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靠跨时空代购救侯府满门》 96 昏灯残影搂她入怀 帐中昏灯如豆,江霁好像睡了。 南枝绕过屏风看了一眼,又悄悄退了回来。 她将包袱摊在四方矮脚桌上,烧饼用油纸一块一块包好,包子放进圆肚漆盒里。 还有一盒装着蜜饯桃脯的小捧盒。 心里盘算着……还要带上些什么呢? 常备的退烧药、消炎药、纱布碘伏、止痛药。 还有藻豆、油膏、青盐、牙粉、刮须小折刀等等处理个人卫生的物件。 她想了想,又叠了两套换洗衣物,塞了十几片暖宝宝。 直到包袱沉甸甸的快要装不下,南枝这才作罢。 出门嘛,有条件的话,还是要多备一些才能放心。 南枝归整的十分满足。 简单梳洗一下后,吹了昏灯,抹黑爬上床。 她和江霁是拜过堂、递过婚书的正经夫妻,如今又是流放路,没人会矫情给她准备两张睡榻的。 这一路行来,她几乎都与江霁同榻睡觉,都习惯了。 好在彼此睡相都规矩,沾枕即着,尤其是江霁,一早醒来被角都未曾挪动过分毫。 就像晚上死了一般。 心里这样形容江霁,她嘴角揣着一抹歉笑,直到身后传来一记低声: “我走了,你偷着乐?” 南枝下意识抓紧被子:“你,你没睡着啊?” “刚醒。” 江霁也侧身,目色沉沉凝向她略有单薄的后背。 南枝哦了一声:“那是我吵醒你的?抱歉了,快睡吧。” “好。” 江霁其实一直没睡着。 刚才隔着一道低矮屏风,看着南枝为自己忙碌打点行装的模样。 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漆盒捧盒。 叠的四方整齐的锦白里衣。 他想起父亲早年出征,母亲也是这样亲手为他料理行装。 再三嘱咐,约定归期,在桃树下埋下一坛祝捷酒,待三军凯旋。 方才帐外风雪肆虐,帐中暖意横生。 豆大的灯光晃在屏风纱上,映出她轻旋生动的身影。 灯光将她影子拉长…… 那亭亭身姿仿佛夜色中的一抹清泉,那样生机勃勃,又充满诱惑。 江霁的心如古井重波,一次又一次为她荡起涟漪。 他一遍遍回味着。 现在的南枝肩线柔和,更添几分女子特有的柔美和曼妙。 江霁心头微颤,直勾勾望着,眸中墨色浓郁翻滚。 他一直等待着。 直到听见均匀的鼻息声,他才敢伸出手,缓缓将人轻揽入怀。 * 南枝这一觉睡得不咋地。 一脚醒来浑身骨头疼,腰窝子好像最酸,好像被什么人打了一拳? 江霁已经起了。 今日他的被角倒是乱七八糟的…… 南枝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吃饱睡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屌。 行了。 今日份的自我激励已完成。 南枝麻溜穿衣洗脸,准备重新踏上流放之路。 红菱向牧民弄来三辆坐人的马车,一辆拉货的棚车。 风干的肉囤了大半车,还有羊奶、牛奶,天气寒冷不怕坏。 南枝和牧民还有张小五告别。 “小五,你等着周公子,我先走了。” 她在子空间已给周鹤筹留信,让他护送少帮主回马帮之后,立刻赶来奇林山。 把皮货生意弄些眉目出来。 张小五双手抱拳:“姑娘一路平安!” 南枝笑笑:“你我有缘再见了,保重。” 慕白懒懒的声音从边上飘来:“丫头,你不送送我,总也送送你的俊俏相公吧?” 南枝看过去。 慕白牵着他的小毛炉走到队伍跟前。 江霁怀里抱着一大坨包袱,才压到毛驴背身,它就昂昂叫。 慕白心疼的摸了摸毛驴脑袋:“乖,我想着把家业传给她,以后你也是她的,忍着点吧——” 昂昂昂。 驴子叫得更凶了。 南枝对上江霁一双沉静的眸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道别。 保重两字太生疏,可若要再亲近些,她不知分寸在哪里。 边上一堆人看着,她莫名有些脸红。 江霁一瘸一拐向她走来,脱下自己身上氅衣,披在她身上。 轻抬她下巴,却无半点目光对视,更谈不上不舍旎旖。 他?只是认真仔细的替她系好衣带子。 “外头风雪大,你回马车坐,不要送了。” 南枝拢着氅子。 江霁索性扶着她上车,最后交代一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外祖母和母亲。” 南枝点了点头。 江霁转身,去和梁氏和姜老太辞别。 南枝的目光一直追着他。 一切合乎常理,她心里却泛起一股不一样的滋味。 江霁这就跟着慕白离开,没有多给南枝留下什么别的话。 好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好像是拒人千里的淡淡疏离…… 直到小毛炉驮着他行出五丈之外,江霁才迟迟回头一眼。 眉目清冷如雪,姿容皎皎月华,雾霭散去只剩一双温柔眷恋的眼。 他未曾想过南枝依然看着他。 目光交织后,他甚至有一瞬愕然交错。 直到南枝向他扬起一抹璀然笑意,他方舒缓眉宇,扬起浅笑。 没藏住的眷恋深情,和茫茫雪花一起留在了北山牧场…… * 南枝上了马车,看见坐垫边还有一个黄色包袱。 云遮说:“这是神医留给你的,说是……好歹学个骗人的架子,别连门都进不去,最后让人打出来。” 南枝不明所以。 等打开包袱一看,她险些昏过去。 医书啊? 还全是慕白自己的手抄注释本。 医书上压着一张小纸条:“你要存了卖书的心,我就彻底卸了你俊俏郎君的腿!” 南枝冷不丁一颤,有种心事被偷窥的错觉。 神医注释版教科书,这卖出去不得赚疯了? 算了算了,人家手里捏着人质,她也只好老实一点了。 至少书是好东西,学一些也无妨。 从北山牧场往凉州走,还要走个两三天,反正都是坐马车,闲着无事就读书吧。 流放路行至如今,南枝凭自己的努力,已经完全改变了侯府众人的待遇。 外祖母长辈女眷们坐一辆马车,孩子们跟着李蓉、许晚橘坐一辆。 男人们骑马。 就连卫小宁也跟着沾光,走不动时,可以和儿子一起蹭拉货的篷车。 南枝拉着云遮、珍珠几个姑娘单坐一辆。 她的马车里垫着厚褥子,还有羊皮毯子,车帘子挡着风雪。 人靠在引枕上,手里捧着汤婆子,加上暖宝宝随手就贴,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已经不是流放了,俨然是侯府夫人出游的待遇。 外头衙差和护卫全是自己人,加上还有马帮的人远远随行护送。 安全问题也不需要担心。 这三日,南枝反正就是吃饭、睡觉、看书。 得闲了去子空间里转悠一圈,看看周鹤筹和大姑姐手里生意的进度。 泰长命和甄家姐妹的合同流程下来了。 以后一切按照订单来交货,她可以躺着赚钱了。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马上就到凉州城了。 孙文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少夫人,前头就是凉州城,咱要去过文书,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南枝也没想避开,她去城里还有事情要办,还有一个仇人妹妹要收拾。 体会到孙文为难之意,南枝主动道: “我明白,喊大家下车,你把枷锁和脚链取来吧。” “诶,多谢少夫人啦!” …… 离开温暖舒服的马车,脱去厚实的棉衣,南枝冷得直发颤。 枷锁和脚链重新上身,一队人被锁在了一起。 大家尽量低着头,保持低调。 谁家流放各个脸色红润,发丝齐整,孩子吃得肚皮圆滚,婴儿又白又胖的? 犯人按规矩留在城门口,孙文去递交文书。 这时,一辆豪华夺目的马车从城中缓缓而来,奢靡用度堪比京城贵族。 大家习以为常,纷纷给马车让路。 马车在南枝面前停下。 “姐姐到了,我是特意来接你。” 南娇娇笑着挑起马车帘子。 97 演技再好也好破防 南枝知道她一定会来,已有准备。 多年不见,南娇娇出落的很水灵,明眸皓齿,肤白细腻。 她穿着一领鹅黄锦缎女袄,元宝领高竖着,衬着脖子洁白纤细。 下身一条绿绸裙,少女黄绿青葱,娇韵可人。 很明显,南娇娇来时仔细装扮过自己。 南娇娇主动捧住南枝的手: “姐姐一路辛苦了,我听说你们九死一生,遇上了很多危险呢。” “还行,有惊无险,隔壁的死光了,自家人有些吓着了。” “……” 南娇娇嘴角一抽,用笑忍了下来。 “姐姐你还是这么勇敢,换做是我,早就吓死了,哪里有命走到凉州?” 手握得更紧些。 “好了,千磨万险,终于走到凉州了,我如今是女商户,在城中小有产业,官府肯卖我面子。我一定好好安排姐姐,让大家好好休息,过几日再上路。” 手心黏滑的凉意,似有毒蛇滑过。 南枝挣出来,不忘在自己囚衣上擦了擦。 “不必了,我们是人犯,得守规矩,住宿问题我们自己解决。” 南娇娇看向队伍后的几两马车,菱唇抿着笑: “呀,险些忘了,姐姐在檀州遇见贵人,又在西州得了大姑姐的嫁妆,如今是有些底气在身上的,怕是不需要小妹照拂了——我真是为你高兴!” 南枝一阵恶寒。 她其实很佩服南娇娇。 这几句明明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可她就有本事说的真挚活泼。 一双水灵眼睛透着光亮,不仔细探究其中深寒,真当她是个贴心的姊妹呢。 不过。 南娇娇话有转折,一脸苦恼无奈。 “姐姐有所不知,凉州不比其它府城,山高皇帝远,有自己的规矩。城中衣食住行都由商会统管。 姐姐这一行身份特殊,如果没有会长点头,就算给足了银子,也没有客栈会收留你们,没有茶水铺子敢招待你们的。” 孙文刚好办事回来,听见这一通屁话,直接怼了回去: “那我们住在城外,吃自己的干粮,扎自己的营帐。” 他斜眼看向南娇娇,轻啐了一口:“装得什么玩意,还亲姐妹呢。” 南娇娇脸色微变,继续装纯。 “衙差大哥,我不懂,你为何要这么说?” 孙文:“姑娘,我也不懂,你为何要这么装?” 难得护南枝一次,孙文干脆直接扯破脸皮。 “穿得人模人样的,说的没一句人话……我押送的犯人多了,真姐妹重聚一起,抱头哭都来不及,哪有你这些屁话! 你看着心疼她没处住,话里话外不是显摆自己能么,攀的上凉州商会么? 干嘛,等着你姐姐跪下来求你啊? 什么狗屁玩意!” 孙文字字粗俗,还裹着唾沫星子往南娇娇脸上啐。 南娇娇再好的演技,这会儿也要破防了。 她深吸一口,从袖笼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算是出手很阔绰了。 “衙差大哥,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我……” 说着说着她一副委屈落泪的样子。 孙文接过银票,压根就不屑打开,对着南娇娇的脸一阵乱糊。 “别哭了,哥给你擦擦脸。” 南娇娇惊叫一声后退,脸色乍青乍白。 她看向南枝,那目光里好像在说:你究竟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南枝耸肩摊手,略带抱歉道: “真是对不住,我给的比较多罢了。” 南娇娇看向流放队众人。 “你们真要住在城外?夜里流水成冰,就算有帐篷,也会冻死人的!” 流放队无一人鸟她。 南娇娇一跺脚:“好好,你们自讨苦吃,算是枉费心意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鼻头微红。 小时候就这样,只要她一哭,南枝的苦日子就来了。 轻则不许吃饭,重则挨打,拇指粗的藤条直往后背抽,皮肉烂了还得干活。 南枝脸色变得越发沉了。 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南娇娇惊慌挣扎:“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欺负我……姐姐,我知道你从小不喜欢我,爹娘已经偏爱你了,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么?” 颠倒黑白,她是张口就来啊。 南枝用力将人往回拖—— 南娇娇小小力气的挣扎,好像要坐实南枝欺负她。 “我娘是继母,为了讨好你,她一直不敢对我好,好吃的好玩的怕你多心,总是你先挑拣再给我。可你还总跟爹爹告状,害得娘亲被责骂刁难。