯定好,介时客官再来尝个鲜!” 两人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围拢过来,店铺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此时姜片已腌制好,有了橘子糖的成功,洛时及也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指挥着吴婶和周掌柜来做姜片糖。 “同样的理,如果做成了,其它果子的皮也能做成糖,这个火候一定要掌控好,不然结不成霜!” 吴婶利落的把腌制好的姜片倒入锅中,小火慢慢翻炒,空气里开始飘着混合了姜片的辛辣和糖的甜味。 约二刻钟出现绵密小泡,洛时及让双全撤火,锅里吴婶继续翻炒,用灶里的余温直到糖霜出现包裹姜片。 “姜片糖要冷了才好吃,热的吃了辣……” 洛时及话还未说完,福双就抢着道:“时郎君,把它端到屋外冷得快!” 众人听了都乐呵呵地笑,洛时及也不禁一笑点点头。 福双伸手就要去端,被香慧打开手。 “仔细些,刚出锅还烫着了,你去搬个小桌子放外面,我来端。” 福双跟着香慧去了屋外,也不进来了,就在外面守着。 香慧看着他那眼珠子都快要掉盆里了,担心他偷吃也就在外守着,时不时用筷子翻一下,让它凉的更快。 “姐,都快一刻钟了,应该凉了吧,问问时郎君可以吃了吗?”福双盯着姜片糖头也不抬地问香慧。 香慧用筷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姜片糖制作不容易,可要卖好些银子的,等会时郎君让你吃也只能尝一小片小片!”香慧还惦记着洛时及那口叹气声。 《梅花》 【宋】【王安石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橘子糖 第3章 糖铺 周掌柜和吴婶继续在屋里开始炒第二份,香芸也在一旁看得认真。 “吴婶,这次我来炒。”周掌柜早已跃跃欲试。 吴婶也没抢着炒,糖铺一直都是周掌柜在制糖,他得学会炒糖。 待香慧端着盆进了屋,洛时及用筷子夹了一片,现在嫩姜没出,用的老姜,老姜要比嫩姜干一些,味道差别不大。 “姜片糖能散寒暖胃、预防风寒,还能起到增进食欲。” 洛时及故意说得慢,看着他们嘴馋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味道我不多说,你们吃吃就知道。” 每人用筷子夹起一片,洛时及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味蕾刚尝到甜味时是欢快地跳跃,他们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笑容,当咀嚼后辣味出来,又像为了确定这是不是辣味,大家又出现探索好奇的表情,咬得更碎,辣味更重,最后吞入腹中,这时甜味消散留在口中的只余辣味。 洛时及看得津津有味,不是他放慢了镜头,是他们吃姜片糖时脸上的神情动作都慢了下来。 “好辣,好辣!但是又甜甜的!”福双辣得倒吸气。 “这姜片糖口感微脆,虽然带点辣,但比直接吃生姜这点辣算不得什么,这口味比起其它糖是独有的一份。东家还说了这么多功效,这可是个好东西,我都可以预见这要是开卖,不到一刻钟,这两锅就能卖空!” 周掌柜是真开心,一下子有两个制糖的方子,味道新颖,他光想着银子花花的来就十分兴奋。 “这个对老奴味口,人老了吃这个不费牙口,刚刚时郎君还说能增进食欲,我吃了估计每顿还能再添半碗饭。”大伙都被吴婶逗笑了。 香慧听了留了一个心眼,想把洛时及喝药后的怡糖换成这个,即解了苦又能驱寒。 洛时及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虽说没干什么活,但身体就是感觉累。 接着周掌柜炒橘皮糖,其它人开始收拾院子,橘皮腌的少一刻钟就能出锅。 “橘皮糖可助消食,还有一些化痰止咳的功效,但这些终归是糖,不可过食。”洛时及说着尝了一根。 “苦味略重了些,应该是腌制的时间不够长,明日把橘子皮先用清水泡上半天,中间换三次水,这样能够将苦味去的更多。” “郎君,依老奴看这橘子皮如果焯水后还有苦味,就用盐水煮一道,保证又能去掉一些苦味。” 洛时及很是欣慰,还正想说这方法,被吴婶说了正好,不然他一个远庖厨的君子理应是不懂这个的。 “就按吴婶说的做,香慧你把这三样分别装一些,送到小姑家让他们尝个鲜。周掌柜,晚上你来书房我们再好生规划。” 在洛时及一行人往家走时,王嬷嬷和孙管事前后脚到家。 王嬷嬷看大门虚掩着,进去后也没看到张伯,喊了一声没人应,去到西屋也没看到吴婶和香芸,她有些着急,加快脚步后院跑,碰到回来的孙管事。 “出了何事这么着急?”孙管事也快步走向她。 “我才刚落脚,前院都没人,吴婶他们也不在,这不担心怕出了什么事赶去后院看看。” 王嬷嬷急冲冲边走边说,便见莹月从芊泽院里出来。 “莹月,郎君可在屋里?”王嬷嬷着急地问。 “王嬷嬷,孙管事你们回来了,郎君和吴婶他们都去了铺子,家里留了我和张伯,说是酉时回,我正要去前院等着。” “那应该是跟郎君要我收购甘蔗有关,我去铺子看看。”孙管事说完就走,王嬷嬷和莹月跟上。 刚到大门口,吴婶推门进来,福双扶着洛时及下了马车。 “郎君这脸色怎又这般差,快些进屋里暖着,香慧不在?” 王嬷嬷瞧着洛时及比她出门前脸色差了不少,想要责怪香慧却没见着人。 “王嬷嬷,我没事,今日有高兴的事,我让香慧去小姑家送糖,等会儿就回。” 洛时及看王嬷嬷这架势是要拿香慧问话,便又笑着道:“让吴婶与你说道说道是什么好事,香慧可帮了大忙的。” 王嬷嬷随吴婶到了厨房,看到张伯在择菜,也开始一起准备饭菜,吴婶就今日下午的事说与王嬷嬷和孙管事听。 香慧和福双是姐弟,是王嬷嬷和孙管事所出为家生子。 洛时及是独子,孙家兄妹从小与他一块长大,当做弟弟妹妹来看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给他们。 王嬷嬷是洛时及母亲的陪嫁丫头,现在是管事嬷嬷,今日告了假,去王家村探亲。 莹月和香芸来家里才二年,莹月帮着香慧照顾洛时及起居,香芸做了粗使丫头,十五岁,王嬷嬷看人实诚勤快,改了名跟香慧做姐妹。 吴婶一直是家里的厨娘,丈夫已过逝,儿女都已成家,张伯年轻时则是跟着老太爷的。 夜幕低垂,铜烛摇曳,洛时及在罗汉床上倚了会儿,便让莹月拿来笔墨开始画糖果模具图样,橘子瓣型的,柠檬片型的,水果的,爱心的,花朵的,动物的等,对于又好吃又好看的糖,少有人会拒绝。 他本打算明日还去铺子,但此时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来了这里一场感冒就让他不好受,不禁让他心生担忧,这里医疗条件不好,一个小感冒可能真会要了小命,还不能留下病根。