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城隍印,宋大人她啥案都敢断》 第179章 围困 祠堂内,一群村民打扮的人手持弓弩,将一个盔甲破烂,脸色发青的阴兵困在其中。 四十多人围成一大一小两个圈,前面的人手持黄色小旗。后面的人靠墙而立,手中弓搭着弩箭,弩箭上刻着符文,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对着阴兵,稍有不对劲,就能将之射成筛子。 祠堂比其他石屋都宽大,靠墙的供桌上面供着三个黑色无名牌位,没有香炉,只摆了两盘蔫吧的野果,和一只不知放了多久的野鸡,是平日里容纳村祭拜用的。 此时,祠堂内所有人浑身颤栗,眼里是说不出的惊恐,即便如此,手里的弓弩和小旗也稳稳对被包围的着阴兵。 那阴兵盔甲破烂,鬼魂比所有人高出一头,胸口处破一个洞,洞里是茵茵的鬼火,亦如他泛着幽光的双眼。 旗帜包裹之下,如同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阴兵走了好几次都没走出去,迷茫顿在原地,空洞的双目慢慢回神,眼中鬼火褪去,漆黑枯寂。 看到眼前拦路的人,他愣了愣,大怒,随即周身的阴煞之气翻涌而起,手中破旧的盾牌瞬间凝实,阴沉沉地朝着面前的人砸去。 “找——死——” 阴寒刺骨带着杀气的威压迎面而来,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直面阴兵的人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瘫软之际,身后传来一道怒喝。 “撑住!旗阵一破,我们都得死在这!” 是之前领头的那个村民,他同样恐慌,面对一个死了数百上千年的阴兵,比面对一个驰骋战场浴血杀敌的老将更加惶恐数百倍,更何况对方不是人。 可迈出第一步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收了阴兵,要么他们都死在这。 他及时的提醒让那人回神,最后关头他缩着脑袋眼睛紧紧一闭,哆嗦着,好歹是撑住了没倒下。 而就在盾牌落下的那一刻,十八面小旗忽地散发出一阵金光,挡住了那看似千斤重的一击。 阴兵后退一步,似是有些惊讶,转而更加愤怒,手中盾牌卷着阴气再一次砸下,但又被震了回去。 “有用!” 眼见阴兵破不开旗阵,众人心中欣喜,心中的惧怕也消散了些。 “撑住,等他彻底落单就能一举收了他!” 持盾砸了一下又一下,迟迟冲不出去,阴兵有些着急。盾牌再举起时,胸口的鬼火翻腾而出附着其上,他嘶吼一声,正要冲人砸下,却忽然停在原地不动了。 迟迟没听到动静,对面的人颤巍巍睁开眼,对阴兵冒着鬼火的眸子,哆哆嗦嗦地咽了咽口水。 祠堂内安静下来,屋中的人这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气势恢宏的脚步声已然消失,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还以为阴兵队伍已经离开,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马蹄阵阵,厮杀的幻音震耳欲聋, “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惊呼,阴风席卷着凌厉的煞气,直接削掉了祠堂的房顶。 碎石飞溅,声音透过一人高的残壁,众人才发现整个祠堂都被阴兵包围了。 一双双冒着鬼火的眼睛,空洞的,无声的,阴冷的盯着他们。 祠堂的门被堵死,如今的他们,成了方才被困住的阴兵。 不一样的是,被困住的阴兵尚且有动手的能力,而他们浑身僵直,像是被定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方才巨大的声响和惊慌中旗阵早已被打乱,所有人脸色煞白,冷汗不止,又在出汗的凝结成霜,冻他们毫无知觉,连逃的欲望都升不起半点。 濒死的恐惧贯彻全身。 领头阴兵骑在马匹上之上,微一挥手,数百只长矛整齐划一地朝着祠堂中戳去。 宋铮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 “等一下!” 她手持令牌,如天女般从天而降,站在五六米远外的房顶上,她手中令牌冲领头的阴兵一亮。 “众将士听令!” 那些阴兵齐齐停住动作,僵硬转过头去看向她。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讲真,对上那一双双鬼火腾腾的眼睛,宋铮心里也有些打鼓。 长达数十秒的安静,就在她猜测令牌究竟有没有用时,一群阴兵又齐刷刷将脑袋转了回去,骑在马上的阴兵再次一抬手,数百根长矛继续往祠堂中戳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冒牌村民回了魂,趁宋铮打岔的时间有人放出了弩箭,依旧是领头的那人。 “咻咻咻”三支弩箭齐放, 感应到阴气,弩箭上符文闪烁,迅速穿透一个阴兵露出的脑袋。 一声惨叫,阴兵脑袋上的烧起熊熊的鬼火,后退好几步。 “快,冲出去——” 他动动僵硬的身体,顺着一人高的墙攀上,手中弓弩对着外面的阴兵,一又是三支弩箭放出。 他一动,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生死之际,所有人像被激发了潜力似的,弓弩调转方向咻咻咻地连环射出,直冲高出出残壁一截的脑袋。 见阴兵被逼退,立马有人跟着攀墙而上,手里的小旗疯狂挥舞。 那些阴兵生前是正儿八经的将士,死后许是还保留着死前行军打仗的习惯,见对方反击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上去徒手撕人。 马上的阴兵再一挥手,长矛彻去,一块块盾牌快速上前。 数不清的弩箭钉在盾牌之上,符文的力量与盾牌上的较量,但千年的鬼气显而易见的更胜一筹。符文闪烁中金光褪去,只剩一根根漆黑的短箭纷纷从盾牌上掉落。 此时祠堂那些人已经从墙上跳了下去,身手尚算矫健,应当是受过训练。 宋铮在旁瞧着,这种配合的契合和整齐的行动,是当兵的无疑。 看到阴兵指挥其他人有章法的将人困起,她有些明白这群假村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战场之上崇尚英雄,两军对垒,死你活我凭借的是真本事。特别是军中大将,一般都是正大光明的打,从来不屑下黑手。 身为军人,身上自带一股凛然之气,再加上他们手里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敢抓阴兵的底气。 换言之,来的若是其他活人,哪怕是个道士,阴兵都会真上手撕。 第180章 战元英 马魂嘶鸣,像是在替阴兵捉急。 宋铮也挺捉急,她不确定刚刚阴兵停下来的那一幕是因为她出声打断还是因为令牌的缘故。 说有用,阴兵没听她的话,说没用,他们也没对她动手。 所以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啊? 挠了挠头,宋铮决定再试试。 这时候那些手里拿着小旗的按照领头人的吩咐在祠堂外围成圈,再次摆起了旗,其他人则是站在中间的人将弓弩搭上箭,箭头对着那些架起的盾牌,似是再等盾牌撤去的时机。 两相对峙,看似有了一线生机,可事实是,先前被射中脑袋的阴兵头上油绿的鬼火已经消退,正站在一旁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们。 那三支弩箭,根本没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看清这点,领头的人心底一片死灰,心知他们是彻底逃不掉了。 而就在这时,原本离着五米远的宋铮试探着再次靠近了一些,手中令牌对着那些阴兵,提声道。 “众将听令,都住手!” 声如洪钟,传出去老远。 然而刚刚还有人注意她,这次阴兵连头都没回,一双双眼睛死盯着被围困中间的活人,一个搭理她的都没有。 宋铮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好在宋子安他们离得远,那些假村民也自顾不暇,没人看到她的尴尬。 倒也不是没看到,两次出声,其实在祠堂里时那些人就注意到她了,可她手里拿着令牌,还是飘着的魂体,那些人以为她跟阴兵是一伙的。 可她身上的气势又没有阴兵身上的气势足,那些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对周围的阴兵。 宋铮也确定了这令牌确实对那些阴兵没用,大概不是同一批兵马。 既然如此那还是直接送去地府吧,不是阳间之物留在阳家总归不好。 在此之前,她飘到祠堂没了顶的墙壁上,居高临下问那些冒牌村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村里原来的村民去了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领头的汉子白着脸,下意识回了一句。 “在后山山洞里,我们只将他们关起来,无意害他们性命。” 宋铮眉眼微敛,还没坏到骨子里。 她收起令牌,换成了地书卷轴。 地书一出,那些原本将她视若无物的阴兵猛然看了过去,眼中鬼火升腾,不知是惊异还是排斥,连带着魂马都有些躁动。 “阴为阴,阳为阳,你们的存在已经对阳间产生一定的影响。不管你们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千年已过,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阴曹地府记着你们的生平,是功是过,都去地府候着吧。” 说着,她就要将地书打开。 而就在此时,变故再生。 宋铮脚下,祠堂内供着的那块无字牌位突然震动来,发出阵阵翁鸣,牌位上有赤红色小字一一闪现。 赵忠,宋云,林自城,王广玉,赵义,朱宜,赵德祥,李天...... 密密麻麻,一个又一个的人名,现出后又快速消失。 宋铮离得近,也看得清楚,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显现,一股磅礴的血煞自供台上荡开,将她和离得近的阴兵齐齐震飞出去数米。 落地后,就见一道道身披战甲,气息古朴的魂影在祠堂内一一现身,随着血煞之气越发强烈,牌位的震颤蓦然停止,一道身穿红色盔甲手持长枪的女子静站祠堂门前。 脸色惨白,眉眼犀利,一盔甲似血,强大的气场宛如如杀神在世。 她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越过阴兵看向远处的宋铮,身影微晃,人便到了近前,手中凝着血气的长枪直指宋铮眉间。 眼神平静,声音却淬了冰般,阴寒刺骨。 “拿出来。” 拿拿拿,拿出来? 宋铮都惊呆了,还没从村中又冒出一队阴兵中回神,长枪便抵到了她面前。 凛冽的杀气让她毫不犹豫将揣回去的令牌又重新掏了出来,颤巍巍举起。 女子却没有接,目光凝着那块令牌久久没动,面上无悲无喜。 