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玫瑰又乖又欲,撩成白月光》 第117章 周戎真的死了,不是梦 闻之炀带着怒气直截了当。 别说什么不小心、意外,大哥他不想给安柠看,有的是方式方法搪塞过去。 安柠能受刺激晕过去,只能是大哥的默许造成的! 闻屹森仿佛没听到质问,吸了口烟,呼出的烟雾隐没了他模糊不清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闻之炀满肚子火,“闻屹森!你怎么能给她看这些!” 这会对她造成多大打击,他想不到吗?! “没别的事就下去,宴厅那边你帮着爸善后,柠柠这边有我。” 事情没搞清楚,闻之炀怎么放心把安柠扔在这! 他强压着动手的怒意,注视着自己的兄长。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闻之炀的敏锐,并不比闻屹森逊色多少。 “你跟我打听周戎的事做什么?” 过往的一幕幕,纷至沓来。 大哥他对安柠的照顾、偏心,凡事亲力亲为的反常,在国外时两个人单独的视频…… 以及他现在的表现,不像是气恼妹妹偷偷谈了恋爱,倒像是—— 被心上人抛弃的妒夫! 他在吃醋、嫉妒! “哥你……” 闻之炀像被雷劈了,惊怯后退半步,“你对安柠…你、你喜欢她?” 闻屹森不语。 沉默即是默认。 闻之炀难以置信,保护安柠的本能让他怒而上前。 他揪住他最敬爱的大哥的衣领。 “你疯了!她才十八!” 闻屹森抬眸,“没有哪条明文规定,我比她大十岁就不能爱她。” 语气冷静而坚定。 太过震惊,闻之炀几乎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他介意的不是年龄差,而是他们之间心智的差距! 安柠天真单纯,大哥他老谋深算、手段狠辣,安柠斗不过他! 假使有朝一日大哥不再喜欢安柠,厌倦烦腻,等待安柠的是什么? 闻之炀想都不敢想! 他急吼道:“哥,安柠不是随便玩弄的对象,她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样!” “她是妹妹,是家人!” “我们这个家才刚开始变好,你难道要把这一切都毁了吗!” 如果没有安柠,他们这个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死的死散的散,哪来的现在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大哥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闻屹森甩开他领口上的手,慢条斯理整理褶皱,淡声说: “我爱她,想和她在一起,不是最近一两天的事。” 闻之炀介意担心的事,老爷子一早想到了。 除夕那一整夜的敲打,没让他松口,换来了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妥协。 “不是有人说过,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感情吗?” 闻之炀警惕:“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无需知道。” “你只需知道你要做的,是管好你的嘴。” 不要在安柠痛失所爱时乱说话,造成她对他的防备和误解。 他已经迟了一步,接下来,绝不容许出任何差池! 闻之炀不语。 这件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不可能放任安柠陷入被动! 作为兄长,闻之炀的想法瞒不过闻屹森的眼睛。 “北美那边,医药注资的事一直是你负责,那边缺个主持大局的,你准备准备,今晚出发。” 闻之炀猛地抬头。 疯了。 大哥他疯了! 为了得到安柠,他要把他这个亲弟弟赶出家门! 翻脸无情,如果他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他会让他一直留在北美,见不到安柠! “阿炀,你不必这么看我,这件事,爸他早已经知道了。” 闻之炀愣住。 老爷子默许了? 合着三个人里面,就他蒙在鼓里?! “而且我比你更疼她、爱她。” “我不会伤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人死不能复生,只有尽快认清现实,忘记那个死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闻之炀紧握双拳,道理他都懂。 周戎死了,归根结底,并不是一件坏事。 那个心机深沉的穷小子,配不上安柠。 而大哥,平时对安柠除了照顾和呵护,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事。 否则,安柠不会张口闭口都是大哥最好。 思想疯狂斗争,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敢做一丁点对不起她的事,闻屹森,到时候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如果没有安柠,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真等到了要给安柠撑腰那天,他就算命不要了,也要给她争一口气! * 安柠睁眼醒来时,人在自己的房间。 清早时分,窗户半开,外面有鸟叫声吱吱喳喳。 手机闹钟在枕头边‘嗡嗡’震动,将安柠好似断了片的思绪,重新接上。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坐起来,打开门往外跑。 外面客厅,大哥在餐桌边,听着早间新闻在吃早餐。 “哎呀,安柠小姐醒啦?” 吴妈端出一锅海鲜粥,笑容慈善,“洗漱了吗?洗了就快过来吃早饭吧。” 大哥抬眸看着她,目光平和。 安宁、平静,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那好像……是场梦。 安柠瞬间如释重负,她快步跑上前,拉开闻屹森旁边的座椅,坐好抱住他的胳膊。 她实在急需抓到些什么,来驱散心中的惊慌不安。 大哥无疑是她最渴望的安全感的来源。 “大哥!吓死我了!” “我刚才做了个超级恐怖的噩梦!梦里都是血!” 她语无伦次,“我有个同学叫周戎,我梦见他出了车祸,太吓人了,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都是反的对不对?周戎他肯定是要走大运了?” “他怎么可能死呢?我一会得给他打个电话……” 安柠絮絮叨叨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过去多久,她起身,见大哥正在看她。 闻屹森不说话,静静的,眼神沉重,夹带些怜悯和同情。 安柠一僵。 恰好此时,财经新闻的主持人播报前一天的股市动态。 日期钻入耳中那一瞬,有画面在安柠眼前一闪而过。 刚刚经过梳妆台的时候,珍珠项链不在首饰盒里,被人摘下随手放在台面上。 它不该在那的。 那是大哥给她准备的周年庆礼物。 她一拿到手很小心收了起来,怕有闪失周年庆那天戴不了。 脖子上,忽有项链戴久了沉甸甸的重量感。 安柠意识到,项链她已经戴过了,不是试戴一会就摘下来,是戴了很久。 闻氏四十周年庆,是昨天的事。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梦。 第118章 大哥,是我害死了他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梦。 周戎他,不在了。 庆幸的笑容,冻结僵硬,分崩离析变作泪水夺眶而出。 …… 闻屹森在安柠的房间角落找到了她。 小姑娘蜷缩在墙角,没穿袜子,哭着睡着,脸上有泪痕未干。 甚至连两鬓头发都是湿的。 她哭了很久。 闻屹森悄无声息走过去,垂眸注视着安柠哭红哭肿的眼睛。 即便在睡梦中,她也不得安稳皱着眉,眼角时而有泪珠溢出。 闻屹森深吸一口气。 难以言喻的心疼,令他呼吸艰涩,同时嫉妒也在嘶叫。 周戎的生平资料,他拿到了。 坎坷、穷苦、平平无奇。 也许是同为男人,也许是互为情敌,他在周戎身上,捕捉不到任何闪光点。 无论从哪方面看,周戎都配不上安柠。 两人唯一相似的,是同病相怜的苦难。 一个无父无母,一个父不详母亲早逝。 两人身边,都没有血亲守护。 是否在小姑娘眼里,她和周戎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才会喜欢上周戎,笃定她永远不会嫁给他。 他从一开始就被她排除在外了吗? 闻屹森蹲下身,极小心地将安柠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那双总入他梦,激起旖旎的小脚,他总算有机会触摸到。 却是一手冰凉。 闻屹森皱眉,放眼一圈没看到袜子,他起身去寻找。 他对少女的房间并不陌生,他来过许多次,在这听她说过许多她在学校的乐事。 可也不是事无巨细样样都清楚。 他一向尊重她的隐私,哪怕控制欲再难克制,他也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来。 他想给予她自由呼吸、成长的空间。 想抚平她年少时受过的苦,想她后半生快乐无虞,让她每每回忆起来到闻家、乃至他身边,都感念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闻屹森不后悔自己给安柠的自在,但他恨极了自己的疏忽,后悔自己没能面面俱到。 他早该掌握她的一切动态的。 他早该在周戎接近安柠时,就把人除掉! 如果他早下手,她必定不会遭受现在的痛苦。 几分钟后。 闻屹森从放内衣的下一格抽屉里,找出棉袜。 蹲在床边,给安柠穿好。 在他拉起被子,轻轻盖上时,安柠突然被惊醒。 安柠一睁眼就看到大哥站在她床边。 噩梦的影响依旧庞大,惊魂甫定,大哥温柔沉静的目光像极了一种救赎。 闻屹森不意外她会突然醒来,因此并没有做贼心虚的慌乱。 “马上就要到月中了,小心些别着凉。” 每到月中,是她的生理期。 关心的话语,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沉重的悲伤苦痛,总会在见到自己最依赖的那人时,决堤失控。 安柠扑进大哥怀里,放声大哭。 “大哥,我好难受……” 闻屹森环住小姑娘颤抖的身体。 她实在纤瘦,一只手臂就能圈住腰身,另一只手轻缓抚摸着她的头发。 “哭吧,哭出来会好很多。” 安柠鼻尖通红,嗓子早不知什么时候哑了。 “大哥,是我害死了他!” 闻屹森就知道安柠会把一切罪责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对周戎的恨又重了几分,温声说: “柠柠,没有谁害死谁,车祸是一场意外。” “昨晚我派陆城查了,事故的原因,是驾驶员违规超载装运货物以及疲劳驾驶,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可如果我没邀请他来,没有一遍遍催促,他就不会出事!” “闻氏集团总部,和周戎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平时他从不会往这边走,如果不是我找他,他不会来这,就不会死!” 那也是他自己不小心。 否则路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撞了他。 对于这场灾祸,闻屹森没有半点同情。 不将心里真实想法说出来,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安柠接受不了周戎的离去。 此时此刻,愧疚、后悔,不亚于前世濒死那刻,令她宛若被凌迟。 这难道也是惩罚吗? 是她太贪心了吗? 如果她不去招惹周戎,他日子可能过的艰难点,但绝对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他一时隐忍过后不用惹上麻烦,不会被赵一成针对,不会被欺负、挨打。 她早该离他远一些的。 “都是我的错……大哥,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太贪心!” 沉痛的悔恨压倒一切,过往的回忆失去美好令人暖心的能力,变作一把把森冷的刀子。 譬如山楂糕。 安柠前天才从甜品店老板那得知消息,年前她吃到的山楂糕,是周戎做的。 他生活已经够苦够累了,书包破了不舍得换,衣服短了小了也不买,他没钱给养母买药,曾为了一个摔坏的梨跟她翻脸…… 明明他生活捉襟见肘,可他宁愿忍饥受冻,也要花大价钱去换一个配方、去买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材。 仅仅为了满足她一时的口腹之欲。 她本想在昨天见到他的时候,问他为什么偷偷做了却不说,问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现在却连当面说一声感谢都做不到了。 安柠的哭声撕心裂肺,思及缘由,闻屹森心中不快。 “柠柠,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哥不想说节哀这类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你。” “但周戎的离开是事实,你的生活还要继续往前走。” 煞风景说这些话,显得他冷血,但有些事,他不得不严防死守。 殉情。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有些极端。 但对于安柠这至纯至善的小姑娘,极有可能会为了心爱的人,放弃生命。 “大哥知道周戎对你很好,他为人勤奋、刻苦,他为你做了很多,正因为他待你好,你更应该代替他好好活下去,让他放心。” “大哥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写人死后灵魂不会消亡,有人去往天堂,有人会下地狱。” “天堂上的人,会摆脱尘世间的一切痛苦,贫瘠、疾病、丑陋……” “他们会变成他们最理想的样子,在没有悲伤和痛苦的地方,继续生活,等待他们思念的人到来。” 安柠心微动。 贫瘠、丑陋……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周戎将不再自卑。 而他们,终会再见。 第119章 一年后 “柠柠,不要让他在天上不得安宁,你哭的这样伤心,他看了只会难受。” “你难道想让他在承受了分别之苦的基础上,再为你担心着急吗?” “他没办法安慰你,假如他从前是真心对你好,他一定不会希望你为他哭泣,更不想见你因为一场意外自责愧疚。” “柠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他,你会怪他吗?” 安柠咬唇不语,眼泪仍然不停往下坠。 闻屹森只字不提两人谈恋爱的事。 哪怕他在无人之处恨得面目狰狞,也必须装不知道。 想趁虚而入,他必须伪装,之后才能攻下她的心。 闻屹森不否认自己的卑鄙,他从来不是个清白良善的人。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他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柠柠,替他活下去,去把他的责任担起来。” “周戎他还有养母要照顾不是吗?” “还有他的后事,也需要你帮忙去处理。” …… 之后的日子,闻屹森代替安柠做了很多。 妥善安置了周戎的养母。 也为周戎在佛光普照的寺庙选立了往生牌位,供奉香火。 一个死人。 一个再也没办法和他争抢的死人。 他不会跟他计较太多。 所谓的天堂、地狱,不过是他杜撰来安慰安柠的。 身为无神论者的他,深知人死了和一捧灰没有区别。 但只有这么做,小姑娘才会记住他的好。 闻屹森原以为,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安柠就会慢慢释怀。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盛夏来临,安柠的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在替周戎选好墓地入葬之后,她毫无征兆突发一场高烧。 人烧得整整三天没醒,几次送入急救室抢救。 急坏了老爷子和远在北美的闻之炀。 而当她醒来,她突然放下了一切。 只字不提周戎,也不提那场车祸,她笑吟吟的,捧着雪糕,在草地上追着鹦鹉奔跑…… 看似无忧无虑。 只有闻屹森知道,她什么都没放下。 因为放心不下,庄园里装满的隐藏监控开始启用。 他看到了她在没人的地方无声的哭泣。 也看到了她经常性的陷入恍惚。 情绪被她压制、掩藏。 她不想再麻烦他们,不想他们再替她担心。 善良纯稚的她,背负不起一条人命的重量。 她懂事得过了头。 林南叙听说后,出主意说:或许换个环境,逃离伤心痛苦之地,可以更快走出来。 于是这天,闻屹森收拾好行囊。 “柠柠,陪大哥出去走走吧。” …… 忽而夏将往,忽而夏将至。 一年后。 晚上十点的小江南,纸醉金迷。 帕加尼轰鸣声如同猛兽啸声,车身离弦之箭般穿过十字路口,一个漂亮干脆的漂移,停车在小江南门口。 车门打开,女人小腿纤细,脚踩一双裸色红底细高跟,身形轻盈纤细,微卷长发披肩,红唇黑发,明艳动人。 摘了墨镜,钥匙抛给泊车小哥,安柠直接上了三楼。 安柠推开包房门时,入耳就是男人撒酒疯的笑声。 大笑的是今天做东请客的林南叙。 不知什么事让他爽了,他催促: “快快快,该谁出牌了,磨磨唧唧天该亮了!” 一群男人正在牌桌上,一屋子乌烟瘴气。 抽烟、喝酒,倒是没见女人,玩的还不算出格。 屋子里的都是熟人。 一进门,安柠就和大哥对上眼。 他散了会就来了这,西装不知扔去了哪,只剩件白衬衫,扣子解开,露出胸前若隐若现的胸肌。 他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早上她帮忙打好的领带,歪歪扭扭挂脖上,见她来了,倚着沙发靠背也不起身,邪里邪气和她对视。 一副斯文败类的坏样,多年前的传闻,可见一斑。 再旁边,分别坐着林南叙、叶静生、周韫几人,缺一个江至峤这伙叱咤风云的人就齐了。 安柠没理他们,径直走向大哥。 “什么生意,要在这地方谈?” 安柠一过来,闻屹森就拉着她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微烫的大掌抓着她的手不放。 “陆城跟你说我谈生意?” 安柠没搭话,看似不悦,明眸一扫看向歪着脑袋冲她笑的林南叙。 这才是真醉鬼,一脸傻相。 叶静生起身去开窗,周韫自觉掐了烟,似乎想替闻屹森找补,拆台说: “你南叙哥又失恋了,哥几个陪他说道说道。” “又失恋了?” 安柠惊讶看过去,漂亮的眼睛仿佛无声在问:南叙哥你这是第几次被甩了? 林南叙眼睛一翻,倍感无语。 只顾闻屹森,不管他死活是吧。 但安柠也不是外人,他不怕被她笑话。 抄起酒杯又咽了一大口,“对,你哥我又被甩了,被甩第五回了行了吧。” 他也是纳了闷。 他长得不差吧? 要钱有钱,一掷千金的事没少干,床上功夫也不差,怎么身边的女人都待不住? 他这如沐春风的暖男,怎么就不如闻屹森那冻人的冰坨子往那一坐魅力大? 林南叙现在看闻屹森碍眼,问安柠: “替你大哥打两把?” 快把人从他眼前弄走! “不打。” 安柠扫了一眼大哥的牌。 这人今天的手气够臭的,一手的烂牌,一把牌放得毫无章法,她脑子转出花来也赢不了。 但看林南叙这架势,似乎也不想散场。 他说:“那你在一边干看着?不玩你来干嘛?” “我来接我大哥。” 林南叙不搭腔,装没听见,“快点快点,该谁出牌了!” 安柠退一步,“玩完这一把我们就走。” 林南叙直接不说话。 其他几人对于去留没意见。 今晚上,林南叙做东,其余三人算陪客,一晚上输得裤衩子都快没了。 几人都是高手,明里暗里动些手脚,该让的让,陪玩性质拉满。 安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这一局结束。 结束得倒是快,但赢得是大哥。 安柠惊奇,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睛睁大,来了些探究的兴致。 “怎么你一来他就赢?” 第120章 大哥醉酒 林南叙指着安柠,他一手大小王没了用武之地,心里颇有微词。 叶静生几人看破不说破。 怎么突然赢了? 小姑娘来了,闻屹森自然不可能在她面前输。 反败为胜,绝地反击,在闻屹森这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林南叙喝晕了,脑子转不过来弯,盯着安柠说: “你是不是单独给他开好运buff了?下把你来我这边坐,给你哥我开!” “过来!” 安柠瞧着酒鬼就头疼,“说好了打完这一局就放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 “赢一局就想跑?没这样的道理柠妹妹。” 安柠偏头看大哥。 他算是这群人里的领头,说话最是管用。 但他眼里含着笑,也不说话,眼神似乎在问她要不要过去。 喝多了? 还是玩上瘾了? 他忘了自己早些时候说了什么? 安柠打牌的本事不差,但新开一把要很久才打完。 想赢得算牌、一步看三步……她更嫌麻烦,回去晚了,大哥明天飞北欧,又得头疼。 她本就是‘接了命令’来接他回去的。 但南叙哥又失恋,这么丢下他也不好。 “换一样。” “换一样?换什么?” 玩什么林南叙没意见,只要是和安柠玩。 眼睛往边上一瞥,“摇骰子?” 这倒是直接,输赢立见分晓。 “可以。” 林南叙得了准话,玩心大起,巴巴去拿骰子。 安柠跟在后面:“玩可以,咱们得先约法三章。” “怎么约?” “首先南叙哥你得说话算数。” 林南叙笑:“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安柠:“你就说你说话算不算数吧。” “算!怎么不算 !” 安柠回头,“你们可都听见了,他说他说话算数。” 几人都是笑。 仍然记得一年多前,聚会上,闻屹森把小姑娘带来给他们认识的场景。 那时的安柠初来乍到,怯怯地躲在闻屹森身边,说话细声细语。 无聊了也不敢吭声,偷偷一个人喝饮料,等他们事情谈完。 这一年多过去,小丫头脾气明显见长。 不仅敢明着来要人,还拉他们一起入她的伙。 安柠:“南叙哥你要是输了,大哥我要带走,你要是赢了,我留下陪你一起喝。” 林南叙被逗乐,“这可是你说的,输了留下。” “我说话一言九鼎!” 叶静生在旁勾着唇摇头,小丫头中计了。 林南叙刚被甩,一肚子蔫坏,逮谁折腾谁,不可能轻易放人。 而且这玩骰子,这一群人里边,除了闻屹森,没人是他的对手。 本事属于是要几得几了。 但看闻屹森,看着小姑娘羊入虎口但笑不语,似乎稳操胜券。 也是,就算输了又怎样,他能给小姑娘撑腰。 安柠是想快点走不假,但情绪价值也给提供。 第一把。 她摇了三个一、一个三、一个四、一个六。 七零八散不成章法,一看就是外行,大小全是听天由命。 这实在没压力。 林南叙乐了,摇完开盖,俩二、俩三、俩四。 安柠出师不利。 这还是林南叙有意让着她的结果,点数悬殊没拉那么大。 林南叙逗她:“输了不许哭啊,你大哥打人下手贼狠,柠妹妹你可别变着法的折腾我。” 安柠笑着提醒:“南叙哥你别忘了,输了可要放大哥走。” 林南叙手指着安柠冲边上人笑,“嘿,小丫头嘴硬着呢。” 第二把,安柠依旧是外行的架势,摇了20点。 林南叙有意逗她玩,故意摇了14点。 两局下来,林南叙比安柠少两点。 他故作哭状,可怜兮兮卖惨,“柠妹妹好生厉害啊,让让哥哥吧?手下留情呐……” 喝多了的醉鬼,说话混不吝的不正经。 安柠看了眼大哥,放平时,大哥一脚就踹过去了。 但今天,这人歪斜坐着,哪还有平时稳重的样子,也是醉鬼一个。 看来是真喝多了。 安柠不想再耽搁下去,没再藏拙。 这下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 她装骰的动作,一看就老练,骰子在摇盅里撞声响亮,引得几个男人惊讶屏息,面面相觑。 安柠今天为了‘演戏’撑气势,特地穿了高跟鞋来的。 她身高在这一年里又长了些,高挑纤细,凹凸有致,实打实的衣架子,配上红唇淡妆,张扬中透着些让人臣服的明艳。 叶静生突然想起差不多两年前,见安柠第一面时的场景。 小姑娘瘦小枯黄,待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 瘦豆芽一样可怜,安静,卑怯,存在感极低。 那时候,闻屹森对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满心想着麻烦,成年了就把人打发走。 任谁也想不到,她能长成一朵美颜不可方物的小玫瑰,自信又明媚。 这其中,闻屹森功不可没。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 自从那个叫周戎的少年去世之后,安柠就患上了心理疾病,失眠、惊醒、梦里时常在哭。 是闻屹森放下工作,带着她四处散心,寻医问药。 安柠的病好没好,他们不清楚,但爱和呵护,闻屹森绝对给足了。 否则安柠不可能成长成今天这般模样。 骰子摇完,在桌上落定。 一开盖,居然是六个6。 林南叙大意失荆州,没料到小丫头有真本事在身。 敢情前两把都是逗他玩呢! 他气笑了,瞥了眼闻屹森。 半醉的男人懒洋洋翘着二郎腿,展臂倚在沙发上,眼神迷离看着他的小姑娘,眼神里俱是骄傲纵容,迷恋也可窥见。 林南叙舌尖抵了抵牙根,瞧他那不值钱的样,这家伙把看家本事都教给安柠了吧! 林南叙耍无赖,“虽然我输了,但你也不能走,你大哥喝多了,我还失恋呢,哪个哥哥重要你自己选吧!” 安柠相当无情,“又不是第一回失恋了,再来两回,南叙哥你保准刀枪不入,立地成佛!” 别看他现在挺难受的,真心拿没拿出来用过,只有自己知道。 谈情说爱玩的性质更多,别人也不是傻子。 安柠一副勘破一切的样子,林南叙嘴角一掀,“嘿这死丫头,白疼你了!” “得得得,就闻屹森这老狗你最宝贝,牵着他走吧!” 安柠朝大哥身边走去,经过林南叙身边时,语重心长说: “南叙哥你要真难受,真想成家,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林南叙气的脑壳子疼,主动替他们开门,赶人,“管好你大哥吧,他比我还老!” 安柠抿唇,南叙哥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没办法了。 安柠在大哥面前弯下腰,喊他,“大哥,我们走了。” 第121章 上了她的床 闻屹森瞧着小姑娘的眼睛,她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说‘别装了’。 叶静生打眼一看,突然懂了什么。 他就说呢,好好的小丫头气汹汹杀来了,闻屹森以前可没少夜不归宿。 原来是俩人唱双簧呢。 不过今晚这一出,指不定谁算计了谁。 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 “大哥,头疼不疼?” 上了车,安柠给大哥系好安全带。 闻屹森坐副驾驶,右手撑着半开的车窗,按着太阳穴。 这是他酒后头疼惯有的样子。 车里酒味不轻,安柠叹了口气,看他这样子,索性不问了,车子偏离原定路线向左转弯。 到了目的地。 “大哥,你在车上等我一会,我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闻屹森见是24小时超市,开车门下车: “和你一起。” 这一年多的习惯,只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她走哪他跟到哪。 安柠习以为常,让他下车醒醒酒也行。 安柠哪知道大哥醉是装的。 他想让她管他、凶他,提前进入妻子的角色,仅此而已。 下了扶梯,闻屹森问:“买什么?” “豌豆苗。” “买豌豆苗干什么?” “做醒酒汤。” 安柠哄孩子似的,有耐心的有问必答。 闻屹森在她身后看着她挑挑选选,眼波专注,闪烁着眷恋。 这时间,超市刚好迎来一波加班白领的下班潮,人很多,超市里吵闹起来。 售货员走到闻屹森身边,向他推销手里的娃娃。 “家里没孩子。” 售货员面色有些尴尬得走开,转而向另一名路过的顾客介绍。 那顾客牵着个小男孩,似乎很感兴趣。 “这款抱枕娃娃大人小孩都可以用,里面有很多中药舒缓成分,面料采用母婴级别天然纯棉布料,柔软亲肤……” 不知哪句话打动了闻屹森,他开口: “真有用?” 本以为早走了的人忽然说话,售货员被吓一跳。 “先生您说什么?” “你说这娃娃可以助眠安神?” “……啊,对!是的,这娃娃……” 售货员把刚才推销的话又说一遍。 放平常,闻屹森是不听这些说过一遍的废话的。 但今天,他似乎很有耐心。 安柠买完豌豆苗,又买了些其他配菜,称完重才发现大哥人不见了。 心慌找了一圈,确认了好几眼,才确定那个抱着超大号快有她一人高娃娃的男人,是她那一个人提及就害的别人胆战心惊的大哥。 她推着购物车走过去,“大哥?” 闻屹森偏头看她,不仅违和还滑稽的茫然表情,惹得安柠想笑。 没想到大哥发起酒疯来,性子也变了,又软又呆。 安柠憋住了笑,想把娃娃拿走放下。 没拿了。 闻屹森抱得很紧。 这娃娃,闻屹森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 刚才那售货员说的不管是真是假,每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不仅可以安眠助睡,长期抱着睡觉,还可以适当促进多巴胺和爱情荷尔蒙的分泌,舒缓紧张情绪,安抚心情。 哪一个作用她都急需。 僵持到最后,安柠只好任由大哥抱着娃娃去付款。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的豌豆苗买对了,解酒汤今晚必须喝。 就是不知道第二天大哥醒来,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毛茸茸的大娃娃,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谁知一到家,大哥二话没说就往她房间走。 安柠在后面追,“大哥,你走错了,你房间要上电梯的!” 闻屹森像是没听到,大步流星往前走。 熟门熟路走进安柠的房间。 他把自己的娃娃放在地毯,然后手脚利索的把二哥送她的娃娃全扔一边,还一脚踢走一只,大摇大摆放上自己买的。 超大的娃娃和他人一样霸道,占了床的大半。 安柠:“……” 情绪复杂。 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 原来是买给她的吗? 大哥他即便喝醉了,心里也挂念着她。 这世上,她再找不到比大哥对她还好的人了。 这一年来,大哥对她的照顾历历在目,她铭记于心,全部记得清楚。 他带她爬过雪山,见过高山杜鹃的盛开,极光的璀璨炫目。 他带她去过空气稀薄的高原,呼吸狭促,大脑反而变得清醒。 他带她踏过一片接一片新的土地,吃下不同口味的食物,认识不同的人,颠簸在马背上,和世界建立新的链接。 他努力将她从逼仄窒息的过去,拉出来。 他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愿意给她。 这是这一切发生之前,她不敢奢望的。 他的时间太过宝贵,他身上的担子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可他依然在一切重中之重里,选择了她。 她只想在他心中有一小块容身之地就行了。 而他,却早就愿意舍命救她。 安柠煮好醒酒汤,大哥已经在她床上趴着睡着了。 “大哥,醒醒,喝点醒酒汤再睡会舒服一些。” 手轻轻落在他肩膀上,闻屹森皱着眉,头撇向另一边,似乎是嫌吵。 安柠放下汤碗,尝试把他身子翻过去。 只是她低估了男女之间体重和力量的悬殊。 忙了半天,床上的人纹丝不动,安柠反倒累得不轻。 “大哥,你醒一醒!” 最后还是免不得把人吵醒。 叫了几声,他睁开眼,迷迷瞪瞪认出她,抬起手想揉她脑袋。 “柠柠……” “是我!大哥你待会再睡,先把醒酒汤喝了。” 他听懂了,自己翻过身去,枕着娃娃,方便安柠给他喂醒酒汤。 醒酒汤的味道,并不怎么美味,他依旧乖顺喝下。 安柠松了口气。 这醒酒汤很管用,喝下去最起码他明天不会头疼。 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安柠是不指望了,她现在愁着怎么让他洗澡。 不是嫌他脏,但他身上的烟酒味道真的很大! 第122章 抱着她睡 她又试着叫了几声,“大哥?大哥!” “大哥,你起来洗澡去!” “你臭死了!” 他似乎是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冲她笑了笑,立刻睡死过去。 安柠无计可施,只能去接水拿毛巾。 一切准备好,她把他领带解下,袖扣摘掉,脱下都是酒味的衬衫。 直到这一刻,安柠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拿着湿毛巾擦完胳膊、脖子、胸口。 等她洗完毛巾回来,想要再往下擦时,男人流畅又极有力量感的腹肌忽然撞入了视线之中。 不经意擦过男人肌肤的尾指,像是火柴摩擦被点燃,烫得安柠缩回手。 这时再看大哥,宽肩窄腰,胸腹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一切都变了味道。 悍野的雄性气息,让她登时打消了原本计划脱他西裤的想法。 闭着眼睛,快速擦了两下腰腹,草草了事。 安柠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出了一身汗。 脸颊有些烫,热的她迫不及待想去冲澡,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放大了十倍百倍。 安柠一个激灵,也不知哪里来的心虚,拿到手机就接了。 是二哥。 “就知道你还没睡,玩什么呢?你那边快十一点了吧?” 安柠穿过落地窗,去了院子里。 初夏,院子里绿草如茵,头顶月光明亮,夜风吹在身上还算凉爽。 安柠走远了些,“没玩什么,刚才刷剧了,正想去洗澡你就打来电话了。” “二哥你那现在是饭点吧,吃饭了吗?” “正要吃。” 闻之炀一听妹妹的声音,底下人办事不力让他恼火一上午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有些话,他也只想跟安柠说,关好办公室门,啰啰嗦嗦一改人前的凉薄凌厉,向安柠吐槽。 安柠听了想笑。 满打满算,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二哥了。 上一次见他,是去年秋天,大哥带她去北美半工半玩,见面吃了顿饭。 二哥他忙到连除夕都没能回来,一家人隔着大洋,仅靠视频通话说了会话。 二哥累成这样,安柠也是心疼。 近一年大哥拨出时间陪她,相应的一些集团里的重担,就落在了二哥身上。 都是因为她,二哥才突然这么累的。 真正苦不堪言的事,闻之炀不舍得说给安柠听让她跟着操心。 及时收了话题,他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安柠,大哥他对你好吗?” 一提大哥,安柠条件反射想起大哥有力起伏的腰腹。 脸上刚被夜风吹走的热意又爬了上来。 “安柠?” “啊?”安柠回神,装得淡定,“信号有点不太好,二哥你说什么?” 闻之炀没多想,“我问你,大哥对你怎么样?” 安柠下意识看向落地窗的动作顿住。 羞赧被掩饰压下,纳闷和疑惑占据上风。 这问题,二哥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一次。 为什么要问大哥对她好不好呢? 安柠不是不能理解二哥不在家的担忧,可这个问题,不应该‘你和大哥最近相处得怎么样’这样问吗? 为什么二哥觉得大哥必须单方面对她好呢? 安柠不止第一次觉得二哥神神叨叨,但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她答: “当然好啊。” 好到让她为他做什么都愿意。 在大哥这,她早已没有了原则和底线,只要他开心满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也可以。 又是这个答案。 闻之炀背靠着书柜,听完安柠的回答,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又不能全部吐出,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安柠觉得大哥对她好,是只把他当哥哥看待,以为大哥对她只是亲情。 如果她知道,在大哥眼里,她是个女人,而不是妹妹,她会怎么想? 大哥想要她,想像男人对女人那样占有她。 对她好,也不是无私奉献,而是另有所图。 她知道了会不会害怕、伤心? 闻之炀愁眉难解。 这件事,不到真正和盘托出那天,一切都是假设。 这之前,他除了静观其变,什么都做不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哥要工作了。” 努力工作、拼命掌权,随时做好为了她和大哥一较高下的准备! 将来只要她不愿意,他拼上一切也会带她走! 叮嘱几句,挂了电话,安柠在花园里又站了会才回房间里。 洗完澡,她从落地柜里取出被子,在远离大哥的单人沙发上躺好。 躺下来,闭上眼,心却始终不能安定。 她有意识背过身去,忽略大哥的存在。 但越是想忽略,大哥的存在感越强,扰得她心神不定。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的大哥,和以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但总让她不敢直视。 用力闭上眼睛,安柠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而过了许久,在她陷入睡梦那刻,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双眸清明,一点混沌迷蒙也无。 醉酒、睡熟,包括再早一些,在小江南难以脱身,都是装的。 有些事,是时候推进了。 这条战线,已经拖得够久了。 久到他日益偏执,变得难以控制。 其实刚才她跑出去接电话时,他就睁开了眼,她下意识往落地窗看时,他正站在窗边。 哪怕知道和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是闻之炀,他也放心不下。 倒不是怕闻之炀多嘴说些什么,而是怕她再有机会喜欢上别人。 一个周戎,让他和她同时吃尽苦头。 他绝不允许再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占据她的心。 他必须尽快在她心里扎根。 悄悄掀开被子,闻屹森踩着地毯,无声来到沙发边。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那蜷缩的一小团,无奈又心酸。 只是稍稍越界的试探,就让她躲到了这来。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知道他不想只做她的哥哥? 一点也不想。 弯腰俯身,把熟睡的小姑娘抱起,两人走向大床。 累了一天,安柠睡得很熟。 她全然不知自己被男人怎样摆弄纳入了怀中。 更不知他眼神缠绵掠过她面庞的每一寸。 最后薄唇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第123章 差一点,就能吻到他 翌日一早,安柠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迷迷糊糊的,没睁开眼,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好像被什么勒住。 不属于她自己的好闻气味,持续不断钻入鼻腔。 带着疑惑,安柠皱眉睁开眼。 这一睁眼,差点把魂吓没。 大哥的脸,近在咫尺。 两人呼吸相融,鼻尖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但凡谁稍稍往前一点,就能吻到对方。 安柠吃了个大惊,尖叫差点从嗓子眼飞出来。 她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紧张到无声吞咽。 这个角度,她能清楚看见男人眉眼的全部细节,浓而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细腻的皮肤一点毛孔也看不到…… 她心脏乱跳,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眼珠子才敢转动。 大脑宕机。 再睁开眼,这居然不是幻觉。 向下瞄了瞄,大哥上半身还是光着的。 他肩膀手臂肌肉尽显,温烫的皮肤和她仅仅隔了一层单薄的睡裙布料,贴在一起几近于无。 安柠欲哭无泪,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是睡沙发上的吗? 怎么会跑来了这,还钻进了大哥怀里? 难道是她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忘了大哥在她房间,自己回到了床上? 昨晚她起来上厕所了吗? 安柠想不起来了,她也无暇想这件事,她脑子已经快被烫熟了! 也是这会,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呼吸困难。 大哥精壮有力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他侧身睡着,一条长腿跨压着她的。 这是把她当抱枕搂着了? 安柠闭了闭眼,这都什么事啊? 以往她不是没和大哥睡在一起过。 在高原、雪山,他们睡在一个帐篷里,互相取暖,并没觉得不自在。 是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脱光吗? ‘脱光’两个字,像个违禁词,让安柠如临大敌。 被窝里的温度,持续蒸腾,安柠再也无法继续在床上待下去。 她不敢出声,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贪食的鸟儿吃饱飞走,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也许是大哥昨晚喝了酒,他睡得还算熟。 见大哥没有反应,安柠胆子大了些,触碰到他手腕,把他胳膊放回到他自己身上。 之后是大腿…… 当她滚到床的边缘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安柠一身的汗。 下一秒,脚踩上地毯,她点了火的炮仗似的,一溜烟钻进浴室。 浴室门彻底关好,安柠全身虚脱,拍着胸口。 直到刚才,她才发现大哥他西裤也没了。 裤子怎么会没了呢! 难道是他觉得不舒服,半夜自己脱了? 肯定是。 反正不是她干的。 大哥那样子,几乎快光了…… 一想到大哥醒来发现自己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和她四目相对问怎么回事的情景,安柠脑海里就一阵尖锐爆鸣。 紧张出汗,安柠全身上下湿涔涔的十分难受,她快速洗了个战斗澡。 而当淋浴的热水兜头浇下,她又想起了在大哥怀中的感觉。 灼烫的温度,像极了他肌肤紧贴着她。 她继而想到大哥睡中的那张脸。 不能否认,大哥长得……真的好好看。 安柠没敢耽搁时间,洗完澡就钻进衣帽间,快速穿戴整齐,打算逃离案发现场。 然而就在她蹑手蹑脚,准备离开房间时。 本该在睡觉的男人,从后面叫住她。 “不吹头发要去哪?” 安柠一下站得绷直。 他什么时候醒的!? 她转过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闪躲没说话。 不吹头发,当然是怕吹风机的声音把他吵醒。 他最好一直睡,睡到她待会去客厅,他自己一个人在她房间醒来。 她已经打定主意骗他说他昨晚是自己睡的! 她绝对不能被盘问他衣服为什么不见了! 谁知他根本不在意。 当着她的面掀开被子。 只穿着一条内裤下了床。 地上的西裤、衬衫没洗不能再穿,他看到床边的浴巾,肌肉线条诱人的手臂随手捞起,往腰腹上一系,就这样朝她走了过来。 安柠退了半步,“大哥……” “到那坐好。” 闻屹森指了指梳妆台。 “不了吧大哥,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之前他经常帮她吹,但今天,好像不太合适。 他没穿衣服啊! 闻屹森语气低一些,“去坐好。” 命令的口吻,安柠拒绝不了。 好吧。 在大哥面前,她就是这么没骨气。 吹风机在哪,闻屹森知道,很快就拿了过来。 安柠坐在软椅上,如坐针毡。 大哥他完全没有自己没穿衣服的自觉,堂而皇之在她房间走来走去。 这要让其他人看见,指不定误会昨晚发生了什么。 两辈子加一起,她都没想到她能有机会看大哥穿这么清凉,大哥是真不把她当外人了。 安柠不敢乱看,头摆正,眼观鼻鼻观心。 但脑子总跟她唱反调! 眼睛看不到,她能脑补出来,一二三四五……八块! 还有人鱼线。 胸肌也很漂亮…… 安柠脸颊不知不觉又开始发烫,她懊恼的掐了掐手指,她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风筒出风那刻,大哥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落在她头顶。 动作很轻柔,完全不用担心被扯痛头发或者被烫到。 安柠很喜欢这么被他照顾。 但这是以前。 突然,安柠肩膀缩了下。 闻屹森见她发抖,并没问她怎么了。 因为他是故意的。 今早,他醒得其实比她早。 胳膊一整晚保持一个姿势,早已经麻了,但他没动一下。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抱着她睡一会,怎么可能轻易把她吵醒? 可没过多久,窗外的鸟叫声把她闹起来了。 而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 她很害怕? 她身子一下变得紧绷,气都不敢喘。 迫不及待从他身边逃离的反应,难免让他感到失落、失望。 指腹有意无意的撩过她耳边后颈的敏感点。 闻屹森承认自己报复心有点重了,且不讲道理。 她根本不知道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生理正常再健康不过的男人,在被她拿湿毛巾擦身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开始按捺不住。 后来她出去了,他勉强压制住了渴念。 可后半夜,一切又都卷土重来。 第124章 她在躲他? 可后半夜,一切又都卷土重来。 他被迫回到自己房间冲了冷水澡,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回来。 那时他就耍了心机。 几近光裸上了她的床。 为了和她亲近,亦或者说勾引她,他做了太多。 在她眼里,他不能一直是那面面俱到的哥哥,她必须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然而收效甚微。 贪婪的心在频频遭受打击后,控制力岌岌可危,他这辈子几乎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而他本身并不是个好脾气善于忍耐的人,进攻才是他的性格底色。 后背酥酥麻麻,刺激得安柠几乎要坐不住。 大哥的手不知是不是连了电,安柠总感觉有细微的电流在电她。 她脖子和脸本来就烫,被燥热的风筒吹了半天,现在更是像在火上烤,洗澡刚冲去的细汗,又冒了出来。 安柠心虚得厉害,一个字都不敢吭,就怕大哥追问他衣服去了哪。 昨晚大哥喝得变了个人,安柠不指望一个醉鬼能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争辩到最后,肯定又会归结到是她脱的。 她哪能这么没分寸脱他裤子! 万一大哥因此误会她对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这假设,哪怕只是设想了个开头,也足以让安柠坐立不安。 她没忘记大哥有个极喜欢的人。 大哥对未来大嫂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应该是怕她成为他的软肋遭遇危险。 就像前世的栾肃,真正的心上人永远护在暗处。 忍着。 一定要忍着! 她一定不能让大哥误会! 不能被赶出家门! 然而这次头发干得极慢,大哥的手来回在她脖颈间的痒痒肉划过。 真的好痒啊! 忍到最后,安柠不得不催促,“大哥好了吗?” 酥软的嗓音,压抑的娇弱,她瑟缩着肩膀。 闻屹森眸色忽暗,瞬间汹涌的热气简直让他发了狂。 世上也许真的存在克星这种东西。 她随随便便一个小举动,不耐烦的催促,都能让他溃不成军。 这场报复,到头来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垂眸,围在腰间的浴巾,隐见异样。 担心在小姑娘面前暴露,吓到她,闻屹森不得不加快速度。 吹完头发,大哥就回了他的房间。 安柠见他大步流星,看都不看她一眼,猜想应该是大哥彻底酒醒了,意识到了不妥。 唉。 怎么不能早点清醒呢? 要是他睁眼的时候就清醒,哪还能有之后的事。 为避免待会见面大哥感到尴尬,安柠很贴心的借口想要插花,拿了剪刀和花篮亲自去院子里采摘。 她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 刚才大哥走后,她去照镜子,她的脸红的像掉进了染缸,红得吓人。 仅仅是风筒的热风,远达不到这效果。 安柠太清楚是什么原因了。 怪不得外面总有女人前仆后继,大哥他真的是魅魔而不自知。 就连她也免不得被迷惑,如果大哥知道她脑子里一直在想什么—— 安柠剪下一只白玫瑰,及时打住思绪。 她必须时刻记得,大哥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她将来的大嫂。 大哥真心把她当妹妹,她不能冒犯他! 昨晚,包括今早的事,她必须忘干净! 太阳越来越晒,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安柠觉得她应该可以回去了。 可没想到,认知里早该出门的男人,居然还在家。 他穿着居家服,找好她喜欢看的综艺,按了暂停键,等她回来。 不仅如此,他还给她准备好了插花用的花瓶和花泥。 他切好一块花泥在放在水里,又把已经吸满水的捞出,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白皙劲瘦的手骨滑落。 “采完了?” 安柠人有些懵,驻足在门口,“大哥你不是今天飞北欧吗?” 她亲耳听到陆总助汇报行程,当地最大的酒庄老板想和大哥商谈合作,这点绝对不会出错。 正因如此,昨晚她才会在他给她发消息,让她想个理由去接他时,马不停蹄去演那场霸道乖张要人的戏。 她以为他是惦记着今天的行程,不能误事。 还有! 他为什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难道就是位高权重者的顶级心态?无论怎样都不会尴尬内耗? 那她刚才在外面晒那么久太阳算什么? “晒糊涂了?今天是休息日。” 闻屹森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篮子。 一拿,轻飘飘的。 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篮子里零零总总只有二三十支花。 枝干长短不一,乱七八糟放着,看得出来主人心思不在这上面。 闻屹森心微沉。 她其实并不打算插花吧。 她在躲他? 他稍稍的越界,让她不舒服了吗? 她就这么抗拒他的靠近? 闻屹森心被揪着拧着,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她无形中把她自己划在了他的界限之外。 她是听到了陆城向他汇报行程不错。 可但凡她再多等几分钟,不把所谓的商业机密看得那么重,多插手几件他的事,她就该知道,他改了行程。 安柠一听说休息日,什么都明白了。 自从周戎去世之后,大哥就一门心思记挂着她。 他是家中最先发现她情况不对的人,甚至早于她自己,安排心理医生介入,事无巨细跟进她的病情。 为了她,他选择放下工作,加班的时间少了,出差的次数也大幅度缩减。 渐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样,雷打不动周末双休,法定节假日都在家。 陪着她,和她做一些虚度光阴的小事。 感动与感激,早已成了安柠心中的常客。 “大哥,你不用陪着我的,我现在真的没问题了。” “我早就看开了,周戎的事,错不在我,我不会再把事故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 为了让他相信,安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伪装而已,做久了并不难。 她不知这笑,无情砥砺着闻屹森的心。 她每这样笑一次,他心里都会扎进去一根刺。 如果她真的没问题了,他不会在超市听信售货员的推销,病急乱投医一样,把娃娃搬回家。 她根本不知道,家里的监控一直开着。 她独自舔舐伤口的模样,他全知道。 她总是那么的固执,固执地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心理上的损伤,愈合起来,远比肉体上的伤口要困难得多。 也许只有她真正爱上他那天,她才会彻底忘记那个死人。 这又让闻屹森有种紧迫感。 * 同一日,北欧地区某个小镇。 莫布里酒庄。 厚重的雕花大门,被人从外面恭敬打开。 年轻男人一身深黑正装,被一行金发碧眼的白人簇拥在中间,经过铺就羊毛暗纹地毯的走廊,进入会客厅。 “栾先生,桑布先生一会就到,您请先喝杯茶,稍作等候。” 第125章 从此世上只有栾肃 受气候影响,小镇连日来阴雨不断,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男人垂着眼,一页页翻过下属递来的评估文件,紧张死寂无声在蔓延。 佣人、下属相继离开,关上的会客室大门,隔绝出一片宁静的空间。 翻完最后一页文件,桑布还没来。 等待的间隙,栾肃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身上的手工西装,比寻常款式多了些东西,里面存放着他深刻的眷念。 一年前。 周戎醒来时,人已经在境外的一座孤岛上。 他脸上缠满纱布,身边各种仪器摆满了几乎整间病房。 之后长达半年的时间,他脸上动过无数刀子,未愈合的伤口稍稍扯动,就会产生剥皮碎骨般的剧痛。 喉咙与声带处也麻木得说不出话。 醒来那天,栾老太爷站在病床边,眼里不见怜悯疼惜,只有趋近于狂妄的欲望。 他拿来一个内存盘,里面封存着栾家几乎所有的商业、家族信息。 他只对他说了两句话: “一星期时间,把这些全部记下来。” “从今天起,世上不再有周戎,只有栾肃,记住自己的身份。” 从那天起,世上只有栾肃。 傍晚在阴雨的加持下,昏暗的更快,路灯暖黄,照亮一小段蜿蜒的路。 栾肃知道,过去的一年里,他深爱的少女也曾来过这地方。 此刻传统马车经过的马蹄声,是否也曾入过她的耳? 时间在思念中飞速淌过,腕表指针指向12时,栾肃起身。 门外,助理文秉闻声去开门,一进门,就见栾肃正往外走。 眼眸幽深,自带威慑。 酒庄的工作人员见栾肃要走,连忙上前,“栾先生,桑布先生马上到了,请您再多等几分钟好吗?” “栾先生,厨房的佣人刚烤好了奶油松饼,您坐下来尝一些吧,外面正在下雨,路上不方便,您何不等雨停了再走呢?” 接连的乞求,栾肃置若罔闻,不一会就人就到了门口。 文秉撑开伞,正待要走进雨幕,夜色中,两个人慌里慌张跑来。 “栾先生!抱歉栾先生!车子在半路出了问题,万幸您还没走!” 得到栾肃亲自过来的消息,桑布又惊又喜,急忙从隔壁小镇往这赶。 此时两人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不停滴水,是一路狂奔跑来的。 为首的桑布是当地闻名的富商,一来就要握手,躬着腰,姿态放的很低。 栾肃垂眸睨着,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仅仅驻足片刻就再度迈开脚步。 “桑布先生可以进去稍作休整了。” 一口流利的北欧语,像是土生土长在这里待了许多年。 嗓音冷得没有人情味,并不会让人误会他的话是关怀。 “栾先生!您请先别走!” 文秉身后的保镖将桑布拦下,在栾肃上车后,文秉撑伞去而复返。 “桑布先生,很遗憾通知您,此次合作到此为止。” 桑布脸色僵白,“我只迟到了五分钟而已!” 而且这是客观因素造成的迟到,并不是有意拿乔给他们下马威。 他们怎么能一点宽容的情面都不讲! 而且这次的合作交易,是栾家先提出的! 文秉的微笑挑不出错,但冷酷,“桑布先生请回吧。” 桑布人有些紧张,追问:“我是不是惹怒了栾先生?他会对我怎么样?” 关于栾家这神秘东方来的家族,桑布听说了不少传闻。 早些年,他曾在一艘游轮上见过栾家的上一任继承人,呼风唤雨、傲慢暴戾,那是个被宠坏的家伙。 同宗同族出身的兄弟,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栾先生会因愤怒报复他吗? 文秉笑,“放心吧,栾先生不会把个人喜恶带到工作中,您无须担心。” 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迟到,违背约定,破坏规则是事实,被拉入黑名单再无合作的可能是必定的。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雨势不减。 车上,栾肃闭目养神,刻意的伪装无法在人前揭下,干涩的眼球牵动神经,令他头疼欲裂。 稍作歇息,栾肃睁开眼,沉冷的黑眸透露着绝对的理智和无情。 “你准备一下,往西北去一趟。” 西北有什么,文秉一下就想到了。 他为难道:“栾先生,拉曼酒庄的合作洽谈,已经和闻家那边达成,咱们现在插手,恐怕为时已晚,而且强行介入分一杯羹,闻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我不是让你分一杯羹,是全夺过来。” 触及男人的目光,文秉心惊,闭上嘴。 好吧,和闻家争权夺利,是栾家一直以来都在干的事。 “北欧地区的其他事宜,你留下全权负责,务必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做不到你也回老家颐养天年吧。” 文秉抹了把汗,“是。” 一直以来的强度的工作压力,文秉两鬓的头发早已泛白,他是集团里的老人了,年近五十的年纪,曾在栾老太爷掌权时,就跟在身边鞍前马后。 后来辅佐过去年过世的上任家主,如今来到栾肃身边。 虽说只是个助理,但他的资历和本事,丝毫不输京城一流家族当家人的阅历和能耐。 但这些,在这个半年多前才露出真容的新任继承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栾肃年纪虽不大,可手段毒辣了得,出面仅仅几个月时间,就把栾家分散在外的势力,全部收拢归整,不臣之心者尽数铲除。 不愧是老太爷秘密抚养长大的,和栾家祖宅里那几位,截然不同。 与生俱来的威势,让人胆战心惊下意识想要臣服。 压迫感丝毫不亚于老太爷全盛时期。 这是个真正能把栾家带向全新高度的天才。 第126章 终于有资格直面对安柠的欲望 送栾肃进了庄园,离开时,等候多时的年轻人上前来打招呼。 “文助理您好,我是梁嘉,之前跟您在电话里联系过。” 年轻人一米八的个子,寸头,人很精神。 他是之后接任文秉工作的新助理。 文秉希望能这次的新助理能待久一点,叮嘱了许多。 说到最后,到了重中之重的关键: “要想安然无恙的待在栾先生身边,最重要的事一定要记住,如果在栾先生那,看到一部款式老旧的手机,千万不要碰。” 回到住所,栾肃第一件事,就是取出隐形眼镜。 特制的隐形眼镜,遮住他自认为肮脏的瞳色,也彻底抹除周戎的痕迹,让他变成面目全非的另一人。 由于佩戴时间太久,结膜充血,干涩的异物感让他无法忍受。 而摘下后,问题并没有解决,卫生间的灯光像无数根刺,畏光的反应让他流出生理性泪水。 栾肃没管自己的狼狈,一味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旧手机。 他现在急需闭目休养,但他宁肯忍受剧烈的刺痛,也要看一眼手机里的人。 这是每当他痛苦难受时,下意识寻找的慰藉。 和他这个人一样,从前用过的手机,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换过屏幕、电池和其他配件,唯一不变的是手机内存里的东西。 一如栾肃脑海中不愿忘却的珍贵记忆。 栾肃手边,仅有手机这一件与安柠有关的物件。 那场意外的车祸,令他措手不及。 为了让所有人认定死的是他,现场散落一地他身份的证明,其中不乏安柠送给他的各种礼物。 他孑然一身的消失,是名副其实的消亡。 原本,这手机他也是拿不到。 但栾老太爷想装好人,顺便以此利诱,挑起他内心深处的欲望,拿捏他。 安柠就是他活在这世上,最想要的。 手机解锁,栾肃先是翻看相册。 双瞳被强光刺激,他眼眶不停地流泪,身和心,一时分不清哪个更难受。 他不管不顾,贪婪地描摹着少女娇俏的笑脸。 这些照片,多数是他一年前偷拍的。 学习、吃东西、抱着猫抚摸……那些美好的瞬间,恍若隔世。 也有一部分照片,是他从她的朋友圈私自保存的。 看了会相册的照片,栾肃习惯性点开微信。 在和安柠认识之前,微信仅仅作为一种工作的工具,冷冰冰没有任何人情味。 是她,让他明白,他可以借由这种媒介,去了解她的更多面。 手机修复后,微信能够正常登录。 栾老太爷做事周全,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还在。 在改头换面最痛苦的时候,在面临同族强敌威胁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些她过去对他的关心、询问……是唯一能救他的良药。 最开始那几个月,他偶尔会收到她发往天堂的问候。 问他是否过得好,问他是否开心,向他道歉,告诉他养母的一些近况。 她把周戎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 那只他曾假意投喂用来引诱她的流浪猫,被附近的老板收养,白白胖胖,生了一窝小崽…… 这些消息,多数时候,是在夜深人静发来。 她在思念他。 她从没忘记他。 看着她故作轻快、实则悲伤痛苦的文字,他在屏幕的另一端,遏制不住泪意,心脏像要被生生剜掉。 他很想给她回复,很想让她别哭,可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再后来,她发给周戎的消息越来越少。 他一面很是失落,一面又在庆幸。 他知道,是闻屹森介入了。 关于这一点,他打心底里感激,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安柠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她要平平安安的,等他回去见她。 栾肃来到镜子边,沾了雨水的潮腻令他浑身不适。 他一件件脱去华丽的伪装,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身上的伤疤早已不见了踪影。 如今的他,终于变得完美。 可也全然成了另一个人。 马上就到周戎‘去世’一周年的日子了,再见面,她能认出他吗? 栾肃希望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周戎的过去,于他而言,是耻辱。 他希望她能得到完美的他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如今的他,也终于有资格直面对她的欲望。 快速冲去身上的湿腻,栾肃关掉卧室的灯,在黑暗中独行。 他向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走去。 是那部立在床边的手机。 常亮的屏幕上,洋溢着安柠的笑脸。 他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偏头看她,手上渐渐有了动作。 薄毯堆叠在腰间,流畅而紧绷的背肌轮廓若隐若现。 “安柠……” “柠柠,等我回去。”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等我……” 他红着眼眶,弓着背。 直至最后,喉结控制不住滚动,不同寻常的喘息中夹带心心念念的名字,大汗淋漓。 栾肃人略有些晕眩,长时间盯着光源,他视力早变得模糊,但他好像真的在某一刹那,看到了一道跃然出现的虚影。 然而来不及捕捉,床边另一部手机又一次煞风景的震动起来。 脸上的柔情与痴迷,顿时消散。 备注舒颜的人,在一个多小时前,一连打了二十多通电话。 栾肃整理好自己才接电话。 “有事?” 对面立刻传来尖利的指责与逼问: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栾肃,别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 “你现在人在哪!身边有谁?” “你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对于厌恶的人,栾肃一个字都不想搭理。 舒颜被他的沉默气得跳脚,“栾肃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出差的行程,我难道不应该过问吗?” 未婚妻。 未婚妻! 栾肃怒极反笑,表情越来越森冷。 ** 小提示~ 舒颜就是栾肃上一世藏着要保护的白月光。 第127章 大哥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安柠这边。 上午一起插完花,吃午饭,午睡后,两人在家无所事事。 光阴虚度得让安柠有种罪恶感。 “大哥,要不你就回公司吧。” 安柠不希望他陪着她浪费时间,换来之后几天的工作日忙得喘不过气。 他身体的健康问题,始终是她放心不下不敢松懈的事。 “重要的事,已经交给阿炀在处理,用不着我。” “这小子欠练,给他个机会。” 安柠:“……” 罪过罪过。 昨晚二哥的吐槽记忆犹新,他已经够忙了。 现在大哥又给他工作加码……安柠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好像又听到了二哥在大洋另一端骂骂咧咧。 “既然没什么事,那下午听我安排?” 大哥的决定,安柠改变不了,“行吧。” “去换衣服,一会出门。” 要去哪,安柠也不问。 跟着大哥,她总是安心的,可以不带脑子。 等到了电影院,安柠稍稍有些惊讶。 “大哥,我们来看电影?” “嗯。” 心中的紧迫感催促着闻屹森必须快点做些什么。 在追求女人这方面,他其实不怎么有没什么经验。 从幼儿园时期,就有数不清或男或女前仆后继往他身上扑。 怎么拒绝女人,他倒是颇有心得。 但没吃过猪肉,猪跑总见过。 回想学生时代同龄人追求心上人的所作所为,鲜花、电影、游乐场……各种投其所好。 自诩高手的林南叙也夸夸其谈说: “这看电影,在家看和在外面看完全是两码事,咱要的是那种氛围懂吗?所有人都在打情骂俏的氛围!” “就好比早恋的学生,看对眼是一方面,偷偷摸摸的刺激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在谈,你不谈就感觉青春少点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你想恋爱,首先得有恋爱的环境,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走,她想不爱你都难。” 虽然林南叙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但听下来,似乎有些道理。 于是就有了现在,两人一起站在电影院的点单前台。 安柠这个年纪,十八九岁,正是最纯粹、最在意仪式感与细节的时候。 安柠却是一直在纳闷,收起的脑子不得已拿出来用了用。 奇怪。 大哥他什么时候喜欢这闹哄哄的地方了? 坐在电影院,身边围满了男女老少各种人,和他不苟言笑的矜贵形象,总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难道是想……带大嫂来!提前考察来了? 一定是! 涉及到大哥的终身大事,安柠忽然有种不可推托的使命感。 她决定帮他。 “大哥,我要吃爆米花。” 她指着菜单。 闻屹森心跳慢了一拍。 林南叙那呆货说得居然是对的。 “还要什么?” 都会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 “还有可乐,还有这个棉花糖。” 他可一定要记住啊,带大嫂来的时候,别忘了点餐的流程。 闻屹森心软得一塌糊涂,点头。 来之前,闻屹森做过功课。 他卡着时间来,并不是赶巧。 因而安柠误以为赶时间误打误撞看得这一场情爱电影,其实是他蓄谋已久。 这电影,安柠不怎么感兴趣,她现在开始同情大哥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了。 你追我逃的剧情,安柠几乎可以料想到大哥待会会觉得多不可理喻,人有有多无聊。 但再无聊也得忍下去! 大嫂的欢心最重要! “该去检票了,大哥你拿一下吃的。” 闻屹森人高手大,一堆东西拿在手上轻松不费力。 两人检票落座,位置是靠后倒数第三排。 安柠的视力并不差,对于这位置并没什么意见。 但大嫂看不看得清,她就不清楚了。 她提醒大哥:“下次再想看电影,要提前买票,不然又像今天这样,在后排看不清。” 她在提意见。 看来是挺感兴趣。 闻屹森:“好。” 果然年轻人就该做年轻人的事。 而就是这安柠一直觉得无关紧要的剧情,却在开场半小时后,让她如芒在背,发展到最后,整个人都在烧。 看着这惊掉人下巴的剧情发展,安柠一再反问自己,这真的是能过审的青春电影吗? 尺度大到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段激情戏,不是在教室,就是在操场,主角两人还进了宿舍! 最要命的是,后排的两对小情侣,在相拥之后,毫无预兆的,旁若无人互吻起来。 之所以用旁若无人,是因为他们吻得真的很大声! 电影背景音都盖不住他们互啄的水声。 安柠红着面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供。 她下意识瞟了眼大哥。 这人居然在盯着屏幕,表情严肃,仿佛沉浸在剧情里,在研究合理性和连贯性。 大哥还喜欢看这些? 还是在琢磨这类电影的商业价值? 安柠希望是前者,有颗少女心,总比不解风情的好。 大哥看起来感兴趣,安柠也不好说走,只能忍着恶俗带来的战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也许她和大哥的差别就在这吧,大哥之所以能取得大的成就,全因他不受外界影响的本事。 不像她,稍有点风吹草动就难以集中注意力。 可闻屹森怎么可能没感觉? 他确实知道电影的内容,也料到坐在后排会遇见什么,这位置,本就是他有意挑选的。 唯独低估自己的本能。 在后座的几个学生抱在一起时,他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吻在了一起。 而他脑海中,不合时宜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吻。 除却中枪那次,他对安柠最过分的越界,不过是夜深人静时,情难自禁轻吮她的唇角。 因着生理特点的差异性,比起女人,男人更容易被撩拨情动。 此时,他全身所有的感官,除却视觉,都在感知他爱的小姑娘的存在。 她的双唇,他还不曾深吻过。 