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狐狩心》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哎,你说这天气真的是能这么热吗?” 主城城门守卫一边拿着上头分配下来的蒲扇扇风,一边望向主城城门前那望不到边的平原景象,现在正值六月中旬,天空上的太阳没有任何一朵云进行遮掩,所散发的太阳光直直地散在大地上,本该草地的翠绿色被这阳光晒得不见踪影,守卫看着这幅景象,一边加快手中蒲扇的扇动,一边羡慕着负责夜晚看守的好待遇,不过好在还可以缩在城门檐下的阴影躲避酷暑。 “哒,哒,哒,哒”,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主城城门前响起。 守卫看向出现在空地上那形单影只的马车,心中的烦躁达到的顶点,等到马车来到城门前,守卫从城门下的阴影走出来,极其不耐烦地拦下了马车进行检查,这么热的天,守卫也不想检查的,但好像皇宫里出现了什么变故,上头下达了命令加强城中戒备,所以不得不履行公务。 守卫看向马车,远距离观察的时候,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近距离看,马车并不是一般商户农民的样式,而是有一定装潢的,意识到这点,守卫稍微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什么身份,进城干什么的,出示一下身份凭证。” 说完守卫看向了由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帘子遮掩的马车窗户,只见一只手将帘子全部掀起,出现一个15,16岁孩童般的长相的少年,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瞪圆地看着他,看上去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的长相,穿得衣裳看上去没有这么富贵,但看上去比上次来看班的小队长的妻子穿得的衣裳好了不止一点。 马车似乎还有个人,守卫稍微探头,想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少年一个侧身挡住了马车里的身影,拿出了一个令牌伸到他面前,等看清令牌是什么样子后,守卫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向负责拦截马车的另一个守卫挥手,示意其放马车通行。另一个守卫看到他惶恐的表情,急忙让开了路让马车通行。 “你怎么了啊,见鬼了?”另一个守卫问 “换你来你也一样,那是沈将军府上的马车!” “!!” 守卫想到刚才自己想要窥探的心思,只能祈祷那马车上的达官贵人不会怪罪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了。 “少爷,那个守卫真过分啊,居然还想看您。” 刚才出示令牌的少年收起令牌愤愤地向车中另外一个人抱怨。 “阿竹,得体谅一下人家,这么热的天气也不容易” 一阵慵懒,清冷的声音响起,被元宝称为少爷的人靠着在马车内置的软座上,透过随着马车的颠簸而飞起的帘子而形成的缝隙观察外面商埠的街道,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突然车轮碾过一道深沟,车身猛地一倾,阿竹慌忙抓住窗框稳住,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 沈清玹似乎并未被这颠簸惊扰,依旧靠着车壁,望向那偶尔透进一丝刺目阳光的车窗缝隙。厚厚的锦帘隔绝了大部分酷暑,只有几缕顽固的光线从缝隙挤入,斜斜地切过昏暗的车厢内部,正好落在沈清玹的半边脸颊上。阿竹从小就被老将军选作了沈清玹的贴身小厮,跟在少爷身边直到现在,自以为早已习惯了这张脸带来的冲击。可此刻,在这狭小、闷热、充斥着尘土味的车厢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在这样明暗交错的光影里,他心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都滞涩了。 那光线像一匹流动的素缎,轻柔地覆在少爷的侧脸上。光线里的尘埃颗粒清晰可见,如同细碎的金粉,在他冷玉般毫无瑕疵的肌肤上跳跃、浮沉。平日里清冷疏离的轮廓,被这朦胧的光线柔化了几分,显出几分近乎脆弱的易碎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浓密的鸦青色阴影,随着马车的轻微晃动,那阴影也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着,衬得那肤色越发苍白透明,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纤细如丝的血管。他没有像寻常武将子弟那样束紧发髻,只用一根没有任何纹饰的乌木簪松松挽了发。