宋铮余光看到,祠堂内影影绰绰的鬼影也转瞬到站到了女子身后,一双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中的令牌,个个气息凛然。 这才是久经沙场的兵,沉睡千年的英魂。 那..... 她偷偷瞄了眼和那些假村民一起被定在原地的阴兵,他们千年的阴兵,那些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她多想,那女子漠然的脸上突然划过两行血泪。 突然后退一步收起长枪,屈膝跪下,背脊坚毅。 “末将战元英,叩见主帅!” 一声起,她身后一道道虚影凝实,数百将士齐齐跟着跪下。 “叩见主帅!” “叩见主帅!” “我等归来!”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迟到千年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子。 宋铮却是瞪大了眼睛,瞳孔震颤。 战元英!! 是那位将军的妹妹! 心中似有什么翻涌而出,让她止不住的激动和颤栗,这也许就是军魂的感染力。 但她深知,他们跪的是令牌,而不是举着令牌的人。 宋铮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好这时候,不放心的宋子安四人偷偷溜进村,赶了过来。 四人身上贴满了黄符,宋子安和林弋架着傅云骏走在最前头,远远看到他们的那一一刻,宋铮眼睛一亮,忽悠一下过去把令牌往傅元骏手里一塞,然后把人带到了战元英面前。 “前辈,这位是战将军转世的后代,应瑶华前辈提点,此番前来寻求前辈庇护!” 村中温度比村子外面低的多,傅元骏身体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就被担心妹妹的宋子安强行拖了进来。 哆哆嗦嗦还没那些骇人的阴兵身上回过神,战元英放在一旁长枪就指上他的脸。 跟着,一把剑被丢在傅元骏面前的地上,女子浑身带着浓浓的战意。 “拿起剑来!” 傅元骏嘴巴微张,浑身硬邦邦的,一弯膝盖,直接就给跪下了。 战元英见状蹙眉,眼中寒光乍现,逼得傅元骏一个激灵,顺手就把令牌塞给了跟上来的林弋。 林弋愣了一下,跟烫手山芋一样递给一旁的宋子安。 强烈煞气如影随形,宋子安皮一紧,立马扔给石野,石野接过后想都没想就又塞到宋铮手里。 宋铮拿着兜了一圈又回到手里的令牌一脸懵逼,“.......” 第181章 二百一十八人 持主帅的令牌,得有一定的能力才行。 可那些都是千年的英魂啊,谁能扛得住一枪? 这么赤裸裸的面对千年战意让宋铮有点小慌张,面对强敌的时候,她一般选择先讲道理,讲不了再出其不意的偷袭。 虽说拉开距离的时间能搬救兵,但那双带有威慑性的目光之下,让她有种只要她敢动一动,那把不知道攮死了多少亡魂的长矛尖尖就会怼到她身上。 看着她抽动的脸,宋子安迟到的兄妹情终于追赶上了他的良知,弱弱地伸手,想把宋铮手里的令牌抽回去。 不过他动作慢了半拍,战元英视线视线从宋铮手中的令牌挪到她身上,又在她另一只手里的卷轴上停了片刻,突然就将长枪收了回去,微一抱拳。 “得罪了,我乃龙骧将军部下副将,也是曾经战家的大小姐。 身后这些,都是战家军。” 跟着,那些兵将们也相继抱拳,动作齐整,神情坚毅。 是从卷轴上认出了她的身份? 宋铮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真心实意地感谢陆老柒慧眼识珠,从地府一众老中小鬼中寻到她,并收她为徒。 “客,客气了。” 不喊打喊杀的就好,数百年前一事,该献祭的献祭,该被困住的都被困住了,如今到他们这一代都是低配,真刀真枪打起来根本不够看的,更别说面前一群都是千年前的战魂。 宋铮先是一一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来历,又将他们几人的遭遇,以及求到狐狸岭九尾庙的事说了一遍。 “千年前的九尾庙应该是叫四尾庙,瑶华前辈寻了战将军五世,机缘巧合,才有了我们今日前来打扰。” 究其原因还得说到数百年前的事,她本想细细说的,却被战元英抬手打断。 “我都知晓。” 她微微侧身,朝着狐狸岭的方向遥遥一望,语气寡淡。 “我欠她一个人情,既是她的意思,我便照做即可。” 宋铮讶异,她知晓? 这说明她也参与过九幽万象阵一事?所以傅家先祖献祭她也是知道的? 她还欠了九尾狐一个人情,什么样的人情? 战元英没有多说的意思,冷冷看了眼还起不来身的傅元骏。 可能是想不通她哥堂堂一位战场出生入死的将军,经历几世都在尽力的为民为国,而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后人居然会如此手无缚鸡之力。 “转世不可逆,也保你傅家繁荣了近十代,他并不亏欠你们。” 这话是跟傅元骏说的,宋铮提醒。 “这位是第一世时,那位战将军的妹妹。” 傅元骏费劲行了一礼,他心里也是苦,村里阴气太重,一踏进村子就跟掉进冰窖一样,压迫感太强,浑身僵硬,魂都快被冻住了。 他是被宋子安连拖带拽进来的,知道是为了傅家,他也想说点什么,可嘴麻了,这会意识也开始逐渐的不清晰。 石野跟他差不多状态,林弋也没比他们好哪去。 这么多千年前的战魂齐齐现身,阴气和血煞气息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还有先前出现的那群阴兵,这村子跟阴曹地府似的。 他们尚且还能保持清醒,那些冒牌的村民早已经撑不住一个个都昏过去了。 战元英告知宋铮,他们的魂魄寄附在牌位之上,离开时只需把牌位带上即可。 “既有人盯上这里,往后便不会安生。寻一处阴宅,然后交与我二百一十八人。” “两百一十八人?” 宋铮顿了一下,随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这是要手把手一对一的训练一支队伍出来。 她看向她身后那些浑身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战家军魂,颔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也好。 虽不知战元英和这些战家军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入轮回,但怎么说人家都不欠傅家的,能帮忙是看在九尾狐和令牌的份上,想要让他们直接去傅家庇护有点说不过去。 应下后,战元英又嘱咐她离开前将这个村的村民安置妥当,这是他们愿意离去的原因。 至于那些村民是什么人,村中祠堂为何供着战家军的牌位的, 她不愿多言。 这些都有地方打听,宋铮也没有硬追着问,只是在战元英和战家军回牌位中前,问了一嘴那些最先现身,被压制原地的阴兵。 “他们是四百多年被困山中的叛军,许是受我等影响,一直停留此处不得进入轮回。”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眼见与战家军们化作道道阴气回了牌位之中,宋铮立马飘了过去,一把供香虔诚的点上,没有香炉,只能挨个插在蔫吧的野果上。 山中穷苦,能隔三差五上点贡品就够难得的。 许是很久没有香火供养,香刚插上瞬间就烧到了底。 宋铮见状又给续了一把,还是一烧到底。 地府的香跟阳间上了年头的人参一样,对魂魄大补,续了一把又一把,供香燃烧的速度终于是正常了。 漆黑的牌位翻涌着殷红的血煞气息,须臾,道道阴沉的声音从中传出。 “多谢。” 不客气,你们吸高兴了就行,毕竟吃人家的嘴软。 上完香后,宋铮又打开地书,将那些阴兵都给收了进去。 阴兵跟阴兵不同,这些都是少有自我意识,只知道重复死前之路的阴魂。 路线刚好穿过村子,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就会出现。 不过村子有战家军在,才得安稳。 而战家军只庇护村民,不庇护闯进村中冒充村民的作死之人。 阴兵化作一簇簇鬼火被吸进地书之中,头一次使用卷轴,宋铮面上不显,心里老激动了。 尤其是在宋子安和林弋震撼敬佩的目光中,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她往那边送,不比干等着那边的人过来强? 就是不知这些阴兵是送到黄泉路,还是直接送去酆都。 最后几簇鬼火没入地书,等宋铮淡淡扫了一眼,重新收起卷轴。 林弋第一个踉跄的凑过去,满是艳羡地伸着脑袋。 “真是开眼了,这也是鬼器?” 宋铮点头,一脸高人风范地将地书往怀里一揣,实则是送进了拘魂牌里。 “我把他们送去地府了,那边会有鬼差带他们去阴司接受审判。” 林弋:!! 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那种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的感觉。 唉,入错行了。 第182章 她也想躺平 听冯勇说完,宋铮心里有些古怪。 第六感告诉她,邪修让他们来找的不是前面那些阴兵,而是村里祠堂供着的战家军。 村子供奉战家军的牌位,战家军也会庇护村民,所以即便前头那些阴兵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也不会对村子造成什么影响。 而村民被他们赶去后山后,战家军自然也不会再出手阻拦阴兵借道,然后,就让他们给赶上了。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赶离村民战家军只是坐视不管,但凡他们对那些村民动了杀心,压根就活不到阴兵借道的时候。 可能战家军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但见他们是来自找死路,就放任他们去招惹那些阴兵了。 宋子安从冯勇手中接过黑旗,想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要去后山找到被关起来的村民就行。 宋铮让他和林弋跟着去一趟看看村民的情况,先给带回村里,而后看着躺着一地的人陷入成沉思。 冯勇和这些军中之人提醒了她,鹿鸣镇是九尾狐的镇守之地,有她在邪修不敢进来,但正常人可以。 邪修找来的这些人不就进来了,只是砰巧冯勇等人良心尚存没有对村民动手,若是遇到不管不顾的呢? 同样的道理,梧桐县也是如此。 若是有人混进城去分散开来对百姓大开杀戒,鬼修和黑熊也不会瞬移,分身乏术。 看来得提前做打算才行,城中防守不能只单单靠他们。 好在梧桐县里的百姓对生人比较敏感,被封城一年多,苍蝇打眼前飞过都分得清是不是他们梧桐县的。 这事得等回去之后再说,天快亮了,还是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说。 战元英说了那些村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二十多户人家最起码上百人,这些人该往哪安排是个问题。还有就是,那些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他们愿意离开大山吗? 