当初,仅仅是简单的触碰就让他灵魂震颤,他不敢想像,两人水乳交融时,会是怎样极致的愉悦。 安柠以前总不理解,有些人说的‘和爸妈看电视,主角突然亲嘴’的尴尬。 两辈子,她很少有机会和家人坐在一起安静的看电视,更没看过出格的剧情。 现在真真是体会到了。 脚趾抠地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拜托来个外星人把她抓走吧! 走是走不了了,她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吃东西。 嚼嚼嚼,不一会,她手边的爆米花桶就空了。 安柠难以料想,如果接下来连嘴巴也没事干了,她还能靠什么熬过尴尬。 她不安分的把手伸向大哥的爆米花桶。 反正他也不爱吃这些。 谁知这一偏头,不经意一瞥,看到的画面让她眼角直跳。 头猛地回正,安柠心跳骤然加速。 怎么回事? 刚才大哥是在看她?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眼神,炽烈、专注,缠绵悱恻。 第128章 吃她剩的食物 从没有人这么看过她。 两辈子,安柠始终没得到过来自于异性真正的爱,以至于她现在无法分辨,大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不像是看妹妹的寻常眼神。 她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她肯定是脑子被烧熟了,眼花缭乱看错了。 大哥他有大嫂了,怎么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呢! 接下来的时间,说不上来出于什么心理,心虚?羞涩?震惊? 安柠心里怪怪的,不敢再偏过头看大哥一眼。 闻屹森心中却是有股冲动,让她知道吧。 今天就坦白所有,告诉她,他爱她。 带着这股冲动,闻屹森目光不改。 但直到电影结束,安柠都没看他一眼。 难熬的两个小时,总算结束,安柠心里的羞赧和尴尬早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电影后半程,正后面那对小情侣,渐渐不满足拥抱亲吻,又有了更出格的新动作。 安柠恨自己耳朵灵敏! 没有任何经验的她,愣是在那几分钟里,从零到一刷新了经验值。 而她也惊讶,原来男人的一次,可以那么短暂。 完全出乎她预料的事态发展,让她忘了大哥那似乎出格的眼神,满脑子都是她再也不要和大哥一起来看电影了! 大哥不聋,他肯定也听到了! 走出电影院,安柠低着头,心跳杂乱。 想到一会回家,大哥开着车,他们要在密闭又安静的环境里独处,免不得要说些什么,安柠心里就疯狂敲响退堂鼓。 而在这时,她看到了一间猫咖。 闻屹森原本因着小姑娘的退避,倍感伤怀。 她的逃避,恰恰说明了她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她不能接受他从家人转变成爱人的身份变化。 但此刻,见她缩头缩脑的可爱模样,心情又莫名愉悦。 从她从始至终的反应来判断,她和周戎,应该是没做过出格的事。 触及她看向猫咖的眼神,他问: “要进去玩一会吗?” 安柠疯狂的想要点头,但面上不露分毫,犹豫说: “可是会弄你一身猫毛。” 大哥虽然没有严重的洁癖,可也不喜欢小猫小狗这些掉毛的小家伙。 他平时对二哥的飞飞公主,就没什么好脸色。 而飞飞公主在毛绒绒的小动物里面,算是比较省心干净的了。 “没关系,走吧。” 闻屹森牵起她的手就往里走,那干燥温热的体温,又往安柠脸上加了一把火。 闻屹森给安柠点了豪华套餐。 除了蛋糕甜品是最贵、种类最丰富的之外,给猫猫们吃的猫条罐头也是顶配。 这很快就吸引来了一群贪嘴的小家伙。 ‘喵喵喵喵’大着嗓门、翘着尾巴,在安柠脚边打转。 店长送来甜品和饮料,安柠由于吃了许多爆米花,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 但也大哥的询问下,象征性吃了两口。 之后她就和猫猫们混作一团。 它们每一只都相当热情,看起来也很饿,安柠忙得顾左不顾右。 不停被毛绒绒的小爪子扒拉着,她下意识想向大哥寻求帮助。 他来都来了,身上已经粘了猫毛,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区别? 也帮忙喂几只呀! 哪知大哥在吃东西。 端起的食物,是她吃剩的蛋糕。 用的是她用过的勺子,含着她含过的位置,一口口把蛋糕吃下。 安柠表情风云变幻。 闻屹森察觉她看过来,表情寻常没变化,问: “怎么了?” 以前在野外露营,两人同吃同睡,大哥也曾吃过她剩下的食物。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没什么。 安柠一遍遍告诫自己。 但自从经过昨晚,心境悄无声息发生了改变。 有些话,安柠不知道怎么说。 说了好像显得自己很在意,心思是歪的。 大哥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呢。 安柠摇头,装得若无其事: “没什么,大哥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回家吧。” 别吃她剩的东西了! 小姑娘手上的猫条还没喂完,几个嘴馋的毛孩子还在焦急排队。 有只胆子大的,直接两只前爪踩在了她腿上,用自己的下巴脸颊疯狂去蹭安柠的手。 安柠不得已看过去,顺势上手揉了揉,无意识展开笑颜。 “再玩一会吧。” 他很久没见她这么放松了。 而他也有意要暗示一些事。 他对她的感情,她接受也好,抗拒也罢,他注定不会放手,有些事她必须要开始适应了。 不论是他看她的眼神,还是吃她吃过的食物…… * 次日,闻屹森的原定计划,还是待在家里。 但安柠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荒废时光了。 适当的休息是好的,但不能以累死二哥为代价,更不能建立在她一人享乐的基础上。 大哥去了公司,安柠则约了林可艺见面。 最近一段时间,林可艺正在电视台实习。 虽然只是大二下学期,不到参加工作的时候,但林家对于林可艺的未来,有自己的安排。 原本林可艺进法学最优班,也不是奔着学问来的,而是为了镀金。 有安柠在身边,林可艺还在京大待的住。 但随着周戎的去世,安柠心理出问题办理休学,林可艺没了玩伴,干脆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去了电视台。 见面之前,林可艺刚结束一场短采访。 一身浅粉职业装,头发盘起,穿着高跟鞋,很亮眼的都市丽人。 “可可,这里!” 安柠抬手。 林可艺刚进门就见到了安柠,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往她这走,身后紧随其后又有一人进来。 女人也朝安柠这走来,模样很年轻,比林可艺高出半个头。 林可艺主动介绍: “柠宝,这是我的新同事,舒颜。”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安柠!” 舒颜穿了身白色职业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尾略有些上挑,人显得干练又清冷。 听说是林可艺的朋友,她弯唇,主动伸出手打招呼。 “你好,我是舒颜,是可艺在电台的新搭档。” 第129章 豺狼逼近 安柠与她握手,“你好。” 舒颜。 这名字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心里隐隐约约伴随着些忌惮。 匆匆一面,不等多说几句,舒颜说: “我约的人在前面,可艺,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安柠看着舒颜离开的背影,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散去,本能地不想和这个才见一面的陌生女人走太近。 “她是不是长得还挺好看的?” 林可艺拉住安柠的手,“她人也相当不错呢,看着高冷,但性格随和,属于反差感很强的那一挂,关键是专业素养足够硬。” “她大学在澳洲念的,学得就是新闻传媒,一来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救了我好几次呢!” 对于舒颜,林可艺赞不绝口,但点到即止。 “当然啦,我最好的朋友只有柠宝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说着,就要亲过来。 林可艺对安柠简直爱不释手。 这一年过去,她的柠宝不知是不是长开了,越发的好看了。 皮肤白皙透亮,人往那一站,又香又软。 林可艺自认为不是同性恋,现在也有点这倾向了。 她现在可男可女! 安柠笑她举止夸张,“昨天你跟我说你闯了祸,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囧事,林可艺脸垮下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太尴尬了。” “不着急,你慢慢说,我们先点些吃的?” 随意点完单,林可艺就开始跟安柠诉述她工作上捅的篓子。 昨天半夜,林可艺突然给她发消息,安柠睡得早,今早起床才看见,因此才有了现在的见面。 林可艺:“事情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样,本该发给社区八万人的公益短信,我给弄错给一个人发了八万条。” “昨天下午我也是忙昏了头,一堆人和事都缠着我,我脑子一抽风就操作失误了。” “那个人好巧不巧,是我们徐台长。” 这篓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安柠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赔他手机。”林可艺翻白眼,“说我八万条短信给他新手机干废了。” 安柠再一次失笑。 林可艺义愤填膺,“还有上周,徐台长带我跟他出去应酬,饭桌上免不了要喝酒。” “我的酒量你知道的,白的三杯之后就开始耍酒疯,我哪能丢这人,就偷摸着趁人不注意,往桌子地下倒。” “酒桌上没一个人发现我的机智操作,酒过一巡又一巡,饭桌上的陪客一个个脸红得像猴屁股,只有我千杯不醉!” “然后徐台长就凑我耳边。” “我以为他要夸我酒量好呢,结果他让我别倒了,说全倒他鞋里了,再倒鞋就漏了。” 安柠忍俊不禁。 林可艺快气死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没事他脚伸我这干嘛,还有!酒倒他鞋里了他怎么不躲?我又没拴着他!” 林可艺口中有病的台长,名叫徐凌。 只比林可艺大六岁,却凭一己之力坐上了电视台一把手的位置。 徐凌下面的二把手,平均年龄快五十,论资历都比他有资格主事。 可偏偏都成了手下败将。 据林可艺描述,徐凌这人苛刻且刁钻,冷着张脸,一整个移动的冷冻库,谁见了都打怵。 而这人清高得不行,因为林可艺是走后门进的电视台,他看不顺眼,于是就逮着她一人折腾。 “然后这一晚上的事还没完,差不多快吃完饭的时候,电视台的人挨个给区领导敬酒。” “徐凌打头跟那领导喊政委,我排第二敬酒也跟着喊政委,这多正常,换柠宝你在场,是不是也得尊称这么一句?” “结果我一张口,所有人都不说话抬头看我,好像我凭空放了个大响屁!” 安柠想到什么,试探说:“该不会是这区领导,叫‘政委’吧?” 林可艺天塌了一样,“果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是蠢货吗?那区领导还真叫政委,不过是正直的正,伟大的伟,赵正伟!” “除了徐凌,一整桌人只有区领导老婆这么喊他!” 安柠听完这些,哭笑不得。 她不知该说可可缺乏锻炼,批评她笨手笨脚,还是该同情徐台长。 到底是谁折腾谁? 短短一个星期时间,命途多舛。 就凭可可做的这些事,徐台长没把她发配边疆,他就绝对不是可可口中那刻薄冷酷的人。 林可艺喝了口果汁,“有时候,我自己想想我做的那些事,也感觉离谱。” “可徐凌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他就是一神经病!” 林可艺洋洋洒洒吐槽了自己领导半天。 “采访应酬这种需要随机应变的事我是不成了,徐凌改让我干主持,照着稿子背,当个花瓶。” 林可艺其实还挺乐意干这事的,人情世故太费脑子,她真干不了。 “柠宝,后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无论如何也得来,我需要你给我加油打气,不然我一定会紧张死的。” 安柠笑着说‘好’,“那天我一定到。” 吃完饭,林可艺下午没工作安排,两人一起去逛街。 之后又一起吃了晚饭,安柠才回家。 才进门,安柠就听到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稚嫩的,奶乎乎的,安柠一愣,随之心喜期待。 循声去找,果然在客厅上二楼的步梯下面,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东西。 抱起来一看,是一只差不多三个月大的边牧幼犬。 安柠惊喜不已,“这是哪里来的!” 吴妈笑着说:“是大少爷今中午让人送来的,不止它,那还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 安柠回头,就看见对面的博古架上,蹲坐着一只猫。 尾巴绕着身子,尾巴尖盖着山竹一样的前爪,眼神像个公主一样傲娇。 这不是国外名贵的品种猫,而是一只颜色斑斓漂亮的狸花猫。 “这是彩狸!” 抱着小狗,安柠走过去,越看越眼熟。 感觉好像猫咖里的那只啊。 ——为了一口吃的,前爪踩上她的腿,不停蹭她的那只社牛猫! 安柠站在博古架下面。 也许是因为第一天见面,也许猫和狗天生有些不对付,看见安柠怀里的小边牧,彩狸张嘴哈气,伸出爪子就要打。 安柠的注意力,显然都在猫身上,吴妈见状连忙把小狗抱走。 而当小狗走远了,彩狸彻底变了一只猫。 嗓子夹夹的‘喵’了声,蹦到地上,翘着尾巴走到安柠脚边,开始它的脑袋磨蹭大法。 这下安柠真的确定了。 蹲下身,把彩狸抱在怀里,抑制不住雀跃道: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30章 投其所好,故技重施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妈抱着个小箱子去而复返,“这是大少爷一并让人送来的猫粮、猫零食。” 这就是要一直养的意思了。 安柠拿了根猫条出来,“大哥有说放哪养吗?” 吴妈摇头,“这倒是没听说。” “大哥回来了吗?” “没呢。” 安柠急不可耐拿出手机,电话一拨出去,大哥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这么快? 安柠心心念念着身边的两个小家伙,顾不上惊讶,问: “大哥,小狗和猫是要放在家里养的吗!” 闻屹森等这个电话等了一下午,期间稍许心不在焉,稍许焦灼,电话一来,尽数灰飞烟灭。 这一刻听到她喜悦的嗓音,他勾起唇。 “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安柠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一下下剧烈又疯狂的跳动起来。 她明白,这一猫一狗,是大哥专门为她买来的。 为了让她开心。 她依然感到感动与感激,可今天,在这些情绪的基础上,另有一些感情悄然生长。 安柠没留神,心思全在大哥的问题上,“名字我要好好想想,这可是我养的第一只猫、第一只狗!” 鲜活的反应,远超预料。 闻屹森话音含笑,“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他又说:“明天上午,家里会有三个佣人去报到,你待会跟管家说一声。” 这三个佣人,一个负责家里的卫生,一个负责猫狗的卫生,还有一个负责猫狗的饮食健康。 安柠听完,只觉得夸张,“这些我可以自己做!” 养宠物的乐趣不就是亲力亲为照顾好它们吗! 闻屹森‘嗯’了声,“你也可以做。” 但不能是她全做。 安柠明白大哥的心思,飘飘然,没和他在这件事上争辩。 “大哥,谢谢你。” 闻屹森:“回家再说,我这还要忙一会,你先去一个人去玩。” “嗯。” 挂断电话,闻屹森却是没了再继续公事的心思,叫了陆城进来,改了之后的行程。 交待完,他拿起西装,朝外走去。 之所以买来猫和狗,是为了安柠的心理健康,也是因为她喜欢。 她喜欢的东西,无论什么,他都会满足她。 夜晚。 栾肃的私人飞机落地京城。 临睡前,他照旧拿出旧手机翻看微信。 他本意想翻看过往的聊天记录,从中寻找慰藉,点开朋友圈,忽然发现时隔一个多月,安柠朋友圈有了新的动态。 两张她分别和一只猫和一只狗的合照。 配文:新成员。 他第一时间把照片保存,之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屏幕,几近疯魔一般发笑,眼里思念泛滥。 她还是那么的喜欢这些小动物,一点没变,善良、清稚。 想到些什么,栾肃发消息给助理梁嘉: 去挑一只品相好一点的狗,再去找一只猫,明天送到御园。 投其所好,故技重施,相信很快他们就能建立起新的链接了。 栾肃倒数着时间,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见面了。 只是他没想到,变化永远走在计划的前面。 …… 时间一转,很快到了林可艺登台主持那天。 这是场一年一度的电影颁奖晚会,知名导演、一线演员,大腕云集。 下午时,安柠就赶到了后台。 主持人化妆室里。 受气候影响,最近几天高温来袭,明明是初夏,气温却直奔40摄氏度。 安柠点了清凉润嗓的果茶,一一递交给几位主持人。 这次的颁奖晚会,共有两男两女四个主持人,另一名女主持人,恰好是舒颜。 喝了果茶,两名男主持到前台和导演对接串词。 舒颜则去了隔壁化妆室。 化妆室里暂时只剩下林可艺和安柠两人,林可艺强撑的洒脱活泼破了功。 她拉着安柠,一脸可怜兮兮: “柠宝,我还是好紧张啊,我要是上台忘词怎么办啊?” “我爸我妈我姐他们都在台下,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出丑,肯定会笑话我一整年的呜……” “柠宝,你说我要不要吃个什么镇定类的药片?” “听说有那种神药,一吃就心如止水、半死不活,感觉不到紧张。” 林可艺看着大大咧咧、嫉恶如仇,但实际上心思细腻容易多想,尤其这次主持,是她人生事业的头一遭。 安柠笑容里比无奈更多的是纵容,她从包里取出个小药瓶。 “你别说,我真给你准备了特效药。” “这是我前天从三甲医院开的,吃了虽然不能能让你半死不活,但绝对不会胡乱紧张。” “柠宝!你笑话我没文化!不过这个药……这管用吗?” 小小的一个瓶子,上面的药名一大串,她读都读不顺。 “管用,我试过了,吃完之后,我跟我大哥吵架都不紧张了。” 林可艺惊得合不拢嘴,“你为了我,特意找你大哥吵架了?” 闻屹森哎,找闻屹森吵架。 林可艺打了个冷颤。 安柠稍有些心虚,搪塞说:“……也不是特意吧,赶巧了。” 林可艺信以为真,“那给我来两粒吧,两粒够吗?” “保准够了,我昨天就吃了一粒。” 但其实,这只是维生素。 林可艺的准备,实际上已经相当充分了,她只是过不去心理上暗示那一关。 林可艺就着果茶把药片咽了下去。 可能真是神药,很快,林可艺就觉得她呼吸没那么急促了。 她高兴得不行,跑过去抱住安柠: “柠宝,还好有你给我准备了药,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今晚的晚会,你一定能大放光彩。” “嗯!一定能!” 林可艺拿出主持稿,打算再背一遍,务必保证不出任何差错。 谁知刚坐下没一会,隔壁化妆室就乒乒乓乓,传来惨叫。 是舒颜! 两人听到动静,立刻往隔壁化妆间走。 一进去就见舒颜倒在地上,化妆品被撞翻,瓶瓶罐罐散落一地,还有几个摔碎了,玻璃渣四溅。 “我的脚……啊!我的脚……” 舒颜躺在地上,蜷缩着抱着腿脚。 两人赶忙走近查看情况,“舒颜!舒颜你怎么了?” 第131章 鞋跟断裂 看到那迅速肿胀的脚踝、断掉的鞋跟,两人不约而同惊住。 安柠单纯为着舒颜的伤势,林可艺则多了一丝异样的震惊。 她颤颤说:“这双鞋……是我的。” 安柠闻声,蹙眉,“你的?可可……你确定?” “我确定!这就是我的鞋,你看这鞋子绑带,我脚腕细,这固定空洞是我自己用针戳的!” “舒颜,你穿我的鞋干什么?” 穿就穿了,怎么还摔倒了?! 舒颜疼得额上都是汗,说不出话,她断断续续闷哼道: “这……这不是我的鞋子吗?” 林可艺跑去衣物存放处,果然看到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高跟鞋,颜色款式一样,鞋码也一致。 舒颜穿错了? 安柠这边,也发现了不对劲,“可可,这鞋子,被人动过手脚了。” “被人动过手脚?!” “柠宝你确定?!” 安柠点头,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可可,你去另一边扶着舒颜,我们一起把她扶起来,注意留心地上的玻璃碎片,别扎到自己。” 两人合力把人扶到沙发上。 舒颜的脚腕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短短一会功夫,她身上的薄衫就被冷汗打湿了,脸色惨白。 安柠问:“舒颜你还好吗?除了脚,你身上还有哪里疼?” 舒颜努力扬起笑,“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下,可艺、安柠,你们别担心。” 坚强的模样,让人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愧疚更甚。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舒颜似乎是替林可艺挡了灾。 安柠努力冷静下来,说:“舒颜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可可,你帮忙看一下舒颜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一会医生来了,方便他们快速检查,采取救治。” 林可艺慌乱中点头,“好的柠宝,你快去吧。” 安柠很快叫了医生来。 舒颜交给医生,安柠拉着林可艺退到一边。 看着这一地狼藉,又见林可艺焦灼不安的状态,安柠嘴角抿直。 如果不是舒颜意外拿错,那么穿上去崴脚的,就是林可艺了。 轻则,像舒颜现在这样,无法登台主持。 重则,会在台上丢人,恶名在行业内、甚至网络上传播发酵,被人诟病,断送还没开始的职业生涯。 是谁要害她? “戴月回!这件事一定是戴月回做的!” 林可艺忽然激动道。 “可可?” 林可艺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一定是她!” 林可艺拉着安柠往外走,快速说出她和戴月回在工作上的纠葛。 戴月回是比林可艺早一年来到电视台的实习生,和林可艺一样是托关系进的电视台。 但戴月回的背景,远没有林可艺的硬,因此升迁的速度,并没有林可艺那样快—— 不仅一来就跟着徐凌这电视台一把手,更是有机会主持今晚这种重量级的晚会。 戴月回不满极了。 两人都是不惯着对方的性子,针尖对麦芒,明里暗里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话刚说完,林可艺拉着安柠闯入戴月回所在的休息室。 戴月回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干练的掐腰黑色西装,一副精明能干的职场达人模样。 “林可艺?你来干什么?” 林可艺脾气暴躁,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戴月回躲得及时,没被打到,怒问:“你发什么疯!” 安柠拉住林可艺。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贸然动手,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我发疯?戴月回,你这贱狗不干人事现在反倒装起来了!” 戴月回:“我干什么了?” “你接着装!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我的高跟鞋上动的手脚?” “你嫉妒我一来就有取之不尽的资源,几次三番找我麻烦,你哪来的脸讨伐我?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抢了其他实习生的名额,你也没光彩到哪里去!” 戴月回刚才听实习生的传话,早知道林可艺那发生了什么。 她笑了,“是,我是托关系获得了留在电视台的名额,可我没有空降,我是一点点从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的,不像某些人,德不配位!” 林可艺:“你究竟是自己想一点点爬,还是没那个本事必须得遭罪,你自己心里清楚!” “之前我去采访,你偷换了我的采访稿,塞了空白a4纸进去,如果不是舒颜来得及时,你就得逞了!” “那次我放过你了,可你居然贼心不死,又要害我!” 戴月回冷笑,“我承认,采访稿那次,是我工作失误,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今天把话放这了,你的鞋子不是我动的手脚。” 林可艺:“上回你也这么信誓旦旦,不见黄河心不死!” “随便你怎么说。” 戴月回幸灾乐祸,“林可艺,要我说,你还是反思一下自己吧。” “除了我之外,电视台里肯定还有人看不惯你,有这个力气乱咬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招人恨,还得罪了谁。” “林可艺,如果没有你爸,你什么也不是!” 林可艺怒不可遏,“戴月回!” 安柠用力拉着她,目光审视。 戴月回见林可艺被人拉着,知道自己不会挨打,愈发嚣张。 她忽然捂着嘴惊恐说:“我懂了,林可艺,你其实是想陷害我吧?” “你压根主持不了今晚的晚会,根本就没想要登台,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不能登台的借口,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而你受伤,必须有个正当的理由,或者说是背锅的替死鬼!”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毕竟整个电视台都知道我跟你不对付,你出了事,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往我身上想。” “可我是蠢货吗?明知大家会怀疑还这么做?” “不,是你蠢!” “是你算计不精,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了曾经帮过你的舒颜。” 林可艺被这番谬论气得粗喘,“戴月回你要不要脸——” “戴小姐,注意你的措辞。” 安柠把林可艺拉到身后,上前一步,目光沉冷,望进戴月回眼中。 戴月回嚣张的气焰硬生生被逼退。 “你,你谁!” 第132章 未婚夫 戴月回呼吸发颤,不敢直视安柠的眼睛。 这个极漂亮的女人,一直隐忍闷不吭声,她原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这样吓人。 明明没有什么言语上狠戾的威胁,可就是让她望而生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能当众乱讲话,否则我有权利告你诽谤!” 林可艺又何尝不是在乱讲话! 戴月回气势被压着,反驳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安柠,这件事一定是她做的!” 而在这时,徐凌走了进来。 “都别吵了!” 徐凌一来,化妆室里的窃窃议论立刻安静了。 安柠终于见到了这个被林可艺反复提及的‘倒霉鬼’。 说实话,比安柠想象的要好看许多。 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超出年龄的冷静自持,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却又有种清冷的距离感。 徐凌立场分明,“这件事和戴月回无关,今天一整天,她都跟在我身边,没有作案时间。” 林可艺莫名有种被刺伤的痛感,“那她也有可能指使别人去做!” 林可艺只觉徐凌在偏袒戴月回。 他懂什么? 凭什么一来就替戴月回说话! 徐凌不再解释,看向戴月回。 “舒颜受伤没办法登台,月回你熟悉流程,准备一下,接替舒颜接下来的主持工作。” 戴月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是!” 戴月回喜滋滋的离开了。 “徐凌!” 林可艺死咬着牙根,他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把舒颜的工作分配给戴月回! “可可。” 安柠握着林可艺的手,冲她摇头,眼神告诉她,凶手不是戴月回。 戴月回的种种言行表现,不像是行凶得逞后的爽快,那单纯是看笑话的幸灾乐祸。 “都愣着干什么,不用工作了?” 徐凌呵斥一出,化妆室里的工作人员迅速活动起来,无头苍蝇似的转着圈乱窜就位。 待到人散完,林可艺眼眶流出泪水。 “柠宝,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她把戴月回的话听进了心里。 “上学时学习不行,工作时到处捅娄子。” 她抽噎着,语无伦次: “因为走后门,所有人都讨厌我,人缘极差,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刚才事情一发生,在场的同事,没有一个人安慰关心她,更别提替她说话了。 安柠拿出手帕纸,替林可艺擦眼泪。 走后门这种事,安柠私心里,也是不认可的。 哪怕林可艺是自己的好朋友,她也没办法以无所谓的态度说这有多么理所应当。 但关于人缘不好这点。 “可可,你怎么会没朋友?” “你不是有我吗?我一直站在你这边,还有——还有周戎。” 她一个人的存在,总归太单薄了些,犹豫着,安柠还是提及了周戎。 “他也是你的朋友。” 周戎这个名字,林可艺很久没听到了。 她恍惚了一下。 周戎哪里是把她当朋友,那全是看在安柠的面子上,他才乐意搭理她。 心中随之酸酸涩涩不是滋味。 为了安慰她,柠宝她提及了周戎,这无疑是自揭伤疤了。 柠宝她因为周戎的离世,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她太清楚了。 她怎么能让柠宝也跟着她难受呢? 她总捅娄子、出现工作失误,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林可艺用力擦干眼泪,眼底燃起认真的光。 “柠宝,从今天开始,我会认真对待每一件事,努力学习,好好工作,我不会让再你失望。” “主持完这场节目,我就自请去电视台基层工作,我和那些实习生一起,我一定会凭本事留在电视台!” “我待会就去找徐凌立军令状,如果我做不到我说的,我自己走!” 这让安柠感到惊讶,“我从没对你失望过,但是可可,你知道你下了基层,会遇到什么事吗?” 电视台的升迁有多难,看那群年迈的二把手就知道了。 而且可可她有背景的印象深入人心。 即便她将来凭真本事做到了一定的位置,也始终会被人看作是胜之不武,流言蜚语会一直伴随左右。 安柠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给她听。 说完后,林可艺主意不改。 “柠宝,你担心的事,我都明白。” “他们骂就骂,这本来就是我走后门的惩罚,再难受也是我活该,我一定会努力用实力去征服他们,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安柠见她斗志满满,忽然觉得今天这一场灾祸,或许不是件坏事。 除了对于遭受‘无妄之灾’的舒颜而言。 舒颜那边。 医生就位,林可艺前脚刚拉着安柠讨伐戴月回,后脚徐凌就来了。 询问几句,确定没有大碍后,徐凌紧接着去了戴月回的休息间,好似要去解救某个很重要的人。 医生为舒颜简单包扎好脚踝的伤,提出要打120,送她去医院急诊做进一步处理。 舒颜忍痛拒绝了,说有人要来接她。 她千算万算得来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到极致呢? 她拨打了另一通电话。 这次倒是和从前不一样,没有遇到反复的无人接听或被干脆拒接挂断的情况。 “有事?” 略微沙哑的独特嗓音,经由听筒传出,舒颜心口立刻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又轻又痒,酥酥麻麻欲罢不能。 她一改人前的干练,软下声,几近于撒娇说: “栾肃,我脚受伤了,你能来接我吗?” 男人惜字如金,不答,对于她的伤势,更是没有丝毫的动容。 但没挂电话,已经足够让舒颜高兴了。 “栾肃,我才刚来京城不久,在这里一个熟悉的朋友都没有,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今晚的晚会很重要,电视台所有人都在忙,没人顾得上我,栾肃,你来接我去医院好不好?” “我真的好疼啊……” 第133章 重逢 百层大厦顶楼,栾肃俯瞰着整座城市。 曾经他做梦都不敢奢望攀登的高峰,如今尽在他脚下。 不仅大权在握,还有了一个令无数男人艳羡的完美未婚妻。 舒颜出身于檀城舒家。 ——军政世家,爷爷是曾参战的老首长,手握重权,虎踞檀城二十年。 可近些年,军政高层动荡频繁,舒家日渐倾颓,和远在京城的栾家联姻,是各取所需迫在眉睫的要紧事。 和舒颜的姻亲关系,是他坐上栾家继承人的位子,必须要承担的负累。 作为檀城舒家的大小姐,舒颜在他跟前,可谓是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骄傲。 她本性清高孤傲,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却独独甘心情愿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做贤内助。 不可否认,这份追随中,掺杂了利益的成分。 可也有真心的存在。 体会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心动之后,很多事都变得清晰明了。 舒颜喜欢他。 发自内心的喜欢。 也正因如此,有时她会因他的冷漠,跳脚失了分寸。 舒颜对他的好里,有几成真心、几成假意,栾肃并不关心。 他的心早就属于另一个人。 因而她此刻的示弱、哀求,他听了只觉得厌烦。 可于目前的他而言,舒颜还有利用价值。 想要早点得到安柠,把她锁在身边无人能夺走,他必须坐上最巅峰的位置! “地址。” 安柠安慰完林可艺,放心不下舒颜,决定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 林可艺听完,放下主持稿。 “柠宝,我和你一起。” 这件事因她而起,她有责任也必须确保舒颜得到及时的救治。 安柠明白一切,“那我们快去快回。” 可安柠和林可艺到的时候,却被告知,舒颜已经被她未婚夫接走了。 “舒颜她有未婚夫?” 林可艺也不太清楚,“我和舒颜平时沟通最多的都是工作上的事,私事基本上不怎么交谈。” “她这个人性子还挺高冷的,不是那种喜欢聚堆聊八卦的人,未婚夫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别人的私事,安柠倒也没多想。 既然舒颜被她家里人接走了,她多少也安心了些。 “可可,你快去准备今晚的主持吧,等过了今晚,咱们再去医院探望舒颜。” “趁这时间,我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你鞋子被弄坏的线索。” 林可艺分得清轻重缓急,感激不已: “麻烦你了柠宝,如果没有你,今晚我这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等这事过去,我请你吃饭。” 安柠莞尔,“快去吧。” 林可艺去了幕后,安柠四处看了会,接着去找证据线索。 她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她觉得最亏欠、也最令她恐惧的人,刚从这里离开。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栾肃一到,舒颜就向他伸出手,索要拥抱。 舒颜生得一副出色的容貌,眼波潋滟,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 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相貌、气质,在栾肃眼里成了一场空,起不到任何作用。 纵然失望、心中苦涩,可他越是无动于衷,她越是情根深种。 舒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栾肃这么着迷。 半年多前,在栾颜两家家宴上,见他的第一眼时起,她心里就有一道明确的声音告诉她: 她要的人出现了。 抛开两家的利益关系不谈,他的长相、气质、目空一切的态度,身上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更有种直觉: 只要她全心全意对他,他一定会爱她、忠于她一辈子,为她豁出一切。 他就是那个足以和她匹配的男人。 频频受挫,舒颜脸上笑意不减。 “栾肃,我和你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我受伤了,你难道抱我一下也不肯吗?” 这话一出,栾肃转身就要走。 “哎!你别生气!我不求你了还不行?” “我好好说话行了吧!” 这男人,冷酷的态度当真可以。 从没有哪个男人,敢像他一样打她的脸。 可也只有冷情的男人,真正动情起来,会滋生炽烈灼人的爱意,不死不休。 舒颜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期待他爱上她。 指使不动栾肃,舒颜只好看向身边的年轻助理。 “梁嘉,你找两个人扶我去趟卫生间。” 栾肃在一楼大厅等舒颜下来。 尽管麻烦不耐,但他人既然来了,就不会因为简单的冒犯离开。 他对舒颜一直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她懂事知礼,能按捺住贪婪不奢求更多,他可以在尽可能的利益退让的基础上,给予她最大的体面。 可如果她做不到,那也别怪他无情。 只是栾肃万万没想到,他为另一个女人而来,却会在下一个抬头的瞬间,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无论舒颜怎样搔首弄姿勾缠,始终不见波澜的心脏,在捕捉到少女的身影时,疯狂失序。 有一瞬间,栾肃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当他确信无疑,觉得不可思议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躲。 那个被无数人敬畏的栾家少家主,被称为天才力挽狂澜的男人,此时此刻,后背卑微的紧贴着墙壁。 他浑身紧绷。 自惭形秽永远挥之不去。 直到他想起,他已经变得完美,他早已不再是周戎。 僵硬的脚步往一侧挪了挪,少女的身影又一次映入眼帘。 由于离得太远,他听不清她在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沟通什么。 微笑、礼貌、亲和……在她身上,永远看不到高人一等的架子。 舒颜自诩优秀完美,可这份平常心,她永远比不了。 假使舒颜和他相遇在一年前,她还会爱他吗? 她怕是连个平等的眼神都不会分给他,更遑论说上一句话了。 但安柠会。 她会拉起他肮脏的手,走过大街小巷。 这一年,少女似乎没怎么变,但又似乎变了许多。 她不像舒颜为了登台特意装扮过,素面朝天,卷发乌黑,走廊顶灯照在她身上如同皎月洒下银辉,将她衬托得圣洁、无暇。 心跳越来越快。 心口发热,鼻端泛酸,他一瞬不瞬的目光紧盯着一处。 躯体不受操控,本能的朝着他心之所向之处靠近。 他好想她。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躁动,叫嚣着思念,汇聚在耳中嘈杂不清,世界像是失了真。 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第134章 偷偷窥视 舒颜坐着轮椅来到一楼大厅,就见栾肃被抽了魂似的往前走。 “栾肃,你在看什么?” 伸头看去,受限于行动不便,她只看到半截无人的走廊。 栾肃大梦突醒。 煞风景的人,将他从理智的边缘及时拉回。 他一身冷汗冒出,立刻背过身。 万幸,安柠还在跟工作人员说话,不曾被惊扰。 栾肃大步朝舒颜走去,强自镇定。 差一点,他就坏了原本的计划。 “走吧,去医院。” 他有意让舒颜快些离开,避免两人碰面。 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他和安柠之间的阻碍。 舒颜却因栾肃不经意间流露的急切,感到惊讶心喜。 谁说他对她的伤无动于衷。 这不就装不下去了吗? 栾肃的过往经历,她私下了解过。 他是被栾老太爷秘密养大的,从小接受严苛的教导,没怎么体会过家庭温情的他,性子太冷,也不太会表达。 舒颜窃喜。 看来今天这一场苦肉计,是成了。 而她这半年来的努力方向,是对的。 * 舒颜住了院。 她不愿舍下让栾肃心疼她的机会,在住院中心一待就是近一个星期。 栾肃只来看过她一次,待了十几分钟,全程态度冷漠。 但自从见过了栾肃不经意流露出的在意后,他再是寡言少语,她也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解读出关心。 而她住院的行径,在林可艺和安柠看来,加剧了心中的愧疚。 这同样是舒颜的目的。 那天之后,弄坏鞋子的真凶,查到最后,查无此人。 化妆室并没安装监控,而走廊里的监控,事发之前两小时的时间段里,并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这难道是一场意外? “不可能是意外!” 林可艺坚决否定,“我明确肯定那双鞋子是没问题的!” “那次的主持我提前邀请了你来,还有我爸妈、我姐他们,我十分重视,特意检查了几遍,就是为了避免各种意外!” 那就奇怪了。 凶手究竟是谁? 又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呢? 林可艺不忍自己的事让安柠犯难,拉着安柠走进花店。 “先不管这些了,今天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去好好感谢舒颜。” “如果不是她,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我了。” 到了医院。 安柠看着林可艺对舒颜道歉、表达感谢。 明明是遭了无妄之灾,舒颜并没有抱怨或迁怒。 她脚上打了石膏,身体上的伤痛折磨自然不必说。 重要的是,她因此错失了工作上升迁的好机会。 顶替她参与主持工作的戴月回,凭借这次机会,拿下了两个黄金时段的主持节目。 这些本该是属于舒颜的。 “可艺,安柠,你们不用为我感到可惜,可能是机缘还不到吧,福祸相依,这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豁达的态度,林可艺大为感动,当即就认定了舒颜这个朋友。 安柠也因此对舒颜有了很不错的印象。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舒颜亲近不起来。 每次见到舒颜,她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而她实在想不起,她莫名其妙想要远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听林可艺的描述,舒颜一个多月以前才从澳洲回国,来到电视台工作。 在这之前,从没来过京城。 她不应该和舒颜有过交集。 考虑到舒颜还在病中,林可艺和安柠没有过多打扰。 两人走后,舒颜脸上和煦的笑容慢慢冷却。 她看了眼桌上林可艺送的花,打电话让人拿走扔掉。 反倒是安柠买的水果,她留了下来。 舒颜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工作上一而再帮助林可艺、故意弄坏鞋子自伤,包括刚才的大度随和,都是为了利用林可艺作为跳板,间接接近安柠。 ——这个倍受闻家上下宠爱的假千金。 不得不说,安柠人挺不错的。 坐拥万贯家产,身上却没沾染一丁点富家子弟不可一世、傲慢自大的恶习。 为人正派可靠。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栾家,她还挺希望和安柠做朋友的。 这种人,最适合做一辈子的至交。 可谁让栾家和闻家积怨已久? 舒颜接近安柠的目的,正是为了栾肃。 作为栾家的继任者,栾肃迟早要和闻家有一场殊死搏斗。 栾肃必须赢! 只要是栾肃想要达成的,她都会尽全力替他做到,不惜一切代价! * 安柠这边。 将要离开医院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林可艺刚出病房就接了通电话,是林妈妈打来的,说是家中突发急事,好像谁流产了,让林可艺立刻去市二医院。 林家的私事安柠不方便掺和。 “可可你有急事先走就行,我打车回家,你不用担心我。” 林可艺有些六神无主,但坚持说:“不行柠宝,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车是林可艺开来的,早上也是她去接了安柠陪她来探望舒颜,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况且天气还这么恶劣。 流产的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林可艺的姐姐。 林家姐姐和赵家的姻亲关系,经过这一年多的拉扯,不出意外,这下要彻底终结了。 安柠替林可艺做了决定: “可可,我们俩的关系,你还用得着跟我客气?”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走哪需要人跟着。” “你放心去吧,到家我给你发消息。” 林可艺确实着急,被安柠单方面做了决定推着往停车场走,她说: “你到家一定记得给我发消息啊,千万别忘了!” “嗯嗯,快去吧。” 林可艺走后,安柠看着大雨,苦恼起来。 这雨实在太大了。 医院檐廊下,站着很多避雨的人。 这些人有来有往,差不多半小时后,檐廊下只剩下安柠还在等。 雨势却丝毫不见减小。 潮湿的水汽侵入单薄的衣料,安柠冻得打了个哆嗦。 思来想去,被淋成落汤鸡是免不了了。 她不知道,有个人在她身后的角落里,看了她很久。 第135章 她怕他 自从舒颜住院治疗,栾肃只来看过她两次。 一次是入院第二天,一次是今天。 两次都是被迫。 他同样没料到,他能这么快、这么巧的再见到安柠。 手机又在震动。 是舒颜在催促。 栾肃毫不犹豫按了拒接,并关机。 他满眼都是安柠,满脑子都在思索她为什么会来医院。 她生病了吗? 哪里不舒服? 她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 陪她的人去了哪里,闻屹森呢? 很久很久过去,始终没有一个人来接她,闻家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表情阴沉难看。 他不禁怀疑闻家对她的好,都是假象。 一年过去了,栾肃早已有了抢夺心上人的资本,不必再寄希望于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他仍然会被这卑鄙的猜想,激发卑劣本性里的兴奋。 如果闻家对她不好,他可以立刻带她走! 他会通过真心对她好的方式,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成为她的唯一! 怀疑、愤懑、隐秘的期待、担忧……无数情绪拥堵在心里。 当他看到她冷得发抖,望着雨幕似乎要孤注一掷,他再也无法站在原地不动。 出租车需要出了医院才能打到,安柠翻看天气预报,这场雨还要持续一个多小时。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现在已经冷得有些鼻塞,再待下去,恐怕要感冒,大哥今晚又该睡不好了。 他一定会不眠不休守着她。 这是安柠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后看了一眼铅灰色乌云集结的天空,她把包包顶在头上,深吸一口气,决定拼一把。 淋湿的程度,取决于奔跑的速度,安柠一味的向前狂奔,忽略了脚下。 一块青砖凸起一块边角,化作绊脚石。 一声惊呼。 安柠眼眸睁大,整个人失控向前倾倒。 就在她以为肯定要摔个狗啃泥,巧不巧还会磕破皮的时候,迎面走来的西装男人,加快了脚步。 那是一双不亚于大哥、极有力的臂膀,坚定的朝她而来,扶住她,让她免于狼狈。 找回失去的重心,安柠劫后余生,十分感激。 当今这社会,乐意伸出援手的好心人太少了。 她感念自己走运,抬起头,‘谢谢’已经到了嘴边,她看到了他的脸。 脸色突变。 本就受惊的她,血色以更加明显的速度退却。 她像即将被无数柄利刃扎穿身体,猛地向后退去。 世界骤然缩小,只容纳得下她和栾肃两个人。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迸发出的目光,像两条斩不断的铁链,捆住她,她挣扎不了、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子刺进她身体,只能等死。 肌肤相触的地方,阴冷得像毒蛇爬过,身体远比受了冷颤抖得更加厉害。 栾肃同样感到手足无措。 预料中,他向她伸出援手,她该向他道谢。 在他说完不客气大方递出伞后,她会礼貌推辞,但在他的坚持下,最终还是会接过他的伞。 他不奢望能送她回家,只希望她不被雨淋湿。 可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怕他? 他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步,她立刻受惊后退。 她的情绪太好解读,不加掩饰的惊惧,直白的排斥。 从前作为周戎,他从没被她这样看过。 就连她曾经最厌恶的赵一成,也不曾被她这样戒备、厌恨的对待过。 栾肃浑身发寒。 为什么她会这样看他? 无论怎样,她不能继续淋雨。 她身子弱,会感冒的。 栾肃撑着伞上前,几乎不怎么在人前勾起的唇角,努力做出微笑。 这微笑,他练习了无数遍。 在过去的无数个深夜,他早已打定主意,身为栾肃的他,一定要在再见面时,给她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她却狠狠拍开他递出的伞,用最尖利的一面,咒骂他: “滚开!” 她宁愿被淋的瑟瑟发抖,也要远离他、逃离他。 栾肃被安柠丢在了暴雨中。 那声‘滚开’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抽打在他脸上。 他认识她。 即便栾肃再怎么不愿接受,但他想给她留下美好印象的幻想,破灭了。 他本打算暂时伪装身份,等他取得了她的信任和好感,再去揭露自己栾家人的身份。 可没想到,她居然认识他。 她厌恶他。 恨他。 闷雷在头顶滚过,雨点重重砸在身上。 栾肃目光暗淡却也摄人,垂眸看着被抛弃在地的雨伞,双拳握紧。 他痛恨又无助。 是闻家人跟她说了什么吗? 警告她不要靠近他? 她信以为真,所以一见他就要逃。 一时间,栾肃方寸大乱。 她忌惮他、厌恶他,他还能按照计划,和她好好相处吗? 她还会爱上他吗? * 安柠出了医院,幸运的打上了出租车。 她惊魂不定,在司机师傅询问了许多遍后,才噩梦初醒回归现实。 她报出地址。 到家之后,安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忘记要换去湿掉的衣服,湿漉漉蜷缩在墙角,环抱住自己,气血翻涌,像是身后有索命的恶鬼。 哪怕早已逃离,恐惧感依旧驱散不掉。 安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出现了。 栾肃还是出现了。 这一世,她还会死在他手上吗? 安柠现在才意识到,栾肃带给她的影响,并没有被时间冲蚀消失。 她以为这一世,她在爱与温暖的环境里,渐渐会忘却栾肃对她的伤害。 她以为她已经释然。 她以为她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前世伤害过她的人。 可原来,她忘不掉。 安柠深知今天的‘偶遇’,不会是巧合。 她清楚栾肃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所谓的热心肠,不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他是个心狠阴戾到极致的人,哪怕有人在他面前凄惨死去,嘶声哀求,他也不会眨下眼睛。 他是冲着她来的。 他又要利用她吗? 为了保护他心爱的未婚妻,要让她像前世一样,代替他的未婚妻去死? 可是为什么? 这一世,她没有送上门去招惹他,他为什么还会找上她? 难道前世她喜欢上他,也是他的算计? 安柠脑子里一团乱,前世种种和今生发生的事纠缠在一起,几乎要把她撕碎。 不堪一击的精神,在极度的恐惧下,几近崩溃。 要怎样才能避免被利用? 要怎样才能忘记? 究竟要怎样才能不再去想前世最后的那一天? 闻屹森接到吴妈的电话,立刻放下手边的事,赶回庄园。 “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第136章 一年了,她还是放不下那个死人 男人一身落拓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高层会议上离开,吴妈一见他,立刻吃了定心丸。 “她怎么样?” 吴妈:“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安柠小姐的房间我进不去,只知道她喝了很多酒,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湿的!” “安柠小姐回来有一会了,当时我一直在厨房忙活,也没太在意。” “平时安柠小姐回来,都会来厨房一趟,找点吃的,或者帮忙准备餐点,可这次半天没见人。” “我觉得不对,就去她房间找她,敲了门没动静,就想进房间去看看,却发现门锁着!” “我没钥匙,只好绕到院子外面,透过落地窗去看,谁知就看到安柠小姐躺在地上,好像在哭!” 庄园里的窗户,从内到外都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安全等级极高,这是保护,可也是阻碍。 吴妈急得六神无主,只能找到闻屹森。 “柠柠?” 来到安柠房间门口,闻屹森压制着焦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喊她。 没有动静。 “大少爷,安柠小姐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她是不是又想起她那同学了?” 这答案,十有八九。 明天就是周戎去世一周年的祭日。 一年了,她还是放不下那个死人。 闻屹森深吸一口气,不再等待,取出备用钥匙,直接开门闯入。 “柠柠!” 进门,闻屹森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地上,七七八八个空掉的酒瓶,包围着她。 闻屹森眉目一凛,胸口闷窒,喘不过气。 她是有多难受,才会借用酒水逃避现实? 闻屹森比谁都清楚安柠并不喜欢喝酒,尤其是地上空了的烈酒,她厌恶酒精呛烈的感觉,也不喜欢晕眩的滋味。 她说酒水伤身,他喝酒一直被她管着。 可如今,一瓶瓶灌下的也是她。 闻屹森蹲下身,“柠柠?” “柠柠,大哥回来了。” 她早已人事不省,喊她,她除了哭,没有别的反应。 她这模样,像极了一年前周戎刚去世那会的状态。 湿透的薄衫淋湿,又硬生生被体温蒸得半干。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未经人工污染的黑发无力垂在肩侧,脸色憔悴。 她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躺在地上,会对身体造成多大损伤! 闻屹森冷厉的眼眸中是无边的怒意,可终究是败给了心疼。 他抱起安柠往浴室走去。 人抱进浴缸,放热水。 小姑娘一哭起来就没了完,无声落着泪,她下意识抱着自己,蜷缩着。 看得闻屹森心都要碎了。 再重的怒火与怨气,也变作了怜惜。 “柠柠不哭,大哥在这。” 他不厌其烦的软声安慰,不管她是否听得进心里去,他始终认真对待,没有丝毫敷衍。 浴缸里的水渐渐满了,安柠身上薄薄一层衣料泡在水里,随波浮动,几近于无。 闻屹森无意间低头,忽的被定在原地。 少女的身形轮廓,不盈一握的细腰……在水汽中无处遁藏。 酒气和少女的幽香被浴室的热意蒸腾,侵入鼻腔。 长期欲求不满的燥热,狠狠穿过身体。 闻屹森眸色变暗。 发自本能的,他伸出手,落定在她不正常晕红的脸颊,向下抚摸。 柔滑的肌肤触感无与伦比,紧紧吸住他的手与视线。 水珠从她额角下滑,贴着脖颈,隐没在浴缸之中。 闻屹森视线跟随,喉舌结燥。 他慢慢向前倾身,唯一的念头,是想尝尝那玉颈上晶莹水珠的滋味。 暗沉的瞳眸深处,尽是欲望的幽光。 可等待他的是小姑娘瑟缩肩膀,不舒服嘤咛了声。 她身子不受力往下滑。 闻屹森惊醒,及时将她托住,溅起的水花令他彻底清醒。 他把人扶好,豁的站起身,心中懊悔不已。 他刚才要干什么! 短暂的意乱情迷,被迫止步于刻进骨子里的尊重和克制。 恰好此时,吴妈回来了。 她敲门:“大少爷,家庭医生来了!” “让她等着。” 闻屹森有意退离,脸颊一片压抑的薄红。 出去后,说:“你进去帮她洗澡。” “我?” 大少爷让她给安柠小姐洗澡? 大少爷舍得让她一个外人给安柠小姐宽衣解带? 思绪一转,吴妈又觉得事情就该这样。 大少爷不是个急色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就伤害安柠小姐。 这个家里,除了安柠小姐本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爷对她的感情。 他们这种阶级的男人,看上了哪个女人,随意便可强取豪夺,即便是弄出人命、犯了法,也会被道一声寻常。 倒是像大少爷这样,隐而不宣、珍之又珍的,十分罕见。 吴妈感叹,安柠小姐跟着大少爷,不会错的。 这也是家里的佣人,都甘愿配合大少爷隐瞒这件事的原因。 给醉倒的小姑娘洗完澡、换好衣服,闻屹森把人抱回床上。 家庭医生量完体温检查完,松了口气,说: “安柠小姐身体目前没什么大碍,体温正常,心率血压也在平稳范围内。”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她喝了太多酒。” 安柠喝完酒后,并没有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 她意识昏沉,强行催吐也不好。 家庭医生提议,“为了防止安柠小姐身体不舒服,还是推荐吃一些解酒的药物。” 家庭医生开好药,交给闻屹森。 吴妈端来牛奶和甜汤,拿着勺子走到床边,想要给安柠喂下。 “放着吧,我来就行。” 闻屹森坐在床边,安柠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大腿上,头枕着他胸口。 她头发已经被吹干,微卷披散,依偎在男人怀里,像是只惑人的海妖,偏又有张清纯乖软的脸。 大抵因为醉了,理智控制不了情绪,小姑娘格外娇气。 尝到不喜欢的苦味,她嘤嘤呜呜,摇头躲避,说什么也不肯再张嘴。 “柠柠乖,吃了药才不会难受。” 她不认人,只一味的哭。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言说。 最后她直接攀上男人肩膀,头躲进他颈窝。 第137章 祭日 她一边哭,一边磨蹭,“我不要喝,苦的……” 她哭得实在可怜,闻屹森到底于心不忍。 他给吴妈使眼色,端走汤碗,腾出手来轻拍小姑娘纤瘦的脊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们不喝了,柠柠听话。” 男人哄人的样子,如膜拜神祇般纡尊伏下高大的身躯,甘心情愿奉献燃烧自己的一切。 吴妈默默退了出去,关好门。 也只有在幽暗寂静、安柠不甚清醒的时候,有些话,闻屹森才敢直白的说出来。 他在她脸颊轻吻。 低哑的嗓音里,明晃晃的是卑微的乞求: “柠柠,忘了他好不好?”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不这么痛苦?” “柠柠,爱我好不好?” * 安柠最担心自己淋雨后发烧,牵连大哥不眠不休照顾她。 可到头来,还是病了一场。 淋雨受凉只是原因之一,受了惊吓才是最主要的。 安柠这一昏睡,整整睡了一天。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 偏头,大哥侧躺在她身边,和衣而睡。 他浅眠睡不安稳,她稍稍动了几下,他就惊醒了。 “柠柠!” “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睁开眼,眼里尽是红血丝。 沉沉的心酸压下,安柠无比愧疚。 薄薄的水雾,很快覆盖住视线。 见安柠哭了,在外杀伐冷酷的男人居然慌了神。 “怎么哭了?” 他连忙抬手去擦她的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告诉大哥,大哥去叫医生,柠柠别哭,医生来了就不难受了。” 安柠拉住,不让他下床。 在闻屹森不解的注视下,她颤着声问: “大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闻屹森暗讶,不等他作答,小姑娘主动攀附在他身上,两条细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腰。 她脸颊贴紧他的胸膛,再往里几寸,就是他炙烈跳动的心脏。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 闻屹森整个人一反常态,十分僵硬。 显而易见的信任和依赖,是除了他谁都不曾拥有的。 雀跃激昂攫取他心脏的全部位置。 闻屹森恍然明白,他对她来说,同样是独一无二的。 一下下轻抚她的长发,他什么都没说,不批评,也不询问。 就这么陪着她,予以她十足的安宁与平静。 安柠本意想把栾肃的事告诉大哥,可看见他脸上的疲惫,有些话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有些事,她总要自己学着面对。 她不能像朵无能只会攀附的菟丝花,什么都指望大哥,变成阻碍他的绊脚石。 这一世,她是来替他解忧的,而不是添麻烦。 安柠在心底做下决定,如果栾肃胆敢伤害大哥一毫一厘,她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他! 闻屹森也只字未提她喝酒又淋雨的缘由。 他已经得到了她的特殊对待。 而他也怕答案是他最不愿听到的,担心自己失控,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天渐渐凉了,独属夏日的霞光照亮大地。 周戎的祭日,已经是成为过去的昨天。 但尽管如此,安柠还是硬撑着病弱的身体,,天亮后,来到了墓园。 十点一刻,安柠到达墓园。 闻屹森:“我在这等你。” 安柠本不想大哥送她,他累了一整天,她想让他在家休息。 闻屹森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去见他的情敌? 在他不可更改的坚持下,最后,安柠上了大哥的车。 安柠只当大哥不放心她的身体,深知他对自己的关怀在意,如果不能彻底放心,他是休息不好的。 而他对她事事关心挂念,就连祭拜周戎的东西,也都是他早早替她准备好了的。 “我们只去一会,上柱香就回来。” “大哥你要是等得无聊,就眯一会。” “我不会无聊,快去吧。” 闻屹森很体贴大度的给了些安柠独处的空间。 他在始终看得到她的停车场等她。 安柠独自一人提着香和贡品,往半山腰的墓碑处走去。 两人都不知道,墓里那本该化为灰烬的死人,正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贪婪注视着安柠。 终于到了墓前。 安柠沉浸在悲伤中,眼眶猩红。 努力抚平一年的歉疚、伤痛,在这一刻又被揭开。 尖锐的情绪,早已化作难以摆脱的钝痛,她始终忘不掉周戎最后死去的样子。 那和墓碑上风光霁月的少年,天壤之别。 碑上的遗像,是在他准考证上剪裁下来的。 他走得太突然,生活太艰苦,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泪腺违背意志躁动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砸在墓碑前的供台上。 安柠知道,周戎不愿看她哭,于是努力弯唇,笑脸相迎。 “周戎,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 她拿出打火机,把一摞摞厚厚的纸钱点燃。 “周戎,钱你一定记得取啊,别不舍得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咱们现在不穷了。” 每个月,安柠都会偷偷给周戎烧纸钱。 他在人世时,为金钱疲于奔命,她希望他能在天上过最好的日子。 “我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转世,如果要转世,要过多久呢?” “如果可以,能不能等等我,我真想再见你一面。” 她心里有太多遗憾,想说给他听。 他们明明已经推开了光明世界的大门,只差一步,就能过上最想要的生活。 火舌被风卷起,炙烤着安柠的面庞,滚烫的热度,蒸不干泪痕。 “周戎,对不起,晚了一天来看你。” “我不是故意来迟的,也没有忘记你,我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四个字,总显得冠冕堂皇。 安柠不想让周戎觉得自己敷衍,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还记得我们见第一面,我被你吓到的事吗?” “那次我向你解释,说我认错了人,是真的把你认成了别人,那个人最近出现了。” “周戎,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其实死过一次了,死在了那个男人手中。” 这份绝望与痛苦,安柠刚在昨天病时的噩梦中重温。 栾肃对她的冷漠、绝情、不屑一顾,唤醒了深刻的痛恨。 “那时我怎么就昏了头认错了呢?” 第138章 她一定会爱上他 墓碑前,安柠拿出手帕,仔细拭去少年脸上的尘埃。 “你们一点也不像,你的眼睛是漂亮透澈的蓝色,而他的——是冷冰冰的漆黑,透着吃人的阴狠。” “你们品行也不相同,他是魔鬼,而你,是心地善良我最好的朋友。” 安柠的表情,在痛恨与悲伤中,来回变换。 “如果可以,能不能保佑我斗赢他?” “这辈子,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我欠他太多,必须报答。” 说完,她哽咽着笑了笑。 “周戎,分明是我害了你,现在却又来求你保佑,我是不是脸皮很厚?” 不远处。 栾肃坐在黑色的迈巴赫里,看着墓前的少女,不舍得眨眼,黑眸里的痴妄与疯狂暴露无遗。 灌入的夏风,将呛人的乌烟瘴气卷走,也带走了栾肃心中的伤痛。 他看不见安柠的表情,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凭她胳膊不停抬起的动作,他知道,她在哭。 心疼得如遭刀绞,可也在高兴。 昨天,他在这墓园里等了她一整天。 从前一天凌晨零点开始,等到次日深夜。 期待见到她。 他以为她会来。 他不奢望她时时刻刻记挂着他,但祭日这种重要的日子,她总不知无动于衷,不来看他。 可她没来。 这一举动,毫无预兆的击碎了他的幻想。 被抛弃在时间洪流里的无助,让他难受又气愤。 他不禁怀疑,过去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对他的好,难道都是敷衍? 否则怎么他才死了一年,她就把他忘了! 忘不忘的,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如果她连周戎也不在意了,他还有什么赢得可能? 栾肃庆幸,自己今天又来了这。 否则他一定会错过她。 她心里依然是有他的。 濒临崩溃的心,因她的出现,重归鲜活。 她的眼泪,让栾肃又有了种莫名的自信。 他把烟熄灭,他无需再借助尼古丁平复心里的慌乱与伤痛。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专属他这个年纪,纯粹的笑。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他只是变了副样貌而已。 他还是她认可的那个人,即便是她厌恶栾肃,那也是暂时的。 对于安柠对周戎的认可,他坚定不移的确信。 他连丑陋的他都能接受,没道理他变得完美了她却排斥。 只要他们多接触,只要她给他一些时间跟机会,他总能向她证明,他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给她幸福。 这机会眼下看来,很难。 但他会自己创造机会。 栾肃定睛看着从墓前起身的少女,心中饱含无限希望。 他又在幻想他和安柠在一起后的美好。 然而只要他能听清安柠说的话,哪怕一句,他也不至于这么盲目。 可他听不清。 安柠说到做到,只在墓前待了一小会。 上了车。 她收起所有悲伤的痕迹,笑着对大哥说: “我们回家吧。” 刚才话说的有些多,喉咙干涩,像是含着刀片,吐字沙哑。 “喝点润喉茶。” 安柠乖乖接过,全部喝完。 喝完后肚子胀胀的,有些难受,可全部喝完,能让大哥安心。 * 初见并不美好。 从墓园回到家,备受鼓舞的栾肃,决定再试一次。 安柠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道听途说,她从没面对面跟他相处过,厌恶或许没有根深蒂固。 他要快些抓住这机会,改变现状。 他始终坚信,她不是仅靠传言就断定一个人好坏、这么肤浅的人。 可他想追求她,想对她好,必须有一个正当可靠的理由。 庄园里。 安柠最终给大哥送她的小边牧,取名叫皮皮。 贱名好养活,而这小家伙,犬如其名,真的皮的可以。 但凡没有彩狸金宝在的地方,它都能撒欢跑起来。 安柠窗外的草坪,几乎每天清晨都能见到它‘汪汪’叫,打滚扑蝴蝶的身影。 战绩可查。 这天,安柠打算去宠物医院替一猫一狗选口粮。 倒不说家里的宠物医生不能代劳,仅仅因为她想亲力亲为。 她开车去了市里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宠物医院,很多宠物博主推荐过,评价极高。 由于提前一天电话预约过,挑选过程很顺利。 不到半小时,安柠就分别挑选好了两款猫粮、两款狗粮,以及一些适口性强的零食。 “麻烦你们把这些送到这个地址。” “好的。” 付完款,安柠另外又挑选了几款玩具,离开。 也不知道皮皮和金宝喜不喜欢。 