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意濡湿,温顺地贴在他线条清晰却略显单薄的颈侧,一路蜿蜒隐没入素白的衣领。那墨色与冷白的极致对比,在昏暗中形成一种沉静而惊心动魄的画面。 车厢内闷热异常,阿竹里衣都汗湿了。可沈清玹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带着松雪气息的微凉。他的唇色很淡,薄得像两片初春的樱瓣,此刻却紧紧抿着,抿成一道透着隐忍的直线,只有唇角在马车平稳的间隙,会极其细微地、无意识地向上牵动一下——阿竹认得那弧度,那是小少爷想起三殿下时,偶尔会流露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温柔。 阿竹的目光落在小少爷放在膝上的手。那双手指骨分明,修长有力,指腹和虎口处甚至带着一层薄薄的剑茧,这是幼年时在父兄督促下苦练留下的痕迹。此刻,这双手却安静地交握着,右手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轻轻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指节,实际上是在抚摸着那食指上戴着的一枚毫不起眼的玄铁指环,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阿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无名戒指,那是临行前三殿下李珩亲手给小少爷戴上的,据说是用边关的陨铁打造,寓意“坚不可摧,同心同契”。阿竹知道,少爷心中对这次回京是极其期待的,他想起临行前,小少爷站在江南烟雨蒙蒙的渡口,望着京城方向,眼神里是少有的明亮和期待。 “少爷,要不要去哪逛逛?”阿竹意有所指地问。 沈清玹偏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一脸戏谑的阿竹道: “不用,先回府上,不然母亲又要闹了。” “好咧。”阿竹从作为跳起来跑去马车前端和车夫讲。 “为什么要自己去见他,他就不信李珩不想他”沈清玹心里想。在回京之前,沈清玹不仅给家里寄了信,也给李珩寄了信,肯定知道他回京的事了。但在回江南之前,两人就说过要时常寄信的,但在江南的大半年里,除了开始的一个月,剩下的时间都没有收到李珩的信,写信问母亲,母亲也只是说皇上交给三皇子很重要的任务,忙的很。最好是忙的很,不然的话,真的要和李珩好好掰扯掰扯了。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京城的布局四面包圆的的布局,皇族所居住的京都坐落于整个京城的中心位置,只有两边分别是西市和东市,围绕着京都的是平民,商贩所居住或者经营的商埠街道以及朝中众臣的府邸,而地位越是高的,或者越受皇帝信任的大臣的府邸,越是接近京都。 沈家自前朝时期,就跟随着高祖反抗已经**的前朝统治,在推翻前朝成立新朝代后,也是一直跟随着高祖开疆扩土,稳定朝内局势,是实打实的开国功臣。而沈家现任家主,沈清玹父亲沈隶,与当今圣上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沈老将军在年轻时,就与是皇子的皇上并肩征战,于乱军之中救过圣驾,更在夺嫡之争时鼎力相助,助其登上帝位。这份过命的交情,让沈家成了朝中最为特殊的世家,所以沈家的府邸是最接近京都的,也是朝中大臣中府邸面积最大的。 从城门到将军府的距离比较长,马车极速前进,也需要一刻钟,但现在正值午时,是京城商贩大声吆喝做生意的时间段,虽然还没到人满为患的地步,但庞大的马车在街道里也只能缓慢前行,京城的道路建得十分的不错,道路比城外平整得多,经过了不知道几个日夜的舟车劳顿的沈清玹在缓慢前进的马车里进入了梦乡。 “少爷,到家了。”阿竹轻轻地摇醒睡梦中的沈清玹。 沈清玹得知到了将军府后从软卧上起来,稍微将自己因为就坐而变得皱皱巴巴的衣裳整理平整,在阿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在下的过程还差点因为平衡问题摔倒,沈清玹心想这马车到底是谁设计的,门槛做得这么高,男子都需要在搀扶下才能平稳着地,设计得一点都不合理,有机会一定要改掉这个笨设计。 “玹儿,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娘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向将军府府门,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拎着裙摆从将军府中内堂一路小跑出来,来者是将军夫人谢昭华,后面还跟着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紫兰。 “母亲,又何必亲自出来呢,我进去又不用多长时间。”沈清玹笑着看着跑出来的母亲。 “就是等不及,我都大半年没见你,你这孩子,你应该看到这样的母亲应该给个大大的拥抱!!” 