十年前,本该是我救了侯爷,你抢了功劳嫁给侯府我不怪你…… 甚至你流放时,我也不曾有半点幸灾乐祸,我和娘为你哭干了眼泪。 我想着你到凉州,我一定好好照顾你,毕竟我们是亲姐妹呀!” 南枝听得要吐了。 要不是想趁此机会摸干净她身上的东西,自己压根不想碰她! 总算把人拽到马车边。 丫环小桃心惊肉跳,被南枝一瞪,连扶南娇娇上车的胆量都没有。 南枝仔细看向这个妹妹。 如今凑得近了,能看到她脸上脂粉被泪水冲的差不多了。 打趣道: “妹妹哭花了脸,脂红淡了,我帮你补一补。” 说完,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扇回马车里。 一记抬手如风,南枝另有动作。 她把小小窃听器粘在了南娇娇的豪华马车里。 …… 南娇娇坐在马车里哭,眼泪水都快淹出来了。 丫环小桃压低了声:“小姐,这怎么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呀?不是说大小姐就是个蠢物,最是好骗了么?” “人都是会变的。兴许这一路生死磋磨,她性子有些变了。没那么好对付了。” “真是的。要不是小姐要稳着样子给江家人看,就凭她这个粗鄙贱妇,敢这样打小姐,早让暗卫一刀将她结果了!” “她身边亦有夜诏卫,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小姐,闹了这么一出,小侯爷躺在马车里,愣是连面都没露一下……咱们不是白挨耳光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南娇娇轻叱了一声,随后再度断断续续哭了起来。 无妨,来日方长,她准备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 江霁若是现在就注意到她,便不是她重生几辈子也搞不定的男人了。 “今日八姨娘就要是难产,药王谷的人还未到,我们再等等。” 主仆两的对话,被窃听器清晰无比传入南枝耳中。 南枝嘁了一声。 怪不得打扮成这样,原来是冲着江霁来的。 不过,江霁喜欢这种打扮么? 南枝好像从未探究过江霁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有时心里隐约觉得,他少年时去定军上历练,去西州送嫁,性情之外也是渴慕自由江湖之人。 可惜双腿残疾被困在侯府,金尊玉贵,盛名加身,这才变得沉郁寡淡。 是该有个明媚女子来配他的。 可明媚二字,绝不仅仅只是一身衣裳,一张娇俏容貌。 反正南娇娇这种货色,她连装都装不像。 不过南枝还是不理解…… 一个双腿有疾的流放犯,南娇娇到底图江霁什么? 南枝下意识想起这货是重生的。 难不成,江霁会有东山再起之日? 98 我要等她跪着来求 江霁如果要东山再起,非造反不可。 他和朝廷水火不容,皇帝不会承认自己冤枉了广陵候府,他也不会低头当狗,认下父兄没干过的通敌大罪。 但南枝无法想象江霁如今有什么造反的资本…… 而且,南娇娇哪来的大脸盘子,觉得江霁会停妻另娶,跟她酱酱酿酿好在一起? 凭啥? 南枝心里腾起一股莫名怒火。 觊觎姐夫,真当她死了? 孙文示意流放队原地扎营。 南枝却道:“我妹妹还没走,这是等我们认错哄她,她好再给我们一个进城的机会。” 孙文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南枝。 “那,我们要进城么?” “进。” 为什么不进? 凉州夜里是真的冷,已经连冻三日了,虽有炭炉子取暖,但孩子还是受不了。 就这样凑合在城外雪地里,外祖母身子骨也受不住。 今晚必须进城,找一家舒服的客栈好好休息。 南枝眯了眯眼,脸上有从容淡定之色。 “先等一等,一会儿凉州商会的会长,会亲自来迎我们进去的。” 等了小半个时辰。 南枝被寒风吹得手指僵硬,孙文看不下去了,还是决定先把帐篷支起来。 老人和孩子先躲进去,珍珠点起炭火炉子,给大家煮姜汤驱寒气。 “南小姐!南小姐!” 城门里跑来一个府丁,上气不接下气,对着马车道: “八姨娘难产啦,稳婆和大夫都束手无策,胎位怎么都扭不过来,只有剖腹取子一条路,可这事儿只有药王谷能干呀!” 南娇娇故作不懂。 “会长年过半百没有儿子,是该把孩子剖出来。” 府丁好不容易喘匀气,继续道: “可不是那种剖腹,剖了还得缝回去,还得要母子平安!八姨娘是人家西域大宛王的送的,老爷宝贝的不得了,绝对舍不得活剖了她的。 老爷还指望打通西域商路,怎敢得罪人家?” 府丁也不弯弯绕绕了,给南娇娇跪下磕头: “会长听说姑娘手里还有一枚生死令,只要姑娘开口,老爷无有不从!” 南娇娇挑开帘子。 想在江霁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招揽人脉的势力。 “也是赶上了,我先前头疼脑热的,便用生死令去药王谷请了神医过来。既然会长开口了,我便将机会让给他就是了。 至于报酬,一切等母子平安了再说。” 给了人情,又给自己留了谈判的后路。 有了商会支持,等于拿下西凉两州的钱势支持,江霁必定会心动。 府丁大喜,给她疯狂磕头。 “不知神医到何处了?会长本来还让小的快马去接的。” “算算日子,马上就到了。” “好好,我这就去回禀老爷。” …… 会长魏长松急匆匆赶来城门口。 神医来了,他一定要亲自来请的。 魏长风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堆人,提着炉子、木炭,烧水的铜壶,还提着一盒盒漆红食盒。 城门口搭起小棚,全是为神医准备的。 雪开始越下越大,城门口一下子满地积白。 魏长松心急如焚,完全闲不下来,拿手一指:“快,把雪扫了,不要让神医湿了鞋袜。” 回头又道: “簇新的鞋袜备了么?暖手炉还热着么?可还有什么缺的?” “会长放心,一定怠慢不了神医。” “那就好,那就好。” 魏长松对南娇娇态度更和缓,为自己之前的偏见道歉。 “这次多谢姑娘割爱,你放心好了,商会十二席给你留下了,女子便女子,我说了算。只要母子平安,我便让你入商会! 从此后年年与商会分红,只要是商会里的人脉,你皆可取用!” “如此,多谢会长了!” 南娇娇心满意足一笑。 只是,眼瞅着天色渐晚,雪势不停,药王谷的人怎么还没影? 莫要出什么差错。 别看魏长松现在客客气气的,他翻脸起来快的很。 半百无子,他极为看重这一胎,断不能出半点差错。 心里正忐忑呢。 流放队帐篷里跑出一个女娃娃,手里攥着一块银子。 南娇娇冷眼哂笑。 到底还是受不住了,派一个小孩子过来示好? 呵,这半块银子能买的了什么。 南娇娇想好了。 今日,定要南枝跪在雪地里求自己,她再装作大度演上一场无辜委屈。 这事才能翻篇,才能准许她们入城躲避风雪。 晏姑啪叽摔了个马趴,忍着哭腔站起来。 银块滚到魏长松的脚边—— 南娇娇也挑开帘子看出来,待认清楚这银块,她瞳孔紧锁,流露出一丝不解和诧异。 生死令?! 她几乎和魏长松一起认出来。 这东西已经送到药王谷了,怎么在流放队一个小娃娃身上? 晏姑掸了掸身上的雪,对着魏长松奶声奶气的开口: “我婶婶本来不进城了,但慕伯伯给了她这个,要她进城去救一人。你们一直等着,是在等我婶婶么?” “慕伯伯,可是神医慕白?”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有一匹小毛驴,总是昂昂叫。” 魏长松:“是他是他,可神医为什么不亲自前来,你婶婶又是何人?” “他的徒弟呀!不过我婶婶还没同意就是了。” 南娇娇一把揪住她: “小东西尽撒谎,她哪里会什么医术?” 晏姑没哭,瞪了回去: “我婶婶很厉害,我二叔的腿也是她治的,已经会走两步了!” 雪止公子会走路了? 魏长松诧异不已。 他一把夺过晏姑,小心放在地上:“神医的眼光绝对没错,快叫你婶婶进城,与我一道回府去。时间不等人……两条人命呀!” 晏姑:“哼,你们不让我们进城,婶婶说,人要有骨气。” “这,这如何使得?” “我不知道!反正是她不让我们进去的。” 晏姑小手一指,险些戳到南娇娇鼻子上去。 魏长松:“南小姐,亲姐妹好商量,救人要紧啊。” 南娇娇冷笑:“会长若是信她,那便自己去请,与我何干?” 反正打死她也不相信,大字不识几个的南枝会医术,还成了神医慕白的徒弟? 真是好笑。 她这个姐姐确实聪明,但这一世重生为了提防她,从小就不给她读书的机会。 小时候困她在山里砍柴,在猪圈喂猪,怕她厨艺好将来做生意,连灶房都不让她进。 这一辈子她就是个粗鄙的废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境遇! 魏长松见南娇娇这么不配合,一个眼神示意,长随已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南娇娇杏眸圆睁。 “会、会长?” 魏长松阴沉下脸:“你们两姐妹的恩怨,别拿我儿子陪葬!” 99 腹剖七层 魏长风身为两州商会会长,岂是心慈手软之人。 谁对他有用,他就笑脸迎人,可谁若挡了道、碍了事,杀人又算得了什么? 南娇娇被逼着一步步走到南枝帐篷外。 “看、看在老夫人面子上,魏会长您——” 魏长风才不吃这一套。 南娇娇过去那些讨好后宅的手段,他只当不知道。 世人只当他是孝子,攀上老夫人就能拿捏他,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全是笑话。 “跪下!” 刀锋逼近,南娇娇膝盖打颤,噗通一声跪在雪水里。 湿袜罗裙立刻就湿了,刺骨寒意从关节处透入,冷得她直打寒颤。 “姐姐,会长请你入城。”南娇娇不情不愿的。 南枝听见了,但没打算鸟她。 她正在空间里准备一会要用的全部东西。 主刀剖腹的一定是机器人,她只负责打麻药,剪脐带,缝合最后一层伤口。 空间里的一张猪皮已被她缝的满是补丁,好在勉强能看了。 几本剖腹产护理的书这几日快被她翻烂了。 还有一本是慕白给《女科证治》关于一些产后血晕,血崩的紧急状况,她也都事先做好了准备。 人命关天,她既然决定干,那就一定要干好。 满满当当一包袱东西。 收拾好了,她才空间出来,等着南娇娇一点点碾碎自己的骄傲。 这才哪到哪儿? 继续。 帐篷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 魏长松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人家神医徒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出一口恶气了。 南娇娇不肯,那帮她出气之人只能是自己。 魏长松一脚将南娇娇踹倒,揪起她头发,将她脑袋按到雪地里。 “要磕头,这才是赔罪的礼数!” 南娇娇挣扎骂道: “魏长松,你疯了?你莫要忘了我哥在京做官,他可是郑太师的女婿!还有我爹,我娘——”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郑太师本人来了,到了凉州,吃喝用度也得看我脸色! 黄毛丫头,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 凭一些小聪明挣到些钱,就可以把眼珠子顶在头上? 你当我不知道,这块生死令还是人马帮不要的,你两头示好,算盘打得真不小。” 娇容少女被无情碾在雪水里,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这一次,南娇娇是的哭了。 南娇娇完全不顾江霁对她的第一印象,像泼妇一样谩骂着。 “南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枝心里记挂着难产的妇人,不再与南娇娇纠缠。 提着包袱迎着风雪出来,她对着魏长风颔首: “烦请会长引路。” * 魏家不愧是商会之首,五进半的青砖黛瓦大宅第,比侯府世家更气派。 凉州山高皇帝远,魏家财力通天,在京城也有极深的人脉。 马帮人多,魏家钱多,生意上也多有错落,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各自撑起西凉两州半边天。 