宋铮傅元骏,问他的看法,说到底事情由他和傅家人而起,他们也不能什么都揽在身上。 对此,傅元骏倒是没有半点推脱。 “山中不安全,鹿鸣镇总是安全的,我让人在镇上买几处宅子先将他们安置下来。等以后太平了,他们要是不想待在这,我再派人接他们去烟城落脚,只要傅家在,让他们世代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他也知道,那些村民应是与战家军息息相关。 宋铮“嗯”了一声,要是离得近她倒是可以带他们去梧桐县落户,可惜路程有些远,路上也未必能安生。再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鹿鸣镇跟梧桐县没什么两样,安全的时候一样安全,危险的时候也一样危险。 她将人带进祠堂,对着战家军的牌位,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 “能帮你的都帮了,从鹿鸣镇离开后我跟我哥就得回梧桐县,林弋师兄也要回玄青观。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已好好考虑考虑。 让你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少主走上这条道确实有些难,稍不注意就会丧命。但事实情况摆在眼前,大路若是平坦,谁也不想走荆棘道。 你该清楚,从邪修找上你们傅家的时候,循规蹈矩的生活就该结束了。” 事实上她也想躺平,在知道九幽万象阵之前,她也挺向往找到宋子安后一家人在梧桐县过不痛不痒的日子。 抓抓鬼,审审案,没事出去转一转,攒攒功德,抽空再和县城百姓们建设一下美好家园。 宋子安还是秀才身,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她总有成为官小姐彻底躺平的那一天。 可惜事与愿违,就是在他们这一代出事了,并且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怪谁? 怪什么? 怪宋家那俩祖宗当时自以为是的为后谋生路,没有让后代跟着灭绝,所以才会在几百年后的今天还得面对这些事? 还是怪他们嘴巴严,没有将当时事和他们本事传下去吗? 可平心而论,也正是因为没有传下去,才有后辈和国家后来的安生。 魂飞魄散的人以为是他们死后就是终结,留下镇守的也以为能一直守下去,谁知道又会在几百年后冒出来一群邪修。 况且几百年前大战后,鬼尸一直在沉睡,他那本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 到现在,要么干,要么不干,其他说什么都没用。 抛开鬼神之事,傅元骏脑子还是灵活的,他听懂了宋铮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战家军已经答应帮他们,傅家安全暂时不用担心,而他,要么苟着,要么参与其中彻底和他们成为一道的人。 沉吟之后,他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性子软,但又不似子安兄那般事事周到。逆来顺受,不似林弋道长那般肆意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当英雄,可能也不适合当傅家的少主。 遇到你们之前,我甚至有好好想过自己以后会过的生活,跟着父亲和二叔身边学习管理家中生意,然后在合适的年纪听母亲的话娶妻生子。我可能,连自己的妻子是什么人都无法决定。 我会有孩子,孩子会像我一样被家族培养,而我,会像父亲那样将家中一切打点好,等到他长大后来接手。” 对普通人来说,是做梦都想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对出生就一直被人安排好一切的人来说,这种日子枯燥平淡,一眼就能看到头。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可他父亲说过,人生在世有舍有得。人不能既然又要,身在世家,既然享受了家中给予的一切,那就要适时舍弃掉一些东西。 要么是自己的,比如自由,比如没必要的感情和情绪。 要么是对立面的,比如财富,比如家人,比如傅家的一切。 傅家只是想要一个适合当家主的人,这个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要能撑住整个傅家就行。 “我做的一切决定都会被父亲和二叔否决,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寻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开始,我会有逆反心,可傅家没有一人站在我这边,我就习惯了。” 第183 给你两个选择 这还是傅元骏第一次这么详细的跟人说起他的事,自小的打压让他觉得不会有人能理解,说了别人也认为他在无病呻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铮倒是能理解一些,也摸明白他那种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这是一个孩子自小被家族当成公认的继承人培养,生了反骨,又被打断没能爬起来的悲惨故事。 嫡嫡庶庶的那一套,一个不想上位却执掌朝廷一半兵马的太子,对其他想上位想疯了,但又名不正言不顺还被皇上处处打压的皇子说。 “唉,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可能他的确不想当这个太子,可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无病呻吟的摆弄吗。 难怪动辄被人刺杀,不冤。 宋铮拍拍他的肩膀,准备助他把被打断的反骨重新长出来。 “你这个问题能简单,让你爹和二叔早早退位啊,只要你有能力把整个傅家抓在手里,等到所有人都得看你脸色过活的那一天,你就是娶个小倌回家,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是,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做哪怕我不是傅家少主也能做的事。” 这个吗,宋铮表示有些事还是傅家少主做起来比较方便,名头可以不用,资源又不扎手。 “我给你两个提议,你自己做决定。 一,是你亲自带人闭关,接受战家前辈们指点。二是请前辈们帮你培养左膀右臂,而你换个身份去皇城,想办法接触皇室的人。 我想,傅家应该有生意在皇城吧?” “接触皇室的人?” 傅元骏惊讶,傅家是有生意在皇城,可傅家有祖训,族中人不得与皇室有关联。 “傅家的祖训是在天下太平的基础上,现在天下不是已经不太平了吗?单独行动对你来讲是个巨大的考验,也很危险,你自己拿主意吧。” 宋铮看了看供桌上的黑木牌位,再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外面有动静,应该是她哥和林弋带着村民回来了。 她转身,而就在将要走到门前时,傅元骏出声道。 “我愿意去皇城,尽我所能,也尽傅家所能。” 宋铮转头,就见傅元骏眼神坚定地一握拳,估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傅家继承了先祖留下的一切,这个一切中包括傅家世代的富贵安稳,也包括这一代的不安稳。就像父亲说的,既然享受了,就该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你有这个觉悟,你爹一定也会欣慰的。” 傅元骏的爹欣不欣慰不知道,反正宋铮挺欣慰。 如果冯勇没撒谎,邪修不仅跟三皇子有关,还跟一个将军有关,她本不打算跟皇室的人产生交集,这么看来也不行了。 想要接触皇室,其实联系顾妄和齐长月更好,可如今的朝堂局势,顾妄是站了队的。表面上站的是皇上的,暗中帮的应该是他们家贵妃生的那个男扮女装的五公主。 当时在画中,那家伙清醒了一段时间,应该还记得他们。拘魂牌已经送到了地府,按照地府的工作效率,人这会估计已经醒了。 如果他把事情告诉顾妄,等她找上去,顾妄定然会想方设法拉她入营,这不是她想要的。 比起他们两个,傅元骏跟他们才真正是同一条道上的,让他隐匿身份混在皇城里能真正弄清楚皇城那边的动向,以后他们要是去了皇城,也能有一个比较安全大本营。 傅家有生意在那边,傅元骏去最合适不过。 至于安全问题,她来想办法。 村里闹闹哄的,的确是村民跟着回来了。 被关了一天一夜,倒是没人受伤,冯勇还让人留了食物和水,也没饿着。 即便如此,村民看着他们眼神也恨的牙痒痒,过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被人闯进村子占了他们的房屋,还把他们赶到山洞里关着,任谁也不情愿。 只因为想到冯勇他人们人多,敢怒不敢言。 而等他们进村看到满地昏迷的人以及被削了顶的祠堂后,全村村民顿时浑身一震,化惊怒为惊吓。 村长是个六十多的小老头,手里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颤巍巍看着被破坏的祠堂,嘴巴张了又张,愣没说出一句话。 卡了好一会,突然一声吼,举着拐棍就往冯勇身上砸。 “我跟你们这些强盗土匪子们拼了!” “砸咱们祠堂,就是要咱们命啊!我跟你们拼了,我跟你们拼了!” “没活路了,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冯勇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自知理亏,任由拐棍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身上,一声不吭。 村民老老少少一百多人,穿着破旧,脸上枯黄,眼带恨意地看着冯勇和地上的人,直接上手,又踢又踹。 祠堂对他们有多重要,整个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村里阴气散的差不多了,没散的也被村民身上的阳气冲散,地上昏迷的人悠悠转醒,迎接他们的就是村民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土匪!” “强盗,你们强盗啊,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你们到底想干啥?到底想干啥!” 林弋看的嘴角直抽,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宋子安。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跟他们说清楚我们的来意。” “本就与我们没关系。” 是的,宋子安心细,冯勇说这里的村民很排外,让他记着了。 他跟那些村民说的依旧是进山找药材,已经在山里转悠好几天了,先前转悠到附近见村里有人没敢打扰。 