谢昭华看着许久不见的幺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瘦了,晒黑了,累了,都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在江南吃了多少苦,越想,谢昭华越觉得难过,眼睛泛起了泪花。沈清玹看着观察自己后准备哭出来的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母亲的样子,心里肯定在乱想了,上前一步抱住了谢昭华,用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背 “母亲我也想你,不辛苦,不累,就是有点饿了。” “对对对,玹儿在江南肯定吃不饱,紫兰,快去厨房备餐,我要亲自下厨。” 一边喊着,一边拉着沈清玹,沈清玹一脸无奈地由自己的母亲拉扯进入将军府,谢昭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心只有自己那大半年没见的孩子。 “父亲,我回来了。” 内屋沈隶坐在饭桌品茶,看竹简。桌旁的人闻讯抬起了头,把手中的竹简放了下来。沈清玹看着桌子上的竹简,明明现在更加流行轻便的纸张,但自己的父亲总是偏爱用那厚重的竹简。 “回来了?坐吧。” 沈清玹坐在了沈隶旁边,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做了批注的竹简,沈清玹隐约看见上面出现了情报,西市的字眼,等沈清玹正准备仔细看候,沈隶将竹简收了起来交给了站在一旁的管家。 “怎么样,在江南可有学到什么?”沈老将军为沈清玹添了一杯茶问道。 “及冠礼步骤虽然很繁琐,但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 沈清玹正坐着回答自己父亲的问题。 沈隶听到回答不语,看着沈清玹,说了句继续。沈清玹知道父亲想听到的并不是及冠礼进行得多么顺利,而是及冠礼之后的事情。 沈家祖上起源于江南商贾世家,沈清玹祖上跟随着开国皇帝向北方反抗,在推翻当时**的朝代统治,成立了当今朝代,改国号为乾。沈家为当之无愧的开国功臣,从而迁居京城,当初为了流传血脉,只有一部分沈家人北上参军,所以分为了本家和分家。 建朝后,沈家先祖认为道路只有合适的人走才能走出成绩,所以就设立沈家的祖训:沈家子女一旦到了及冠或及笄的时候,需返回江南老家进行及冠/及笄礼,在礼仪上由沈家宗老们赋予字号。在赋予字号后,沈家后代需通过宗老们在谋略,武斗,经商三个方面所设计的考验,并由宗老们进行评定进行考验的沈家子女未来适合走哪一条路。宗老则是由在三个领域最杰出的沈家人来担任,就比如沈清玹的爷爷就是宗老之一。 被认为在谋略上被认可的人,可参加朝廷文科科举考试;在武斗上被认可的人,可参加朝廷武科科举考试,而在经商上被认可的人,则留在江南老家跟随江南族亲学习经商之道,都不被认可的,考验延续三年,在以后的三年里跟随当年及冠/及笄的人一起参加考验,但当三年内都不通过考验,则会被认为是资质平凡的沈家人,留在江南老家帮着做着商铺的杂役工作。 沈家人对祖训十分看重,因为这条祖训的筛选作用,沈家人在三个领域大放异彩,取得了无数的荣誉。宗老的认可相当于批准,你也可以在除文举,武举和经商三条道路外大展拳脚,一旦违背祖训,则会被驱逐出族谱。 但被驱逐的情况很少发生,因为现在沈家发展得十分繁荣,为江南最大的商贾世家,杂役工作得到的生活质量都是另外的经商人家所望尘莫及的,虽然最近一次被驱逐的人是与沈清玹同辈的人。所以为了得到未来道路的通行证,沈家子女人生需要过的第一道坎就是及冠/及笄礼后的考验,这也是沈清玹从小被沈隶严格要求的原因。 沈清玹回望沈隶,继续说道 “孩儿被赐字为云疏,而及冠礼后的三大考验,孩儿均通过了,祖父叫孩儿回京跟着父亲继续学习,等待下一次的科举考试,至于选择,则由孩儿定夺。”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沈隶的孩子” 沈隶听到沈清玹的回答后,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开心得不得了。 “差不多的了,一场试炼而已,玹儿这么优秀,我就没担心过他过不了,你觉得他过不了?。” 说话的是已经做完饭的将军夫人,一碟碟菜被捧上了饭桌,沈清玹看着快放不下的菜的饭桌,已经想到今晚因为吃太多而不舒服的胃了。 “夫人,话不能这样说,我当然对幺儿非常得自信,只是父亲这个人严格得很呐。” “那也是。”谢昭华想起和沈隶结婚时,沈老爷子严肃的样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来,玹儿,尝尝母亲的手艺。” “好。” 在接下来的整个吃饭时间里,沈清玹的饭碗上的菜就没有空过,沈清玹也只能埋头苦吃,不想拂了自己母亲那关爱孩子的心。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对了,圣上交给李珩的工作很多吗?” 沈清玹放下筷子,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了,得赶紧找个话题聊,结束这一场投喂。