要不是这一次妾室难产的突然,凭魏家的势力,怎么可能需要去问一个商户女讨生死令? 南枝紧跟着引路之人。 入前院过垂花门,换了婆子引路,请她入内院。 正室夫人钱氏住在正苑,东西厢房挤满了姨娘。 八姨娘最受宠爱,又身怀有孕,魏长风怕后宅妇人阴损手段害了孩子,就把她挪到后院一栋雕花小轩楼里住。 一砖一瓦,假山湖石,仿得全是江南园林,在凉州这样的地界,更是价抵千金。 小轩楼外站了一堆人。 稳婆忙得昏头转向,各个神色仓惶,手足无措。 见老爷请了神医回来,眼底多了期冀。 老夫人握着魏长松的手不放,激动道:“我老魏家只这么根独苗,万万不可有失呀!你那些生意,不做就不做吧。再漂亮的女人,哪有孩子要紧?” 几个姨娘早就嫉恨八房的恩宠,巴不得她去死。 生了孩子老爷高兴,她们也跟着有赏银,只要这女人死了就行。 魏长松安慰老夫人。 “母亲,这种杀人取子的事情儿子干不出来。况且,她是大宛王送来的女人,要是传回去,儿子这几年试图打通西域商路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说来说去,还是生意,滚开!”老太太拂袖:“你且记着,谁保下我的大孙子,谁就是我魏家恩人。那个番婆子,爱死不死!” 魏长松不愿再讲。 他对南枝抱拳道:“还请神医高徒费心!” 众人听她的身份,纷纷打眼来看。 老夫人气得要揍儿子。 “一个囚犯,你让她来救我大孙子,你是不是昏头啦!” “哎呀,母亲,你不要再拦着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上去。” 老夫人连看都不肯看南枝一眼,见她年纪轻轻,又是朝廷钦犯。 就算神医高徒的身份是真,那也是很不靠谱的。 小轩楼上惨叫连连,生产的妇人声音嘶哑。再拖延下去,就算是剖宫产,也难救她们母子。 可南枝明白,越着急上赶子,人家越不会相信她。 她气定神闲的找地方坐下,甚至还自来熟,问丫鬟婆子讨水喝。 “你个犯人,怕不是被我家老夫人戳穿,不急着接生,就想赖着蹭吃蹭喝?” “反正一尸两命,魏家也要摆席面,算是我提前吃了行不行?” “你,你敢诅咒我家?” 三姨娘穿金戴银的,双手叉腰很不服气。 “我是来救人的,本来这事药王谷就担风险,如此甚好,我连门都没进,自然不算辱没药王谷的名声。”南枝施施然。 凄厉一声惨叫。? 婢女哭着跑出门,从栏杆处伸头出来: “老爷,老夫人,不行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动了!” 老夫人吓得晕过去了。 魏家正室夫人钱氏问道:“你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治不好就治不好,能怎么办?” “你——” “老爷,姨娘也不行了!” 魏长风一把推开碍事的女人,怒道:“谁再拦着,全赶出府去!” 他一路护着南枝噔噔上了二楼。 南枝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两个丫鬟在外间听候差遣。 高高的屏风遮挡着内室,她如何动作,丫鬟们也只能看个影子。 产妇已无力生产。 南枝掏出机器人为她检查各方面数据,准备手术。 她一边给她喂营养液,一边腰部穿刺为她麻醉。 “你叫什么名字。”她尽可能说话,保住产妇的意识。 “绮……罗。” “这名字真好听。” “你是大宛人?” “是……” 大宛国盛产良马,是汗血宝马的故乡,那里也盛产苜蓿,当战马饲料最能壮马。 人人都盯着大宛的马,只有南枝惦记一口吃的。 “你们那边的葡萄是不是很甜?” 绮罗不由笑了起来,唇色苍白,依旧美得惊心。 “甜……酿酒……更好。” 南枝跟着笑了:“那你活下去,请我喝葡萄酒。” “好、好……” 空气中熏着药,虽比不得无菌环境,但已经是做到能力范围的最好。 南枝腹剖七层,终于看到孩子了。 绮罗红着眼眶。 怎么没哭声? 为什么神医不说话? “姑娘,我的孩子,孩子还活着……活着么……” 100 又做预知梦了 南枝不说话是在感叹这孩子真大。 刀口就开这么点?,大脑门险些卡着出不来。 小子这么壮,难怪生不下来,还让母亲吃足了苦头。 她笑笑道:“活着呢,这小孩欠打,打一下就哭了。” 脐带断,胎盘落,孩子哇啦哇啦开始啼哭。 绮罗跟着一起眼泪扑簌簌的落。 机器人开始给绮罗处理恶露血水。 南枝顺手掂了掂孩子:“这起码得八斤胖小子。” 外间的丫鬟兴奋不已,一个守着,一个冲出去报喜。 楼下欣喜欢笑声一片。 老夫人头好像也不昏了。 她连声说着要阖府大赏,要花银子办洗三、满月,百日,要把亲朋好友全请来凉州城吃喜酒! 大家沉浸弄璋之喜,根本没人问过产妇是否还活着。 仿佛她这条命一点也不值得关心,死了便死了。 绮罗眼泪滑下脸庞。 南枝怕她伤心太过,引得产后崩血,忙道:“魏老爷记得你,若不是他,你恐怕等不到我来。” “他是为了生意……”绮罗心里明白的很。 “那你更要振作了,无人爱你,你便爱自己……生死难关你都熬过来,还有什么可难为你的? 愿意的,你母凭子贵,又有绝色姿容,方寸之间谁能斗得过你? 不愿困在内宅,那就抛夫弃子,自己去外面闯荡。哪怕只是贩卖葡萄呢,你也能养活自己呀。” 南枝的话让绮罗很惊讶,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家时,她是主人送给客人的礼物。 到了这里,她只是摆着好看的花瓶。怀上孩子了,她是生孩子的一具血肉。 没人看见她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悬泪未决,她下意识握住南枝的手:“谢谢你,救了我……” 不单单是性命,更是未来的人生。 …… 最外一层是南枝亲手缝的,不算好看,但已经是她发挥最好的一次了。 用收腹带紧紧绑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绮罗静静的看向她:“姑娘,为何我一点也不疼,我是要死了么?” “你已经活过来了,不会再死了,现在是不疼,一会儿可要疼死了你。” 南枝问她可有信得过的丫鬟。 绮罗指了指一直守在外间的双髻丫头:“她唤小蒲。” “真信得过?” 绮罗点了点头:“别人都讨赏去了,她还守着我……” 南枝点头:“一场生死总能看清很多人,这丫头跟着你,以后定然也有福气。” 绕着屏风出,小蒲还焦心等待着,衣角都快让她扯烂了。 南枝招手示意她来,示范给她看。 “一日要这样按三次肚子,把血水按出来,明白?” 南枝提醒:“很痛,但你不可手下留情,否则是害了她。” 小蒲扑闪着大眼睛,对南枝的话奉若圣旨。 “第一天不进水米,听到她放屁了,才可以用一些米汤哦。”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另一个丫头咋咋呼呼问道: “老太太问,开奶了么,头奶一定要让小公子喝上!” 小蒲上去按了按绮罗柔软的胸,小声:“还没有呢。” 她央求着看向南枝:“神医姑娘,可有办法助我家夫人开奶?” 南枝本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不仅没有,她还拿出一粒回奶药,轻轻放进绮罗手里。 “吃下它,你便不会下奶了,月子里恢复的更快一些,你自己选。” 绮罗心中已有打算,果断服下回奶药。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后半生,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孩子根本不缺乳母,逼她开奶不过是为了头一遭的初乳,她不想如老夫人的意 。 再次变成一件器物,喂孩子的器物。 南枝见她如此果断,心中也是有些叹服的。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写下几副方子,让小蒲拿去抓药,然后嘱咐了一声:“煎药回来就倒了吧,免得我好不容易救活,转头又被人害死了。” 南枝真正要给绮罗涂抹的药膏、补气血的、消炎的药片,她都另外交代好了。 离开房间,门关的严实。 南枝一下楼,就被当成仙女下凡,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围了上来。 老夫人激动的直哭。 “老身有眼无珠,让神医高徒受委屈了,老身给你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南枝:“您唤我南枝就好,我还没同意拜师呢” 众人有一瞬的安静。 三姨娘扭着柳腰迎上来: “那是那是,剖腹取子竟能母子平安,我连一声惨叫声都未曾听见!如此医术,还要拜师做甚么?” 一叠银票塞过来,三姨娘讨好笑着: “我小产过一胎,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姑娘替我看看吧!” 八房生了大胖小子,地位一飞冲天,其它几房眼红的不行。 南枝收下银票,附耳上去胡扯几句,全是信口胡说的偏方。 “帮我也看看!” “还有我,还有我……” 南枝随手给出去几个方子,竟换回一千两银票来。 魏家……不愧是西凉首富。 轮到老夫人了,南枝吓了一跳: “我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能助您老蚌生珠了。” 老夫人嘴角猛抽,差点又要昏过去。 她有些心悸之症,其实就是吃太好,年纪大心血管堵住了。 南枝随意开了一张药方。 她的毛病要根治,光靠吃点中药很难了。 魏长风抱着儿子,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今日少夫人辛苦了,我这就请人腾出凉州城最好的客栈,供夫人一家落脚。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老刘!” 他把管家唤了过来,任凭南枝差遣。 正要离开,南枝想起一个人,便回头看向魏长风:“魏会长,我那个妹妹……” “少夫人放心,魏某心里有数。” 老夫人听见了。 满脸写着不高兴。 “儿啊,你们谈的可是娇娇?她对我奉着十足的孝心,你不能亏待她,我答应过她,让她入商会的。” 魏长风直截了当的戳穿南娇娇。 “母亲,我不妨直说,这生死令是人马帮不要的。这事传出去,我魏家已脸上无光。再让我对南娇娇殷勤报恩,这不是继续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老夫人很少被顶撞,气得心脏不舒服。 钱氏扶着她坐下,一边帮着顺气,一边请人拿着南枝刚开的方子去抓药。 南枝正准备告辞。 突然,耳中内嵌式耳机里传来南娇娇和小桃对话的声音。 “小姐,咱们去城郊暖室搬白菊干什么?” “早些整备花圈,明日去魏府给老夫人吊唁。” “小姐,您又做预知梦了?老夫人要死了?” “一直捏权不肯放,早该死了!小桃,晚上你去魏府给干娘送信,这么好的机会,赖在那位神医高徒头上。” “是,小姐!” 南枝抬头,看向那一位对老夫人体贴伺候,端茶送水的贤良夫人钱氏。 嘴角冷笑勾起。 这是贴脸开大,对着她的耳朵密谋要害她? 行,让你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101 缺个暖床的人 不得不说,当凉州商会恩人的感觉真就挺好的。 最好的客栈,最贴心的服务,最丰盛的酒席。 外头天寒地冻,大雪飘飘,屋里地龙暖烘,暖软如春。 魏家甚至还派了自家婢女过来侍奉,让江家众人感觉梦回侯府。 吃饱喝足之后,南枝请酒楼小厨房另做了几道精致可口的小菜。 不要重口味,最好是能直接体现食材本身的,原汁原味最好。 她要拿去给蒋怀风。 对于他这种太子爷来说,什么科技口味吃不到,缺的就是新鲜食材本身的滋味。 回去空间。 南枝把食盒给蒋怀风寄了过去。 等待反应,倒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 叮。 南枝没有等来蒋怀风的消息,但数字账户上多了十万块钱。 奇怪,最近他是怎么了? 【南枝:蒋总,菜还可口么?】 