钱自然要赚,但身体更重要,若想长久地支撑起这个家,就必须好生休养。 福双掀开门帘,提着食盒进来,比桌子才高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将里面的菜肴端出来。 “我来。”洛时及放下笔走来。 许是下午累着了,吃着寡淡的菜都有了味口。 就在这时,香慧也回来了,她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一进门便兴奋地道:“时郎君,糖都送到了三娘子家,当即就尝了,直夸好吃呢!” “那可好,今日你们都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等会儿周掌柜来了,香慧你叫王嬷嬷和孙叔一起过来,还有这三样糖给家里每人分一些吃。” “我先替他们谢过时郎君。” 月亮挂在天边,像个撒了气的球,似圆非圆。 此时洛时及端坐在书案前。 “周掌柜对今日之事持何看法?” “橘子糖做法容易,之前只是没人想到这法子,姜片糖和橘皮糖也不难,我们推新上市,其它糖铺琢磨一二也能效仿出来。”周掌柜道。 “嗯,如果是你需要琢磨几天?” “橘子糖不出两三日定能做出,姜片糖和橘皮糖有个五六日也能做出来。” 这正是周掌柜愁的,虽说是新品,但其制作工艺不复杂。 洛时及轻轻颔首,而后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如何应对?” 周掌柜沉思不语,书房内一时极其安静,洛时及提醒道:“比如新品上市的顺序。” 过了片刻,周掌柜一拍大腿。 “现值正月天气还冷,可先售姜片糖,若有其它铺子仿制,我们则推出其它逐一上市,保持顾客的新鲜感来聚聚人气。待养成一批老顾主后,即便其他糖铺效仿,我们也能留住一部分顾客。” “很好,就这么办!” “东家收购橘子莫不是一早就想好了,待三四月我们再上橘子糖,其他糖铺想效仿都做不成?”周掌柜问道。 “嗯,确实如此。我这里还有一些上新的对策,你根据糖铺利润计算出相应削价。”洛时及从书案上的几张纸中抽出一张给周掌柜。 转头又问孙管事:“孙叔这边情况如何?” “今日去了稻花村和石桥村,情况比往日好。石桥村一家种植户有五亩甘蔗田,年前因一买家违约,迄今未售出。我已经跟石桥村村长确认,又详查了文书此货没有问题,与他商议以二文一斤的价格收购,除去预估的坏品,预计可得甘蔗逾万斤,若郎君认可此价,明日我便前往交付定金。至于橘子、柚子、橙子收购容易,只是天气越发暖和,果子不耐久放要尽快做成糖。” 孙管事言毕,就见洛时及微蹙眉峰,若有所思。 洛时及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动着,他在计算需要多少钱,心里想着要是有计算器多方便啊。 心算了一会儿,他微微点头:“价格合适,明日把这事定下来。” 又继续交代:“我们新品连发,必惹其他商铺瞩目,届时甘蔗和水果的价格定将上涨。孙叔,你快速先收购量大的种植户,签定好文书预付定金。若遇到德行不好的,不要与之交易,以免徒劳无益。” 孙管事连连点头回应,洛时及又抽出一张纸:“王嬷嬷,这软糖你瞧瞧,用糯米粉好,还是藕粉好,软糖自是口感软弹,与硬糖相比更适合孩童,若有其它能替换的更好。” “郎君想得周全,只是现在荷叶还未长出,藕粉早的也要待六月才出。”王嬷嬷回道。 洛时及还真忘了这事,这不怪他啊,以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可不分季节。 突然周掌柜十分激动站起来,插言道: “妙极了!东家,这削价的法子太好了,初看时还觉得不妥,细想后才知其中玄妙,回头我再仔细计算成本利润,定不负您的好主意!” 洛时及点头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 “周掌柜,这是我所画糖果模具图,软糖硬糖皆可用,定价为一文一颗硬糖,二文一颗软糖,成本估算好后你与木匠商讨模具大小。另外长工需要快速招用,糖可耐久存放,糖铺就负责熬蔗糖,新品糖先在家里做,王嬷嬷你来安排,工钱另算。” “另外,以后改成一日三餐,辰时、正午、戌时吃饭,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干活。” “郎君,这多加一餐,开销又得增加不少……”王嬷嬷道。 “不差这一顿的,你们努力干活就成!” 王嬷嬷便也不再说什么。 这里家境不富裕的是一天吃两餐,洛时及不习惯,虽然不怎么饿,但到点没吃饭心里就有一个事放心上,想着想着就会觉得饿。 家里这些人虽比外头小贩面色好些,但都带些营养不良,家里还没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又一一交代了一些事情,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他相信他们能把这事办好。也并不担心他的行为想法让他们产生猜忌,他来这里后按自己喜好和习惯行事,香慧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对和奇怪。 三人都听明白后各自散去,洛时及喝完药便睡下了,许是真累了,夜里也没有做噩梦惊醒过,是来这里后睡得最好的一觉。 从糖铺回来福双把用油纸包的糖送到莹月跟前:“时郎君新做的橘子糖,可好吃了,给你吃。” “你们下午就在做这个吗,亮晶晶的真好看。”莹月打开油纸,尝了一颗,“哇,好吃!” “还有姜片糖,那个辣,你吃不得,我就没拿。哦,还有橘皮糖,那个苦,你也不爱吃,我也没拿。” “笨蛋,你总得让我尝尝,不好吃再还你啊!” “啊……那我去找姐要一点。” “不用了!郎君肯定会给我吃的!”莹月生气的把油纸里的糖还给福双,转头就往后院跑。 “哎,莹月你别生气啊,我这就去给你要糖!” 第4章 来访 正月二十,冷风细雨,天还未亮洛园的人比过年还要忙,个个精神抖数,干劲十足,只有一人还躺床上睡得香熟。 朝食过后,洛园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妇人撑着伞站在门口,身着细葛布灰褐长褙子,下裳着米白三裥裙,发髻上一支梅花银簪,眉如新月,身姿婉约。 边上站着一个女使轻叩门环三下,张伯闻声而至,见来人连忙迎进屋。 “三娘子来了,快请进!” “张叔,昨日听香慧说及儿去了铺子,现在可在家?” 声音如同她人一样淡雅素净,此人正是洛时及的小姑叫洛知,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三娘子。 