虽然沈清玹想着等李珩来找他,不想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感,但毕竟是大半年没见的心上人,沈清玹觉得问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这问题一出,沈隶停止了吃饭的动作,谢昭华笑着的脸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地调整回来了 “对啊,李珩都忙不过来呢,都很少来看我们了,哈哈哈。” 沈清玹看着沉默的父亲和像是在努力掩饰着什么的的母亲,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迟疑地开口问道:“是李珩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的事,李珩就是太忙了而已,老爷,你说对吧。” “夫人,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沈将军叹了一口气。 “没有!”,沈夫人转过头神色焦急地向萧沈清玹解释,“玹儿,我们没有事瞒着你。” “夫人!”沈将军大喊一声,“说给玹儿听吧。” 随着沈将军的话语说出,沈夫人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沉默着。 沈清玹看着眼前着戏剧性的一幕,心里划过了无数个可能,李珩被圣上分配边疆了?受伤了?还是说是…… “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李珩受伤了?”沈清玹努力压下自己害怕的情绪,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沈夫人看着刚回来的自己的孩子,明明自己的孩子的是这么的优秀,自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爱,为什么会被这样子对待,让她亲口说出来着残忍的真相,谢昭华实在是做不到。但沈隶说的没错,沈清玹已经回京城了,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玹儿,三皇子没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清玹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因为害怕而快速跳动的心脏也放缓了下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三皇子可能要取代太子了。” ………… 沈清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当听到沈夫人的那句话的时候,沈清玹第一感觉是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他自小与李珩一起长大,李珩是什么性格,追求是什么,沈清玹一清二楚。李珩在谋略上可能与现在的太子差点,但在体术方面,是皇子中最好的一个,加上当今圣上是个武痴,对李珩是宠爱有加。但沈清玹清楚李珩最讨厌的就是朝廷中的明争暗斗,意愿只是想做一个清闲王爷,其他的皇储都深知这一点,就算圣上多宠爱李珩,在政斗上,他们都没有将李珩当作敌人。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沈夫人告诉沈清玹,李珩的母妃殷贵妃被下毒了,至今都昏迷不醒。 沈清玹无力地坐在房间里的软座上,回想着刚才母亲所说的话。沈夫人其实没说什么,就告诉了沈清玹当太子和殷贵妃被下毒的事,但沈清玹也可以推测出大半的情况来。 “阿竹,你去叫阿木来。” “好的,少爷。” 阿木和竹一样是沈清玹的贴身小厮,只是跟沈清玹的时间比不上从小就跟沈清玹的阿竹而已。因为回江南路途遥远,沈清玹就将他留在的京城,其实也是为了让他收集沈清玹不在京城的时间里,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写信汇报给他听,但信里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少爷,阿木叫来了。”一会儿一个比阿竹矮一点的少年被阿竹带了进来。 “少爷,你叫我?” “嗯。”沈清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慌张的人,低声问道:“我不在京城的这大半年里,发生了蛮多事的吼。” 阿木听到沈清玹这句话,嗵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少爷,这件事情是老爷命令我绝对不能告诉少爷你的,我不,不是故意隐瞒少爷的。” 沈清玹看着地上抖成筛糠的阿木,叹了口气:“起来吧,跟我说说这件事,不得遗漏任何细节。” 