直到昨天傍晚干粮吃完走投无路才想着过来买些,哪知发现村里换了人,然后他们埋伏到晚上,出手解决了那些冒牌村民,又顺理成章的找到了他们。 这给村长感动的,打累了之后一抹眼,拽着宋子安的手就进了祠堂。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这几个孩子都是好人啊!他们寻药材也是为了救人,还请先祖保佑他们能如愿啊!都是这些强盗头子,明儿一早,不孝子孙们就将祠堂重新盖起来!” 傅元骏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村民的爆发力,看了隐身的宋铮一眼,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没敢跟人家说不用盖,你们祖宗让我们带你们走。 等明天天亮,你们的祖宗也要跟着走。 祠堂被砸都这么暴戾,要是知道牌位让他们带走,那不得剥他们的皮。 第184章 谈判 临近凌晨,宋铮盘膝坐在房顶,脑子里将所有事过了一遍,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深吸一口气,冲着幽冥镜小声念叨。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地府大门朝北开,有请无常范八爷!” 宋铮心里想着要是镜子没有动静, 就先去找她师父陆老柒。 然而她一遍刚念完,幽冥镜上便翻涌起极寒的阴气,而后,镜中出现了一张鬼气森森的大黑脸。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接通了,四目相对,宋铮笑的极不自然。 “八爷,好久不见!” 黑无常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阴沉幽深,透着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起这辈子做过所有孽的威严。 “有事说事。” 宋铮一个激灵,正襟危坐。 “是这样的八爷,我在鹿鸣镇外大山里遇到一队死了几百年的阴兵,刚不久给送去了地府,不知地府那边接到没?” “已经有鬼差去接引了,这事办的不错,功劳少不了你的。” “哪里哪里,都是八爷您给的地书厉害,不然我还得大费一番周折。” 听到功劳,宋铮的笑容真诚了些,话头一转。 “我在村里还遇到了千年前的战家军魂,您看,要不要也一并送下去?” 镜面之上,黑无常脸皮抖了抖,宋铮跟看不见一样,一股脑把她到了鹿鸣镇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滞留人间四百年的阴魂有罪,滞留了千年的阴魂更有罪,她已经把这事提前告知了,该怎么办地府拿主意。 要是以后谁逮着这个错来为难她,她跟陆老柒也不是吃素的,这叫面面俱到。 看着黑无常那张漆黑凶悍的脸,宋铮心中笃定地府不会动那些战家军。 跟傅家先祖有关,跟九尾狐有关,跟千年前有关,地府能不知道有一批战家军一直没有去地府报到? 让她好奇的是战家军滞留千年的原因,兄长和妹妹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等了近千年之久。 再说那位将军转世之际,他第一世的因果就已经了了。九尾狐是妖,她有大把的时间去等,可战元英那时候是人,就算兄妹俩感情再深,死后知道兄长去投了胎也会彻底放下。 所以她和那些战家军不是为了她哥滞留,那是因为什么? 眼见对面的黑无常跟卡住了般一直不说话,宋铮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战家军在人间滞留千年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既然滞留到如今,那他们也参与过九幽万象阵的事,见过傅家先祖魂飞魄散的一幕,还说欠了九尾狐一个人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八爷是否能告知一二?” 黑无常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是因为她的洞察力,而是她敢明知故问特意跑到他跟前来刨根问底? 陆老柒给她的底气? “他们留在人间定然是有心愿未了,这个你不用多问。他们愿意的帮忙就让他们帮好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有人接引他们入地府。” 唷,地府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宋铮很想说前头送去地府的那些阴兵没准也有什么心愿未了,但是没敢,陆老柒说过这位脾气不好,受不了有人在他跟前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那那些村民呢?不会是战家的后代吧?” “这事你直接去问那些战家军,问那些村民也成,实在不行去问你师父陆老柒!这种阳间小事不归我管! 有事说事,八爷我忙着呢!” 幽冥境上阴气晃动,眼看黑无常不耐烦的要下线,宋铮不再卖关子急急道。 “有有有!我是想问八爷您能不能帮忙把烟城傅家傅元骏的名字,和梧桐县宋家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幽冥镜上气息一顿,隔着镜子,黑无常那张脸上肉眼可见的震惊,他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了一些。 这边,宋铮则是一边往后趔,一边把镜子往前挪,生怕里面突然伸出根铁链绕住她的脖子把她硬拽进去。 在生死簿上动手脚的罪名有多大,哪怕是等级最低的小鬼都知道,这也是她接越过陆老柒直接找到黑无常的原因。 与其让陆老柒去闹沾上这份危险,不如先试试把他摘出去,实在不行,再让他去闹。 至于为什么不找白无常?一回生二回熟嘛,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半个熟人了。 镜中的阴气越发浓郁,无形的压迫感让宋铮心中颤颤,但不妨碍她面上故作镇定的继续争取。 “八爷您先听我说,我发现邪修跟大禹国皇室有关联,甚至邪修的老巢可能在皇城!这么一来,这件事就不单单是跟阵法有关的五家人的战争,我们得提前做打算啊! 傅家有生意在皇城,我提议让傅元骏先去皇城扎根布局打探消息,傅家直系血脉的人留在烟尘转移邪修视线。 但那傅元骏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不及傅家先祖当年的万分之一,去皇城本就是危险至极的事,稍有不注意就有丢命的可能。 我这不是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没那么容易死吗?” 末了,宋铮又加了一句。 “那不然,地府要是能提供确切消息的话,不这么安排也行。” 听到她这么说,黑无常的脸色正常些,依旧一脸凶相。 “你们不是找到战家军的军魂了?他们不是愿意帮忙了?” 宋铮却表示。 “那个三皇子一直就在皇城待着,万一邪修的老巢也在皇城,以战家军身上的气息,他们一现身,您猜邪修能不能察觉? 八爷,您忘记先前的魇魔了?” 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沾才是最安全的。 这还是跟邪修学的,邪修能派人进来鹿鸣镇,他们也能派人去他们的眼皮底下转悠。 许是在寻思宋铮的话,对面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久到宋铮看着微亮的天色提醒。 “八爷,行不行您给个准话,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傅家那小少主想苟就让他苟着吧,反正按他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 闻言,黑无常眼睛一瞪。 “苟着?他还想苟?” 宋铮点头,深深地一叹。 “鬼都是人变的,鬼都有贪生怕死的,更何况是人? 您不知道,那家伙自小被家里打压,跟条软骨虫似的,没志气没脑子还没担当。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去皇城当暗桩,傅家有生意开在皇城,据说还有一块先皇给的令牌,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黑无常又默了默,怀疑道。 “既如此,为什么要连宋家人的名字也要划去?” “嗯,我是这么想的,宋家二叔宋永庆在梧县待着没事。我有意想让他跟着去皇城历练一下。再说那个姓傅的,有宋家人跟着也能安他的心。” “那,宋家其他人呢?” “划一个也是划,划一家子也是划,等事情过后再写上去就成了?不然我在外面到处跑,总放心不下。” 黑无常乐了。 “划一个也是划,划两个也是划,我把整个县都划了吧?” 宋铮眨了眨眼。 “这篓子,会不会捅的太大了些?” “你也知道是篓子?!” 一声咆哮从镜中传出,震得宋铮魂体一阵翻涌,立马把幽冥镜拿远了些,就听对面一阵输出。 什么“小兔崽子”“无视地府规矩”“小丫头片子胆大包天”“活腻歪了”“想屁吃”等等不太文雅的词眼满天飞,宋铮暗暗撇嘴,她奶都没嫌弃过她是丫头片子呢。 等了等,等那边吼完了,发泄好了,找不着词了,宋铮又将镜子放到面前,试探着问。 “那要不,您帮我查一下宋大丫去哪投胎了?” 黑无常的脸更黑了,眼角一阵抖动,隔着镜子深深看了她许久才道。 “这种小事不归八爷我管,想知道,找你师父陆老柒去!” 说完就下线了,颇有种匆匆的意味,宋铮“哎”了一声,急了。 “八爷,那生死簿的事?” “再说!这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 再说,那就是有戏? 宋铮松了口气,也捏了把汗。 她也是没处找,不然给她几个狗胆她也不敢威胁地府阴帅啊。 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说明这件事不是不能办。过几天她再问问陆老柒,走时黑无常不大高兴,够不到她,八成会去找她的地府监护人。 幽冥镜恢复了原状,宋铮对着镜中自己陷入沉思。 她特意提起宋大丫投胎的事,是想从黑无常那证明自己之前的猜想,对方虽然让她去问陆老柒,但是方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她能断定她猜测是真的,宋大丫根本就不像陆老柒说的去投胎了。 黑无常匆匆下线,应该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这么一来,对于生死簿的事她就又有了几分把握。 人总是会在心虚的时候做出违背规则的事,鬼也一样。 宋铮又在屋顶坐了会,直到天色微亮才飘下去。 四人已经把村民安抚好了,宋子安凭借一身旧长衫和一副文弱书生状,以及进山寻药救人的壮举成功让村民彻底对他们放下戒备心。 