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女主选择重来》 第1章 重生 辛云国的大祭司只收了一个弟子,这个弟子注定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的。 大祭司摩挲着手边的两封信,睁眼,抬手,动作一气呵成,将信全丢进了炭盆中烧成灰烬。 那两个男人的心思太明显,只是他的乖徒儿天真年幼,才会被他们的皮囊诱惑。 男人,外貌是其次,心地善良才最要紧。 大祭司招了招手,一旁侍从上前来,低头恭顺。 大祭司头也没抬,问道:“千山呢?又去哪儿疯玩了?” 侍从腰弯的更深了,言语间犹犹豫豫:“禀大人,巍远阁那边的人说...姑娘她...昨日晚间不知什么原因昏倒,至今未醒。” “什么!这样大的事,现在才说!你们自去领罚吧!” 大祭司拍案而起,从跪了一地的侍从间两步做三步地走过,“叮叮当当”,衣袖玉玦甩得飞起。 纱影微微晃动着,大夫们进进出出,都对平躺在床榻上的少女摇头叹息。 少女呼吸平稳,神色安静,看上去在熟睡。可她的脉象却像是被刀剑刺穿心脏的人一般虚弱无力。 房间内静极了,渡春秋的脚步声就更加刺耳。 “咚,咚,咚。” 是谁? 宿千山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自己要醒来了,可一直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逼着她去看,去听,去经历。 那不是梦,是她的前世。 “前世...”宿千山在梦中低声呢喃。 可她为什么会有前世呢? 哦,两行清泪从双目落下,原来她已经死了。 宿千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孤魂野鬼上了身,那只鬼正一丝丝地,掌控她的身体,覆盖她的记忆、情绪。 她觉得自己快要消失了。 不,不行,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也不能抢走她的人生! 宿千山竭尽全力,与前世的记忆相抗,她不想变成权力的玩意儿,最终被搅进漩涡,被撕地粉碎。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宿千山眼前看到的不再是前世种种,而是一片黑暗。 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咚,咚,咚……”。 宿千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的想吐。 她也确实吐了出来。 侍女们一阵兵荒马乱,因为她们姑娘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呕出了一口口黑血。 宿千山醒了,是被侍女们吵醒的。 宿千山呆呆地望了会儿忙得乱七八糟侍女们,“砰”的一声又砸回了床上。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很累。 宿千山横在床上出神,又听到了那道和睡梦中一样的,独一无二的脚步声。 眼泪滑进了青丝丛中,宿千山早已泣不成声。 好久不见,师父还是那样急性子。 渡春秋一大早就得知爱徒不行了,悲痛欲绝。 听说,今日早朝前,祭司大人在一众大臣前哭得几近晕厥,陛下特赦祭司大人提前归家。 渡春秋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这慌乱的场面,还有满地的乌黑血液,他瞬间泪流满面,颤抖着跑到床边,抱着无声哭泣的徒弟哇哇大哭。 这么多年,他们师徒相依为命,一起躲过多少明刀暗枪。现下他好容易成了个大官,成了别人都要顾忌的大人,却要与他的徒弟分离了吗?! 宿千山任由师父抱着自己,不禁感慨,不知前世她死的时候,师父有没有落泪。若那时师父还活着,确实是要哭一哭的。 他要是不哭,那她就要去他梦里闹了。 宿千山缩进师父的怀抱,哪怕师父用力太过,有点勒得她喘不过气。 宿千山彻底清醒了,被师父的眼泪砸醒的。 “快...快去请大夫啊——” 侍女们一跃而出,不一会儿又连推带拉地请来了好几个又名的医师。 宿千山在师父怀里微微的瑟缩了一下,轻微到渡春秋都没有察觉。 宿千山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虽然她死而复生的事太过离奇,单靠把脉能看出什么? 但是,她很心虚。 人的习性都是会变的,跟何况,师父与她从小就在一处,保不准就被他看出什么,到那时...到那时又能怎样呢?宿千山笃定,渡春秋一定会帮她。 想到此处,宿千山就大胆多了,漫不经心地伸出手,任由大夫查探,眼睛却很真实地盯着大夫的脸,观察他们的神色。 大夫皱一下眉,床上一躺一坐的师徒俩心都能提到嗓子眼。 偏宿千山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固定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她手都要抽筋了。 