【蒋怀风:我是人工智能小吱,蒋先生正在闭关学习,您有事可以留言,小吱替您转达。】 【南枝:没事,多谢。】 南枝心中腹诽:闭关……学习? 听说他义务教育都没学完,一把年纪还要闭关学习,挺神奇的。 蒋怀风这里没戏,南枝找了另一家专门卖葡萄酒的代购。 不是用新鲜葡萄酿的,是勾兑的酒浆,味道有些勉强。 蒋怀风地方有真正的葡萄酒,她如今弄不到,只能先弄一瓶科技酒过度一下。 至于葡萄酒有什么用,明日就知道了。 南枝还去了一趟子空间。 周鹤筹这些日子奔波辛苦,虽知道他身上有钱,她还是留下食篮子。 里头装着凉州几道特色菜。 大姑姐那边,南枝留下一只小捧盒,里面装满了各色糖条果脯。 给两个孩子吃。 一大家子热闹过了,各自回屋睡觉。 这一次客栈房间足够,不用三五个挤在一处休息。 南枝甚至一人分到一间天字套房。 推开窗,月色朦胧,雪色广袤无垠,难得有这般宁静的夜晚。 她回头看向那张铺的柔软齐整的床铺。 莫名的……她总感觉被褥不够厚实,为什么看起来感觉冷冰冰的? 少一个暖床的人。 这念头一出,她自己都觉得惊异。 连忙反手掩上窗,喃喃一句: “这天真冷……” * 翌日晨起,魏府的马车早早等在客栈外。 南枝披着雪白薄绒氅,氅上绣着一簇翠竹,衣襟上围着一圈柔软的狐狸毛,穿着簇新的一双毛窝。 整个人裹着严严实实,手里还揣着手炉。 要不是脱下氅衣里头是囚衣,别人只当她是贵府夫人,谁还能想到她是个流放犯? 葡萄酒和书信已经给红菱了,她会安排好的。 交代完事情,南枝钻进马车,厚帘子落下,直奔魏府而去。 车轮子辘辘而行,南枝在车厢里眯眼小憩,养精蓄锐。 今天还有一整天的大戏要唱呢。 小轩楼。 一上楼就听见小蒲和人争执声。 乳母正和小蒲争一碗鲫鱼汤。 南枝推门进去,乳母收敛了一些,倒是小蒲红着眼圈,十分委屈。 “这明明煮给姨娘吃的,你个老货凭什么要去?” 乳母挺起胸脯子,趾高气昂:“凭啥,你说凭啥嘛——八姨娘下不来奶,给她吃也是浪费,我这两只装着小少爷的口粮,可金贵着,不给我吃给谁吃?” 凉州北地,又逢大雪天,能弄到几尾鲫鱼炖汤实在难得。 乳母见南枝没说话,越发放肆起来。 她用力推开外屋窗子,嫌恶道:“一屋子血水味,还不开窗通风。” 小蒲气得几乎落泪。 “姨娘坐着月子,你这是要她命!” “这话好笑,八姨娘是剖腹取子,福大命大,这样阎王爷都不收她,还会怕吹风?” 南枝帮着小蒲一起关窗,淡扫了乳母一眼。 “阎王爷不收她,那总要换一个人收,乳母还是积点口德,小心被收。” 她现在看明白了:人家不仅仅是贪吃,身后还奉着命呢。 乌龟串王八,一条枝上的烂货,死了也不无辜。 乳母讪然:“您可别吓唬我。” 南枝懒得理她。 转头看向小蒲:“我昨天开下的方子,你抓药了么?” “抓了,煎下了,就在小厨房。” “你去端来给姨娘喝,一帖就见效,还滋养气血,是我药王谷的秘方。” “是。” 乳母连声道:“我去端我去端,小蒲,你伺候姨娘要紧。” 说完,她抢着出门——抢着出门去投胎。 果不其然。 没多久,小厨房就d传来下的人惊呼声:“不好了,死人了,这药吃死人了,快来人呀!” 很快,魏长风、老夫人、夫人,还有几房姨娘都来了。 小公子饿得哇哇直哭,老夫人心疼的不行。 “别家乳母呢,再去找啊,别饿着我大孙子。” 魏长风生气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厨房负责煎药的仆妇跪着回话。 “从抓药到煎药,奴婢没让别人碰过,不是奴婢干的,奴婢万万不敢啊。” 南枝嗅了嗅药碗,笃定道: “下了十足量的砒霜。” 她对老夫人言明利害关系。 单论绮罗的命,老夫人才不会难受,要往她大孙子身上引。 “幸好那人出手恶毒,下了致死量,乳母当场暴毙。如果是慢性毒,渗在乳汁里,那小公子可就倒霉了。” 老夫人一听果然脸色煞白,双手发颤。 “谁,谁人如此恶毒,要害我的大孙子。” 仆妇磕头道:“奴婢守着药罐子,只有……只有……三姨娘来过小厨房!” 三姨娘一听就炸毛了。 “什么狗屎也敢往我头上丢,谁,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魏长风质问她:“你好端端的,去小厨房干什么?” “我……”三姨娘委屈:“我也想喝鲫鱼汤嘛。” “胡闹!” 南枝已经给足‘那位’反应时间了。 她向魏长风进言道:“还是搜一搜吧,也好还三姨娘清白。若真是她干的,会长也该安抚八姨娘。毕竟她以后如履薄冰,能护着她的人只有魏会长您。” 魏长风眉心一紧,大手一挥: “来人,去三姨娘屋子。” 三姨娘气鼓鼓道:“刘总管,让你的人手脚干净一些,一会儿我屋里要是少了什么值钱东西,你得照价两倍赔我。” 刘总管是个聪明人。 他讪笑着开口:“三姨娘,不怕少只怕多呀。” 三姨娘是个木头美人,还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呢。 一盏茶时间过去。 刘总管匆匆来报,呈上一包砒霜粉末。 魏长风丢在三姨娘脸上:“贱妇,你还有什么话说?” 三姨娘惊异不安,摇着头:“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诬陷我!” 魏长风何尝不知道三姨娘是冤枉的。 小厨房没人进去,仆妇下手太明显,只能从药罐下手。 府中这么多药罐全在库房收着,没有主母对牌,谁也不好拿。 这些日子老夫人身体欠安,对牌都在夫人钱氏手里,她平日里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可女人哪有不争的? 魏长风明白,但却要装糊涂。 他这样的大家族,正室夫人可不能摊上人命官司。 那就……只好牺牲三姨娘了! “先关起来,等等再去报官!”魏长风冷声。 三姨娘哭昏当场。 这时,绮罗在床上虚弱的向魏长风伸出手。 魏长风心疼不已,关切道:“让你受惊了,我让刘总管亲自煎药。老刘,去买个新的药罐来,你全程自己盯着。” 钱氏听见这话,身子冷不丁一颤。 南枝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故意后知后觉扬声: “呀,会不会是药罐里涂了毒?刘管家,快把药罐拿来我看看。” 102 哭灵哭错了人 南枝如此一问,钱氏都快站不住了。 刘总管:“物件都拿去官府报备了,少夫人要?我这就去拿回来了。” 南枝:“有劳你了。” 刘总管转身出去。 钱氏变得越发忐忑,看向南枝的目光中暗藏杀意。 南枝就是要逼她出手。 天寒地冻,积雪难行,刘总管去衙门总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 按照南娇娇所言,老夫人心绞暴毙,就在这一个时辰之内。 钱氏除了杀人灭口,没有其它路可走。 否则一旦药罐取回,她的罪行就无可遁形。 果然。 钱氏小声叮嘱:“刘管家,大雪封路,马车容易陷在雪里,还是走路去。多穿鞋衣服,慢点走,小心路滑。” “多谢夫人关心。” 刘管家提着下摆,转身离开小轩楼。 绮罗好似还有话说。 “老爷,我实在害怕,梦里好多人要害我,害我的孩子,她们一个个都盼着我死,盼着孩子死……” 老夫人:“胡言乱语,不要瞎说。” 南枝:“母子连心,当娘的心神不安,孩子也太平不了。” 哇啦哇啦,小公子哭得更加伤心了。 老夫人心疼孙子,便道:“那你想如何安心?” 绮罗:“既然搜了一家,那就别厚此薄彼了。” 南枝比老夫人还震惊。 这个眼尾冷厉的番国女子,还是之前那个毫无自我的观赏花瓶? 魏长风同意了,正好整饬一番内宅,让几房以后安分一些。 嬷嬷、婆子,仆妇十几个把后宅都搜了一遍。 除了老夫人和钱氏房里,几个姨娘无一幸免。 二姨娘久而失宠,从房中搜出不同材质的床笫玩物。 魏长风脸上无光,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把她送去寺庙敲木鱼。 四姨娘自己做了布娃娃,谁受宠就扎谁,骂八房的恶毒诅咒更是写满一本书册子。 五姨娘房里藏着金银首饰,大多是从八房哄骗来的。 魏长风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声音因为上火而沙哑。 “卖了卖了,把她俩都卖了!” 六七姨娘还年轻,一个和人暗通款曲,一个和人私相授受。 情书和手绢板上钉钉。 魏长风跌坐太师椅,指着俩人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更是气得头晕眼花,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老夫人,老夫人!” 丫环们慌乱地扶着老夫人到罗汉床上躺下。 “快拿汤药来,昨日神医刚开的新方子,煎煮好了没有?”钱氏急匆匆问道。 “来了来了。” 婆子端来药碗,钱氏搅动着汤匙就要给老夫人喂进去。 南枝:“等等——这还冒热气,不嫌烫啊。” 她端过来吹了吹,再吹了吹。 老夫人喘不上来气,捧着心口一直囔着疼,好疼。 钱氏急得直跺脚:“来不及了,再不喂下去,她就死了!” 死了还怎么嫁祸啊。 南枝放下药碗:“喝这个药怎么来得及,得吃我们药王谷的秘药!” 掏出救心丸,黑豆大小几粒喂进老夫人嘴里,温水送服,不断抚着她的心口。 钱氏见老夫人吃了药,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 更好了。 药王谷的秘药,这下把人治死,看你怎么说! 老夫人身子软了,紧闭着眼睛。 钱氏扑上去就哭:“母亲,母亲……” 钱氏哭,一屋子奴才也跟着哭,魏长风噗通跪下,双目赤红。 “娘!” 钱氏回头抓住南枝的袖子,哭着诘问:“庸医,你的药治死了老夫人,你,你随我一同去见官!” 南枝甩开她的手。 钱氏肃容正色,一改之前娴静模样:“你休养逃脱。” 说完,扬手要给南枝一耳光。 啪。 钱氏的巴掌没甩出去,自己脸上生生挨了一掌。 老夫人如诈尸一般坐起:“能不能盼我一点好?连鼻息都未探,你就领头第一个哭,你这贱妇是何居心?” 钱氏不敢置信。 “您,您没死?这怎么会……” 娇娇的预知梦一直很准,怎么会没死成? 南枝笑盈盈替老夫人答了:“阎王爷是打算收了,可我药王谷没同意,他老人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灰溜溜回去了。” 老夫人觉得舒服多了。 抓着南枝的手不肯放:“姑娘待我家大恩,大恩啊。” 南枝:“您不急着言谢,还有一事要做。” 老夫人:“何事,你尽管说。” 南枝意味深长地看向钱氏,拖长了音道: “药王谷助您闯过这一次的生死大关,可小鬼是要和阎王殿交账的,按照咱药王谷惯例,您需在府中挂上白灯笼,打上灵幡,不必设灵堂,打发小鬼就是。” 老夫人一想也觉得是。 生怕阎王后悔,再派黑白无常把她的魂勾走。 “来人,快去照办!” 钱氏欲言又止,心道:完了—— …… 没多久,下人过来禀报。 “老夫人,南家小姐过来了,拉了一车花圈进门就问灵堂何处……说,说要为您吊唁治丧。” “什么?” 老夫人噌得一下站起,感觉受到重创。 南枝玩味笑道:“真是有意思,就算府中挂了灵幡,那第一反应也是昨日剖腹取子的八姨娘没挺过去,怎么问到老夫人头上了? 就好像……早知道老夫人今日要死一般。” 钱氏嘴角抽搐,尽可能挽回:“这丫头或许有些神通在,她也是一片孝心。” 南枝:“我不信这神通,只怕是预谋。” 老夫人被提醒了,怒道: “把她给我带过来!” …… 南娇娇一进魏府就觉得不对。 府中人并无任何伤心之色,按部就班,一切如常。 引她入后院的嬷嬷姓李,是老夫人身边一直伺候着的。 “李嬷嬷,老夫人灵堂在何处。” 李嬷嬷敛了敛眉,并未作答,只是反问南娇娇: “南姑娘有心了,送来的菊花全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玉露夫人,这种天气,要寻这样的白菊姑娘费了不少心思吧? 我记得,姑娘去岁就在郊外建了一处暖室菊园,专门为老夫人培育菊花。” 南娇娇掏出手绢擦拭眼泪。 “是,老夫人待我好,可惜……她老人家没办法延年益寿,竟这样早早去了。” 李嬷嬷哟了一声。 “南姑娘莫要伤心了,这里还不到你该伤心的地方。” 