冯勇一行人齐齐跪在祠堂外面给供着的牌位赔罪,被殴打了一顿,他们没敢说明自己的身份,怕说了之后被打的更狠。 本就是他们犯下的罪,一直在战场保家卫国的将士被百姓当成抢占村子的山匪贼寇,也是够可悲的。 但,人总要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如何处置他们先放一边,宋子安问起村民祠堂的事。 从村长的口中得知,他们这些村民并不姓战,也不是什么战家的后代。 是他们的先辈逃荒逃到这里,落了根,蜗居在这山沟沟里也不知道生活了多少代。 平时种点地,挖点野菜,汉子们在附近打打猎,日子就这么过来了。 一年也有那么几回出山去换点生活必须品,山路不好走,但出山前只要拜了祠堂,提前说了去处,来回总能平平安安的。 “一辈辈传下来的,咱也不知道供的到底是谁,先辈们说是先祖那就是先祖,不是先祖咋会保佑咱们呐?” 村长笑的一脸朴实,给野果子剥了皮递给宋子安,让他吃。 “咱们这个村子不太平,有豺狼虎豹,也蛇虫鼠蚁,大晚上的村子外头还有一群孤魂野鬼瞎晃悠。咱都见过,但有先祖的牌位在,咱们就都不怕。” 说到这,他气恼地一冯勇的等人,哼哼道。 “到咱这几辈子都这么平平安安过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昨儿让这些山匪头子们闯进村,不但把我们赶出村关起来,还把先祖的祠堂砸了!简直那个什么,太甚!” 宋子安补充。 “村长爷爷,是欺人太甚。” “对,就是欺人太甚!砸了我们的祠堂,对先祖不敬,简直欺人太甚!” 对村民来说,村子四面危险重重,他们能好好生活在村里,全靠先祖的牌位保佑。砸了祠堂,万一触怒了先祖,不说村外的孤魂野鬼,就是狼群进村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眼见村民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宋子安忙将人安抚下来,再打得死一些。 “祠堂还可以重盖,山里生活到底不方便,村长爷爷有想过带着村里人出山去过日子吗?” 傅元骏趁机插话。 “鹿鸣镇上有私塾,去了外面起码孩子们能读书认字。实不相瞒,我在镇上有几处空着的宅子,要是你们愿意随时可以搬过去。以后的生活问题,我也可以全权负责。” 人就是这样,你说跟你走可以分你一碗饭,那我会觉得你心善。你说跟你走能给我一袋米,我会感恩戴德。 但你说跟你走,你能给我泼天的富贵? 村长看着傅元骏的眼神从怀疑到警惕,又落在宋子安那张温润的脸上,摇头。 “咱在大山里待惯了,老的老小的小,别说去镇上,就是去别的村落户也不想倒腾。山地虽不好种,可没名没户的就不用交税收,摘摘野菜打打猎,日子也能过的去。” 其实村里孩子辈的只有三四个,三十多岁还没娶着媳妇的汉子多。 没有好人家会把姑娘往山里嫁,都是攒了很久很久的粮食和打猎换的银钱当成彩礼去换,也多是些不受家中待见,为了生计要被发卖的姑娘。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单着的,一代又一代,村里至今也没有多少人。 除此之外,山中日子倒也安稳,突然让他们去外面生活,村民不相信他们,也不相信外界。 林弋悄悄问宋铮,要不要把真相跟他们说,毕竟供了这么多年,默不作声把人家和先祖牌位分开也不太好。 毕竟,信仰不可破。 宋铮摸了摸下巴,那就让信仰自己跟他们说吧。 她又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将事情告知牌位里的战家军魂们。 于是,天刚亮时,整个村的村民都听到了来自先祖的呼唤。 第185章 地府有地府的尔虞我诈 先祖发了话,村民再没有别的顾虑,热热闹闹的收拾好了东西。 换洗的衣物,打猎来动物皮毛,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带的。 最后看一眼生活咯一代又一代的山村,众村民跟着宋子安一行踏上了出山之路。 不舍归不舍,有更好奔头,谁又想蜗居于此? 村长搀着宋子安的手,看着他身上背着的牌位老大感慨。 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半截身子入土的时候还能听到先祖亲自显灵。 回头看看一张张身形枯瘦,却精神振奋,充满期盼的脸,老村长抹了抹眼。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还亲自送咱们出山去。对了,该找着的你们都找着了没有?” “受先祖指引,已经找着了。” “哎,好好,找着就好,找着就好!” 战家军没有提起别的,只以先祖的身份给了村民最后的庇护,一株药材换了他们这些人往后的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之后该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了。 山路崎岖不平,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好在宋铮他们进山的时候摸了一遍路,来时砍过的荆棘野树也成了路引。 老弱妇孺体力跟不上还有冯勇等一行鼻青脸肿的将士轮换背着扶着,一路上走走歇歇,进度不快也不慢。 村长拽着宋子安不撒手,傅元骏和石野在队伍中间照看。 林弋和宋铮落后一步,走在最后面,商讨着离开鹿鸣镇后的事。 听说她想让傅家的去皇城,林弋下意识就是一句。 “你让他自己去皇城闯?他行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这是宋铮思索再三的想法,傅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傅元骏是傅家从小培养的接班人,就算他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一些生意的对人对事还是懂的。 而且傅家就有生意在皇城,他只要搞定那边的人,躲在背后收集消息就行,又不指望他干别的。 傅元骏就是被打压太久,再加上傅家某些人不愿意放权,一时半会改不掉遇事习惯性听别人意见的毛病,这种人扔到只有他自己在的地方脑子才能慢慢变清醒。 日渐窝囊,也算是对家族一种反抗。 林弋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观过他的面相,傅元骏此人运气不错。被追杀一路,关键时候能遇到我和你哥。被魇魔拽进画里又碰上你和九尾狐妖,这都是实打实的死劫。 还有先前的傅家遇袭,你猜怎么着? 听说姓石的大个子说,死在邪修手里的都是平日里跟他作对,想要他命的傅家子弟。” 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种,傅元骏对数百年前先祖做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一点,要是他自己来鹿鸣镇,除非九尾狐自己愿意见他,不然等他弄清楚一切,傅家估计都灭门了。 可偏偏遇到了林弋和宋子安,然后,带着卷轴的宋铮来找哥哥了,这怎么不算一种运气呢。 “在大家族中能安然活到现在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过,他那身手对付一下杀手还行,要是碰到邪修?皇城那个地方万事不定,鱼龙混杂,要是出什么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宋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皇城都些达官贵人,但也是一部分,那地方还是普通百姓多的。全天下姓傅的也不止一个烟城世家,只要他不举着牌子上街挨个告诉别人他是傅家先祖的后代,绝对安全。” 她说着侧身上下打量林弋一眼,问。 “换做是你,一个修为比你的邪修打你跟前路过,你会做什么?” “做什么?那我当然是为民除害了。” “对,就是这样,正因为他对付不了邪修,去了才安全。” 本事大的容易直老巢自投罗网,本事小的喜欢弄一个是一个,而一个什么本事没有只能靠穿着分辨邪修的人,就算面对面遇着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认不出来,他连跑都不会跑,不跑,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只要遮住傅元骏身上的气息,再把容貌稍微修饰修饰,只要他不自爆身份就没问题。 还能这样?林弋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惊奇。 “你们地府还教心眼子呢?” 宋铮边飘,一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惆怅悠长。 “唉,你不懂,人间有人间的勾心斗角,地府有地府的尔虞我诈啊。心眼子这种东西,少一个不如多一个。” 她都不够使的。 这些林弋还真不懂,地府什么样只有下去了才之后,他暂时还不想下去。 抬眼看了看冯勇那些人,他突然想到鹿鸣镇外的邪修。 “追我们的跟让人来抓阴兵的邪修应该不是同一批,那些人一直守在镇子外面,我们想要离开,估计要有场硬仗要打。” 这倒是。 “只要他们身上没有魔就不难对付,鹿鸣镇已经出现了两只魇魔,应该不会再有别的魔出现。而且镇子不是县城和省城,有没有城墙围着,咱们也不是非要从镇子口出去。” 其实让宋铮有些在意的是他们刚离开云水县时,鬼差托梦带她回溯时看到的那个宋子安,那玩意要真是魔变的,那只魔现在去哪了? 退一步说,对方能幻化出宋子安的模样,也能幻化出别人的模样。 走到半道的时候,傅元骏让石野先一步回镇上把宅子的事落实。 村子大概一百多人,看宅子能入住的人数,最好能买到那种能容纳所有人的大宅子。 这些村民在一起几十年,突然到一个陌生环境,让他们分开可能会不习惯。 再一个,万一镇子上的人排外,他们聚在一起人多也不容易被欺负。 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就简单多了,缺什么就花钱置办。 “傅家在距镇子几十里外的县城有铺子,以后每月初我会让人送粮食和布料过来,只要傅家一天不倒,便能保你们一直衣食无忧。” 这话可就大了,老村长终于撒开宋子安,一把拉住傅元骏的手,表示不用那么破费。 “哎呦,你这孩子咋这么大心呢?咱都有手有脚,只要住的地方有着落,前头难熬的俩月过去,让他们在镇上找点活计也能生活。 再不济还能进山打猎,哪能让你们供一辈子?啥好人家也不能这么供啊。” “您放宽心,既然将你们带出山来,一定会把你们都安置好。先祖不是说了山中以后都不安生吗,缺什么直接说就成,可不能让大伙再进山打猎。” “哎,好,好!” 村长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傅家世代行商,虽然一代不如一代,底子还是厚的,供上百人吃穿连皮毛都动不到。 反而他们将人家供了几辈子牌位带走,对傅而言是莫大的恩情。 