半晌,大夫们终于把完脉,又聚到一处叽里咕噜一堆,这才派出一个代表,对着她和师父说了一大堆废话,简直不知所云。 宿千山眯着一只眼看了下师父,瞬间放心了,师父也没听懂。 大夫说完好一会了,见大祭司和宿姑娘仍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顿时紧张极了,豆大的汗滴砸到地面。大夫嘴唇颤抖,几欲张嘴,却仍是没吐出一个字。 谁不知大祭司得陛下器重,还是个爱仗势欺人的主儿,他家的那宿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淘气刁钻。 这种时候,难听的话他不敢说,好听的话说出口他怕遭雷劈,最终还是拿出了个不大要紧的方子交差。 补方也是不敢乱开的,毕竟宿姑娘身强体壮,面色红润,在补就过了,会上火。 大夫咬笔思索片刻,还是加了几味下火的药。 大夫们当然不会知道,大祭司是听不懂,只听到“无碍”后便松了一口气,开始走神了,宿千山则是手麻了,还没缓过来。 送走了医师,侍女们煎药的煎药,烹茶的烹茶,宿千山躺在床上,一时无言。 她有多久没听过师父的声音了? 不记得了。 她亦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真奇怪,这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可她偏偏忘记了。 只记得她在追求自己的三个男子间犹豫时,她娘突然回来了。 那位自称是她娘的女子带来了一个足以轰动整个辛云国的消息,她和那三个男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先前还想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如意郎君,现在回想还有些后怕,还好她犹豫不决,拖了好久,这才不至于酿下大祸。 后来呢? 宿千山刚一回想,就又开始头晕目眩。 她赶忙放弃了,不再去想。 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些都不重要了。 宿千山坐了起来,抬头看向师父,恰巧撞进了师父望过来的目光里。 宿千山一时哑然,准备好的话被堵在侯间,怎么也没吐出来。 “怎么了?” 渡春秋语调温柔,但宿千山却觉得突兀。她忽然不想听渡春秋说话。 宿千山咽了咽口水,本想压下侯间紧涩,却被刺痛晃了眼,她假装打哈欠,掩饰了眼角的泪水,将渡春秋关切的话堵了回去,抢先开口道:“师父,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渡春秋一怔,一下就垮了脸,但还是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走之前他嘴巴似乎动了动。 “什么?”宿千山下意识询问。 “没什么,”渡春秋说完,忽然话头一转,叫了声她的小字:“翠翠,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嗯。” 宿千山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不解。但她没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专心致志地哭。 太多事了。 开心的,不开心的,太多事堵在宿千山心口,堵得她难受。 有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一想就是一阵眩晕袭来,但她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伤心,好像是千疮百孔,撕心裂肺。 “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大胆又张扬,像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宿千山抬头,看到了一个人,故人。 也只有他会爬墙来找她。 “季小将军这爱爬别人家墙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季辞是掀开房顶的瓦片跳下来的,他站起身,走上前去,想摸一摸宿千山的脑袋。宿千山不经意间一偏头,避开了。 季辞却恍若未觉。 稀碎的阳光从房顶的空隙落到宿千山的身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亮晶晶的。 季辞咧开嘴笑了,说道:“装什么大家淑女,你以前没跟我一起爬过呀?” 宿千山冷哼,撇了他一眼。 从前从未察觉,现在知道了真相。就越发觉得季辞长得和皇帝真像,比那些宫里养的正经皇子还像。 屋外似有风吹过几片叶子透过屋顶的缝隙飘落下来,落到了宿千山的头发上,宿千山一歪头,叶子便顺着乌亮的发丝滑落了下来。 “你,出去。”宿千山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门。 季辞一脸茫然:“干嘛?” 宿千山手指支着下颌,声音轻柔,听上去有些疲惫:“去把屋顶的窟窿补上,晃着我眼睛了。” 季辞一向听她的话,愿意在这些小事上迁就她,听完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走边念叨:“我可是偷偷来找你的,这样出去岂不是会被你师父发现了?他可是要去跟陛下告我状的。” 宿迁山眼都没抬:“你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得——宿大小姐还是这样狂。” 季辞走到门前长臂一挥,“砰”的一声将门推开了。把守在附近的侍女们吓了一大跳,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季辞跳上屋顶,坐在屋檐上,双手撑在身后,晃荡着他的两条大长腿,非常高调的大声喊道:“宿大小姐让我来给她修屋顶了,大家都来看着啊。免得她说我偷懒。” 宿千山恼了,从季辞进门开始就握紧的拳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到了床沿。 嘶—— 很疼,但她不会说的。 不然就太丢人了。 第2章 舞姬 嘎吱—— 门又被推开了。 季辞身后顶着刺眼的阳光,跳跳蹦蹦地走到宿千山面前邀功道:“怎么样?速度快吧。” 宿千山在他的示意下向上抬头,懒懒地睁开眼瞟过去—— 只见那个洞并没有被瓦片补上,而是一张大大的叶子,不,是很多叶子织成的,竟然汇聚成一朵花的形状。阳光投射下来,就像房间内开了一朵太阳花。 宿千山抬起一只手,举到额头,她忽然想到,季辞一向很愿意为她花心思。 少男少女一起仰头向上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季辞又急不可耐地到道:“到底怎么样啊?” “中看不中用,”宿千山面无表情地道,“师父说今夜有雨。” 视线却一直停在上面,不曾移开。 “大祭司还会观星象啊?” 宿千山不搭理他,季辞满脸的不在乎,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自顾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到嘴边,正要喝,宿千山出声:“那杯子是师父的。” 季辞喝到嘴边的茶差点吐了出来:“你怎么不早说?” 也不知为什么,季辞对师父一向又怕又敬。 “你笑了。”季辞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道:“宿千山,你竟然笑话我,你是不是笑了?” 宿千山摇头叹气,她都快烦死了。真想把这人的嘴给堵上。 “你怎么这样死气沉沉的?哎,要我说你就该多出去走走。刚好今晚鹤仙楼新到一批舞姬,要不要去看?” “不去。”宿千山眼皮都懒得抬。 “走吧,去凑凑热闹,指不定看到多少笑话呢。” “不去,不去,不去,说了不去。”宿千山挥了挥手,背过身去,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季辞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嚷嚷着:“为什么不去啊?你都好几天没跟我一起出去玩儿了,还是不是朋友?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 宿千山觉得她现在像是被知了包围了。 “你够了没有?”宿千山突然大声说话,把季辞吓了一跳,整个屋子安静了一瞬。 季辞靠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道:“你生气啦?别呀,是我错了。” “我病着呢,没力气陪你玩。”这话说完宿千山就后悔了。 伺候她的侍女们都是十分忠心的,这她次生病,就连师父都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的,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果然季辞大惊失色,再也没了玩笑神色:“你病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怎么病了?” 宿千山叹了口气:“没事,这就好了。” 季辞还欲再问,却忽然听到几声重重的脚步声,便止住了话头。 “说。” 门外的侍女得了允许,倚着门框轻声说道:“姑娘,大祭司差我来叫你。说三皇子到了要见姑娘。姑娘可要去见?” “不见。”一个还没走又来一个。 “是。那奴婢去回话,就说姑娘病着呢,不见外客。” “嗯,去吧。”婢女机灵懂事,这是今天让宿千山最舒心的事了。 不过... ... 宿千山忽然从床上坐起,快步走向一道屏风后。 三皇子谢晨,宿千山自以为还算了解他。