南娇娇以为李嬷嬷指的是灵堂,便哽咽应下: “是。” 甫一进院,院子里一堆人,各个表情纷呈,十分古怪。 她看见南枝好端端的站在,没有被锁拿起来,脸上也没有半点失意。 心里咯噔一声。 一定是钱氏没能耐把屎盆子扣在南枝头上,错失如此机会。 南娇娇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 老夫人既死,钱氏理所当然掌权,小少爷归嫡母抚养。 钱氏凡事都听自己的,等魏长风一死,整个凉州商会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南娇娇心中算盘打得极好。 一切顺理成章,便从老夫人暴毙这日开始。 正要酝酿感情好好哭上一哭,谁料哀思过重,竟听见老夫人的声音了? “娇娇,难为你的孝心,这就赶来为我哭灵呀?” 老夫人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让开—— 南娇娇这才看见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老夫人。 一双冷霜寒眸正紧迫盯着她。 南娇娇吓得扑通跪下。 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103 卖姨娘休正妻 风雪不止,铅云压城。 今日魏府注定有一场大戏要唱,有人要铲去遮掩污泥的雪,剖出后宅的肮脏真相。 几个姨娘处置好了,还剩夫人钱氏。 魏长风和老夫人端坐主位,堂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南枝重新为老夫人诊脉。 然后把速效救心丸,还有其它一些疏通心血管的药装在小瓷瓶里一起给她。 老夫人捡回一条命,如今更加惜命了。 南枝在客位落座。 除了她之外,其它人都只有站着的份。 当然,南娇娇是跪着的,被家奴用木棒压着,强逼着下跪。 南枝迎上她怨毒的目光: “南枝,你算计我!” 南枝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轻叩茶盖中,吹了吹浮沫:“是不是算计,你我心知肚明。无非是自作聪明太过,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放下茶碗。 “你本性如此,重来几次都不会有好结果。” 南娇娇瞬间呆住,瞳孔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惊。 她……她竟然知道? 咬了咬牙。 “那又如何?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过官府,私自审讯?我又不是魏家的奴才……快快放了我,否则我父兄定叫魏家好看!” 南枝戏谑轻笑。 “你的父兄将来一定自身难保,否则你何必从小筹谋,如此辛苦?” 父兄靠得住,重不重生都能躺平。 既然重生,肯定想要改变过去的遗憾,去获得更高的权力和钱财。 南娇娇想施恩马帮,渗透魏家,无非是想拿下西凉两州的话语权。 她的目标是江霁,大概想用西凉势力做嫁衣,换取留在江霁身边的机会罢了。 南娇娇被南枝戳穿后,脸上变化精彩,唇语呢喃: “你不可能知道……难道?不,你不是……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两姐妹一番对话,魏家人听得一头雾水。 魏长风如坐针毡,他见刘管家快回来了,实在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对老夫人沉声道:“娘,儿子不能休妻。” 钱氏有这一句话兜底,她僵硬的身子骨一软,瘫坐在地。 老夫人还不明所以呢,直到刘管家领着衙门的人匆匆而来。 衙役开门见山: “老夫人容禀,给八房煎药的药罐盖中藏有砒霜,药汁一旦漫上就会沾毒。” 老夫人震惊看向钱氏和魏长风。 “我早就把对牌和库房钥匙都交给她了……儿……你也早知道了?” 衙役:“我怕这药罐不止一个,家中还有么?” 老夫人沉下脸:“去把刚才给我煎药的罐子拿来!” 丫鬟很快把东西拿来。 衙差掀开盖子,拿小刀子一戳,这个盖子也是中空的。 但里面放的不是砒霜,而是川芎、红花、人参、附子几味药方里不曾开过的药材。 南枝记得这几味药材的药效。 “它们都有活血化瘀,活血行气之效,会加重老夫人的病情。” 老夫人上去狠狠抽了钱氏一耳光。 “贱妇,果然是你干的,你、你狼心狗肺,谋害婆母,毫无人性!” 衙差看了一眼魏长风,斟酌开口: “这案子查下去不难,药房进出皆有单据,府中婢子抓去衙门一审也有口供。但要不要查下去……还请老夫人和魏老爷定夺吧。” 魏长风深深叹了一口气。 南娇娇忍不住骂钱氏: “你为何这般沉不住气,我早告诉你她会死,会死,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 钱氏捂着脸一味的哭。 “她早些日子心痛不假,可八房生下孩子之后,她如沐春风,哪有半天要死的样子?我信不过你……所以才……” 钱氏不打自招,衙差只等魏长风开口。 老夫人铁了心要钱氏付出代价,可魏长风不点头,衙差就不敢动。 堂里落针可闻。 南枝低敛着眉眼,气定神闲,看上去一点不急。 她在等一个人来。 直到门房踩着庭院积雪,咯吱咯吱跑来,她才长眉轻舒。 心道:来了,不早不晚,来得刚刚好。 门房站在廊下,兴奋道:“老爷,大宛国来人了!说是来探望八姨娘,还给老爷带来了西域葡萄酒!” 魏长风微微一愣。 什、什么? 绮罗不过是一个舞姬,大宛王送人的礼物,居然还有人来探望她? 门房喜上眉梢: “姨娘大喜,老爷大喜,姨娘亲弟弟立下战功,被封为百战将军!他派使者带着葡萄酒先来报喜,另有上百匹大宛良马和黄金当做礼物,已经在路上了!” 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魏长风搓着手,心里将绮罗当做神女一般。 老夫人也对绮罗改观:“她可真是家中福星呀,给咱老魏家留了种,身份还这般高贵……儿啊,人家弟弟是将军了,你怎么能委屈她再当一个小小妾室?” 魏长风皱眉不言。 南枝先送上恭喜,再遗憾道: “家中已有主母,至多抬她为平妻,不知这样算不算委屈?” 老夫人指向钱氏: “什么平妻,我就要绮罗一个儿媳妇,把这个贱妇休了,不拉她去官府坐牢,算是我为大孙子积福报。” 钱氏哭求:“夫君,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侍奉婆母,好好照顾孩子!” 男人不会轻易休妻,除非有了更好的选择。 魏长风一脚踹开钱氏,冷声道: “母亲说的对,我这就写下休书,今日就叫她下堂离去!” “夫君!” 钱氏哭得几乎昏厥,被下人架了出去。 现在轮到南娇娇了。 按照律法,魏家确实奈何不了她。 但在凉州,魏家才是王法,要怎么处置魏家说了算。 老夫人看向南枝:“丫头,你想如何处置她?” “先将她关起来,我留她一命,有用。” 南娇娇哂然一笑: “南枝,你不敢杀我,对不对?你怕爹爹再也不喜欢你,怕大哥报复你们江家…… 所以,还是我赢了,你这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南枝反手就是一耳光,清脆无比。 南娇娇嘴角渗血,越发笑得恶毒。 “你打吧,有种你就打死我,否则来日落在我手里,我定要百倍千倍向你讨回来!” 南枝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这一世你就别想了,如果还有下一世,学着聪明一点?” 她往后退了一步。 家仆一棍子将南娇娇打昏,将她拖进了小黑屋。 老夫人交代下去: “去南府说一声,就说我病了,南小姐留下小住为我侍疾,让府中人不必担心。” “是!” 大戏落幕,南枝还要去小轩楼探望一下绮罗。 经过庭院时,更好和乔装后的红菱碰上,活脱脱一个西域美人。 她本就骨相英气,稍微打扮一下就行。 马帮一直远走西域,向大宛国买良种战马,她自然会一些大宛语,再加上货真价实的葡萄酒和书信,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红菱和南枝对上视线之后,她笑着颔首。 南枝亦眉目弯弯。 辛苦了。 104 宅斗只是起点 南枝绕过积雪的庭院,花园枯枝落下,池塘浮冰,见着就觉得冷。 反之,小轩楼内暖意浓浓,仿若初春。 等南枝到的时候,小蒲刚给绮罗按完肚子。 恢复的不错,恶露已经不多了。 南枝喂她吃药,声音平缓,内容跌宕,将方才堂中发生的事情完整说给她听。 小蒲听得大快人心。 “太好了,活该!谁让她们这么坏,见姨娘老实想尽办法折辱我们。” 绮罗嘴角挂着笑,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 南枝眉梢轻佻: “小蒲,你家主子不是老实,而是心灰意懒,不屑与她们计较……如果较真了,只一次出手就一网打尽,杀的片甲不留。” 小蒲还是一脸懵。 南枝敲了敲她的脑门。 “傻瓜,你主子早就知道那些姨娘背地里干的好事。” 绮罗声音温吞: “我是番人,她们辱骂我,我只笑笑不说话,她们以为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时日久了,我就知道很多事情了。” “行了,以后魏家后宅就是你的天下了。”南枝放下空药碗。 老夫人这一次不死,其实也活不了多久,等她一死,后宅主母就是绮罗。 相夫教子,就算还有别的女人进门,身份也越不过她去。 南枝以为魏家主母是绮罗的归宿,不曾想绮罗冷着声开口: “不是全部,还有一个人……” 她眼神变得坚定:“魏长松。” 南枝一愣,随即眸光亮起:“姐妹,原来宅斗胜利不是终点,而是你的起点啊。” 绮罗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南枝听。 魏长风古板封建,不会允许她插手生意,但她身份特殊,要打通西域商路,魏长风就绕不开她。 她要借这次机会,一点点渗透商会,笼络自己的人脉。 一旦商路打通,她会想办法让魏长风“病”在家中,无力主事。 狐假虎威,她可以借势铲除异己,渐渐把整个商会握在手里。 南枝闻言对她满是敬佩之心,十分感动。 “绮罗,太好了,我真是没白白救你,这才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 绮罗笑容舒展。 “是,我不敢辜负你给我的第二人生。” 俩人相视一笑,笑如春风化雪,令这一室生机盎然。 * 魏府今日一场乱。 卖妾休妻,迎接贵客,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哭声、叫骂声、歌舞宴饮声交织在一块,有人笑自然有人哭。 老夫人怕自己心悸再犯病,一定要留南枝在身边。 她命刘管家收拾出一间干净厢房给她住。 南枝婉拒了,只道:“我给一床被褥就好,我和妹妹谈心去。” 吃饱喝足后,南枝推开小黑屋的门。 南娇娇眯眼看清来人,她噌得一下站起,双手欲掐南枝脖子,目露凶狠向她冲去。 “你还敢来,我掐死你!” 南枝早有准备,抬起就是一脚! 啊—— 南娇娇被一脚踹回椅子,冲劲太大,她整个人往后仰摔。 咚得一声,她后脑着地,摔得七荤八素。 半天起不来。 “南枝,你绝没有好下场!” “是么,上一辈子的事么?” “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你全部死在我手里,这一辈子也会同样如此!” 南枝眉心一皱。 她弯腰将人揪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我让小厨房备了夜宵,今夜我们姐妹……好好叙叙旧!” …… 南娇娇重生了四次,这一次已是第五世了。 最初一世,南家一辈子都是农户,王氏死后继母进门,父亲生怕亏待了南枝,一直委屈继母和南娇娇。 两姐妹出嫁那一年,陇西王起兵,全家死于烽火兵灾。 