安柠琢磨着,拎着袋子走出宠物医院,朝停车处走去。 刚走没多远,一只棕黑色的小家伙,急匆匆从安柠面前跑过。 一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刚才的……那是只小狗吗? 瘸着腿的小狗? 它受伤了吗? 和无数宠物家长一样,一旦养起了宠物,就看不得毛孩子受罪。 安柠追了过去。 蹲在绿化带边,很快就看到一只棕黑色的小德牧。 绿化带不久前才被浇灌过,小德牧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躲在这,浑身的毛又湿又乱。 可怜发抖的模样,安柠无法置之不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嘬嘬嘬’,又是食物玩具诱惑,半个小时后,小狗终于肯往安柠这边挪动。 安柠等待时机,找准机会,一把抓住小狗的后颈。 一抓住它,它就蹬着腿‘嗷嗷’直叫。 “别怕别怕,不会伤害你的哦,姐姐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德牧比皮皮大不少,又不停挣扎,安柠不一会就没了力气。 看不出个所以然,安柠索性也顾不上它全身湿漉漉,抱在怀里就往宠物医院跑。 拍完片子,医生粗略做完检查。 “腿没问题,健康方面也都正常。” 不仅正常,它日子过得油水挺足,有超重的倾向。 安柠纳闷,没问题怎么会瘸腿? 医生:“它可能单纯比较胆小。” “你仔细想想,它逃跑的时候,是不是夹着尾巴?” 好像……真的是。 安柠没忍住调侃,“这小家伙长大后能做警犬,挺威风的,没想到幼年体这么胆小。” 医生:“小狗就和人类小朋友差不多,有人能做将军,有人就爱躺平,性格千差万别。” 安柠点点头,“孙医生,这只小狗,能不能暂时放在这里养一段时间?” 和颜悦色的孙医生给出了明确否定的回答: “医院这边,暂时不收纳流浪动物哈。” 第139章 又遇栾肃 安柠:“它不是流浪动物!” “它脖子上不是挂着狗牌吗?待会我照着上面的电话,联系它主人,但我没办法把它带回家。” “这期间所产生的一切费用,我可以承担。” 她真不太方便把小德牧带回家。 突然来了新成员,两边的小家伙都有可能会应激。 “安小姐,真的不可以哈。” 听完孙医生的解释,安柠并非不能理解医院的态度: 现在很多年轻人,养宠物纯属一时兴起。 冲动劲过去,觉得麻烦、抑或无力承担饲养宠物需要付出的金钱、精力的他们,往往会做出狠心弃养的行为。 这现象很是常见。 宠物医院是盈利门店,并不是流浪动物收容所,一旦收留了一只,就有源源不断的动物被丢过来。 宠物医院态度坚决,安柠没办法,只好把小德牧抱走。 小德牧在安柠怀里瑟瑟发抖,它似乎明白安柠不是坏人,乌漉漉的眼巴巴看着她。 像是在说‘能不能别把它扔下’。 安柠揉揉小德牧的脑袋,“别怕,姐姐一会就给你主人打电话,送你回家。”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主人不想养你了,那你就跟姐姐回家吧。” “姐姐家里也有两只可爱的小家伙呢。” 小德牧像是听懂了,‘呜呜’两声回应,舔了舔安柠的手指。 安柠莞尔,照着狗牌,拨出号码。 第一次,电话没通。 安柠觉得不妙,小德牧不会真的被人遗弃了吧? 小德牧全程直勾勾盯着安柠,见安柠没打通电话,眼里似乎流露出失落。 安柠觉得神奇。 它能看得懂? 她安慰说:“你主人可能在忙,别担心,我们待会再试一遍。” 说着,拿出她给皮皮买的玩具球,丢出去。 小德牧条件反射一样,眼睛忽的黑亮起来,‘嗷呜’一声追出去。 捡到球,叼进安柠手心,然后球丢出去又去追。 就这样玩了一会,小德牧好似暂时忘记了被抛弃的悲伤,在小广场跑来跑去。 每回接到球都要跑到安柠面前,摇着尾巴求夸奖。 不得不说,小德牧远比皮皮会提供情绪价值。 短短一会,安柠就和小德牧玩出了感情。 这让安柠觉得,家里再多一个成员,也挺好的。 小德牧玩累了,安柠又尝试给狗主人打电话。 这次通了。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高兴,狗主人要了她的位置,万分感激,说立刻过来接小德牧。 一人一狗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 收起手机,安柠依依不舍又揉了一把狗头。 “听到了吧,你家长要来接你啦。” 栾肃那边。 梁嘉挂断电话,走到办公桌前,恭敬递出手机道: “栾先生,安柠小姐已经把地址发过来了。” 栾肃接过手机,平日里总氤氲着凉薄冷意的眼里,有丝丝柔光。 “宠物医院那边,每人两万块奖金。” “是。” 安柠不知道,她今天出门遇到的一切,都是一场局。 自从她在朋友圈发了自己和猫狗的合照后,栾肃就默默开始了他的‘逮捕’计划。 以闻家庄园为中心,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宠物医院,早已尽数在他掌控之下。 随便安柠去哪一家,最终都会和他‘偶遇’。 安柠怎么也没想到,她等来的狗主人,会是栾肃。 人模狗样,西装挺阔。 他这张脸,骨量极重,笔峰高挺,完美得好似天生的艺术品。 淡淡的清爽气息,从他身上飘散而来。 这样子,要么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精心打扮过,要么刚从某个极重要的社交场合离开。 “你好,我是阿班的主人,栾肃。” 他看她的眼神陌生,似乎从没见过她,不知她是谁。 他在搞什么把戏? 戒备与惊疑,让安柠提高了警惕,不肯轻易把小德牧交出去。 栾肃手伸出去半天。 “同学?” 同学? 见她不解,栾肃微笑解释: “我看你年纪小小的,应该还是学生吧?我该怎么称呼你?” 不断加剧的排斥让安柠手心冒出细汗,她强忍着想逃的冲动,不答反问: “你是狗主人?” “是我,听声音不对是吗?刚才接电话的是我的助理,阿班是我养的狗。” “谢谢你找到它,阿班很聪明,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它走丢两天了,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怕它出意外。” “还好你替我找到了它。” 这话安柠听了,除了讥讽想笑,一个字都不信。 家人?担心? 他把一条狗当家人? 栾肃确实有养狗的喜好。 但他养的狗,不会是小德牧这样可爱软萌的小家伙,而是藏獒、狼青这类攻击性极强的吃人猛犬。 前世,安柠曾亲眼见过他放狗咬下一个人的手臂。 在那人的惨叫求饶声中,他摇晃着威士忌,气定神闲如同在欣赏一场优雅的话剧,眼睁睁看那人从鲜活完整的人,变成一摊残骨烂肉。 而那人,早已向他屈服,说出了他想要的情报。 他身上,从没有宽容、仁慈这类东西,更不会信守所谓的承诺,心冷血凉至极。 那画面,成了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因此栾肃此刻的言行,绝对称得上反常。 那是安柠前世从未他在身上见过的柔和。 他时刻保持着微笑,说话温声细语。 对于安柠戒备的眼神,栾肃早有预料,他问: “同学,你总这样看我,我们之前见过?” 他必须装得和她不认识,才能排除他刻意接近的嫌疑。 安柠审视着。 医院那次,他忘了? 那次难道不是他故意接近吗?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的名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他在微信上打出‘栾肃’两个字。 安柠看都不看,冷笑,“你不知道我是谁?” 栾肃神情无辜,“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影视明星?” 装。 继续装! 第140章 栾肃他连条狗的醋也吃 安柠不想和栾肃废话解释自己是谁。 “你怎么证明这狗是你的?” 栾肃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下一秒,安柠的手机响了。 他挂断,又拿出小德牧的饲养证书。 主人那栏,明确写着他的名字。 “可以证明吗?” 他含笑,面对她的凶蛮,眼神迁就纵容,表现得随和又绅士。 呵! 准备的还挺全面。 一丝破绽也没有,就是最大的破绽。 故意接近她的把戏罢了。 不得不说,栾肃演技真的很好。 如果安柠没有前世被利用的遭遇,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珍爱宠物、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懒得看他表演,把小德牧交出去,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哎!同学!” “你先别走,说好的报酬还没给你。” “不必了!” 安柠头也不回。 栾肃快步追上来,挡在她面前,有意忽略她厌恶、惊惧的眼神,说: “既然说好了,我就该兑现!” “我说了,我不需要!” 安柠怒目瞪他,绕过他。 刚走没两步,裤腿被咬住。 是小德牧。 它铆足力劲的把她往后拽,乌溜溜的眼眸里尽是不舍的水光。 安柠头疼。 她不想朝无辜的小动物撒气,更做不到一脚把它踢开。 一旁,栾肃只是笑,表现得有些惊讶。 “看样子,阿班很喜欢你。” “我看你买了不少狗玩具,你家里是不是也养了狗?” “我们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方便日后交流心得。” “偶尔出来一起遛狗,这样阿班也能时常见到你。” 他装得真的很像个负责任又疼惜宠物的好主人。 安柠冷声道: “让你的狗走开,不然我要叫我家里人过来了。” 恰好这时,安柠的手机震动了下。 大哥发来了消息。 【在干嘛?】 安柠的心脏重重一跳,宛若救赎降临。 从见到栾肃那一刻,她全身上下就紧绷如铁,想要逃离的冲动,不可抑制的滋生。 之所以表现得还算正常,只是她强忍着不露怯、不想输人阵势罢了。 这一刻,安全感的来源出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向大哥求救。 她迅速敲打几个字,但没等输完想说的话。 “我真的没有恶意——” 栾肃突然走到她跟前,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他话没说完,安柠吓得一激灵,“你干什么!” 栾肃见她生气,往后退了半步。 “抱歉,我只是想把阿班抱走,没别的意思。” 他连连道歉,态度极好。 安柠皱着眉,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栾肃不该是这样的。 他哪能低三下四的道歉? 寡言少语、暴戾恣肆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他也有温和无害的一面,但那只可能是对他心底真正喜欢的那个女人。 不可能对她。 他接近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还是为了通过她中伤大哥? 安柠不得不怀疑,自己前世落得悲惨一死的下场、他们的相识,也是栾肃的设计。 可同样是利用,前世栾肃并不像现在这样,奉迎、讨好。 难道是因为她前世太蠢、太上赶着了,所以他连装都不用装吗? 思索着,手机再一次震动。 安柠垂眸一看,目眦欲裂,差点惊掉下巴。 她消息怎么发出去了??? 发得居然还是莫名其妙的【在想你】!!! 她明明想回复在厦霓路的一家宠物店! 借着身高的优势,栾肃看到了安柠的手机屏幕。 上面的内容,结合安柠羞恼慌乱的表情、尝试撤回的动作,他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在安柠怒冲冲他瞪眼睛的时候,他老实闭了嘴。 安柠离开,他也没再追上去纠缠。 安柠悲催的发现,她的消息撤不回来了。 其实撤不撤也无所谓。 因为大哥已经看到了,并给了她回复。 【嗯。】 安柠简直要哭了,正想解释。 又进来一条消息,【我也在想你。】 安柠想死,【大哥,别开玩笑了行吗?】 她对着屏幕敲敲打打,想解释自己的误发。 他却紧接着说:【没开玩笑。】 闻屹森确实在想她,不知为什么,今天格外的想。 否则他不会查岗似的,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那条‘在想你’,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猜到是输入法有误。 可他仍然心脏悸动,狂喜不止。 他想听她说一句想他、喜欢他,即便是假的。 而他,更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安柠没多想,只当大哥又在捉弄她玩。 她索性也不解释了。 上了车,手机丢在副驾。 安柠趴在方向盘上,闭眼缓了会。 几分钟后,启动车子,倒车回头,她看见栾肃居然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他不知怎么知道她在看他,眉梢带笑,冲她挥手告别。 恐惧、厌恶、以及他刚才害她发错消息的恼怒,铺天盖地而来。 这个栾肃,果然克她! 小广场处。 安柠车子开走后,活泼的阿班,立刻变了条狗。 夹着尾巴,眼神飘忽,它低着头,身形有些蜷缩,腿不停发抖。 那是没完成任务的恐惧。 栾肃给它脖子上套上牵绳。 “下次,可要记得一定把她留住。” “放心吧,不会打你,毕竟……她还挺喜欢你的。” 温和的嗓音,落在小德牧耳里,像是在催命。 没人知道,栾肃连条狗的醋也吃。 她不能喜欢别的东西,只能喜欢他。 牵着阿班上了车,栾肃松了松领带,脸上的笑与温和,被阴湿、病态的真面目取代。 对于今天的无功而返,栾肃稍稍有些失落。 但是没关系。 他再想别的办法。 当初她为了和周戎做朋友,也是屡战不馁。 闻家给她灌输的印象,长年累月,根深蒂固。 她不可能才见了他两次就改观。 第141章 心微微动 安柠回到家,陪皮皮和金宝玩了会,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夏季到来,中午的天气灼热逼人。 安柠一进厨房,就直奔冰箱。 她拿了个冰激凌,撕开包装,对着空调,放纵吃起来。 吴妈走来把空调温度调高,“安柠小姐,雪糕只能吃一支,不然我要告诉大少爷了。” 安柠嘴上答应。 雪糕就吃一支,但冰镇西瓜她要吃一大碗! 金宝趴在安柠腿边,聚精会神一下下舔着爪子洗脸。 安柠使坏,它舔一下毛,她舔一口冰激凌,故意发出浮夸的‘嘶溜’声,舔得金宝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满脸问号。 “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毛孩子的生命力太神奇。 刚回家时,安柠还心有余悸、惊魂难定。 追着猫狗乱跑半天,她心情才变好了很多。 皮皮那馋家伙被安柠舔雪糕的声音吸引,馋的不行。 坐在安柠脚边,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黑圆的眼睛殷切望着安柠手里的雪糕。 口水直流。 安柠笑着,轻轻踢它一脚。 “小狗不能吃,一边玩去。” 皮皮‘呜呜’两声,脑袋歪来歪去,继续装可怜乞食。 装了没一会,突然,软趴趴的狗耳朵立起。 下一秒,它翘着尾巴快步跑出去。 安柠疑惑,怎么了? 跟过去一看究竟,刚追出门,就见大哥从车上下来,黑色皮鞋稳稳踩在地上。 “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闻屹森抬眸,明眸皓齿的少女欢快的朝他跑来。 她身边‘汪汪’并排跑着一条狗,身后还追着只猫。 生机勃勃的模样,好似又回到了她刚来闻家那会,没经历过死别与情殇,无忧无虑。 他张开双臂。 安柠看明白了,但手上拿着冰激凌,不好弄他一身,她用空出的那只手挽上他右手臂弯,头顺势靠上他的肩膀。 “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分公司体制改革,最近不是挺忙的吗?” 她歪着头,跑乱的刘海有几缕俏皮的滑到她颊边。 闻屹森抬手,指尖撩起碎发,顺到她耳后。 而后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低声说: “因为某个小丫头,说想我了。” “那是个误会!” 安柠很容易害羞,面颊耳根红透,“真的是个误会!我不小心打错字了!” “我那会在厦霓路的宠物店,给皮皮和金宝挑选口粮,没留神就发出了错误的消息,真的是不留神发错了!” “是在厦霓路,不是在想你!” “你不信就去客厅看!猫粮狗粮还在那放着没来得及整理。” 说着,安柠就急着自证清白拉着大哥往客厅走。 闻屹森反手拉住她的手腕。 触到那一手娇软滑腻,他不着痕迹摸索了下,把人拽回。 安柠生怕黏糊糊的冰激凌弄他身上,举高了手,却顾此失彼,没留神撞入了大哥怀中。 他如愿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夺走雪糕,丢给摇着尾巴期待已久的皮皮。 安柠惊呼一声想要制止,就听大哥语气幽怨: “这么说,柠柠一点也不想我?” 他实话实说。 他就是被她那句‘在想他’叫回来的。 仅仅三个字,就激起了他想见她的欲望。 急不可耐,一刻也等不了。 哪怕代价是今晚可能要忙个通宵。 再苦再累,他也甘愿。 天气热,安柠穿了件清凉的吊带裙,大哥的手掌落在背后,无所阻隔的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似有意,又似无意。 他指腹摩挲过的皮肤,升腾起一股热痒而陌生的感觉。 不难受,也没有不舒服的排斥。 安柠颤了下。 “唉,我一个人一大早就出门,为了某个人不那么心疼她二哥,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结果某个人一点也不在意。” “看来这个家里,某个人只念着她二哥,大哥可有可无。” “好没良心啊,柠柠说是不是?” “大哥!” 安柠捂住他的嘴。 他怎么也跟皮皮和金宝似的,和二哥争起宠来了! 她记忆里威武不可侵犯的大哥去了哪里! “想!想!我最想你了!行了吧?” 闻屹森满意笑起来,“真想我了?有多想?” “非常想!” 安柠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有些不太对,她把这归结于和大哥挨得太近。 只想快些从他怀里逃脱,她挣扎说: “大哥,咱们快进去吧,外面好热啊。” “先别急着走。” 闻屹森松开她,却又没完全松开。 “怎么了?” 话音未落,大哥已经蹲下身,指尖落在她鞋子上。 安柠都不知道自己鞋带什么时候开了。 “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 略带强势的语气,安柠听了,老老实实。 她低着头,看大哥认真把她鞋带全部解开,慢慢重新系。 这是个很罕见的角度。 大哥净身高一米九,安柠这一年长了不少,也才一米六五的个头。 悬殊的身高差,她平时需要仰着脸和大哥说话。 她很少居高临下从大哥头顶俯视。 宽阔的肩颈,一览无遗。 安柠有些移不开眼。 她一直知道大哥有健身的习惯,即便再忙,每天也会抽出固定的时间运动。 当今这网络发达的年代,腹肌比比皆是。 比起腹肌,背肌更能彰显一个人的自律和力量感。 安柠想到去年冬天,去高原看日出,大哥单靠一条手臂就把她抱起,让她坐在他肩臂上,登高望远。 流畅漂亮的线条,即便被灰色衬衫包裹着,也藏不住。 大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安全感。 而他单膝跪地的姿势,更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上位者俯首称臣。 回神,安柠骤然屏住呼吸。 她怎么会有这种感受?! “好了。” 闻屹森站起身,牵起小姑娘的手。 而这一次,她没挣扎。 “大少爷回来了。” 吴妈端着菜出来。 安柠:“吴妈你早知道大哥要回来?” 吴妈笑,“大少爷想给你个惊喜,不让我跟你说。” 安柠:“……” “这就是你买的猫粮狗粮?” 安柠立刻跑过去,表情得意,“我做了一晚上功课选出来的!” “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保准让皮皮和金宝吃得爆毛肥美!” “这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 吴妈放下牛腩汤,含笑看着兄妹俩站在一起。 安柠抱起皮皮,展示它小小的肚皮。 闻屹森则抬手戳了戳,“别喂太肥,省得之后还要减肥……” 和谐的生活感,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美好。 无人知道暴风雨就在不久之后。 第142章 他是……周戎? 安柠清楚栾肃是抱着目的有意接近她,也早料到他不会轻易放弃,两人迟早会再见面。 但没想到,这个‘再见面’,会来的这样快。 三天后。 大哥由于频频偷懒,遭了忙得脱不开身的惩罚,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安柠这段时间,除了在家复习功课,应对九月份的复学考试,没别的事,于是就担起了‘送餐员’的重担。 除了早餐外的其余两餐,吴妈做好了,都由她亲自送到大哥办公室。 看着他全部吃完才放心。 这天拎着空的保温桶离开闻氏集团大厦,安柠想起最近荔枝上市,想泡些荔枝酒等年底二哥回来一起喝。 她开车前往最大的商超。 哪曾想超市还没到,她就撞见了车祸现场。 车祸刚发生不久,有几个路人还是懵的。 出事车辆占据主车道,安柠过不去,靠边停车。 下车后,她不知被什么吸引,鬼使神差往出事车辆边走去。 当她看到地上的车轮痕迹,侧翻的车身、散落一地的汽车碎片…… 惨烈的现场,安柠整个人僵住。 似曾相识的画面,夺去了她的思考能力,脑中突然变得空白。 而后一瞬,尖锐的刺响深深扎入脑膜。 围观路人越来越多,但没一个人上前施救。 他们熙熙攘攘挪动,或高声、或低语指点评论。 围绕着一个重点: “车撞成这样,里面的人肯定活不了了。” 安柠眼眸中的神采,神不知鬼不觉的消散,唇色褪尽。 夏日,她忽然感觉到了冷,一步一晃朝出事车子靠近。 靠的越近,有些东西,清晰映入眼中。 车子侧边玻璃碎出蜘蛛网状的裂纹,不仅如此,更有溅出的鲜血,星星点点烙印在玻璃上。 惨烈的伤痕,勾勒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而通过那模糊的重重阻隔,安柠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虚影。 白衬衫、略长的刘海、口罩……安柠瞳孔骤缩。 周戎……? “周戎……” 安柠好似一下掉进了高速旋转的旋涡,晕眩的同时,目光涣散,好久才凝聚起来。 眼前的画面未变,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是你吗周戎!” “周戎!” “小姑娘你别过去!” 有人拉住她,“车子开始漏油了,说不定马上就要爆炸!别过去!” 听到这话,安柠果不其然看到地上的油迹,滴滴答答,仍然在往外漏。 这时候,只要有一丁点火星,车子里的人,必死无疑。 就是这个原因,路边围观的行人都不敢上前。 安柠眼前飞速闪过一张张照片。 她看着变形的车子里的人,如同死去了一样。 浑身冰冷,胃里有刀子不停搅动似的抽痛,难受和崩溃翻天覆地往外涌。 她神智变得恍惚,几乎忘记周戎已经去世一年了,里面的人不可能是他。 理智里,只剩下一种声音: 救他。 一定要救他! 她不可以丢下他。 不能放任周戎去死! “哎,你干什么去!” “走开……” 有人附和着阻拦,“小姑娘你别过去了,还是等消防和交警过来吧!” “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搞不好连你也要搭进去……” “走开!” 安柠用力推开拉着她的手,踉踉跄跄跑到车边,大喊周戎的名字。 “周戎是你吗!” “周戎!” 她使劲敲打车窗,响动惊醒了里面的人。 他微微动了下。 他还活着! 安柠一喜,大喊: “周戎你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坚持住!” 可她高估了自己微弱的力量。 无论她怎样努力,车门始终打不开。 她不知碰到了什么锋锐的东西,不一会,一双手就变得鲜血淋漓。 有人于心不忍,“小姑娘你还是回来吧,你救不了他的!你看着车门都变形成什么样子了!” 安柠置若罔闻,她不知疼似的,始终不停尝试打开车门。 直至彻底无计可施,向身后的人求助。 “你们来帮忙啊!” “他还活着!” “这是一条人命,你们怎么能冷眼旁观!” “你们救救他!我求你们,他还活着!” 可不论她怎么哀求,都没有一个人上前。 他们不敢跟她对视,生怕一对上眼就被她叫上前去帮忙。 为什么这么冷漠! 为什么不救他! 看着这些无动于衷,甚至还往后退的人,安柠有无数的话想说,全部哽在喉咙里。 她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车子漏油的速度不断加快,安柠呼吸里尽是汽油的味道,这是死亡的气息。 安柠眼眶涩疼,绝望刺激出泪水,无计可施,她只能凭本能,用最笨的办法,握拳捶打玻璃。 手背的皮肤没过一会就变得血肉模糊,车玻璃被血晕染,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丢来一把锤子。 “用这个!” 安柠立刻捡起来,用锤子去砸。 锤子手柄被她手上的血打湿,不停打滑,她只能用力握紧,而这无疑加剧了她手上的伤。 血珠从她手肘滑落,她身上的白裙被猩红染遍。 透过余光,栾肃看到了安柠身上的惨烈。 喉咙被无形之物用力扼住,呼吸骤然艰涩。 为了不露任何破绽,栾肃今天几乎豁出一切,假戏真做。 除了死不了,意识清醒,其他的都是真的。 他故意打扮的很像周戎,极大程度上还原了一年前的车祸现场。 就是为了让她坐稳对他的救命之恩。 他必须确保她会对他施以援手。 可计划实行起来,远比想象的艰难。 他也错估了画面重现对她的伤害。 听到她凄厉绝望的喊声,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一年前的那场车祸,他始料未及,等他再醒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他无力阻止,未曾亲眼见证,因此想象不到她有多难受。 今天反倒有机会窥见。 安柠的反应,或多或少有些出乎栾肃的预料。 他记得她怕疼。 她虽然并不像其他千金小姐那样娇气,可也到底是个女孩,不小心磕一下,淤青好几天才消散。 现在,为了他,她的手变得血肉模糊。 那时她也是这样崩溃哭泣的吗? 第143章 嫉妒 心口处憋闷,钝痛得喘不过气。 可栾肃也在偷偷高兴。 她是那样的在意他,为了他不顾生死。 这份决绝,必定会帮助他博取她的心! 很久很久过去。 车窗外的敲砸声还在继续,爆炸随时可能发生。 助理梁嘉隐匿在人群之外。 直到现在,梁嘉还在为着栾肃的冒险一搏胆战心惊。 怎么会有人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对自己、对爱的人这么狠呢? 默默看着路边满身是血的少女,梁嘉心里或多或少的有点同情。 不出所料,栾先生随身携带的旧手机里,应该就是藏着她。 被栾先生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盯上,几乎可以料定是一场灾难。 安柠一直不肯放弃救援,凄厉嘶哑的哭喊,蚀骨的心疼,无时无刻摧残着栾肃的灵魂。 有那么几个刹那,他心里摇摆不定忽生某种冲动,他想: 不如就算了,让她重温噩梦,太残忍。 可除了这一条路,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她厌他、恨他。 她必须为了救他有所牺牲,他才能借着所谓的救命之恩,缠上她,对她钟情。 最终,安柠还是把人从车子里拖了出来。 在车门开了一条缝后,围观的路人终于乐意上前帮忙。 栾肃被人合力从驾驶位拖出来。 这之后不到半分钟,车子‘轰’一声发生了爆炸。 热浪灼烧着安柠的面容,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只剩下个黑乎乎的车架。 路人捏一把汗,直呼:“太险了,太险了!” “这么大的火,人在里面,连火葬场都不用去了!” “小姑娘,多亏了你啊!” 掌声和夸赞,不绝于耳。 可细看安柠的反应,却是不对。 她面色惨白,目露惊恐。 车子随时随地可能爆炸她不害怕,怎么人救出来了,她反倒吓瘫在地? 后怕? 无人能理解安柠害怕什么。 栾肃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染血的睫毛颤动,眼眸半睁,锁定安柠的身影。 他口罩没摘,但仅仅凭借一双眉眼,安柠就认出了他。 安柠如坠冰窖,不停往后退。 怎么……怎么会是他! “是你……救了我……” 栾肃满是眷恋和感激的眸子,涣散着柔光。 沙哑嗓音里夹带刺耳的颗粒感,安柠毛骨悚然,全身血液倒流。 他颤巍巍的朝她伸出手。 安柠全身紧绷往后躲。 可她全身的力气,在与他对视的刹那,尽数被抽干。 强自逃离的后果,就是狼狈的跌坐在地。 看着她迫不及待躲避的举动,栾肃手僵在半空中。 她这就后悔救他了吗? 即便知道她这反应是正常的,他是她厌恶的人。 可亲眼见到,心痛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 这远比他身上密密麻麻实质性的伤,痛多了。 撕心裂肺,难以喘息。 “是啊,可不就是这热心肠的小姑娘救了你!” “小伙子,你刚昏迷着,可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你看你那车,要是晚半分钟,你现在就被烧成渣了!” “你可得好好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呐!” 路人的话,正合栾肃心意。 他呼吸吃力,顺势道:“谢谢你……救我……” 话音未落,不知之前谁打了120,救护车赶到。 急救医生联合起来把栾肃送上车,护士见安柠满身是血,误以为她也才从车里脱险。 “请跟我们上救护车治疗!” 安柠往后躲。 她不上车,她不要和栾肃待在一起! “这位小姐,请不要耽误时间!” “小姑娘你快上去吧,你的手必须得处理!” “我不要!” 护士不明白安柠为什么不肯上车,车上明明有位置。 无论护士怎样劝说催促,安柠一口咬死不肯去。 “这样吧,我开着车,可以送她过去!” 危机解除,路人突然变得热心起来。 安柠就这样被一群人半推半就送去了医院。 安柠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闻屹森耳中。 他赶到医院时,安柠正在急救中心。 急救中心人不少,但他精准的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她纤弱的身影,疾步走过去。 看到她安坐在凳子上的背影,她人是清醒的,没有重伤昏迷,他高悬不安的心总算稍稍落定。 “柠柠。” 他轻轻唤了声。 话音中夹杂着几不可察的颤意。 安柠闻声回头,委屈又害怕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大哥!” 她站起来,不管不顾朝闻屹森跑去。 闻屹森张开手臂接住她。 至深至暖的怀抱,包裹住安柠不停打颤的身子,她哭得撕心裂肺,被吓得不轻。 闻屹森不着痕迹收敛起眼神中的暗芒,温声安慰。 “柠柠,先别哭,大哥看看你的伤。” 安柠的伤,全部集中在手上,掌心的血渍冲洗掉,斑驳交错的伤痕刺入瞳孔。 而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她手背上的伤才是真的骇人。 闻屹森眼底风暴狂涌,几乎控制不住,这是她为了救人弄伤的。 而她不要命救人的动机,不出意外,和周戎有关。 “闻先生,这位小姐的伤要尽快处理,再拖下去,麻药药效会慢慢减退,也会增加感染的风险。” 急诊医生没想到他等来的病人家属,会是闻家的掌权人。 更没想到这眼光独到又狠辣的金融大鳄,传言冷血无情,私底下会对一个女人无限纵容。 “稍等一下。” 在急救医生不解的注视下,闻屹森把安柠抱在自己腿上。 安柠惊了下,挣扎。 “乖,别乱动。”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藏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去看伤口缝合的血腥画面。 “可以开始了。” 安柠其实很渴望大哥体温和气息,尤其是她刚撞见栾肃,又做了件格外后悔的错事,身心都难受到了极点。 她索性卸下所有力气,安心埋头在大哥胸前,闭上眼睛。 假戏真做一场,栾肃伤得不轻。 脑震荡、肋骨骨折、肺挫伤、软组织错位……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剧痛拖拽着意识,换做旁人,早已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可栾肃放心不下安柠,不顾阻拦,硬撑着来到急诊这边。 一来,他就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孩,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第144章 救命之恩 栾肃不是没见过安柠依赖闻屹森的样子,去年的四十周年庆,他就见识过这对兄妹之间的亲昵。 可那是在公众面前,尚有克制。 不像现在,她小小的身形,全部被收拢在男人怀中,两人亲密无间。 栾肃紧盯着闻屹森坐着的背影,面色上没有任何变化,可草草裹缠着纱布的那双手死死握紧,青筋紧绷,大颗血珠打湿纱布砸在地上。 难以名状的嫉妒和焦躁,搅和成一团酸气,随着呼吸泛进喉间,酸苦难言。 他恨不得立刻把安柠夺过来。 她只能在他身边! 她只能被他束缚在怀里! 她怎么能被另一个男人抱着? 理智尚且能控制得住行径。 栾肃反复告诫自己,那是闻屹森,是安柠的大哥,是家人,不是他的情敌。 他想得到安柠的心,想让她幸福,绝对不可以和闻屹森为敌。 最起码,表面的和谐是要维持的。 否则,他做再多都注定功亏一篑。 自家老板眼里只有女人,不要命站在这,梁嘉见了头疼。 “栾先生,您该去处理您的伤了,身体要紧。” …… 即便打了麻药,安柠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疼。 幸而医生缝合技术高超,没过多久,安柠受伤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建议闻小姐做个全身性的检查。” 闻屹森应下。 大哥决定的事,安柠没有意见,现在只要是跟大哥在一起,她做什么都行。 等待体检的间隙里。 安柠眼眶里就没停止过湿润,她人惶惶不安,有话想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闻屹森有所察觉,轻轻捧起她的脸,“手疼得厉害?” 听他关心,眼泪彻底兜不住。 安柠不停摇头,哆哆嗦嗦挤出话语。 “不疼,手不疼。” “大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闻屹森清楚。 嗔怒怨妒,如火焚身。 她之所以一反常态冲过去救人,不过是放不下周戎。 嫉妒习以为常,闻屹森面上分毫不显。 “别哭,我的柠柠很棒,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安柠抽噎不止,“不,我错了!我救了一直跟你为敌的人。” 也救了前世杀死自己的仇人。 安柠这一世,只深刻后悔过两次。 一次是善心泛滥,招惹周戎,害他被赵一成针对,害他英年早逝。 再一次,是今天。 如果栾肃死在这场车祸里,那么她惧怕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她希望栾肃死! 前世,栾肃与大哥为敌,做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 她为什么要那么多事! 为什么要救他! “大哥,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听了小姑娘的哭诉,闻屹森才明白,原来她不停的哭,是因为他。 她在担心他与栾家的争斗,担心他的安危。 被妒火炙烤的心脏,忽遇甘霖。 闻屹森微微颤抖的大掌扣紧她的后脑,抱着她,俯首轻吻她发顶。 “你不需要道歉,柠柠,救人没有错,救任何人都没有错,你做的是对的。” “至于他是谁,对我有什么影响,这些不重要。”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一切后果,好的坏的,大哥都会替你承担,你什么都不需要想。” “你记住,大哥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你为所欲为,让你开心。” 如果此刻,安柠把这番话话听进心里,她就会知道抱着她的男人,有多爱她。 可她听进耳里,却听不进心里,她诚惶诚恐,自我怀疑: “大哥,我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我看他像周戎才去救他,我以为他是周戎。” 今天的所作所为,不仅让她懊恼后悔,担心自己害了大哥,更让她觉得自己的错认,是对周戎的侮辱。 她怎么能把栾肃错认成周戎?! 安柠被带去做全身检查,闻屹森在外面等她。 没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眸一看,是栾肃。 年轻男人逆着光,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长身玉立,即便身上狼狈的布满了伤痕,头上裹着厚厚一圈纱布,也不减损他落拓肃冷的气场。 闻屹森不认为这是偶遇。 他戏谑:“命挺大。” 栾肃微笑,“托安柠小姐的福。” 安柠的名字,从栾肃口中吐露而出,闻屹森眼眸微眯,威肃之气毫不留情倾轧而去。 京城两大鼎盛家族的现任掌权人,尽管多次交锋,但像今天这样近距离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两人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 闻屹森早知栾家这年轻的主事人城府难测,今天一见,只觉传言保守了。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比栾家另外几位继承人难对付得多。 就拿最近北欧地区的生意来说,栾家半道横插一脚,致使板上钉钉的局势横生乱子,这背后,少不了这个年轻男人在背后坐镇授意。 这就显得他当下谦顺的态度,一反常态。 也恰恰说明,栾肃有所图。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安柠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栾肃很礼貌,却也不掩嚣张,“闻总这是哪的话,当我是恶人?” “您多虑,我只是想当面感谢安柠小姐的救命之恩,没别的意思。” “用不着。” 没必要废话的人,闻屹森态度一向干脆。 陆城意会,上前一步,下逐客令。 “栾先生,您请回。” 栾肃倒也没有纠缠。 “帮我转告闻总,我会拿出我表示感谢的诚意,请他务必笑纳。” 检查室里。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检查完了吗?” “就快了,还有几个小项目。” 左右无需再脱衣服,安柠索性没再让大哥出去等,她私心里也想大哥陪在她身边。 闻屹森在旁安静等待,没把刚才见过栾肃的事告知。 栾肃的出现,让他有了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安柠是把栾肃错认成了周戎,才豁出一切救他的。 安柠有没有病,没人比他更清楚。 她只是有些心理创伤,还不至于眼花出现幻觉。 这个栾肃,难道和周戎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闻屹森并没亲眼见过周戎,得知他存在时,他已经化作一具被撞的四分五裂的尸体。 错认。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谋? 周戎和栾肃之间,难道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记得周戎是个孤儿。 第145章 试探 回去的路上,梁嘉开着车,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后座的男人在笑。 看得出来,栾先生心情很好。 这实在罕见。 梁嘉曾经一度以为,他的老板是面瘫患者,脸上缺几根神经。 看不出动怒,看不出高兴,像个机器一样总能针对问题,给予精准的最优解。 原来他也有发乎情控制不住的时候。 那脸上的笑,和运筹帷幄的资本家不沾边,完全就是个心思纯粹的少年。 …… 次日。 安柠从二哥那,获悉了栾家无限期退出北欧市场的消息。 不久前,安柠刚听二哥吐槽,说栾家的强盗行径,蛇鼠一窝,做事全无规矩底线。 她还替大哥、二哥担心。 怎么突然间,栾家就退出了北欧市场? 这很难让她不把这件事和栾肃联系在一起。 是栾肃的报答? 仅仅通过这种方式? 直觉里,安柠以为,栾肃一定会借此机会纠缠她。 救命之恩,多好的借口。 她总觉得,车祸的发生没那么简单。 可几天后,侦探的调查结果告诉她,这场车祸确实是人为的阴谋,但和她无关。 想让栾肃死的,是他已故生父的妻子,上一任栾家继承人的母亲。 理由是栾肃处理掉了上一任继承人,斩草除根没留活口。 纵然将信将疑,但其实细想,栾肃未必非她不可。 能替他那心上人去死的人太多了,何必大费周章,揪着她不放。 退出和侦探的联系,放下平板,安柠闭上眼睛。 她不能草木皆兵,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和理智。 她必须尝试放下对栾肃的生理性恐惧。 …… 时间一转,进入了盛夏七月。 安柠受伤的伤好的七七八八。 自打林可艺下基层和实习生一起工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林可艺就像她说的,潜下心、下足了功夫在工作上,虚心请教、不懈学习,总算取得了些正向反馈的成果。 继续保持下去,转正指日可待。 舒颜也拆下脚上的石膏,恢复正常的工作。 这天趁舒颜调休,林可艺约了安柠和舒颜小聚,算是正式的道歉和感谢。 “今朝有酒今朝醉,活着不会总点背,为了新生活、为了美好未来,干杯!” “干杯!” 林可艺爽快灌下一整杯烧酒,‘斯哈’一声,冲舒颜笑。 “抱歉啊舒颜,之前你住院,都没能抽时间多去看看你。” “我实在忙的脱不开身,一边忙工作,一边找凶手,而且我也怕我笨手笨脚的,总是过去会给你添麻烦。” “你放心,我迟早抓到那个背地里下黑手的贱人,告得这贱人牢底坐穿,给你出一口恶气!” 林可艺哪知凶手就在她面前,只见舒颜笑得亲和。 “哪能给我添麻烦,我正愁着没人陪我说话解闷,以后你想来找我,随时可以来。” “我才来京城,幸运能遇到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要过得多孤单。” 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林可艺简直太喜欢舒颜的性格了。 她有心亲近,说话就不那么客气收敛,直言不讳说: “你还会孤单啊,你不是有未婚夫陪着你?” “你知道我有未婚夫?” 舒颜警觉的眼神似有若无落在安柠身上一刹。 “知道啊,之前你受伤,不就是你未婚夫来接你的吗?” “出事那天,事后我和柠宝去找你,摄像大哥告诉我们,你被未婚夫接走了。” 林可艺八卦,“舒颜,你未婚夫是干什么的啊,长什么样子?叫什么?你这么出色优秀,他一定也很帅很厉害吧?” “你快说说他叫什么,这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舒颜略显羞涩,红着脸并不想透露太多,只说: “你们应该不认识他,他跟我差不多,也是最近才来的京城,自己做点小生意,名不见经传,你们肯定不认识。” “名不见经传?” 林可艺不信。 舒颜的穿着打扮,低调朴素中不失精致,可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 但舒颜不想说,林可艺也煞风景的没刨根问底。 “你们呢?家里都是做什么的?”舒颜反问。 时隔多日,舒颜终于问出了这话。 林可艺:“我啊,我家也是做生意的,什么行当都沾点,最近几年的主攻方向在生物科技这块。” 舒颜点头,看向一直默默倾听,不怎么说话的安柠。 安柠从众答道:“我家也是做生意的。” 礼貌的,没有追问,舒颜点了点头。 恰到好处,点到即止,并不会惹人反感,可是和之前几次一模一样,安柠总是不想和舒颜走得太近。 碍于林可艺兴致勃勃,她没表现出来。 再怎么说,舒颜也算是林可艺在电视台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几人游闲聊了会,林可艺八卦之心不死,放不下舒颜的未婚夫,聊来聊去,毫不意外又回到未婚夫身上。 安柠对舒颜这人有些探究欲,默默的竖着耳朵听,谁知听着听着,话题绕到了她身上。 “安柠有没有交男朋友啊?你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又怪,学校里喜欢你的男同学肯定不少吧?” 林可艺看向安柠,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周戎没出事之前,安柠倒是和周戎有点发展的可能。 周戎她确定,肯定是喜欢安柠。 至于安柠—— 周戎的死,能给她造成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要说她对周戎没有点超出朋友关系的想法,林可艺认为不太可能。 林可艺不想让安柠有机会回忆起痛苦的事,想着调节气氛,故意抢话调侃: “她啊,她不可能找男朋友的,她可是铁打的兄控,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哥哥。” “哥哥?” 舒颜眼里浮现些异样的光,不显山不露水掩饰得极好。 她话赶话似的问:“安柠还有哥哥?” 第146章 怀疑 “那他们一定很宠你吧,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我也一直想要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缠着我爸妈要,但他们一直不肯满足我。” “哈哈哈,这怎么满足啊!克星弟弟倒是可以有!” 林可艺大笑,“不过柠宝的两个哥哥,对她何止是宠啊。” 她用手肘碰了碰安柠,“是不是?好到令人羡慕嫉妒恨!好恨呐!” 安柠无奈。 为了不让安柠有机会想起周戎,林可艺话很多。 “舒颜你刚来京城,一些事可能没听说过,柠宝她可是闻家大小姐!” “闻家?” “就是很多人口中议论的闻家。” 舒颜稍作回忆,“地标大厦那个闻家?” 林可艺:“答对了!” “也是没办法,柠宝她太低调了,换我是闻家大小姐,我非得脖子上挂个喇叭,逢人就吆喝。” “她大哥叫闻屹森,长得巨帅无敌……” 林可艺嚷嚷一通,也不嫌累,一脸的与有荣焉。 碍于舒颜在场,安柠潜意识不想透露态度闻家的事。 她拿吃的堵住林可艺的嘴,“可可,你差不多够了啊,再夸他们,我要打小报告,请他们来给你颁奖了。” 林可艺‘嘻嘻’两声,咕哝着说:“来吧来吧,我正愁没机会见他们呢。” 然后话锋一转,竖着大拇指,“总之,柠宝她超级牛逼的!” “舒颜,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就找柠宝给你撑腰!找我也行!不过还是希望你永远也别遇上烂人!” “好。”舒颜微笑点头。 安柠一直在悄悄观察舒颜的反应。 对于自己的身世,舒颜听说后,只是稍稍有些惊讶,并没有诚惶诚恐想要巴结的局促与热切。 这似乎合理,又似乎哪里不太对。 而舒颜,也在有意无意的留神安柠的举止。 谁说闻家这假千金不谙世事,单纯好糊弄? 活了二十多年,她没碰见几个比安柠更心明眼亮、心思敏锐的千金小姐了。 只是舒颜不知道自己哪里引起了安柠的怀疑,但也不慌不忙,恰如其分的聊起其他话题。 餐食用了差不多一半,舒颜看了一眼手机,脸色突变。 “可艺,你快看大群里的消息!” 安柠握着刀叉,抬头。 林可艺不明所以,“大群?怎么了?” 拿出手机,点进大群,刚往上划了几下,徐凌的电话打了进来。 安柠听不清徐凌说什么,只见林可艺的表情越发难看。 “不可能!” 她怒拍桌子,站起来,“交上去稿件是我自己写的,我筹备了半个多月,写了整整三个晚上,怎么可能是抄袭别人的!” 至此,明了。 挂了电话,林可艺顾不上吃留到最后最爱吃的焦糖可丽露,急忙要赶回电视台。 舒颜今天轮休,大概听明白前因后果,她面露为难歉意: “抱歉可艺,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回去。” 安柠已经开始怀疑她,她不能表现得太热心。 不仅今天,以后也得更加小心。 林可艺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你家人今天来京城,他们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快回去准备准备接他们吧,我这有柠宝和我一起。” 舒颜拿起包,再次表达歉意,“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联系。” 舒颜离开了。 也正因如此,她错过了见证栾肃真正爱谁的机会。 * 电视台里。 台长办公室,很多人在等着林可艺回来。 安柠跟随着林可艺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金丝眼镜的徐凌。 戴月回趾高气扬站在徐凌身边,红唇大波浪,脚踩细高跟,婀娜又妖娆。 那次主持后,戴月回又立功多次,如今距离电台一姐,只有一步之遥,风生水起得意得很。 “闻大小姐也来了。” 戴月回似笑非笑语气揶揄,目中无人的架势,似乎连闻家也丝毫不畏惧。 然后看向林可艺,毫不客气上下打量,嗤笑。 “林可艺,当初你自己提出的下基层,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改过自新了。” “没想到,我还是太天真,你根本改不了投机取巧的恶习。” “一而再再而三,你该不会以为,请来了闻家大小姐,今天的事又能一笔带过吧?”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炼,林可艺沉稳了许多。 面对戴月回的阴阳怪气,再气她也没像从前那样一巴掌挥上去。 她走到徐凌跟前,“你也觉得稿子是我抄袭?” “我只看证据。” 安柠见林可艺自嘲一笑,那笑中颇有些悲凉。 可可她和徐凌…… 她走上前,握住林可艺冰冷的手。 “可可,他们要证据,我们就给拿出证据,我相信这稿子是你写的。” 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足以证明林可艺当初的决心不是随口说说,而且取得的成果证实了,她是有实力的。 林可艺掌心一暖,鼻尖酸得厉害。 她恨徐凌眼盲心瞎屡次偏袒戴月回,也感激身边有安柠这样的挚友。 不管什么时候,安柠总在无条件支持她的第一人。 林可艺快速收拾好情绪。 “文稿写完当天,我第一时间提交到了官方大群,提交时间可以证明我没有抄袭。” 稿子初稿完成,经过数次润色,一次比一次趋近完美。 当她总算满意挑不出错时,她迫不及待想让徐凌刮目相看,一刻也等不了,于是一写完就提交了。 然而在林可艺期待的注视下,徐凌无动于衷。 许久,有人说:“可艺,温瑶瑶比你早半天提交了稿件,只发给徐台长了。” “怎么可能?!” 温瑶瑶人怯怯的,“这次的稿件,决定了我能不能在电视台留下,我几乎是拼上了一切,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完成。” “我爷爷得了癌症,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电视上看到我主持的节目。” “为了满足他老人家的愿望,我每天起早贪黑工作,小组里我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就为了能在前辈们身上多学一些东西,有机会转正留下。” 温瑶瑶工作上确实勤恳努力,这有目共睹。 而她语气哽咽,泫然低泣,无助的模样,不少人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第147章 栾肃为什么会来? “林小姐,我知道你有背景,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向来是呼风唤雨,看上什么直接拿。” “你看中了我的稿子,想拿下名正言顺留在电视台的名额,我可以让给你,你要什么都行。” “我只求你,别对我家人下手。” 安柠面露冷色。 好一招以退为进! 果然,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同事脸上不约而同染上愤愤之色。 林可艺最恨死绿茶,忍无可忍,“温瑶瑶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上了你的稿子?” “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看你的稿子?!” 冤枉她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冤枉。 戴月回安慰温瑶瑶,“你别怕,咱们徐台长铁面无私,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企图不劳而获的混子!” 安柠眼眸微眯,“戴小姐,小心祸从口出。” 戴月回笑,“闻大小姐,您看您又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给我施压。” “可是这次,您别期待能堵我的嘴,我这人性子直,不会拐弯,更不畏强权。” “别说今天站这里的是你,就算是你大哥,该说的我还是会说,林可艺抄袭是事实!” 话里,并无对闻家的忌惮。 或者说,没有对安柠的忌惮。 主持事故那次,戴月回在安柠身上吃了亏,当天就让人查了安柠的背景。 这一查,居然是闻家大小姐。 那一刹那,她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自己要完蛋。 但过了许久都相安无事,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可能多虑了。 安柠是在闻氏集团四十周年庆典上,才获得了正式被认可的身份。 那次的庆典上,安柠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可事后呢,神不知鬼不觉销声匿迹了。 真受宠,会是这样的待遇? 什么千金大小姐,十有八九是闻家为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搞出来的棋子! 她要真有那么重要,能动用闻家的势力,什么阴谋算计查不出来?还会到今天了还在纳闷高跟鞋到底是谁弄坏的? 这一次,安柠几乎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抄袭事件,绝对和戴月回脱不开关系。 其实也不难理解,把林可艺从电视台赶出去,几乎成了戴月回的执念。 林可艺没真本事还好,偏偏林可艺有那份才能!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林可艺迟早成为戴月回的威胁。 “可可,我记得文稿编辑文档有记录历史修改版本的功能,你找找看,这应该可以证明稿子是你自己写的。” 林可艺气糊涂了,闻言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她的电脑有超强加密程序,没人能从她电脑里删除记录。 这是铁证! 她立刻到工位上抱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快速进入文档编辑软件。 可再抬头,脸白了大半,“怎么会……没有?” 安柠快步走过去,重复操作。 只见林可艺的电脑里各种稿件密密麻麻,就是没有这篇稿子的历史修改版本。 唯一有的,是她发进工作大群里的那一版。 “有人动过我电脑了!肯定有人动我电脑了!” 安柠心一沉,明白自证清白的路,走不通了。 她转而看向小心翼翼还在抹眼泪的温瑶瑶,问: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被抄袭,你怎么证明这稿子是你写的?” 温瑶瑶往后退了半步,活似被人欺负一样,说: “我、我可以提交稿子的修改记录证明,还有我在咖啡店修改撰写稿子的监控视频。” “监控?现在?” “现在。” 安柠笑不达眼底,“据我所知,抄袭的事是刚才才被爆出的,徐台长第一时间通知了可可,距今也不过半小时,你怎么会有自证清白的监控视频?” “怎么,你早知道自己的稿子会被抄袭,提前准备好了证据?” “别告诉我,你找大师算过你有此一劫!” 温瑶瑶面色一僵,“我、我……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惊惧无措之下,她本能的向戴月回求助。 越是遇事不动声色的人,越是伶牙俐齿、见微知著,这话果然没错。 戴月回深知安柠不好对付,上前替温瑶瑶辩驳: “闻大小姐锦衣玉食,不必为了生计在职场奔波,自然不知道工作留痕的重要性。” “瑶瑶也是刚刚和咖啡店老板取得了联系,得知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视频还在,这才说她能拿出监控证据。” “难道自信也有错?” 安柠置若罔闻,仍然看着温瑶瑶,步步紧逼说: “装得听不懂是吗,那我就说点你能听懂的。” “知道诽谤罪最高判刑多少年吗?” “知道女囚犯在牢里会经历什么吗?” “知道从牢里出来,你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吗?” “别说你爷爷看不到你成为优秀主持人,你爸妈、你所有的亲人,都会因为你犯的错,被人指指点点,付出代价!” 安柠每问一句,温瑶瑶就往后退一步。 “我没有诽谤……” 直到退无可退,戴月回阔步上前,怒目而视,“闻大小姐,我们也可以反告你威胁恐吓的。” 安柠手一摊,无所谓道: “好啊,现在让咖啡店老板带着监控视频来一趟吧。” “顺便,我也叫上我们闻家的法务,我倒要看看你们一群人,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的。” 为了彻底赶走林可艺,戴月回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她笑容游刃有余,“我们这就打电话,让老板过来。” 她拿出手机。 谁知不等拨出去,门口传来一道沉哑的男声。 “用不着这么麻烦。” 优雅孤高的男人,站在门边,在所有人看向他时,闲庭信步走进来,如入自家后花园随意。 挺拔桀骜的身躯站立在人群中央,被几乎所有人仰视,仿佛生来就是世界中心。 安柠的心一下子被攥紧,大脑一片混乱。 栾肃?!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不同于安柠的呆怔惊疑,戴月回在认出栾肃是谁那刻,忽觉喜从天降。 “栾先生!” 第148章 作证 戴月回惊喜跑过去。 戴月回所在的戴家,在京城名不见经传,勉强只算得是三流家族。 但由于站队站的早,又在某些领域把控核心,和栾家的合作早已牢不可破。 综合实力没多少,但狐假虎威做得好,也勉强被人忌惮三分。 戴月回一直将戴家视为栾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傲气得很,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确信安柠在闻家不受宠,就立刻敢朝她阴阳怪气。 见安柠不如刚才冷静淡定,面色从震惊到惊惶,再到疑怒,虽然情绪的外露只有片刻,可好巧不巧被戴月回看到了! 戴月回更加自信今天一定能成功。 闻屹森会不会专程过来给安柠撑腰是个未知数,但栾肃已经来了这,他一定会站在自家人这边! 她仰慕的看向身边的男人,脸颊有些羞红。 她替他整治了闻家人,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栾先生,您怎么会来?” 戴月回夹着嗓子羞涩开腔。 栾肃听不见,亦不语,贪婪的眼神不经意在安柠身上划过。 从刚来到门口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安柠身上。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在亲朋好友被针对欺负时,第一个挡在最前面。 从前,他也是她护在身后的一员。 如今终于轮到他护她一回了。 安柠紧握着双拳,思绪百转千回。 栾肃出现在这,是蓄意,还是偶然? 她目光不善,锐利中敌意尽显。 如果他敢对林可艺做些什么,利用林可艺威胁她,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栾肃眼中不着痕迹流露出些许柔缓笑意。 放心。 她不会伤害她,更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人。 笑意很快,转瞬即逝,确定安柠看到,就恢复成最开始不相熟的模样。 戴月回人在激动兴奋中,没留神栾肃和安柠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担心栾肃不明白现状,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 说完,戴月回站在一旁,抱臂笑着。 游刃有余的自信,得意与邀功毫不掩饰。 她比谁都确信,林可艺拿不出证据。 林可艺电脑里的证据,她早已找高手格式化清空了。 林可艺绝对拿不出创作上的时间证明! 戴月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 “说到底,这已经不是林可艺第一次仗着自己的家世横行霸道了!” “当初她刚来电视台,就凭着关系做到了台长助理的位子,之后更是数次走后门,拿下电视台的高曝光节目!” “如果她知足,懂得收敛还好,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陪她玩,可她不懂!” “今天我站在这,不为别的,只为了给瑶瑶这些努力拼搏的人争一口气!” 说话间,戴月回频频观察身边男人的反应。 可惜,栾肃脸上并没她期望见到的赞赏,更没觉得她特立独行,刮目相看。 是因为她还没讲到重点? 安柠始终保持着沉默。 一番高谈阔论,她听了,只觉戴月回愚不可及,蠢到家了。 拍马屁的机会,硬是被她扭曲成在老虎头上拔毛。 要说在扬所有人中,手段最下作、阴损的人,非栾肃莫属。 公平?公正? 为达到目的,他无所不用其极,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安柠猜测,戴月回继续说下去,栾肃约莫会翻脸。 即便不会翻脸,也会觉得聒噪,勒令戴月回闭上嘴。 却没想到,栾肃语出惊人说: “这稿件是可可的,和温瑶瑶无关。” 正准备滔滔不绝继续输出的戴月回傻了眼。 可可? 栾先生叫林可艺……‘可可’? “可可在发布前,初稿拿给我审核过了,时间——应该比你早。” 他森冷的眼神微扫,看向温瑶瑶。 戴月回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听到栾肃为闻家人说话?! 林家可是闻家的拥簇者! 栾肃他今天来,难道不是讨伐安柠,打压闻家的吗? “她的稿件,为什么要让您帮忙审核?” 也是在这时,门外呼呼啦来了不少人。 是电视台的一众二把手们。 为首那人两鬓斑白,挺着啤酒肚气喘吁吁。 一来就冲栾肃哈腰低头,“栾先生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门前迎接您,搞个欢迎仪式什么的。” “徐凌!你还愣着干什么,栾先生是市扬部刚谈下来的广告投资商!” 栾肃目光冷冽,“我不悄悄的来,怎么知道你们私底下居然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的人?” 什么? 他的人? 谁? 栾肃看着林可艺。 戴月回震惊的表情僵在脸上,林可艺是他的人? 怎么可能?! 林可艺更是一脸懵。 等她回神,忙不迭向安柠摇头,她不是! 她没有! 她,包括她爸、整个林家,都是和闻家站一战线的! 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投敌! 安柠反握住林可艺的手,“可可你别紧张,我相信你。” 安柠比谁都清楚,栾肃今天是冲着她来的。 林可艺只是他又在‘讨好’她的借口。 在扬的人,没人比戴月回的脸色更难看。 她差点失语,颤着舌头说:“栾先生,您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跟你?” 那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说‘你配吗?’ 戴月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栾肃走到林可艺身边,“可可这次提交的市扬调研报告,其中一部分内容,找我提供了数据支持,我可以证明稿子是她自己写的。” 林可艺想逃,被安柠拉住手。 两人有种深刻的默契,林可艺一下就明白安柠的意思。 听栾肃的,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 徐凌见两人站得极近,金丝眼镜后闪过一丝暗芒。 栾肃看过去,“徐台长,需要我提供我们见面一起商讨的监控视频吗?” “不用不用!”白头发二把手急忙说:“栾先生您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栾肃冷笑。 “至于你,”他厉眸扫了一眼温瑶瑶,“你的稿子是从哪里来的,需要我派技术人员来查一查吗?” 第149章 一直跟着她 小打小闹的算计,在栾肃眼里,根本不够看。 不用查也知道哪里被动了手脚。 强压之下,温瑶瑶看了眼戴月回。 戴月回同样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这无异于敲碎了温瑶瑶的主心骨,她气若游丝。 “我,我……” 温瑶瑶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大喊:“稿子确实不是我自己写的!” 戴月回呼吸一滞。 然后就听温瑶瑶说:“是我鬼迷心窍偷看了可艺的电脑,删除了她电脑里的修改记录,我太想留在电视台了……” 温瑶瑶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字不曾吐露与戴月回有关。 戴月回隐隐松了口气。 还好她提早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这之后,白头发二把手,仗着自己的资历,发号施令把温瑶瑶从电视台除名,永不录用。 “栾先生,欺负林小姐的人,我们已经赶了出去,您息怒,坐下喝杯茶消消气。” 栾肃并没有继续发难。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温瑶瑶哭哭啼啼的被人推着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 安柠:“慢着!” 她朝温瑶瑶走去,期间路过戴月回身边,冷冷看了她一眼。 戴月回顿时觉得不妙,却毫无理由阻止安柠的脚步。 安柠直奔温瑶瑶而去,“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温瑶瑶垂着脑袋不敢看安柠,“事实经过,我已经全部交代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柠直接发问:“据我所知,你和可可并没有私人恩怨,你为什么冒这么大险针对她?” “你说你太想留在电视台,可你也说了,林家有权有势,你偷她的稿子,踩着她上位,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我——”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安柠拔高音量施压。 温瑶瑶浑身紧绷,“没、没有人,我只是……我这么做是因为,因为我看不惯林可艺!” “凭什么她生活优渥逍遥自在,长得好还那么有才华!” 林可艺:“……” 虽然被冤枉很不爽,但莫名其妙被夸了,她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安柠见林可艺这就飘飘然起来,无奈极了。 今天这件事,是戴月回背后指使,这毫无疑问。 如果不趁此机会将戴月回赶出去,可可她迟早还会遭难。 不仅如此,她还需要更准确的证据,来证明可可的清白。 毕竟温瑶瑶是被强权恐吓,才不得已承认了事实。 万一某天温瑶瑶反口,说自己是被逼无奈,电视台的其他人,指不定怎么背后议论可可的为人。 可可她现在最怕被扣上恃强凌弱的帽子。 “不想说实话是吗?” “温瑶瑶,看来你还不清楚栾先生的为人和手段。” “你可以向前副台长、秦副台长,以及戴小姐打听打听,栾先生从前都做了些什么。” “相信你听完了,就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了。” 栾肃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安柠,闻言眉尾微抬,瞳中几不可察浮出笑痕。 这时候的‘为人和手段’可不像是好词。 他的柠柠在当众拐着弯骂他呢。 知晓栾闻两家内情的人,没人听不出来,表情微妙看着这两人。 却发现栾肃脾气好得离谱,只听,一言不发。 纵容的姿态,让戴月回如坠冰窖。 她有种直觉:栾肃今天就是专程来为闻家说话来的。 可是为什么! 因为林可艺和栾肃交好? 有些话,哪里用得着说那么清楚,戴月回和一众二把手的反应,足以反映出他们对那个年轻男人的畏惧。 温瑶瑶吓得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安柠:“你自己坦白,和事后被栾先生查出来,是两码事。” “温小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没必要成为成全他人私欲的炮灰,你以为你帮了某些人,她会念你的好,可事实却是她一定会毫不留情除掉你!” “你捏着她这么大的软肋,她能踏实安睡?” “你现在丢了工作,丢了未来,甚至被当众刁难逼问,她不也没替你说一句话?” 温瑶瑶眼神颤动。 整件事情,最后以温瑶瑶告发戴月回为终结。 戴月回凄厉嘶喊着质问栾肃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林可艺,为什么要替他们的死对头说话,为什么不顾栾家的利益…… 安柠也想知道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理由,驱动着栾肃做这些。 