他想见自己,那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挡不住的。 季辞道:“你去干什么?”言语间掩饰不住的欣喜。 宿千山从屏风后露出一个脑袋:“换衣服跟你出去玩儿。开心吗?” “果然!我就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兄弟。” “那请这位最好的兄弟,移步屋外吧。” 季辞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干嘛?不是跟我一起出去吗?怎么还赶人了?” “我,要,换,衣,服,”宿千山一字一句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书都狗肚子里去了?” 季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向屋外走去:“嘿呀,我什么时候读过书啊?” 这次换宿千山疑惑了:“小时候我们一起读的,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常被师长夸呢。” 这一次季辞没有出声。宿千山还以为他走了,解了衣带正要脱外跑。忽然听到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吓得宿千山又把衣服罩在了身上。 这家伙干什么呢?莫名其妙的。 * 鹤仙楼新来的舞女果然名副其实。 那舞姿婀娜多姿,翩翩若雪,实在令人移不开眼睛。 正当宿千山和季辞看得入迷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有什么贵人来了。 宿千山就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穿黑金色常服的青年。 他眉眼间总是带着笑意,可却让谁也不敢随意亲近的。 宿千山赶忙将季辞的脑袋按了下去,自己也猫下身去躲了起来。季辞疑惑地看着宿千山,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是三皇子!”宿千山抽空跟他解释道。 “他怎么会来?” “我怎么知道?” 宿千山和季辞两脸茫然。 三殿下下向来是不会凑这种热闹的,这次来的真是莫名其妙,该不会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可他们来此也是临时起意。三殿下怎么就一定确信他们会来这里呢?莫不是有人告状? 想到此处,宿千山一脸怀疑的看了一眼季辞。 季辞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拼命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他,我有病啊。我可不想听他说教,当然,也不想看见你跟他玩儿。” 前面那几句宿千山是不信的,虽然表面上谢晨和季辞关系不睦,可宿千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至于后半句,宿千山是信的。 三皇子谢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径直往三楼楼的雅间走去。 宿千山猫着腰挤过了一群又一群人,终于看到他们进了一间房子,又回头拽了拽季辞他跟上。 那是其中一个新来的舞姬的房间,那舞女可不是一般人,宿千山只记得,她前世在谢晨身边见过那舞女,为谢晨出谋划策,功不可没。 宿千山正要跟上去,衣袖却被季辞拽住了。 “你去找他干嘛?说好了咱俩一起玩儿的。” “你要拦我吗?”宿千山逼近他跟前,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炯炯有神。 季辞呆住了,再回神就已经拉不住宿千山了。 宿千山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前,听了会房间内的琴音,还有娇妗妗的嗔怪声,踮起脚,够头往里瞟。 只看到两个人影一大一小,一个从背后抱着另一个,正往床边移。 宿千山一心一意,只想看清那个舞女的脸,并没有注意身后来人。 谢晨看着趴在门框上的少女,忍俊不禁。 走上前去,扒在宿千山的耳旁,含笑道:“好看吗?” 宿千山看得认真,闻言下意识道:“还没看到呢。” “哦~那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好吧。” 谢晨的呼吸都快扫到宿千山脖颈了,宿千山终于像是察觉出了不对,愣了一瞬,猛然回头,和谢晨大眼对小眼。 空气静默了。 “病了?” “不见外客?” 谢晨步步紧逼,边问边抬头看着四周,“我看这里也不像宿大小姐的闺房啊。” 宿千山一步步向后退,后背紧贴在了门上,谁承想那门没关紧,她就那样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宿千山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向外逃,却被谢晨堵在了门口。 