第二世,南娇娇重生出嫁那一年,她想尽办法终于攀到一门京城子弟的婚事。 她想着陇西王一定会被官军镇压,只要嫁到京城就能保命。 谁想父亲偏心,逼她把这一门亲事让给南枝。 南娇娇一气之下毁了南枝清白不够,还将她乱刀砍死。 但结局出乎她的意料,陇西王攻入京城,几乎屠城,于是南娇娇又死了。 第三世,南娇娇重生六岁那年。 她挑拨父亲和南枝的关系,把南枝当粗使婢使,让她烧火做饭。 她成功抢了南枝的机缘,替她进山救下广陵侯,自己嫁给二公子江霁。 看着南枝练就一手厨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眼红妒忌,就利用侯府权势逼着她嫁给一个太监,最后南枝被老太监折磨一夜而死。 没得意几天,成婚之日阖府被流放。 流放路上,她被衙差侮辱,最后被山中刁民丢进锅里煮着吃了。 第四世,她重生三岁那年,花了十几年时间准备谋划。 她把南枝卖给侯府为婢,一起流放,遇上吃人的刁民时,她让南枝替她去死。 终于熬过流放路,江霁最后也起兵了。 可她和江霁一直都是名分上的夫妻,他从未看过她一眼,更别提圆房。 攻入皇城那一日,南娇娇也被江霁一刀砍死。 她永远忘不了他冷漠嫌恶的眼神。 那时她便想,江霁这个人无情无心,待人没有真情。 如果她有钱有实力,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是不是就能改变死局了? 第六世,她重生出生之日,她想这大概是最后一世了。 这一次她不再抢南枝的机缘,让她嫁给江霁,为南家谋取好处。 让大哥做官,让父亲经商赚钱,她负责各处人脉,拉拢凉州各方势力。 想着等江霁流放到凉州时,再成为他的妻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南枝居然命这么硬,跟着江霁一起到了凉州。 本想借魏府之手除掉她,可自己却栽在她手里。 最后一世,最后一次改命的机会,这叫南娇娇如何不恨! …… 南枝听了这么多,心突突的跳。 感觉自己在南娇娇的叙述中真切死了一遍又一遍。 乱刀砍死,太监折磨,人肉火锅…… 真是好惨。 她只记得这一世,原来小时候吃的种种苦,全是南娇娇精心喂给她的屎! 南枝声音如吞铁片,气得喉咙发腥。 “所以,你受过冷落之苦,重生之后就挑拨爹来虐待我?” “你怕我烧一手好菜,开酒楼赚钱,就不让我进厨房,只逼我砍菜挑水,差点掉河里淹死?” “明明是你自己要嫁江霁,却让我当棋子,吸干侯府每一滴血来浇灌你自己?” “侯府、大哥、爹、你母亲……马帮,商会,我们全是你的棋子?” 在南枝声声诘问中,南娇娇声嘶力竭的叫道: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我每一世都死得这么惨,我想要活怎么了?!” “你自找的!” 南枝吼了回去。 人想活着没错,可踩着别人尸骨去活,那也太卑鄙无耻了! 况且,活着只是借口,想利用重生获得的信息差登上权力巅峰才是真正目的。 人心贪婪而已。 南枝深吸一口气。 她按捺住想要立刻掐死南娇娇的怒火,冷声质问: “告诉我,江霁为什么起兵谋反,他凭的什么?” 105 你是替我重生的 南娇娇冷笑一声。 “这是我最后的保命符,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么?” 南枝笑笑,并不生气。 “行,我也不指望你真能告诉我,就算说了,也未必是真相。” 南娇娇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你已经知道江霁一定会起兵,你占着那个位置,等待你的结局和我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入了皇城后被他一刀砍死? 不如你我联手,我们两个一起活下去,可好?” 南枝向她一步步走近,蹲下身,与她平视,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南娇娇,你可知自己为何重生?” “……”南娇娇不言。 南枝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将她这张自私到极点的脸撇到一边。 “记着,你是替我重生的,这四世偷来的记忆,你要一分不剩的还给我。” “做梦!” 南娇娇叫了起来:“我不会再告诉你了!” 最关键的信息她刚才都没有说。 只要咬牙守住这些秘密,她就有谈判的筹码,就能翻盘活下去! 南枝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它们,全是我的。” 当时她可以窥探萧云的记忆,再来一次,照样可以得到南娇娇的记忆。 南娇娇喜欢拿别人当垫脚石? 那就尝尝自己五世辛苦,转头只为别人做嫁衣的滋味吧! 南娇娇一万个不信。 “你就装吧,贱人,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大意了。 用力打落南枝的手,她笑得张扬: “别忘了,你现在拿我没辙……否则,你老早杀我了。” 南枝撇了撇嘴:“好生气,被你说中了,我现在真的还要留你一命。” 南娇娇眉梢一挑,得意飘然而起。 不过。 南枝话锋一转,语调忽变,漫不经心转为凌厉。 “人活着,不就一口气的事么,除此之外……你什么也留不住。” 南枝敲了敲身后的门板:“刘管家。” 刘管家闻声,从庭院一路小跑站到门后听候差遣。 “老爷吩咐过,您尽管放开手,不管什么事都有魏家担着。” 南枝掰着手指一世一世数着。 “乱刀砍死,一锅煮了,被太监折磨而死……刘叔,凉州可有太监?” 刘总管:“没有太监也无妨,京城那些老太监的手段,我清楚的很。” 南娇娇惊恐摇头。 “南枝,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贱人!” 南枝推门离开,交代了一句。 “给我留口气就行。” “是,姑娘放心。” …… 南枝一回厢房,迫不及待闭眼入空间。 【南枝:叔儿,那个记忆眼镜……您还能弄的来么?】 【郝大厨:小南儿,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说,上一次差点被打成猪头,这一次还敢偷啊?不行不行,弄不到了。】 【南枝:叔,我真的很需要,要什么食材您开口,我想办法给您弄去!】 【郝大厨:不是叔不肯帮你,这东西本就是他吃饭的家伙。他在外头名声赫赫,大部分全靠这件宝贝。经过上次的事情,他现在另上了三道密码锁,我弄到也打不开呀。】 南枝失望的捧着手机。 五分钟,郝大厨那里又发来一段语音。 “他叫包梁,是碳基集团大小姐的准上门女婿,也就是蒋怀风以后的姐夫。 但蒋家看不上他,这一碗软饭他不一定吃的上。 过两日是蒋大小姐亡母的忌日,蒋家要大办,听说包梁在头疼送什么礼物,你看看有没有商量的机会?” 南枝心里重燃希望。 【南枝:好,我去找蒋怀风。】 说曹操曹操到。 蒋太子的视频弹窗跳了出来。 南枝秒接。 甜甜一声笑:“蒋总,您学成归来了?” 视频中的蒋怀风一脸倦怠,眼下淤青,下巴上全是胡茬,憔悴的要命。 他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头盔,插满了电线,闪烁着冰冷的科技流光。 “你主动找我,怕不是碰上生死大事了?” 蒋怀风凑近屏幕,眯了眯眼,肩颈陡然一松,气定神闲的靠回沙发。 “没缺胳膊少腿呀,这一次又要问我借什么?” 嘶。 头盔好像电了他一下,蒋怀风冷不丁一颤,怒着声对边上吼。 “我说了我学不进去,就不能提前把这玩意拆了?” 仆人唯唯诺诺:“大小姐说了,就算三少爷您是木鱼脑袋,也要学满三天。” “靠!” 他生气,一脚蹬了茶几。 南枝对头盔挺好奇的:“您学习,靠它?” 蒋怀风来劲了,抓着南枝好一顿吐槽。 这玩意叫被动学习机。 通过不断刺激大脑神经元链接,达到被动学习的效果。一本书一本书往里面塞,就看谁的接受能力强,脑容量大。 南枝赞叹:“怪不得,蒋总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呀,不像我,脑子空空啥文化没有。” 蒋怀风:“得了吧,这玩意可折磨人了,我最多学一小时,多了脑子疼。” 一听南枝脑子空空,蒋怀风笑得鬼祟。 “我姐说学满三天,可没说必须要本人学满吧?” 南枝就这样得到了碳基生物的高级货。 开始学习后,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中呈现。 她恍若置身一片海域,平静宁和,耳边充斥着海风海浪的声音。 蒋怀风盯着手中控制面板,吃惊笑道: “可以啊,十分钟吃下五本书,你这脑子也太空了!” 他扫了一眼面板:“给你上点难度。” 五分钟之后,南枝又全消化光了。 蒋怀风张了张嘴,不甘心咬牙。 手指翻飞——医学全套入门纲要,农学牧业深入研究、八大菜系总谱、顶级葡萄酒品鉴全册。 半个小时后,蒋怀风已经手心冒汗了。 他小心问了问南枝的感觉:“你,头疼么?” 南枝深吸一口气,还觉得自己在海上飘着呢,眼神透着对知识的渴望。 蒋怀风破防了。 半晌之后,他弱弱开口:“你……有男朋友么?定过亲事的那种。” 南枝这下清醒了。 “啊?” 蒋怀风再接再厉: “咱们签契约吧,给我当两年女朋友,除了我的命,你要啥我都给你!” 南枝现在晕乎了。 等等,她一开始找蒋怀风,为了什么事来着? 106 舞到太子爷心上 啥意思啊? 蒋家太子爷还缺女朋友? “缺你这样黑洞一般能装的脑子!行了,月姨忌日,我爸地方我有礼物送了。” “月姨?不是你妈?” 蒋怀风解释了一番。 他是堂族过继来的儿子,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是父亲原配妻子生的。 他管她叫月姨。 月姨病逝,二哥多年前因为集团一个秘密计划消失至今。 他这个太子爷只是暂代,一旦二哥回来,他肯定要让位的。 “我二哥是百年一见的天才,学习机三天就可以灌下上千本书,堪称集团骄傲。” 凑近发烫的屏幕: “不过现在好了,我找到另外一个天才了,领你去见我爸,他一定开心。” 南枝想起郝大厨的消息,她转了转眼珠: “你准姐夫也要去?他的礼物准备好了么?” 蒋怀风:“你说包梁那个软饭男啊?” 哂笑一声:“月姨当年是舞蹈家,拿奖到手软,唯一遗憾是西域舞中一支苏幕遮传世资料所剩无几,她难以还原。包梁一直在想办法,我看够呛。” 南枝轻声念着: “西域……绮罗?” 有点不好意思,一舞苏幕遮,依旧在她射程范围之内。 蒋怀风见南枝露出狡黠笑意,跟着搓手兴奋道: “怎么说,这你也能代购?” “能,原汁原味,如假包换,壁画都没我跳的真。” “你想要什么?” “包梁的记忆眼镜,学习机。” “哟,你胃口不小。” “比起你赢得父亲欢心,从姐姐地方分来一些权力,我要的不多。” 蒋怀风打了个响指: “成交——那假扮女友的事?” “我人没办法到场,其余蒋总看着办,只要东西到位,别说女友,当您妈妈也可以。” “呸。” 蒋怀风按掉了视频。 南枝把学习机还了回去,设定的时间到了,她留着也没用。 拍了拍脑子,里面感觉多了许多奇怪又陌生的知识。 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想真的让这些知识变成自己的,她还需要实践相结合。 用上了才是自己的。 离开空间,天已近三更。 南枝吹灯休息,门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南娇娇尖利的哭声时不时的传来。 南枝枕着她的痛苦,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 翌日晨起,南枝直奔小轩楼。 绮罗今日好多了,已经通气进食,扶着也可下床走两步了。 南枝给她检查伤口,重新缠上绑腹带:“让小蒲搀着多走两步,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自己的身子,多吃一些,明白么?” 小蒲:“姨娘一直只吃那么点,说习惯了。” 