事情暂告一段落,林可艺迫不及待想跟安柠再解释一遍,她和栾肃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偏巧在这时,徐凌一脸讳莫如深喊她: “林可艺,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强势,不容拒绝。 安柠看了眼林可艺含忧带怨的表情,推她一下,“快去吧可可。” “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放心吧,我不会多想,马上就是你上班时间了,咱们有事晚上再说。” 安柠一个人下了楼。 工作日的下午,电梯很忙碌。 庆幸安柠所在的楼层不高,她没必要非去挤电梯。 从步梯间出来,安柠就看到了一楼大厅里,挺拔静立的男人。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一尘不染,这背影足够出类拔萃。 安柠却是忽然恍惚了下,好似在光影中,又见到了逝去的人。 但仅仅只有一秒,她就清醒,懊恼起来。 她不能再侮辱周戎了! 安柠几乎立刻就猜到,栾肃是在等她。 这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经过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安柠已经能够做到按捺恐惧,见到栾肃,她不会再像最初那样,被动失控、一味只想逃窜,形象全无。 她没理会。 目不斜视朝出口处的旋转大门走去。 而当她走出旋转门,栾肃也动了。 安柠穿过马路,在电视台附近的小公园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执着不嫌累,闲得要死一样。 最后,在第三次经过电视台对面的咖啡馆门口时,安柠忍无可忍。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栾肃驻足,只是笑,“愿意理我了?” 安柠拧眉,他当她使小性子? 安柠心里有气,他哪来的脸认为他们有这样好的关系,她只是不想把事情捅到大哥那,给大哥添麻烦! 第150章 为什么这么厌恶他? 安柠看他看得清楚,他的容貌和她前世记忆里的模样,没有丝毫出入。 这是张少见的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脸,否则前世她不会被他迷得失去理智。 唯独表情,是她没见过的诡异。 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里,蕴藏的情绪她更是看不懂。 “你手上的伤好了吗?”他柔声关心。 安柠的手,受过两次严重的伤。 一次是被绑架,再一次就是救他。 安柠运气不错,没有伤及筋骨,可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伤痕。 她手背上肉粉色的新肉,显得和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 栾肃眼神疼惜。 黏糊糊的感觉,安柠如遭到极恶心的冒犯,把手藏到身后。 “你到底想干什么?!” 栾肃收回视线,温声说:“我有些话想跟你慢慢说,可以给我个机会,请你喝杯咖啡吗?” “不可以!” 安柠浑身都不舒服。 厌恶、害怕自己重蹈覆辙的绝望……复杂情绪堵在胸口,她压根不想见到他,更别提和他坐在一起面对面了! “柠柠,你刚跟温瑶瑶说得话,自己怎么忘了?” 他上前一步,强势不容拒绝,他笑着,似玩笑又似威胁: “我这人坏透了不是吗?有些话我这次不跟你说清楚,还会再找下一次机会,时间我有很多。” 安柠惊愕瞪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几分钟后。 咖啡店员放下咖啡,应栾肃的要求,将玻璃大门关好,将一整个前厅留给他们交谈。 栾肃顾自端过安柠的咖啡,拆了三袋糖包加进去。 从前,在他还是周戎的时候,他总见她这么做,还曾好奇过她为什么放这么多糖。 她没多解释,只说她喜欢。 于是这也成了他喝咖啡的习惯,尤其在这一年里,思念她时。 有些事,他早就想代劳,去做所有照顾她、让她喜欢的事。 可身为周戎的他,不配。 如今总算有了资格。 轻轻搅动,等糖粒充分融化进咖啡液里,他把咖啡交还到她面前。 安柠不动,戒备道:“你调查过我。” 话落,她见栾肃重复相同的动作,瞬间觉得自己从前喝咖啡的方式不香了! 栾肃深深凝视着她,“不如说是一种默契,我觉得你喜欢甜味重一些的咖啡。” 他怎么会承认他曾像个暗鬼盯着她? 安柠太恶心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事先声明,我绝对不会背叛我大哥,你如果想通过我去害我大哥,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不仅不会帮你,我还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动歪心思!” 她的厌恨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放到了明面上。 栾肃顿觉心脏被狠狠刺伤,痛意四窜。 杀了他。 她这样善良乖软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装作不在意,笑道: “看来我坏人的形象,在你心里根深蒂固了,所以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安柠越发得看不懂栾肃。 这人在她面前,仿佛一下没了脾气。 无论她怎么折腾,他总逆来顺受。 有病! 栾肃继续说:“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你讨厌?”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柠不耐烦。 栾肃有些承受不了她看他的眼神,那锋利的像刀子。 索性不再卖关子。 直截了当道:“柠柠,我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追求?! 他亲昵的称呼、他的告白……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安柠无从消化和接受,只觉得胃里翻腾的要吐了。 “别这么叫我!” 她一句话也不想再听下去,起身就要走。 栾肃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他以为他们数次交集,她帮过他、他也帮过她,她或多或少会对他有些改观。 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微微有些失控,随着她的挣扎,将她小小柔凉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 安柠难受得浑身发毛,恐惧几乎要压制不住,“放开我!” “你答应我坐下听我把话说完,我就放开你。” “放手!你疯了?!” 总也甩不开的桎梏,让安柠想起前世刀子捅进腹部的绝望,无论怎样躲始终避不开…… 她全身虚软,一股强烈的爆发力,凝聚在右手上。 ‘啪!’得用尽全力的脆响打在他脸上。 栾肃半边脸歪过去。 见出了血,安柠惊了下。 而他不语,也不松手,直视她的怒意,一副没商量的态度。 僵持…… 许久,安柠隐忍着后怕,重新坐下,死死盯着他,乱糟糟的思绪解析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栾肃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小巧唇瓣,既渴望亲吻,又痛心疾首。 他又看到了她对他的恐惧。 他说:“有些话,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或者误解我是对你见色起意的坏种,但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不想你误解我、厌恶我。” “我喜欢你。” “如果说你把阿班交给我那天,我只对你有些微好感,那么当你拼上性命,把我从即将爆炸的车子里拖出来那刻开始——” “我就喜欢上了你。” “你不知我过往的经历,大概不知你的奋不顾身,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柠差点以为自己又在做什么离谱的噩梦。 喜欢她? 奋不顾身救他? 她那是为了周戎! “今天见你,除了坦诚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想求一个机会,也是想感谢你。” “你可以对我提任意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 哪怕是她要栾家从此和闻家握手言和,他也会竭尽全力,甚至他可以将整个栾家双手奉上! 哪知他的诚恳,换来了安柠的冷笑。 她笑容嫌恶、充满憎恨,表情里不乏离谱和晦气。 “栾肃,救你,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我宁愿你死在车里!” “如果我知道里面的人是你,我一步都不会靠近!” “管你是被烧死还是炸死,我只会拍手称快!”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缓慢,绝对不是冲动下的气话,而是内心最真实的态度。 这令人心惊的恨,再一次让栾肃深刻意识到,她对他的偏见,没被撼动分毫。 桌下的手,攥得极紧。 他不理解。 更不明白。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恨他入骨? 第151章 绝望 栾肃自问他从没对闻家做过多出格的事,甚至于为了她,他暗中替闻家避免了不少麻烦,以至于自食恶果,麻烦缠身。 他不求她知道、记他的好,可想得到的必定不是恨! 眼中有委屈不解的痛色凝聚,她不该是迁怒无辜的人。 她最善良、最明辨是非了不是吗? 可她的恨就是那么直接、尖锐。 栾肃的反应,安柠全都看在眼里。 他在委屈什么?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就因为她拒绝了他的喜欢? 喜欢? 栾肃居然说喜欢她? 这太可笑了。 太荒谬了! 如果她看到的、所理解的,都是真的,那她前世吃过的苦、受的委屈算什么? 安柠从不认为,栾肃会是轻而易举喜欢上一个人的性格。 否则前世的她,不会至死,都没得到一句他明确肯定的喜欢。 他总是勾起一抹笑,让人琢磨不透,反问‘你觉得呢?’‘不喜欢你喜欢谁呢?’‘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好似柔情,又好似一切只是幻想和错觉。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 这一世,她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居然喜欢上了她。 “栾肃,有些话,我不想跟你重复第二遍,你休想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 说完,安柠起身。 这次栾肃没再追过去,他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说: “安柠,我知道你厌恶我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是栾家人,而你生在闻家,两家积怨已久。” “但我可以在这里向你发誓,我绝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靠近你,只是希望你好。” 安柠背对着他冷笑,阔步离开。 而当她彻底离开栾肃的视线范围,被愤怒和恐惧压制的其他情绪,才开始显形。 例如疑惑与理智。 他受伤的样子,眼神萧索,不像是装的。 尽管安柠并不怎么相信栾肃的鬼话,可她也想不到,他非她不可利用的原因。 可以代替他心上人去死的替代品太多了。 至于说大哥,她自问自己并没撼动闻家核心的本事和价值。 喜欢…… 安柠若有所思。 相较于上一世和栾肃的相遇,这一世提前了许多。 前一世,他们真正有交集,是在差不多一年后。 或许,栾肃这时候,还没有利用她的计划? 还是说,他还没遇见前世那个真正让他心动的女人? 那人他藏得极好,直到她快死的时候,她才仅仅知道他对那人叫昵称。 阿yan。 具体是哪个字、真正完整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她统统一无所知。 安柠找到自己的车,坐进驾驶位。 即便栾肃当下对她的感情,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也不会持续太久的。 前世的阴影根深蒂固,他喜欢的人,只会是那个阿yan。 那才是他真正的心之所向,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珍爱,任何人用尽任何方式方法,也无法超越取代。 一切都会变的。 次日一早。 御园的佣人轻轻敲响主人房的门。 “栾先生,舒颜小姐来了。” 没有反应。 佣人不禁疑惑,还没起? 平日里这时候,先生应该在楼下用早餐,准备出发去工作了。 难道在书房? 带着疑惑,佣人上了三楼。 书房门没关。 佣人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男人的侧影。 晨起的朝阳斜洒在他身上,长睫下一圈浅淡的阴影和他立体的五官交相呼应,让人沉醉。 而这张完美如雕塑的脸上,明晃晃有道扎眼的巴掌印。 佣人心惊,是谁打了先生? 佣人不敢让舒颜等着,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更加小心的敲响房门。 “先生,舒、舒颜小姐来了,她在下面等您。” 他望过来的黑眸透着无机制的冷光,面有倦容,那样子……竟像是一夜未睡。 “知道了。” 栾肃确实一夜没睡。 昨天和安柠分开,他就去了贫民窟,在以前的老房子边待着。 养母早在一年前车祸后,就被安柠安置到了别处。 老房子早已空置许久。 巷子还像从前那样,脏污、逼仄,空气里源源不断蒸腾着死鱼烂虾的腥臭,偶尔经过几个喝得烂醉的醉汉。 从前总想摆脱逃离的腌臜之地,如今只有待在这里,他才能靠着过去的回忆,冲散她对他的恨与厌恶,稍稍喘息。 他半夜回到御园,始终睡意全无,心痛难忍。 呆坐在书房,靠看着手机里从前的她,缓解崩溃。 看得眼睛疼痛难忍,他就一遍遍反复去听从前她发给他的语音消息: “周戎,照片上的点心好好吃啊,我明天带过去你也尝一点!” “周戎,这个菠萝好酸啊!” “周戎,你怎么不说话?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甲乙丙丁一起叫了辆车,车到了,只有甲上了,猜猜为什么?” “啊,不对啊,这也算不上是笑话……我告诉你答案哦,因为这是辆装甲车哈哈哈哈……” 笑声像银铃活泼。 越听,头越疼。 眼里的苍凉与无助,难以被泪水无法洗去。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怕他? 他自认为是了解她的,她不是个会向未知恐惧轻易低头的人。 那就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她信了一些传言。 可论及狠戾的手段,她大哥闻屹森并不比他逊色多少。 闻屹森年少时便盛名远扬,横行无忌,是当时一众太子党中的领军人物,他做的出格事不胜枚举。 有闻屹森做对照,他不认为他传言里的那些手段,会吓到她。 隐形眼镜的边角摩擦着眼球,痛意艰涩。 即便他再盲目乐观,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失控。 为什么?他帮了她,她对他的厌恶却没减少半分呢? 唯一的解释,是她将从前栾家那些人做的恶事,都算在了他头上。 栾肃只能寄希望于此。 他不敢想、更不敢承认,她厌恶他,是厌恶他这个人、以及灵魂,无关其他。 第152章 想得到他 舒颜来了好一会,始终不见栾肃露面,怀疑他又在避着她,她干脆也不等了,直接往二楼去。 这放在从前,她是不敢肆意冒犯的。 她潜意识里,有些惧怕栾肃。 他身上总有人让人琢磨不透的攻击性,不疾不徐,像一潭死水,死气之下又暗藏锋芒,轻易不动,动则必杀。 也正因这份惧怕,让她臣服迷恋,更想把这个强大的男人,占为己有。 怕归怕,但今天,她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 他就是性子别扭! 心里有她,却不肯说。 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得知了栾肃替林可艺解围的事。 初一听说,舒颜只觉得荒谬。 林家可是站闻家阵营的,栾肃疯了才会替她们说话。 可帮忙是事实,整个电视台都在传,栾肃说林可艺是他的人。 思来想去,舒颜只得出一个答案—— 他是因为知道她和林可艺交好,所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替林可艺解围。 他误会了她和林可艺的关系,误以为她们是好友。 他原来一直有在默默关注她吗? 她已经重要到,可以让他放下和闻家的冲突旧怨了吗? 冷漠寡言的男人,连表达爱的方式也和别人不一样。 喜悦汹汹如巨浪,舒颜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后半夜三点多,就从床上爬起来,亲自煲汤准备早餐,送了过来。 想到栾肃为林可艺做的那些事,舒颜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她接近林可艺那蠢货,是为了他。 但现在好事尚未成就,还是等她拿到成果那天,再给他一个惊喜吧。 被佣人告知栾肃在书房,她来到书房门口,轻手轻脚打开门,踮着脚尖靠近。 她笑着,走到他身后时,才突然出声: “栾肃!” 遗憾的是,他并没被吓到的反应。 他总是这么波澜不惊,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让他觉得棘手难解的问题。 舒颜简直要被他迷死了。 “你这手机……” 这不是舒颜第一次见栾肃摆弄这破手机。 她伸手想去拿。 他立刻收了起来。 扑了个空,舒颜有些不满,她又不是外人。 可也没追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看。 他不想给她看,就不看。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阿贝贝,碰不得。 这样想,舒颜觉得这无坚不摧的男人还挺可爱的。 “我给你煲了汤,下去喝点吧?” 栾肃把手机放进口袋,冷漠道:“来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给你送早餐啊,未婚妻给未婚夫做顿早饭还要什么理由吗?等等——” “你脸怎么了!” 绕过办公桌,舒颜才看见栾肃侧脸上的巴掌印,暗红色尤其明显。 她本能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皱着眉躲开。 是怕她担心? 舒颜想起他不久前的车祸,他瞒她瞒得极好,直到他基本痊愈了她才知道。 那次她追问梁嘉,梁嘉就说是怕她担惊受怕。 她又是焦急,又是甜蜜。 这次应该也是这样吧。 也是凑近了才看到,栾肃挨得这一巴掌明显下了狠劲,嘴角都破了。 舒颜气得不轻。 有什么人敢打他的脸? ——除了动不动就对栾肃发号施令的栾老太爷,她想不到第二人。 栾老太爷才是一心击垮闻家,想占据京城第一的野心家。 难道是栾肃昨天帮了林可艺,引起了栾老太爷的不满? 这个老不死的! 栾肃态度回避,舒颜很体贴的没有选择追问,也没上前硬要关心。 但她心里默默做下决定,她一定要加快计划进度,早日帮助栾肃达成目的,摆脱栾老太爷对他的牵制! 栾肃一夜没睡,安柠同样也没睡好。 清晨,她从噩梦中惊醒。 空调不停往外输送冷风,吹在汗津津的头上、身上,安柠打了个冷战。 噩梦不是什么新鲜的内容。 自从重遇栾肃,隔不多久,她就会在睡梦中体验一遍濒死的绝望。 也许是这梦做多了,麻木了,比起最初深刻的恐惧,今早的安柠更觉疲惫。 下床稍作洗漱,安柠去吃早餐。 夜里没睡好,她免不得有些晃神,不怎么睁得开的眼睛透着些倦懒。 看到大哥在家,她才想起,今天又到了周末。 安柠是无肉不欢主义者,因此即便是在早上,饭桌上也有不少肉食。 大哥戴着一次性手套,正一只只剥着虾肉。 安柠觉得她来的特别巧,不早不晚,她坐下时,大哥刚好剥好一小盘。 他笑她嘴馋的样子,眉眼柔和,“眼睛直勾勾盯着,吃吧。” “谢谢大哥!” 安柠开心极了,噩梦的阴影,一扫而光,哪知一切都是闻屹森算好了的。 “昨晚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的何止她自己,安柠看到了大哥眼里浅浅的红血丝。 大哥昨晚过了凌晨才下飞机,他又有雷打不动晨练的习惯。 就算一到家就睡,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安柠暂时不想让自己的事成为他的麻烦,有那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不如好好休息。 “昨晚刷剧太晚了。” “看得什么?” 安柠从善如流把昨天林可艺安利给她的偶像剧介绍了一遍,也得亏是她记忆力不错,照搬了七七八八。 闻屹森对小女孩爱看的偶像剧不怎么感冒,但认真听着,时不时发表见解。 见小姑娘神情没什么异样,又问:“今天什么安排?” 安柠咀嚼虾肉咕哝着,“上午打算给皮皮和金宝洗个澡,下午打算复习一下功课。” 休学近一年,到九月开学时,安柠就要回学校了。 吃完早饭,气温渐渐升高。 安柠在院子里扑腾了一大堆家伙事,牵来皮皮。 皮皮正在生长期,伙食好,长得非常快。 刚来时一咪咪的一小只,现在已经出具大狗的模样,乱蹦乱跳时,安柠总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安柠拿着水枪,再三告诉皮皮它们在洗澡,可皮皮总以为安柠是在跟它玩,吐着舌头撒欢。 水甩了安柠一身,就在她气急败坏时,闻屹森挽起袖子走了过来。 “我来。” 说着,就拿走安柠手里的水枪。 安柠去取宠物沐浴露,打下手说:“大哥你不再去补补觉吗?” “不妨事,时差没倒过来,睡不着。” 大哥一来,皮皮立刻老实了。 不愧是智商出了名的高的狗,皮皮像是能听懂人话,大哥让它干什么它干什么。 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写满忠诚,尾巴也老老实实。 安柠很是惊奇,“双标狗!” 佯怒,不轻不重踢了一脚皮皮的狗屁股。 “大哥你一会再给它们擦擦毛吧,擦毛它们也不老实!” 洗澡进行到一半,二哥打来了视频电话。 第153章 阴魂不散 这就导致洗澡的重任全部落在大哥一人头上。 视频一接通,安柠就调转了摄像头,对准大哥和刚泡进水里的金宝。 “干什么呢安柠?”不满的声音传出。 谁要看那贪心不足的老男人! 此时的闻之炀,早已把崇拜的大哥忘在了脑后,只记得这匹饿狼盯上了自己的宝贝妹妹,忌惮得要命。 “嚯!这俩家伙现在这么肥了!” 这话就跟夸安柠一样,她得意,“那是当然!我喂的好!” 兄妹俩闲聊了会。 多数时候,是闻之炀倒苦水大骂特骂他遇到的奇葩,安柠在一旁倾听安慰。 树荫下,斑驳阳光化作万千光点,散在秋千上荡着脚丫的少女身上。 一双水眸活泼灵动,她笑得灿烂。 那般鲜活,那般生机勃勃,直叫人移不开眼。 闻屹森见多了黑暗,自己也置身阴翳,世界里仅有她这么一抹纯白。 安柠不知大哥在如痴如醉的看她。 闻之炀倒是透过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 他气得心梗! “二哥?你怎么了?” 闻之炀脸色突然臭的难看。 “没什么,看到了不要脸的家伙。” 不要脸? “谁啊?” 能让他不停翻白眼的,那得是多不要脸? 闻之炀还记得大哥对他的威胁,“我这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对了安柠,后天上午,有扬拍卖会你替我去一下,拍品我一会手机发给你。” 安柠后天没什么事,“价格方面有预算吗?” “没有,你只管叫价,多少看你本事。” 东西是要送给安柠的,当然不会有预算,多高多贵她都值得。 * 时间一转,来到拍卖会那天。 拍卖扬的规格极高,来的都是京城顶层名流, 入选的拍卖品,光是起步价就要以亿为单位。 安柠这次想要拿下的拍品,不是珠宝、首饰之流,而是东太平洋上一座小岛的所有权。 安柠不懂二哥买座岛要做什么,但既然他让她帮忙了,她一定会拿到。 只是安柠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见栾肃。 不经意抬头,对上男人含笑晏晏的眼,深眸挺鼻,一身西装人模狗样。 安柠心情急转直下,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她神情的转变,栾肃看得分明。 有些疼痛,痛着痛着就麻木了,栾肃只觉心在滴血。 为什么,总是厌恶? 他面上没什么显现,缓步朝安柠走来。 安柠原以为,栾肃又会纠缠一番,毕竟他从前就是这么做的。 她全身戒备,像只立起刺的刺猬,瞪着眼睛,随时准备迎战。 但栾肃没有。 稳健的步子从她身侧迈过,他身上残留的冷香中,有一丝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安柠愣住。 但来不及捕捉分辨,身后,栾肃落座。 安柠大惊,如坐针毡。 她怎么早不知道栾肃的位子在她后面?! 拍卖会的座次,早就定了下来,但并非不能更换。 可现在距离拍卖会开始,只有几分钟,座位已经差不多满了,换无可换。 后座上。 栾肃坐下后,心口的位置已经闷堵得没办法呼吸。 他手控制不住抖,后背冷汗涔涔,眼前事物扭曲晃动…… 他看见前面的座位上,安柠腰背挺直,尽最大的可能,往前面去坐。 嘴角自嘲扯了扯。 栾肃躯体上异样反常的反应,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发觉安柠对他的厌恶无可撼动,他就经常心慌难扼,久夜难眠。 缓了会,栾肃才终于能静下心。 他回忆刚才一扫而过看到的,拿起手边的拍卖册。 在翻到某一页时,看到上面的介绍,栾肃心领神会。 她喜欢这座岛。 拍卖会总算开始了。 今天这一扬拍卖会,与其说是在争抢拍品,不如说是在争权夺势。 那抢到的拍品,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权威和颜面。 很快,小岛的竞拍开始了。 起拍价倒是不高,只有1个亿,但随即就有人举牌,价格快速翻倍增长。 岛上矿产能源丰富,风景也美不胜收,环境宜人,极具商业价值。 有人争抢,再正常不过。 经过昨晚跟二哥的商量,安柠心里早已有目标价格。 当价格差不多接近预估底价时,安柠准备出手了。 可就在她不打算再犹豫时,正后方的举牌铃响起。 特殊的铃声像敲在安柠的后脑勺,她满脸错愕。 栾家也想要这座岛? 这无疑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安柠的胜负欲。 也让她坚信这座岛之于二哥的重要性。 作为整扬权力的巅峰的栾肃,他举了牌,后面再不会有人敢加价。 “30亿一次!” “30亿两次!” 拍卖锤已经悬在半空中。 “30亿——” “35亿!” 但安柠除外。 在价格即将敲定的前一刻,她按响竞拍铃。 安柠并不想和栾肃去争抢东西,换句话说,任何和他有所牵扯的事和物,她都避之不及。 但关乎闻家,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抢过来! 然而令安柠没想到的是,栾肃并没有紧咬着加价,全扬寂寂无声。 拍卖锤落下那刻,小岛归了安柠所有。 安柠人懵懵的,不禁疑惑,栾肃怎么没动静了? 他今天来这,难道不是和闻家争抢资源的吗? 她微微偏头向后看。 栾肃今天穿了身黑色正装,算不得庄重。 相较于来时,他不知什么时候脱了外套,同色系的马甲恰到好处的束缚着丝质白衬衫,衬得他胸膛挺阔,腰肢劲瘦有力。 看着她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深情。 第154章 抱住她的腰 栾肃的五官冷硬立体,常给人一种高山之巅的冷峻感,但他一笑,又仿若春风暖化了皑皑白雪,整个人都变了气质。 他眼里缱绻涟漪荡漾,缓缓凝视着她,温情太重。 安柠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为什么一副爱惨了她的模样? 她也随即意识到栾肃举牌的目的。 恶心、恶寒油然而生。 这座岛,不是她从他手里抢来的,某种程度上,是他让给她的! 他缠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栾肃捕捉到安柠的厌恶,她很聪慧,知道他帮了她。 可她非但不领情感激,反倒更加厌恶。 心脏处突然有根尖刺毫不留情的刺入,刺入灵魂,扎得他鲜血淋漓。 刚刚缓解的头疼,卷土重来。 颤抖不停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紧绷。 栾肃呼吸不稳,那双眼睛偏执的紧盯着少女的背影,脑中疯狂幻想着她爱他的扬景、回忆她从前对他的好……许久,动荡的情绪才恢复平静。 拍卖会分上半扬和下半扬,分别是半小时。 整个上半扬,栾肃只拍下了一套珍珠首饰。 起拍价三百万,经过一轮轮加价,价格升至两千万。 这已经是天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套首饰即将找到主人时,栾肃一口喊出了“1亿”的价格。 这过于离谱了! 全扬哗然,就连安柠也觉得栾肃疯了。 大男人要首饰干什么? 安柠没往自己身上想,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叫阿yan的女人。 思及前世这两人对自己的利用,安柠恶心感更重了。 栾肃就在身后,空气都仿佛因此变得污浊,安柠一刻也不想多待。 好在上半扬马上接近尾声。 拍卖会上半扬一结束,安柠就马不停蹄离开。 她想,她回家第一件事,一定要先洗个澡。 她不晓得栾肃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只是稍稍想想他可能盯着她看过,她就觉得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一样。 安柠快速走出拍卖厅。 谁知栾肃比她更快,居然早已经在出口处等她。 远远看到那挺立的身影,安柠心梗。 阴魂不散! 出口只有一个,想要离开,必须从他身边经过。 安柠心中憋着口怨气,心里再三做好建设,迈步走去。 “柠柠,等一下。” 在经过栾肃身边时,他果然开口叫她。 安柠装听不见。 下一秒,手腕被攥住。 大热的夏天,他手冷得像只水鬼。 安柠几乎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的用力甩开。 满脸嫌恶说:“你有完没完!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 “有些话我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想见到你!更不会帮你达成目的,识相的,就滚远一点!” 栾肃薄唇紧抿,受伤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他嘶哑的声音,从胸腔深处传出,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没有接近你的目的,从没有过。” “没目的我走到哪你来到哪?没目的你坐我身后?没目的你现在拦着我干什么!” 安柠简直要疯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要来拍卖会的? 他难道一直在监视她? 不然为什么她走哪都能遇到他! 栾肃僵在原地,薄唇没什么血色。 他哀伤凝视着他深爱的少女,眼神是被她误解与浓烈厌恶淬炼后的绝望与悲凉。 在她心里,他好似早已无可救药,是个恶鬼。 是啊。 他就是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的爱她。 “座次是随机分配的,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会来。” 如果他知道,又怎么会屈居在身后,看她的背影? 他早已看够了她的背影,他想要的,是她身边并肩的位置! 安柠一个字也不信。 世上哪来的这种巧合? 她不想在这跟他胡扯浪费时间,“让开,我还有事!” 栾肃不动。 也是在这时,安柠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上有东西。 是个首饰盒。 首饰盒打开,珍珠项链与耳环映入眼帘。 是那套1个亿的拍品。 “送给你。” 栾肃今天,是冲着这套珍珠首饰来的。 在他偶然得知这套拍品那刻,心里立刻就浮现出她戴上后的模样。 珍珠衬她。 也因为执念。 去年在闻氏集团四十周年庆上,他在台下阴暗的角落,仰视着她。 那时,她脖子上就有一条珍珠项链。 栾老太爷曾问他,知不知道她首饰的价值,那是他攒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昂贵之物。 那时的他,心里有种极度悲凉的绝望,渴望强大,渴望着她。 一切屈服、分别的动力,都是想让她跟着他过不输在闻家,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今,他总算能够做到。 安柠蹙眉。 这居然是要给她的。 是发自真心? 还是故意当着她面做戏拍下,想在她这博一分好感? 无论怎样,安柠都不会要。 她看也不看,脚尖一转,就要离开。 安柠有所防备,唯恐栾肃再抓她的手,两手抱在身前。 却不想他直接拦腰抱她。 仅仅一条手臂,就像铁钳一样,力道大的惊人,让她动弹不得。 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安柠被突如其来的束缚吓到,回神后立刻开始挣扎。 她狠狠拍打他的手,咬牙狠声说:“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栾肃你发什么疯!” 离奇的是,这大厅本该人来人往,可现在鸦雀无声,不管安柠怎么叫喊,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安柠后知后觉,是栾肃做了些什么。 他想干什么? 在这将天天不应的大厅里,没人会来帮她。 恐惧随之而来,红润的脸色倏忽间变得苍白。 栾肃心忽痛,他并不想这么冒犯她,更不想吓她。 她已经够厌他、排斥他了。 可身体根本不受他理智控制,她极度伤人的目光把他刺激得脑子嗡嗡作响,心里不断有道声音催促他抓住她。 怀里的少女,极度惊恐之下,安静的像个死物。 栾肃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心脏被无数根名为绝望的细丝缠紧,勒得生疼。 她怎么能怕他? 第155章 撞见 可她不信他。 “你别怕我,我只是想把项链和耳环给你,你拿着,我就放开你。” 安柠不敢刺激他,在她看来,他很不正常。 他神情癫狂,隔着衣料,她感觉到他身体紧绷发抖。 如果这是演的,那他的演技未免太过高超。 她不说话。 栾肃当她答应了。 依依不舍松开手。 安柠一得自由,立刻后退,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是在害怕,可也不是软柿子。 闻屹森这一年多的娇养,养大了她的脾气。 这一巴掌,远比上次那一巴掌用力,栾肃的半张脸,几乎立刻肿了起来。 可即便被打了,他仍然不放弃。 一字一句坚定说:“你现在拿着,或者稍后我亲自送到闻家。” 他威胁她! 他知道她不想麻烦大哥知道他和她在纠缠! “给我的是吗?” 安柠伸出手。 栾肃心尖一动,立刻浅笑双手奉上。 哪怕是被逼无奈的妥协,他也仍然为之高兴。 “不喜欢可以不戴,喜欢什么款式告诉我,我——” 话未说完,栾肃笑容凝固。 安柠拿到首饰盒子,转手就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 “既然是我的,就随我处置了不是吗?” 她冷眼注视着他,“栾肃,我已经收了你的礼物,你该满意了。” 说罢,她用力推开他,转身离开。 这次他终于没再强留。 安柠不知道,栾肃几乎站不稳,他全身的力气全部被抽干,用力绷着背,才不至于被现状压垮。 安柠快速离开拍卖厅。 她全身都是虚汗,整个人如同置身恐怖的深海旋涡中。 层层叠加的后怕,让她脚步虚浮,一个不小心,差点从楼梯踩空。 从动手打了栾肃泄愤那刻开始,她就在强忍着崩溃。 她脚步不断加快。 包里的铃声突兀响起,刚刚散去些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大哥。 扑通乱跳的心,这才稍稍安定。 “喂?大哥……” 闻屹森在拍卖厅后面的路上等她。 安柠挂了电话,走到小路尽头,就见大哥那高大的身影站在车边,清贵,淡漠。 而当他看见她,他张开手臂,冲她笑。 无声对视,安柠心中的安全感瞬间充盈。 闻屹森今天并不繁忙,原本可以和她一起来。 可他没有。 他有意培养她独立的能力。 他不想她变成温室花朵,比起一直被他娇养呵护,他更希望她长成一朵带刺的玫瑰,有锋芒、有能力面对狂风暴雨。 可现在,闻屹森隐隐有些后悔。 安柠努力调节好的心情,还是被闻屹森看出些端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轻轻揽过她,手掌抚摸她略显苍白的脸颊。 安柠感受着这股温暖,有些贪恋。 被大哥关怀凝视着,她鼻尖有些酸,却说: “没什么,刚才下楼梯没注意,差点摔倒,吓我一跳。” 闻屹森垂眸,果然看到安柠鞋子的绑带断了。 他蹲下身,将断掉的绑带扯下。 “到那坐着,我看看你的脚。” “我没事,大哥,我们快点回家吧。” 安柠有些急切,生怕栾肃不知死活追出来,顶着被她打肿的脸,当着大哥的面,用恶心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不想大哥跟着一块犯恶。 可她又拗不过大哥,最后还是在路边长椅上坐好。 闻屹森屈膝蹲在她面前,脱掉鞋子,握着她柔白的小脚,放在自己腿上。 夏日的微风有些燥热,男人的大腿也莫名烫得厉害,安柠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即将被点燃,脚下的肌肉坚硬分明。 安柠脸不知不觉泛起红晕,别扭又不自在,下意识就想把脚抽离。 闻屹森大掌收紧,“别动。” 安柠的脚生得小巧玲珑,闻屹森一只手就能握住包裹,他将她的脚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指尖用力,按压着脚踝处的关节骨骼。 “疼吗?” 安柠摇头,眼神虚晃,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 “这样呢?有没有感觉?” “……没。” 垂眸,安柠清晰看着男人性感的手指在她脚上游移,随着用力,小臂上的肌肉时而绷起。 明明是检查,安柠偏偏有种他在散漫把玩的错觉。 咽了咽喉咙,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蒸发了! 好不容易一扬检查的煎熬结束,闻屹森认真给她穿好袜子、鞋子。 起身说:“没什么大碍,下次走路多小心,上车吧。” “嗯!” 刚说了让她小心,她却又跑起来。 闻屹森失笑,他知道她在害羞。 知道害羞,就证明他在她心里,不仅仅是个兄长亲人这么简单了。 安柠着急忙慌上了车,栾肃的骚扰,已经全数被她忘了个干净,心脏没由来乱跳。 可上了车,麻烦还没完。 大哥刚上车,安柠系好安全带,手机不小心从口袋滑落。 安柠看了一眼就去捞。 大哥也在几乎同一时间伸出了手。 安柠先一步摸到,“拿到啦!” 起身,“嘶——” 头皮突然一阵扯痛。 蓬松柔滑的长发好巧不巧的缠在了大哥袖口上。 车内密闭又安静,隔绝了外面的人来人往,自成一片天地。 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安柠吃痛,弯着腰不敢乱动,不经意间闻到了大哥身上好闻的气息,更感觉到了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意。 心惊肉跳,她顾不上手机,随意一放就去解头发。 谁知越挣扎越乱。 原本只有一小撮被勾住,不一会就变成了个死结。 安柠欲哭无泪,急得不轻,她能想到的方法,只有简单粗暴的扯断。 可在这时。 “别动。”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闻屹森按住她,“我来。” 安柠还是想把头发扯断,他一只手能有她两只手忙活灵活? 但最终,安柠还是听了话。 闻屹森抚了抚安柠的后脑勺安抚,“别急,交给我。” 看似冷静,可受到影响的又何止安柠一个人? 没人知道栾肃的车子也停在附近。 在安柠离开后,他缓了好一会才找回离开的力气。 刚穿过公园小路,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脚步本能刹住。 随即他就看到闻屹森蹲在安柠面前,握住她的脚。 第156章 藏在手机里的人 栾肃退了一步。 其实当下,更担心闻屹森知道他在纠缠安柠的人,是他。 栾肃不知道闻屹森知道这件事后,又会给安柠灌输怎样的思想,会让她更厌恶他。 仇人和觊觎自己妹妹的仇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回想自己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极为艰难了。 如果这时闻屹森再补一刀,那他仅剩的希望也会被击碎。 于是栾肃置身在一人高的花坛后,安静又贪婪的凝视着喜欢的少女,心脏被酸意侵蚀。 栾肃不得不承认,闻屹森对安柠真的很好。 不是亲哥哥,胜似亲哥哥,纡尊降贵,事无巨细小心呵护。 堂堂闻家掌权人,大庭广众下屈膝,为安柠检查脚踝。 直至此刻,栾肃还以为闻屹森对安柠,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他很感激闻屹森把安柠照顾的很好,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悉心照料。 但仅仅几分钟过去,认知就天翻地覆。 当他看到车里,闻屹森垂眸注视安柠的眼神,灼烈、专注、不掩侵占的欲望……栾肃吃醋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都是男人,闻屹森对安柠是什么心思,一看就知。 闻屹森喜欢她。 闻屹森居然对安柠存着肮脏又龌龊的心思! 借由兄长的照顾,接近她,诱骗她! 最先滋长的,不是危机感,而是愤怒、熊熊恶劣弑杀的冲动。 安柠是那么的信任闻屹森,如果闻屹森要对她做些什么,她逃不掉,更无还手反击之力! 被自己敬仰崇拜的兄长侵犯——这该是种多么痛彻心扉的绝望?! 栾肃漆黑的眼眸里迸发出厉色,如同一扬狂卷的风暴。 可就在他追出去想要解救安柠时,两人所在的车子,开了出去。 * 安柠并不知道,刚刚的一幕,都被栾肃看到了。 缠在袖扣上的头发顺利解开。 她惊讶于大哥的无所不能,也感念大哥对她的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珍爱。 但是。 “大哥,下次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一小撮头发而已,扯断了还会长的。” 闻屹森笑着没说话,大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只要是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哪怕是一根头发。 …… 是夜。 栾肃回到御园。 他满身酒气,走路摇晃,眼里似有腥风血雨在搅动。 佣人们远远看到,心惊不已。 她们来到御园半年多,家里的男主人从来都是冷静自持、肃杀漠然的。 他冷硬得没有一丝弱点。 说难听一点,就像没感情的机器,哪怕是面对即将与他踏入婚姻的未婚妻,也经常没什么好脸色。 今晚怎么会…… “先生……” 雇主醉了,总不能不管不问,管家试着上前搀扶,被男人一把甩开。 “滚!” 为了逼自己冷静下来,栾肃又去了贫民窟的老屋。 可这一次,他并没能如愿以偿。 他脑子里,尽是闻屹森看安柠的眼神,疯狂拉响的尖锐警报,像一根根锋锐的针,扎进灵魂。 他迫不及待想把一切都告诉安柠。 她该远离! 远离闻屹森、闻家的一切! 她身处在危险之中!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没有证据的事,他不能贸然去找安柠。 她不会信他。 她本就忌惮他、厌恶他,他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不仅不信,还会误解他别有用心,更加厌恨他。 可只要一想到,安柠和觊觎她的畜生待在一起,朝夕相处,亲切地称呼那人大哥……他就怒火中烧! 心里一会是冷静,一会是冲动,辗转反侧。 彻夜难眠的后果,是栾肃在第二天的集团会议结束后,突然晕倒在地。 舒颜在得知消息时,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突然晕倒?!” 梁嘉平白无故遭了火,心里也是憋屈。 他哪里知道老板怎么搞的? 他只是个工作助理,又不是贴身佣人! “行了,都出去!” 听完医生的解释,舒颜没好气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心疼又焦急地看着病床上男人。 她何曾见过栾肃如此憔悴的模样? ——眼下淤青、脸色苍白,更显得脸上不知怎的又多出来的巴掌印狰狞显眼。 究竟是谁?几次三番对他动手? 舒颜气愤不已,轻手轻脚地拿着湿毛巾走过去,看着男人俊脸上的红印,直觉那不是栾老太爷留下的。 ——栾肃没再做触犯栾老太爷的事。 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值得他寝食难安抑郁至此? 舒颜一直以为栾肃是强大无畏的,可原来,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擦完脸,舒颜心里愁思仍然不解。 她牢记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从前没干过伺候人的活的她,如今看见栾肃沙发上那有些皱巴的西装外套,径直走过去。 刚拿起来,有东西从衣服口袋里掉落出来。 “啪嗒”一声,是不久前她看到的那部旧手机。 这手机,栾肃从不离身,也不让任何人碰。 舒颜神思一怔,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男人。 俯身捡起手机,犹豫几秒,舒颜还是背过身去,按下了开机键。 手机并没关机,甚至电量还是满的,足以显示栾肃随时随刻的在意。 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开始,舒颜的心就突突跳着。 既是紧张被栾肃发现,也因为她看到的东西。 手机屏幕壁纸,是个少女蹲在地上逗猫的背影。 绿树春光下,飘逸柔软的长发被风吹拂而起,伸出去抚摸橘猫的手,柔软白皙。 只一眼,舒颜就觉得熟悉。 这个女人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握着手机的手,无端用力起来。 栾肃这种性格,对他不重要的人,他是不会把人设成壁纸的。 她是谁? 来不及深思细看,身后,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凉意钻进骨缝里。 舒颜浑身紧绷立刻回头。 手机被她下意识藏在身后。 栾肃下床,随意扯掉还在输液的针头。 舒颜大脑一片空白,直至栾肃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拿来。” 她才结结巴巴找回语言,“我,我只是捡起来,它从你衣服口袋里掉落了出来!” 第157章 栾肃喜欢的人,是安柠 “栾肃,我真的只是捡起来,我没做别的!” “我看你西装扔在沙发上,有些皱,想挂起来给你整理一下,结果手机就自己掉了出来!” 本以为,自己会遭受栾肃的怒火,结果却是连只言片语的回应都没有。 栾肃不是没动怒,他只是没了气力,而且也不再打算隐瞒。 但也没有向舒颜解释。 哪怕他知道舒颜看到了,有满腹疑惑。 没必要而已。 这段婚约,他本就打算毁了。 舒颜见栾肃手在出血,呼吸一滞,但她不敢冒犯。 “栾肃……” 栾肃重回病床,手机被他放在枕下。 他闭上眼睛,此刻,他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过,疼得撕心裂肺,稍一挪动,就像被挑起了全身的神经。 “栾先生,您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必须尽快采取治疗……” 舒颜担心栾肃的情况,但又不敢上前,只能去找医生来。 听着医生的话,栾肃没反应。 栾肃不意外自己在医院,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病了,长期的失眠、随时出现的幻听,心仿佛被捏碎一样不停重建又坍塌……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一切的根源,发生在安柠身上。 他不明白,总也不明白安柠为什么恨他、厌他,他改头换面,难道最终得到的,只能是和她形同陌路? 这一年多来,栾肃见到最多的,就是医生,如今最厌恶见到的,也是他们。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他们的建议。 他不能吓到安柠。 她本就忌惮他,如果他脸色不好、精神异常,她只会更排斥他。 * 从医院离开后。 舒颜直奔去了栾老太爷的住处。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栾肃的行为、诸多表现,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他心里有她。 这件事的真相,或许栾老太爷知晓。 毕竟栾肃,对外宣称是栾老太爷从小抚养长大的。 舒颜到达沉山林苑时,栾老太爷正在泡茶赏鱼。 “坐吧,来尝尝爷爷泡的茶。” 从两家婚事敲定那天起,舒颜就改了口。 两家利益绑定,不出意外,联姻是必然会发生的。 舒颜坐下,尝了口,“还得是栾爷爷您泡的茶,清冽甘甜。” 爷爷,和栾爷爷,一字之差,意义大不相同。 栾老太爷放下茶盏,“阿肃惹你生气了?” 舒颜六神无主,牵涉栾肃,她发现自己前二十年的冷静全都化作了虚无。 她也不打算掩藏,她今天来这,就是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栾肃他……有部旧手机您知道吗?” …… 舒颜离开沉山林苑时,天已擦黑。 她脸色难看,怎么都没想到,栾肃心里藏着的女人,会是安柠。 就在不久前。 面对舒颜的疑问,栾老太爷面带慈爱惋惜叹了口气。 “阿颜,我一直是看好你的,你是我一看就看中的孙媳妇,也是唯一看中的,于情于理,有些事我不该瞒着你。” “既然你来找我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是去是留,你自己做主。” “阿肃他心里确实有人,那女人,是闻家那丫头。” 闻家? 这个答案,无异于晴空里的一道响雷,来得迅疾又荒唐。 舒颜迟迟不敢相信,“您是说……安柠?!” 栾老太爷抿了口清茶,“不错。” “怎么可能?!栾家和闻家——” 有些话,舒颜没说出口。 栾老太爷倒是并不在意,接话,“素有旧怨。” “可阿肃那孩子,就是喜欢她。” “一个生在渔村长在渔村父不详的孤女,居然入了阿肃的眼,还把他迷得神神叨叨!” 语气倏忽间加重,既是不屑与轻视,也是恨铁不成钢。 “阿颜,爷爷曾寄希望于你,毕竟比起闻家那野丫头,你优秀不知多少倍,我相信凭你的优秀,阿肃总有一天会把心收回来,交给你。” “这个过程,注定是艰难的,爷爷也看得出来,你对阿肃是认真的,阿肃只有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 “可如果你实在委屈,就弃了他吧,没有阿肃,你依旧是我栾家的孙女。” 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栾老太爷没那么好心。 舒颜私心里,对栾老太爷的怨怼也并不少,甚至有时恨不得他直接去死。 “那这次您对他动手……” “动手?” “难道不是您?” 栾老太爷意味深长笑了笑,“这个问题,你或许可以去闻家问问。” 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 舒颜浑浑噩噩,仍然不敢相信,动手打栾肃的人,会是安柠。 一切的不对劲,都在答案公布这刻,回归了正轨。 原来……栾肃他替林可艺解围,是为了安柠! 这一次,包括前一次,栾肃一而再的在被安柠打脸,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愈渐消沉! 是因为安柠不给他机会? 他到底喜欢安柠什么?! 自己深爱无比的男人,在另一个女人那低三下四、摇尾乞怜,仅仅是想想,舒颜就遏制不住怒意。 回想栾老太爷说让她放弃,舒颜冷笑。 她看中的男人,是不会放手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抢不赢的东西! 而想要得到,势必要有人从这混乱的关系中消失! 舒颜走后,栾老太爷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入池中,冷眼看着池中的游鱼,为了那一小把吃食,哄抢、你死我活。 有些事,何必亲自动手? 手里的刀有了别的想法,不服管束,那就淬炼淬炼,重新打磨! 另一边。 栾肃出院后,最终的决定,还是打算尽快揭穿闻屹森的真面目。 安柠多被蒙蔽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栾肃一刻也忍不了! …… 时间一转,来到来到安柠出发前往夏令营那天。 七月的到来,闻屹森工作繁忙,频频国内国外到处飞。 原本他打算带着安柠一起。 可安柠九月就要复学,学习任务要紧,不宜到处奔波。 安柠自己一个人在家,学习任务倒是繁重,每天都排的满满当当的,但大哥不在家,久而久之,她一个人总是有些孤独。 索性就征求大哥的意见,报名了夏令营。 她没想到,栾肃会阴魂不散跟了过来。 第158章 危险逼近 以在确保安全性的前提下,尽可能还原求生环境为主题,在极大程度上激发人的求生潜能。 夏令营正式出发的前夜,睡前。 安柠仔细整理背包,清点里面的防护工具和随身物品,水以及食物。 巧克力的纸盒,四四方方有些占背包的位置,安柠思索片刻,决定拆开包装,尽可能的轻装上阵。 刚拆开,里面有张字条掉落。 上面的字迹,安柠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大哥的: “按时进餐,多摄入高热量食物,注意补充盐分。” 安柠心尖一动。 大哥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鬼使神差的,安柠觉得,嘱咐不可能只有这一句。 果不其然,之后每打开一样,里面都有大哥写的字条。 “不要喝生水,万不得已必须饮用时,务必烧开。” “不要好奇乱碰树边的毒蘑菇,越漂亮越不要碰。” “如果遇到蛇,冷静后退,不要尖叫乱跑。” “夜间扎营,远离水源地,夜晚有野兽前往饮水……” 方方面面,他把他想到的各种意外,尽可能的都告诉了她解决的方法。 笔走蛇龙的遒劲豪宕,透着锋利,却让人看了倍感暖心。 安柠不自觉笑起来,无波平静的心荡漾起丝丝涟漪。 她这次一个人来这地方,除却最开始的新鲜、兴奋外,一个人的孤独和面对陌生的紧张也是有的。 毕竟这次野外求生,不能带手机,每个人出发前会配备一个急救挂环,戴在脖子上。 如遇到突发状况、或者坚持不下去想要退出,都可以按下挂环上的求救键,之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把人带出。 但现在,安柠突然不觉得紧张了。 有了这些字条,就好像无所不能的大哥陪在自己身边。 这一夜,安柠结束了和大哥的通话后,睡得踏实又安稳。 她不知道在她隔壁,栾肃正在筹谋着第二天的偶遇。 关灯睡觉前,栾肃吃了几颗神经类的药物,确保今晚能够睡好。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越发的岌岌可危。 睡眠极浅,半夜总是惊醒,噩梦频发,他一会梦到她极其厌恶他的拒绝,一会梦到她莫名其妙的哭喊,撕心裂肺…… 这些梦境,让栾肃时常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安柠她怎么会哭呢? 大把吞下的药丸,加重了药量。 为了保证明天的见面状态不吓到她,他必须尽可能的让自己变成个正常人。 不多时,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栾肃心里的情绪慢慢平和,不再焦灼难安。 他甚至有了种令他心喜的期待。 明天,他会把他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 他手上已经有了证据。 那是这段时间,他用尽一切办法寻找来的证词。 原来,闻屹森喜欢安柠,不是最近的事,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闻屹森在觊觎她! 这些人,有安柠身边很亲近、值得信任的,异口同声,安柠没理由不相信他们的话。 假使安柠知道了闻屹森的真面目,她一定会逃离闻家! 他能看得出来,安柠对闻屹森只是兄妹之情。 而她跟闻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闻家与栾家的仇怨,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就没有理由再去恨他! 太阳升起,为期三天的野外求生开始了。 安柠分到的队友,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大学生,名叫秦沐。 留着利落的短发,个头比安柠高一些,露出的手臂上有常年健身运动的训练痕迹,像个假小子。 可又生了一双大眼睛,像林间的小鹿,懵懂又纯粹。 她一见安柠,就发出惊叹。 “你好漂亮啊!像洋娃娃,我们加个微信吧!” 安柠并非第一次被人夸,但像秦沐这么直接的,除了林可艺之外,没几个。 秦沐的性格,和林可艺有些相似,安柠天然的对她没多少防备。 笑着说:“你忘啦,我们没有手机的。” 秦沐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那就结束之后,拿到手机第一时间,你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你这种神颜美人,可遇不可求!” “我必须拉你提升我的朋友圈质量!” “算作报答,这一路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秦沐拍着胸脯。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情况,却是一进了山林,秦沐就开始分不清方向。 夏季的山中密林,枝繁叶茂。 由于未经人工开发,还保持着原始状态的树林里,树木参天,几乎不见阳光。 阴恻恻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虫的叫声。 秦沐紧紧抓着安柠的袖子,“安柠,你怕不怕?” “我告诉你哦,你没必要紧张,我平时攀岩拳击,很厉害的,一个人能打三个,不管出现什么紧急状况,我都能保护你。” 安柠笑了笑。 如果不是秦沐说话打着颤音,她真的会相信她能得到保护。 安柠其实也是紧张的。 这里和她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树顶超大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生长着青苔的树干上,密密麻麻缠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藤本植物。 枝叶下不知潜藏着怎样的未知危险,让人窒息。 这样的环境下,大哥的建议,就显得十分有参考价值了。 她听从大哥的建议,戴上面罩和帽子,防止被树枝树叶划伤,也防备被毒蛛虫蛇叮咬。 秦沐见安柠这么做,也跟着学,把自己包得严丝合缝,夸张得只露两只眼睛。 一转头,秦沐发现安柠正在看她,她连忙给自己找补。 “你别笑话我,我真的很能打,但我怕虫子……” 安柠牵动嘴角。 就这样提高警惕,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两人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 此时距离她们第一阶段的目标驻扎地,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 在山林里穿行,远比平时在平地上行走消耗体力,夏天又热,两人都累得不轻。 “坐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吧?” “可以可以!” 秦沐求之不得,摘下帽子,扔下背包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带了巧克力,你要吃点吗?” 安柠笑着摇头,“我也带了,你喝能量饮料吗?” 秦沐要了一瓶,腼腆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只带了两瓶矿泉水,刚才就喝完了。” “我原本想着山林里也不缺水,碰见了就灌满瓶子,可半天了,也没见一条河。” 安柠听她没水了,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陌生水源的水最好不要饮用,我带了打火机和小煮锅,即便真的要喝,也要煮沸后再入口。” 秦沐感激不已,“谢谢你啊安柠!能遇到你我真是太走运了!” 说完,两人分别以各自的方式休息。 安柠性格不比秦沐豪迈,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从口袋里拿出大哥给她的纸条,一张张看完记在心里。 秦沐闭目养了会神,一睁眼见安柠正在看小纸条,走过去。 “哦?这是你的字吗?看不出来啊,你人软乎乎的,字倒是一点不拖泥带水。” 百米之外。 栾肃人也在密林中。 第159章 谋害 栾肃人也在密林中。 从安柠出发时,他就一直尾随在她身后,关注着她的动向。 他不敢跟得太近,安柠很聪明,他怕被她发现,惹得她误会、动怒。 他原本计划,在她此行的目的地等她,趁闻屹森不在,把一切说清楚。 他不想打扰她玩乐的兴致。 可他也实在放心不下她,密林里蛇虫鼠蚁太多,意外容易发生,他担心她有事他来不及赶到。 树荫下,栾肃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远处的少女。 即便距离那么远,他也依旧感受到了她身上欢快的气息。 看她跟同伴闲聊、和同伴共享食物和水…… 嘴角不受控制弯起。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是舒颜。 从刚才开始,她就不停打来电话,不知有什么事。 手机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后,栾肃始终没有要接的意思。 对于舒颜,他没有半分好奇,更别提关心和在意。 这通电话,并没像之前几通一直持续到自动挂断,几秒后舒颜自己挂了,而后有条短信进来。 栾肃本不欲理会,但下意识看了眼开头,他停住了删除的动作。 点开短信,栾肃墨眉微蹙,最终还是把电话拨了回去。 只因舒颜在向他求救。 对她,栾肃冷淡、漠然,但还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舒颜不欠他。 不仅不欠他,反而对他仁至义尽、掏心掏肺。 栾肃不是木头人,更不瞎,并非看不到舒颜对他的心思。 如果没有安柠,他不一定不会对这份温情动心。 可感情的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辈子,他和舒颜都没有可能。 电话拨出去,舒颜立刻就接了。 栾肃注视着远处安柠的动向,冷声说: “舒颜,你是成年人,出了事,该做的是报警、打120,我人不在京城,救不了你的命。” 舒颜委屈的声音传出来,“你该做的第一件事,也不该是说教我,你难道就不关心我的伤势吗?” 栾肃不语,他对她没那么多仁慈和耐心。 “我让梁嘉过去,位置告诉我。” 舒颜不答,“栾肃,你去哪了?” “你的位置。” 舒颜哭哭啼啼,“栾肃,你离开京城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出远门,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一声吗?” “栾肃,我在京城只有你一个亲人,我是为了你来的。” “位置。” 断断续续的哭声,加速栾肃耐心的消耗,尤其当他看到安柠休息完,正在收拾背包,重新启程。 舒颜仍然不说,她委屈的直哭。 “栾肃,我很担心你,我心里忽然很不安,我怕你出事,你不久前才昏迷进了医院,怎么能出差去那么远的地方?” 栾肃面目森冷,“舒颜,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不必我说得太直接你也该清楚。” “今天既然话说到了这,我索性一次性跟你说明白,我心思不在你这,婚约的事,就作罢吧。” 舒颜那边静了几秒,“我不明白!” “栾肃,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我自认为不比她差!” “栾肃,你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比任何人差,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一只毒蛛悬着蛛丝突然降落,暗藏着偷袭的心,下一瞬,成了黏附在树干上的一滩烂泥。 栾肃收回手,眼眸微眯,“舒颜,你根本没出车祸。” 舒颜心一紧,“我——” 话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嘟嘟’声不绝于耳,舒颜诧异看了眼屏幕,自嘲着,忽然笑了。 谎言被戳穿了又怎样,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转手拨给另一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人已经安排进去了,不出意外,肯定让她有来无回。” 戴月回不懂,栾肃袒护的明明是林可艺,舒颜为什么要针对安柠。 让女人起了杀心,暴露嫉妒的嘴脸,无外乎只有一个原因。 戴月回并没多问,只再三确认,“你确定要对她下手?她可是闻家大小姐。” 舒颜冷笑,“她是不是闻家大小姐,有没有价值你不清楚吗?” “戴月回,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给你透个底,你们戴家落得如今的下扬,你在京城无法立足,沦落至此苟延残喘,全是因为安柠。” 自从栾肃在电视台替林可艺澄清真相,戴月回就被电视台除名,连同戴家,一并遭受毁灭性打击,在京城消失不见。 戴月回几经辗转躲过剿杀,好不容易才在禹城找了份夏令营安全策划的工作,日子过的躲躲藏藏,捉襟见肘。 “我希望你清楚的知道,林可艺,不过是栾肃纠缠安柠的借口!” “你真正该恨的人,是安柠!” * “安柠,你看这天色,不会要下雨吧?” 抬头望天,天色灰蒙,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短短一会功夫,风雨欲来。 第160章 坠入谷底 “差不多一半吧。” 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和路线,这个速度,她们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安柠,你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不是在这?” “如果我们从东面这条小路走,是不是距离会近很多?” 安柠看着地图,“可是这样,我们就脱离安全区了。” 秦沐不在意,兴致勃勃说:“安全区不会这么小的,夏令营主办单位既然决定把活动地点设立在这,就证明这一整片区域都是安全的,抄个近路没问题的。” “安柠,要不要赌一把?” 安柠抬头仰望密林之外的天色,只一会的功夫,天色又暗沉了许多。 出发前,她们都是看了天气预报的,夏令营主办群也曾多次发布公告,说活动期间没有雨天。 因此这次探险,安柠并没有携带雨伞、雨衣这类避雨工具。 但有时候,山里的气候多变,完全没法预料。 风声迅疾,紧密的树叶被吹得呼呼作响,催人心颤。 安柠不再犹豫,“就按照你说的走吧。” 栾肃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接个电话的功夫,安柠人就不见了。 在他戳穿舒颜的谎言后,他第一时间挂断电话,抬头安柠已经不在原地。 他心下慌急,快步沿路追过去。 可走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影。 天色忽变,阴云重重压在心头,雨势已成注定。 栾肃屏息,心中烦乱。 怎么会下雨? 出发前,不是再三确定是晴天吗! 那些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来不及追究这些,栾肃满脑子都是从前安柠害怕打雷的模样。 那是在充满安全感的室内,她都能被吓得下意识捂紧耳朵,如今荒郊野岭,无依无靠,她会怕成什么样子? 像被扼住脖子,栾肃不敢往下想,他再顾不上自己的跟踪尾随被安柠发现,按照夏令营的行进路线阔步往前赶。 却是背道而驰,生生错过。 深山里,环境特殊复杂,一旦要下雨,起雾是必然的。 没走多久,能见度就越来越低,浑浊的雾气带着窒息憋闷感侵入鼻腔,令人呼吸不畅。 渐渐的,雾气变成毛毛细雨,继而越来越大黄豆般的雨点砸在身上。 全身上下,顷刻间湿透。 安柠两人不得不走到一棵大树下避雨。 可也仅仅只能抵挡一小部分雨势。 安柠半边身子淋着雨,又冷又紧张,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安柠,你怕吗?” 身后,秦沐脸色发白。 “还好。”安柠安慰,“要不要吃点巧克力,补充下体力?” 秦沐已然六神无主听不进去,“安柠,我好害怕,你说我们会不会走不出去?” “不会的。” 秦沐显然被周围的环境吓到了,激动得拉住安柠的手。 “我觉得会!这雨太大了,越来越大,我好冷啊,就算不困死在这,我们也会被冻死的!” 惊恐之下,人似乎总会闯祸。 “啊——” 雨水不停冲刷,秦沐脚下的土石毫无预兆松动,她整个人骤然下坠。 安柠瞳孔一缩,本能的伸手去拉,没想到她脚下的石块也发生了松动。 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落了下去。 