站起来的阿竹看到沈清玹的平静而黝黑的眼神,知道假如自己没有说全,绝对会被责罚的,虽然沈清玹平时对下人并不会太过于苛责,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很和善,但阿竹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敢对沈清玹再有所隐瞒,也只能抛开沈将军的命令了。 “少爷是这样的” ………… “ 少爷,这就是这件事的全部了。”讲完的阿木不安地站在原地,小心地观察着沈清玹。 沈清玹听完,只觉得脑袋快要要爆炸了,太阳穴突突地在疼 “退下吧。” “好的”阿竹听到沈清玹的命令后,急忙退出了房间。 “阿竹,明天你去跟兰姨说,把阿木调走把,我身边留你一个就够了。”沈清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 “好的,少爷。” 阿竹看到沈清玹的茶杯空了,连忙上前为沈清玹添茶,阿木在说的时候,阿竹也在房间里,听到了整件事,只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沈清玹不在京城的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太过戏剧。在沈清玹区江南的第一个月的时候,殷贵妃在一次宫廷晚宴中,突然不省人事,经太医诊断,殷贵妃被人下了毒,而且是从未在乾朝出现过的毒药,就连整个皇宫医术最高超的太医对其也束手无策。 皇上命令玄兵卫进行调查,但调查的结果却是一位宫女下的毒,而这位宫女在被抓捕的前一刻上吊自杀了,调查只能不了了之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名宫女是被推出来顶罪。三皇子李珩在上早朝的时候,强烈表示了对调查结果的不信任,毫无礼数地要求圣上重新调查此事,结果被圣上关了一个月禁闭。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只能早早了之的时候,已经结束禁闭的三皇子带着皇后指使宫女下毒的证据以及皇后的孩子,当今太子勾结地方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上交给了皇上,皇上大怒,下令废除皇后后藉,打入冷宫,以及将太子禁足与东宫中,没有圣上的命令,不准外出。为嘉奖三皇子调查有功,皇上对其进行赏赐,但被三皇子拒绝,反而叫圣上为其赐婚,对象为吏部尚书二女儿苏晚璃。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在听完整件事的原委后,沈清玹觉得更加头疼了,他稍微转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可以更舒服的靠在软座上,眼神看向窗外的那颗桃树。这棵桃树不知道是谁种的,应该是不知是那一年在院子里丢弃的桃核长成的。虽然京城白日时十分的炎热,但晚上还是有凉爽舒服的微风的,从窗外吹来的微风,让沈清玹混沌的脑袋稍微清明了点。 整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蹊跷了。皇后与殷贵妃下的毒,连皇上身边的玄衣卫都调查不出来,李珩怎么做到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拿到确凿的证据,而且还要去远离京城的地区调查太子结党营私的事情,一个月堪堪够赶路的时间而已。最主要的是,沈清玹知道李珩没有这个能力,无心朝政,殷贵妃又是江湖医女出生,李珩完全没有站在身边的盟友。 “父亲。”沈清玹心想。 唯一能帮助李珩的人,也只能是看着李珩长大的,自己的父亲。但,一心为了国家安定,始终站在皇上身边的沈将军,真的会因为这点对小辈的情谊,帮助李珩收集皇上亲立的太子结党营私的证据吗,这和亲自打皇上的脸有什么区别? 沈清玹觉得大概率不会是自己的父亲,那还有谁?谁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集到这么多的证据,谁又会为了一个什么背后势力都没有的皇子,去对抗正当时的太子呢?沈清玹实在是想不出来,难道李珩一直以来都在骗他?一直在背后收拢权势,收集证据,为了在未来某个时刻推翻太子,这次殷贵妃中毒的事情只是刚好给了李珩一个借口? 除了这个,沈清玹并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但沈清玹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这样子欺瞒自己,明明在自己回江南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及冠礼后回到京城就向皇上请示……… 沈清玹无力地靠在软座上,思考着整件事另外一个疑点:赐婚 “苏晚璃。”沈清玹仰头看着自己举着的茶杯,是用很昂贵的珐琅工艺制作的,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蓝得格外漂亮。这套茶具还是这位尚书千金送给自己的及冠礼物。沈清玹,李珩和苏晚璃三人是在同一年先后前后出生的,虽然有男女之别,但有李珩这个心里没有边界的人在,三人总是一起出行,关系也比其他人密切,而且苏晚璃也是沈清玹和李珩约定终身时的见证者。