宿千山慌不择路只得捂住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宿千山脸都红透了,站在原地装死。 屏风后缓步移出一花容月貌的女子,身着舞女服,体态芊芊,眉目含笑,盈盈朝这边一拜。 宿千山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耍了。 谢晨拉下宿千山遮住脸的手臂,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又笑了起来,连带着一旁看热闹的美人儿也笑了起来,一笑倾人心。 真美! 前世惊鸿一瞥,宿千山终于又看到了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 宿千山用衣袖遮着口鼻,绕过两人径直向内走去,坐到桌边闷头吃点心。 谢晨和美人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施施然一俯身,向外退去,轻轻带上了门。 宿千山吃得认真,那点心不一会儿就下去小半碟。 谢晨走过来给她倒茶,好特意给她展示了这套茶具。 “新的。” 宿千山看了眼,重新把视线移到点心上,就着三皇子亲自泡的茶,干掉了整整两碟点心。 宿千山从昏迷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吃饱喝足,脑门忽然被弹了一下,就听谢晨道:“想见你一面可真是比见父皇都难。” “你日日上朝,天天都能见到你父皇但说不上话,和不见没什么区别。你天天听着下属汇报我的动向,事无巨细,岂不是和见面没什么两样。” 谢晨愣了一瞬,笑道:“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季辞呢?”谢晨又问到,“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他自己有腿,他去哪了我怎么知道。”宿千山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但谢晨又瞎又聋,仍是那一副笑脸,说着宿千山不爱听的话。 宿千山一会儿拿手指绕着衣带玩,一会儿摆弄桌上的碗碟,她不耐烦极了。 终于宿千山忍不住站起身来:“你这里无趣极了,我要出去找乐子。” “你上哪儿去?”谢晨揪着宿千山的后衣领又把她拽了回来。“这里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你别乱跑,当心被人冲撞了。要是你真想玩,那得我跟着。” 宿千山不欲与他多做争辩,屈尊降贵地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谢晨的衣袖移开他的手,含笑出门。 想跟?刚好她缺个人伺候。 第3章 阿丛 不知道谢晨是不是个乌鸦嘴,宿千山才刚出门就被人撞了下,撞得她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疼死了。 几声吵嚷声过后,宿千山缓过头来,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崇瀛国质子洛澌年。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那个骗她结盟又给她下毒的人。 洛澌年本就被两个纨绔推搡着,又和宿千山撞了一下,狼狈地滚下台阶。 谢晨跟在宿千山身后,伸手扶了扶他的腰:“当心,没事吧?” 宿千山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两个欺负人的纨绔可能是太入迷了,并没有注意到宿千山和她身后的谢晨,仍是两步做三步地跳下了台阶,又对躺在地上的狼狈少男言语辱骂,拳打脚踢。 洛澌年也不还手,只蜷缩着抱起头,连声音也未曾发出。眼见他就要移到了窗边。眼见就要掉下去。 宿千山知道他会掉下去,前世就是这样,然后被从窗外经过的自己相救。 那这一世自己提前来到鹤仙楼,他会怎么样呢? 少女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近,步态中透露着少女独有的活泼调皮。 宿千山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不经意间的坏笑,想趁乱将洛澌年踢下楼去。只是她刚抬起脚,那人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季辞伸手拉了回去。 宿千山一脚踩了个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跌下去。宿千山害怕极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残,至少得废她一只胳膊,一条腿。 