绮罗敛了敛眉眼:“我曾是贵族王室养的舞姬,为了身段,吃东西是为了活着,吃饱是我的大罪。” 南枝掐了掐自己的腰: “那我这样的能跳舞么?” 绮罗:“你想跳舞?” “恩,苏幕遮,绮罗……你愿意教我么?” “当然,我可现在没办法演示给你看。”绮罗扶着桌子坐下。 小蒲睁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 “我可以,我会。” 绮罗和南枝纷纷诧异地问道:“你会?” 小蒲:“我娘是乐籍从良,从小我耳濡目染,她也教我舞乐。后来姨娘来了小轩楼,思念家乡时总会在月下起舞,我陪着看了几次,便学会了。” “那太好了,小蒲,你来手把手教我,我是笨学生,你可得教仔细了。” 南枝开始扭腰转胯。 她想过了,只学几个动作,有惊鸿翩然一眼万年的三分感觉就行。 绮罗温柔笑意: “小蒲,将我的琵琶取来。” “是。” …… 南枝在小轩楼学了一日,连绮罗也对她的天赋惊叹不已。 小蒲更是惊喜连连:“少夫人,你这么转圈儿头不晕么?” 一般新手学舞平衡力欠缺,稍微两圈就会踉跄摔倒。 可南枝身段柔美,又美又稳,是天赋极好的苗子。 南枝跳出一身汗,饮茶坐下: “无妨,我读书都不晕,何况这个。” 绮罗站起身,拉开衣柜,捧出一身极为精美飘逸的舞裙。 “这个送给你。” 她有些留恋的拂过衣裙上的敦煌风金线刺绣:“南枝,你跳的极好,极美。” 南枝袖子里藏着录音笔: “等我穿上舞衣,可否再为我伴奏一曲?” 绮罗捧起琵琶,指尖翻飞,将过往的一切诉诸一曲苏幕遮。 …… 空间里做好一切准备。 四面巨大水墨动态画屏搭建舞台。 蒋怀风斥巨资请来视频后期处理团队,录音笔里的琵琶曲交给百万音效师,后期加入箜篌、羯鼓、银铃声。 他懒散靠坐在沙发里,指骨敲了敲桌子: “开始吧。” 桌角摆着一只鎏金博山炉。 当沉香屑化作一缕青烟时,琵琶弦迸出第一个清音。 披帛舒卷如烟,组建点滴,缀满银铃的裙裾旋开千层浪。 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月光锦、绯色衣、九尺长的披帛霎时扬成一道流霞——隔着屏幕,足以拂下蒋怀风的杯中酒。 一曲毕,南枝香汗淋漓,目光再三询问: “怎么样,还要再来一遍么?” 蒋怀风擦了擦裤子上的红酒渍,眼神躲闪着: “行了行了,调音师加班工资挺贵的。” 南枝也觉得差不多就行,至少动作标准。 “也不用全部都给,挑最好的几秒剪辑下来,足够交差了。” 到时候编一个借口女朋友有事不能亲自当场,但准备了礼物缅月夫人。 南枝都替蒋怀风打算好了,于是她讨好一笑: “蒋总,那我的报酬,那副记忆眼镜……” “好说,我这就去把软饭男绑过来。” “不是……他设了三道密码啊。” “这种舔狗,密码除了大姐的生日,三围,纪念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 半个小时后,包裹如约抵达南枝的空间。 拆开一看,新鲜刚从包梁脸上摘下来的记忆眼镜,上面还沾了血。 早知道蒋怀风可以暴力解决,那还跳什么舞? 南枝有点后悔。 总觉得自己给多了。 离开空间,南枝拿上记忆眼镜直奔南娇娇所在的小黑屋。 这一次,她也要尝尝重生的滋味。 107 反杀是不可能的 刘总管一直守着暗房,身边甚至还跟着大夫。 见南枝来了,他恭敬回话:“一直好好招待着南小姐,留着一口气,等少夫人过来最后发落。” 大夫一直低着头,看起来胆子挺小。 “已、已经包扎过了,人昏着,我下过几针,人醒不过来。” “不用她醒,只要活着就行。” 大夫几番抬眼,又匆匆低下,神色紧张。 刘总管打他出去:“口风严一些,否则,你家有满门之祸。” “是,是!” 大夫提着医箱就跑,庭院地滑,他还啪叽摔了个马趴。 刘总管摇了摇头:“这点场面就吓成这样。” 南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浑身溃烂流脓的病人也治过,一个南娇娇而已,至于慌成这样? 南枝心里多了些警惕。 她吩咐刘管家在外等着,不管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好的,少夫人。” 南枝开门进去,一屋子血腥气。 南娇娇被绑在椅子上,脸上,手上全是伤口。脸颊高肿,嘴角破裂,额头破了个血窟窿,已经用纱布绑扎过了。 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歪头昏在圈椅上,头发散乱披着。 南枝袖子里藏着电击棒,缓步靠近南娇娇。 “妹妹,这一日一夜过得如何?” 南娇娇完全没有反应。 南枝故意放缓脚步,绕着她走,说一些难听的话刺激她。 “忘了告诉你,我这些日子跟人学厨艺,果然是有天赋的。 你抹杀了我好几辈子,这一辈子恐怕再难办到了。 等我调好料粉,再一刀刀将你的肉片下,你得好好尝尝自己的味道。” 南枝的话让南娇娇想起曾经变成一锅肉的可怖记忆。 她冷不丁浑身一颤。 南枝眼眸一沉。 果然是装的! 她手里拿着电击棒,遽步上前,一把揪起她头发,迫使她抬头。 “门口那个大夫是来救你的?” 南娇娇睁眼:“不,是来杀你的!” 挣开绑着活扣的绳子,藏在坐垫下的匕首闪过杀意寒芒,划破了南枝的衣裳。 南枝嘴角噙着冷笑,侧身避过。 南娇娇皱眉:“你早有准备?” 南枝按下电击棒的开关:“我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小看我自己。” 南娇娇见到电击棒就浑身发抖。 这一日一夜,她对这种大小形状的东西生理惧怕。 南枝撇了撇嘴:“看来你的记忆……我得挑着看了。” “别,别过来!”南娇娇尖声大叫。 南枝果然停下了脚步。 啪嗒。 电击棒摔在地上。 南枝感受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昏天暗地,连电击棒都握不住! 南娇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明白这是天赐的好机会—— 于是,她双手握着匕首,猛地向南枝心口处捅去。 “去死吧你!” 南枝疼得两眼一阵阵发黑。 生死攸关,用力握住了南娇娇的手腕,架着匕首偏离方向。 噗呲。 匕首刺入她肩膀,避开了心脏。 什么……什么情况? 南枝确定这是共感痛,身体被撕裂感觉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厉害! 相比之下,匕首刺破血肉这点痛,就跟蚊子叮咬一样没感觉。 南枝咬牙死死坚持着: 江霁,你,你到底怎么了? 南娇娇也受伤严重,两个人没什么力气,但为了抢一把匕首都拼命了。 南枝被迫与她滚在一起。 滋。 匕首被拔出,血溅了俩人一脸。 南娇娇骑在南枝身上,单手握刀,笑得疯狂凶狠: “一定是老天爷在帮我,南枝,你机关算尽,妖法傍身,可到头来你还是胜不过我!我这就杀了你,一刀刀活剐了你!” “让我吃自己的肉?我先把你剁碎了!” 刀锋高高扬起。 对着痛苦难当,呼吸困难的南枝用力刺去。 反杀就是现在! * 药王谷,密境。 江霁伸手拉下了石闸,强行离开药石棺。 慕白在外头气得大叫:“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这么不能忍痛?还没结束呢。” 江霁摇了摇头。 “不行,太疼了。” 他可以忍受,但南枝不行,她一定会痛死的。 慕白无语。 “真是侯门公子哥,这么大个人,害怕疼呢。那你这腿治不治了?” “如果只有这种办法,我不治了。” 慕白更加无语了。 “我看你残得一点不无辜,要不是祖训,我才不想救你!” 江霁拧眉:“祖训?” 慕白自知说漏了嘴,他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挑眉轻纵: “祖训有言,生死令既出,就不可辱没药王谷的名声,你不肯治,我还偏要把你治好了……快点躺回去!” 江霁没有动作。 慕白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种药,可以减缓你的痛苦,就像做一场梦,只是周庄梦蝶,梦醒之后,你会难辨真假,如真似幻困扰初心,你可还愿意?” “心向往之处即为真,多谢神医提醒,晚辈愿意一试。” 江霁眸色坚决。 慕白犹豫了一番,心道:也罢,听天由命吧。 江霁服下药,重新躺到石棺里。 石闸扣下,机拓声嘎拉拉响起,石头表面光影变化,泛着科技冷光。 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从他身体里一点点被剥离。 他好像置身那一场梦中,又仿佛高高在上,审视着别人的故事。 ‘名单,这一张名单,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忘。’ ‘我们会修改你的记忆,让你双腿有疾,你一定会找到药王谷,到时候就会找回真正的自己。’ ‘重启麒麟军,想办法夺回权力,让一切回归正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金属音变得厚重,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耳边传来女子谆谆叮嘱:“雪止……弟弟……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救回妈妈。” 江霁噌得一下睁开双眼。 眉目间雾霭重聚不散,凝结成更深寒的霜冰。 …… 回到暗室。 南枝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生死一线。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终于消失了。 重聚心神,她咬牙一把握住刀锋,抵挡南娇娇必杀的一击! 南娇娇诧异抬眸,腹部传来滋滋滋的声音。 她浑身乱颤,身上像过电一样,剧痛过后抽不出一丝力气。 南枝一脚将她踹开,反手夺下匕首,踉跄着起身。 南娇娇躺在地上,张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枝身上淌着血水,仿佛从地狱爬上的修罗恶鬼,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死亡逼近,一瞬而已。 啊—— 惨叫声透过门板传了出去。 南枝挑断了她的脚筋、手筋,用刚学进脑子里的人体脏器结构的医学知识,活学活用。转眼在她身上捅了十几个血窟窿。 不会致命,只会痛死。 等到最后一滴血流干,她才会死。 南娇娇痛昏过去。 南枝从空间拿出医药箱,先给自己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等止血了,她动作缓慢掏出记忆眼镜,开关轻启, 她探入南娇娇重生六次的记忆之中。 108 搜刮地库宝贝 详略得当,南枝只取自己用得上的记忆。 但走马观花,她还是看到了前五次自己在南娇娇手里惨死的样子。 被父母冷落,被扼杀天赋,被逼嫁给最卑劣的男人取乐。 南娇娇成为高高在上的天道,玩弄着别人本该优秀安宁的一生。 简直不可原谅! 南枝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娇娇。 “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知道你不甘心,想着还有下一世重生,大不了从头再来。” 南枝眼尾锋芒毕露。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没有下一世了,如果真的有,你也不妨试试。下一世,我一定让你死得更加花样百出,南娇娇,我等你。” 蹲下身,南枝将匕首上的血在她身上擦拭干净。 明晃晃的刀尖挑出她悬在脖子上的一枚铜钥匙。 “你的记忆中有个地库,是你精心准备多年的嫁妆吧?” 南娇娇在地上抽搐,喉咙声音嘶哑,叫骂不出声。 “谢了。” 南枝轻轻道了一声谢。 那比刀子更锋利,狠狠折磨着南娇娇的心。 