这样的苏家千金,为什么要答应皇上的赐婚呢? 李珩和沈清玹的关系,皇上和沈家所有人都知晓。皇上宠爱李珩,李珩不要皇位而且心系沈清玹,从来不会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只求李珩往后能过得幸福。当李珩请求赐婚时,皇上以需要询问尚书意见,在第二天的时候派人去尚书府询问了苏晚璃的意愿,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晚璃同意了,皇上也只能同意赐婚了。 其实沈清玹并不是很相信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两个伙伴会是这样的人,但沈清玹控制不住自己把事情往最坏的情况去想,就是他们两个欺骗了自己。 “哎。”沈清玹有力地叹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也跟着这口气离开了自己。其实苏晚璃同意赐婚的事情,在沈清玹看来并不是太过重要的事情。李珩在朝堂上公然公布太子结党营私的证据,可能李珩心中只是为了让太子付出代价,但这个行为在其他的皇储却是李珩心中那可怕的城府,为扳倒太子处心积虑收集证据,不惜以自己母亲中毒为借口为自己造势。 沈清玹觉得,皇上看到这样的李珩心中也是高兴的吧,自己宠爱的孩子为皇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虽然现在太子只是被禁足于东宫,但这件事情过后,皇上一定会把重心放在李珩身上的吧,怪不得母亲能说出李珩要变成太子的话。 但这样,自己就是被抛弃的那个了呀。想到这里,沈清玹心脏一阵抽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玄铁指环。李珩成为太子,就要肩负起延续皇族血脉的重任,到时就算沈清玹与李珩的感情有多深厚,皇上也不会让沈清玹再留在李珩身边,所以有没有苏晚璃都不重要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站在李珩身边的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可以是他沈清玹了。 无力的眼泪从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沈清玹闭上眼睛阻绝那模糊了的视线,愤怒,怨恨的情绪涌上心头,沈清玹极力地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但紧咬的牙关表明着沈清玹此时有多么的愤怒,握着茶杯的手不断地用力着,脆弱的茶杯根本抵不住沈清玹手中的力道,嘣的一声在沈清玹手中炸裂开来,飞散的碎片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的蓝光。 “少爷!”,阿竹大喊一声,将沈清玹的手拉过来看 沈清玹的手顺着阿竹的力道张开,炸裂的茶杯瓷片将沈清玹手心割得血肉模糊鲜血流满了整个手掌。阿竹心疼死了,一边哭一边将较大的瓷片挑了出来,但还是有很小的瓷片留在伤口中,阿竹用手帕暂时地止住了血。 “少爷,你别动,我现在去找大夫。”阿竹急匆匆地跑出房间。 沈清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帕并不能很好的吸收血液,鲜血从手帕渗透出来,像是开满了多多鲜红的梅花。痛吗?应该是痛的吧。只是,沈清玹无法分辨清楚到底是伤口痛点,还是心更痛点。 “少爷,大夫来了!”阿竹搀扶着一个老者走进房间里,这是皇上留在将军府的李太医,医术仅次于皇宫里的太医院总管。 “李太医,有劳了。” “少爷没事,让我看看伤口先。” 沈清玹将受伤的手伸向了李太医,转头问阿竹:“没有惊动父亲他们吧?” “没有,少爷,老爷他们还在睡觉。”阿竹跟了沈清玹这么多年,没少帮沈清玹瞒着沈将军和沈夫人他受伤的事偷偷去请李太医。 “那就行。” ………… “少爷,处理完了。伤口不能沾水,这是消炎药丸,防止伤口发炎,等一下吃了在休息,这是祛疤药,伤口结痂后,每日三次涂抹,手中的的疤痕就可以消除了。” “这么晚麻烦李太医了,但也请李太医为我向父亲母亲保密。” “知道的少爷,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帮你多少次了,哈哈哈。” 不过大抵是藏不住的。 ………… “吃药,休息一下吧,少爷”送完李太医的阿竹端着一杯新烧开的热水回到房间里。看到靠在软座上阖眼的沈清玹,心里真的心痛坏了。 沈清玹听到阿竹的声音张开眼睛,接过阿竹手中的热水,服下了消炎药丸。 “更衣吧。” 李太医给的消炎药丸还是有点药劲的,躺在床上的沈清玹只觉得脑袋昏昏地,再加上心神交瘁,沉沉地睡去了。阿竹看到沈清玹睡着后,也熄灭房间里的蜡烛,从房间退了出去。 一个黑影在夜晚的将军府的屋檐上飞速穿梭,悄无声息,最终潜入了沈清玹的房间,而沈清玹并没有发现。