少女的红裙被窗外微风托起,可风却是个不识相的,不知道将她救下。 宿千山尽力扭过身,想着要摔也要背先着地,不然摔到脸,就太不雅了。 她看向楼内,热热闹闹,却没有一个人看向她。 宿千山忽然感到后腰被什么东西击中,她赶忙顺势借,扒住了门窗。 宿千山得救后,扶着窗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转头向下看去,却只见街上人流簇簇。 这时谢晨也从房内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正和季辞他们说着话,好似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宿千山看了会窗外,没有任何异常,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宿千山理了理发髻,却发现少了只莲花玉簪,或许是掉下去了,这么高,估计早就碎了。 宿千山不甚在意,转身向季辞他们走去,只是这时她的腿还是软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手托住了宿千山的小臂,将她扶起,宿千山转头,见是谢晨。 他一脸从容温雅,轻声道:“悠着点儿。” 宿千山扶着他的手借力,看到洛澌年被他们两个互到了身后,这让宿千山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发现没有?应该不会,那种情形下,任何人看到了都会以为她在救他,宿千山安慰自己。 “他是谁?”宿千山抬手指了指被季辞一只手抓着的人,抬头,似是不屑,又像是好奇。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谢晨笑容不改,对着洛澌年道:“洛殿下怎的来此地,难道也是为了看绝色舞姬。” “也?莫非...三殿下和季将军...” “别误会,我是来捉人的。”谢晨笑着把自己摘干净了。 “捉人...” 洛澌年视线移动,疑惑地看向宿千山。 “不,不是我。”宿千山连连摆手,别过头去,赶忙解释道,“是季辞!三殿下是来捉季小将军的。” 远远的,宿千山山见季辞在偷笑。 谢晨忽然冷了脸,意味不明地道:“听说这批舞姬都来自崇瀛国。” 那两个怕被责怪的纨绔赶忙过来行礼的:“正是呢!三殿下,小将军。我们正是发现了他的鬼鬼祟祟,这才...审问,审问他。” “哼,”季辞冷笑,“两位少爷担的什么官职?在酒楼里审讯他人?” 谢晨将宿千山护在身后,撇了那两人一眼,抬声道:“来人,将这群舞姬全部拿下!” 宿千山猛地看向洛澌年,原来...原来如此,原来从头到尾她与他的相见都是始于一场阴谋。 谢晨高调地压着人走了,也带走了洛澌年和那两个少爷。走之前,和向季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宿千山不知道他们又打什么机锋,这时,季辞从旁边走过来,弯腰伏在她身边说道:“还玩吗?” “玩儿啊。怎么不玩儿?”宿迁山笑道,来都来了。 宿千山和季辞玩了个尽兴,玩到了天黑。 到了大祭司府的围墙外,宿千山和季辞两面相觑。 宿千山让他先走,随后用力一跳,双手就够到了围墙。她用手支撑着露出头,还没等翘起腿爬进去,就看到了师父的一张大脸,正幽幽地看着她。 “啊——” 宿千山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一头从墙上摘了进来。渡春秋又惊又怕,赶忙过来伸手接住了她。 渡春秋将宿千山放下来,冷着脸对一旁的侍从道“还不快带你们姑娘回去。” 真是长大了,连去哪都不会告诉师父。 宿千山回房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师父生气了。 曾经她并不明白,但现在他完全了解了,师父不让她接近那两个人,确实是为了他好。 她不该这样惹师父生气的。 宿千山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怎么躺都不舒服,还是起身穿衣,顶着明月高悬,惹了一身露水,敲响了渡春秋的房门。 虽然没点灯,但渡春秋立马就来开门了,一看就是没睡。 宿千山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然,等到明日师父憋了一夜的气,罚得就更重了。 夜深了,外面还挺凉的。 宿千山抱着手臂,拢了拢衣衫,却在门开的一瞬间,被师父扔过来的褂子扑到了头上。 “师父...”宿千山低头披上了外袍,看着渡春秋的脸色,唯唯诺诺地开口道。 渡春秋打开门放宿千山进去后,就坐在桌旁一言不发地闷头喝茶。 宿千山见状,踏着小碎步靠过去,按住了渡春秋倒茶的手:“师父,夜间喝茶伤身。” “你也知道什么事伤身?” 宿千山不语,一双桃花眼在黑夜里比烛火还亮:“师父,我知道。” 渡春秋亦抬头看她,听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我有事情要做。” “你一个小孩,能有什么事!” 