姑父叫严亦行,是临安州府军监从六品通判,两儿一女,小女儿现只有五岁。 “在的。” 此时洛时及才刚起,香慧给他梳头,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熟悉的脸,他不是魂穿,是整个人穿来了,但他在这里又有身份,所以很是不解。 他十九岁时,身体确实不怎么好,现在镜中的自己因生病脸庞消瘦,眼眶微陷。 少年稚气的脸与眉宇间透露出的稳重,让人难以形容又很是吸引人。许是饱睡了一觉,眼睛明亮有神,脸色带些红润,比生病那时好看不少。 莹月快步爬上二楼:“郎君,三娘子来了!” 洛时及没感到惊讶,三娘子与他父亲姐弟感情甚好,对侄子如半个儿子一样看待,没少担忧洛时及,隔三差五的就来看看。刚穿来生病那几日都在身边照顾他,昨日又送去糖果,猜到会来。 “小姑。” 洛时及略带些亲近唤了一声,他是喜欢这个小姑的。 三娘子见少年脸色红润,精神饱满,面露喜色,上步前来握着他双手。 “瞧着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让小姑挂念,这几日恢复得不错。” “可不能大意,铺子里的事吩咐他们去做就好。”三娘子语气变严肃了。 “小姑放心,昨日也是他们在忙活,我在铺子里坐着不累,您尝了糖觉得如何?” 三娘子这才又笑道:“好吃,你姑父和江儿、齐儿尝了都说好,尤其初儿可喜欢了,今早出门还闹着要来看你,那是惦记着你的糖了。” “怎没带初儿过来,今日王嬷嬷他们又在做新的糖,可有她吃的。” 洛时及记忆里知道这个初儿活泼可爱,挺喜欢他这个哥哥。 “上元节玩闹吹风受了凉,如今虽已好,还不便出门。” 这时莹月拿着食盒进来,三娘子便拉他来到餐桌坐下,又让女使把点心拿出来。 “赶紧先吃饭,近日元香斋出了新糕点——蝴蝶酥,说是在京城大受欢迎,味道甚好。” 餐桌上摆着豆腐包、酥油饼、米馃,一碗鸡肉米粥,洛时及确实很饿,全都吃光还吃了两片蝴蝶酥,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好吃。 三娘子看到洛时及能吃能睡,稍稍放了心。 “小姑,江哥可在家?我有一件事想让江哥帮忙。” “后日回来,可是什么要紧事?” “也不急,我先说与小姑听也是一样的。” 洛时及把昨晚画的另一张图纸拿出来,详细为她讲解。 “江哥熟知的作坊比较多,想让他帮我寻下哪家作坊能做出这个罐头瓶,瓶子上有橘子图案,瓷瓶口的螺纹和铁盖的螺纹相互扣合紧密,不漏水,在锅里久煮铁盖也不会松。” “你这图纸写的清楚明白,老大回来了我与他说道就能看懂,你放心定叫他给你做好了送来。” 三娘子稍坐了一会儿,随后去厨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一番让他好生养病,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严初,便回了家。 洛时及站在门口,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直至转角难觅其踪,准备转身回屋,忽见小淮河对面五六辆马车有序驶来,在吴山西巷最东边的大宅子“平府”停下。 洛时及好奇看了几眼,转身进屋来到厨房,吴婶他们正在做姜汁软糖,到了最后关键步骤。 他未过多指导,自我成就感能激发他们的潜力和热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新品,也希望他们能结合这些方子有所创新。 平府门口。 “可算到了,坐了十多天马车,我这骨头都要散架了。” 马车缓缓停下,一男子走下马车,面有疲色却兴致高昂,此人是平长屿,字子洲。 “三哥,明日我们去游西湖吧?”平子洲道。 “喵,喵呜~” “我明日要去府学,你自行游玩。”车里下来另一灰袍男子,轻抚怀中黑猫,步入宅中。 “哎,别走这么快啊,那后日也行,再过几日开学,你更没时间啦!” 灰袍男子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好吧,天气冷去游西湖确实不妥,我先去瞧瞧临安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回来与你说。”平子洲自言自语。 管家有条不紊地安排仆从卸运行李。 “这箱是三爷的史书典籍,那箱是四爷珍藏的书册,切勿混淆!小心箱子内瓷器贵重物品,要轻抬轻放是万万损坏不得。”众仆从听了皆依其令小心行事,不敢有任何闪失。 洛园窗外,雨丝细密而轻柔,如烟似雾,雨水沿着屋檐滑落,发出细碎而连续的声响。 书房内,炭火不停,暖意融融。 洛时及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在齐成务面前扮演昔日同窗好友,情谊深厚的角色。 齐成务,桐庐县人,性情豁达,与洛时及同岁。 此时看到洛时及面色虽已从病中的苍白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仍带有几分憔悴,身形比年前看着更显消瘦,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得动摇。 “时及,昨日我才到临安,今日上午处理完府学的报到事宜,方助教说你还未报到,没想到你是生病了。”齐成务关切道。 “多谢成务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你身子一向不好,切记不能太意。” 洛时及努力找话题:“记得你说过有一同乡也会来府学,没见他与你一起?” “你说的是周砚南吧,他明日才能到。哦,对了!府学的事你还不知道吧,从京城来了一位律学博士,除了博闻强识,还听说他形貌瑰伟,美须豪眉。周砚南就是奔着这位平博士来府学的,你不是最喜欢看长得漂亮的人吗,明日一道过去瞧瞧?” 洛时及:“……” 长了胡子的夫子?那不就是个老头子,就算再漂亮那也还是个老头,能有啥看的,老男人没兴趣。 “成务,我打算先休学一年,今年的州试我没有准备好,决定不参加,明年省试更不提,想先休养好身体,再把家中事务料理清楚,才能安心读书。” 齐成务闻言惋惜:“唉!你都没准备好,我更是没希望。但你在家可不能放松学业,不然我可要超过你了。” 洛时及微微点头想结束这个话题:“你来的正好,最近我家糖铺出了新品,你这刁钻的嘴正好评评。” “这个是姜吗,这是橘子皮,这能做成糖?” 齐成务捻起一根橘皮糖放入口中,皱着眉吃完,接着又吃了姜片糖。 “这个橘子皮有点苦味,姜片糖甜中带辣,不错。” “这个姜汁软糖入口柔软有弹性,与姜片糖相比辣味少了些。” “这个莫非是橘子做的?”齐成务指着碟中的橘色糖果。 