黑影站在沈清玹的床边,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在床上深睡的沈清玹,视线炽热,像是想要把沈清玹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一样。视野定格在沈清玹唯一露出的脸上,眉头紧皱着,黑影伸手想将其抚平,但伸到一半却收回了,然后就这样一直注视着沈清玹,知道天刚刚破晓才离开。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沈清玹很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睡太久的坏处就是起床的时候身体会酸痛。 “阿竹。”沈清玹下床,将站在门外守候着的人叫进房间。 “少爷,你醒啦” “怎么不叫我?” 阿竹知道沈清玹的作息一直很规律的,每天早上清晨,不是他叫沈清玹起床,而是沈清玹叫他起床。但昨晚沈清玹思虑过多,再加上服了药,早上阿竹起床准备去服侍得时候,看到沈清玹居然还没起,便想着让沈清玹多休息一会儿。 “少爷,又是睡懒觉也是可以的,夫人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好,更衣吧,我要去找父亲一趟。” “不先用膳吗?” “不吃了,没胃口。” “是。” ……………… 沈清玹以为沈隶会在前堂喝茶,在去前堂的路上碰到了正在为鸢尾花修剪枝桠的谢昭华。自己的母亲对什么事总是喜欢亲力亲为,早年跟随父亲一起前往边疆镇守匈奴,在军营里养成了现在这样不矫情的性格。沈夫人身边的紫兰似乎注意到了站在廊道里的沈清玹,与谢昭华耳语几句后,谢昭华看向沈清玹的位置。 “玹儿,睡醒啦?”谢昭华丢下手中的修建工具,朝沈清玹走来。沈清玹赶紧把受伤了的手收进袖子里。 “母亲,这鸢尾花开得很茂盛啊,看来母亲终于成功了。” “那是,你母亲我心灵手巧。” 其实并不是,这是沈隶从城外培育花卉的庄子移植过来的,知道这一真相的紫兰当然不会拆自己小姐的台。 “用膳了吗?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谢昭华看着沈清玹。 “没呢,准备去找父亲聊聊。” 谢昭华听到这一回答,沉默了下来:“也罢,去吧,是得好好聊聊这件事情了,你父亲现在在书房和人议事。” “嗯,孩儿告退。” 沈清玹来到书房时,估计和沈隶议事的人刚离开,门半开着。沈清玹抬手敲了敲门 “父亲,孩儿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屋内沉默片刻,听到茶盏搁在桌案上的声响,才传来沈隶的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是浓郁的茶香与墨香。沈将军正坐在茶案前,案中摊着堆在一起的竹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映出他绷紧的肩线。案头堆着几封拆开的信函,火漆印赫然是兵部的标记。 沈清玹无声地合上门,垂首而立:"打扰父亲了。" 沈隶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这个时辰来找我,是为了三殿下的事吧?" 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手中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沈清玹抬眼看向同样注视着自己的沈隶 “孩儿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整件事情。”他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帮李珩收集证据的是你吗?” 沈隶脸色平静地看着沈清玹:“不是,我并没有帮他。” “那就是李珩他………” “也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沈清玹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地沈隶,低声呢喃道:“那会是谁?” 沈隶看着失魂落魄的沈清玹,自己疼爱的幺儿被伤成这样,自己怎么能不心疼。沈隶从茶案走到沈清玹身边 “玹儿,三殿下这样子做了,该放下的东西还是早点放下吧。” 沈清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是浮空的,没有一点真实感,自己的假设,被父亲一个个否定,他实在是想不通。 “父亲,你肯定知道的吧,到底是谁在帮李珩。”沈清玹声音颤抖地问。 沈隶叹了口气,从茶案上的一堆竹简中拿出一份递给了沈清玹:“这份东西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沈清玹看着沈隶递给自己的竹简,手颤抖地接过竹简:“多谢父亲,孩儿先告退了。”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转身时,他听见谢铮沙哑的声音:“清玹。” 门口的身影停住,却没有回头。 "……………把那枚指环扔了。" 