她睁大着眼睛最后撕声,不甘扬起了头颅,随后重重摔在血泊里。 …… 南枝用力推开房门,风雪猎猎吹起她的衣角。 刘总管双手奉上厚实的鹤氅: “哟,您千万别冻着了,里头腌臜事交给奴才去善后就是了。” 南枝裹紧自己。 “到底姐妹一场,我亲自送她回府。” “好,我让护卫跟着!” 南枝若有所思的眺望暗沉沉的天边,风雪不止,心凉如冰。 上一世的南娇娇也死在这样一个风雪天。 起义军攻破皇城那日,她死在江霁的刀下。 记忆中那双冰冷决然的眼睛,南枝觉得好陌生呀。 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走吧。” 南枝一脚踏入积雪的庭院,一步一个雪窝子。 无论江霁今后会走哪条路,她南枝永远要走自己的路。 * 南娇娇在凉州城的府邸,虽比不上魏府,但也十分气派。 南枝的马车才到门口,从院子里翻出三五个黑衣暗卫,冲着马车杀去。 嗖嗖嗖。 三个弩箭齐发,暗卫们喉咙中箭,连马车都没碰到一下,已横死雪中。 剩下的暗卫不敢再放肆。 刘管家驾着车: “你家主子已死,如果是为了银子,魏府出双倍,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暗卫们看了一眼马车后跟着的棺材,面面相觑,纷纷丢下了兵器。 南枝入府之后。 庭院里跪着一地的婢女暗卫,典型的既要享受,又非常怕死。 “她的卧房在何处?”南枝明知故问 “您请跟我来。” 婢女低垂眉眼,恭敬着引她过去。 门吱呀开阖,小婢女直接给南枝跪下: “按官府规定,我们这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只有大小姐一人可以处置。她若不在了,要么交还给京中老爷夫人,要么随意打杀或者卖去红坊勾栏。” “你要我放了你?” “少夫人是小姐的亲长姐,又是魏会长面前的红人,自然可以救我们。” 婢女也不白让南枝帮忙:“我知道小姐的地库在哪里,我愿意引少夫人前去!” 南枝拿出那一枚小铜钥匙。 “好,你带路吧。” 地库机关藏在千工床的一处抽屉内侧。 钥匙插进去。 咔嗒,机关声响起。 床板缓缓打开,露出往下的石梯。 “小姐这些年一直往里运东西,应该已经攒了很多了。少夫人,需不需要叫一些下人过来帮你抬?” 南枝摇头。 “不过,我就去看一眼,这些都是娇娇的东西,就让它们长眠此处陪伴她吧。” 婢女有些遗憾,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南枝一早认出了她的声音。 她便是小桃,一直跟着南娇娇在马车里谋划怎么害人性命的贴身丫鬟。 南枝笑而不语,眼底划过一丝精明。 进入地库。 虽然有南娇娇的记忆,她还是被实实在在的财帛惊得杏眸圆睁。 金元宝两大箱子,一千两打底,银元宝五大箱,应该有三万两之多。 珠宝首饰一箱,丝娟布匹满满一架子,珊瑚翡翠青铜古剑,名家书画古董玉器,还有一整个药柜的名贵药材。 再往里走,是精良的精铁刀剑、头盔战甲。 行过之处,片甲不留。 南枝把东西全部搬进了空间。 行到尽头,她面前是一张堆满了心血桌案。 点起油灯一盏,自然而然坐到楠木圈椅之上。 左手边的抽屉里,放着这些年经营的人脉资源,来往信函手令。 右边的抽屉是分属各州府的大额粮单,如果尽数兑换,竟足够两万人支撑三个月之久。 怪不得刚才南娇娇要被气得吐血暴毙。 换成是她,囤了这么些年的心血一朝全归了仇人,那还不如多捅几刀来的舒服些。 桌上一张偌大的计划图,南娇娇还有几件事没有做完。 拿下凉州商会是一件,施恩马帮得到战马来源是第二件。 这第三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杀江霁之妻,取而代之。 “这三件事,你永远办不到了。” 南枝折起图纸,凑近油灯,看着它被火苗一点点吞噬成灰。 咚的一声。 地库入口的门好像从外面被锁住了。 上面传来方才那婢女的声音: “少夫人,我既帮您进去,您也得靠我出来!不怕告诉您,若不是要奔一条活路,我们早就瓜分这里的金银财宝,远走高飞了! 您带着金子和卖身契出来,再让魏家给我们准备车马,从此天涯不相逢! 这里这么多金银,您一个人可别太贪心了。” 南枝明白了。 南娇娇这几日没回府,这贴身婢女一定发现了端倪,联合府中暗卫想要瓜分财宝自谋生路。只是碍着魏家势力,如果没有他们点头放行,恐怕连凉州城都逃不出去。 更别提城外还有凉州马帮的势力。 所以,挟持南枝是最好的办法。 南枝扬了扬声: “小桃,你若方才不关地库门,我会把卖身契交还给你。奉命行事,有些罪算不到你的身份。 但我还是错了。 你本性与南娇娇并无不同,或者早就跟她同化了,没救了。” 小桃声音闷闷的传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少逞口舌之快!再不按照我说的做,我这就放火熏死你!” “小桃,我都说了,我与你家小姐是至亲姐妹。” 南枝一边说一边往后走去。 她伸手按下机关,打开了小桃都不知道的逃命暗门。 绕过房间一圈回到内室,站到了小桃的身后。 南枝抱胸冷笑:“你看吧,地库还有一道暗门,非亲姐妹不知。” 小桃浑身一颤。 109 丰盛热闹过腊八 小桃悚然一惊,跌坐在地,像看妖怪一样看她。 “不可能,小姐恨极了你,巴不得杀了你,怎么会告诉你!” “想知道?自己下去问她吧。” 南枝拔出麻醉枪,给了十足的剂量,嗖得一发将她打昏在地。 随后一脚将人踹进地库,扭动机关,将她反锁在里头。 地库如今空空如也,连把自尽的刀都没剩下。 她就好好留在下面,等待生命走到尽头吧。 窗外有人影绰绰,似乎在窥探屋里的情况。 是和小桃勾结的几个暗卫? 紧接着闷哼声传来,他们纷纷倒下,刀柄砸落在地。 红菱恢复容貌,迈着大步走进屋,掸落一肩风雪。 “鬼鬼祟祟的,少夫人放心,都解决了。” 南枝正要找红菱呢。 她用匣子装了一盒金子,下头压着从魏家赚来的一千两银票。 “大宛使者的身份你还需要扮演一次,你拿这些钱,和魏长风谈酿酒的生意。” “少夫人是说葡萄酒?” “是。” 红菱耿直道:“西域美酒,价值不菲,可运输麻烦不说,口味要想酿的出色并不容易。而且只有少数达官显贵愿意尝试新鲜,大部分百姓还是习惯咱自己的酒。” “这个你不必担心,口味可以改良,至于销路嘛——” 南枝菱唇微掀:“自有它的去处。” 红菱拿着金子走了,南枝也要回客栈去了。 这一连出门好几日,她都快忘记自己流放犯的身份了。 再说,腊八快要到了。 江霁的归期。 * 南枝回到客栈,孙文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哎哟,神医高徒少夫人回来了?”他正和傅戎几个摇骰子呢。 客栈是整个包下的。 大堂空着,他们索性凑了两张八仙桌,一桌骰子赌钱,一桌掰手腕。 剩下几个轮不上号的捧着落花生瓜子,一边嗑一边踱步两头看。 悠闲的很。 犯人不像犯人,衙差不像衙差,实在绝了。 外头大雪不止,珍珠挑开厚帘子进来,双手捧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快腾个桌子出来!” 李星正和阿布掰手腕呢。 眼看着又要输,连忙撤力气,道:“珍珠姑娘,我来帮你,哇好香啊。” 阿布冷峻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揉了揉肩膀。 “五两银子,欠我。” 李星啧了一声:“你个夜诏卫怎可如此贪财?朝中不发俸禄么?” “抄了你就有俸禄了。” 李星急眼了,撸起袖子就要上。 “来来,再来,刚才我让着你的。” 阿布转身:“懒得理你。” 腊八粥上锅,香气四溢,引得众人猛咽口水。 珍珠打落几只不安分的爪子,叉腰道:“得我家少夫人先尝。” 这话众人没有不同意的。 “应该的应该的,少夫人辛苦了。” “可不是么,要没有少夫人英明神武,医术超绝,剖腹取子,哪有我们这般好日子过?” “就是嘛,这大雪一下就是半月,积雪厚过小腿,睡城外不得冻死。” 彩虹屁一声比一声响。 南枝接过珍珠递来的腊八粥,细细一看,笑着道:“不得了,居然是细粥?” 珍珠:“可不是嘛,魏府送来的粥果,十全十美,自然要煮细的。” 腊八粥有粗细两分。 寻常人家一般都吃粗粥,豆枣相掺,米果同煮,出锅撒上青丝、红丝,放上红糖就是万事俱毕。 细粥更费时费钱,莲子芡实、江米大米,光粥米就有十多种,还不算栗子青梅、核桃这些粥果。 当初在京城,侯府是将门,一切从简,只有皇宫和王府才熬细粥。 南枝唤大家一起喝。 有她许可,粗人武夫一窝蜂围上来争抢,哄堂热闹。 云遮和许晚橘一人提着一锅从厨房出来。 南枝扬声唤楼上的孩子们:“喝腊八粥咯!” “来啦!” 孩子们早就饿了,争先恐后踩着楼梯下来。 “慢一点。” 大舅母搀着姜老太下来,南枝亲自打了两碗,一碗给外祖母,一碗给梁氏。 大舅母裴婉有些担忧,看向南枝小声道: “这传回京中,会不会又给你们安个僭越的罪名?” 南枝:“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按了,还怕一个僭越之罪? 山高皇帝远,咱离京城富庶之地那么远,一定要过比过去更好的日子,否则白耽误全家走这么远路。” 宋观澜:“比过去更好的日子?” 江映月塞了一碗腊八粥给他。 “难道不是么?一家人全须全尾走到凉州了,二哥还上药王谷治腿去了,如今,咱们更是连腊八细粥都喝上了,怎么不比过去好?” 梁氏脸上平和。 “远离波诡云谲的朝局,如今便是好的。” 换做刚离京那会儿,简直天都要塌了,发配苦寒不毛之地,生不如死。 现在心态改变。 不是流放,而是去奔更好、更自由自在的日子。 江家人有这样的底气,还是因为有南枝。 梁氏不止一次想过:江家一门三代忠君为国,不该落到如此悲惨境地。 可老天如果真的无情无眼,就不会派南枝前来拯救侯府满门了。 她已万般感激,不再怨天尤人。 “南枝说的对,我们一家人勤勉团结,一定能过上更舒心自由的日子。” 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所有人心中暖意横生,对未来充满希冀,眼里全是奔头。 …… 到了饭口时分,厨房传来咚咚摔面粉团的声音。 有魏府送来的米面,许晚橘下手毫不吝啬,结结实实用细面粉擀出面团子。 爱吃饺子的吃饺子,爱吃面的也有腊八面吃。 卤子是早上就做好的,能用得上的食材全切丁下锅,寓意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许晚橘大显手艺,更是做了一桌好菜。 一道炭薪焖出来的炉鸡更是她家不传的秘法,肉质鲜嫩,全靠火焰微弱似炭的粗柴头焖上一整日。 炉鸡一拧就脱骨,特别软烂,特香极了。 “来,把炉子搬出来一起烤肉串,烤饼吃。” 北山牧场一起捎来的牛羊肉串成串,撒上炒盐和茴香架在炉子上。 还有沾了油水的贴在炉壁上的饼。 男人们喝酒吃菜,孩子们玩心重,喜欢围着烤炉吃串啃饼。 客栈里像除夕一般热闹喧阗,充满了笑声。 “饺子呢?” 酒足饭饱,还差一道饺子吃。 大家都抬头等着呢。 珍珠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再等等……” “等什么?难不成还有客要来呀?”孙文喝得满脸赤红,摸着脑门有些懵。 傅戎拐了他一记手肘。 孙文看向目光一直盯着大门口的南枝,猛地一拍脑瓜子。 “哎哟,忘了,小侯爷还没回来呢!” 梁氏一样在等他,席上没吃几筷子,心里记挂着江霁。 “雪夜难行,或许耽搁了。” 都这么晚了,江霁应该赶不及今日到凉州了。 南枝自从得到南娇娇记忆之中,心中难免生出一些疏远之意。 本就是云遮雾绕的人,现在……更叫她看不清楚了。 她回过头不再盯着客栈紧闭的大门。 “珍珠,不等了,下饺子吧。” 珍珠敛了敛眉眼:“好。” 她扭身落下厨房帘子,沸水咕咚冒泡,哗得下了一箅饺子。 …… 笃笃笃。 敲门声在雪夜格外清晰。 南枝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江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