洛时及点头示意,齐成务拿起一颗放在鼻间,闻到一股橘子的清甜香气,入口浓浓的橘子味充满整个口腔,眼神忽的一亮。 “这个深得我心!”糖在口里咬得“咔嚓咔嚓”响,意由未尽,又含了一颗。 “糖铺什么时候能买,我能天天吃。” “就怕到时有人会说,府学有个叫齐成务的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只可惜牙齿被虫子驻了洞。”洛时及难得打趣。 “哈哈哈……那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长虫牙,我得可劲的让别人来你这里买糖。” 齐成务听到洛时及还能打趣他,也就放宽了心。转而聊起他在家乡过年的趣闻逸事,气氛逐渐活跃。 “我表弟邻居徐大爷,把腊月二十九当成了年三十,年夜饭都准备开吃了,在外面放鞭炮时,被我表弟看到,跟他说年三十是明天。嘿!你猜怎么着,徐大爷放下鞭炮,询问了几家知道是自己搞错日子,但还是接着放了鞭炮提早过了年,说他明年可以多活一天……” 齐成务讲着人世间寻常事,让初春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洛时及在一旁含笑倾听,偶尔插言,他看到如此鲜活的人,真实的感受又增加了一分。觉得齐成务这人也适合做朋友,角色扮演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洛时及在努力适应新环境,开始读这里的书,练这里的字。 洛家世辈为士大夫阶层,只是到其父辈这一支衰落。 士族注重的文化修养,诗、书、画、印相得益彰,学问,才情,思想,人品缺一不可。他从小所受教育自然离不开这些,写的楷书端正工整,不过因他年少,缺乏生活的历练,字有形无灵。 他也渐渐喜欢上了写毛笔字,喜欢研究每一个笔画的运笔,体会控笔的力量与方法,喜欢练字时全身心的投入,其间不得有半点浮躁,得踏踏实实的练,与他想要踏踏实实的生活一样。 有“功底”所在,他练字还算顺手,只是字写得很大。 他会画漫画,但对水墨画一窍不通,也并不打算学。宋代的工笔画艺术达到巅峰,他隔三差五会练习白描,书画相通,也是对心静的磨砺。 一连下了好几日雨,洛园的一众仆从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洛时及在书房规划未来,他们在助他实现未来,相互成就。 他停下手中的笔望向窗外,竹子被雨水洗刷后显得格外青翠欲滴,经历寒冬却依旧坚韧挺拔,不屈不挠。一阵微风吹来,带着雨后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洛时及闭上双眼,心想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 第5章 平博士 正月二十六,天睛,惊蛰节气,万物复苏,大地焕发生机,宜开市交易。 朝食之际,中和坊洛记糖果铺已开门,招牌换新,门口两边各放一高架红色花篮,外墙上贴着醒目的红底黑字:新品发售,买三斤赠一两,满一百文减十文。 时辰还早路上行人不多,周掌柜站在门口脸上显有担忧之色,忙碌准备多日,他特意挑选好日子上市新品糖,此时还没有一个顾客光临。 店外以福双为首,有五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站于一排,每人身前挂一个洛记糖果铺标识的木盒,里面装着细小的姜片糖。 福双小大人模样一板一眼:“记住我们新品限时特惠,你们每带来一位顾客进店购买就能赚一文,带来十位再奖励一文,大家不可以偷吃试吃品,如若发现扣一文!” 五个男孩都点头应道,随后分散在城内街道四处,福双也加入他们。 这点子自然是洛时及想的,本想发传单,但这里纸墨昂贵,不是人人都识字,就采用拉人头的方式。 他也早早的来到了糖铺,只是在对面的馄饨店吃早茶,馄饨店内陆续进客,大家都挺好奇对面糖果铺做的活动。 “前几日就听说洛记今日要上新,还说这糖能散寒暖胃,预防风寒。” “我也听说了,这糖都能治病,那价钱肯定贵!” “咚咚咚——锵!” 永全打鼓,同德敲锣,他们耳朵灵光,听见议论,立马开干。 “洛记糖果铺新品,姜片糖免费试吃!” “咚咚咚——锵锵锵——”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大家来尝一尝,瞧一瞧!” “十文一两,买三斤赠一两,满一百文减十文!” 现代新品促销活动有音响放劲爆的音乐,洛时及就来个人工的锣鼓吸引顾客,无论在什么时代爱凑热闹的人很多,还别说,不多时便陆续有人围过来。 “咚咚咚——锵锵锵!” “洛记糖果铺上新咯,免费试吃。” “能散寒暖胃,预防风寒的姜片糖,免费试吃喽!” 有这等好事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客气,免费的白尝不尝。 尝了喜欢的就去铺子买了,也有些就纯粹想吃免费的,但脸皮也没厚到一直试吃。 小草早就看到了平子洲,华服锦袍,必是富贵人家,但他胆子小,踌躇了半天才上前推销。 “官人,洛记糖果铺出的新品姜片糖,可以免费试吃。买三斤赠一两,满百文减十文。” “姜也能做成糖,那岂不是很难吃!” “您可以试吃一下。”小草小心翼翼地把试吃盒子抬高放在平子洲面前。 平子洲将信将疑用牙签叉起一片,左看右看就是姜,看不出这能有什么好吃的,想要放下,又看到小草那期盼的眼神,遂咬了一小口,没有想像中的难吃,把整片放进了嘴里,虽然有他讨厌的姜味,但加上他喜欢的甜味,到是有些意外,又辣又甜味道独特。 “洛记糖果铺在哪里,我去瞧瞧。”虽然他不太喜这个味,但三哥可能会喜欢。 小草欣喜,赶紧带路,这是他半个时辰内带的第一个客人。 来到糖果铺门口,平子洲看着奇怪的店招,圆不圆扁不扁的,两头像个扇形,中间一个洛字,底下一句“生活需要一点甜”,点点头这句话他认可。 走进店内,最外边一个红布桌上用木盒摆成的一个三角堆,有他人高,木盒上雕刻着梅花,然后加上那个奇怪的招牌,系有一个红色梅花穗子,看着倒挺别致。 “官人,这是我们店的礼品盒,里面分成小方格,可以装不同类型的糖果,分有两格、四格和六格的,送亲朋好友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还特别有排面。”周掌柜也是人精,一看平子洲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贾豪绅。 “嗯,这主意想的到是新奇,掌柜是你想的?” “官人眼慧,这主意是我们东家想的。” “哦……那他可在店内。”平子洲四处望了望,他是有点好奇,卖个饴糖新奇路子挺多的,他在汴梁都没见过。 “官人,不巧了,东家不在。”