沈清玹低头看着手上戴着的玄铁指环,想着那“坚不可摧,同心同契”的誓词,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他轻声应道,推门走出书房。 ………… 沈清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天色已经黑了。沈清玹坐在软座上,看着手中的竹简,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设才将其打开。竹简上记录的东西并不多 「隐狐众,不知出身,专行诡秘。狐主执玄铁令,下辖天狐十二,地狐三十六,游狐无数。此辈善易容改声,为收集情报之能辈。情报点位分散乾朝四处,京城据点隐于西市胡姬酒肆。欲交易情报,于据点小二通暗号:酒二三两,搭四五两白肉。欲得隐狐密,必以血偿之」 情报机构隐狐众,是一个沈清玹在京城这么久从未听闻过的东西,看来时李珩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隐狐众,然后付出了代价,拿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证据。那代价,应该就是要求李珩想皇上请求赐婚了。但,为什么呢?看来,得亲自去一趟西市了。 看完竹简后,事情有眉目的感觉实在是舒服了,紧绷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天都未进食得沈清玹感受到了饥饿,起身准备去吃点东西,突然后面发出一声异常的响动。 “谁?”沈清玹大呼一声,猛地转过头,只见一记直拳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面门袭来,沈清玹侧身躲过,在侧身的同时,左手一记上勾拳袭向靠近他的黑衣人,指间裹着凌厉劲风。黑衣迅速收起攻击的手,往下格挡,紧紧握住了沈清玹的拳头,此时沈清玹只感觉拳头传来巨大的力道,无法前进半步。为了摆脱禁锢,沈清玹一个后撤步,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朝黑衣人出拳,黑衣人不退反进,出手速度如鬼魅一般,右手精准扣住谢云疏袭来的手腕,左手闪电般托住他肘关节向上一顶! “咔!” 骨节错位的脆响被夜风吞没。沈清玹闷哼一声,忍着手臂错位的疼痛,一个侧身,用左膝狠撞对方腰腹,却被黑衣人同样屈腿格挡,两人胫骨相撞发出巨大的闷声。黑衣人钳制住沈清玹的突然发力,将沈清玹拉往自己,然后借着沈清玹前冲的力道反手将他手臂反拧到背后,沈清玹瞳孔骤缩,猛地后仰头槌,黑衣人却像早预判般偏头避开,顺势松开钳制,手一用力将沈清玹往前推,沈清玹迅速稳住身形,以弓步蓄力,一记回马拳直轰黑衣人心窝,伴随着阵阵破空声。黑衣人五指箕张,稳稳包住那记杀拳,掌心与骨节重重相撞,发出皮革塞满砂砾般的闷响,手掌上传来的冲力,使黑衣人无法稳住身形,后退了几步。 “够狠。”黑衣人喉间溢出低笑,突然发力一推,沈清玹借力收拳,后跳几步稳住身形。两者相隔一丈,无声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沈清玹冷眼地看着对面这来历不详的黑衣人。 “沈家小少爷,别误会,我是来找你结盟的。”低沉的声音从黑衣人喉咙发出。 “结盟?”沈清玹冷哼一声,“对盟友拳脚相向是你结盟的诚意?” 黑衣人发出笑意的气声:“结盟总得检验实力的,沈小少爷功夫确实和相传的一样厉害啊。”沈清玹最后的一拳,他接得并不轻松,现在手臂还在存留这酥麻的感觉。 “…………”沈清玹并不因为黑衣人的态度转变而放松警惕,手中因为打斗重新出血的伤口在提醒他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看着对面身形极其好的少年,心里更是喜爱:“我知道你想知道李珩和隐狐众的关系。” “你是隐狐众的人?”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沈清玹的问题,将一个物件抛向沈清玹。沈清玹下意识抬手接住,张开手看,是一个巴掌大的狐狸样式的令牌。“等你去西市探查的时候,将这个令牌给那里的人看,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 沈清玹闻声抬头望去,但黑衣人以不见踪影。 沈清玹看着窗外摇曳的桃树沉思着,突如其来说要结盟的黑衣人,看来是隶属于隐狐众的,沈清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手掌微微收紧,令牌的棱角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这令牌到底是什么,会是竹简中记录的玄铁令吗?今晚黑衣人的突袭,坚定了沈清玹去西市探寻的决定。 黑衣人并未走远,站在沈清玹住所的屋顶上,伸手端详着他掌心深紫的拳印,像烙着一枚带血的勋章,心中的欢喜难以抑制,将手掌伸向自己的脸庞,深吸一口气,仿佛手掌上还遗留这沈清玹的气息,黑衣人嘴角忍不住上扬:“清玹,终于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