不管村民是不是战家后人,他们和战家军魂的羁绊早就在供养牌位的第一天就结下了。 第186章 狗急跳墙 宋铮走前嘱咐过黑熊,让它闲着没事把衙门里的留守官兵练一练。 熊可不就是闲的没事干吗,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刷存在感的活,可给它上心坏了。 冬炼三九,夏炼三伏,早炼晨露,晚炼夕阳。 宋铮只走的两天,县衙的人却觉得已经在苦海里游了半年,这些人里还包括宋长喜和宋永庆。 黑熊没练过兵,更没调教过人,没有谋略,没有计划,全靠一身蛮力。 熊抱,熊摔,熊撞,熊拍,衙门里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响了一上午,之后就演变成了熊追。 人在前面夺路而逃,熊在头后玩命的追。 从县衙出发,狂奔三道街,再从北城门到南城门,两个来回后,众官差跟一条条上岸的鱼似的倒在衙门口。 翻着一双死鱼眼,挺着肚皮张着嘴,濒死的状态下,是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和快要憋炸的肺。 恨不得长一身鱼鳃,全身上下都能一起呼吸。 黑熊从后头缓步追上,头上的草帽都没歪,路过时轻蔑往地上一扫,还有熊蹄将挡路的往一边卷了卷。 好大的一群废物,打也不能打,跑也不能跑。 “吼~” 等黑熊头也不回的进县衙,才有人放松下来,一边喘一边问。 “它..吼啥?” “是觉得...觉得我们没用吧?” “是谁说大人院里的熊不会伤人的?” 当翻译当到被迫加入的宋永庆默默翻了身,脸着地的趴在地上。 宋长喜喘着喘着叹了口气,差点憋过去。 “那不是锻炼吗,你家大人走时留的话,让大黑把你们练一练。” 众人哀嚎不断。 “有这么锻炼的吗?” “大人是嫌咱们的命不够硬吗?” 他们要是能跟熊打,早上战场揍敌军去了。 宋爹不语,说那些干啥,他们这不是也遭报应了吗? 见熊进县衙,远远跟在后头的百姓也终于敢围上来瞧热闹了,对地上一群毫无形象躺着的咸鱼指指点点。 有人眼尖。 “哎?那不是宋老爷吗?怎么也被熊撵?那熊,不是大人养的吗?” 宋长喜只觉得如芒在背,于是,他也跟着翻了个身。 躺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进县衙大门,个个腿抖的跟筛子似的,有个罗圈腿都抖出残影了。 这好没完,午饭过后躺尸了一下午,太阳刚落下,打完盹的黑熊又从内宅晃悠到了前院。 一手提着宋长喜,一手扒拉着宋永庆。 紧跟着又是新一轮的熊抱熊摔,熊撞熊拍,熊撵人。 夜深再从衙门口爬回去时,众官兵眼神都呆滞了。 “呜呜....大人到底去哪了.....” 这日子再过下去会过死人的! 好在守城门不用练,于是第二天一早爬回县城之后,一众留守官差就为争守城门的名额而打了起来。 王冲个子高,李八斤身体壮,李大嘴心眼多,三人在一众同伴中杀出重围,操刀直奔北城门。 周家的几个仆从身体素质挺不错,就是身份低了点,好不容易出了衙门口,正要往南城门去,让人一个飞扑去就压地上了。 “你们这些戴罪之身还敢跟我们争?” “看我仙人之路!” “猴子偷桃!” “不争了不争了,我们就是出去看看——” “卑鄙无耻——” “.....” 百姓远远望着,只道衙门的人被逼疯了。 为了不回去面对那张熊脸,从白天到晚上,王冲三人饭都是在城门口吃的。 城外的异动也是他们先发现的,远远看着朝梧桐县靠近的伙伴,三人心里一喜,还以为是他们大人回来了。 然而等映入眼帘火把越来越多,再近些,隐隐还能听马蹄声。 三人下大惊,这才察觉到不好,李八斤一把拽回要回去报信的李大嘴。 “你那结巴的,等话说完天都亮了,王冲跑的快,我俩关城门!” “好。” 顾不上两条腿硬邦邦的酸疼,王冲转身就跑。 而等他赶回县衙之时,內衙已经亮了灯,宋长喜他们都被熊叫起来了。 众多不怀好意的气息靠近县城,鬼尸早早就有了察觉。 宋铮院内,听到有大批人马往他们梧桐县来,宋家人被叫醒后的不明所以瞬间消散。 宋长喜和宋永庆对视一眼,有些紧张。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往梧桐县来,是邪修吗?大丫不在县衙,他们是冲谁来的?” 鬼尸直直下床,想要出门时却止住了脚,嘱咐黑熊。 “你去看看,来的不止邪修,杀孽太多必有天雷落下,如今,还不是时候。” “吼~” 黑熊深深看他一眼,点点脑袋。 见它要走,宋长急忙跟上。 “我也跟着去吧,大丫不在,衙门那些人肯定害怕,万一遇到百姓,也能安慰几句。” 宋铮不在,宋家人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慌乱是肯定的。 不过大丫走前多次嘱咐过,只要不出城门,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问过小祖宗后,宋永庆也跟着去了。 “娘,您跟春丫娘把人都叫到大丫院子外面,离祖宗近些,安全。” “哎,你俩千万当心点,大丫说了,不管咋样都不能出城门啊,只要不出去就安全!” “知道了。” 宋春丫躲在刘氏怀里,软软地道。 “娘,我想大丫姐了。” 刘氏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自己亦是目露担忧地看向棺材里躺着一半的宋铮,以往有事大丫都在,再大的事,只要她在家里人都定心的很。 冯老太也是心里惶惶,她回头看看又上棺材板盘着的小祖宗,张了张嘴,又不知道问啥,最后一拍大腿。 “哎呀,我去把人都叫起来, 让他们拿着锣上街,要是看到有人在外面晃悠就嚎一嗓子。那些百姓心脆的跟那啥似的,咱们心里有数,别再给他们吓出好歹。 要是吓麻爪了往外跑,白白丧命还添乱。” 刘氏点头,她让宋春丫留在屋里别乱跑,跟着冯老太身后去喊人。 不大的屋子,只留下宋春丫和鬼尸面对面。 “大丫姐快回来了吗?” “嗯,快了。” “那子安哥也快回来了吗?” “嗯,快了。” 宋春丫眨了眨眼,蔫蔫的挪开视线。 【补上】 李八斤和李大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敞开一年多,已经有些锈迹斑斑的城门给合上。 吱吱呀呀的声音隔绝了城内的森然的鬼气,城门刚关上没多久,数千人马规整的脚步声便不紧不慢停在了城门外。 站在城墙上往下望去,城外亮如白昼,乌泱泱的人头在人烟稀少的小县城外也让人有种大军压境的紧迫感。 李八斤两人贴着城墙边,看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脸色齐齐一白。 是刘守垣和他的师爷,跟在他们身边的四个穿着黑袍的,应该是邪修。 两人背靠紧贴墙壁缓缓滑下,止不住的咽口水,想起大牢里被刮秃了的那三个府衙来的官兵,无声对话。 “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来要人的吧?” “不可能,大人不是顾公子和齐公子拿到他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证据吗?他他他,他会不会是来报仇的?” 正想着,城门外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上面的人听着,去告诉你们县令,如果他不想让整个梧桐县的人陪葬,就把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证据啊?证据不是被顾公子他们带走了吗? 他们大人也不在,他们上哪交去? 正在李八斤和李大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丝滑地上了城墙。 黑熊头戴着草帽,直立而站,两只熊掌搭着城墙壁,低头往下看去,夜风一吹,不知从哪淘来的披风随风而荡。 “吼?” 火把照不上面,城墙下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探出的大脑袋,还以为是县衙的人,刘守垣眯眼。 这段时间他日日心惊胆战,如同丧家之犬,奔到哪里都会挨上一脚。 丢失的证据足够彻底毁了他,也足够在他上头的主子身上撕下一大口。可他已经在尽力弥补,即便这里的痕迹他已经销毁,该做的都做了。消息传出去,得到的还是只有诛杀令。 左膀右臂生了疮就会被狠心削掉,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刘守垣更知道梧桐县不比其他地方,这段时日欲进县衙寻东西的大师一踏入县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没有丁点消息。 要不是确定这段时间没有人从梧桐县离开,他早就坐不住了。 主子说了,要么拿回证据,要么荡平梧桐县,要么,他九族尸骨不存。 接连的打击和心焦让刘守垣浑身透着股郁气,双目猩红。 赵师爷快速看了他一眼,再次出声道。 “梧桐县是有高人庇护不错,可那位高人可能挡得住身后这三千兵马吗?” “一报还一报,城门一破,血洗梧桐,皆是所有因果都记在你们县令和那位高人身上!” 这是要狗急跳墙,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了。 宋长喜和宋永庆以及跟着回来的王冲的等人就是这时候赶到的。 弄清那些人的来头和来意,众人的腿肚子有些发酸。 宋家人都在宋铮那听过因果的话,方才来时,祖宗的意思也是邪修可杀,那些活人兵马不能全杀了,不然会有那什么天雷地雷的落在。 简单说,人杀多了会遭雷劈,劈一下,宋家就没有祖宗了。 但外面那些人不死,一但闯进来,无故受害的就是城里百姓。 怎么办? 宋长喜等人上了城墙,悄悄往下望去,看到下方连成一片的火把后皆心惊不已。 若是两军对垒,三千兵马倒是不可怕,可他们不是军啊,整个县衙都凑不出五十人,拿什么跟人家打?又不能让百姓去送死。 宋永庆小声问身边的黑熊。 “那个,你能联系到大丫吗? 黑熊摇摇头,人走了老远,就算它现在兽魂离体,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她。 宋永庆有些失望,这时下方又有了动静,就见那师爷挥了挥手,十几多个官兵抱来了木柱,有要撞门的意思。 见状,宋长喜踮着脚,急急喊道。 “自从来了梧桐县,我们便就没有出过县城半步,你们说的啥东西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 刘守垣抬头,声音比脸色还要阴沉。 “几位大师皆在梧桐县失踪,你敢说你们不知道?” “我,我们,我们确实不知道啊!咱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啥大师不大师的?就是刚来那会遇到三个来县衙偷官印小贼,留他们多耕了半月的地,你要是要的话,咱还给你!” 宋长喜话说完,刘守垣脸色更黑了几分,他抬手示意,后方有人搭起了弓箭。 “嗖嗖嗖——” 数十支羽箭带着火焰直直而上,吓得宋长喜脖子一缩,好在黑熊就在旁边,几个无影掌就给拍了下去。 黑熊怒了,当着它面就敢欺负主子家的后代! 熊不发威,当它是黑耗子呢? 