周掌柜笑脸说着。 平子洲到也不一定要见,看到礼盒旁边又叠堆着一节节竹筒,有个手提粗绳,竹筒上面只刻了那个奇怪的招牌。 “这也是装糖的?” “这是上新活动三斤竹筒装,买三斤赠一两。” “给我来一筒。” 平子洲拿出碎银子爽快付账,周掌柜找了零,双手端着竹筒糖递给平子洲,“官人,后续我们还会上新品,欢迎您常来!” 平子洲也不好奇他们的新品,要是三哥觉得好吃,他常来买到是可以的。 提着三斤姜片糖,就去府学找他三哥。 他来过几次府学做过备录,登记后就直接去了他三哥教房,这个点还在上课,教房的两个书案上都没有人。 他便拿出书坊给的话本子翻看,说故事新颖写得好,他是不信的,来临安快半个月,书坊卖的话本子基本都在汴梁看过,新写的话本子也都是一些老旧套路。 他三哥来临安是到府学任教,他一不想当官,二不想当夫子,当今圣上鼓励经商,就跟着来临安开启他的创业之路,他家在汴梁和临安各有一家书坊,汴梁有好的话本子,就会雕刻一版来临安发售。 “平博士好!”刚下课的学子三五成群嬉笑打闹,见着来人立马站好,恭敬唤一声。 平长信一一点头表示回应,精心修整的山羊须随着点头轻微摆动,长短适宜,浓密且形态优雅,更显他成熟与威严。俊美的长相被这山羊须遮了五六分,但在人群中依旧夺目。 “三哥!我等你好一会儿了,这是你没吃过的姜片糖,知你不喜甜食,但这个有些辣味,你试试!” 平长信脚刚踏进教房,平子洲就跟献宝一样打开竹筒盖递到他面前。 平长信看了一眼,拿起一片放入口中,味道不是饴糖的那种甜蜜腻味,有姜的辛辣味,能够接受。 “嗯,还行。” 平子洲听了高兴道:“糖铺说还有祛风散寒、健胃消食之效。” “用姜制作的,自然有姜的功效,药食两用,方子不错,姜片适宜体寒之人食用,你买一些稍人带回汴梁给祖母和母亲。” “正好过几天孙叔来临安,到时让他带回去,糖铺的说过几天还会出新品,那就都买些带回去给祖母和母亲尝尝,这糖汴梁可是没有的。” 平子洲想到来临安这么久,总算有个新鲜事能给家里炫耀一下,这糖还只在临安有,他寄回去那就是独有的一份,想着就坐不住要去问洛记糖铺其它新品什么时候能出。 “那三哥,我不打扰你了,这姜片糖你就放府学吃,我再买些放家里。” 说完就出了门往洛记糖果铺去。 前脚刚走,周砚南拿着《宋刑统》过来,便看到平长信在吃姜片糖,用余光瞟了一眼桌上的竹筒,恭敬地行了礼,然后缓缓开口: “平博士,您刚在课堂所讲学生有不明之处,遂来请教。” 平长信放下姜片糖,指着书案前的椅子道:“坐下说。” 周砚南坐下后,问道: “凡是大宋之人,律法都公正无私,一视同仁。而对于那些违法乱纪之徒,则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为何我们还要为恶徒辩护?” “为恶徒辩护并非助纣为虐,此举是为秉公持正。世间之事错综复杂,真假难辩,若无辩护之方,何以昭示公义? 司法者,天下之公器,并非只是惩恶,亦要护善。唯有公正审判,方能彰显法律威严,维护社稷安宁。”平长信道。 周砚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公正审判的恶徒罪大恶极,为何只徒期刑或流放,不判死罪?“ “大宋律法,注重教化与刑罚并重。律法需注重人性,是诸多利弊的一个平衡。 较之《唐律》,《宋刑统》在其之上变更和增加了许多法律条文,如增加了户绝资产条文,对窃盗和强盗的处罚也加重了。 律法以民意在变更,过于严苛会激起民怨,采取宽严相济,法理相融,方能维护社稷安宁达到治民目的。”平长信回道。 周砚南听后,思所良久才豁然开朗,他站起身向平长信行礼。 “学生已明白,学生定当谨遵平博士教诲,专研大宋律法,将来能够维护大宋秩序,维护百姓利益。” 平长信微微颔首,加以勉励: “律法之道,博大精深,你既有此志,应行而不辍,履践致远。” 周砚南再次深深一礼:“不叨扰博士,学生告退。” 平长信指着竹筒道:“尝尝这个姜片糖,还不错。” 周砚南也没推辞,拿了一片放手心,随后拜别平长信。 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拿起姜片糖放口里,自言自语:“平博士都爱吃的糖,确实好吃,就是不知从哪里买的。” “南哥,你想什么了,叫你几声都没应。”齐成务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 “抱歉,成务,刚想事走了神,没注意你叫我。” “正午放堂,到外面去吃吧,我要去买糖,你肯定喜欢吃。” “好,那放堂后我陪你去。” 太阳悬挂在头顶,府学里随着堂役敲击的铃声响起,学子们纷纷收拾书卷,鱼贯而出。 今日临时放堂时间不多,齐成务和周砚南就在府学门口的摊贩上买了胡饼,边走边吃前往洛记糖果铺。 “洛时及你知道的,我与你提过多次,这洛记糖果铺就是他开的,姜片糖也是他想的方子,休沐时定要让你们见见。” 经查资料,博士:经学教师称"博士"。至唐朝时期,各学校有"律学"、"算学"、"书学"博士之分。 所以在学校称呼平长信为平博士 [橘糖][橘糖][橘糖] 《宋刑统》是由宋太祖诏令颁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平博士 第6章 逛街 周砚南已是举人,今年来临安府学专读律学,以备今年明法科考。 每次回家齐成务必定会提起洛时及,他早就对此人很是好奇,为何能让齐成务总是惦记。 “嗯,今日我去找平博士,见他也在吃姜片糖,我尝了一片确实不错。” “什么!平博士也喜欢,哈哈哈……我觉得平博士不像是喜欢吃糖的人,他太严肃了。走走走,走快点!等下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就买不到了。” 齐成务说着加快脚步。 糖铺里三三两两的人。 “周掌柜,这是什么,没听时及说过?” 齐成务进来店铺左瞧瞧右看看,十分新奇。 “齐郎君,这是礼品盒…”周掌柜又一番介绍。 “时及果真聪慧,这个法子好,等后头其它糖果出来我也要买几个礼盒捎回去。” 周砚南心有疑惑:“还有其他新品糖?” “是了,我都尝过,比这姜片糖好吃的还多着了。” 齐成务无比自豪,似这糖铺他开的。 “新品什么时候会上?”周砚南问道。 “时间不确定,上新后我让同德给齐郎君和您送去?”周掌柜道。 “不用,我到时候再来铺子瞧瞧,说不定又有什么新鲜之物。” 齐成务摆摆手,觉得下次肯定会有更好玩的事。 两人各要了三斤,提着竹筒糖回了府学。 一路回去,相熟的学子看见这竹筒都会好奇的询问,齐成务把姜片糖夸的天花乱坠,还故作神秘告诉他人平博士也爱吃,周砚南想拦着都没办法,只祈祷看到平博士吃姜片糖的不止他一人。 一时间府学的人相继都知道平博士喜欢吃姜片糖,但除了齐成务他俩买了,其他都只能等晚间放堂再去买,齐成务也没给他们吃,把他们好奇心勾的越发重。 