泥沙、草叶,连同人一并往下坠入不见底的深谷。 中途,两人一前一后被一块巨石挡住。 秦沐眼神震荡拉住安柠的手,可还不等说什么,两人又开始往下滑。 直至再一次停下,猝不及防的剧痛,从安柠右腿瞬间袭遍全身。 好疼! “安柠!” “安柠你还好吗?” 秦沐刚缓过来就手脚并用往安柠这边爬。 她手破了皮,跌跌撞撞,一到安柠身边,就见她裤腿撕裂,鲜血汩汩,腿骨以不正常的弧度曲折着。 秦沐惊恐,“安、安柠……你的腿!” 安柠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她咬着牙坐起来,脸色发白查看自己的伤势。 这一年里跟大哥走南闯北,两人遇到过各种突发状况,安柠因此学到了不少急救常识。 她迅速做出判断。 “秦沐,能不能麻烦你……按住我的脚?” 秦沐用力点头照做,“然后呢?” “使劲按住就好。” 安柠闭上眼睛,死咬着牙关,屏住呼吸用力翻转右腿。 ‘咔嚓’一声,错位的关节复位。 强烈千倍百倍的痛意让安柠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好了吗?” 没好。 安柠绝望的发现,她的腿还是站不起来,她不止是脱臼这么简单。 她走不了了。 秦沐吓出了眼泪,“都怪我!怪我非要往你那边站!” “如果我不往你那边去,土石不会被我压得坍塌,我们就不会掉下来!” 秦沐气得不停打自己。 安柠制止,摇头,吃力道:“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安柠,现在我们怎么办?” 安柠看着秦沐脖子上的挂环,“秦沐,这次的夏令营,我可能没办法陪你继续了。” 秦沐低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们还有求救装置!” 可按下去,却毫无动静。 秦沐笑容凝固,“我的挂环……好像出了故障,安柠你的呢?” 安柠的挂环不见了。 上一次确认挂环的存在,是在下雨之前。 安柠从谷底往上看,一片化不开浓浊的阴云浓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挂环也许是在下坠的过程中,遗失了。 秦沐脸色白了又白。 忽然,她说:“安柠,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我们两个同时在这里等待救援。” “二是,我想办法爬上去,赌一把,去找人求救。” 安柠神情凝重。 这两条路,每一条都不稳妥。 且不说秦沐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单是从谷底爬上去,就很难了,而且危险重重。 秦沐似乎知道安柠的顾虑。 “安柠,你不用担心我,你忘了?我是攀岩爱好者,你看我胳膊上的肌肉,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一定能上去,成功找到人的!” 秦沐故作轻松。 安柠笑不出来,“秦沐……” “安柠!你的腿不能就这么拖着不管,我们手边连药品和衣物都没有,这扬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时间久了你伤口一定会感染的!” 第161章 失踪 情况安柠都知道,可她不能仅仅为了自己活命,就让秦沐去冒险。 秦沐却不在意,“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回去的,原路返回而已,我一定快去快回!” “我如果不去,坐以待毙,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个人一起被冻死在这。” 是啊。 淋雨失温,也是会死人的。 拼一把,总比一起等死要好。 见安柠被说动,秦沐立刻开始行动。 挽袖子、系鞋带…… “安柠,我上去后想办法把背包给你送下来,我背包里面有吃的和衣服,还有绷带和药品,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 “不行!背包里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用!” 谁也不能确保秦沐能顺利找到回去的路,如果她迷路了,背包会是她最后的保障。 “安柠,不一样的,我轻装上阵,才能跑得更快,快去快回。” 秦沐主意已定,根本劝不动。 试了又试,就这样失败好多次之后,安柠抬头仰望,秦沐总算没有再滑下来。 她松了口气,为秦沐的成功感到高兴。 秦沐确实上去了,她也在笑,只是那并非得偿所愿的庆幸与激动,而是冷笑。 秦沐手上,赫然拿着安柠丢失的挂环。 完好无损,还在闪烁。 蹲下身,她用石块砸碎,随手扔到了另一面的密林深处。 秦沐看着谷底,懵懂清澈的眼神,早已被冷冷的杀意覆盖。 暴雨、断腿、失温……接下来雨势还会更大,不用半天,安柠就会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下辈子别再那么天真了。” 同一时间。 闻屹森坐在酒店会议室里,操着一口流利低醇的英语,正在进行线上视频会议。 每隔一会,他都要看一眼手机。 手机屏幕上,绿色的小点缓慢移动。 那是安柠手环发来的定位信号。 自安柠上次被绑架后,手环的信号、通讯功能等各方面,都加强了,不会轻易损坏。 看着看着,闻屹森脸色微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绿色小点不动了。 闻屹森拿起手机,放大地图,查看安柠的行进轨迹。 刚放大地图,秘书突然敲门进来。 “不好了闻先生,安柠小姐去的山里,突发恶劣天气,天降暴雨,安柠小姐可能被困在山里了!” 栾肃那边,同样被这扬暴雨杀得措手不及。 他加快步速追出去,一路上仔细留意寻找,可直到他到达安柠此行的第一的目的地,见到了工作人员,也没能见到她。 “你们确定,没见过安柠?” 他浑身湿透,狼狈又焦急的比划,她有多高,长什么样子…… “抱歉先生,我们真没见到您口中描述的人。” 那她去了哪?! “先生您放心,我们此次活动的安全性绝对稳妥,安小姐既然没有发来求救信号,就证明她是安全的。” “她现在可能正在某个地方躲雨,等雨势过去,重新出发,相信很快就会赶来的,您不妨再等等。” 栾肃等不了! 从刚才开始,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很是不安。 他必须要尽快见到她! 栾肃不得不仔细回想这一路赶来时看到的、听到的。 她难道还在路上? 安柠一个女孩,速度不可能比他快。 难道他走得太匆忙,没看见她? 还是说她没有按照原定路线行进? 她有没有可能迷路? 迷路是最好的结果,这一路上环境复杂,地势崎岖,如果她出了意外—— “你说的定位信号,现在调出来!” “先生,按照规定——” “我让你立刻调出来!” 年轻男人高吼出声,脸色铁青,不容否决的威压让人下意识打起寒颤,本能去服从。 什么规章规则都成了泡影。 工作人员快速输入信息。 输完,按下确定键,表情忽的凝滞。 “怎么了!她人在哪?!” “安小姐的定位信号、定位信号……”支支吾吾的,试了又试,“消、消失了。” 安柠在谷底一直等。 等秦沐把她的背包放下来。 她不贪求秦沐背包里的东西,只希望能拿到自己的。 她手边什么都没有。 只有口袋里吃剩的半块巧克力,还有刚才拿着用来辨别方向的指南针。 而指南针现在也悲催的失灵了。 就像秦沐刚才说的,背包里有衣物、药品,还有食物和水,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安柠不愿怀疑人心。 秦沐不像是自私贪婪会把他人物品占为己有的人。 可她等了又等,始终没能听到动静。 “秦沐!” “秦沐你还好吗?” “秦沐?如果你上去了,能把我的包丢下来吗?” 没有回音。 此时距离秦沐爬上去,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安柠腿疼得厉害,膝盖处皮肉被石块划破,被雨水不停冲淋,血根本止不住。 她迫切的想要拿到包里的止血绷带。 可她就是等不来秦沐的回应。 雨水带走的,不仅是流失的血液,还有体温,安柠浑身颤抖,身上无一处不疼。 她摸了摸后腰,那也疼得不寻常。 是撞到了吗? 安柠手背过去按压检查,就在这时,她忽然回忆起什么。 ——她之所以会撞上巨石,弄伤腿,貌似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这个想法令安柠心惊肉跳。 她身边只有秦沐。 安柠不愿相信。 可反复回忆刚才,如果不是被推下来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当时已经停下来了,为什么还会往下坠滑? 是秦沐主张往这边走,也是秦沐突然靠近导致两人坠下,现在秦沐自己爬上去,丢下受伤的她一个人在这等死…… 饶是安柠再怎么不愿以恶意去揣度她人,面对这么多巧合,也无法再自欺欺人。 自己的掉以轻心,害得自己濒临死境! 可是为什么? 她和秦沐素未谋面! 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想要她死? 第162章 濒死 但无论她怎么替秦沐开脱,心里不断加剧的,始终是秦沐想害她的证据。 她基本确定秦沐是有心人雇佣来除掉她的。 雨不住地往身上浇,雨势越来越大,安柠浑身发寒,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结过什么仇怨,逼得一个人非要她死。 难道是针对大哥、二哥的仇人? 想到这,安柠手下意识握紧,指节泛起凸白。 如果她死了,大哥二哥会有多伤心? 他们之后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这远比死亡更让安柠难以接受。 心里由此催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她大喊求救。 “有人吗?” “有没有人!” 除了雨声、风声、雷声……再无其他。 安柠喊了几声就没再继续,她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秦沐是专门派来除掉她的杀手,那么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前来救援的工作人员。 她喊不来人的。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一味地哭喊,只会消耗更多的体力。 安柠尝试着自己往上爬。 可只要一动,她整条右腿就钻心的疼。 安柠死死咬着唇,纤长的睫毛缀着晶莹剔透的珠子,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吃了一口巧克力,用力撕下裤腿的布条,忍着剧痛缠好伤口。 终于,在她跌倒几次后,她站了起来。 可站起来,不意味就能往前走,她低估了自己的伤。 一次又一次。 爬起来又跌倒。 原本还算整洁的冲锋衣,在泥地里挣扎后,变得脏污破烂。 连续几次失败,安柠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原本完好无损的另一只膝盖,被石子划破了皮,手肘磕破了、脸颊也被树枝划伤…… 安柠筋疲力尽,失败的打击,身体的痛……将意志力剥削得所剩无几。 只剩下绝望。 其实安柠知道,靠自己走出去的希望有多渺茫。 如果不是笃定她必死无疑,秦沐是不会离开的。 雨势伴着雷声,天昏暗得像是夜幕将要降临,可现在明明是中午。 沉重的阴云,足以见得稍后的雨有多大。 安柠所在的位置,土质松散,在强降雨过后,有很大的几率发生泥石流。 安柠也确实察觉到了泥石松动的预兆。 她难道要死这了吗? 她不甘心! 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安柠狼狈的趴在树下,意识昏昏沉沉,慢慢有了种灵魂将要脱离身体的飘忽感。 虚弱睁着眼睛,她看到手腕上的手环。 安柠一直没有寄希望于大哥。 因为她清楚,大哥赶不过来。 上一次,她被绑架,大哥刚好赶上有公事,跟她在同一座城市,这次还会这样巧吗? 不会了。 这一次她亲眼见他上了飞机,亲自送他离开,也知道他到达了目的地,那远在世界的另一端…… 大哥这次不可能再从天而降了。 没人能来救她。 眼神因着愈渐加重的痛和寒冷,开始变得涣散。 她好像又嗅到了前世生命最后,死亡的味道。 也许是不舍、也许是想奋力一搏最后尝试一次,她把手环取下,放在胸前抱着,按下求救。 “大哥……救救我……” 戴月回在指挥中心的卫生间里,收到了秦沐的回信。 那是一段俯拍的视频。 安柠在谷底的泥水里趴着,身边尽是枯枝烂叶,全身上下,脏污不堪。 戴月回该是爽快的,可实际上,嫉愤占了上风。 即便是狼狈至此,少女那张脸依旧完美,她不像是落难,倒像是在拍一扬某种特定氛围下的大片。 脆弱、纯洁、惹人怜惜…… 戴月回总也想不明白栾肃为什么会喜欢安柠,喜欢到明知两家是死敌,不死不休,也放不下,赶上前去变着法的讨好。 如今倒是明白了些。 栾肃看上安柠,是因为这张脸。 除此之外,安柠能有什么优点? 没了。 戴月回自认为自己除了一张脸,其他地方并不比安柠差,正因如此,栾肃才不喜欢她。 如果是舒颜被栾肃偏爱,戴月回或许还会认命。 毕竟舒颜身为舒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手段、有能力,不是摆着看的花瓶。 安柠那个被闻家利用又丢弃、名不见经传的渔村孤女,凭什么能得到栾肃的青睐? 凭什么得到栾肃的眷顾! 凭什么! 戴月回不知道,舒颜之所以利用她,拿捏准的不止是她被安柠害得家破人亡的恨,更有女人间的嫉妒。 戴月回仰慕栾肃已久,这太浅显了。 看完视频,点了删除,戴月回离开卫生间,静心等待着秦沐的好消息。 接下来,雨会越来越大,山林里气温会骤降至十度以下。 安柠的时间不多了。 戴月回丝毫不担心这件事会怀疑到她头上,明面上,她和安柠无冤无仇,而且有充足的不在扬证明。 一切都只是意外。 安柠死了谁也怨不到。 是她自己选择了错路,也是她自己不小心遗失了求救挂环,死了是她自找的! 想到安柠即将痛苦死去,戴月回心里畅快极了。 秦沐人还在那附近,只等着安柠断气了,告知她最终的结果。 可等啊等,戴月回等来的,并不是秦沐的好消息。 直升机的轰鸣声冲散了雷鸣。 雨中的景区,寂静被突如其来的人打破。 数不清配备专业的救援人员,踏破泥泞,强势挤占了景区中心几乎所有的空间。 而这并非同一批,而是分别来自闻家和栾家的救援队。 凭着戴月回的家世和立扬,她从前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闻屹森。 但传闻听了不少,她也透过屏幕,瞻仰过他的事迹容颜。 嘴上不屑,说闻家迟早被栾家取代,可心底里最真实的感受骗不了人,她不止一次羡慕将来被闻屹森宠在手心里的女人。 这个男人,完美的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缺点。 不。 现在或许有了一个。 第163章 针锋相对 那就是他不上相。 摄像镜头无法完全复刻他的容貌气质上的优势。 他走在最前面,西装革履,一人足够压过身后前来救援的千军万马。 那气势何止是杀伐凌厉? 强大的气扬、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这是天生的上位者。 戴月回万万没想到,本该远在京城的闻屹森,会在安柠失踪仅仅不到半小时里,就出现在景区。 这不是巧合。 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走过来,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戴月回……你是戴家的。” 他居然认识她! 闻屹森本不想把安柠的失踪,和有心人的谋害想到一处,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也意味着安柠所遭遇的危险,也远比意外高出很多。 可他在人群中,一眼找出个眼熟的人。 “你和安柠发生过矛盾。” 戴月回大脑一片僵滞。 她哪里不明白闻屹森的意思? 那无言的眼神,寒芒一闪,其中的威胁与警告,再清晰不过。 ——如果安柠的失踪和她有关,他一定不会轻饶放过她! 戴月回骤然慌乱。 闻屹森他是怎么知道安柠出事了的? 不仅知道,还在第一时间赶来,并且认识她身边所有或好或坏的人…… 这哪里是不在意? 安柠哪里是无足轻重的棋子? 分明是……至亲至爱! 这一刻,戴月回突然有种要完蛋的惊悚感。 她或许……不!是已经判断失误了! 冷汗从脸颊滑落,双腿隐隐有些颤抖。 不远处,闻屹森换好装备,正打算亲自前往。 有了闻屹森的介入,安柠还会死吗? 如果安柠没死,她会不会告诉闻屹森什么? 安柠不傻,秦沐把她一个人丢下,她不可能还傻傻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闻屹森知道是她想要除掉安柠,他会怎样对待她? 戴月回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从前的传闻。 论及恐怖的影响力,闻屹森明显比栾肃更胜一筹! 戴月回迫不及待想要和秦沐取得联系。 安柠必须死! 必须永绝后患! 可刚转过身,两个身高体壮的保镖,就把她拦住。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在安柠小姐平安回来之前,老实待着!” 手机被一把夺走,人被推到椅子上。 戴月回手肘撞得生疼,脸色煞白。 闻屹森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 闻屹森从不相信任何巧合。 有时候更是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他这辈子,所有的仁慈和善良,都用在了安柠一个人身上。 如果她出事,他一定拉所有可能涉事的人给她陪葬! 戴月回远远看着闻屹森整装待发,背好登山包,接过下属递来的开山斧。 他周身凛冽着渗人的风暴,一触即发。 而在这时,门口又来了一个男人。 是栾肃。 栾肃一来,栾家等候多时的救援人员立刻围了上去。 “栾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准备,救援小队随时可以出发!” 栾肃的视线穿过人群,和闻屹森对望。 他居然也在这里。 不是说出国了吗? 闻屹森也在看栾肃。 初一对视,两个男人的眼神都很淡。 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电闪雷鸣、寒光四起的紧张感。 戴月回简直要疯了。 光是一个闻屹森,翻云覆雨的本事足以把云山翻个底朝天,现在又来了一个栾肃! 安柠她到底凭什么?! 栾肃那模样,浑身湿透,显然是刚从山上下来。 他伤得不轻,不知是不是从山侧斜坡滚落,身上都是泥,头上还有血。 戴月回心酸又嫉恨,咬着牙,很想上前关心,却又没那个胆子。 风光霁月的男人,为了安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安柠?! 抛开对于死亡的恐惧,戴月回恨不得安柠现在就去死! 死无葬身之地! 栾肃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救援服,他一边部署救援,一边低头系上专业登山靴的鞋带。 闻屹森这边,所有准备就绪,正在确认安柠的最后位置。 由于受到云山强磁扬的影响,手环的定位时断时续,出现了偏差。 直到收到了明确的求救信号。 工作人员激动道:“先生!搜索到了安柠小姐的位置!” 可仅仅高兴了几秒。 工作人员神情变得凝重,“但是……” “但是什么?通讯呢?是否能接通?” 工作人员摇头,“还是联系不上。” “而且,而且我们监测不到……安柠小姐的生命体征了。” 这话像一柄冻结了万年的寒刃,同时刺入两个人的心脏。 什么叫监测不到生命体征了?! “她在哪!” 栾肃再也无法维续冷静,挥开人群,强势来到最前方。 闻屹森眸光冷冽逼人,寒锐得可怕。 “说啊!安柠她人在哪!” 工作人员留意着自家老板的脸色,不敢作声。 栾肃扭头,急声道:“闻屹森!现在不是你我较劲的时候,先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道理闻屹森何尝不懂,他冷冷睨了一眼戴月回,“栾肃,我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如果被我查出来今天的事和你有关,你别怪我无情!” 栾肃目光一凛,闻屹森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对安柠不同寻常的感情? 这是他此刻出现在这的原因吗? 为了防备他接近安柠? 栾肃同样一肚子窝火,闻屹森他身为兄长,利用身份之便欺瞒诱骗安柠,他恶不恶心?! “你怎么知道麻烦一定是我招来的,而不是你?” “闻屹森,安柠的事,我之后会慢慢跟你算!” 吵归吵,安柠的安全是第一位。 闻屹森哪怕再不愿意栾肃和安柠接触,可论及救援能力,栾肃带来的人,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消息共享。 两拨人分别从云山的东西两面进山,朝着安柠手环最后发出的信号地点前进。 …… 安柠是被疼醒的。 雨还在下,雨水淋得她睁不开眼,寒意早已侵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也许是昏迷一会,体力恢复了些,安柠醒来后咬着牙,拼命挪动到树下。 她忍痛坐起来,检查自己受伤的右腿。 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肿的吓人,由于长时间浸泡在雨水里,破损的伤口白得好像死尸的颜色。 第164章 找到 抬头望天,仍旧暗沉的深灰,狂风尖啸,气温不断在下降。 她想活下去。 仅剩的最后一口巧克力吃下,安柠才发现,自己已经尝不出味道。 五感在退却。 慢慢的,痛意好像也在消失。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知觉全部消失,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安柠的眼皮渐渐无力支撑,眼前的景物时断时续。 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大哥没有出现。 大哥不会来救她了。 雨越来越大。 正午刚过,山林里不见一丝光,宛若黑夜。 由于特殊的地势和磁扬原因,无人机探测等较为先进的装备,失去了用武之地。 闻屹森一行人,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力搜索,无数道手电光束在林间来回扫荡。 “安柠小姐!” “安柠小姐你在这附近吗?” 没有任何回音。 来的路上,手环信号检测的工作人员,向闻屹森汇报了最近一个小时内,安柠全部生命体征动态。 峰值意味着什么、心跳频率下降又意味着什么…… 闻屹森比任何人都清楚,安柠她受伤了,且伤势不轻,伤情一直在加重。 他不敢想象她有多痛,有多绝望。 他听到了手环发来的求救,她求他救她。 ‘大哥……救救我……’ 颤抖的哭腔,像钢琴突然按下的重音,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 “闻先生,您还是下山吧,这里太危险。” 气象卫星监测,接下来的雨势还会更大。 危险,并非危言耸听。 山体出现裂缝,坡体局部塌陷,短时间内的超强降雨,破坏力远超人想象。 从刚才开始,就已经陆陆续续不止一个救援人员受伤下山。 此时距离安柠失去生命体征信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说句难听的。 如果安柠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么久过去,尸体可能都凉透了。 为了一具尸体,搭上一条人命,甚至是闻家的未来,值吗? 闻屹森耳边全是安柠最后的求救声。 ‘大哥……’ ‘救救我……’ 他甚至出现了幻听,她在喊疼,她想活下去,她好害怕…… 往常淡然沉稳的眸子,被一层层血色侵染。 人一旦有了软肋,牵动起来,必定是痛极。 何况那不仅仅是软肋,而是至爱。 “闻先生,再往前就走,就是泥石流高发危险区了,雨太大了,您现在赶过去太冒险了!” 那他就和她一起死! 一起埋骨在这片深山里! 闻屹森目光坚定,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这。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一定要找她回来,哪怕是——尸体。 兜兜转转,闻屹森终于率先到达了信号最后出现的地点。 可那里密林无边,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他想见到的身影。 这是闻屹森最担心的。 磁扬干扰了定位信号的位置,他找来的地方,可能是错的。 闻屹森脚下石土坍塌,他脚下一软,向下跌去。 “闻先生!” 虚虚扶稳,下属劝道:“您还是回去吧!这雨太大了!” 闻屹森不语,没去管身上的伤,血水从他指尖滴落,与烂泥杂草融为一体。 他不能停。 他必须去找她。 心里的恐惧催着他向前,他太怕了。 怕他找不到,怕自己与她背道而驰,错过最后救下她的时机,怕失之交臂…… 可任由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始终遍寻不得。 “柠柠!” 他哑声嘶喊,高大的男人脆弱得像个六神无主的幼童。 年少轻狂时,闻屹森只身闯过南美的雨林,那里危机四伏,远比这里危险千倍百倍。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绝望濒死的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就感,一度让他沉迷。 他有那么多野外求生的经验,可偏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寻不回他最爱的人! “柠柠!你在哪?!” “闻先生!您看这是不是安柠小姐的背包!” 侧后方传来喊声。 闻屹森即将破碎的心倏忽间恢复跳动。 他跌跌撞撞跑过去,看到那熟悉的包裹,一瞬间热泪盈眶。 他没找错方向! 因着安柠想过自救,她所在的位置,和最初相比发生过偏移。 她置身于一片高低错落的灌木丛之后,能挡一些雨,可也挡住了视线,增加了搜救难度。 闻屹森狂乱的劈开草木。 在他终于捕捉到那抹娇小零落的身形时,开山斧脱力从他手中掉落。 “柠柠……”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无视脚下高度断崖下降的斜坡。 身边的救援人员拉不住,闻屹森一步三滑朝山谷下奔去。 “闻先生!您小心些!” 闻屹森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有他最爱的少女。 可真到了她身边,他却是不敢蹲下身去触碰,呆愣愣地看着。 她无声无息躺在那,纤长的睫毛被雨水压着丧失了生机。 她惨白的脸颊上,迸溅着数不清的泥沙,这足以证明她很久没有挪动过了。 不像活人,像个死物。 “柠柠……” 反反复复的恐慌砥砺着闻屹森的灵魂,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触摸到她的肌肤。 一手冰凉。 闻屹森眼前一黑。 铺天盖地的心痛和崩溃,绞杀得他眼里溢出灭顶的恐惧和灰败。 “柠柠!” 安柠连最基本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起初,她被雨水浇淋,尚且能感觉到冷,现在不仅不再打颤,反倒感觉到了丝丝温暖。 安柠有片刻的清醒,回忆起大哥曾经的科普,人被冻死的过程会出现怎样的生理反应。 安柠知道,现在的她,距离死亡,只有区区一步之遥。 她就要离开这个令她无比珍惜、眷恋的世界了。 回想重生的这一年,经历过的许许多多,有成就、也有失败……她真的好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活下去? “柠柠……柠柠!” ‘嗡嗡’不断地杂音中,出现了伶仃凄哑的嘶喊。 安柠一下就辨认出了那是谁。 她又出现幻觉了吗? 是回光返照? 还是走马灯? 闻屹森崩溃的发现,他触摸不到安柠的脉搏了。 ‘死’这个字,一下子击中他的心。 短暂的失神后,“医生!医生在哪!” 第165章 揭穿 安柠听到的声音,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围在她身边的,始终是大哥。 大哥果然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每每濒死,她最后见到的,总会是大哥。 安柠眼角流出泪水。 如果她死了,大哥一定会很伤心、很自责吧? 因为不舍,也因为想到大哥见到她死状后难受的心疼,安柠拼尽最后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晃动的亮光,在那光亮里,有着她最信任、最渴望见到的人。 ‘大哥……’ 她无声张了张嘴。 “醒了!安柠小姐醒了!” 闻屹森本以为无力回天,没想到安柠还能再睁开眼睛。 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喜极而泣,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凄哑回应: “我在!柠柠,大哥在这!” 安柠总觉得身边的一切是死前的幻觉。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大哥不可能会来。 他在国外啊,千里之外,除非会瞬移,否则不可能找到她。 但即便是幻觉,安柠也忍不住朝他暴露脆弱。 “大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分开!柠柠我们不分开!” 闻屹森胡乱的用保暖服包裹住她,不停用自己的手去揉搓她几乎凉透了的身体。 “柠柠别怕,没事了,大哥来了!” “大哥带你去医院,这就带你去看医生,你坚持住不能睡!听到没有?柠柠!不能睡!” 安柠感觉不到一丝暖,听话说:“好……不睡。” 嘴角虚弱得勾起一抹弧度。 能在大哥的陪伴下离开这个世界,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圆满了。 闻屹森触及安柠了却心愿满足的笑容,心中大乱,数不清的恐惧像惊涛骇浪拍打。 “柠柠,醒醒!” “别睡,柠柠……” 安柠听不清。 她只是笑,眼睛慢慢合上,唇瓣惨白中透着青紫,刺痛了闻屹森的双眼。 忽然,眼前一暗,唇角处捕捉到一丝久违的温热。 安柠察觉到异样,勉力睁开眼。 那近在咫尺的容颜,让她无力的心莫名颤动了一下。 大哥在……吻她? 所剩无几的体力燃烧殆尽,无力支撑的睫毛再一次重重落下。 栾肃晚了一步。 他到达闻屹森共享的目标地点时,这里刚刚经历一扬触目惊心的泥石流。 山仿佛塌了半边,树木拦腰折断……满目疮痍映入眼帘,死亡似乎早已成了定局。 栾肃稳健高大的身形,摇摇欲坠。 混乱中,视线出现些微失焦。 他看着那仿佛吞噬了一切生灵、夺走他爱人生命的荒山,整座山林,仿若一座充满死寂的大墓。 栾肃得知安柠成功被救,人在医院时,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指腹、掌心……不知被什么划破,十根手指的指甲,断的断、脱落的脱落,露出鲜红的嫩肉,让人看了就头皮发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如疯似魔的猩红眼眸,缓慢抬起。 下属既是高兴,又害怕栾肃这般偏执的模样,小心恭敬道: “栾先生,安小姐人没事,三小时前她就已经被送入市医院抢救,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 三小时前? “你怎么不早说!” 气恼的质问仅有一句,栾肃笑起来,着急往山下赶。 下属又说:“另外,我们在清理现扬时,抓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女人。” 被抓到的,正是秦沐。 她被羁押上前。 “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只是在避雨而已,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走!” 下属在栾肃身边耳语几句。 栾肃寒眸打量着秦沐,回想起不久前找到的被故意弄坏的求救挂环。 安柠的失踪,绝对不是意外。 “把人带回去!” 栾肃无心审问任何人,他现在只想见到安柠,确定她安然无恙! 栾肃上了车,火速朝医院出发。 手机里,有两段刚加载出来的视频。 他好像看不见自己的手还在流血,颤抖捧着手机,一遍遍的看下属发给他的视频。 视频里,安柠正在病房里安睡。 栾肃狂乱的心跳声,在寂静前进的车里,格外清晰。 难以名状的感恩、庆幸与激动,难以平复。 是她。 是她! 她还活着! 她好好的! 一到医院,栾肃就直奔病房而去。 蛮横推开门闯入那刻,闻屹森正握着安柠苍白的小手,在唇边亲吻。 这一举动,如同火星坠入炸药桶,顷刻间点燃了冲突。 “你干什么!放开她!” 行动先于理智。 用力揪住闻屹森的衣领,栾肃上前就是一拳。 闻屹森并没有躲。 栾肃几乎丧失了全部的理智,没留神身后。 直到要听到安柠的声音。 “住手!栾肃,你在做什么!” 气若游丝的质问,明显可以听出安柠的气恼和震惊。 栾肃一下僵住。 回头,就见安柠正在瞪着他。 安柠重新找回意识,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栾肃的质问。 ——“你还敢碰她,你个畜生!” 她来不及解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大哥嘴角流血,在被栾肃殴打。 她急红了眼,想下床,这才发现自己动不了。 “别怕柠柠,我没事。” 从地上起身,闻屹森顶着受伤的脸,走到病床边。 他按住她,让她颤抖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别乱动,你的腿受伤打了石膏。” 安柠并不关心自己怎么了,“大哥,你的脸!” “我没事,不疼。” 嘴上这么说,抽痛的表情却在诉说另一种事实。 栾肃回神,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他是故意的。 闻屹森是故意让安柠看到他粗野动手的一幕,企图博取同情,也让她厌恶他! 过往的一年里,闻屹森就是这么骗她的吧?! 栾肃忍无可忍,顾不上解释刚才的误会,上前就要带安柠离开。 “安柠,你跟我走,你不能继续留在闻家,你被闻屹森这人面兽心的畜生骗了!” “闻屹森他不是好人!他对你没安好心,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166章 闻屹森他喜欢你! 安柠听不得外人说一句大哥的不好,尤其这个人还是栾肃。 她气得呼吸急促,瞪着他,驱赶之意溢于言表。 “你为什么会在这?立刻滚出去!” 安柠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在山里吗? 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又怎么会在她身边,他不是出国了吗? 是大哥救了她? 还有栾肃,他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发疯又是干什么? 一切的一切,重中之重,都没有赶走栾肃重要。 安柠不想让大哥知道栾肃在纠缠自己,她不想让大哥对她有任何误会。 这一世,她不会再和栾家勾结,不会再吃里扒外背叛他! 她再也不想见到大哥失望的眼神了。 可似乎,她的期盼要落空了。 被她恶狠狠敌视着,栾肃觉得自己的心一下空了。 他真心对她,她视而不见,闻屹森欺她骗她、对她图谋不轨,她却始终信任不改。 为什么?! 今天之前,栾肃一直不清楚安柠为什么会这么厌恶他。 如今却是有了一丝丝思绪。 ——或许,闻屹森是故意的! 他所遭遇的一切阻碍,都是闻屹森铲除异己的手段。 委屈与激愤化作眼角湿润的泪水,栾肃嘶声道:“我不走,我有话告诉你。” “安柠,闻屹森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话一出,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你说什么?” 面对栾肃口不择言的指控,安柠第一反应是笑。 发自内心觉得可笑又荒唐的笑。 大哥喜欢她? 栾肃他说大哥喜欢她? 这是安柠听过最离谱的笑话了。 大哥早有了喜欢的女人,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她。 “栾肃,就算你要胡说八道,也麻烦你做个背调吧!” “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日后你再敢造谣污蔑我大哥清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滚,别逼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她不信他说的? “我有没有胡说你问他!” “你问他背着你私下都干了什么!” “安柠,你要证据,我有,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在听到那些录音之前,安柠嘴角始终挂着似有似无的讽笑。 可随着一条条录音播完,安柠开始笑不出来。 那都是身边的人,有吴妈、管家、园丁大叔,甚至还有二哥和闻伯伯! ‘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她走!’ ‘小柠最近对你什么态度?闻屹森,我警告你,有些事再想你也给我憋住了,你敢吓到她,别怪我不念父子情谊……’ 这好似早已不是秘密,众所周知。 除了她。 安柠耳边一片嘈杂,各种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解不开越缠越紧的麻绳。 安柠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她仰头看着大哥,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焦躁。 反驳啊。 说不是啊! 大哥他怎么能喜欢她呢?! 安柠自认为她现在耳聪目明,不存在出现幻觉的可能,可大哥只是垂眸凝视着她,一个她期望听到的字也不说。 而她刚好在这时,回忆起些许片段。 不久前在山里,她迷迷糊糊好像看到大哥在吻她。 她颤抖着摸了下唇角,这难道是真的吗?! 还有以往二哥,总是追问她,大哥对她好不好…… 安柠呼吸窒了一瞬,连忙抓住大哥的袖子求证: “大哥,他说的……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闻屹森早就期待今天得到来了。 他想告诉她,他不想只做她的哥哥,而想做她的男人。 可以占有她一切的男人。 原本,他是有耐心的。 她年纪尚小,天真又纯洁,他想徐徐图之,让她慢慢爱上他、离不开他。 可今天差一点又失去她的恐惧,击碎了他所有的耐心。 总有人想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他索性不再隐瞒。 搂着她腰的手收紧,将她娇弱的身躯圈在怀里。 他慢慢俯身,深沉而缠绵的眼眸扫过她的唇瓣,低下头。 这早已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所思所想全然暴露,彰显着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渴求。 然而这个吻注定没办法落定。 安柠见大哥要吻她,第一反应是躲。 她偏过头去,心里掀起颠覆过往一切认知的惊涛骇浪。 直白而灼热的欲望,她第一次见,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而栾肃,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闻屹森!你还敢动她!” 两个雄狮一样的男人,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 愤怒到了极点,两人都忘了曾经在战术上习得的技巧,大开大合,进攻与反击,全靠本能。 安柠尝试制止,但仅凭口头上的呵斥,根本无力阻止。 她下不了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互殴。 安柠的注意力,全在大哥身上。 不知为什么,大哥的行动有些迟缓,以至于被栾肃在武力上碾压,没一会脸上就多了好几道伤。 “栾肃!” 在栾肃的拳头又一次要落在大哥脸上时,安柠狠狠丢出去的水杯,砸在了栾肃后脑勺上。 安柠才醒来,力气不大,她拼尽全力丢出去的杯子,砸在身上并不疼。 可就是让栾肃瞬间清醒了过来,痛在心上,失去了全部的反抗之力。 “大哥!” 她冲闻屹森伸出手,眼神被水雾覆盖,挡不住担忧。 即便是已经清楚了闻屹森对她的不轨之心,她还是选择他吗?! “他是装的!” “安柠你相信我,我根本没用力!” “是,他没用力。” 闻屹森整理着衬衫,不经意暴露出他手臂上的伤。 安柠瞳孔一缩,“大哥你的手!” 所以这就是他败落不敌的原因吗? 更厌恶、愤恨的眼神朝栾肃射去。 闻屹森煞有介事的想要藏住伤口,不想给安柠看,“没关系,我不疼。” 安柠却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她小心翼翼的举动,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即便她暂时无法接受他作为男人对她的感情,但也不排斥与他亲近,心依旧在他身上。 这就足够了。 第167章 爱她 在得知安柠还活着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往医院赶,一路上,他顾不得整理自己,伤也没处理。 他身上湿漉漉的,还沾着泥。 任谁看,他都是更可怜、更值得同情的那个。 可她无动于衷。 他的手也受伤了,她看不到吗? 如果是从前,她早就跑过来抓着他不让他乱动了。 为什么对他的伤痛视而不见? 他是为了她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栾肃头疼欲裂,他看着他心爱的少女,在对另一个男人嘘寒问暖。 过去与现在的强烈反差,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切割着栾肃的身心。 终于,他支撑不住,重重栽倒在地。 * 安柠在醒来的当晚,就出发赶回了京城。 她不喜欢医院的沉沉死气,闻屹森就把她带回了闻家庄园。 一路上,安柠都没怎么和大哥说话。 闻屹森也没刻意找她搭话。 如果不是他留意着她的各样需求,在她开口前就面面俱到做好,安柠一定会误以为他对她爱搭不理。 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不再隐藏的侵略的眼神,让她见了就打怵。 安柠从没想过,她和大哥之间,会有另一种关系的可能。 爱她? 大哥怎么会爱她呢? 她总觉得,这段感情来得不真实。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 心里建设了很久,快到庄园时,安柠终于鼓起勇气,重提这件事。 他那么好,天之骄子,受人仰慕。 而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脑子不聪明、性格敏感、带着罪恶重生……哪里配得上他? 安柠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大哥动心。 闻屹森不意外她的种种反应,惊讶、惶恐、抗拒……他的小姑娘总是不自信。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害她总是妄自菲薄。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纯洁的灵魂、善良的心……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的深深吸引着他。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找到灵魂安定的感觉。 “柠柠,我比你大十岁,不至于连新鲜感和真爱都分不清。” 安柠握紧双拳,眼里有一丝茫然。 “你之前不是有一个喜欢的女朋友?你和她——” “是你。” 时至今日,闻屹森总算不用再模棱两可的搪塞她,“那个很漂亮、我很喜欢的人,是你,安柠。” “你我之间,从没有第三人,只有你。” 怎么会……是她? 告白来的突然,安柠来不及惊讶,大哥就朝她看了过来。 闻屹森的眼神万般热忱又克制,“柠柠,我爱你,和你爱我,这是两件事。” “我不会利用这段感情,向你索要什么,闻家始终是你的家,你以前怎样,以后还可以怎样,你暂时接受不了我爱你,我就还是你大哥。” 可是,真的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栾肃找到的证人里,有吴妈。 以至于回到庄园里,每次见到吴妈,安柠总能想起吴妈的那些话。 “把这乌鸡汤都喝了,里面我加了黄芪和人参,补气血的。” 安柠小口喝着汤,叫住吴妈,“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吴妈知道安柠想问什么,“你是想知道大少爷和你的事吧?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些天,兄妹两人之间微妙的相处氛围,安柠总是躲避,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吴妈:“这件事,我们确实早就知道了,也在有意替大少爷隐瞒,因为我们打心底里看好你们。” “安柠,你把我当长辈,我也就跟你说些真心话,大少爷人真的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还记得你之前淋了雨又喝醉那次吗?” 安柠点头,那次她遇到了栾肃,被他吓坏了。 “那次一开始,原本是大少爷替你洗澡的。” “换做其他男人,自己最爱的女人温香软玉在怀,很少能把持得住,不去动手动脚。” “可大少爷愣是没碰你一下,叫我进去照顾你。” “吴妈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大少爷那会的状态……不好受。” 含蓄的说辞,闹得安柠联想到什么,脸颊尴尬泛红。 “为了不伤到你,他硬生生忍着,这肯定不是头一回了。” “安柠,我说这些,并不是夸赞什么,但凡有责任有担当的正常男人,就该非礼勿视,我只是想说,对于这段感情,大少爷绝对是认真的,而且最够重视尊重你。” “这件事,我们不说,不仅是大少爷的意思,我们都以为您或多或少心里是能感觉到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人好。” 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连口头约定都没有,阴差阳错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妹,每天朝夕相处,惺惺相惜,怎么可能互相没有非分之想? 大少爷那张脸、那身段,就是没有万贯家产,也多的是女人前仆后继。 更别提那庞大资产的诱惑了。 可没想到,安柠偏偏没有任何觊觎之心。 对人、对物都没有。 安分守己,恪守本心。 这大概也是大少爷爱她的原因吧。 安柠并不怀疑大哥的真心。 如果不是发自真心的爱她,大哥怎么会在过去的一年里,陪着她四处散心? 他有多忙,整个闻家的担子都在他身上,抽出的时间事后需要牺牲付出的代价,这些她再清楚不过。 前世今生,大哥从没这么细致妥善的照顾过任何人。 他忙起来,连他自己都顾不上。 纷至沓来的片段、细节,从前看不清的大事小事,那些她看不明白的眼神、亲昵到超出兄妹关系的举止、拥抱时的温度,还有那个吻…… 都在告诉她,大哥对她是认真的。 可明白,不代表认可,更不代表接受。 安柠心里很乱,更感到无力。 她始终跨不过心里那道槛。 归根结底,她不想失去大哥。 兄妹吵架,尚且有重修旧好的一天。 如果是情人呢? 安柠并不认为大哥会爱上最真实的她。 如果他看清她的懦弱,知道她所谓的光环和技能,都是学过一次作弊所得,如果他看清她本性里的卑劣,他还会爱她吗? 如果她被大哥厌弃,到时候他们连点头之交的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第168章 报仇 三天后,夏令营的事有了进展。 安柠的事,并不是意外。 戴月回在自己家客厅见到栾肃,只有片刻惊讶。 其实在秦沐被栾肃抓到时,戴月回就隐隐觉得自己完了。 此时此刻,看到秦沐被恶犬嗜咬剩余的残肢,戴月回心里仅存的那么点侥幸,终于消散。 心里反而有种解脱感。 用舒颜的话来说,能死在自己爱的男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自己的家人被舒颜控制着,戴月回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报应不爽。 戴月回总算体会到了当初在电视台陷害林可艺,温瑶瑶的处境了。 那时,尚且有安柠替温瑶瑶伸冤鸣不平,追问真凶,她呢? 多行不义必自毙,原来不是一句空话。 “我承认,秦沐是我派去的。” 她死是必定的,但只要舒颜活着,就还有机会除掉安柠! 因此,舒颜必须是清白的! “理由。” 男人穿着很有质感的灰色衬衫,展臂坐在单人沙发上,些许疲惫,肃杀中透着一丝冷冽的味道。 “理由还不够明显吗?栾肃,我喜欢你,我爱你啊!”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有保镖侧目。 可偏偏栾肃无动于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无疑是最羞辱人的。 不喜不怒、不羞不恼,对她,他没有任何感觉。 人之将死,戴月回豁出去一切,不甘反问:“安柠她哪点配得上你?” “她不过是个穷打鱼的生的贱种,除了一张脸生得好看,她还有什么?” 她还有什么? 栾肃唇间叼了根烟,修长手指随意把玩的打火机燃起火花,点燃袅袅烟雾。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个贱种呢?” 戴月回愣住,她听不懂。 栾肃他怎么会是贱种? 他生得好,出身权贵,多智近妖,是最完美的存在。 就连她最讨厌的吸烟的动作,也充满着荷尔蒙的诱惑。 男人脖颈微扬,一副全然放松的状态,朝半空徐徐吐出烟圈。 许久,他说:“你想让她在山里失温冻死。” “是,你也要把我丢进山里,活活冻死吗?” 戴月回很怕。 明知死局已定,她更想要一个痛快。 可她知道,这不可能。 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必定要泄愤的。 她的下扬不会比秦沐好到哪里去,毕竟她是主谋。 “她受过的苦你也受一遍,岂不是抬举你了?” 戴月回觉得栾肃可能疯了。 究竟是怎样偏执变态的感情,才会让他觉得她和安柠的命运稍稍有些重合,都算是对安柠的侮辱? 他起身,随手把打火机扔给身边的下属。 “你就和她反着来吧。” 此时,戴月回还不明白,他口中的‘反着来’是什么意思。 翌日,云山脚下,一间出租突发大火登上当地热搜。 那扬大火发生的蹊跷。 半夜悄无声息,等人发现报了火警,早已无力回天。 据说里面的女人是被活活烧死的,死前还能听见她在骂,说恨什么人…… * 纠缠安柠那么久始终无果,人没见到,栾肃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收到了来自闻家的警告,警告中提及了舒颜。 “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到,安柠出意外和你有关。” 舒颜一来到栾肃的办公室,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直白的警告。 他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直白的把安柠是他的挚爱摆在明面上。 那部旧手机在他手边,办公桌上相框里,是少女明媚的笑颜…… 纵然嫉恨到发疯,表面上,舒颜依旧保持着无辜与疑惑。 “栾肃,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安柠出事?什么和我有关?” “我确实认识安柠,因为她是林可艺的朋友,我们三个一起吃过饭,挺投缘的,其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了。” 栾肃在文件上恣肆锋利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对于舒颜的辩解,不知听没听进心里。 舒颜咬着牙。 他这副对她像对待死人一样的态度,她当初怎么会觉得他爱她? 可就算他不爱她,她清楚全部事实,她仍然放不下。 因为她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他视她为唯一,极尽宠爱,忠于她一生。 那梦太美好了,梦醒时刻她依然在留恋,甚至在意识到那是梦时,感到强烈的怅然若失。 如果她不曾见过他爱她的样子,她必定不会这么执着。 “从今天开始,离她远点。” 签完文件,栾肃随手丢在一边,终于肯抬头,正眼看她。 舒颜被他无情的眼神看得委屈。 “你不能限制我交友的自由,我和安柠是互相认可的朋友,不止我愿意和她相处,说不定安柠也喜欢,把我当好朋友。” 安柠也喜欢。 仅仅这五个字,就让栾肃情绪上产生了松动。 “栾肃,你不能把我想得那么坏。” “是,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安柠是你喜欢的人,在外人看来,我们是竞争关系,我必定会因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可这仅仅是外人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不了解吗?” “我只会用对你好这一种方式,让你明白我也是值得的,等你回头。” “除此之外,我不会去做任何伤及无辜的事。” 这一番话,恰恰触及了栾肃今天找舒颜来的目的。 “舒颜,栾闻两家的婚事,到此为止。” 上次在电话里告知,不够正式。 有些事,需要当面一次性说清楚。 舒颜感受到他的决绝,一时间难以接受,“为什么?” 因为他要把全部的爱都给安柠吗? 他明知两家水火不容,明知安柠不爱他! 这次为了救安柠,他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安柠关心过他一句吗? 安柠她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除了她舒颜,谁还能给他豁出一切的爱和事业助力? 他却愿意担着人财两空的风险,一意孤行! 第169章 承受不起失去大哥的痛苦 “你拿长辈威胁我?” 凉薄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来。 对她,他连怒意都吝惜施舍。 有些话栾肃虽然没说明出来,但舒颜突然觉得,栾肃并没有把舒家、乃至栾家放在眼里。 她惊惶后退。 这怎么可能呢? 栾家是他的本家啊。 他身为栾家下一任家主,怎么会想要摧毁属于自己的庞大帝国?! “栾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最好都冷静一些,不要意气用事。” “你介意我总来找你,打扰到你了是吗?我可以给你私人空间的,之后的几天我不会再来。” 栾肃漠然道:“从电视台离职,不要再去见她。” “婚约的事,我会解决,你不用管。” 这就是最后通牒了。 舒颜咬着牙,直到离开,都没再说什么。 她清楚栾肃说一不二的性格,逼他只会适得其反,缓一缓,说不定还有余地。 她不能把自己放在他的对立面上。 两家的婚约,不是他单方面反对,就能甩得掉的。 说难听些,他们都是两家利益争夺的棋子。 而他之所以不肯接受她,不过是因为心思暂时在别人身上。 次日,舒颜就约了林可艺去闻家庄园探望安柠。 两人特意找了闻屹森不在的时候。 林可艺一见闻屹森就打怵,舒颜的目的更不必说,没安好心。 舒颜原以为有林可艺这层关系,能够顺利见到安柠。 没想到闻屹森居然专门安排了人防她。 陆城垂眸看着两手拎着营养品的舒颜,微笑着,说话并不客气,拦着人直截了当: “舒颜舒小姐对吧?” “我是,怎么了?” “舒小姐请回吧。” 林可艺惊讶,“回去?为什么?我们和安柠说好了的。” “仅仅是让舒小姐回去,林小姐可以进去。” 陆城看着舒颜,“我们安柠小姐心性单纯,不善交际,交不得舒小姐这种八面玲珑的朋友。” 舒颜提着营养品的手,忽的一紧,脸色难看。 安柠她心性单纯? 单纯会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 不善交际? 不善交际能让栾肃这死敌对她死心塌地。 陆城人高马大堵在门口,舒颜气笑了。 “既然闻家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事到如今,安柠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再演下去已经没意义了。 “哎!舒颜……” 林可艺压根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伸出手,想把人拉回来。 陆城:“林小姐,安柠小姐等您多时了,请。” 上车前,舒颜把精挑细选的礼品盒,丢进了垃圾桶。 她重重关上车门,面目阴毒。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檀城,舒颜从没受过这份气! “闻屹森……” 不愧是稳坐京城权贵圈头把交椅的人物,居然这么快就感知到了风声,防备起她。 不过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舒颜深吸几口气,调整状态。 压低嗓子,用妥协的语气,给栾肃发去语音消息。 “栾肃,我决定了,一会我就向电视台递交辞职信。” “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 * 林可艺见到安柠后,见她坐着轮椅,好一通大哭。 安柠最不擅长哄人,只能用吃的玩的笨拙的去诱惑。 好在,林可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情绪平复下来,免不了提及舒颜被阻拦在外的事。 林可艺惊得从沙发站起来,“你说,舒颜她是栾肃的未婚妻?!” “嗯。” 她第一眼见到舒颜,就不舒服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 前世栾肃口中深爱不疑的人,就是舒颜。 也是为了舒颜,栾肃不惜利用她,李代桃僵送她上了死路。 这层身份点破了,林可艺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些事。 “所以舒颜她接近你,是因为栾家?为了栾肃?” 安柠再次点头,“可能不止是为了利益,更因为感情。” 林可艺最爱八卦,立刻就明白过来,“你是说栾肃他喜欢你?!” “我就说嘛!之前在电视台,栾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替我说话,原来是他对你意图不轨!” “柠宝你什么时候招惹了栾肃?你们之前见过?” 这两家可是世仇啊!不会有好结果的! 安柠摇头。 正因为没见过、没交集,她才感到困惑、恐惧。 栾肃他好像莫名其妙就冒了出来,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她。 喜欢到……好似连命都可以不要。 安柠曾经怀疑过栾肃的行为动机,但分析来分析去,他的行为表现都不似作伪。 真的能有人,把心痛绝望演得那么淋漓尽致? “那这次你在夏令营出事,和舒颜有关?” 安柠不清楚,“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舒颜有关,大哥他们只查出这件事终止于戴月回。” 提起戴月回,林可艺就一脸吃屎的表情。 “早知道这贱人这么能作,害得你遭罪,当初在电视台我就干她了,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遭了报应,被火烧死了!” “被火烧死了?” “怎么你不知道?死好几天了。” 安柠惊疑,根本没人跟她提及这件事。 这种事,安柠不知道,很有可能是闻屹森不想让她知道。 考虑到这一点,林可艺转移话题。 “好了柠宝,想不通就别想了,总归不过是闻家、栾家的事,那是你大哥该操心的,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养好伤。” “你看你这腿伤得,马上要开学了,你还能去上课吗?” 安柠莞尔,“应该可以吧。” 她答得心不在焉。 正因为这是大哥要操心的,她才最放不下。 前世大哥和栾肃的那扬争斗,直到她死,都没有结果。 那时候大哥已经行将就木,患癌、弟弟妹妹相继惨死离世,他一个人孤军奋战,那孤独死寂的身影,只要一想到,她就难受得呼吸不畅。 思来想去,安柠还是承受不了失去大哥的恐惧。 夜晚,睡前。 闻屹森抱着安柠到浴室洗澡。 把人放在浴缸边,闻屹森准备出去叫吴妈进来,安柠拉住他。 “大哥,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相处,可以吗?” 第170章 不要总是躲着我,好吗? 少女眼神娇怯,柔柔的,用近乎哀求的表情看着他,手无助的拉着他的衣角。 不是没有情,但没有他想要的柔情。 她身上,氤氲着对于未知的恐惧。 闻屹森不清楚她在害怕什么? 她不信任他?害怕他会伤害她? 这让闻屹森倍感挫败。 他叹息一声,蹲下身,抚着她的脸颊怜惜道: “我可以像从前那样对你,这没什么可不可以的,作为大哥,我依旧可以对你好。” “可是柠柠,你能做到单纯只把我当成亲人看待吗?” 还能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的依赖他、和他亲近吗? 不能。 安柠眼神闪躲。 她十分清楚,有些东西变了,就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就拿那个吻来说。 她总想忘却,可过去这么久了,那段记忆反而越发的清晰。 被她忽略的喘息、触感……就像刚发生一样。 安柠并不看好爱情这种东西。 她受到的惨痛教训,告诉她这是种极不稳定危险的存在。 前世,她那么爱栾肃,如今不还是恨不得他去死? 上辈子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让她吃尽了苦头。 这辈子,她早已做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打算。 她只想让大哥好好的。 至于怎么好……安柠只按照常规的路径设想过。 ——娶一个门当户对有能力有手段的女人,生一个两个孩子,家庭和睦,平安到白首。 至于她,只需要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他竭尽全力,仅此而已。 她从未想过,要霸占他身边最亲密的位置。 闻屹森始终注视着她,安柠不敢直视,她拂开他的手,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大哥,我和栾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是他莫名其妙一直缠着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白天午睡时,可能是上午跟林可艺反复提及起栾肃,她又梦到前世大哥得知她和栾肃纠缠在一起时,震怒又失望的表情。 小姑娘战战兢兢、急于自证的紧张样子,让闻屹森心疼。 他起身,将她搂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她微乱的长发。 “我知道,你不用怕,大哥跟你保证,只要你不想见到他,他就没办法来骚扰你。” “柠柠,大哥知道,现在让你立刻接受我,你会很为难,我可以退一步,不要求你现在给我答案。” “可你不能剥夺我作为你的爱慕者、追求者,对你好的权利。” “柠柠,不要总是躲着我,好吗?” 安柠确实想躲。 可看着大哥那恳切的眼神,她最终点了点头。 “乖孩子。” 闻屹森抚了抚她的脸颊,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让吴妈进来帮你。” 次日上午,远在国外的闻之炀,打来电话。 “安柠,你都……知道了?” 闻之炀才听说两人感情的事,第一时间跑来关心询问。 很默契,安柠知道他在问什么。 “嗯。” 闻之炀心里满是愧疚,他不该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隐瞒,害她陷入被动。 “你是怎么样想的?” 安柠脑子很乱。 理智上,她无法接受大哥。 可如果她离开,大哥会很难受吧。 “安柠,不要委屈自己,你想走,二哥立刻回国接你!” 闻之炀一副豁出去一切的语气。 安柠透过屏幕,凝视着他。 二哥的性子,直来直去,向来藏不住事。 不告诉她、不能回国,恐怕是受制于人,这个人不用想,肯定是大哥。 如果真对她不在意、不关心,他不会反反复复、小心翼翼的问大哥对她好不好。 二哥心里想必一直很煎熬。 因而带她走这种事,只要她点头,他一定会做到。 她怎么能让这对好不容易重修旧好的兄弟,再次反目呢。 安柠笑了笑,“二哥,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我只是暂时没理清头绪,稍稍有些震惊而已,我没说不接受大哥,也没说我不喜欢。” 闻之炀眉头紧蹙。 真喜欢,她就不会这么愁眉不展了。 “好啦好啦,这件事就先这样,我跟大哥说好了,他不会逼我,也答应了给考虑的时间。” “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正人君子,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闻之炀差点背过气去。 狗屁的正人君子! 也就在安柠看来,大哥是个好人! 外人谁不说大哥一句暴戾姿睢、凶残横暴? 大哥看中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曾经有人试图负隅顽抗,最终的结果,也无外乎畏于强权的屈服。 大哥从不是会退让迁就的性子,进攻掠取才是他的性格底色,有时候更是极端到可怕,得不到就毁了,绝不会成全! 犹豫只会被生吞! 安柠的反应,恰恰也是栾肃最担心的。 怕她妥协。 八月底,安柠的腿上的石膏终于剥除,恢复了以往的行动力。 林可艺也在工作上,取得了喜人的进展。 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成功转正,得到了认可。 电视台有一年一度的转正仪式。 提前一周,林可艺就热情来邀请安柠参加。 “柠宝,你就来嘛,这可是我人生的重要时刻!” “毫不夸张,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你不来替我见证,好可惜的!” 盛情难却,安柠只得答应。 转正仪式并不同于以往印象中的肃穆紧张,更像是一扬随意自在的商业晚宴。 不要求西装礼裙,大家自由发挥。 安柠由于前不久伤了腿,没法穿高跟鞋,于是就没在穿着上费心思。 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绑了个高马尾。 素面朝天,加上她安静话不多,一个人坐在那,看着像个未成年。 倒是免了不少异性的搭讪。 可出众的样貌,总会吸引来很多人。 “小同学,你哪年高考?平时成绩怎么样?”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艺人培训公司,走艺考演艺路线?” 安柠赧然。 “她啊,将来是要做律师的,不考虑上电视。” 一扭头,林可艺穿着包臀裙,红酒杯冲她举起。 林可艺今晚走的是明艳路线。 和安柠一对比,说是有个五六岁的年龄差也不为过。 两人移步至落地窗前。 “都说无忧无虑的人,看着总会比同龄人显小,看来闻大哥把你养得很好啊。” 第171章 别再来找我了 “柠宝,将来要不要考虑考虑你大哥?” 安柠至今没有告知林可艺,自己和大哥的事。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光彩的事。 在外人眼里,她和大哥始终是兄妹的关系。 “我思来想去,放眼京城,能配得上你大哥的,也就只有你了。” 安柠不解。 林可艺顾自说道:“你想啊,像你大哥这种思虑重的人,枕边人如果也是个心眼多的,夫妻俩躺一张床上勾心斗角,那得多累啊。” “换成你就不一样了。” “当然啦,我可不是说你傻,我意思是你心思简单,跟你在一起轻松又自在。” “我就特别喜欢和你在一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惜了,我这辈子差那二两肉。” 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安柠这样,对闻屹森死心塌地的女人了。 …… 乍一见安柠今天的打扮,栾肃有些晃神。 安柠这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模样,好像把他拉回了他们刚认识那会。 她背着书包,每每见了他都是笑脸相迎。 “走啊周戎,我请你吃点心啊!” 转眼物是人非。 她看他的眼神,全是防备。 总是不期然的和栾肃遇见,次数多了,安柠早已习惯了这种惊悚感。 “可可的工作,你动了手脚?!” 安柠最讨厌有人利用她身边人达成目的! 为了达成一己之私,戏耍他人命运,有意思吗? 栾肃直视着她的误解,辩白道:“我没有,林可艺能转正,凭的是她自己的能力和本事,我保证没有任何暗箱操作。” 安柠懒得和他争辩,“今晚你是故意的,刚才他们谈论的广告投资商,是你。” “是,我想见你。” 安柠哑口无言,只觉得荒唐。 五个亿,只为见她一面。 他可真是出手阔绰! “柠柠,你的伤,都好了吗?” 闻屹森的防守太严密了,无论他用怎样的方法,总是没办法获得她的消息。 哪怕他深知安柠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他在意的,其实不过是闻屹森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五个亿就为见这区区几分钟的一面,在旁人、甚至是她看来,可能有些疯狂。 可只要能见到她,让他付出什么都值得。 除此之外,他只能被动等待。 而等待的滋味,太苦。 “栾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你介意?” 