黑熊一张嘴,一阵如超声波般的兽吼以它那张嘴为中心朝四周荡开,声音之大,震的城墙上的灰簌簌往下落,到了半空的箭矢也软趴趴地从半空掉落,惊的下方队伍稍乱。 宋长喜等人痛苦的捂上耳朵,这招威力很大,大到伤敌八百,伤自己人一千,主要是离得太近了。 兽吼声停下后,城门外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城门内的人眼睛阵阵发黑。 四个裹着黑袍的人眼神阴鸷,这才看清楚站在那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熊,一头成了气候的熊。 “难怪我们的人会相继折县城里,哼,一头熊妖而已,妖孽现世自有天收,你们又能杀多少人?就算护得住这一城的百姓又如何?别忘了,这周边的县令皆是我们的人!” “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究竟是那些东西重要,还是百姓的命重要。” “天一亮,见不到东西,我们便血洗梧桐县,这些人你们想杀便随你们杀。” 黑熊收敛了气息,一双眼睛中泛着幽光。 宋长喜有心想说东西真不在他们这,被宋永庆拉住了。 对方看似一口一声要的是顾公子他们带走的东西,但觉得就是冲祖宗来的。 他们害怕小祖宗和黑熊的实力,说等一夜,恐怕是在试探祖宗到底会不会庇护县城的百姓。 要是真因为庇护百姓而杀人遭雷劈,一定会毁了祖宗守在这里的原因。 这大概,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宋永庆示意黑熊不要冲动,既然对方暂时不会闯进来,他们先回去找祖宗商量办法。 宋长喜点头,深吸了口气。 “实在不行,让祖宗也招点鬼来吓吓他们,祖宗应该也会招鬼吧?” 招点鬼吓他们? 黑熊愣了愣,突然灵光一闪。 它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长喜一眼,重重一点头,拽着他的胳膊就下了城墙,往南城门外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长喜话给了熊灵感,他们是招不了鬼,但是能招点别的。 城外柳林村就有,好几百口子呢。 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人家说了能给一晚上的时间。 嗯,这么看来外头那些人还挺好的。 第187章 非得带着他来干啥? 宋长喜不知道熊想起了啥,更不知道熊要带他去哪,一米大几的个子挂在黑熊身上像个挂件一样。没出城时还能出溜到地上走几步,出城后熊跑疯了,他整个人脚就没沾过地。 那超乎常人的速度,一张嘴,人被熊带着跑出去二里地,方才张嘴的地方声音还没完全落下。 狂奔一路,穿村越野,等宋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进了马尾村的结界里。 深更半夜月不圆,村里到处黑黢黢一片,空荡荡,还阴森森的,毫无人气。 眼神聚焦后,宋长喜紧紧挨着黑熊,颤巍巍的小鸟依人。 “你你,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啥?” 鬼这种东西不是见过就不怕了,毕竟形态不一样,死相也不一样,不管见过多少次都怕的不行。 黑熊扭头冲他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不是你问能不能招点鬼吗? “吼~” 别担心,虽然这里没有鬼,可也都不是人,鬼不听话他们听话,凑合着用吧。 宋爹听不懂兽语,但能感觉到熊在安慰他,哆嗦着嘴试图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 “你是带我来这找鬼吧?唉,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回县衙,让祖宗做法招一些去城墙上飘着,把城外那些个人吓回去就成。” 他就随口一说,再者也没说带他一起过来找啊。 黑熊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宋长喜不想去,又不敢留在原地,没办法只能跟着走。 阴风阵阵,伴随着时不时地一声熊吼,像是在召唤什么,事实上也确实在召唤什么。 等宋爹听着咚咚咚的动静,眼见着一群冒着绿光的眼睛从朝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朝他们这边聚拢,他脑子嗡地一下,头皮止不住的发麻。 “你可别嚎了,那些是个啥啊?狼群吗?还还,还是熊群啊?” 都不是。 一道道人影快速靠近,转眼间就到了他们不远处,阴风拂过,遮着半个月亮的阴云被吹散,月光下,那是一群身体干枯,衣衫破烂,獠牙外露,指甲前伸的僵尸。 一大片,几百个。 看清楚之后,宋爹眼睛蓦地瞪大,随即发出尖锐爆鸣,把一旁的熊吓一哆嗦。黑熊只觉得背上一沉,跟着一双手死死锁住它的脖子。 宋长喜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嘴瓢了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干干.....干尸!是那些干尸!!” 宋铮跟宋家人提过这三个村的事,但是没有细说被尸气影响的那些村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宋长喜也没想到熊居然把他带这里来了,前头听说过僵尸,还以为都跟家里的祖宗一个模样呢,没想到,没想到..... 一行清泪伴着鼻涕缓缓落下,给熊嫌弃的。 地府里那么多宋家丫头都不害怕,你是他爹你还害怕? 在野兽意识里,当爹的都要比崽子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崽崽长大,这个崽爹不行。 黑熊想到春丫她爹宋永庆,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宋家的大崽子和小崽子换个爹。 伸爪子扒拉了一下,没把人扒拉下来,宋长喜搂得更紧了。 他也想有一番作为,但不是在这种地方。 试问大半夜被一头熊带着过村越野的到一个无人村子,周围还都是到青面獠牙的尸群,这个场面谁能淡定的了? 黑熊又“吼”了一声,也不去扒拉背上的宋长喜,冲一群绿眼僵尸招招手,转身就走。 听着后面咚咚咚起跳又落地地的沉闷声,宋长喜觉得每跳一下都落在了他的心巴上,往上爬了爬,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一双双尖利的指甲近在咫尺,直直对着他的后背。 又是一声惊叫,宋长喜果断放手,整个人出溜到了熊前头,走得那叫一个快。 直到出结界后,阴冷的感觉散去,见一路上尸群没有暴动,一直好生的跟在他们后面蹦跶,宋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又回头看了眼,场面依旧心惊肉跳。 “咱,咱真要带他们去县城啊?” “吼!” 黑熊理所应当的点点脑袋,当然是带他们进城去。 宋长喜张了张嘴, 这么一大群倒是能吓住城外的人,可城内也有人,那么多百姓。 这么大场面,这么大动静,别在把百姓也吓出个好歹啊。 而这时候,宋永庆已经带人回了县衙,将城外的情况和对方话都与鬼尸说了。 还有他哥宋长喜,被熊拽着一溜烟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他不知道黑熊带宋长喜去了哪,鬼尸知道,也知道了它想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他让宋永庆领人去街上巡视,让县城所有百姓回避。 “是,我这就去。” 县城不算大,城门口那么大的动静,百姓们多少察觉到了什么,街道上虽然安静,却蔓延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谁能想到,安逸一年多的梧桐县还会经历一场官兵围城,城门都一年多没关了,他们这地方别人躲着都来不及。 特别是看到有官兵慌里慌张的四处巡逻,看到谁家亮灯的就铜锣一敲,扯着嗓子嚎道。 “睡觉睡觉,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冲带人迎头而来,听到后无语。 “你这么喊他们更睡不着。” 敲锣的人叫张华,他表示睡不着就醒着呗,只要不出屋子添乱就好。 “那咋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喊这个也不合适啊。” 王冲想想也是,那就这么喊吧。 “睡觉睡觉!全城戒严,关门关窗,不许探头探脑!都睡觉!有事还有衙门呢,都睡觉!” 众官兵分出几队,提着铜锣几条街挨着转悠。 不喊还好,越喊越是有那好奇心重的偷偷爬起来西掀窗户,这时候,百姓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子时过后,一队整齐的脚步声从南城门进了县城。 “咚——” “咚——” “咚——” 那动静很奇怪,抬脚落脚的间隔很长,像是蹦跶着走,还一步蹦老远那种。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长街两旁,刚躺回床上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遍遍的百姓们再次起身,悄悄掀开了窗户一角。 然后,他们就看到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就见大街上,一群眼冒绿光的干巴尸体正伸直了胳膊整齐前行。 他们头大的出奇,青面獠牙,长长的指甲在月光下散发着凛冽的尸气,衣衫破烂,脚指甲也戳破了脚上的草鞋。 嘶—— 【补上】 一个人吸气听不太清,那么多人一起吸气动静就大的多了。 更何况是在半夜无人的街道上,聆听者还是一群对生气十分敏感的僵尸。 尸群蹦着蹦着突然停下,僵硬地抬起头,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向躲在窗户后偷看的视线。 推开的窗子“啪”地一声关上,各家屋中突然发出一阵慌乱的响动,再之后便彻底没了声。 也不知道是躲进了被子了,还是晕在了地上。 百姓没了动静,尸群却像是陡然醒过来般。 在村子里沉睡了一年多,进城后感受到这么多活人气息,怎么能不激动? 野兽般的低吼从喉咙间乍现,配上他们满嘴的獠牙和眼中对鲜血的渴望,尸群瞬间躁乱,有几只挣开队伍,快速朝紧闭的大门蹦跶过去。 “咚,咚,咚”的声音在深中显得尤为刺耳,指甲抓挠下,屋中响起阵阵尖叫,然后,大半夜睡不着的百姓终于全都被迫安睡过去。 好在黑熊和宋长喜就跟在后头,眼见要乱,黑熊怒吼了一声,声音盖过尸群的低嚎,震的那些躁动的干尸立马安静下来。 “吼~” 尸群继续规整地往前蹦跶,宋长喜直抿嘴,目露担忧地回头看去。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况,谁家好人领着僵尸走街串巷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吓出好歹来。 