洛时及吃完早茶,见糖铺生意还不错,就来逛街了。 从中和坊西边逛到东边,走走停停半个多时辰也不觉得累。 此时脚步停在“有朝书坊”门前,书坊有他两个糖铺之大,门面不甚张扬。 走进书坊,闻到一阵淡淡的墨香,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照在地上。 店内布置干净整洁,木制的书架整齐排列,进门口摆放着府学开学所教的四书五经。 店内没有座位,只见几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书架前,有的低头翻阅手中的书卷,有的两三人轻声讨论书中的内容。 他越过史诗典籍,走到文集小说类,从前往后把书名看了一遍,再抽出想看的书,沉醉其中。 他拿着一本游记看得尽兴,突然书坊就热闹起来,他抬头看向门口,统一穿着淡蓝色儒衫的少年郎,三五成群的涌入书坊,个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年轻可真好!”洛时及心里感慨,虽然他现在是十九岁的面孔,但他的心已不是少年派。经历了近三十年岁月的洗礼,早已没有这份朝气与活力。 之前告诉齐成务说休学一年,他是真没那个心去读书,以后也不打算考科举做官,就想赚些小钱生活无忧,在临安安居乐业。 拿了手中的书到柜面结账,出了书坊,来到他之前就想进去的小酒楼。 酒楼不大但有两层楼,一楼门檐上贴着大红字“本店包办各色酒席”,外面三个房柱上分别挂着“特色炒菜,家常便饭”的字样,宋代的广告比他想的要丰富很多。 店外边还摆着一个灶台在蒸馒头,旁边的房柱上写着“上桌馒头”。 饭店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客官,一个人吃饭吗?”身穿灰色粗布短褐的店小二热情地迎过来。 “是的,可还有空位?” “有有有,请上二楼。” 来到二楼里间,能看到有几桌空位,待洛时及坐下,店小二道: “客官,咱们家新出的炒菜您定要来几样!这炒菜是汴梁现下最受欢迎的,咱们家特色炒菜有老烧肉、紫苏鱼、莲花鸭签、炒兔、生炒肺……” “来个老烧肉,有烧豆腐吗?” “有的。” “那也来一个,就这两样菜。” “客官,咱们家的梅花齑也是一绝,这冷天喝着舒服。” “好,也来一个。” “好嘞,客官慢坐,一会儿上菜!” 等菜时间,酒楼内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邻桌叫了一个闲汉跑腿去送东西;那边一桌有个艺女唱着小曲 ;还有斟酒倒茶的小厮,客人吃完饭给了打赏;酒楼外的小贩送了吃食进来。 这些人都依靠酒楼为生,酒楼也不制止,他们相互为生。 不到一刻钟,三个菜上齐。 他先看向梅花齑,碗面上飘着红白两色梅花,有淡淡的梅花清香,用筷子拨动,里面有菘菜,就是大白菜,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汤里放了姜、茴香和花椒,味道不重,与其他荤腥搭配比较解腻。 烧豆腐味道大差不差,洛时及看着老烧肉类似红烧肉,外表酱红色,让人有些食欲,夹起一块刚入口就吐了出来。 这猪肉腥臊味太重了! 忙用茶水漱了口还是有味道,喝了一碗梅花齑,才把味道压下去。 一口猪肉给他吃得有了心里阴影,他之前还奇怪来着,吴婶从来没给他做过猪肉吃,敢情是他下不了嘴! 他一惯杜绝浪费,珍爱粮食。 叫来小二哥问怎么打包,小二哥把老烧肉倒在小陶罐里,上面有个盖,然后一根麻绳被小二哥五六下打了个花,小陶罐就被五花大绑稳当,提在手里怎么晃都不会撒,陶罐过后再来还就成。 他提着陶罐下一楼去结账,傻了眼,三个菜一两银子! 他刚买的那本游记也才三百文! 他都怀疑是进了黑店,但又不敢囔囔,不情愿又肉疼地掏了钱。 这就好比三个菜在小餐馆吃了一千元啊!还不好吃,还不能说,心里憋屈,出了酒楼直叹气,为那一两银子越想越心疼。 不管在哪个时代,努力赚钱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太心急,赚钱还得慢慢来。人生重来一次,除了赚钱,还应该感受这个世界万物。 这个春天,他知道洛园里梅花谢了后,迎来了玉兰花,光秃秃的树干上,先开花再长叶。这是以前忙碌的生活被忽略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他却很快乐。 回到糖铺,早上满盆的姜片糖少了三分之一。 “周掌柜,有学子来买姜片糖吗?”洛时及问道。 “午时,齐郎君带来一位同窗买了两竹筒,其他学子没见着。” “嗯,你多备些三斤装的姜片糖,晚间府学放堂后估计会有不少人来买。” 洛时及听到齐成务来过,以他的性格定会拿着姜片糖帮他宣传一波。 “另外,把这个改下,写成:回收旧纸,一两旧纸换一两糖,换什么糖都行。” 周掌柜想不明白写完了的旧纸还能做什么,也没问,只拿了纸去改。 夜幕低垂,坊间瓦市更加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吴山西巷却逐渐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芊泽楼,明亮如白日,一盏盏铜制烛台立于书房各角落,照亮了整间屋子。 洛时及坐在书案前翻看今日店铺的收入情况,姜片糖并非稀罕之物,生姜味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 洛记糖果铺还不至于门庭若市,但购买的人还是比往常多了一倍,与洛时及预期的差不多。 “东家说对了,晚间府学放堂后,就有很多学子来买姜片糖,想来是齐郎君的功劳。”周掌柜兴奋了一天,“今日卖了近一百三十多斤,府学的学子就占有一大半。” “嗯,买礼盒的人没有一个?” 这是洛时及没想到的,从姜片糖制作到开售近十多天,一是备货,二就是等木匠的礼品盒和竹筒。 “问的人不少,年节刚过,送礼得挑个节,再就是不少人等着后续的新品。” “那二月初一的中和节咱们上个新品,其它按原计划进行。” 前期有姜片糖做预热,再趁着节日营销一遍,他家糖铺的名声就能打响。 孙管事道:“最近收了附近几个村子的甘蔗,出现红心坏了不少,天气越发暖和,甘蔗是不能收了。”供不应求出现断货挺麻烦。 “孙叔,不收甘蔗,改收糖浆,去附近县城的糖铺直接收购。 必须要在其他家糖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收的越多越好。然后留意一下果农,桃子、李子、杏子这些每季的水果都能做成水果糖,如果能提早谈好价钱的可以定下。” 