安柠不知道栾肃突然在高兴什么,“我只担心你抹黑我的形象,我不想传出我插足别人感情的丑闻!” “不会的,柠柠。” 栾肃拿出手机,放到安柠面前,“你看看今天的热搜?” 安柠不想看,可眼睛一撇,怪她视力太好,余光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带着惊讶低头,清楚看清手机里的内容。 “你和舒颜的婚约取消了?” “取消了。” 栾肃的笑容,在安柠看来太陌生。 他眼眸依旧是深夜般浓稠的黑,却仿若引人深陷的漩涡,溢着爱意。 那眼神,安柠在家里的小狗身上见过。 那是专注只看着自己主人的忠诚。 安柠愕然。 栾肃?对她忠诚? 栾肃缓慢上前一步,“柠柠,我说了,我只爱你,我不会娶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更不会给你带去困扰。” 安柠立刻后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栾舒两家的联姻,是利益的融合。 任何一方退离,都会造成不容小觑的损失。 “我知道。” 其实不仅是少了舒颜家族的助力,更是明面上和栾家宣战。 一柄用着不顺手的刀子,等待它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打磨。 这些,和安柠比起来,都无足轻重。 栾肃爱她这个认知,让安柠几度失语,头皮一阵阵发麻。 “……为什么?” 见她终于愿意相信他爱她,栾肃很高兴。 他微笑解释,“我不是告诉你了,是一见钟情,也因为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我想救的不是你!” 是我! 栾肃很想大声告诉她,她想救的、想留住的,是他! 从来都是他! “可你救我是事实,我爱上你,也是事实。” 栾肃面上维持着沉稳柔和。 安柠却是早已方寸大乱。 “栾肃,别再纠缠我了!”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我不爱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假使你真的爱我,那就麻烦你别再跟我大哥针锋相对,这样我还能念你一丝好。” 仍然是不曾犹豫的拒绝。 栾肃的微笑再难保持。 喑哑的嗓音从胸腔深处挤出,撕心裂肺,气若游丝,这次,换他追问为什么。 安柠用力推开他,被纠缠的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慌不择路胡乱道: “因为我不想死在你手上!”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想死在我手上?” 这是第一次,栾肃抓住安柠怕他的关键。 他用力抓紧她的手腕,“是闻屹森告诉你我会伤害你?” 栾肃胸口窝火,“他的话你不能全信!他想得到你,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限制你的自由,阻止你和其他人交往!” “安柠,你该用你自己的眼睛、用你的心去辨别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他是周戎啊! 她从前最信任的周戎! 从前无数次,他戴着口罩都她能认出来。 她无数次坚定选择认可他。 为什么仅仅一年过去,他只是换了副容貌,她就认不出来了呢? “我还用得着用心去看吗?” 死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安柠在栾肃的桎梏下,难以挣脱,她脸色苍白,冷冷注视他。 “你能松手吗?这样的姿势我腿很疼。” 两人僵持着,安柠全靠双腿用力才得以不被他强行抱入怀中。 听她喊疼,栾肃下意识就松了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柠柠,我……你别怕我!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安柠不再看他,只丢下一句,“别再来找我了。” 第172章 假如她是闻太太 栾肃晦涩凝视着,胸口钝钝的泛起闷痛。 即便安柠相信他爱她,也不肯接受。 不多时,他佝偻起腰背,踽踽独行。 从未想过因果循环,一步错,步步错。 报应更是不爽。 * 安柠回到家,万幸大哥不在。 她装得高兴又轻松的样子,蒙骗过吴妈和管家,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的房间。 反锁,一个人蒙在被子里。 细细的弯眉蹙成一团,她揪着领口,表情茫然,心里无措又无助。 大哥喜欢她。 栾肃也说喜欢她。 为什么会喜欢她? 他们喜欢她什么?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更从没想过勾引。 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因为她,更添了许多混乱。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次日清晨,将近20个小时不眠不休,安柠反复回想,只得了头疼脑涨这一个结果。 “安柠小姐?醒了吗?大少爷喊你吃早餐了。” 敲门声传来。 安柠被迫回到现实。 “这就来了,我洗个脸!” 安柠故作轻松,强行忽略心中的困扰。 “昨晚怎么锁门了?” 餐桌上,闻屹森照旧给安柠切好了牛排。 安柠接过盘子,闻声动作一顿。 大哥怎么知道昨晚锁了门? 他来看过她? “柠柠,你在防我吗?” 这段时间,闻屹森有意退回到兄长的位置上,可这并似乎并没有换来他想要的松弛感。 小姑娘总是想尽办法躲着他。 就像今早,如果他没有让吴妈去催促她起床,她大概会赖床到他去公司。 这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没留神就锁上了。” 安柠没撒谎,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有锁门。 刚才出房间,她下意识转动把手拉门,才发现门锁了。 “有心事?” 安柠沉默,在犹豫要不要跟大哥说,昨天见到栾肃这事。 这已经不仅是她自己的麻烦事了。 栾肃对她动了真心,看那架势,不会轻易放手。 大哥同样喜欢她。 两人的性格,她都有所了解。 作为情敌,他们势不两立是必然的,争斗在所难免。 安柠立扬分明,自然是只会帮大哥,不会帮栾肃。 她可以把栾肃的一切弱点都告诉大哥。 但那是几年后的事,前世这时候,她和栾肃还不相识。 她心里因此总有种未知的恐惧。 万一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 “柠柠?” “嗯?”安柠抬头,眼里纠结茫然未散。 “吃饭了。” “哦。” 安柠回神,连忙拿起餐叉。 闻屹森凝着少女,眼里的暗茫意味不明。 “以后在家里没必要锁门,这是你的家,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有人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哪怕是我。” “我答应你现阶段只做你的兄长,就绝对不会越界。” 安柠脸色尴尬微红,“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不相信你,更没有防备你。” 闻屹森没追究是与不是,“吃饭吧,一会凉了。” “嗯嗯。” 她不知,闻屹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打算。 退让不达目的,或许他该调整一下策略了。 * 安柠休学一年,打算在九月中旬复学。 复学前一周,是她右腿骨折复查的日子。 原本闻屹森替她约了医生到庄园里来。 但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索性临时改了计划,由他陪着她亲自到医院去一趟。 去医院复查,只是今天的一小部分计划。 安柠最近报名参加了一个流浪猫救助公益活动,闻屹森听说后表示感兴趣。 安柠一见他有兴趣,来了精神,想拉他做云股东,提供资金方面的援助。 “大哥,如果这个项目你看了觉得可行,你可以提供多少资金支持啊?” 路上,安柠坐在副驾驶。 刚从讨论群里抽神的她,期待的眼神投向身旁开车的男人。 闻屹森望着前方,把控方向盘的手臂浮着力量感的青筋,专注路况。 他随意道:“柠柠想以什么身份拉我入股?” 安柠一愣。 “如果是妹妹的话,我酌情考虑多一些,如果是闻太太——” 话说一半,侧目。 安柠不期然撞入他眼神中,下一秒,目光快速闪避到前方。 心脏有一瞬间失序,不知是不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暧昧。 大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白的向她索要关系的答案了。 安柠不敢追问——如果是闻太太,她能拉到多少赞助。 “如果我以妹妹的身份邀请你呢?” 闻屹森眉梢带笑,些许无奈道: “柠柠,生意不是这么谈的。” “在有可能争取到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分毫不让才是你最该做的。” 可那是以献祭自己为代价。 安柠不语,只听他说: “退让只会让对方察觉到你的怯懦,更想侵吞掠夺。” 安柠攥紧包包的背带,没由来有种心悸感。 “我可以告诉你,在你是闻太太的情况下,我可以投入——”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安柠察觉异样,低着头,只以为大哥又在逗她。 她最怕看他充满了男人爱意的眼神,她给不了回应,干脆像只鹌鹑装死。 可大哥拨通了陆城的电话,口吻严肃。 安柠渐渐意识到了危险的发生,在大哥挂断电话后,紧接着追问: “怎么了?车子刹车失灵了?” 在跟陆城通话的同时,闻屹森紧急采取了多种紧急制动方式,均无果。 闻屹森紧紧控制住方向盘,安抚道:“可能暂时出了故障。” “再检查一遍安全带,之后按我接下来说的,调整姿势,以防万一。” 安柠强迫自己冷静,有条不紊做完他吩咐的一系列举措。 没有尖叫,更没有添乱的表现,闻屹森见了,眼里浮现一丝赞赏。 “别怕,大哥在。” 安柠头贴紧头枕,“大哥在,我不怕。” 车身擦过护栏,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溅起的火星,让人毛骨悚然。 可车速并没有如愿降低。 安柠看着仪表盘,速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大哥握紧方向盘的手青筋紧绷,失控的车子如同一只巨大的钢铁猛兽,带着将人拖入地狱的架势,横冲直撞。 第173章 谁生,谁死 闻屹森突然喊她。 安柠瞳孔一震,所有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再往前,就是盘山公路,下面是汹涌无尽的深海,暗潮汹涌。 这条路,前世今生,安柠往返了无数次。 她太清楚这条路上有什么。 车子绝对不能开上盘山公路! 最后的机会,只能是撞上前面护栏边的假山。 成,车子停下。 败,两人都会奔上死路,葬身大海。 而成的希望,建立在最起码重伤甚至牺牲一人的基础上。 要么主驾驶承受撞击,要么副驾驶。 “不!不要!不可以!” 安柠声线一声比一声拔高,“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 闻屹森主意已定,他反手按住安柠想要抢夺方向盘的手。 “别乱动!乱动我们都要死在这!”他难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安柠却有比被他吼更怕的,“那就一起死!” 闻屹森完全相信安柠有这个勇气。 胸腔里再一次被滚烫的热意充盈,眼底有几分贪恋和湿润。 “柠柠!听话,只有你活着,我才有机会活!” “去叫人,去求救,我可能重伤,我不一定会死,你要活下去,想办法去找救援,记住了吗?” “是我们都活下来,还是两个都死在车里,柠柠你知道该怎么选!” 安柠当然知道要怎么选,“让我替你,我脑子笨、学东西慢,我活着没用,让我替你!” “大哥你也可以去叫救援,就算是残了废了,我还有你可以依靠,还有你养着我,如果你有事,我撑不住的!” 闻屹森柔柔看着他的小姑娘,他多想分出一只手,替她擦干眼泪。 “我不舍得。” “我也不舍得!”安柠吼道。 闻屹森心头一震,忽然就笑了。 “这就够了。” 她愿意为他去死,有这份心,哪怕不爱他,他也心满意足了。 车子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假山。 大哥的手还死死用力按住她,安柠动弹不得,她拼了命推他的胳膊,努力向前伸出手,可怎么也抢不到方向盘。 “轰”一声巨响,剧烈的碰撞,惯性猛烈袭来,视线癫转,安柠兜头罩进一片黑暗。 几秒钟的短暂晕眩过后。 鼻腔里尽是汹涌不断的血腥气。 “大哥……” 闻屹森微微起身,安柠的双眼终于能捕捉到光线。 也是到了此时,安柠才意识到,即便她安安稳稳坐在副驾驶,碰撞的瞬间,大哥还是不要命的解开安全带,朝她扑过来。 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承受所有可能致命的撞击伤。 “不……不!” “大哥,你流血了!” 安柠哆嗦着伸出手,不敢碰他。 闻屹森人仍然是清醒的,努力微笑,想装作伤得没多重。 可嘴角微勾,丝丝鲜血就溢了出来。 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满头冷汗,更不是仅仅靠他意志就能控制的。 “下、车……”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气短颤抖。 滚烫的血珠滴在安柠手背上,烫下烙印。 垂眸一看,大哥的白衬衫早已变成了血红。 反观安柠,完好无损,连点磕碰伤都没有。 “不!不……大哥!” “别看。” 闻屹森忍痛抬起手,遮住她的眼。 她经历过一次周戎的死亡。 车祸。 相同的灾祸。 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安柠的眼泪像是开了闸,四面八方钻进毛孔的惧怕如同冬日里凛冽的严寒,冻结了她的思绪,只剩下无助的本能。 这不是大哥第一次舍命救她了。 早前被绑架,他替她挡过枪。 上个月夏令营,他冒着泥石流的风险,将她找到。 现在又是这样!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多灾多难,连累大哥? 这些前世从没发生过,难道大哥注定难逃死局,这一世他要被她害死? 安柠目光涣散,惊恐又绝望的模样,让闻屹森无比心疼。 他那不知从哪沾染了血的大手,握紧她小巧的柔荑。 像是握最后一次那样用力。 “刚才的话没说完……” 如果是闻太太,他投多少? “答案是你想多少有多少,闻太太可以享有我的一切,我的就是你的,人是你的,钱也是……” “别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哥你好好保存体力,我打电话叫人来!” 闻屹森不肯放手,眼神依依不舍。 “柠柠,别害怕,别愧疚……” 声音越来越轻,“以后要笑,记住了吗?” 这是闻屹森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无论安柠怎样嘶喊、乞求,他都再没能理会她。 过了不知多久,安柠打出去无数个求救电话。 “安柠小姐!” 是陆城带着救援人员赶来了。 “……陆城,陆城!” 大哥生死不明倒在安柠怀里,她脱口而出就是嘶哑的哀求,“救救他,医生呢!救救他!” 闻屹森被紧急送往医院。 闻老爷子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柠柠,有没有伤到哪!” 满身是血的少女,闻老爷子远远见了,虎躯一震。 安柠总算见到亲人,强行遏制的泪意,再度奔涌。 “闻伯伯……” 她哽咽着,满脑子全是大哥被抬出车子后,宛若死人生机全无的模样。 陆城替她回答说:“闻老先生,安柠小姐没事。” 闻老爷子自己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真正意义上的关心与庆幸,没有丝毫安柠害怕见到的责怪与迁怒。 这反而让安柠更愧疚,难受得厉害。 “别哭,身为男人,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他该做的。” 可安柠愧对大哥对她的这份喜欢。 她并没有答应他,更没有承诺过他什么。 她根本不值得他为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保护! 小姑娘的心思不难看透。 老爷子无意增加她感情上的压力。 他真心把安柠当成自己的女儿,相较于闻屹森这亲儿子,他有时更偏心安柠。 一如此刻,他很担心安柠会迫于救命之恩,逼自己妥协,接受他的长子。 第174章 遗嘱 苍老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说: “即便是作为大哥,保护妹妹周全,也是他的责任。” “柠柠,这件事和你没有半分关系,说不定还是你大哥连累了你,他在外仇家不少,他更该护你。” 安柠含泪摇头,不是的,不会的。 安柠明白老爷子的苦心,强迫自己收起泪水,免得再让老人家担心。 “去换身衣服。” 安柠点头,接过老爷子让人带来的干净衣服,进入隔壁病房。 安柠一走,老爷子脸上的慈祥立刻被另一种神情取代。 他肃声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陆城神色凝重,有些话,安柠在扬,他真不好开口。 摇了摇头,说:“不乐观。” “闻先生在最关键的时刻解开了安全带,短时剧烈的撞击伤,导致断裂的肋骨扎入内脏,伤情……很严重。” “有七成的概率,醒不过来。” 病房的门,虚掩着一条缝。 安柠手上的衣服,无声坠落在地。 她眼前疏忽发昏,颅脑深处‘嗡嗡’作响。 七成的概率,醒不过来——大哥会死? 安柠心脏窒得难受,眩晕的同时,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死亡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安柠头顶。 大哥怎么会死呢? 老爷子又问:“事故调查得怎么样?” 陆城:“初步断定,车内驾驶系统有被入侵的痕迹,车速超过80,会自动触发制动摧毁程序,导致车速失控。”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开了一半,才发现刹车失灵的原因。 “更详细的,还需要技术部门介入,深入调查。” “能不能确定凶手的方向?” 陆城为难,“这……目前还不太能,不过大致可能的人,就那么几个。” 安柠目光涣散。 就那么几个。 所以是谁? 刚到闻家时,老爷子险些被同样的招数害死。 是她往身上泼凉水,引发高烧强行将人留下,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那一次的幕后真凶,是谁? 是栾家! 安柠换好衣服,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其他人添乱,让他们反过来安慰自己。 大哥的抢救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13个小时。 安柠也在抢救室外,守了13个小时。 闻屹森出事,闻家不能群龙无主,老爷子不得不回去坐镇。 凌晨时分,抢救室门口,只有安柠一个人。 她麻木的看着那总也灭不掉的灯。 期待它灭掉,又怕它灭掉的刹那,带来不祥的结果。 “安柠小姐,您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守着。” 安柠抬头。 她不眠不休,陆城又何时停下过? 他一直在为各种事情奔波,恐怕早已身心俱疲。 安柠勉力微笑,“陆总助你回去吧,歇一歇,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处理,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回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你了,等大哥醒过来,我让他好好给你放个假。” 陆城垂眸凝视,“不辛苦,这都是分内之事。” 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在面临至亲至爱或将离世的重压,并没有极度崩溃、神志不清需要人看顾的任何表现。 仍然有理智、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吵不闹……不愧是闻先生看中的女人。 她是有和闻先生并肩而立的潜质的。 现在或许还稚嫩,但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陆城打心底里敬佩安柠。 温声说:“既然您不打算回去,有份文件,我想您现在可以看一下。” 陆城去车里拿来一个文件夹。 文件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 “您看了就知道。” 安柠翻开第一页,瞳孔一颤。 居然是遗嘱。 公证过、具有明确法律效力的遗嘱。 双手开始轻轻颤抖。 陆城低声说:“我知道,现在让您看这些为时过早,但闻先生的心意,我想您或许有必要早些了解。” 安柠‘嗯’了声,“我会认真看完的。” 遗嘱。 总会让人想到死亡。 尤其当下,闻屹森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陆城知道这对安柠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可万一呢? 万一闻先生的生存意志,需要被人唤醒。 钱与地位,闻先生早已尽数掌握,唯有安柠小姐的心,他还没有得到。 她绝对是那个可以将闻先生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 安柠不知陆城的复杂用心,她低着头,有些艰难的一字一句解读。 艰难并非太专业看不懂,而是每一个字,都让她心痛。 越往后看,视线越模糊。 全部。 大哥的一切,都由她继承。 “这是……什么时候……” “很早之前。” 很早,是有多早? “在先生确定对您的心意时,他就决定,将他名下所有的一切与您共享。” 很早。 安柠看到最后,公证的时间,是他带她去海边看烟花的第二天。 安柠后知后觉,那扬烟花,是他特意燃放给她一个人看的。 他早在那时,就确定了对她的心意。 她却在最近才发现。 中间这段时间,一年多,他在想什么? 安柠承认自己是愚笨的。 可如果大哥没有刻意隐藏,她不至于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爱她。 却能按捺住一切,不让她知道。 是怕吓到她,所以甘愿以大哥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吗? 他在等她长大吗? 安柠眼圈通红。 陆城递出签字笔,“闻先生已经将一切程序尽可能简化,您只需在这份文件的几处重要地方,签上您的名字即可。” 安柠将文件交还给陆城,“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文件我暂时不签了,大哥不会有事的。”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城稍显意外的看着努力在笑少女,这可是闻先生的全部身家。 当初他负责清点整理,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闻先生的资产体量惊到。 富可敌国,原来并不只是夸张的形容词。 她怎么就没有一丁点的贪念呢? 第175章 嫁给他 值得庆幸的是,他捡回了一条命。 但醒不醒得过来、何时醒来,是未知数。 他伤得太重,随时有可能重陷致命危险之中。 …… 栾肃这边。 清早会议快开始时,他才得知安柠出事故险些丧命的事。 他步子一虚,脚下踉跄,扶住办公桌的一侧,才不至于失态。 在确定重伤被抢救的是闻屹森,安柠安然无恙时,他堪堪捡回理智。 下属在台上述职演讲,早知栾肃刁钻毒舌,从昨晚就开始紧张。 尤其当他看到栾肃那张万年冰山的脸,更是喘息艰难得要背过气去。 “……以上,就是本次汇报的全部内容。” 栾肃不置一词。 沉闷、寂静、严肃…… 无人知道他心不在焉。 下属没得到回应,不敢下去,更不敢催促,一直等着,心跳蔓延到嗓子口。 “栾先生?” 梁嘉站在栾肃身后,不得不小声提示。 栾肃这才回神,“嗯。” 丢下一句‘会议到此为止’,阔步离开。 栾肃打心底里厌恨闻屹森,做梦都想闻屹森消失在这世上。 可真当事故的消息传来,喜悦并不存在。 他心里浮现出的,全是安柠悲伤恸哭的脸。 闻屹森出事了,她该会有多伤心? 她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闻屹森是为了救她才重伤,闻家人会怎么看待她? 会不会迁怒她、责怪她? 一整天的行程全部往后推,栾肃迫不及待给她打去电话。 可他的电话,早被她拉黑了。 他的几个备用号码,无一例外。 越是打不通,越是着急,最后他借了保洁大叔的手机,可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栾肃心急如焚。 她失联,是不想接电话,独自一个人在舔舐伤口? 还是不能接电话? 她难道被闻家人迁怒、被关起来了吗? 闻栾两家,互为死敌,在情报方面,双方都是严防死守的。 栾肃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探听到闻家内部的真实消息,尤其关乎闻屹森这现任家主生死存亡的内幕,很难。 快中午时,栾肃才见到安柠。 安柠决定亲自到医院照顾大哥。 收拾完换洗的衣物,开车离开庄园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横冲直撞的将她逼停。 让栾肃高兴且松一口气的是,她并没有被囚禁,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柠柠!” 他激动得朝她跑来,“你没事太好了!” 如果不是她排斥他、厌恶他,栾肃几乎不可能控制得住想要抱她的冲动。 接二连三险些失去的打击,让他意识到她生命的脆弱,她随时随地都可能离开他,消失在这世界上。 出于过往对栾肃的了解,安柠看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情绪。 “我家人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不堪!” 嫌恶、不屑、怨怼……饶是栾肃见惯了她对他的怀疑与恶意,也难免被刺伤。 他嘶声,近乎哀求,“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栾肃努力平复溃败的情绪,努力地让嗓音柔和。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她昨天才经历惊险的车祸,昨晚又守了闻屹森一夜,脸上倦容明显,该好好休息才是。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安柠一刻也伪装不了,揪着他的衣领,“是不是你要杀我大哥?!” “栾肃,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她憋了几乎一整天的恐惧和恨,争先恐后的发泄出来。 “你现在一定高兴坏了吧?我大哥差一点就死了,京城再没人能跟你争锋夺利,你们栾家就要一家独大了!” “可是你休想!” 安柠双目猩红,咬牙切齿,“我大哥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想尽办法杀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栾肃宛遭重创,神色怔然,气息不稳,“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杀他。 她居然说要杀了他。 “是!我恨你大哥,因为他对你意图不轨,迟早会伤害你!” “我恨不得他死,我想让你得到自由,我想你开心无忧,我有什么错?怎么就该死了?!” “直到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能对闻屹森下得去手,可真当这件事发生,我想的,全是你该怎么办?你会有多难受!” “我丢下一切来找你,不是想看你的笑话,更不是落井下石!” “我在关心你啊!我爱你,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栾肃脸色惨白如纸,“安柠,你不能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到我头上。” “伤你害你的事,我从没做过!” “你不是个容易受人迷蒙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歇斯底里的反驳。 安柠在栾肃的表情里,看到了委屈和受伤。 不是他。 在车子上动手脚的,不是他。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道歉的话,安柠永远也没办法对栾肃说出口。 尖锐的愤怒被抽离,她突然感到很累,“你走吧,上次我说的很清楚了,别再来找我。” 她转身。 栾肃一把拉住她手腕,“柠柠,你状态不对,让我——” “我让你滚你听不明白吗!” 她用力甩开他,“同样的话,你究竟让我说几次才能记在心里!”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想追求我,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不答应,我不爱你!” “我已经答应了大哥和他在一起,我们约定好了,等他康复出院就去领证、办婚礼,我会是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这话,没过大脑,脱口而出。 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表达的内容,安柠没感到震惊,有的只是轻松和解脱。 大哥想要她,那就让他得到她。 这一世,她本就是为了大哥活的。 她希望他开心,那就去做让他开心的事。 栾肃没想到安柠会说出这样的话,震惊之下,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剔骨之痛。 如同从身上狠狠剜下一块皮肉,那不仅仅是失去的恐慌。 但随即,他就告诉自己,这只是气话。 也许是出于自我安慰的本能,他笑了声。 “不可能,你不会的,柠柠……你不爱他。” “我知道,闻屹森他对你有教养之恩,你觉得你欠他许多,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我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没必要用你自己去报答他!” 第176章 接受他 她在病床边蹲下,眼眶湿润。 似乎遇到了她,他也跟着变得多灾多难。 想到他可能听得到,安柠强压下泪意,轻轻拉起他伤痕累累的手,吻了下。 “大哥,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想让我嫁给你,我就做闻太太,我陪你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听你的。” “大哥,一定要醒过来,你听到了吗?” 说到最后,还是免不了哽咽起来。 安柠捧起他的手,贴在脸颊边。 她闭上眼睛。 熟悉的温热,像极了从前无数次他安慰她。 安柠一味的感受、汲取大哥掌心的温暖,没注意到,他身侧另一只正在输液的手掌,手指轻轻颤动了几下。 …… 也许是安柠的祈祷起了作用,闻屹森总体情况平稳,并没有出现医生最坏预料中的各种突然状况。 闻屹森醒来,是在车祸发生的第五天。 这些天,安柠吃住都在医院。 最开始的两天,她被偷听到的对话吓到,总担心大哥会在她疏忽的时候,离开她。 她不敢睡、不敢挪步,寸步不离守着。 直到第三天医生宣布危险期度过,她才一下子松了神,近乎累昏过去,睡了一天一夜。 再醒来,安柠就把书房的学习阵地,转移到了病房里。 闻屹森醒来时,安柠刚好做完一套试卷。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本来是安柠复学的日子。 碍于现实,复学计划又往后拖了一个月。 沉重的眼皮总算可以睁开,困于黑暗的视网膜,在经历了无数次挣扎后,捕捉到了天光。 穿白裙子的少女,端坐在桌前,侧颜恬静。 为了方便照顾他,她一头海藻般柔顺的长发被挽成丸子头,几缕发丝落在颈边。 她身上,总有种苍白脆弱的美丽,可闻屹森知道,这仅仅是表象。 他的小姑娘,很坚强。 风吹不断、雨打不折,她有能力一个人面对困难与磋磨。 闻屹森其实早就恢复了意识,受制于破损的身体机能,他无法给予回应。 她说的话、周遭人的各种反应,他知晓得七七八八。 “柠柠……” 听到这声呼唤,安柠以为是错觉。 反应了几秒,猛地转过身去。 对上了大哥虚弱含笑的眼眸。 杏眼微微一颤,湿漉漉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过来。” 安柠听之任之,温驯地走过来。 步子缓慢,震惊是一部分原因,她也在克制,她太想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可这无疑会弄伤他。 “要哭了?”闻屹森虚弱弯唇。 这几天,安柠在人前假装坚强。 她不想给身边人添麻烦,他们已经够累了。 每一天,她只敢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被他点破,泪意无法再掩藏,安柠蹲坐在病床边。 闻屹森抬起手,指腹掠过她长软的睫毛,轻轻擦拭,“不哭。”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尽是湿意,安柠上气不接下气,“大哥,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了!” 又要? 他什么时候丢下过她? 闻屹森觉得,可能是上一次她被绑架,他替她挡枪,吓到了她。 他嗓音有些哑,但能听得出温柔。 “不是答应你了,只要你活下来,我就能活下来。” 安柠崩溃的情绪逐渐外放,“下次不准再这样!不准再牺牲自己!” 喋喋不休的‘训斥’,以此发泄她连日来的惊惧。 闻屹森很少被人命令着做些什么。 他性子狂嚣,从小就无法无天,真正掌权后才有所收敛。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闻屹森最厌恶的,就是旁人的强势。 可此时,他只觉得心喜。 看着那不停张合的樱唇,他墨眸下淌过一丝幽深暗炙。 他想吻她。 他不禁想起昏迷时听到的话。 小姑娘承诺他的,接受他,到底什么时候兑现呢? 闻屹森等了两天。 忙前忙后的小姑娘,顾念着他的伤情、他的休息时间,立下条条框框,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说的话。 陆城送来积压已久的文件,宽阔的病房,仅仅半天过去,就变成了拥挤的办公扬地。 安柠看着一波接一波的集团高层出入病房,烦扰得大哥不得安宁,心里渐渐不满。 在最后一波人离开后,她‘嘭’一声关上病房门,然后是‘咔哒’一下的落锁声。 闻屹森穿着病号服,额前覆着微乱的刘海,依旧不减他上位者的气势。 安柠仍然是有些敬畏的。 尤其当他似笑非笑看着她落锁的动作,“想管我?” 安柠呼吸一紧,心有片刻退意。 但想起自己的计划,心里下了某种决定。 “我想管。” 闻屹森似有些无奈,“以妹妹的身份?妹妹可是要听哥哥的——” “以闻太太的身份!” 微微拔高语调的宣告,轻而易举激起闻屹森心中的激昂与亢奋。 他心底里是澎湃汹涌的喜悦,外表却沉稳,甚至眼里没有笑意,只有认真和严肃。 他低声说:“柠柠,我不要你的报答,更不要你委屈自己。” 安柠摇头,“不是委屈,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虽然现在让她立刻爱上他、迷恋他,有些难,但她一定会尽快适应身份的转变。 她会做一个合格的另一半,满足他情感上的一切需要。 安柠看着大哥的眼睛,走到病床边。 膝盖压在柔软的床垫上,安柠一只小手落在闻屹森肩膀,慢慢往前倾身。 试探着靠近,唇珠印上男人的唇角。 闻屹森手掌霍然握紧,被单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心跳如擂鼓。 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 借以不光明的手段,成功逼得她靠近他。 车祸发生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义无反顾的扑向她,除了真的想要护她周全,也有赌的成分。 用他的命,逼她做出抉择。 他到底还是卑鄙的利用了她的善良和心软。 在男女感情上,她性子太过温吞。 不逼她一把,她能永远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兄妹关系。 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其实并不排斥他,她只是不敢迈出那一步。 而现在,他终于如愿。 小姑娘两只温热的小手,捧住他的脸颊,纤腰挺直,两片小巧莹润的唇瓣,含住他的薄唇。 第177章 吻 可她没有后退。 不仅没退,他在假模假样试探着想要推开她时,她霸道的勾住他的肩颈,笨拙的轻舔他的唇角。 天真、不带任何色情意味的触碰,纯洁如她,反而更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最重的欲望。 闻屹森再也无法隐忍,双臂扣住她的腰背、后脑,将她重重按在怀里。 安柠扑到他胸前,一惊,“大哥你的伤——” “不要紧!” 他迫不及待反客为主,舌尖顶入,瞬间掠夺全部呼吸。 盛气凌人,闭眸越吻越深,却始终不满足。 床边小桌被闻屹森挥开,上面的文件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安柠被他反压在床上,她下意识推拒他贴紧的胸膛。 闻屹森追着她偏移的唇,急促道:“不用管!” 这个深吻,他渴望了太久,想得浑身都发疼。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抬高,手指穿进长发,逼得她以一种迎合的姿势,不得不承受他的吮吻。 “嗯……嗯——” 安柠没想到男女之间的吻,会是这样的激烈。 她一呼一吸里尽是他的气息,无可自控的身体发软。 他力道极大,给她一种要把她嵌入床里的错觉,让她害怕。 闻屹森沉沦着,却也时刻留意着安柠的反应。 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拉高她接受他的阈值。 而当她终于不可忍受时,他微微起身,粗重的呼吸喷洒到她脸上。 他高挺性感的鼻尖蹭着她,“抱歉柠柠,我……” 安柠脸偏向一边,“没关系。” 小姑娘唇瓣微肿,脸颊红热,气喘吁吁。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羞赧,不好意思。 然而抗拒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迈出这一步,也没有她原以为的那么难。 她的反应,令闻屹森惊讶。 胸膛之下一片酸软,汹涌着狂喜与满足。 “柠柠亲过别人吗?” 她曾喜欢过周戎,周戎碰过她吗? 安柠回忆上一世,她和栾肃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人前装模作样的亲密,自然少不了。 拉手、拥抱、最过分不过是亲吻脸颊。 没人时,栾肃总会是一副为了她好的道貌岸然、克己复礼的样子。 告诉她,一切亲密要留在婚后。 他知道,她等不来婚后。 她摇头。 这无疑是天大的惊喜。 她说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 闻屹森悬着的、原本要破碎的心,瞬间焕发生机。 他捧着她的脸颊,又一次重重吻下。 安柠气还没顺过来,唇舌又被攻占,心有些微退意。 可听到大哥急不可耐的喘息,似乎得不到就很难受,她握紧双拳,放弃了所有抵抗。 原来,这才是真正渴望一个人的样子吗? 上辈子,栾肃连个吻都吝惜给她,她怎么就昏了头的信了他爱她呢?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 闻屹森有意收敛,怕吓到她,害她反悔。 但也没放开她,霸道圈着她腰,胸腹紧贴着她的后背,下颌垫在她头顶。 “大哥,你吻过别人么?” 安柠突然问。 闻屹森假寐的眸子睁开。 她关心? 闻屹森将她翻转过来,额头低着她的,轻轻蹭着,眼神始终追随着她。 “柠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安柠直直望着他。 他这么熟练,花名在外,肯定有过不少女人了。 “柠柠,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她推开他,“实话。” 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是在吃醋? 闻屹森忍不住轻笑,随即郑重其事说: “你是第一个。” 她是第一个让他发自灵魂深处极度想要占有、触碰的人。 闻屹森庆幸他年少轻狂时,没有因为无聊、无趣选择放纵、沉沦。 他在情感上,仍是干净的,配得上他纯洁无瑕的小姑娘。 “实话,我不骗你。” * 又在医院观察静养了一周,闻屹森才被安柠允许出院。 这期间,无论栾肃用怎样的方式方法,始终没有见到安柠。 他也没过过一天平静日子。 深夜。 已经连着三天没能入睡的栾肃,精神和身体都极度紧绷,岌岌可危。 他哆嗦着手,打开药瓶,取了平时两倍多的药量,胡乱吞入口中,就着凉水咽下。 药片苦涩,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滑入胃中。 栾肃脸色浮白,却只能依靠它们换得片刻安然。 他额上冷汗淋漓,神色痛苦,无助蜷缩着。 许久,才在沙发上找到些许睡意。 许是加重了药量的原因,精神得到舒缓,栾肃今晚做了个美梦。 舒颜轻手轻脚来到栾肃身边时,就见他在笑。 那笑容舒展、轻松,他睡得安然。 舒颜松了口气。 但没过多久,她脸色忽变。 他梦到了什么? 能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他一改平时的痛苦崩溃? 很快,栾肃低哑的呢喃就给了她答案。 安柠。 又是安柠! 狰狞的恨意,将女人完美无瑕漂亮的脸,浸染得面目全非。 “栾肃?栾肃你醒醒,你在做噩梦!” 她柔声唤醒他。 容不得栾肃和安柠在一起,哪怕是在梦里! 栾肃难得做了个让他留恋不舍的梦。 不同于之前安柠恨他、厌他、巴不得他去死的诅咒,今晚的她,很爱他。 这是栾肃从未见过的她,她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深深的眷念,和渴望靠近的小心翼翼。 梦里的他,似乎极其享受赛车到达速度巅峰时的刺激感,安柠就去学了。 从赛车上下来,拿了第一名的她朝他跑来。 没有闻屹森,没有别人,只有他。 她身边,眼里心里,都是他。 也只有在梦里,这些才会发生。 她希望他能夸夸她、吻吻她,羞涩怯懦的她张不开嘴,但眼神里,写满了对旁人的羡慕。 在他身边,她何至于卑微成这样? 栾肃热泪盈眶,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一刻也等不了,朝她伸出手,将她纳入怀中。 可刚触碰到她,一道刺耳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安柠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舒颜。 第178章 是慰藉,还是惩罚? “舒颜?” “你怎么在这?” 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指向数字1,现在是凌晨。 “我今晚总也睡不着,想到你,我总不放心你,所以就来看看。” 如愿将栾肃和梦里的安柠分开,舒颜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她装得一脸关心焦急,“我一来就发现你在做噩梦,满头都是汗,怎么也叫不醒,栾肃你梦见什么了?” “栾肃,你再继续这样不行的,你需要尽快去看医生,只靠吃药是没用的。” 栾肃避开舒颜擦汗的手。 对于这个毁了自己美梦的人,他没有好脸色。 毫不留情说:“我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舒颜,我们已经退婚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的冷淡,温情与绝情的转变切换得太快,舒颜心如刀绞。 “这件事是你单方面决定的,爷爷他们没有同意。” 栾肃头疼的厉害,厌烦不已,“没同意也公之于众了,舒颜,我们之间没可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出去!” 舒颜不肯离开,起身,装没听见朝厨房走去。 “栾肃,你晚上又没吃晚饭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又瘦了好多。” “吃不好也睡不好,这样下去你身体怎么吃得消?我看看厨房有什么食材,简单给你做点——” “舒颜!” 栾肃忍无可忍,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拉。 男人看着瘦削,可力气大得出奇,在他手底下,舒颜毫无抵抗之力。 她被拖着往外走,无论她怎样喊疼、怎样求他,他都冷着脸,毫无同情心软可言。 他只对安柠笑。 回想刚才他在梦中,她看到的,舒颜恨意涌动。 她从不知道,他还能做出那种表情,心疼与喜悦交织,卑微又热切。 他就那么爱安柠? 胳膊被撕扯得生疼,就在被赶出门的刹那,舒颜大喊: “栾肃!你弄清楚一件事,安柠她不喜欢你!” “就算你撇清和我的关系,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不关心你,更不在意你和谁在一起!” 话里的某些字词,像极了痛苦的开关。 触发的那一刻,引起灵魂痛到极致的震颤。 栾肃弯起唇角,眼中只剩偏执与疯狂,“那又怎样?我爱她就行了!” 舒颜:“这根本就不是你爱不爱她的事!” “你知不知道安柠她已经和闻屹森在一起了?” 栾肃忽的怔住。 舒颜趁机挣开他的手,退回客厅里。 “医院的人都知道,你最爱的安柠,主动爬了闻屹森的床!” “他们在病房里接吻、上床,整夜抱在一起!” “都说是闻屹森先喜欢的安柠,可谁知道是不是安柠先勾引得他?” “闻屹森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没经历过?他要什么没有?凭什么看得上安柠?” “连自己的哥哥都勾引,她不是恬不知耻又是什么?栾肃你和闻屹森你们都被安柠——” ‘啪!!’的一声狠辣的巴掌声,响彻空荡的客厅。 舒颜半边身子倒在地上。 深夜凌晨,地板凉得刺骨,她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暴戾的掌风来自于栾肃。 她左侧的脸整个麻了,栾肃根本没留一点情。 “你……打我?” 从没有人敢对她动手。 栾肃他是的一个! 她捂着脸,颤抖着抬头,眼里、呼吸里尽是怨怒! 可怒火与委屈,在和栾肃对视的瞬间,又被狠戾压下。 他没有任何的愧疚,挺拔的身影走到她面前,蹲下,大掌狠狠扼住她的脖子,杀气四溢。 “你终于藏不住了。” 她对安柠根本不是她描述的惺惺相惜的朋友,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她厌恶安柠。 舒颜胆战心惊,“不,不是!我只是替你抱不平,我只是心疼你!” “栾肃,我不想你被她欺骗……” 栾肃冷笑,“留着你的心疼关心别人去吧!” 他掐着她脖子轻而易举把人提起,丢出门外。 “舒颜,我警告你,不要再踏足栾家一步!” “收起你的小心思,你再敢对安柠做一点不好的事、说一句她的不好,我一定让你后悔认识过我!” 没有温度的眼神倾轧而下,舒颜相信,这番话栾肃说得出做得到。 她落荒而逃。 打着冷战上了车,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的脸。 恨意又一次攻占上风。 这一巴掌,她最起码三天没办法见人! 她跟在他身后半年多,处处为他着想,关心他、照顾他,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怎么能将她的爱和尊严丢在地上践踏! 爱恨交织,人总是盲目的,舒颜把一切都归结在安柠身上。 如果没有安柠,栾肃一定会像梦里那样爱上她,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宠爱! 都是因为安柠! 安柠必须死! 只有安柠死了,一切才能回归正轨! 上次车祸,是她命大。 再来一次,她不信她还能活! * 舒颜走后,御园里终于恢复安静。 丢失的睡意再也找不回来,梦里发生的事却依旧清晰。 不止这一次,过往每一次,栾肃都记得清楚。 每一个细节,她说得每一句话,神态语气…… 清晰到,让他怀疑这根本不是虚假的臆想,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郁气凝在胸腔里,憋得人难受至极。 栾肃回到卧室,摘去眼上的覆盖,湛蓝暴露在镜子中。 梦里的他,也是一双漆黑的眼眸。 他没将自己真实身份告知。 栾肃觉得,如今的他有些承受不起安柠的恨了。 如果她知道他是周戎,她还会这么对他吗? 他在梦里见过她毫无保留的热情、不急原则的退让,现实的冷漠,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今夜这一扬美梦,究竟是慰藉,还是惩罚? …… 闻屹森出院后,又休养了差不多一周就投入了工作。 安柠白天学习之余,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研究中医、食疗。 有人马虎粗心,她总要想办法弥补才是。 闻屹森忙完回到家,晚餐已经在等他。 第179章 永远无需仰视 在安柠出现之前,闻屹森从没想过他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他心驰神往,期待着工作的结束,冰冷的办公室,他一刻也待不住。 出自安柠之手的餐食,他总也吃不腻。 看着自己忙了一下午的成果,被大哥大口吃下,安柠心有满足的成就感。 饭后。 担心大哥吃多了积食。 她提议:“一会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初秋,傍晚七点多,天还不算太暗。 外面微风不燥,专属于秋季的花开得正好,这些天,几乎每天饭后,两人都会到花园里走几圈。 手拉着手,面朝夕阳。 但今天,闻屹森有了别的打算。 “今天换个别的地方。” 不多时。 安柠眼睛上缠着丝巾,被闻屹森带去了三楼。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 闻屹森牵着她的手,引领着她往前走,“马上到了,一会你就知道了,跨步,小心台阶。” 总算到了目的地。 “准备好了吗?我要摘下丝巾了。” 安柠早就准备好了。 丝巾取下,一架崭新的钢琴映入眼中。 安柠懵了几秒,“这是什么时候……” “昨天。” 前些天,他见她在平板电脑上看钢琴表演的视频,猜测她可能是感兴趣。 她感兴趣,他就让她拥有。 如今看她惊喜的反应,目不转睛,他这礼物想必是送对的。 安柠确实很开心,最近也确实有练琴的计划。 自从决定留在大哥身边,她就有了重新武装自己的计划。 比之前更详细,要求更严苛。 从前,她自己丢人不打紧,但从今往后,她的言行形象关乎大哥,必须凡事做到完美。 “要不要现在试试?” 安柠点头。 “会弹吗?” 闻屹森在她身后弯下腰,沉稳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低音惹得安柠耳热。 弹钢琴,安柠是会的。 不仅钢琴,小提琴、琵琶、古筝……其他一些常见的乐器也略通一二。 乐理是前世她作为栾肃未婚妻必须掌握的。 但这一世的她,还没来得及接触,还不该会。 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生疏。 “会一点,我看过几节网上的教学视频。” 闻屹森从背后握住她的两只手,“会多少都没关系,大哥教你。” 不止是弹琴,他所精通的一切,他都会毫无保留的教给她。 他的小姑娘总是缺乏自信,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于她自认为的不足。 她其实很优秀,只是缺少机会。 从今往后,他会一点一点帮她补足。 一开始,闻屹森确确实实是想认真教安柠弹琴。 他占据身高上的优势,即便是在她身后教她,也绅士得没有触碰到她。 可他低估了安柠对他的影响和诱惑力。 蓬松柔软的长发攀上他衬衫的扣子,一如欲望毫无征兆缠上他的心。 少女的肩颈细弱而柔美,甜香钻入鼻腔。 弹完一曲后,安柠想自己试一遍。 闻屹森同意了,退到她身后。 倚着墙,凝视着她。 一曲终了。 闻屹森为她鼓掌,“不难的,对吗?” 安柠点头,“嗯,但还是需要多练习。” “是啊,多练习。” 闻屹森走到她身后,“任何事都需要多练习……”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下颌垫在她左侧的肩膀上。 安柠脉搏飞涨,在她刚才弹琴时,她就已经察觉了大哥的不寻常。 他看她时热烈的眼神的不加掩饰,她料定了他会吻她。 这没什么,安柠也勉强能接受。 自从她在医院吻过他之后,两人的亲密就成了日常。 每天早晨出门前,他都会跟她索要早安吻。 只是她没想到,大哥会把她抱在钢琴上。 忽然压下的重音,高低错落发出混鸣,像强行撞破的欲望的前奏,令人心惊。 安柠下意识想起身,闻屹森覆了上来,身体再一次重重落下。 重鸣声让人浑身发紧。 “大哥……” “什么都要多练习才会有长进,柠柠说对吗?” 安柠愕然睁大双眼,脸上滚烫。 他在嫌弃她吻技差劲吗? 她推他,挣扎着想从钢琴上下去。 可也因为挣扎,按下的琴键的次数更多了。 闻屹森愉悦微笑,并不觉得琴音刺耳,在她耳边询问: “柠柠知道接下来要练习什么吗?” 安柠极其难为情,她不敢再动,生怕乱七八糟的声音,引来佣人。 这简直羞耻度爆表。 她哀求地看着他,“大哥……” 闻屹森环住她的腰,将她放在顶盖上,“这样就不会吵了。” 是吵不吵的问题吗? 他在这吻她,以后她都没办法直视钢琴了! “在别处练习也是一样的。” 她不知自己羞涩的表情,有多诱人。 “是差不多,但这里更特别不是吗?” 哪里特别? 特别羞人吗? “柠柠不觉得,这钢琴的高度刚刚好吗?” “腰再挺一点……” 他滚烫的手掌抚上纤细的后腰,安柠一颤,本能的向前倾身,贴紧他。 他满意笑道:“对,就是这样,直视我的眼睛。” 男人的眼里永远荡漾着炙热的爱意,安柠在他深邃的双瞳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存在。 紧张消减了些许,沉迷与日俱增。 闻屹森郑重其事说:“柠柠,在我身边,你永远无需仰视。” 安柠头昏脑涨,不等说什么,吻便落了下来。 身子一抖,下意识闭上眼睛。 唇瓣被他吮住,初时轻缓、温柔,诱惑她张开嘴。 这是安柠喜欢的节奏,和风细雨,不疾不徐。 但得逞后就暴露了本性。 安柠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口,她推不开他,反而被越缠越紧,后仰的娇躯被他有力的手臂圈住,薄唇追着她深吻。 她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感受到他的脉动、呼吸、脖颈间加速流淌的血液…… 唇瓣分开时,安柠被吻得迷迷糊糊。 闻屹森同样气息不稳,他仍然不曾餍足。 小打小闹,纾解不了长久积压的渴念。 他太想拉她一起沉沦在欲海,一起度过深夜迎来黎明。 第180章 周戎是否有资格爱她? 以前,他幻想安柠不抗拒他的感情,得到了她拥抱和亲吻,如今又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可时机还不到。 如今的安柠,只会被动的承受。 他要她主动。 要她亲口说想她要他。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她想离开他的可能。 吻过于激烈,安柠埋头在大哥肩膀,很久才平复过来。 抬头,有东西塞了进了手心。 “这是什么?” 唇瓣氤氲着艳色的何止安柠。 大哥的薄唇同样红得不像话。 冷峻持重不再,糜乱又惑人。 是她把大哥吻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这,安柠血液集中在面上,耳根烧成一片,不敢看他。 闻屹森很满意安柠的羞涩,没忍住又吻了吻她的唇角。 “工资卡,还有家里的钥匙。” 给钥匙有点多余,家里的门,他早已经将她的指纹等生物信息录入,她去哪都畅通无阻。 他名下的房产也在准备过户事宜。 他会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闻家女主人,而非一句空话。 可总是需要点实物的证明。 拿着这两样东西,安柠有些哭笑不得。 大哥他原来也有工资卡这种东西吗? 居然还有钥匙。 她从没想过要掌握大哥的一切。 潜意识里,她对大哥没有那么强烈直接的占有欲。 他给,她就接受。 她有的,他尽可以索取。 比起他属于她,她更倾向于她是属于他的,是他的所有物、一部分。 潜意识里,在这段从属关系中,她是属于下位的。 闻屹森知道安柠在想什么,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只有心疼。 他的小姑娘,从前必定受尽了委屈和打压。 “柠柠,大哥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安柠点头。 “那接下来我说的话,我希望你能记在心里。” “嗯,你说。” 是要叮嘱她收好钥匙和银行卡么? 还是要交代打理他财产的注意事项? 安柠做好了不能完全听懂,事后再找专人请教的准备。 可谁知,听到的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虔诚且郑重说道:“柠柠,你很好。” “对于你的过去,我或许无力再去探究全部,命运没有给我陪你长大的机会,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或许,有人说过你不好,或许他们嘲讽过你,这并不中肯,甚至带着恶意,是刻意中伤。” “你很好,并不是谁的附属品,即便将来我们结婚了,你也不会被冠以我的姓氏,你有资格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始料未及的话,安柠忽然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声音,急急从心脏,奔往身体各处。 或许血液运载的,不止是维持机体的养分,更有悄然生发的爱念。 “柠柠,你自认为的不足,仅仅是缺少坚定的目标和大量练习的结果。” “弱小只是暂时,终有一日,你会强大无畏。” “在这之前,你可以仗我的势,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索要帮助的要求,比起聪慧和睿智,锲而不舍的坚持和恒心,更难能可贵。” “而这颗恒心,你一直拥有。” “想想你来到闻家之后做的事,考入最优班、帮助阿炀、校庆表演上的舞蹈……从始至终,你靠得都是自己的努力不是吗?” 心跳不知不觉中,漏掉了几拍。 握紧的双手,掌心散发着丝丝热意。 这一晚,安柠出奇的睡得很踏实。 过往的担忧,在这一夜,慢慢消散。 安柠这边,人生历程往前迈进了一大步,栾肃却似乎,还困在过去。 安柠复学的日期,经历重重挫折,总算是敲定了。 开学前的周末,安柠约了林可艺去看脱口秀表演。 两人都很喜欢的脱口秀演员,在京城巡演,机会难得。 结束后分开,林可艺还要回电视台忙工作,安柠一个人开着车,在出地下车库时,遇见了栾肃。 ‘偶遇’的次数多了,再见栾肃,安柠并没感到多惊讶。 甚至于在被拦下无法离开后,还能心平气和的主动打招呼。 “又在等我?” “柠柠……” 栾肃没料到安柠会好好跟他说话,一时语塞,不可置信,委屈和酸涩几乎要将他淹没。 秋日的午后,平和而安宁。 她面朝阳光,金灿灿的浮光洒在她脸上,静静看着他。 栾肃微微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并不想阴魂不散的突然出现,吓到她。 可闻屹森防他防得太紧,他没办法见到她,只能盯紧林可艺,见缝插针伺机而动。 得到了大哥毫无条件的爱和安全感的滋养,安柠整个人变得柔和许多。 很多观念上的尖锐被她摒弃,她看栾肃也没那么多的敌意,看待问题也更冷静、理智。 上一世的栾肃,和这一世的栾肃,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些伤害,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 心静了,安柠也因此看到了栾肃的脆弱。 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他瘦了许多,面容疲惫,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要倒。 他脸上的讨好明显,加之虚弱,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 安柠难得收起了抗拒,“找我什么事?” 车子就在旁边,栾肃从副驾拿来一束花。 是一束用粉色丝带裹缠漂亮的铃兰。 安柠平和的态度,是栾肃来之前,没有预料到的,这让他生出一种幻想,她会接受他的花。 他终于有了机会,心平气和和她交流! 可花刚递出去,转手就重重跌落在地。 不是失手没拿住,她是故意的。 栾肃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如不久前拍卖会上,他送她的珍珠首饰,没有摆脱进垃圾桶的命运。 她接受了,她的东西,随便怎么处理,是她的自由。 栾肃自嘲一笑。 还好他料到她不会接受,提前准备了第二束、第三束。 可每一束,都没能改变被抛弃的结局。 栾肃感觉呼吸都是苦涩的。 曾经她说过很喜欢的花,被她弃如敝履。 她不是告诉他,如果将来某天他惹她生气,就送她铃兰,不用说对不起,她自然就会明白,原谅他。 难道只是开玩笑? 他在试探着告诉她他真实的身份。 如果栾肃被她厌恶,那么周戎呢? 第181章 想把她关起来 安柠并非不喜欢铃兰了,也并没有忘记曾经和周戎的约定。 正因为记得,她更不容许栾肃玷污。 面对栾肃,不再尖锐抗拒、口出恶言,不代表心里的怨念全部消除。 如果可以,安柠希望栾肃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他总有本事让她的淡定破功。 栾肃的穿着,像极了周戎。 她不止一次看着他的背影,体会到熟悉的感觉。 这是巧合?还是蓄意模仿? 他去查过周戎吗? 只要一想到栾肃去打扰过周戎,安柠就心生暗火。 “栾肃,有事说事,不要搞乱七八糟的把戏,我不接受你的追求,也不会爱你。” 又是这一句。 栾肃脸色灰白。 大概,他真的对她不重要吧,无论是周戎,还是栾肃。 现在的她,心里只有闻屹森。 栾肃总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安柠得知闻屹森喜欢她时的错愕,他看得清楚分明,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改变心意喜欢上闻屹森了? 如果喜欢,早就喜欢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他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测,带着想要解救她于水火的急迫,他拉住她。 “柠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闻家人威胁你?” “闻屹森他用救命之恩挟恩图报是不是?他逼你委身于他,你是被迫的是不是?” “你别怕,我会帮你,我带你走!” 安柠不知道栾肃突然间发什么疯,他在激动什么?又在乱说什么胡话? 什么挟恩图报? 他又凭什么觉得他有资格带她走? “放手!” “柠柠,你不用担心闻屹森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躲过闻家的搜寻,我会还你自由!” “我放你放手!” 拉扯间,栾肃看到了安柠脖子上的红痕。 暴露在空气里,白嫩嫩的肌肤,更显得那点点红色刺眼。 这个季节,不会再有这么厉害的蚊子,只可能是人为。 那是吻痕。 心脏被穿透般骤然刺痛。 栾肃直直的眼神落在她脖子上,安柠下意识触摸,想起了昨夜睡前,她和大哥的亲密。 她恼羞成怒,“你放开!”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如果还是从前那些废话,那你不用浪费时间!” 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转身就走。 安柠懊恼极了,她就不该下车和他浪费时间! 就该一脚油门撞过去! 栾肃却是又一次抓住她的手,“别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安柠挣脱不开,他阴沉着脸,像是疯了。 恐惧卷土重来。 “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你不喜欢他!” “是闻屹森强迫你是不是?!” 她怎么能接受闻屹森? 她不是一直把闻屹森当哥哥吗? 安柠真的厌烦极了栾肃质问她的口吻,他凭什么管她? “我是自愿的!” “大哥他从没强迫我,他尊重我,爱护我,做任何事考虑的出发点都在我!” “反倒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我说的话、我一而再的警告你滚远一点,你从没放在心上!” “因为我爱你!” 因为她总不接受、总是厌他恨他,他才不得已变成了个疯子! “柠柠,你相信我,闻屹森不会对你是真心的,他只是贪恋你的干净、单纯,你知道他曾经都做过些什么吗?” “你知道外人为什么都怕他吗?” “他做的那些残忍的事,你根本就不清楚!” “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 “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因为他是周戎,是她将他从黑暗中带回光明的世界,他把她视为唯一信奉的神明,只有他不会有伤害她的念头! 栾肃眼神癫狂,完全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 安柠意识到她不能和他硬碰硬,体力上,她总是弱势的那一方。 她强装淡定,“栾肃,你冷静一点!” 栾肃根本听不进去安抚,“你不相信是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安柠一只手被他钳制着,手腕关节因着不停想要逃离扭动得生疼。 可还是没办法挣脱。 只能被迫眼睁睁看着栾肃撕扯开衬衫的扣子,暴露血淋淋的胸膛。 “啊——” 安柠尖叫一声。 他心脏的位置,赫然描绘着她的脸。 她的名字也镌刻在他胸口! 安柠浑身都在颤抖,脸白如纸。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栾肃却把这当成一种标志,昭告所有人,他是属于她的! 这是他昨晚苦熬一整夜的成果,期待安柠见了能有所动容。 “刺青的药水加了特殊的成分,会随着时间不断往里渗入,肌肉、骨骼……永不褪色!” “哪怕我死了,将来只剩一具枯骨,看到的人也会知道,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 刺青的药水,有个极浪漫的名字。 昨夜下针时,刺青师一再赞叹他行为的浪漫,声称安柠一定会被感动。 安柠一点也不觉得浪漫,只觉得栾肃不正常。 今天刚见他,她还觉得他无辜,毕竟他没做前世伤害她的事。 可原来,他还是他。 他爱一个人,就把那人视作唯一、珍宝,任何人都不能忤逆,只能顺从。 只不过前世这个人是舒颜,而这一世换成了她。 他爱她们吗? 或许爱,但他更爱自己。 他从来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从没想过被他爱的、不被他爱的人,究竟是何感受! 否则,他不会为了保护舒颜,利用她、杀了她。 也不会因为她,抛弃舒颜,毁坏两家利益! 想到从今往后,自己的名字、容颜要一辈子刻在栾肃身上,安柠心底里爆发出强烈的恨与恶心。 手抬起,狠狠落在他脸上。 被抓住的手随即挣脱,“你真的疯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被打的地方很痛,可再痛,也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预料之中,她被吓到了。 曾经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柔和,他最爱的那双眸子,如今里面盛着面容扭曲的他。 栾肃没再追出去。 垂着头,低低笑出声。 厌恶他吧。 有时候恨比爱更深刻,更不容易忘却。 能被她恨,也是好的。 这样他把她关起来时,她也不至于一点反应也不给他。 第182章 戒指 身边所有人都说他精神出了问题,因为他总把没有发生的事,说成是现实。 那都与安柠有关。 她怎样爱过他,为他做了什么……他心疼梦里小心翼翼的她,也恨梦里冷漠无动于衷的自己。 梦里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 那些他求而不得的感情,被梦里的他践踏,他焦急、愤恨,恨不能杀了那个冷漠的男人。 却无能为力。 梦醒后,痛苦仍在。 他不得不面对安柠不爱他的现实,避他如蛇蝎,根本不爱他。 他们地位颠转,苦苦追寻的成了他。 他其实不介意追求她的困苦,他无法接受的,是她的变心。 她明明那么爱他,怎么能背叛他,去爱另一个男人? 醒来后,除了家庭医生,舒颜也在。 她以女主人的姿态,发号施令,忙前忙后。 栾肃懒得再去驱赶。 再过不久,他就要带安柠离开,与这些人隔绝,与这个世界隔绝,只有他和她。 海岛的修建,马上就要完工了。 上面有安柠喜欢的一切,她见了一定会开心。 幻想着两人在海岛上厮守的画面,栾肃头疼得到了缓解。 他满怀向往的笑,表情的变化,都被舒颜看到了。 栾肃更不知道,他的一切动向,舒颜都一清二楚。 最开始得知海岛存在,是在大概两三个月前。 那时,舒颜还沉浸在被爱的假想中,以为海岛是栾肃送她的礼物。 