叹了口气,正欲收回目光,结果忽然发现巷口的黑暗处正蹲着一伙人,宋长喜愣了下,定睛一看,正是出来巡逻的王冲他们。 也不知道蹲多久,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表情,但能从他们死死捂嘴的举动中感受到他们的惊恐。 那面铜锣被张华死死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滚落在地发出点动静,好不容易过去的那群东西就会调头冲他们过来。 蹲了好一会,直到整齐落地的脚步声远远离去,原本还有些嘈音的街道彻底寂静下来,行人才浑身一软,整个人都像是水里捞出来般瘫在地上。 王冲伸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两个腿肚子直打转,声音发颤。 “刚刚,刚刚熊背上的那是宋老爷吧?” “是宋老爷。”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宋老爷前头那些人不认鬼不鬼的东西,从哪找的? 看那方向,都跟着回县衙了。 众人欲哭无泪,他们怎么办?他们还回去吗? 李八斤咬着敲锣的棒子,好想大人,大人咋还没回来啊! 大人不在,他们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宋老爷找那些东西回来是去震慑城外那些人吧?咱们,咱们也帮不上忙,要不等天亮再回去吧……” “我脚软,实在走不动道了……” 他们这边是过去了,惊吓给到等在衙门口的宋永庆等人,月光下一群干瘪枯瘦的僵尸蹦蹦哒哒而来,跳一下停一下,震的地面一阵闷响。 看清来的是什么东西后,宋永庆一行人差点原地魂飞魄散。 “我嘞个爹哟,什么东西往咱这来了?” “鬼鬼鬼,鬼啊——” 众人惊叫着后退,头一次憎恨门框上光秃秃的没有门。 好在他们第二眼看到了拨开尸群的黑熊和它背着的宋长喜。 尸群在衙门口停住,一熊一人大步而来,宋永庆脸色煞白,看看那些停在原地的僵尸,又看看他俩,扶着门框颤抖地喊了声。 “大,大哥?” 宋长喜到门槛前就给他行了个大礼,扑通一下跪得扎实。 先是两日超量的训练,城北城南来回跑,又受了极大的惊吓,他这会都有些膝无力了。 “二弟,娘呢?” 怕归怕,他还惦记着自家老娘,老太太年纪大了,生怕她猛然间看到这个场面会经不住。 听到冯老太和刘氏他们在内衙等消息,宋长喜才放心。 “进去说,进去再说……” 宋永庆赶忙将他扶起,兄弟俩相互搀扶着回县衙。 他们一走,其他人赶紧哀嚎着跟上。 救命,别留他们在门口啊! 那些东西总没人偷,看不了一点! 黑熊已经先进门找主子去了,没提前打招呼就把村民弄过来,主子应该不会生气吧? 村民是那些坏东西害的,放出去报仇而已,这样雷就不会劈主子了。 嘿嘿,宋家大崽子不在,果然只有它会心疼主子! 鬼尸自然不会生气,不然也不会让它顺顺利利把村民带出来。 若只在乎自己的因果,他就不会把自己弄成天道不容的东西。 既然它的存在已经有所意义,它的消散,也要有意义才行。 宋长喜缓了好一会,已经是丑时末,距离天亮没多久了,宋永庆问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对此,祖宗只给了一句话。 “不进则退,不退则守。” 意思是那些人被吓走,就让尸群退回村中,要是那些人不闯入也不离开,就让尸群守在城门处。 宋长喜不解。 “咱们不如让尸群打出去,把他们都逼走? 三千多口子在城门口拦着,百姓不出城,也够提心吊胆的。 况且尸群杵在那,百姓恐怕也会害怕啊。” 他都是往轻了说,从南城门过来,两边都不知道吓晕了多少个。 先祖宗却道。 “他们若是离了县城,会乱。” “对奥。” 宋长喜这才想起来,祖宗不能离开县城,那些僵尸是受他尸气影响,要是跑出去八成会不受控制。 要是攮死了邪修和狗官也就罢了,万一咬了百姓,大丫说了,那毒厉害,还能人传人,咬着咬着江州城就没活口了。 剩下的事就用不着人掺和了,奔波了一晚上,明早还得安抚百姓,宋家人和衙门的人都留在了县衙休息。 奥,王冲和李八斤那一群蹲在巷子口的除外。 …… 一夜过去,一早天刚刚微亮时,紧闭的城门吱吱呀呀再次打开,浓郁的尸气先行涌出。 听到声音,同样等了一夜的刘守垣和邪修蓦地抬眼,然后和城门内整齐站着的数百尸群对个正着。 第188章 是不想进来吗? 梧桐县阴气本就比别处重,城门一开,数百僵尸如铜墙铁壁般齐刷刷挡在城门处。僵直枯槁胳膊前伸,指甲锋利,口中两颗獠牙突出,眼中泛着绿幽幽的诡光。 这会刚入卯时而已,天灰蒙蒙的,城内弥漫出的尸气搭配那一装张的可怖的面容,足够让那三千多官兵骇然后退。 比起一头成了精的熊,一群容貌可怖的僵尸显然更加有震慑力。 静默过后,城门外突然就开始乱了起来。守了一夜的瞌睡,在看清梧桐县放出来接客的数百僵尸后荡然无存。 惊悚的尖叫声不止,还发生了人踩人的现象。 这些官兵都是刘守垣从府衙以及别的县城调来的,信心跟正规军营的军队天差地别,更何况就是驰骋战场的将军遇到这一幕也未必招架得住。 刘守垣吓得直接就从马上掉下去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事实上他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已经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 尸群虽然衣衫破烂,不难认出他们原本都是梧桐县里的百姓。 一年前邪修对沉睡此地的鬼尸动手,玄棺破土而出,尸气泄露,天降异象,造成数百村民惨死。沾染尸气的百姓发生尸变,若不是鬼尸短暂清醒及时将村子圈起,如今梧桐县乃至整个江州城都会变成尸城。 有顾虑的一方总会绊手绊脚,否则也不会让邪修得逞。 而这其中,少不了刘守垣在里面推波助澜。 上任县令失踪,扣下齐县令递向朝廷的折子,一场大雪粮食衣物短缺,百姓伤的伤死的死,走投无路之下去江洲城求救,却被他下令原地射杀。 一桩桩一件件,若说普天之下有谁更适合向他们索命,就是眼前的尸群。 一报还一报,但凡他不助纣为虐,这恶果的回旋镖今日也扎不到他们身上。 要是鬼尸不管不顾把僵尸放出城去,那三千兵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可梧桐县外不只刘守垣一人,他尚能在邪修保护下逃走,剩下的都是些无辜者。 真为了泄愤不管不顾,他们跟刘守垣也没什么两样。 守着即可,看谁最先沉不住气。 梧桐县是鬼尸的地盘,只要邪修敢进城门,鬼尸绝不会留他们活口。 可城里有僵尸,让官兵杀进去就是纯送死,要么被活撕不留全尸,留全尸的也会成为尸群其中之一。 没有任何威胁不说,进去给人又送食物又送帮手。 可想而知,邪修面具下的脸色有扭曲。 黑熊站在城墙上,俯着脑袋往下看,时不时发出几声渗人的笑,头一次嫌弃自己年头不够,说不了人话。 “吼!” 听到动静,四个邪修将视线从尸群上挪开,抬头,眼睛死死盯着它,恨不得冲上去将之碎尸万段。 “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 “吼!” 嗯,你们倒是进来啊,怎么不进来了,是不想进来吗? “哼,不将东西交出来,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那人看向地上的刘守垣,声音冰冷。 “见过那么多龌龊事还如此大惊小怪,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善类吧?” 刘守垣瞳孔发颤,努力收回目光,对上邪修阴鸷的眼神时心中一抖,师爷忙上前将他扶起,强行镇定地回头吼道。 “都稳住,不要惊慌!” 怎么可能不惊慌,官兵没见过僵尸,但不妨碍他们害怕怪物,更不妨碍他们从那些怪物身上感受到毫无人性的杀意。 “大大大,大人,他,他们?” “我们....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啊.....” “大人,求您饶了我们吧大人.....” 有人带头,所有人都相继跪下,丢下兵器冲着刘守垣不断磕头,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 都不是傻子,对付人他们可以上去拼一拼,那都不是人啊,上去就是白白送死。 “闭嘴!废物!一群废物!” “朝廷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这般求饶的?废物!一群没出息的废物!” 玛德,你有出息你去啊。 朝廷养着他们是让他们各司其职的,拿着同样的例银,凭什么他们上赶着去送死? 不管他怎么说怎么骂,官兵就是跪地上不起来,一个劲的求刘守垣放过他们。 跟长地上似的,被踹也不起来。 疼跟死之前,他们还是知道哪个轻哪个重的。 刘守垣又气又怒又着急,时不时抬眼去看端坐马上的黑袍人。 四人交换了几番眼色,其中两人深深看了城门内的尸群一眼,随后驾马离去。 城墙上黑熊远远看着,不懂他们想干什么,但总归没好事。 四下看了看,它蹲下去从城墙上抠了两块青砖,对着骑马远去的两人“嗖嗖”两下。 刘守垣一惊,急忙高声提醒。 “大师当心!” 声刚落下,半块砖头带着破空声直冲他脑门就去了。 凄厉的惨叫声起,温热的液体四溅,钻心的疼痛下刘守垣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直直朝后倒去,被一帮的师爷眼疾手快扶住。 “大人,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大人?” 有官兵伸长脖子看了眼,脑浆子都快出来了,你说怎么了? 师爷惊恐地抬头,就见黑熊又把手里的砖头掰了一块,直直朝他扔去。 “嗖——”地一一声。 他下意识一躲,他是躲过去了,转头又砸上了刘守垣的脸。 一声闷哼,人终于昏了过去。 领头的晕了,可让身后的孝兵们寻到了机会。 几个官兵人起身从赵师爷手里抢过刘守垣调头就跑,眨眼间三千兵马往后撤了几十米远,只剩下师爷和那两个坐在马上的黑袍人还在原地。 师爷脸色发白,浑身抖如筛糠,只有他和刘守垣知道,如今的话语权根本不在刘守垣身上。 在四个邪修眼里,他们的死活跟那些官兵一样无足轻重。 好在,剩下的两个黑袍人并没有死磕,调转马头也朝后退了退,赵师爷赶忙踉跄着跟上。 城墙之上,黑熊抬着嘴筒子,一脸骄傲。 不过人虽然往后撤了,却没有完全离开。 天亮后宋长喜鼓足勇气过来看了一趟,距离城外不远的兵马让他有些揪心。 更让他揪心的是城门口站着的尸群,今日天光大亮了街上都还没有动静,八成是经过昨晚上百姓不敢出来了。 这样也好,只希望事情没结束之前城里百姓们都躲在家才好。 县衙内,冯老太开始了棺材打卡行为。 一早起床过来看看,孙女醒了没。 吃了早饭过来看看,孙女醒了没。 中午端着碗过来看看,孙女醒了没。 下午去街上挨家挨户安慰完回来看看,孙女醒了没。 “大丫啊,先把你哥放一放啊,赶紧回来吧,奶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