洛时及继续道:“周掌柜,以前合作的甘蔗种植户,你抽空去把今年的甘蔗量定下,今年价格会涨,适当高点也可以,同样的品行不好的不与合作,你们签定契劵一定要仔细看清条款。” 又一番交待,等周掌柜和孙管事两人走后,洛时及坐在书案前发呆。 “喵——” 洛时及望向窗外,没见着猫,起身来到窗边四周寻找也没见着,他学着猫叫想引出猫。 “喵……喵……,咪咪,咪咪……” “……” “喵,喵……” “喵呜~”一只黑猫从房顶跳到窗台。 “噢,好漂亮的黑猫!你是哪家的毛孩子?” “……”黑猫歪了一下头,望着洛时及。 “我没有准备吃的,下次你再来,我给你小鱼干吃。” “喵呜~”黑猫舔着自己爪子。 “真乖,小黑,我可以摸你吗?”洛时及才把手伸出去,黑猫向上一跃跑了。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不甘心地收回。 “哼,等我做了小鱼干看你怎么逃出我的魔爪!” “喵——”不远处传来黑猫的叫声。 毛孩子登场了[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逛街 第7章 中和节 二月初一,中和节。 临安城内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玉兰的高洁、杏花的娇艳、樱花的烂漫以及野菜的肥美。 城中的庙宇,香火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双手持香虔诚地向神祇祈福。 村民们聚集祠堂手捧宜春酒,祈求勾芒神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五彩的灯笼。 洛记糖果铺内各色的瓷瓶宛如彩虹般绚烂,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周掌柜带着同德和永全负责跟顾客介绍糖果和特惠,福双依旧带着他的小分队走街串巷,香慧和香芸在柜面收银子打包,店内人影不断,好不热闹。 此时洛时及坐在去往太平坊的马车上,在这个充满和合氛围的节日里,会让他想起亲人,根据礼节他也要去问候姑父姑母。 太平坊在吴山东麓,马车过去要小半个时辰。 坊中的溪堂巷是城中的老街区,巷子两旁的房屋墙面略显斑驳,青石板路不太平整,路面到是干净。 马车在挂着“严宅”的门牌前停下,门楣上挂着一幅简单的对联,字迹工整而不失风骨。 门扉半掩,洛时及和张伯站在门口,就听到宅子里一阵欢笑热闹声。 轻敲几声推门而入,只见三娘子和大表哥严江坐在院中的桃花树下,二表哥严齐与五岁的严初在放风筝。 严初是第一个发现洛时及的,立马向他跑来,稚嫩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莺啼: “时哥哥——,你看,我的新风筝!” 洛时及笑着弯腰抱起她:“蝴蝶风筝真好看,不过我们小初儿几日不见长得更漂亮了。” 把小姑娘逗得直乐呵:“嘻嘻……初儿和时哥哥都漂亮。” 三娘子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及儿,快来坐。” 她看到洛时及精神饱满,之前消瘦的脸庞涨了些肉,一直担忧的心在此刻才放下。 两个表哥也围了过来,大表哥严江拍了拍洛时及的背,声音浑厚:“时及,正好今日咱们三兄弟吃吃酒好好聚聚!” 二表哥严齐接过话:“今日放假休息,正好可以陪你们一醉方休。” 三娘子拉着洛时及坐到院中的石桌旁,大家围坐一团。 洛时及递上糕点和糖果:“小姑,中和节安康!这是元香斋的玉露霜和太史饼,希望你们喜欢。当然,还有初妹妹的,这里有你最爱的糖果。” 说着又拿出几个彩色瓷瓶,里面是橘子糖、橙子糖和柚子糖。 三娘子欢喜道:“好及儿,我们的喜好你一直记得,每次过来都少不了,今日你就安心在这里过节,你姑父还在当值,得响午回来。” 严初盯着彩瓶,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三娘子快手拿走。 “等会就要吃饭,下午再吃。” 严初噘着嘴扑到洛时及怀里撒娇:“时哥哥——” “我还有好吃的哦。”洛时及哄道。 “什么好吃的?” “要吃完饭后再吃,比糖还好吃。” “好,那时哥哥可不能骗初儿。” “让彩儿陪你去放风筝。”一旁的女使听了三娘子的话忙哄着严初到一边去玩。 “你们兄弟一块说说话,我去后头看看绣娘她们。” 转头又对着两兄弟道:“及儿才好,不许你们撺掇着让他吃酒,发现了定不饶你们。” “母亲,我们知道的。”严齐无奈笑道。 严齐看着糖果礼盒笑道:“前几日你铺子上新,我没出府学都不知道,还是齐成务在府学四处宣扬,我才知晓。晚间放堂我去铺子,这新奇主意一看就是你出的。” 洛时及也笑着打开礼品盒,道:“那时种类少,给你们带来的多了几样,还有几种你们没尝过。” 打开木质礼盒,黄绿蓝三色的小瓷瓶共九格,瓷瓶上画有橘子、橙子和柚子图案,还有洛记的商标。 “我一大老爷们都觉得精致,好看也好吃!” 严江在武学学过几年武艺,二十五岁,身高八尺,体魄强壮但不显笨拙。经营一家杂货铺,常年走南闯北,和绣娘去年才成婚,暂无子嗣。 洛时及看着严江一身腱子肉,想起之前自己身手敏捷,肌肉匀称而强健,现如今文弱书生一拳就倒。 “江哥,你看我这身子骨,自打年后那场病,就一直没能恢复如初。知你武艺精进,我想跟你讨教一二,让身体强健起来。” 严江闻言,爽朗一笑:“哈哈,之前就拉着你练拳,没动几下就直喊累,这次我再教你可得坚持。” 洛时及听闻眼里闪过一丝兴奋,随即又表现得有些迟疑:“江哥,我这病刚好,拳法怕是承受不住。” 严江拍了拍胸膛保证:“放心,咱们由浅入深,慢慢来。来来来,我先教你几个基本拳法。” 说着就给洛时及打了几套拳,耐心教授基本的站桩、出拳技巧,每一个动作都细致讲解。 其实洛时及上大学后身体慢慢好起来,他弟弟就开始教他格斗,散打拳击都会,今日找个由头,也是为以后锻炼身体有了理由。 他态度认真,模仿严江教授的一招一式。稍运动一会儿,就出了一头虚汗,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眼神坚定道:“江哥,放心,这可是我主动要求跟你学的,如果中途放弃了可不叫你们笑话。” “哈哈哈……” 春风和煦,桃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洛时及与严江正沉浸在拳术练习之中,偶尔能听到严江的大笑声。 另一旁,严齐和严初又在放风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时而传来严初的笑声,偶尔有鸟鸣穿插其间。 日头渐渐到了头顶,严亦行下值回来便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爹,您回来了!”