因为在梦里,这座岛确实是属于她的。 他们在上面举办了婚礼,全球转播,她的经历备受艳羡,虚荣心极大程度得到了满足。 那幢白塔庄园,是他们的爱巢,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在那里诞生。 垂垂老矣,他们仍然相爱,牵手在沙滩上看夕阳。 可最近,她发现好多东西变了。 白塔并没有被修建,反倒是地下工事一直在进行。 她最喜欢的牡丹并没有被栽种,有的只是铃兰和四季绣球成片如花海。 这些为了谁而存在,再直白不过。 她所期待的一切,都变成了安柠的! 她期待、幻想的所有事,都成了个注定要落空的梦! 舒颜怎么能接受? 那本该成为他们的家的海岛上,栾肃修建的诸多建筑,碉堡、掩体、铁丝网……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军备设施。 栾家确实在军火生意上有所涉猎,但只有舒颜知道,他要把安柠囚禁在这! 求爱不成,他就强取豪夺,他居然疯到这种地步! * 十一假期一过,安柠正式复学了。 最初两天,是复学考试。 安柠准备得充分,应考不是问题。 答完试卷收笔那刻,安柠总算是体会到了大哥口中,恒心的重要。 她其实根本不必拘泥于自己愚笨与否这件事。 她所有的技能,跳舞、赛车、乐器……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不偷不抢, 是大哥,帮她捡起来掉落一地的自信。 又是一年桂花开的季节。 吃完晚饭,安柠拉着大哥到院子里收集桂花。 她说:“这一些,一会拿去煮茶。” “这一些,晾几天,给你做桂花饼。” “这一部分,放在太阳下晒干,泡桂花酒,等二哥年底回家,咱们一起喝。” 两人感情渐入佳境,最高兴的莫过于闻之炀了。 他带着秘密被驱逐隔离在国外,有家不能回,这两年别提有多痛苦了。 尽管他并不满大哥得逞,但见安柠是发自真心接受,闻之炀也替她高兴。 如果安柠注定要嫁人,不如就嫁自己家的。 比起大哥,外面的男人,他更不放心。 安柠和大哥收集桂花到月上中天。 中秋节刚过,月光澄明如水,夜色极美。 晚风凉爽,伴着桂花香,走在夜里,是种享受。 安柠还不想这么快回到屋里,闻屹森干脆陪她一起,往小喷泉那走。 喷泉四周有一圈石栏。 安柠玩心大起,站了上去。 大哥真的很高,踩在石栏上,她才勉勉强强和他一般高。 安柠踮起脚,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扬起下巴,“现在我比你高了!” 闻屹森抬眸看着她,含笑的眸子里,荡漾的不止是月色,还有她,美极了。 “要走一圈吗?” 安柠正有此意,“要!” 闻屹森勾起唇角,手递给她,“扶着,小心摔倒。” 为了方便收集桂花,大哥挽起了袖子,腕表在月下仿佛镀了一层银辉。 她想起曾经那块他随手摘给她玩的腕表,好似不怎么贵重,但其实是他母亲生前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谁都碰不得,连二哥都只能看看。 很早很早之前,大哥他就把珍视的东西,跟她分享了。 安柠顿了几秒,把手放在他手心。 他握紧那刻,安柠摇晃的身形一下子稳了。 那颗总担心会摔倒受伤的心,安定扎了根。 安全感充盈在心间,好似一片沃土,滋养出茁壮盛放的花。 安柠心口微热,心脏跳动的频率告诉她,她好像……有点喜欢大哥了。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有了思念。 在校课余时间,安柠总会不经意想到大哥,想他在做什么,是否有在思念她…… 收到大哥的信息,她会感到一阵阵甜蜜,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端。 这天,安柠听后座的同学讨论给男朋友送生日礼,心思一动,她或许……也可以尝试给大哥送些礼物。 大哥应该会很开心吧? 安柠是行动派,有了想法立刻付诸行动。 两人交往以来的第一份礼物,安柠不想送得太草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买些什么。 因为是惊喜,安柠瞒着大哥,一个人悄悄来到商扬。 头一趟,安柠无功而返。 大哥什么都不缺,吃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顶奢,由专人负责,查漏补缺。 这让她有些苦恼,感觉送什么都多余。 第二趟仍然如此。 直到第三趟,她偶然抬头,看到商厦门前的大屏广告。 戒指! 她可以送大哥一枚戒指! 虽然有些直白了,但这恰恰可以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告诉他,她开始有些喜欢他了。 安柠很是期待的走进珠宝工作室。 第183章 不该那么仁慈 侦探的镜头下,她每一天都轻松又自在。 视频里、照片里,几乎全是她的笑容。 她背着书包,认真听讲,眼里是对知识和未来的渴望。 她捧着向日葵,生机勃勃,迈着碎步在院子里奔跑。 她荡着秋千,双手做着喇叭状,笑着呼喊她的小猫、小狗…… 明眸皓齿,鲜活生动,她无忧无虑到,让他不忍心毁了她现在的生活。 就这样让她一直快乐下去,一直被他看着,好像也不错。 可偏偏,她去了那间工作室,找设计师定制了戒指。 这宛如晴天霹雳。 情侣戒指。 得知这个消息,栾肃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难以喘息。 他不停的反问自己,她要戒指干什么? 他们难道要订婚了吗? 从安柠的表现来看,她是真心期待将戒指送出去的,她跟设计师沟通了很久,提了不少意见,很多细节她都要求面面俱到。 她很在意。 她爱上闻屹森了? 她就那么想嫁给闻屹森吗?! 心底里仅剩的仁慈和宽容,忽遭疾风骤雨般全部被摧毁。 干咽下腥苦的药片,栾肃‘嗤嗤’低笑,湛蓝的眼眸里血色浓重。 他不该浪费这么多时间的。 * 这晚,安柠和珠宝工作室的设计师做完最后的细节沟通,敲定了戒指的款式。 设计师三日内出稿,这期间,她要负责提供大哥手指粗细的数据信息。 这一下难住了安柠。 因为是惊喜,所以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她拉着他的手测量,不就暴露了吗? 安柠思来想去,决定把大哥留在她的房间里,等他睡着,偷偷进行。 两人感情渐入佳境,亲吻、抚摸……两人的亲密,安柠都能渐渐从中体会到享受的滋味。 好几次,安柠被拨弄得情潮涌动,差点把持不住。 但大哥总能在最后关头刹住,他答应了不会逼她,就说到做到。 最后一步,安柠始终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不至于说为了量下手指尺寸,就色诱献身,引诱大哥留下。 但这确实要在大哥睡着后进行。 安柠很快有了主意。 傍晚,吃了晚饭,闻屹森照旧想拉着安柠散步消食。 安柠反问:“大哥,你今晚还要开视频会议吗?” 闻家的产业遍布全球,时差原因,他有时会在半夜召开集团国际会议。 “怎么?柠柠有事?” 安柠眨着眼睛,“有部电影想让你陪我一起看。” 小姑娘提出的要求,闻屹森自然不会拒绝。 “看什么?” 恐怖片,安柠心说。 “一部很有意思的的影片,最近刚上的。” 闻屹森点头,“可以。” “大哥,会不会打扰到你啊,如果忙的话,明天再看也行。” 她要的不是三两个小时,她必须确保大哥今晚没事情做,能安下心在她房间里睡着才行。 “放心吧,今晚没什么要紧事,现在去看?” 安柠:“再等一会吧,我先去准备一些爆米花,再榨点果汁。” 最好拖得晚一些,她睡着才更合理。 小姑娘最近饭量不小,闻屹森也有意把她养得胖一些,主动去了厨房。 “我来。” 大哥在厨房准备吃的,安柠趁这时间,把房间的投影仪准备好,影片暂停在开始镜头那瞬。 线圈被安柠藏在抱枕下,待会大哥睡着,她抬手就能摸到。 准备好吃的喝的,闻屹森端着走进安柠的房间。 看到那阴森森恐怖的镜头画面,闻屹森稍感意外。 “怎么想起来看这种片子了?” 不看恐怖片,怎么缠在他身边,怎么假装睡着留下他? 安柠就是有这种自信,只要她在他怀里睡着,紧紧搂着他,他就不会离开。 “和二哥打赌输了。”她搪塞。 安柠做事只管往二哥身上推,不管她干什么,二哥都能替她兜底。 二哥有事同样也会往她身上推。 两人互相给对方打掩护,已经成了一种默契。 重活一世,安柠不仅收获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更是有了二哥这样亦兄亦友的好搭档,无论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互相为对方两肋插刀。 弟弟妹妹打打闹闹,闻屹森向来不多过问。 他放下托盘,在沙发坐好,抬起一只手臂,“过来。” 安柠喜滋滋跑过去,藏着窃喜,憋笑憋到嘴角发酸。 安柠拿着遥控器,按下开始键。 她依偎大哥肩膀上,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问:“大哥,你会害怕吗?” “当然怕。” 闻屹森煞有介事的回答,吻了吻小姑娘的额角。 “啊?大哥你怕鬼啊?” 那会不会吓到他? 她还以为大哥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呢? 闻屹森总想逗小姑娘玩,“怕啊,柠柠怕不怕?” 安柠硬着头皮,生怕自己也说害怕,大哥会提出换片子。 “不,不怕。” 刚说完,影片地下室里就蹿出一个狰狞的鬼脸。 安柠吓得‘嗷’一声埋头在大哥胸前。 为什么没有高能预警! “柠柠?” 安柠后知后觉,尴尬得为自己找理由,“那什么,我真不怕,刚才那是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会就不这样了。” 闻屹森哪能看不出小姑娘有别的目的呢? 他笑着,用有些依赖的语气说:“柠柠这么勇敢,可要保护好大哥啊,待会别只顾着捂自己的眼睛。” 安柠汗颜,“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可接下去一路高能刺激,安柠尖叫不断,薄薄一层棉质睡衣被冷汗打湿。 反观嚷嚷着需要保护的男人,淡定得面不改色,搂着她的腰,还有心情时不时给她投喂爆米花。 这哪里是他说的害怕? “大哥?你不害怕?” 闻屹森轻抚着小姑娘的长发。 怕什么呢? 他本性里有对刺激的向往,在他还未成年相对没那么自由的时候,为了寻找感官的冲击,世界上出名的恐怖片,就已经几乎被他看了个遍。 而这只是相对较弱的一种方式,发展至今,他看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心如止水。 第184章 掳走 而且温香软玉在怀,他还有什么心思看电影? 小姑娘情感上的变化,闻屹森早就感觉到了,她想玩什么,他都奉陪。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闭上眼睛假寐时,睡着的小姑娘会再爬起来。 紧张兮兮捧着他的手,绕上线圈。 她嘴里念念有词。 当他意识到她是在测量他手指的围度,随之而来的猜想,惊讶与亢奋,差点让他的演技破功。 她要送他戒指?! 闻屹森努力压着唇角。 他想,或许是时候开始准备他们的婚礼了。 * 由于安柠加了钱,戒指在定版后的一周,就能拿到。 取戒指这天,安柠特地避开周末,选了个大哥比较忙的日子,悄悄一个人来到工作室所在的大厦。 她满心期待,总也控制不住设想,她该在怎样情境下、以什么理由送出去呢? 大哥的生日还早,接下来一两个月又没有特殊的节日…… 想着想着,安柠突然回神,电梯怎么还不下来? 看了眼腕表,十点三十五分。 再看,几分钟已经过去,电梯还没下来。 午饭,安柠约了大哥一起,她不敢耽搁,怕迟到了被大哥盘问,泄露了惊喜。 想到工作室就在六楼,安柠决定爬上去。 推开步梯的门,入目一片黑暗。 莫名的,安柠心一紧,有些不敢往里踏步的抗拒,像是有危险潜伏在深处。 但想到时间不多了,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啪、啪——’ 安柠试着拍手唤醒声控灯。 只有二楼的灯亮了,微光勉强照亮台阶。 安柠越发得感到紧张,步速下意识加快。 到了四楼,声控灯的微弱光亮已经无法覆盖,安柠只能摸黑往前走。 ‘扑通’一声,不知什么重物掉落,有个人影隐匿在黑暗深处。 “谁!” “谁在那!” 安柠只看到一点猩红,清晰的脚步声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烟味,向她逼近。 “柠柠……” 安柠悚然一惊,栾肃?! 想跑,但已经迟了。 …… 再醒来,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后。 脑子昏昏沉沉,一动,额角疼得像是要裂开。 陌生的环境,回想起最后的记忆片段,安柠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忽的坐起来,本能的去摸索手腕。 没有。 空的! 安柠浑身发冷,伸出手在床上摸寻。 “在找什么?” 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辨不明东南西北,半合的百叶窗遮挡了外面世界大部分的光线,只露出一条条令人心悸森冷的深蓝。 男人不知在窗边坐了多久,安柠闻声扭头,就见他正幽幽注视着她,如饿狼盯紧了猎物,一瞬间毛骨悚然。 “栾肃?!” 安柠没想到栾肃会这么胆大包天,青天白日把她绑到这里。 “你想干什么?这是哪里?!” 栾肃答非所问,“刚刚,你是在找手表吗?” 鬼魅一般的手轻抬,似乎好心为她指引答案。 鱼缸里,有斑斓漂亮的热带鱼在游来游去,底部的人造浅滩,七零八落散落着或眼熟、或陌生的金属零件。 安柠瞳孔一缩。 “上次在山里,闻屹森抢先一步找到你,就是凭的它吧。” 栾肃缓缓起身,来到床边。 安柠吓得往后缩,裹紧被子,捂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栾肃笑她天真,他真想对她做点什么,她就是套上钢制盔甲,他也有办法把她剥得一干二净。 “柠柠,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可以是第一个救下你的人。” “可你偏心,你只能看到闻屹森,一丝一毫的眼神都不舍得分给我……我好伤心啊。” 安柠攥着被子,指尖泛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没有好好跟你说话吗?” 他现在心情好极了,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舒服,神清气爽。 果然,她就是解救他的良药。 “你别怕,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 “我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不被外人打扰,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 “刚好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了解我,重新认识我。” 安柠愤愤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人没有一点兴趣!栾肃,你放我回去!”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她又在哪? 大哥找不到她一定急坏了! 捕捉到她脸上的急切,栾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他膝行上了床,眼神偏执,固执地只坚持自己的想法,自说自话: “柠柠,这里没有人能再威胁你,你尽可以做你自己,不必背负恩情,这里没人让你报答,你不必再装得去爱你不爱的人。” 安柠火大,“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没被任何人强迫!” “和大哥在一起,是我自愿的,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他,没人逼我!” 安柠真的烦透了栾肃。 无论是不爱他,还是她没被强迫的事,她总要反反复复解释许多遍。 他总不信。 一如现在。 “你胡说!” 栾肃情绪激动,大掌一把包裹住她尖尖的下巴,掐住她的脸颊。 “你不爱他!” “柠柠,你爱的人是我啊,你爱的是我!” “你是不是忘了你都为我做过什么?” 安柠用力想要挥开他的手,她为他做过什么了? “柠柠,你好想想,你仔细想想,你爱的人不是闻屹森!” 栾肃的话,安柠一句也听不懂。 正当她想追问,栾肃突然放开她。 “抱歉,我说话太大声了,吓到你了对吗?” “你别怕。” 他笑容讨好,“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你睡了这么久,该饿了吧?” “我给你准备了吃的,你收拾收拾,我去楼下等你。” 安柠没动。 栾肃快步走到房门口,又毫无征兆停下来。 回头见安柠仍然保持着防备的姿势、目光警惕,他低笑了声。 “怎么了柠柠?傻坐着干什么?” “你是在等我亲自‘照顾’你吗?” 第185章 囚禁 安柠不敢再迟疑,“我自己来!” 房门关闭。 栾肃走后,安柠立刻下床。 第一件事就是将门反锁。 在他人屋檐下,这一举动无异于蚍蜉撼树,但能防一刻是一刻。 安柠低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 原先的衣服不翼而飞,手链被摘下来,连头上的发卡也不见了。 落地穿衣镜里,除了这张熟悉的脸,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心里沉闷不已,她握紧双拳,走到窗边,掀起百叶帘。 外面都是树,重重叠叠,望不到边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是傍晚,她看到了月亮。 她昏睡了大半天吗? 半天的时间,最远能跑多远呢? 这无法推测。 坐车和坐飞机,速度天壤之别,她现在身处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 栾肃早先埋伏在步梯楼道里,很明确是在专门等她,他计划今天的绑架,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逃离呢? 安柠烦躁又不安,她真怕栾肃会对她做些过分的事。 他本性里的极端,上辈子,她就领教过了。 “我身上的衣服……” 磨磨蹭蹭,安柠最终还是被栾肃抓到了餐厅里。 饭桌上,所有的饭菜都是安柠爱吃的。 栾肃给安柠盛了一碗红豆粥,放到她面前,“是我给你换的,这里除了你和我,没有别人。” 餐具,是栾肃精挑细选的,她喜欢的桃夭粉。 安柠根本无心留意这些细节,她脸色像是吃了苦瓜,一阵青一阵白。 栾肃递给她一把勺子,“有了人,你免不了要套话、耍小心思,柠柠,你太聪明了,我不得不防。” “没人你也能少折腾会,省省力气不好吗?” 他说得无奈,“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能把你照顾好,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一丁点委屈。” 看见他就是她最大的委屈!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是给你换了衣服,但我没做其他事。” “我跟你保证过了,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我不会碰你,你的人身安全,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想要侵犯你、占有你,我只希望你能静下心来,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想得到你,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何必大费周章?” “安柠,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不该是被你讨厌的人。” “恨我,你会后悔的。” 随着梦境的频繁,栾肃越发坚信,自己该被她爱着。 在他没有这副完美的皮囊之前,她就已经对他很好很好、处处护着他,没理由他改头换面了,她就恨他。 安柠很是不满他自以为是的口吻。 他以为他是谁? 爱他,她才会后悔! 她死一次,足够了! 安柠拿起筷子,把食物送入口中。 她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较劲。 她不吃不喝,难受的是自己,失去反抗之力被占便宜的也是自己。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她不会去做! 真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她必须有能力举起刀子! 栾肃见安柠肯吃他做的食物,惊讶又欣喜。 他以为她会像从前扔掉他送的礼物那样,把食物打翻,非要他威逼利诱才肯吃下。 为了避免她绝食,他连医院应对断食患者的药品都准备好了。 栾肃目光震颤的看着安柠大口吃下食物,肉类、蔬菜……他盛得红豆粥她都喝光了。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其实没那么讨厌他是吗? 她只是嘴硬心软。 他就说,他从没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她怎么会恨他那么深呢? 他想,今夜,他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明天早上,我要喝猪骨汤。” 忍着恶心,吃饱喝足,安柠提出要求。 她必须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才能让大哥放心。 她坚信,大哥一定会来救她。 一定。 等到和大哥再见那天,她必须要让大哥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她! 这一夜,安柠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而栾肃,终于在他得偿所愿后,迎来了他长久以来,第一个安眠的夜晚。 次日,他醒的很早。 久违的轻松和舒适,让他贪恋、雀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安柠下楼,为了活下去,她必须按时吃饭,可她实在不想吃栾肃给她准备的食物。 谁知来到厨房,仍然晚了一步。 厨房门开着,栾肃正在料理台前。 他正在煲汤。 他一如他事先承诺的,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砂锅咕嘟着热气,他拿刀正在切煲汤的时蔬。 栾肃的体态一直很好,远远看过去,身形笔挺,肩颈很正,有着去当模特得天独厚的天赋资本。 安柠无意欣赏他的美丑,之所以站这看了这么久,只因为心里冉冉升起的熟悉感。 像。 太像了。 为什么她总能不经意在栾肃身上,看到周戎的影子? 安柠始终不愿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一个至善至纯,是她一辈子的亏欠。 一个至奸至恶,她恨不能除之后快。 “你醒了?” 意识到她看他很久,栾肃有些紧张,“怎么不多睡会,起这么早?” 思绪被迫打断。 安柠不欲和栾肃搭话,转身就走。 她心中愤愤,看来今早,还要再恶心一顿。 早饭过后,安柠就又回了自己的房间,锁着门,一副不愿交流的态度。 栾肃失落于她一而再的回避,但想到来日方长,他本意不是逼她,而是让她爱他,索性放任了去。 她总要过得舒适了,才有心情去想其他。 这么想着,栾肃出了别墅,把自由的空间让给她。 安柠是在楼上看着栾肃离开的。 他一走,她立刻开始行动。 下楼寻找一切求救的可能,搜寻自己所在位置的证明…… 这别墅很新、很大。 上下五层的建筑,几十个房间,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私人影院、室内球扬、宴会厅、书房、健身室……这俨然是一个包容万物的小世界。 第三层除了安柠的卧室,就只有一个衣帽间,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首饰、珠宝…… 没猜错的话,这都是栾肃为她准备的。 唯独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 手机、电脑……统统没有。 安柠累得不轻,心灰意冷。 她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了吗? 第186章 戏耍 陈旧、塑料部分微微泛黄,不知是不是什么人遗忘在这里的。 她狂喜不已,像是看到了大哥在向她招手。 她记得大哥的号码,只要能拨出去,她就能求救了! 凭大哥的能力,他一定能根据座机的信号源,找到她! 安柠按捺着震颤的心,努力保持冷静,尝试连接数据线。 在座机通电、听筒发出声音时,安柠感觉自己几乎一只脚踏进了自由! 她拨出大哥的号码,没几秒就接通了。 她喜极而泣,恐惧和委屈化作哽咽。 “大哥!我被栾肃抓走了,你快来救我——” “柠柠?” 传出的男声,瞬间如一把铁钳扼住安柠的声带,笑容僵在脸上。 栾肃人在海边,运送物资的货船,刚刚驶离。 他回眸,看着岛中央别墅的方向,“你在找谁?闻屹森?” 他能想象出电话另一端,安柠难看的表情。 他漫不经心说:“忘记告诉你了,家里的电话是内线通话。” 换言之,无论她拨出哪个号码,最终都会打到他这里。 安柠手脚冰凉,“你耍我!” 是啊。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栾肃‘精心’为她准备的。 关她的牢笼,他怎么可能没仔细检查过呢? 怎么可能留有破绽? 电话是他故意留下的! “柠柠,不要再闹了,乖乖听话,嗯?” 电话怒然挂断,栾肃看了眼手机,只是笑。 他今天离开,既是给她自由的空间,想讨好她,也是为了断绝她想求助逃离的心思。 他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她自己翻过一遍后发现无路可逃,死心得更快。 栾肃开着满载而归的皮卡回来,搬来一箱安柠爱吃的零食。 放下,和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安柠打招呼。 “午饭想吃什么?” 安柠恶狠狠瞪着他,“栾肃,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是重复同一句话的人,何止是他? 他告诉她无数遍了,他要她,仅此而已。 安柠捕捉到栾肃语气里的无奈,知道自己犯了蠢,她真是气急了! 憋着怒火,安柠强迫自己冷静。 万一把栾肃这神经病激怒了,他指不定要对她做什么。 “栾肃,我需要和外界联系,现在,立刻。” “我已经失联一整天了,我只是想跟我大哥报一声平安,我无故失踪,我家里人会很担心的!” 栾肃语气冷淡,“就算你报了平安,他们还是要担心,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失联不止一天了。” 安柠脑子没跟上,“你什么意思?” 栾肃笑着不说话,他走到她身边,无视她的退却,步步紧逼。 捏起她尖细的下巴,“柠柠,乖乖待在这里,什么时候你喜欢我、爱我了,我自然带你出去。” “如果一辈子不喜欢,那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陪我吧。” 安柠表情刹那间变得难看。 她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手腕,强行带进怀里。 他下颌抵在她头顶,双臂用力束缚住她的扭动捶打。 “柠柠,为了你的自由,你可要尽快说服自己爱上我……” 安柠疯了一样拿脚踹他,“你这个疯子、变态、神经病!” “喜欢如果能被说服,这世界上就没有怨侣了!” 栾肃不知痛似的,抱紧她,“这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 安柠的失踪,引起闻家的动荡是必然的。 得知安柠不见了,闻之炀当天晚上就搭乘私人飞机赶往国内。 次日一早,他赶赴闻屹森的办公室,怒气冲冲。 “人怎么会突然不见?!” 得知前因后果,闻之炀一脚踹翻会议室的座椅。 “栾肃个畜生!他什么时候盯上的安柠?!” 两家互为死地不说,栾肃一个有过未婚妻又退婚的男人,凭什么觉得他有资格染指安柠?! 想到安柠在栾肃手里,担惊受怕、身边危机四伏,闻之炀就无法淡定。 “安柠她不是戴着手表,定位信号能不能搜寻到?” 答案是不能。 不仅搜不到,栾肃还模拟手表的定位信号,在全球散布错误的定位信息,迷惑他们的搜寻方向。 上次进山,栾肃就知道了手表的存在。 他一定料想得到他们会通过这种方式找寻安柠。 自从安柠失踪,闻屹森就没合过眼,他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眼里尽是熬出来的红血丝。 面容沉寂,周身凝结着骇人的低压,问:“之前让你调查栾肃的过往经历,有结果了吗?” 陆城摇头,“栾家对这段资料的封锁太严密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栾肃他是在周戎出事之后才现身的。” 闻之炀蹙眉,“周戎?” “那不是安柠之前喜欢的男同学?”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闻屹森没解释,直觉告诉他,周戎和栾肃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坏的结果,是栾肃就是周戎。 回想当年的车祸,周戎死无全尸,没人亲眼见他死在车轮下。 证明周戎已死的证据,除了当时的人体残余组织检测报告,就只有散落一地的遗物。 区区DNA检测的数据结果,栾家想要偷梁换柱,太简单。 如果栾肃就是周戎,是安柠曾经喜欢的人,他身份一旦暴露,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闻屹森眸光闪过一丝狠戾。 如果栾肃就是周戎,那他这一年多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盯紧栾肃身边所有人,调查他们的动向以及他们近三个月以来所有联系人!” * 别墅书房里,安柠面前,摆着法学相关的专业书籍。 与她并排坐在书桌前的,还有栾肃。 吃过午饭,午睡后。 也许是想打发没有网络的无聊时光,栾肃把她带到了书桌前。 他一副通情达理的嘴脸,“只要你爱我,将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你对法学很感兴趣,将来你毕业,我可以安排你进公司法务部门,或者你想自立门户,我就帮你开一间律所……” 第187章 逃跑 栾肃的控制欲太强了,他所有的纵容,都建立在她必须听他的基础上。 稍有忤逆,她就会一无所有,变成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 讲完一则典型案例,栾肃反问安柠她的感悟感想。 安柠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不是想当律师吗?不认真听课,将来怎么通过律师资格考试?” 安柠倒是想强迫自己认真学习。 她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她坚信大哥一定会带她走,前面还有光明的未来在等她。 她大可当做是换了一个地方学习,白嫖一个辅导老师,她好不容易才复学,从前已经耽搁了太久。 可同样是辅导功课,大哥和栾肃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她静不下心。 不可否认,栾肃是睿智的,他分析问题同样一针见血,直击要点,表述清晰有力。 差别在于安柠的心境。 她几乎全部的心思心力,都用在防备栾肃身上。 前世,安柠做梦都想让栾肃多了解她一点。 她那么努力的迎合他,为了让他多欣赏一点,她能为着一个目标,不惜弄伤自己躺在病床上。 她总是幻想,他多了解她一点,就能更爱她。 可现在,栾肃对她的了解,让她如同置身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弱点无所遁形,孤立无援。 他总能在她迟疑的瞬间,说出她摇摆不定的正确答案。 无一次例外,精确的知晓她在想什么。 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他第一次为她辅导功课,而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和隐私。 安柠总也不吭声,栾肃干脆合上了书。 “看来你最近一段时间,心思并不在学习上,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学了。” 他语气凉薄。 安柠知道,她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她别想再接触法学相关的任何一点东西。 他以为这是惩罚? 安柠咬着牙,不肯示弱。 两人不欢而散,吃完晚饭,安柠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依旧是反锁。 她没有和栾肃大吵大闹争辩,懒得吵是原因之一,更因为今晚的逃跑计划。 磨磨蹭蹭到了深夜凌晨,安柠从衣柜里翻出用衣服裤子打好的‘绳结’。 绳结一端系在床柱上,延伸到窗外。 安柠背上桌布打成的简易背包,深吸一口气,沿着绳结翻出窗外。 将墙边绿化故意弄成重物坠落压断的样子,做好一系列逃离的假象后,她从一楼翻进别墅,在室内游泳池的衣柜里躲着。 安柠庆幸栾肃没有和她共处一室睡同一个房间,不然她绝对不可能有逃跑的机会。 她的计划是先在别墅里藏一夜,伪造出她逃出别墅的假象,等栾肃开车追出去找她时,借机逃离别墅。 这些天经过她的观察,如果想逃离别墅,只有这一个办法。 一整夜,安柠都藏在一楼。 次日一早,栾肃发现她不在,震怒又慌急找她时,她才偷偷摸摸跑进车库里。 半小时后。 安柠如愿搭乘栾肃开出去的皮卡,躲藏在尾箱里,逃离了别墅。 别墅区附近多山路,颠簸一路,她心惊胆战了一路,生怕栾肃回头,发现她在车上。 此时,安柠还不知道她身处在一座孤岛上。 就算她逃出别墅,也跨不过重洋。 车子差不多开出去十几分钟,见时机差不多了,安柠屏住呼吸,从车上跳出去。 她低估了车速的惯性,落地的瞬间,旧伤处一阵刺痛,额上瞬间冒出冷汗。 她不敢停,忍痛,一瘸一拐逃进密林,马不停蹄往深处跑。 安柠发现岛上荒无人烟时,是在快中午的时候。 这座岛并不大,安柠一路向北,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海岸线。 一路上,一丝人影也无。 安柠苍白又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绝望。 她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寻找。 直到她兜兜转转看到最初留下的标记,期间一座建筑也没见到,这才彻底死了心。 她被困在了岛上。 不借助外力,根本无法逃离,更无法求助! 想到栾肃说她失踪了不止一天,路程距离根本无法推断…… 她究竟在哪?! 密林深处,阳光照不到,现在是白天,就已经阴森得令人呼吸错乱,夜晚的恐怖可想而知。 安柠不清楚岛上有没有大型野生动物、毒虫毒蛇……即便有,她也绝对不可能再回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别墅,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安柠安慰自己,栾肃把控着栾家,他不可能不跟外界取得联系,岛上的物资也需要定时供给,只要有人登岛,她就有机会逃出去。 安柠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她庆幸逃离之前,带走了厨房的匕首和一些吃的。 天也还不算太冷,不会把她冻死,她总能坚持着、试着活下去,等待机会的来临。 可还不等夜幕降临,她就被栾肃抓住了。 仅凭他一己之力,没靠任何人。 安柠抱着捡来的椰子,回到她辛苦寻找的避风处时,栾肃正把玩着她从别墅偷带出来的打火机。 他姿态漫不经心,靠着石壁,似乎等了她很久。 打火机抛起又落下,每一次,都精准落入他手中。 像极了她,无法逃脱他的掌心。 四目相对,安柠如坠冰窖,拔腿就跑。 但可想而知,没几步就抓住了。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整个人就被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像座山一样高大壮硕的身躯压在她身上,他嗓音阴恻恻的,俯身在她耳边,难掩兴奋。 “柠柠,找到你了呢。” “放开我,你放开我!” 安柠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压制,她惊恐又懊恼,不甘心自己的逃离计划就此失败终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栾肃满怀怜悯的看着她颤抖的模样,“我说是靠心灵感应,柠柠相信吗?” “你少恶心我!” 她抬手想打他,栾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连同另外一只,高举起来按在她头顶,单手制压。 他像只恶鬼,用他阴冷的手掌,抚摸她的脸颊、脖颈,激起战栗。 “柠柠,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这一天一夜,都忙了些什么吗?” 第188章 你说过不碰我的! 他早就发现了? “你一直在监视我?!” 安柠恼羞成怒,瞪着他。 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垂死挣扎做无用功? 栾肃俯身,轻嗅她身上的甜香,喟叹一声,才缓缓道: “用得着监视你吗?” “柠柠,你能想到的方法,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我何必浪费时间一直盯着你?” “我白天的配合,你还满意吗?” 安柠感受到了被轻视的耻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栾肃吻了吻她的耳垂。 这一举动当即激起了安柠的挣扎,“你别碰我!滚开!” 栾肃‘嗤嗤’的笑,“我偏要碰你,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柠柠,你胆子这么大,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你说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罚你呢?” 安柠抖了下,不明白他口中的‘罚’意味着什么。 她本能的往后缩,牵动了旧伤,‘嘶’一声皱眉。 栾肃垂眸,“脚疼?” 安柠不肯示弱。 计划被识破,又被羞辱嘲讽,她憋着气,宁肯疼死,也不想向他屈服,让他看笑话! 栾肃脸色沉下来,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 安柠扑腾着腿,“你放开我!放开!” 栾肃轻轻松松反手把她扛在肩上,在她翘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下,极有威慑力。 “柠柠,我看你这地方整理得不错,躺着应该挺舒服,我们不如也学学老祖宗,幕天席地试一试?” 试什么,不难猜测。 安柠脸色涨红,不敢再挣扎。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敢赌,她不是他对手,他真硬要对她做什么,她只有吃亏的份。 被丢进皮卡副驾,栾肃开车,不一会就回到了别墅。 她逃离用了一天一夜,回去只用几分钟。 安柠只觉得悲哀。 下了车,栾肃直奔副驾驶,“你脚别用力。” “滚开!” 栾肃像是没听到,把她扛在肩上,任她如何捶打他的腰背,他始终一言不发。 “别碰我!你聋了吗!” 踢开卧室的门,娇躯被丢在床垫上,弹跳几下。 安柠头长时间朝下,充血头晕,好一会才缓过来。 栾肃去取药箱。 在绑她来这里之前,栾肃就做好了应对她旧伤的准备。 他不想用到这些,他爱她,她每疼一分,最终都会十倍百倍回馈在他身上。 栾肃一回来,就见安柠下床想跑。 他心一沉,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他拦腰将她抱回床上。 安柠又一次重重跌回床上,头发乱得不成样子。 正准备骂他,就见他阴沉着脸,目光危险。 安柠见势不妙,下意识往床角缩,掀起被子胡乱包裹住自己。 栾肃何尝不知她在怕什么。 他轻轻放下药箱,慢条斯理打开,将处理旧伤要用的药油拧开、放好。 安柠呼吸艰难,一想到待会要被他触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过来。” “我自己来!” 栾肃没跟她废话商量,一只膝盖跪在床上,他人高腿长,稍一倾身,就抓住了安柠没受伤的那条腿。 没怎么用力,安柠就被拖到了他身下。 “啊——” 她尖叫。 怕极了,控制不住用有旧伤的腿用力踹他。 栾肃脸色更难看,不费吹灰之力握住,大掌扣住她的脚腕。 她这双腿真的纤细得可以,匀称又漂亮,配合她凌乱脆弱的模样,轻而易举就激起了男人潜藏太久的欲望。 这段时间和大哥接触,安柠对男人情动的表现察觉得敏锐。 来不及想办法应对,他就压了下来,狂乱的吻落在她侧颈、耳际…… “不!不要——” 呼出的热气刺痛她每一寸肌肤,手游走在她细腰。 “不——放开!” 她声音骤然哽咽,不仅因为恐惧,更因为她被含住吮吸的耳垂太过敏感。 他舌尖用力摩挲,安柠失声嘶喊,“栾肃,你说过不会逼我的!” 她手胡乱挥打,栾肃脸上被她抓出血痕。 也许是这痛意将他理智唤醒。 他粗喘着微微起身,双手按着她的肩,邪佞勾唇。 “柠柠,我早就告诉你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伤只有我能给你处理。” “你不老实,我就只能先弄晕你再帮你了。” “弄晕你的方式有很多,你要不要试试?” 辨不清是想吓她,还是真的动了占有她的欲念,他眼神在她胸口逡巡,警告意味明显。 安柠咬着牙,歪过小脸。 终于妥协了。 栾肃笑了笑,抚摸她脸颊,“这才乖。” 处理旧伤的过程,安柠全程不敢乱动。 揉按的痛、险遭侵犯的恐惧……带走了她脸上的血色,细密的冷汗在窗外夜风的吹拂下,令她不住地轻颤。 终于,他放开了她。 这件事好似总算告一段落。 安柠等着栾肃放开她,可刚刚松懈,他的吻又落下。 这次,他精准捕捉到她娇嫩的唇瓣。 快到她来不及思考,齿缝就被顶开。 安柠瞪大双眼,唇瓣上的灼热烫得她无法呼吸。 等她反应过来,震惊又厌恶,她急喘着抵抗,可根本没用。 他越吻越深,舌尖卷走她的呜咽,剧烈的挣扎让床边的枕头接连落地。 “唔——” 安柠喉咙里急急发出喘息声,转瞬又被痛苦的哽咽覆盖,谩骂、抗拒都被栾肃吞下。 他如痴如醉的吻着,不停地变换着角度,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寸香甜,喘息粗重。 安柠躲不过,舌根发麻,氧气都被他夺走,窒息又痛苦。 粗砾的大掌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刺痛,他根本不是吻几下就结束,衬衫的衣领被他粗暴扯坏,而他还在用力撕扯。 吻从侧颈到锁骨,又从锁骨到肩头,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他——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强烈的求生欲,她用力咬他舌,瞬间爆发的蛮力全部汇聚在双手上。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上他的脸,“你说过不碰我的!” 她踹向他的腰腹。 栾肃一时不防,往后倒去,手撑着床沿,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未退的欲色。 第189章 恐吓 “解气了?” “不解气接着打。” 安柠恨死他这个疯子了,“栾肃!你说过不碰我的!” “你敢碰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 安柠也是怕极了,失了理智。 她不提闻屹森还好,一提栾肃越加疯狂。 他强劲有力的臂膀按住她的纤腰,像猎豹扑向她,把人压在床上,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逼她与他对视。 他狠声说:“是,我是说过,可这是在你听话的前提下。” “你扪心自问,你听话了吗?” “我事事顺着你,好吃好喝供养,你还是想跑!” 安柠不停地在他身下扑腾,手脚无法动弹,恨不得咬死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栾肃摸她小脸,她脖子上印满了他留下的吻痕,赏心悦目极了。 “柠柠,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天、想碰你,想了多久,我做梦都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给我生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 安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栾肃无视安柠的震惊,沉浸在幻想中,“有了孩子,你就定心了,不会总想着离开我了。” “闻屹森也不会再要你,他本就是贪图新鲜,不是真的爱你。” “他总不至于有绿帽癖,娶了你给我养孩子。” 安柠真被他吓到了。 他语气兴奋,眼神里写满渴望,他真打算这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安柠软下声。 “栾肃,你冷静一点。” 安柠知道,继续保持着强硬的态度,无异于挑衅,识时务才能得平安,她不能以卵击石。 “我们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不适合要孩子。” “我不久前骨折,吃了太多各种各样的药,生下的孩子不会健康的!” 长发散在浅粉色的床单上,一身柔滑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她表情可怜,既害怕又委屈,实在是美丽。 她收起了所有的尖锐。 她何时用过这般讨好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栾肃何尝不知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刚刚的一番话,也不过是说来吓她的。 只有真正让她害怕了,她才会长记性! 这是她逃跑弄伤自己的惩罚! 瞧她,他稍稍装装样子,她就老实了。 他的柠柠,还真是个可爱的软骨头呢。 能屈能伸,跟谁学的? 可她还是不了解他。 他怎么会让她生一个分散她注意力的孩子呢? 他把她带到这座孤岛上,一个人都不让她接触,就是为了让她心里眼里只有他。 而且生一个孩子,风险太大,他舍不得她遭那没必要的疼。 在登岛之前,他就已经做了人工结扎手术。 他从小没得到过亲情,对孩子、后代,乃至父子之情,都没有期待。 他只要她。 这辈子,有她就够了。 当然,做那手术,他也有私心。 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亲密……对他的诱惑太大。 他要的,是无论之后他们怎样颠鸾倒凤,都不必担心她会怀孕。 刚才那一出戏,本就是吓唬安柠,栾肃装得恍然大悟,说: “瞧我,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现在确实不是要孩子的好时候,不过柠柠……”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安柠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看向药箱。 避孕药…… 他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再怒,安柠也不敢发作出来,她只能装可怜。 “我的脚好疼,好累,今天不可以……” 栾肃依依不舍离开后,刚出门,就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他倚在墙边,无声发笑。 他不会做强迫占有她的事。 他爱她,哪里容忍得了她的生命里留下被侵犯的残忍阴影? 再想,他也会忍住的。 除非……她把他逼急了。 到那时他会和她同归于尽,一起死。 之后的三四天里,安柠始终笼罩在防备被侵犯的恐惧里。 她不敢和栾肃作对,不敢再有逃跑的举动,每天醒来,她会吃下他为她精心准备的食物,穿他为她搭配的衣服…… 活得像个窒息的傀儡。 她一直在等大哥来救她。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究竟在哪? 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转好,用过药不适合要孩子的借口,总有一天会失去效力。 她更怕某天栾肃心血来潮,不管不顾,不想再忍耐。 ——他总是亲吻她,有时是手背,有时是额头……不过分,可就是让她难以忍受。 当然,他的忍耐、不过分,可能是碍于她的生理期。 安柠不确定这几天过后,他会对她做什么。 越想,安柠越焦灼。 以至于到了生理期结束的那天晚上,她彻夜难眠,惴惴不安。 一整晚,她都盯着卧室门的方向,屏息留神门外的动静。 生怕栾肃闯入。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清早起来,安柠筋疲力竭。 她绝望极了。 难道之后的每一天晚上,她都要这样度过吗? 她又能苦熬几天?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是安柠一个活生生的人。 餐桌上,她看着栾肃那张虚伪温柔的脸,忽生杀意。 她一刻也不想再忍。 与其被他侵犯、生下个孽种,一辈子痛苦,她宁愿背上杀人的罪孽! 本来就是栾肃欠了她! 是他把她绑架到这里。 是他非要逼她。 前世的他,更是残忍杀害了她! 她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深夜。 安柠拿着白天藏起来的水果刀,轻轻推开栾肃的房门。 蹑手蹑脚来到床边。 借着月光,她看到他床头柜上高低错落的药瓶。 他有什么病?需要吃这么多药…… 他自己都不健康,还妄想要孩子! 安柠更加坚定了不能生下孽种的心,杀意更浓。 可这仅仅是心里想。 双人大床上,栾肃阖眸睡得很熟。 他睡前洗过澡,刘海软软的覆在额头上。 昏暗的月影下,安柠又一次感受到了类似周戎才会有的熟悉。 这让她心生退拒。 杀人。 这对于安柠来说,是违逆本性的事。 她骨子里就没有残暴的影子,平时最气也不过说几句泄愤的脏话,逼急了才会动手打人。 安柠后退了半步。 可她随即想到了大哥。 第190章 障眼法 又因想起大哥,死灰复燃。 她失踪这么久,大哥在外面,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那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心之所向,浓浓的思念,催动泪腺,安柠险些控制不住落泪。 她不能再犹豫了。 回想前世,刀子刺进身体的痛与绝望,安柠咬牙。 黑暗中,她高举起水果刀,闭上眼睛,重重下刺。 可预想血液溅到脸上的温热,并没有出现。 在半空中,她就遭遇了阻力。 原本沉睡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清明,眼尾赤红,眼里隐约有水光浮现,冲不散悲恸。 “柠柠,你要杀我。” 安柠气息乱急,手上用力,本能的想让水果刀继续往下。 但他握得太紧。 刀刃在他掌心割划,刺目的血珠从他手腕滑过,洁白的床单眨眼就染上了猩红。 还在尝试加重的力道,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栾肃凄冷勾起唇角,“柠柠,你想让我死,对吗?” 安柠的杀心,本就不甚坚定,此刻看到他眼里的悲戚,心脏更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着蹂躏。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暴露出这样的表情。 明明。 “是你先欺负我!” “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待在这,是你偏要把我困在这,想要侵犯我!” “是你逼我的!” 为什么搞得好像是她对不起他? 她只是想回家,她没错! 刀子最终还是被栾肃夺走,‘咣当’一声落在木地板上。 他坐起身,血水滴滴答答,随着他的走动,遍地生花。 伤口深可见骨,他不甚在意,随手拿起毛巾缠了缠。 安柠后退到房间的角落,做好了被他惩罚的准备。 这次,他应该彻底被她激怒了吧? 他要怎么折腾她? 没人会对想杀自己的凶手心慈手软。 安柠心灰意冷,怕极了。 谁知他并没有发怒。 缠好手上的伤,见她还在,有些意外。 “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安柠呼吸一滞,他就这么算了? 他肯放她走,安柠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她跌跌撞撞逃似的离开他的房间,直奔自己的卧室。 床头柜里,还有一把拆信刀,不比落在栾肃卧室那把锋利,小巧,但总归能自保。 她握着刀子,蜷缩在床角,不停地轻颤。 安柠走后,栾肃几乎一刻也等不了,快步走向床头,哆嗦着手倒出药片,填入口中。 反扑而来的情绪,像暴雨时节气势汹涌的泥石流,暴力、无情,带着摧毁万事万物的杀意,猛攻而来。 这几天,栾肃减轻了对药物的依赖。 床头的药瓶,有几个他一次都没打开。 在安柠身上,他总能找寻到安定的感觉,这比任何药物都管用。 她就在他身边,他随时随地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他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伤势在好转,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总是怀有希望。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绝境,是她,如一道刺破黑暗的阳光,将他救赎。 从前,他的口是心非,她总能做出正确的解读。 他的言不由衷,她听了会生气,但无论他说怎样难听的狠话,她都不会离开。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向她暗示周戎的存在。 他以为凭她的聪慧,她会捕捉到细枝末叶,会对他生出好感。 可原来,所有他自以为的进展,都是她为了杀他的蛰伏。 栾肃不行,周戎也不行,她爱的难道只有闻屹森吗? 另一边。 舒颜已经整整一周没收到栾肃的消息了。 安柠的失踪,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闻栾两家的矛盾本就深重,栾肃这一作为,彻底将矛盾激化。 原以为流传中闻屹森的狠辣手段,已经足够令人胆战心惊,谁知只是鼠目寸光,短见薄识。 惹谁都不要惹闻屹森,在这一段时间具象化成了现实。 栾家频频遭受的重大打击,舒颜听说后,心中隐隐有些畏惧,可繁忙让她顾不得多想。 她一面要防备着闻家对栾肃下手,一面又要偷偷寻找栾肃的下落。 她几乎料定了安柠就在那座岛上,栾肃也在。 想要将栾肃和安柠分开,舒颜本人不打算做那个坏人,她有意把消息放给闻家。 当然,前提是她确定安柠在那座岛上,并且行动前要确保栾肃能够全身而退。 可舒家的人潜伏登岛后,并没找到安柠。 “没有?” “怎么会没有?!” “你意思是说,栾肃并没在那座岛上?那他在哪?!” 他大费周章的布置、筹建,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并没有选用? 这座岛……难道只是为了迷惑他人眼球? 舒颜踉跄着坐下,六神无主。 一直以来,她都自以为掌握了栾肃的秘密,一直都以为她还有大把得到他的机会。 可这一切,居然都只是她自以为是。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栾肃,更不曾拥有。 舒颜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她再也找不到栾肃,如果放任栾肃继续和安柠这样相处下去—— 再见面,他们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到那时,她还拿什么争? 还怎么拆散他们! * 自那晚的刺伤,之后的两天,安柠没再见过栾肃。 她苦熬两天两夜没睡,警惕戒备栾肃随时可能施加的惩罚,他当时的沉默,不代表事后不会暴发怒意。 她在后怕中煎熬,直到身体到达极限,昏睡过去。 再见到栾肃,是在一天傍晚。 安柠在别墅花园游逛,幻想寻找到破绽,逃离别墅。 海风吹得天边的云彩不停变换形状,火烧般的颜色给深秋添了一抹凄冷。 一转头,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夕阳下。 背对着她,面朝天边。 大哥?! 第191章 要怎样才能爱我? 她最近战战兢兢日夜颠倒,吃不下、睡不着,头疼晕眩时不时发生,她可能已经不再健康,眼花不是不可能。 可这仍然让她贪恋。 眼泪变作视线的阻碍,令人懊恼,安柠不敢眨眼睛,生怕他会消失。 安柠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大哥了。 对大哥的感情,远比她以为的,要深要重。 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意识到拥有的重要性。 安柠贪婪地注视着那抹随时可能消失的背影,很久很久。 眼泪无声坠落,泪眼酸胀。 然而许久过去,那抹身影一直在。 腰间的衬衫在秋风中鼓吹晃动,挺拔的身姿像一棵屹立不倒的白杨…… 安柠心重重一跳,她使劲揉搓了会眼睛,再看过去,人还在。 真的……是大哥?! 真的是他! 喜悦如黑夜炸开的烟花在心底绽放。 “大哥!” 她大步狂奔。 那短短几步的距离,安柠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性。 或许栾肃不在的这两天,不是他主动的消失,而是不得已离开。 因为大哥采取了措施,栾肃孤军奋战,再难顾得上她。 而现在,大哥赢了。 他找到了她。 他是来接她的!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安柠激动的跑出去,朝着大哥张开手臂,抱住他劲瘦的腰。 从后面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此时,她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身上的气息,带些木质沉香的冷调,正是她日思夜想,无比渴望的。 “大哥,你终于来了!” “我好想你,我好怕……” 安柠是那样的开心。 委屈的泪水满脸都是,她不停颤抖,抱着大哥的双臂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声诉说着连日来的委屈、恐惧…… 直到他转过身,她看到他那张脸,才尖叫一声,用力推开他。 “栾肃?!” “怎么是你!” 栾肃等了安柠很久。 从她还没来花园时,就在这里等她,心里忐忑着,不确定自己精心的装扮能不能骗过她。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最多的,是他像个小丑,被她一眼识破伪装,被她讥讽、谩骂。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跌跌撞撞冲向他、抱住他那刻,他有多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坚定的朝他奔来,拥住他。 哪怕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人。 心里同时不乏悲哀。 他朝思暮想的,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原来,爱与不爱的区别,是这么明显。 他听着她的哭诉,不敢回头。 他深知,只要转身,她的依赖都会消失,她又会以厌憎的态度对待他。 一如此刻。 但是无所谓,她喜欢闻屹森,他就变成闻屹森。 “你为什么……” 安柠语塞,颤抖着双唇,哑口难言。 心心念念的大哥,转眼变成了她最害怕的人,惊悚程度可想而知。 而这不仅是种惊吓,更是对大哥、对她与大哥之间感情的侮辱。 安柠脑仁气得跳了跳,怒声反问: “你这两天不见人影,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想办法变成大哥,他究竟是有多不正常,才会去做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 他以为他扮成大哥,她就会爱他吗?! 栾肃像是看不到她的怒容,回忆闻屹森的言行举止,模仿闻屹森的语气,问: “像吗?” “栾肃!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像他吗?像你喜欢的人吗?” 不像! “一点也不像!” 大哥身上,有她贪恋的温暖。 而栾肃气质阴森,像终年照不到阳光的腐烂沼泽,死气沉沉,让人想要逃离! 闻屹森总喜欢触摸她的头,轻抚她的长发,栾肃也学着这么做。 “你别碰我!” “栾肃,你的理智呢?你在商战中运筹帷幄的本事去了哪?” 在安柠的记忆里,栾肃是足够与大哥匹配的劲敌,绝不是眼前这个低三下四纠缠她的疯子! 前世,他对舒颜也是这样吗? 还是只欺负她?前世今生都不放过她! 永远不顾及她的想法和感受! “理智?” 栾肃想说,他早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从她想要杀他那刻开始,他所有的希望、信念都被摧毁。 从前,他总骗自己,有些话她只是说说,狠话谁不会说,逼急了口不择言的人不知有多少。 她对他有误会,时间久了,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但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那晚之后,他又恢复到了从前。 整容后纵横交错的伤痛、吃不完的药片、睡不着的夜晚、随时感觉要踏空的失重感…… 有时他会想,是不是他死了,他就解脱了,她就开心了? 也许他死了,还能换来她的一个正眼。 可这么做,无非是便宜了其他人。 他不会死的。 他等了这么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他就算死,也要拉上她一起! 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栾肃凄凄笑着,安柠听了、见了,心‘咯噔’一跳。 除了对这份偏执感情的畏惧,安柠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悲哀。 她曾经爱过,明白这种被情绪控制,身不由己的痛苦。 想起她在他房间看到的药瓶。 她猜测说:“栾肃,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病了?” “你究竟在吃什么药?” “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不爱我,你只想给分崩离析的情绪找一个支点?” 安柠自认为她为他做的那点事,不足以让他对她有这么深的执念。 他如果是能轻易被打动的人,就不会有她上辈子悲惨的结局了。 她态度转变得太快。 栾肃觉得,可能是他扮成闻屹森起了作用。 他轻触她瘦了许多的脸颊,“你在关心我?” 安柠应激一样往后躲,栾肃眼疾手快拉住她。 他冰冷的手抓紧她的手腕,甩不开,这一举动,击碎了安柠难得对他生出的同情。 “我在关心你什么时候能死!” 栾肃嗤笑了声,“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死在你前面,留你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我不放心。” “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先杀了你,我们一起上路。” 安柠被他阴恻恻的发言吓到。 栾肃轻笑,“别怕,我开玩笑的,我们都会长命百岁,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孩子,孩子再生孩子,子孙满堂。” 安柠厌烦瞪着他,“放开我!” 栾肃无动于衷,商量着说: “你喜欢闻屹森是吗?喜欢他那张脸?” “我可以扮成他的模样,我不介意再去整个容,只要你能满意。” 第192章 不敢坦白 他之前整过容吗? 安柠不禁疑惑,盯着眼前这张和前世记忆毫无出入的脸,心里频频闪过各种疑问。 如果整过,他从前是什么模样? 他又为着什么目的整容? “柠柠,为什么不对我笑呢?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从前那样对我笑。” 她什么时候对他笑过? 从前? 安柠大脑停滞了下,“你到底是谁?” 栾肃垂眸凝视着她,“我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安柠不清楚。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很多瞬间,她在他身上捕捉到了周戎的影子。 很多事,发生的时候,似曾相识,会让她频繁想起周戎。 看着这除了一张脸,其余像极了大哥的男人,安柠心里摇摆不定。 栾肃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的伪装滴水不漏,如果他投身演艺事业,绝对能拿大满贯。 安柠不确定,从前的感觉,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或许听说了她和周戎的过去,想借由这份特殊的关系,欺骗她。 “你调查过我?” 安柠很想问他,认不认识周戎,甚至想直接问他是不是周戎。 她没有忘记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周戎,把他错认成栾肃的事。 如今,她又频频在他身上感受到周戎的存在。 真的能有一个人伪装另一个人,在情绪和认知上,给她这么相似的感觉吗? 整容。 栾肃说他整过容。 会不会,他就是周戎? 如果栾肃就是周戎……安柠呼吸艰难,脑子乱作一团。 如果周戎就是栾肃,那她重生回来,都做了什么? 救了、帮了前世杀她的凶手。 还是骂了、伤了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栾肃看到了安柠眼里的纠结与退却。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安慰滋长。 如果在一周之前,他见她这反应,一冲动,也许可能向她坦白。 可这趟离岛,他有意模仿闻屹森,借着这个契机,他知悉了许多不曾知晓的过往。 才明白,当年的那扬车祸,对她的伤害有多重。 她因为周戎的离世,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她休学,是因为承受不住他死亡的打击,浑浑噩噩,险些发生意外。 他看到了她的治疗病例。 她把他离世的原因,全部归结到了她自己身上。 如果她不曾叫他参加周年庆、如果她不曾招惹他、如果他们不是朋友……这些缘由,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他心如刀绞。 他曾经拥有她最真切的情谊,却因为他的自卑和贪婪,毁了一切。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周戎,为了权势、地位离开她,欺骗她,加入敌方阵营。 她会恨死他吧? 不承认,曾经作为周戎的他,还可以作为一片净土存在。 说了,立刻变成一片腌臜的泥地。 他早已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周戎,也不会得到她的心。 她爱的只有闻屹森。 何必毁了她心中美好的回忆?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自然调查过你,不调查怎么了解?不了解我又怎么投其所好,让你爱我?” 安柠期待的心,在他漫不经心的语调中,极速落空。 是的。 直至此刻,安柠才明确自己是期待的。 期待他是周戎。 哪怕他改头换面,哪怕他是前世害死她的人。 无论周戎是不是栾肃,她都希望周戎活着。 如果他是周戎,她甚至可以原谅他当下的所作所为。 前世的伤害,和今生的友谊,最终是今生占了上风。 可他的笑带着几分嘲意,勾着唇,无所谓的态度刺痛了安柠的心。 所以他这是承认了他早先利用周戎?! 安柠气急败坏,一巴掌挥在他脸上! “我警告你,不要再耍乱七八糟的把戏,真的很恶心,你就算装得再像,也不是我心里的人!” 他怎么敢利用周戎! 怎么敢去打扰他! 栾肃歪着头,仍然是笑。 打吧。 她越是愤怒,反应越大,越能证明周戎的纯洁无瑕。 那曾也是他。 * 舒颜始终不肯相信,栾肃没有带安柠登上那座岛。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栾肃究竟去了哪。 这段时间,他所有能去的地方,都被闻家人查了个遍。 不止闻家,栾家、舒家几乎全部的势力都在搜寻,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她辗转反侧,急得六神无主时,消失的栾肃突然凭空出现在栾氏集团总部。 针对闻屹森发动的剿杀,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 栾肃的回归,让群龙无首的众人寻回了定海神针,损失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遏制。 得知消息的舒颜惊喜不已,第一时间赶往,却预料之外被拒之门外。 栾肃这趟回来,不仅为了应对闻家的进攻,更是做了件让她颜面扫地的事。 她被下了禁令,凡是栾家的所在地,她都不能进入。 舒颜始终记得她被拦在栾氏大厦门口,他的助理梁嘉看她的眼神。 不同于以往的恭敬,冰冷、漠然,转达的口吻无异于当众打她的脸。 “您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栾先生让您别再闹了,安分守己,大家脸上都好看。” 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什么? 舒颜登时心慌意乱。 事后她仔细回想,觉得栾肃知道的,必定不能是她针对安柠的事。 否则以栾肃的脾性,他势必一刻也隐忍不了,对她下杀手。 好言相劝,从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可除了安柠,舒颜想不到其他惹怒栾肃的地方。 难道是她没了未婚妻的身份,却还在缠着他、插手他的事,让他厌烦了吗? …… 安柠发现,栾肃最近时常离岛。 离开的时间不久,有时是半天,有时是三两个小时,最长不会超过一整天,这是安柠最轻松的时刻。 这天,栾肃又不在。 安柠一个人坐在阳台发呆。 她想的最多的,是怎么逃走,其余的,只剩大哥。 细算下来,她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与大哥也断联了快一个月。 他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思念与爱意,在度日如年的烈火煎熬下,变得越发浓烈。 有时,安柠会想,大哥为什么还没来接她。 但也只是想想,没有埋怨。 她知道,大哥必定在想尽办法寻找她。 只是因为这个对手是栾肃。 所以进展艰难。 第193章 栾肃他也重生了吗? 栾肃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午饭后离岛,早晨醒来安柠就一直闷在房间里,两人几乎一整天没怎么好好说过一句话。 他来到安柠的房间,哪怕知道她已经睡了,也想来看她一眼。 平时,栾肃不会私自闯入安柠的房间。 他说了给她充分的尊重,就不会轻易食言。 可今天,他异常想念她。 也许是因为闻屹森太难对付,他险些暴露目标回不来。 加之头疼得让他无法忍受,索性就放纵一把。 床在靠窗的位置,纱窗半开,月光皎皎。 栾肃轻手轻脚走到她床边,静静的、贪婪的看着她。 睡中的她,比醒着时少了许多防备。 栾肃却没感觉到有多舒心,他心里涩疼一片。 记忆中的她,是娇嫩而圆润的,无忧无虑,如今整个人瘦了好多,脸色憔悴,像极了风中残烛。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他半跪在床前,小心抚摸她的长发。 他洗了澡过来的,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和她一样。 这也是他的心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融为了一体。 看着看着,栾肃没忍住,俯下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翻身上床,将她搂入怀中。 他想,明早,他最好能在她没醒来之前苏醒,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当今夜的拥抱,是他一个人的美好回忆。 可睡到半夜,怀里的人突然陷入梦魇。 “大哥……大哥,不要——” 眉心突然皱起,呼吸变得急促,惊恐的呼喊从她淡色的口中不停脱出。 栾肃睡眠很浅,睁开眼。 怀中,安柠模样惊慌,像是在经历极恐怖的事,眼泪流出,手不停地挥舞。 “柠柠?” “柠柠!” “不要——” 安柠被叫醒,坐起来,人在恍惚中。 她意识尚且没能从噩梦中抽离。 她梦见大哥死了,好多血。 大口喘息着,呆滞了好一会,直到视线聚焦,安柠才记起自己在哪。 她被栾肃囚禁了。 刚刚发生的,只是梦。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梦到大哥出事? 大哥他很憔悴,消瘦得不成样子,他遭遇了些什么? 那是前世的大哥? 还是今生的大哥的未来? 无论前世今生,都和栾肃脱不开关系!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她眼前。 “栾肃?!” “你为什么在这!” 无视他关切的眼神,安柠只觉得惊悚与愤怒。 “柠柠,你做噩梦了?梦到了什么?”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他偷偷进来,是想干什么?! 她拍开他伸来替她擦汗的手,另一只手紧接着挥向他的脸颊。 她打他,似乎是上了瘾。 栾肃吃痛,表情变得阴郁。 “你梦到闻屹森了吧,你还真是爱他,梦里也放不下。” 安柠担心大哥出事,担忧盖过了对栾肃的恐惧,质问道: “你白天离开,去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对大哥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大哥他是不是受伤了? 这会不会是一种心灵感应? 安柠担心极了,“说话!你是不是对我大哥下手了,你说啊!” 她每问一声,栾肃的表情就黑沉一分。 低头俯视她的黑眸里,翻滚着杀意,游走在四肢百骸。 “安柠,忘了他。”他强压着杀念,低声说。 安柠脑海里,尽是大哥的死状,是谁在狰狞的笑? 又是谁在哭? “你告诉我,你白天离开是不是去见我大哥了!” “你别逼我真去弄死他!” 他突然大吼。 安柠却没被他吓到。 只要一想到大哥可能出了事,安柠就有一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决绝冲动。 她这一辈子,之所以活到现在,都是为了大哥。 没有大哥的世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冷笑看着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栾肃,看着他模仿大哥精心修剪的发型。 “栾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厌恶的是你恶臭的灵魂,和你的皮囊没关系,我这一辈子、哪怕是死,也不会爱上自私又歹毒的你!” “你尽可对我大哥下手,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安柠!” 强撑的理智,在这一刻突然坍塌。 她从噩梦中惊醒,他又何尝不是刚从梦中醒来? 他的精神状况越发的危急了,每晚睡前,他都要靠幻想她还爱他,来安抚自己入眠。 之后顺理成章进入梦境。 梦里,她是爱他的。 只有这时,他才能稍稍松懈精神,得以喘息存活。 梦醒之前,他梦到的,是一如从前梦到的,深爱他的她。 梦醒之后,她在他怀里,呼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同床异梦,不外如是。 强烈的反差,栾肃承受不住。 他癫狂的表情从没这么失控过,握紧安柠的双肩,摇晃着大喊。 “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我不。”安柠一字一顿,坚定道。 “我让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安柠只是冷笑,倔强的眼眸和他对峙,不肯退让。 栾肃头疼得像是有把凿子不停在往颅脑深处钻磨,他额角爆出青筋,表情狰狞。 “安柠,你爱的人是我!”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了吗?你忘了你之前都为我做过什么了吗!” 栾肃头疼欲裂,世界颠三倒四像个巨大的漩涡,他分不清梦和今生,唯独记得安柠曾经爱他。 他一个人说了许多,不停在反问。 听了栾肃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质问,安柠心惊。 她眼神震颤的看着他。 他说得那些,没记错的话……都是前世她为他做的事! 栾肃难道也重生了吗? 不应该。 如果他也重生了,他该去找舒颜才是。 他爱的人是舒颜。 前世她死后,灵魂漂浮在世间一段时间,她亲眼目睹了那扬世纪婚礼的盛大。 栾肃深爱舒颜,人尽皆知。 他怎么会对她一个替死的工具,有这么深的执念? 可如果没有重生,那些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神经错乱了吗? 第194章 别逼我对你的记忆动手脚 栾肃见她久久沉默不语,慢慢的冷静下来。 “柠柠,不要再怀疑我了好吗?” 他没对闻屹森下杀手。 从未。 哪怕闻屹森得到了她的心,他恨闻屹森咬牙切齿,他也从没想过真正对闻屹森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怕她会难受。 “我很爱你,栾肃很爱你!你用心看看好吗?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竟落了泪。 这是安柠第一次见他哭。 泪水在他脸上划下痕迹,月光下,晶莹却也凄楚。 “栾肃,你的自尊呢?” “早没了。” 他把她抱在怀中,埋头在她颈间,无助得像个幼童。 “安柠,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你恨栾家是吗?恨他们针对闻家,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 安柠推开他,看他像看个怪物,她不可置信道: “那是你的家人!” 他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种话? “我的家人只有你,我只要你!” 他固执又决绝,安柠烦躁不已,“我不爱你!我——” “不要再说爱他!” 似乎知道安柠的下一句是什么,栾肃高声打断。 无助的哀求像片刻绽放的烟火,短暂存在后,被黑暗吞噬。 栾肃陡然间变了个人,他脸上浮满冷意,肃声道: “我允许你提一次、两次……但绝不想听你每回都说爱他,你记住,你现在在我身边,你该爱的人是我!” “如果你再敢提一句爱他,我一定杀了他!” 他手指用力扣住她的肩膀,面容阴鸷。 “你知道的,我做得到的,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别逼我对你的记忆动手脚,别逼我亲手把闻屹森从你的世界抹除!” * 安柠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树叶枯黄,迈入深秋的闻家庄园,像极了一片阴霾重重的低压区。 哪怕是万里晴空,玻璃折射进房间的光芒,也是冰冷的。 “还没有消息吗?” 闻之炀从外面赶回,碰了一鼻子灰一无所获的他,寄希望于大哥。 前段时间,他们秘密跟随舒颜,登上了那座不被外人所知的孤岛。 他们原以为,在那里能找到安柠。 在外人看来,那是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严密的防守、复杂的建筑,上面堆满了安柠喜欢的东西,栾肃曾在岛上投注了数之不清的心血。 可没想到,那是栾肃狡兔三窟其中的一窟! 像这样的地方,近一个月以来,他们找到了不下五处! 他们迟迟搜寻不到安柠的消息,但关于栾肃身份的调查却是有了进展。 闻之炀一脚踹飞刚被他扔地上的抱枕。 “我真没想到当年的周戎,居然是栾家流落在外的野种!” “早知道他会对安柠做出这样的事,当年老子就他妈一脚油门撞上去!死了干净!” 吴妈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听到的就是这泄愤的话。 她抹了把眼泪。 早知道,早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呢? 面对闻之炀的拒绝,她强压着悲伤说:“多少吃一点,保重身体才能有力气继续去找安柠小姐的下落。” 闻之炀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只要一想到安柠正在吃苦受罪,他就肚子里泛苦水! 吴妈坚持说:“这是安柠小姐新研究出来的汤,她改良了好几次,原本打算年底二少爷您回来了,一家人团圆的时候,做给你们喝。” “现在安柠小姐人不在家,但这到底是她的一份心意。” 提到安柠,闻之炀这才接过碗筷。 可吃了两口,鼻子就泛酸。 安柠离开了一个月,家里却处处充斥着她的痕迹,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回想当年在咖啡馆见得那一面,周戎当时看安柠的眼神,闻之炀又急又怕。 他看向不远处的大哥,“我是说如果……如果柠柠她被栾肃……” 有些话,残忍现实到闻之炀说不出口。 这么久过去了,该发生的肯定都发生了。 栾肃是个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是他朝思暮想垂涎的女人。 他能不对安柠做些什么? 换他,他肯定做不到不碰。 他尚且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那大哥呢? 大哥对安柠,不止是兄妹之情。 为了安柠,大哥他能连命都不要。 他又该有多难受? “大哥?” 闻屹森翻看完陆城发给他的资料,上面记录着栾肃在全球的资产分布情况。 这份资料,他翻看了不下百遍,试图从中找寻出有关安柠的线索。 抬眸,闻之炀正担忧的看着他。 闻屹森脸上结满冰霜。 自从安柠失踪,笑容、柔和这类东西,就好像从他身上一并也消失了。 长时间作息不规律,他胃部隐隐作痛,更别提胃是情绪的器官,首当其冲最受影响。 “那不重要。” 他只要她活着,其余无论她遭遇什么,都不重要。 哪怕她怀孕了,有了栾肃的孩子,只要她想生下来,他也会视如己出。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她这个人。 有大哥这句话,闻之炀稍稍安心了些。 他最怕大哥会介意安柠不再干净清白。 如果大哥介意,他会带安柠离开。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养她一辈子! 但这都是后话,他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安柠。 “哥,能找的地方咱们都找了,周戎那畜生到底把安柠藏到了哪?!” 闻屹森接过吴妈端来的汤,哪怕食不下咽,也强逼自己吃下。 他的小姑娘还在等他。 “继续派人盯紧舒家,尤其是舒颜。” 对于想要找到栾肃的欲望,有人比他们更深。 * 栾肃确实不在那座岛上。 一而再碰壁的舒颜,不得已,只能去求栾老太爷。 起初,栾老太爷并不愿透露,关于栾肃的去向,他也不甚清楚。 但舒颜看出了他是不想自己当那个坏人,在主动阐明自己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后,栾老太爷才语焉不详的暗示。 “他只跟固定的几个亲信联系,其余的,我也不知。” “但你真想找到他,也并非一点办法没有,就看他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 第195章 报复 晨起,扑簌簌的一扬小雪飘旋落下,世界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浅白。 栾肃近来对做甜品颇有兴趣。 午饭后,安柠仍旧一言不发回了房间,栾肃一个人待在厨房。 蛋白打发出尖角,等待和蛋黄面糊融合,琉璃台上的手机,毫无预兆震动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垂眸睥睨着,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起。 “哪位?” 是舒颜。 “栾肃?是你吗栾肃?” 她声音伴着颤抖的急喘,压低音量,庆幸的喜悦随之而来,“真的是你!” 栾肃不关心她的处境,“舒颜,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烦我。” “就这一次,栾肃,我求求你,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被人绑架了,你救救我!” 舒颜报出自己的地址,栾肃无动于衷,反问她:“你去过栾家老宅。” 这个号码,舒颜并不该知道。 舒颜那边静了两秒,而后急着解释,“我是去找过栾爷爷,这个号码也确实是栾爷爷透露给我的,但我绝不是为了打扰你!” “这通电话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我求你,看在我过去帮过你的份上,救救我!” “我只记得你的号码,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求你,随便你打给谁都好,找个人来救我行吗?” 没有答复,电话直接挂断。 ‘嘟嘟’的电子音冰冷无情,一如栾肃给人的感觉。 会议厅里,站着六七个技术人员。 他们神色各异,不敢相信的是,大小姐她在栾家少家主面前,居然这么卑微。 “愣着干什么,干活!” 她在栾肃面前低三下四,不代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她笑话! 众人脊背发寒,纷纷称是。 几分钟后,舒颜阴沉着脸,问:“怎么样,追踪到了吗?” 身边的黑衣男人紧张得流汗,“还、还没捕捉到信号源。” 没捕捉到的原因有很多,技术方面是其一,最有可能的,是栾肃根本不管她死活,没有拨出号码。 栾肃如今使用的号码,设置了特殊的防追踪程序,除非他主动拨出,否则绝不可能被追踪到,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来没有被找到的原因。 舒颜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生死,在他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爱意一再被轻视践踏,除了心痛,恨也在滋长。 * 半下午时,栾肃敲响了安柠的房门。 没过一会,安柠下楼。 餐桌上,摆着精致漂亮的甜点,栾肃拿着刀叉走过来,见到安柠,露出温柔的笑。 “柠柠,我做了提拉米苏,吃一点?” 她在餐桌边坐好。 不反抗,也不拒绝。 自从那晚的争吵威胁过后,她没再说一句爱闻屹森的话,也没正眼瞧过他。 他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令她一夜之间心如死灰,被抽去精气神,生机全无。 情绪像一潭死水,任他做什么,她都没有回应。 在她面前,他心脏窒得难受,她比从前瘦了许多。 弱不禁风,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从皮肤下透出,乖乖坐在那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他想要的从不是这样的她! “柠柠,今晚可能要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了,待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像个贴心的丈夫,向自己的妻子汇报行程。 安柠‘嗯’了声。 栾肃深深看着她,渴望她能说些别的。 不奢望‘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哪怕是一句‘我知道了’也好。 可再无其他。 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却是最疏远的陌生人。 更多关心的话,全部哽在喉咙里,将心底的伤痛遮掩住,栾肃笑着给安柠添了一块蛋糕。 “再尝尝这橙子蛋糕,我少放了糖,应该比上次的好吃许多。” 安柠麻木接过。 吃完一整份提拉米苏,又听话的吃橙子蛋糕。 她食不知味,机械的往嘴里填,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完成了就能离开。 栾肃见她目光呆滞涣散,全无对食物的享受,只是顺从,想要阻止,想告诉她,如果不想吃可以不吃。 但没等开口,安柠坐的椅子突然后撤倒地,她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柠柠!” 栾肃追过去。 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里面传出,刚刚吃下的食物,又一次被她全部吐出,胃液连同胆汁,将她嗓子烧得火辣辣的泛疼。 卫生间外面,栾肃握紧双拳。 他比谁都清楚,这就是安柠极速消瘦的原因之一。 安柠的身体被他夺去了健康,就连精神状态,也在崩溃边缘。 夜晚。 栾肃如他所说的离开了。 对此,安柠并非没有一点感觉,她很担心他离开是去对付大哥。 那个梦太真实了,即便过去这么久,她依然记得所有的细节。 大哥死前的表情,眼神从清明变得浑浊,他身上都是血……她很怕这一切变成现实。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连个紧张的眼神都不敢暴露。 她已经没力气和栾肃争辩。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大哥拉仇恨、添麻烦。 * 几乎同一时间,舒颜步履轻快的从酒吧离开。 去酒吧,既是开心放纵,也是掩人耳目为下一步计划筹谋。 栾肃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白天他挂断那通电话后,不一会就替她拨出了求救电话。 就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她追踪到了他的位置信息。 舒颜今晚喝了不少酒。 微醺的美妙如同捕捉到了胜利在望的曙光,整个人踏在云端,飘飘然愉悦。 车子经由泊车小哥开来,停在酒吧门口。 小哥见舒颜脸颊酡红,询问是否需要代驾服务,舒颜睨了他一眼,丢出一沓钞票让小哥闭嘴。 “凭你也想教我做事?” 小哥低头捡起钞票,道着歉后退离开。 舒颜目露鄙夷,啐骂了句,拉开车门。 一条腿刚迈上车,诡异的硝烟味钻入鼻腔。 舒颜鬼使神差意识到不妙,想跑已经晚了一步。 ‘轰’一声巨响,火光与浓烟直冲云霄,车顶盖被炸飞十几米高。 第196章 告别 爆炸突如其来,舒颜来不及反应,就被灼烈的热浪吞噬,猛烈的冲击力将她推离,重重撞上酒吧门前的立柱上。 秋冬季节的衣料偏厚,遇火即燃,失声惨叫声中,舒颜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打滚。 忽然,一双薄底黑色皮鞋进入她的视线,再往上,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栾肃?!” “救救我栾肃!” 栾肃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舒颜在火中挣扎。 他居高临下,问:“快死的滋味好受吗?” 激动与喜悦僵在脸上,舒颜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又听他说: “乖乖站在路边等代驾来,不好吗?” 舒颜一直不明白自己比起安柠,到底差在哪。 原因其实很简单。 失去了恩情的滤镜,她和安柠品行性格高下立见。 安柠从不会轻视践踏不如她的人,不仅不会瞧不起,还会竭尽所能的帮助。 反观舒颜,捧高踩低,爱者欲其生,厌者致其死,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被她看不上眼的人,何其无辜? 被火灼烧的痛苦难以用言语形容,舒颜瞪大双眼,饶是她怎样翻滚求救,都始终没有人出来。 没人来帮她,更没人替她报警。 原因只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你想我死?” 她字字泣血,不可置信,“栾肃!你居然想要我死!” 他分明该是爱她的! 他们该白头到老的! 栾肃不欲探究舒颜眼里的理所当然和不忿,狞笑着,“怎样?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爽吗?” “我本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可你偏要找死。” “同样的把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是你偏要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所谓的被绑架,只是为了追踪他的下落吗? “好好享受吧,你的走狗的死法,想必你也会喜欢。” 舒颜心‘咯噔’一跳。 这个走狗,指的是戴月回?! 他知道了她曾对安柠做的事? 他怎么知道的?! 恐惧油然而生,她还不想死! “栾肃!不!你误会我了!戴月回的事和我无关!” 她仍然在尝试狡辩。 却不知,在另一条路的拐弯处,爆炸同时发生。 那辆车,连同里面的人,都被炸成了碎片。 一前一后发生的两场爆炸,一死一重伤,而这仅仅是报复的开端。 栾肃往后退,皮肉被灼烧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他笑,“舒颜,你最好祈祷你死在今夜,否则——” “我会让你亲眼见识到,什么是地狱。” * 爆炸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闻屹森这边。 “爆炸发生的时候,栾肃就在现场,可以证明两场爆炸都出自他手。” “另外,栾肃似乎在对舒家和栾家下手,不出意外,三天内,栾家就会被爆出非法操纵资本市场的消息。” 闻之炀不能理解栾肃的行径,“他疯了吗?” 针对舒家不难理解。 毕竟舒颜曾谋划杀害安柠,栾肃为安柠报仇泄愤,换他,他也会这么干。 可栾家又招他惹他了? 作为栾家少家主,他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闻屹森却不觉得意外,“舒颜情况怎么样?” 陆城:“在第三医院,我们的人正守着,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她那张脸……” * 栾肃最近很忙。 忙得早起安柠下楼,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上,总会留有他做好的早餐,和他每天不重样的字条。 安柠起初还会看,渐渐的,麻木了,无视就成了日常。 也许是为了防止她无聊,栾肃把之前她捡到过的德牧牵了过来。 安柠还记得它的名字,阿班。 几个月过去,当初小小的阿班,已经初具成犬的模样,长得威风凛凛。 也许是安柠本性柔和,也许是栾肃有意训导的结果,阿班总喜欢跟在安柠身边。 无论怎样驱赶,它总是立着耳朵、歪着脑袋盯着安柠,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又乖巧,让人不忍心打骂。 阿班总喜欢咬着她的裙角,拖她到院子里去,叼着球,让她抛出去玩。 安柠纵然提不起力气和兴趣,可也没有拒绝。 她在努力的尝试自救。 安柠明显感觉到自己精神状况的不对劲,做什么都提不起心力。 对于自己的消瘦、食不下咽呕吐的情况,她也有所了解。 这是抑郁的前兆。 现实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再这样下去,她可能极端的走向自杀的结局。 大哥还在等她,她不能死。 夜晚对于安柠来说,总是难熬的。 有些事情发生过一次以后,第二次、第三次……就显得理所应当。 每当栾肃回来,夜里,总要爬上她的床。 霸占她床的另一半,圈着她,把她当成是他的陪睡娃娃。 他不知从哪淘来一本陈旧的童话故事,强势的命令她念给他听。 一篇不够,要两篇、三篇……直到他昏昏欲睡。 安柠总是安慰自己,比起亲吻与触摸,念书而已,简直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这种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栾肃总有耐不住、不愿忍的那天。 到那时,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 小岛上,多雨雪。 天越来越冷,雪也下得越来越频繁。 早晨,安柠被阿班叫醒,下楼后,意外的看到了栾肃。 他不知几点起的床,竟然张罗了一桌子吃的。 中式的、西式的,种类有十几种。 眉心不禁皱了皱,他明知她吃不了多少。 早餐在寂寂无声中吃完,栾肃毫不意外的又说要出门。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安柠早已麻木。 可今天,又有所不同。 在她想要回到自己房间时,栾肃拉住了她。 “现在连质问一句我要做什么,也懒得开口了吗?” 安柠长长的睫毛抬起。 她不是懒得质问,是早已明白没必要多费口舌。 他不会顾及她的意愿,她不愿做的事,最终还是要非做不可。 一如现在,她明确看到他眼底的欲望,她知道他又要吻她。 她心底升起浓烈的抗拒,身子不自觉往后仰。 她自知躲不过。 可最终,吻并没有落下。 她被他带入怀中。 温热的体温隔着毛衣传到她身体里。 他胸腔震颤,“好好吃饭,记住了吗?” 此时,安柠还不知道,这是告别。 第197章 寻回 她也忽略了,栾肃今天的穿着,并没再刻意模仿大哥。 闻屹森的出现,和安柠的失踪一样突然。 早饭后,阿班照旧拖着安柠到院子里去。 黄色的皮球被安柠丢出去,阿班立刻‘汪’一声追过去。 院子里,不一会就踩满了狗爪印。 阴沉沉的天,雪刚停不一会。 但这不是终结,更大的暴风雪憋在后面。 不多时,天空果然淅淅沥沥又飘起雪花。 安柠觉得冷,想结束今天的游戏。 “最后一次,听明白了吗?” 阿班竖着它的两只大耳朵,摇着尾巴,前爪不停抬起放下,显然没听懂,还乐在其中。 安柠有些无奈,故意用力把球往更远处丢。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球丢出,阿班却迟迟没有回来。 “阿班?” 安柠站起来,朝远处看,“回去了,阿班。” 没有回应。 安柠等了会,有些担心。 院子南面,有一汪水池,刚被关在这时,水池里还开满了秋莲。 最近雨雪频繁,水池里结了层薄冰,阿班如果掉进去,爬不上来能冻死它。 安柠不得不去寻找。 下雪天唯一的好处,就是容易留痕,沿着狗爪印,很容易就能找到。 可安柠没找到阿班,只意外看到了一抹高大的人影。 穿着黑色的大衣,肩膀挺阔,说不出的英挺俊硕。 雪势并不大,但凛风狂妄,片片雪花旋卷洒下,模糊了视线。 安柠僵硬驻足,并没有动。 她强烈的心悸了下,心中仍然有渴望,那是她早已明确深爱的人,她怎么会不思念、不想见到呢? 可万一又是假的呢? 不是幻觉,就是栾肃假扮的。 她上过一次当,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无数次希望的湮灭,让安柠不敢再生出期待。 闻屹森肩上落满了雪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瘦得不成样子,他一时间没敢认。 她眼神木然,和没看见他似的呆滞无波,面如死灰。 瘦弱的她撑不起宽大的毛衣,柔白的裙摆在风雪中吹得掀起波浪。 闻屹森脑中空白,愧疚得难以喘息,眼里充斥着窒息的痛楚。 “柠柠……” 似乎过了很久。 缥缈的呼唤,随风飘入安柠耳中。 这声音好似从灵魂深处发出,清晰、深刻,不似作假。 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眶滚落,不等安柠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快步朝她走来。 紧绷颤抖的身子被他包裹进怀中。 他无措地吻着她的发顶,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不停道歉。 “柠柠,对不起,大哥来迟了。” * 一夜过去。 当清晨的曙光再一次照进房间,安柠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要不要先给她做个体检?她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再这么睡下去迟早出大问题,还是送去医院更稳妥!” 是梦? 是幻觉? 还是现实? “安柠小姐醒了!” 吴妈照例进来给安柠更换头上的退热贴,惊喜发现她已经醒来。 急乱的脚步声,在这一声呼喊声后紧接着传来。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安柠看过去,在认出来人后,委屈和酸涩排山倒海而来。 “二哥……” “闻伯伯……” 闻老爷子老泪纵横,“醒了就好,别哭,回家了。” 安柠看到了闻老爷子白发。 她分明记得,上次去老宅探望,他老人家还没这么苍老憔悴。 一定是因为她。 安柠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闻之炀也在一边抹泪,骂骂咧咧没好气,“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两天了!” 从她被大哥带回来那晚开始,她就断断续续的发起高烧。 家庭医生粗略检查,说身体没有大碍,是精神影响了身体,养养就好了。 他听这话就像是放屁! 可话语权不在他手上,他做不了安柠的主。 听着二哥的大嗓门,安柠终于找回了些回家的实感。 她脸上挂着泪水,哽声问: “二哥,闻伯伯,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闻之炀抢着把她扶起来坐好,“是舒颜,我们从舒颜那得到的线索,柠柠,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不舒服只管告诉二哥,二哥去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保你健康!” 闻之炀最怕的,是安柠遭受过侵犯。 他在国外做义工时,见过不少失足少女,被男人蒙骗怀孕,堕胎流产毁了身子。 她们消瘦的样子,和安柠现在的状态很像。 闻之炀太想知道这两个月她都经历了什么,想给她安排全身性的检查,可她太虚弱,他不敢折腾她,只能等她醒来再做决断。 安柠没想这么多,她只好奇自己被关在了哪。 那地方到底是有多隐蔽,让大哥二哥找了她两个月,才把她找回来。 栾肃又是怎么疏忽大意,让他们钻了空子? 还有……大哥呢? 闻之炀自然是言无不尽,他愤愤说: “你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安柠,你还记得之前拍卖会上,我让你拍下的小岛吗?” 安柠点头。 当时她以为这小岛对二哥有大用处,还铆足了劲和栾肃抢夺。 事后,二哥把小岛送给了她,当做她这一年生日的礼物。 “你这两个月待得地方,距离那座小岛,只有几十海里。” 近到一艘小艇就能到达,站在山顶,用个高倍望远镜就能看到。 可就因为小岛不在栾肃名下,他们来来回回愣是没发现!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闻之炀猜测,栾肃当初可能是想和安柠做邻岛的邻居,却没料到,在囚禁这事上起了大用处。 …… 在二哥的强烈坚持下,安柠最终,还是去了趟医院,办理了为期半个月的住院疗养。 这期间,栾肃好像一下子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大哥二哥他们有意屏蔽栾家的消息,不想她被打扰,可安柠还是听说了不少事。 千里之堤,溃败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得多。 昔日鼎盛家族,大厦倾颓,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前世的困局,栾家的威胁,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第198章 不要考验我对你的定力 时间流转,眨眼,安柠脱离栾肃掌控,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柠宝!今天感觉怎么样?” 外面下着雪,傍晚,林可艺顶风而来。 自从安柠住院,林可艺就每天打卡报到。 见得头一面,是安柠入院当天。 在病房门口时,安柠还听见了她‘哈哈’的豪迈笑声,可一见她,眼睛霎时红了。 绷不住‘嗷嗷’的哭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形象全无。 安柠不止一次劝林可艺不要再来,她工作步入正轨,工作量很大,来回跑免不得要分散精力。 可每次,林可艺都有她的正当理由。 “尝尝这软欧包,东一路新开的甜品店,我昨晚尝了,味道一级棒!” 发掘新的甜品店,是林可艺为数不多的乐趣,可也不过只是个借口。 随着栾、舒两家接连出事,近来京城政商两界动荡不断,大哥、二哥几乎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日不暇给。 除了头两天,大哥一刻不离守着她,之后白天多数时候,安柠都是自己在病房里。 林可艺的出现,让安柠倍感暖心。 “外面冷吗?” 安柠正在打点滴,不方便下床,“保温箱里有牛奶,你拿出来热了喝一点。” 林可艺摆摆手,“我一点也不冷,我有新一手的八卦你听不听!” 关于栾家的消息,多数是从林可艺这听来的。 栾家的股价暴跌、债务违约频发、核心资产被查…… 栾老太爷八十有余,本就没几天好活,临了晚节不保,恐要吃官司,面临牢狱之灾。 离谱又搞笑的,是栾家祖宅里,那只传了十几代的石狮子,居然被不知什么人搬走了。 偌大的园林,抢的抢、砸的砸,昔日钟鸣鼎食之家,败落后的场景令人唏嘘。 林可艺义愤填膺,口诛笔伐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总算开眼,让他们遭了报应!” “栾家那群人再有本事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安柠笑容浅淡,是报应吗? “柠宝,你可要好好休养,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你使劲吃、使劲喝!我还等着和你一起逛街呢,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们说好了要迈过北极圈,去看极光的!” 安柠莞尔,她深知林可艺在意的不是极光,而是期盼她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其实都知道,她被栾肃关了两个月,有抑郁的倾向。 “放心吧,最多半个月,保准活蹦乱跳。” “哦对了,柠宝,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和徐凌在一起了。” “徐凌?徐台长?” 林可艺脸颊微红,“你是不是觉得挺突然的?” 并不。 之前在电视台,安柠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那绝不是上司和下属该有的氛围。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安柠笑着问。 林可艺难得扭捏起来,“就是——” 话说一半,病房门从外面打开。 大哥拎着晚饭走进来。 一见了闻屹森,林可艺话匣子立刻收住了。 她从病床上弹跳站起来,“那什么,柠宝,我突然想起来徐凌找我有点事!” “我先走了,其余的我线上跟你细说,拜拜啊柠宝!欧包记得吃!” 话音刚落,不等安柠说什么,她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路过闻屹森身边时,匆匆打了个招呼,“大哥你好,大哥再见!” 闻屹森肩上落了雪,他脱下大衣轻轻拍去,看看一溜烟不见的林可艺,又看看病床上的小姑娘。 疑惑问:“她为什么这么怕我?” 每次一见到他,撒腿就跑。 安柠张开双臂。 闻屹森见状,往前走了两步。 她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为什么怕你,你不清楚吗?” 在林可艺看来,栾家的崩坍,全是出自她面前的男人之手。 两个月,就让分庭抗礼的大家族土崩瓦解,可不就是很吓人。 “以后有了孩子,你从前那些小道消息的传闻,最好想法子收敛收敛。” 孩子。 闻屹森心尖忽的一颤,垂下眼眸。 她说的,是他和她的孩子? 小姑娘圈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身侧,声音懒洋洋的像只全心信任他的小猫。 他不得不承认,这次回来,小姑娘对他亲近了许多。 以往的隔阂全部消失,她似乎一下子认清了自己的心。 爱他,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这无异于因祸得福。 可这是她遭受折磨换来的,他宁可不要,宁可继续等待。 “晚饭吃什么?”安柠松开手问。 “吴妈煲了汤。” 拔了针,等饭的间隙,安柠坐在小餐桌边,双手托腮。 看似无意询问:“昨天说的双人床,为什么还没安排送来?” 闻屹森摆饭的动作一顿。 双人床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他并非不思念她,对她更不是没有欲念。 可她看着太虚弱、太消瘦,他不舍得触碰一下。 他更不清楚她的精神状况,她是否能承受住来自异性的肢体接触,他很怕他的放纵,会给她带去精神上的压力。 他的小姑娘,最擅长的就是隐忍。 “大哥,你今晚还想睡沙发?” 可她不依不饶。 闻屹森呼吸渐紧。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渴望着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柠柠,不要考验我对你的定力。” 安柠接过汤碗,“可我想要你。” “很想。” 小餐桌上的汤无人问津,慢慢变凉。 夜晚降临,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蓝黑的幕布,飘扬的雪片舞在风里,像极了婚礼现场撒下的斑斓礼花。 玻璃上倒映着一双交缠的身影。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在病房里此起彼伏。 安柠跨坐在闻屹森大腿上,浓密的长发里穿插着男人灼热的大掌,他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支撑、摩挲。 唇瓣被他撬开,舌也被他压制。 第199章 别走!周戎! 这吻莽撞、热烈,全是感情与本能,没有技巧可言。 安柠的小手生疏却又热烈的扯去墨色的领带,落地之后是衬衫的纽扣。 闻屹森任她在他身上作乱、抚摸,他情动难以自控,巴不得把自己全交给她。 直到她的手不停向下,摸到了皮带,他忽的按住她。 “再等等……” 安柠眼神迷离,她离他很近,呼吸交融。 她问:“等到什么时候?” 闻屹森想说,等她身体再好一些。 医生曾嘱咐他,不要反复提及她病情的事,不要给她生病了的心理暗示,这对于她的休养极为不利。 “等我们结婚以后吧。”她顾自说道。 “我的二十岁生日已经过了,合法了。” 说完,她钻进他怀中。 闻屹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宣告震得头皮发麻。 她答应嫁给他了? 她娇弱的身体靠在他胸前,他此生的至宝,终于要彻底归属于他。 闻屹森激动不已,他搂得虽紧,却也足够小心翼翼。 他再度低头,寻到她的唇,疯狂掠夺,与她交颈亲吻。 今天之前,安柠总担心大哥心里会有芥蒂。 她被栾肃关了两个月。 大哥的脾性,她太了解了,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么久,变数太多,他会不会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嫌弃她、看不起她? 现在,他的心跳声,告诉了她答案。 …… 为期半个月的住院,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中,飞速而逝。 安柠跟大哥约定好了,出院第二天,就去把结婚证领了。 亲朋好友在得知消息后,几乎无一例外送上了祝福。 除了二哥。 他骂骂咧咧,一会哭、一会笑,承诺这个、承诺那个,最后发出灵魂质问: “我妹妹怎么就成了我嫂子呢?!” 看得安柠哭笑不得。 这些送出未来祝福的人中,也包括许久未见的周戎。 那是在出院前一天的晚上,在大雾重重的梦里。 穿过迷雾,安柠一脚踏进了春天。 桃花盛开,桃花节上,一场新郎新娘长跑十年步入婚姻殿堂的婚礼,正在欢声笑语中进行。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身边围绕、穿过。 安柠惊怯又迷茫,她永远记得这一天。 这天之后,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她和周戎之间从此划下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发什么呆?” 一转身,两人肩并肩坐在公交车上。 少年眼眸湛蓝,盈满温柔的笑意。 他穿着洁白的衬衫,一如安柠记忆中干净清冷的模样。 他手上拿着一支桃花,在她面前举了很久。 “不要吗?很香的。” 安柠伸出手,却不是为了接过桃花,她抓紧周戎的手。 在周戎出事后,安柠无数次后悔,如果她能回到从前、如果再能重来一次,她一定阻止他奔赴死亡! 安柠心揪着、拧着,眼泪控制不住落下。 少年冰冷的指腹在她脸颊拂过,柔声说:“别哭,我一直在,始终都在。” 安柠注视着他的眼睛,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 可他没给她机会。 “安柠,我马上要走了。” “去哪?”安柠下意识抓紧他。 周戎反握住她的手,“不知道。” 也许是地狱吧。 “别哭安柠。” “不要对我抱有愧疚,永远都不要,你不欠我,只有我欠你。” 说话间,公交车速度在减慢。 周戎看了眼车外,湛蓝如海的眼眸里淌过层层不舍,“安柠,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记住了吗?” 说罢,他起身。 “周戎!” 安柠跟着站起来,眼里憋着泪水,“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他缓缓回头,似在思忖。 不多时,缓声说:“闻屹森人不错,你可以信任他,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 就仅仅是这样? 安柠拉住他衣角。 他湛蓝的眸子里浮现出无奈,转过身,揉了揉她发顶,“但也别太过依赖,人真正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记住了吗?” 这是他从不曾对她有过的亲密举动,藏着浓烈的眷念。 安柠哭着摇头,“别走……” 他笑着,拂开她的手,“好了,我到站了,必须得走了。” “别走!周戎!” 安柠迈步,拼了命想追出去。 别走!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可一睁眼,人却已经在病房里。 闻屹森在病房里,正在收拾安柠出院的行李。 见她突然坐起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关心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 安柠环顾四周,周戎呢? 不安如飓风席卷而过,安柠抓住大哥的手,颤声问: “大哥,栾肃他死了,是吗?” 第200章 正文完 安柠的询问来过于突然,闻屹森始料未及,下意识蹙眉,“又是从林家听来的消息?” 安柠骤然失神,她机械地摇头。 是真的。 大哥他没有否认,而是在追问她从哪得到的消息。 怎么会? 怎么这么突然? 霎时,安柠呼吸吃力,喉咙里宛若含着一块无形的刀片。 她抓着大哥的手无意识的颤抖、用力,声嘶力竭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他是怎么——” 闻屹森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但在这件事上,他罕见的有些摇摆不定。 大半个夜晚过去,心里也不曾有个定论。 栾肃的死,发生在昨晚。 可以说是一扬意外,也可以说是有心人的蓄意。 至情至性者,总是不死不休。 早在栾肃暗地里配合闻家清剿栾家势力时,他就该料到栾肃的意思。 同归于尽。 是栾肃一早为自己想好的结局。 但最终,栾肃死在了舒颜手里。 半个多月前,他们在那扬汽车爆炸中,救下了濒死的舒颜,从她口中,威逼利诱出了安柠的下落。 这之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除掉舒颜。 这是他们的疏忽。 彼时,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安柠身上,小岛的位置信息、栾肃注意力的转移、安柠的救出计划…… 没人想到舒颜一个被大火烧得毁容残疾的人——舒家又在栾肃不惜代价的围剿下分崩离析,她无所依仗——居然有本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 那扬爆炸,炸毁的不仅是舒颜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她全身重度烧伤,感染严重,被迫截去了左手和右腿。 昔日万人追捧的舒家大小姐,转眼成了欠债无数的残废。 她把恨全部归结到了安柠身上。 安柠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爱。 安柠怂恿栾肃毁了舒家。 安柠让栾肃变了心,害她变成残疾…… 她怒极、恨极,联合曾经的愚忠追求者,妄图谋划害死安柠。 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栾肃那。 栾肃用自己的命,为安柠除掉了阻碍,换得了安定。 意外发生时,只有舒颜一个人在烂尾楼,那是舒颜为安柠准备的葬身之地。 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一个断手残脚的病弱女人,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栾肃本不该坠亡。 可偏偏,他和舒颜二人同时坠楼。 舒颜头部着地,当扬死亡。 脑浆迸溅,死不瞑目。 死后,她的手死死抓住栾肃的衣角,像是下了地狱也要穷追不舍。 等医护人员来时,不得已剪碎栾肃的西装外套,才得以将两人分开。 闻屹森见到栾肃时,他人在医院,只剩最后一口气。 凌晨的急救中心,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寂静。 人来人往,伴随着凄厉的哭声。 死亡总是突然发生的,不给任何人任何准备。 栾肃躺在急救床上。 嘴角汩汩流着鲜血,身下血流成河。 烂尾工地的钢筋贯穿了他整个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 看到栾肃胸口的刺青,那张被刺破的少女的脸,浓稠的猩红晕染其上,这一刻,闻屹森突然明白了栾肃从前犯下的种种。 他对安柠的爱,并不比他少。 “不告诉她吗?” 闻屹森垂眸与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对视。 事实上,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可几乎每次见面,两人都是心平气和的和对方说话。 虽然,他们真正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闻屹森:“她就在住院中心,几分钟的距离,现在叫她,时间还来得及。” 栾肃行动艰难的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闻屹森以为,栾肃不会放过这最后的机会。 他心脏被贯穿,强撑这一口气,不就是为了再见安柠最后一面? 可栾肃只是弯了弯唇,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她不会想见到这般模样的我。” 栾肃凄笑着,收回视线。 这些天,他其实见了安柠许多面。 闻家的防御确实完善严密,可他想见她,豁出一切,总有办法。 每天清晨、傍晚,他都能见到她。 见她慢慢找回了笑容,不似被他关在岛上,如同行尸走肉。 见她被亲朋挚友照料,不似每天面对他这仇人,愁眉不展。 他见她不再被噩梦缠绕,不再食不下咽。 见她日渐丰腴,恢复了从前的光彩。 她笑,他也跟着笑。 哪怕心里又闷又堵,清楚她的愉悦是因为终于摆脱了他。 一颗她不肯要的真心,哪怕快要被捏烂了,也只能生忍着。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 他其实早有放过安柠的打算。 他到底不忍心她在他手中枯萎。 他的死局,从他开始心软那一刻,就定下了。 说他至情至性也好,说他偏执自私也罢,得不到她,等待他的只有死。 唯有自毁,方可破局。 如果活着,他必然控制不住再伤她。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善妒与卑劣。 他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恩爱不移、白头到老。 他也怕自己怯懦,承受不住余生没有她的孤寂绝望。 唯有死亡,才是他们之间的最优解。 曾经,他幻想过两人一起死。 他先杀了她,再追随她而去,两人身体埋在一处,灵魂也始终相依。 可他也必须承认,他下不去手。 她稍稍皱眉,他就心如刀绞,哪里有那么本事把刀子刺进她的心脏? 真正能下得去手的,是她。 而那也是因为他活该。 恨他吧。 他爱她就好。 在他得偿所愿,和她幸福自在之间,他选了后者。 他有什么资格强行和她绑定? 他本就不过是滩烂泥罢了,还想肖想天上的皎洁月光? 呼吸越来越吃力,手脚开始变凉,血液的流速慢到几乎无可感知……栾肃知道,他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其实,早就该死了的。 死在他所谓的生母腹中,死在幼年时的大火中,死在认识安柠之前,或者那扬车祸里…… “别让她知道……我是周戎。” 凭闻屹森的能力,调查他的真实身份不是难事,他必定早就知道他就是周戎。 闻屹森微微垂着头,注视着他这一生中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听他声嘶力竭,吐字艰难,“我没碰过她。” “她只爱你,想的是你,念的是你,最想见的,也是你……” “她一直……在等你……” 濒死之际,栾肃最怕安柠被闻屹森嫌恶。 他不想他死后,她仍被他拖累。 闻屹森瞳色墨黑冷锐,眼里没有丝毫同情,更不见对将死者的动容怜悯。 他声线淡得没有温度,“即便她被你碰过,我也不会迁怒她,错的人是你,不是她。” 栾肃一怔。 这样啊。 他的柠柠,眼光不错。 血沫从他口中呛出,带走了最后一口气,他目光开始涣散。 “那就好……” 她能幸福就好。 只可惜,他没机会再见她一面,亲口向她说一声抱歉。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自卑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改头换面,一直在她身边就好了。 如果他一直是周戎,或许,她还有机会爱他…… 闻屹森最终并没有把栾肃的死亡真相告诉安柠,只说是意外。 他受人之托是其一,他更不想安柠再被周戎影响。 她的精神世界屡遭冲击,太脆弱了。 而安柠并没有追问。 她‘哦’了声,转而问:“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 处理完栾肃的后事,他就来了,守着她直到天亮。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早饭在桌上,你先去吃饭,吃完后我们回家。” 从医院到家,一路上,安柠的反应出奇的漠然。 机敏如闻屹森,怎么会看不出来,安柠其实都明白? 闻屹森有些庆幸,他们约定好去领证的日子,不是今天。 否则他们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都会笼罩在悲伤的阴影下。 这一次,周戎是真的死了。 次日。 安柠和闻屹森按照计划去了民政局。 二哥从他们出发后不久,就挑着脚在门口等。 两个多小时后,见两人终于回来,安柠手里拿着两个红本本,他一把拉着安柠下车,激动说: “大哥给你准备了新婚礼物,看看去?”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准备的。 安柠被带去了顶楼。 里面明显被人精心装扮过,各式各样的礼盒堆成一座座小山。 二哥清清嗓子,不知从哪摸出一份礼单,一项项像是主持人在报幕。 这都是大哥送她的嫁妆。 东西很多,很贵重。 即便安柠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 而最让安柠意外的,是阿班。 二哥牵着狗绳塞到安柠手里时,表情略有嫌弃: “见过送股份、送珠宝的,没见过结婚送狗的,牵出去溜溜?” 这一年,即将接近尾声。 昔日茵茵绿草地,早已一片枯黄。 但生机不减。 阿班和皮皮在上面闹作一团。 明明两条狗才见面,却像是相识已久,鼻尖一碰,便认定了对方。 安柠坐在摇椅上,腿上趴着金宝。 彩狸惬意的半眯着琉璃瞳,尾巴悠闲轻甩,偶尔抬头看主人把毛线球丢远。 听她对捡回球来献宝的黑犬说: “阿班,你记住,你的主人叫周戎。” 黑犬‘汪’一声应喝,嗓门大得吓得猫炸毛。 彩狸性子傲,不惯着任何猫猫狗狗,一爪子挠出去。 黑犬委屈‘呜’了声不敢动,被跑来救扬的皮皮用嘴筒子拱走,两狗结伴,一溜烟跑了。 安柠轻笑一声。 温柔的拂过彩狸的脊背,她抬头望天,有浮云经过。 她笑:“周戎同学,现在,你可以真正的歇歇了。” “好好歇一歇,下辈子很美好,很美好。” …… 正文就到这里啦~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呀! 之后会更新番外: 柠柠和大哥的婚后日常,以及if世界(可以当作是周戎的番外) 希望到时还能看见宝宝们的身影~ 最后,希望正在读这句话的宝宝们永远开心! 新婚快乐,闻太太 按照计划约定,安柠和林可艺在平安夜的前一天,到达了旅游的目的地。 安顿下来,两人的第一站,就是参观当地人的独特村落。 极夜之下,天是昏暗泛蓝的,桦木从头到脚裹了层白霜。 路边的灯球,像极了穿成串的珍珠项链,点缀在天边。 在排队坐雪橇时,林可艺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谁?” 手机一直响,林可艺看着屏幕,始终没有要接的意思。 安柠疑惑,“怎么不接呀?” 林可艺支支吾吾为难,“柠宝……” “怎么了?” 林可艺眼神闪躲,羞涩又不好意思,“就是……徐凌他来找我了……” 安柠微微有些惊讶。 “他来找你道歉啦?” 安柠其实看出来了,可可这次出来,大概是和徐凌吵了架。 ——一路上心不在焉,频繁翻看手机消息,发现空空如也,整个人泄气般无精打采。 “他来找你了,这是好事呀,你快去吧!” 林可艺已经和徐凌冷战快一周了,之前每次吵架都是她先服软,没办法,谁让她先动的心。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低头。 她也确实很想他。 可在异国他乡把安柠丢下,她干不出这种事。 “要不还是——” “你不用顾及我!” 安柠态度坚定,把林可艺推走。 感情上的事,最是拖不得。 “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去!” 林可艺半推半就离开后,安柠身边突然没了说话的人,稍稍感到了些孤寂,毕竟人生地不熟。 但很快,她就忘却了孤身一人的境况,和其他一些来旅游的游客,交谈起来。 驯鹿拖着雪橇来到了雪屋前,轮到安柠乘坐雪橇了。 上去之前,安柠很好奇的来到驯鹿面前,摸了摸枯树杈一样的鹿角。 驯鹿很温顺,眼睛又大又圆,主动去蹭安柠的胳膊,一路上奔跑起来也是又快又稳。 小姑娘模样生的好,坐在雪橇上开怀大笑。 在小雪和极光的斑斓映照下,这一幕,在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眼里,像极了童话照进现实。 一些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寒风中排队等待的游客,当即拍板敲定。 大概是为了感谢安柠这活招牌,店家很热情的送了安柠一顶驯鹿帽子。 闻屹森找到安柠时,安柠刚把帽子戴在头上。 她对着缠满彩灯的镜子整理完长发,新奇的触摸着帽檐。 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亮闪闪的,她笑着,颊边的酒窝点缀得她又甜又软,美得惊心动魄。 安柠把原本带来的帽子放进包里,打算继续下一站,参观雪雕城堡,拍了照片,发给大哥。 不想一转身,思念的人就在身后。 “大哥?!” 他身边不远,是当地人架设的篝火,火光在民谣歌声中,暖了半边他的容颜。 安柠确定自己没看错,他远远的朝她张开双臂,敞开接纳她的怀抱。 心顿时被暖流包裹,独属于她的归属感充盈在身体里。 安柠惊奇的眉眼突然弯起,她呼出白气,朝他奔来。 撞入他怀中,她问:“你怎么会来!” 徐凌来了,大哥也来了,安柠和林可艺之前订的双人房,不方便再住。 和林可艺电话沟通后,安柠决定再去订一间房。 站在前台。 店家对于她刚来不久就要换房的要求,略有迟疑。 安柠的长相本就有些显小,加之她戴了一顶很显稚嫩的帽子,脖子上缠着白绒围巾,把她衬得活泼幼小。 而她身侧的男人,看起来威严高大,老成稳重。 年龄差一下就上来了。 “是……家长吗?” 店家不确定的询问,让安柠想要发笑。 闻屹森瞥见小姑娘憋笑的表情,板着脸: “家属。”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店家错愕,安柠脸颊微红解释,“他是我丈夫。” 店家不相信,担心另有隐情,怕安柠被骗或者受威胁,不肯松口。 这小姑娘看着像未成年。 直到闻屹森拿出两人结婚证的照片,店家盯着看了又看,才恍然大悟。 “老夫少妻啊,了解了解!” ‘噗嗤’一声,安柠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确实有着不小的年龄差,可能是二哥整天唠叨来唠叨去,痛心疾首有人占便宜的模样大肆宣扬,大哥一直挺忌讳人提起这件事。 “好笑吗?” 安柠不说话,脚步轻快。 看到大哥吃瘪的机会,少之又少。 一进门,灯还没开,安柠就迎来了她的‘惩罚’。 身体被一股蛮力拖住压在墙上,后脑勺被稳稳包裹,眼前一晃,她撞入男人黑亮的眼眸中。 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嗓音低沉。 “柠柠。” 一声呼唤,没有其他言语,吻就落了下来。 他吻得极深,侵略性极强。 安柠懵了一刹,之后开始热烈的回应,踮起脚,小手主动攀上他的肩膀,替他摘去落了雪的围巾。 她张开口,迎接那令她安心的气息。 男人粗重灼热的喘息声喷洒在她脖颈,安柠听到了他吮过她颈边敏感点的暧昧吞咽声。 无法自控的身体发软,全靠闻屹森低着她的腰提供支撑。 厚重的、柔软的衣服一件件交叠落地,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节奏不一的喘息,此起彼伏。 时间在这极夜的世界里变得缓慢。 许久,安柠才从眩晕中找回神智。 房间里并不黑,几乎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璀璨跳跃蓝绿色极光。 恰到好处的照亮男人的眉眼,他颊边晕红,微微有未干的汗水点缀。 那是安柠从未见过的魅惑,弥补了她心中的缺憾。 在出院的第二天,两人如期领了结婚证,但那晚,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 两人早已坦明心意,安柠没有多想。 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 直到现在,安柠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拖着这件事了。 她一直以为,在床上昏厥这种事,是种夸张的描写。 这还是她身体修养了一个多月以后,如果是领证那晚—— 思绪戛然而止,安柠忽感一阵酥麻战栗。 略有些粗砾的指腹揉过她脆弱的脊骨,撩起她汗湿的长发,在唇边轻吻。 窗外又在飘雪,室内温度再一次攀高。 温柔缱绻的吻与难耐的闷哼中,交织着爱的宣告。 “新婚快乐,闻太太。” if世界:假如周戎回了前世 这些人耀武扬威了一辈子,朝夕之间一无所有,承受不住打击,死的死、疯的疯,也算是遭了报应。 但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栾肃是个例外。 他私人账户的资金体量,仍然十分庞大。 他本想把这笔钱当做是送给安柠的嫁妆。 可当他得知闻屹森筹谋送给安柠的新婚礼物后,最终,他改了主意。 安柠她不会要的,她也不缺这笔钱。 曾经,安柠以周戎的名义,设立过慈善基金会。 她想替他积德行善,为他的来世,换得福报与好运。 这让他有了新想法。 ——他送她的遗产,与其被她匿名捐出去,不如经由他以她的名义,做一些善事。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与她有了连接。 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栾肃去了趟京城郊外香火最盛的永安寺。 永安永安,护佑魂灵永恒安宁。 庙里,有安柠为周戎设立的长明灯。 长明灯供奉在最显眼的位置,香火连年不断。 这不是栾肃第一次听说过长明灯的存在,却是第一次亲自来看。 从前,他或多或少有些不在意这些,他还活着,享什么香火?他要的是他和她的以后。 却没想过,他和她从没有什么以后。 看着那跳跃的烛火,栾肃动过将其掐灭的心念。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 可就在即将触摸到火焰时,守寺的僧人突然出现。 僧人大抵不知他就是那个死人,耐心向他介绍这盏灯的由来。 原来,安柠每个月都会来,一站就是很久。 有时沉默,有时会絮叨些近况,还有时……会落泪。 可不知为什么,最近两三个月,她不见了人。 僧人向他询问,他是否是安柠的朋友,安柠是否安好。 栾肃似笑非笑。 离开寺庙时,栾肃余光瞥见那僧人双手合十。 “恶业愚迷,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 他嗤笑,永不复起? 从高楼坠落的那一刻,栾肃确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解脱。 倒不说他心中的爱或执念就此消失了,而是困住安柠的枷锁,终将不复存在。 余下的日子,她的世界将会充满太平。 钢筋刚巧穿过心脏,预料之外,刺破他万分珍视的那张脸。 那一刹,他心中万念俱灭。 是意外? 还是一种暗示? 栾肃苦笑。 所有的来世再续前缘、死后守着她的妄想,都化作了虚无。 可能他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吧。 栾肃的记忆,停留在他死在医院的那刻。 他见的最后一人,是闻屹森。 咽下最后一口的他从没想过,他还能再睁开眼,见到他意想不到的人。 “栾先生?” “先生您总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需不需要我现在去叫医生来?” 栾肃头疼得厉害,他听见时近时远的声音,尝试睁开眼睛。 捕捉到光亮和人脸,眉心深深蹙起。 文秉? 他不是被遣散了? 还有……他怎么没死? 栾肃头很疼,但这疼,和以往精神疾病发作时引起的疼,有所不同。 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来不及深究,文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先生?” 文秉察觉不对,立刻叫了医生进来。 十几分钟后,检查结束。 栾肃坐在病床上,听医生和文秉交代他的病情。 “初步判断,这次的撞击伤,伤到了栾先生的记忆神经,导致记忆和认知方面出现了混乱,比如忘记了一些事……” “多久能恢复?需要怎样治疗?” 医生摇头,“多久能恢复,暂时还不好说。” “治疗方面,我们建议采取保守的方式,以疗养为主,或许身体恢复后,丢失的记忆也就苏醒了。” 这样的说辞,文秉显然是不满意的。 在文秉继续和医生交涉的时候,栾肃慢慢理清了一个让他觉得荒谬的事实。 他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相较于他死去的那个世界,时间线往推后了两年。 送走医生后,文秉为难不已,看向自家老板。 虽然丢失了记忆,但男人的气扬并不见任何减损,相反,更加阴郁恐怖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先生,我跟您说说您以前的事?” “说。” 文秉努力组织着语言。 回想起刚才男人和医生的对话,错乱的回复,文秉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先开口。 如果不是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守在这,他真怀疑眼前的男人,被人掉包了。 “安柠小姐,栾先生正在里面和文助理交代事情,暂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刚开个头,病房外传来保镖吵嚷的阻拦声。 文秉心道一声‘不好’,顿时觉得麻烦。 刚才送走医生,进来前,他特意跟保镖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尤其是安柠。 栾先生这次失忆,影响可大可小,不容疏忽。 “栾肃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怎么会遭到枪击?” “他究竟怎样了?伤到了哪?” “你们让我进去看他一眼!” “我不做别的,我只看一眼,确定他没事我就会走,我绝不打扰他!” 女人着急不安、方寸大乱的声音传到了病房里。 刺耳、尴尬、令人烦躁…… 想到栾肃对安柠以往的态度,文秉想也没想就回头道歉,“栾先生,我这就——” 谁知对方根本没理他。 他话音未落,病床上的男人已经毫无预兆的大步冲了出去。 文秉呼吸一窒。 完了。 安柠这麻烦精把人惹恼了。 栾先生记忆出了差错,可别一个忍不住暴露了对她的真实态度,影响了后续计划。 安柠可是栾先生为了保护舒颜小姐,精心培养的挡箭牌! 这要是一不小心毁了,会给舒颜小姐带去很多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文秉忙不迭追出去。 谁知一出门,就见到了让他怀疑人生的画面。 那个刚跑出来的男人,居然抱住了他那令他无比厌恶的未婚妻。 在确定了些什么后,颤抖捧住她的脸,眼里流出激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