严江率先看到严父归来。 洛时及转身看到严亦行一身绯衣宽带,头戴长翅帽,足蹬乌皮靴。他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眉宇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洛时及站直,微笑行礼:“时及见过姑父。” 严亦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中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嗯,看着气色不错,严江这混小子又硬拉着你练拳,看把你累的。” “这次是侄儿自己想要强身健体,让江哥教我拳法。”洛时及用袖子擦额头的汗,嘴角挂着笑。 “爹爹——”严初小小的身躯窜出,两条小辫子随着奔跑上下跳跃。 严亦行眼神由严厉转为慈和,脸上顿时绽放出宠溺的笑容,他微微蹲下张开双臂,抱住跑来的严初。 “爹爹,时哥哥又带了好多糖给初儿,好漂亮的瓶子,初儿好高兴!” “那你得好好谢谢你时哥哥。” “嗯,初儿也要送礼物给时哥哥。” “都别站在外边,饭菜备齐了,都进屋里坐着说话。”三娘子笑逐颜开地喊道。 一行人纷纷进了屋,洛时及注意到,屋内的陈设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尽管家具不甚精美,但每一件都擦拭得光亮。 严亦行虽是正六品的通判,但朝廷不分府邸,为官清廉,祖上也不太殷实,在临安有这么个房子也往得安生。 严亦行换下官服,褪去了官威,武官出身的他没有那些讲究,一家人围坐一桌,其乐融融,随后话题转到了洛时及身上。 “听闻府里的衙役说起,你那糖铺限购,可是不够卖?”严亦行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洛时及虽意外严亦行会问他糖铺的事,但也没犹豫恭敬地回道:“确有此原因,现销量远超往年,去年备的蔗糖如今不够用,这阵子去附近村子收了一部分甘蔗也支撑不了多久,正想着到其它县城收购糖浆。” “泉州甘蔗种植大户多,为何不与之商谈。” 洛时及接着回道:“往年都是与本地种植户采买能维持糖铺生意,对泉州的商户不曾熟悉。” 严亦行听罢,看向坐在一旁的严江道:“你到泉州跑商,也留意下。” “时及,你啊,不要一个人蒙头干,有困难就来找我。读书的事帮不上,找货源的事我肯定能帮你,甘蔗种植户你就不用操心了,过几天我要去泉州取货,帮你打听好。”严江道。 “多谢江哥,那让孙叔与你一同去。” “圣上下令各府知州官衔一律加上‘劝农使’,以鼓励百姓积极务农,对农业生产发展重视。又大力提倡工商,鼓励百姓积极经营,这是个好时机。行商不可贪大图利,需诚信为本,大郞你们都需如此。”严亦行道。 严江点头应承,洛时及认同道:“姑父说的是,时及定会谨记于心。” 饭后,严亦行又去上值了,严初拿出一个青色的布袋:“时哥哥,这是初儿送你的,里面是稻谷和瓜果的种子,阿娘说过节就得送这个,祝福时哥哥今年能大丰收!” “谢谢初儿,有了初儿的礼物,今年肯定能大大的丰收。”洛时及把布袋收好,拿出罐头。 “这个是时哥哥做的比糖还好吃的糖水,叫罐头。” 严初眼睛都看直了:“娘,我可以吃吗?” “吃吧,但今日就不许再吃糖。” “好!” “我尝试着把新鲜的橘子密封在瓷罐里,加入糖水,蒸煮两刻钟,你们尝尝味道如何,给些建议?” 说罢,将罐头瓶口朝下轻拍几下,用力一拧瓶盖,到入碗中,橘子瓣在白瓷碗中显得格外好看,小初儿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 严江和严齐各取一勺入口,橘肉饱满,酸甜适中,口感极佳,纷纷赞赏。 “比光吃橘子汁水更丰富,味道更好,与橘子糖味道又不一样。”三娘子赞叹道。 “哇哇!时哥哥做的糖水真好吃,初儿也喜欢吃这个,时哥哥好厉害!” 见他们喜欢,洛时及道出自己的计划:“这几罐是我六日前煮的,尝着味道没变也没坏,想来是能长久保存,现橘子过了季,后头要是想吃,橘子罐头就能随时享用,当季售卖也是可行。” 严江:“时及,你这个主意好,罐头瓶子我来帮你搞定,那孙家瓷器与我有些交情,我去与他谈价定会让他少些。” “多谢江哥,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一个人忙着糖铺的事,还要专注学业,实在无暇顾及罐头生意。想让江哥帮忙,我提供制作方法和配方,劳烦江哥负责生产和售卖,利润我们分成,这样一来,江哥的铺子也能增添新货吸引顾客。” 严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并未回应转眼看向三娘子。 三娘子自是知道洛时及此举的用意,便点头答应。 “及儿这份情,你领着,好生把罐头生意做好,不要糟践了这主意。” 严江也就不再推辞:“母亲放心,儿子明白!时及,咱们兄弟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你以后有任何事我必将倾尽全力。” “江哥,严重了。这是罐头方子,其它果子都能做成罐头,特别是夏日的荔枝。” 洛时及特意提起,在这里荔枝不便于存放,做成罐头就解决了保存的问题,可想而知售卖的利润可观。 罐头不难做,一但上市,其他商家定会效仿,想要与之相争,还需严江自己想办法,其中周旋之事颇多,洛时及原本就是不打算做的,拿个方子投资做甩手掌柜更好。 严江一听果然明白其利之大,更是感激。 洛时及又仔细交待制作罐头的注意事项,对于分成一番推拉后,洛时及只要了二成,起动资金二百两。 “江哥,还有一事,你可去过福建路,我想买些棉花种子。” “不曾跑过那么远,不过我有认识的跑商会往那边去,为何想种棉花?” “祖父在世时就有种过一年,因干旱导致收成不好。我近来翻看了一些祖父的旧物,其中有一本书中写着可用棉花制作棉被和棉袄,保暖性不比蚕丝差,且价钱便宜不少,想来先试种一年,要是真心好用,明年再多种些。” “棉被的制作方法可有?”三娘子问道。 “有的,也不难,要是现在能买到棉花就能做。” “临安没人种棉花,两浙路都不见得有人种,我托认识的人先帮你弄些种子回来。”严江道。 “好,棉花也快到播种期了,现在正是买种子的时候。” “大郞,今年我们也种上一亩试试。”三娘子对自己父亲极为信任和崇拜。 “好,我明儿就去问。” 临走时,严江又给洛时及讲解了几招拳法,回房把他那个大沙袋取来给他,“这个你先用着,回头再给你做个新的。” 洛时及也不客气接过沙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