宿千山也愣了下,心中忽然泛起一阵迷茫和疑惑,她要做什么事? 宿千山眼前一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只看到了跌倒的椅子,碎了一地的茶具,和师父托着她的手臂。 宿千山坐到地上,看着蹲在自己身边一脸关切的师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父,我没事。可能...或许...就是饿的,没错,就是饿的!两日了,我只吃了些点心!” “我做了许多你爱吃的,”宿千山闻言抬头,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又听道:“今日晚饭。” “哦。”宿千山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千山。” “嗯?” “你可以去做任何事,但不要瞒着我。好吗?” 宿千山缓缓抬起视线,看向渡春秋,看到他恳求的表情。 宿千山抓紧了衣裙,又松开,反复几次,上好的布料已被她弄得邹邹巴巴。 她有些伤心。 那些本不该出现在现在的她身上的记忆,终究让她变得不一样了。她长这么大,见师父露出这样的神色,也不过两三次。 夜深了,将屋内的烛火衬得格外亮,也让也让靠近房间的脚步声更容易惹人注意。 脚步声停下了,宿千山已经闻到了香味,喉间一动,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可宿千山见师父坐着像一蹲雕像,不为美味所动。她小动作做了一通,装模作样的咳了好几次,门外的侍女悄悄推开一道门缝,偷偷往里瞄了一眼,这才端着托盘进来。 宿千山够头一看,是一碗粥,咸香咸香的。 她急不可耐的就要上手去端,却被师父拿扇柄敲了手。 宿千山只得收了收,捂着手乖乖坐下,等了片刻,却见自己面前只被摆了一小碗,立马皱起了眉头。 渡春秋命人将剩下粥的端走,不徐不缓地开口:“夜间不要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宿千山:…… 宿千山吃完粥,见师父气消的差不多了,起身就要走。 渡春秋叫住了她,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到桌上:“拿去抄一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宿千山看到了,那是一本书。 她垂着脑袋,拿着书,恹恹地回了巍远阁。 宿千山百无聊赖地托腮盘坐在床上,睡不着。 她不受控制的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谢晨到底是什么意思? 去鹤仙楼是为了让她散散心,还是仅仅为了找一个可以掩饰的理由? 毫无疑问,宿千山觉得,肯定是后者。 谢晨将那群舞姬带了回去...那他岂不是可以顺势将那个白日里见过的那美人接回府中? 也不知道他许了洛澌年什么好处,让他肯这样配合。 还有季辞,最可恶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宿千山的后腰还在隐隐作痛。宿千山靠近烛火,拿镜子照着看了看,果然青了。 也不知她的簪子掉到哪里去了。 宿千山招了招手,一位侍女躬身听令,随后闪身去了鹤仙楼,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到了第二日,宿千山早早地醒来了,却坐在镜子前发呆。 手边是被罚抄的书。 一名侍女走进,悄悄在宿千山耳边说了一句,宿千山面带疑惑,挥挥手让她下去歇息了。 在她院里所有人中,月见是佼佼者。她找了一晚上都一无所获,连一个碎片都未曾拿到,那看来是被人捡走了。 那料子是极好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去当,宿千山吩咐下去,让人看着点当铺。她内心是希望找到那人的,那个帮了她一把的人。 宿千山叹了口气,梳好的发髻不喜欢,拆了重梳;妆容她不喜欢,洗了重画。钗环换了一套又一套,到最后还染起了指甲。 总之,眼看就到了晌午,那本书也没有被她打开看一眼。 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已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中央,日光从树叶的间隙穿过,那莲花簪子在阳光下更加剔透水润,花心澄黄,花瓣边缘透着淡紫色,美玉天成。 “真是一块好玉啊,”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阿丛哥,咱们把它当了吧?” 被她叫做阿丛的男子摇头一笑,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将那脑袋缓缓按了下去。 “傻子,”他笑道,“当心被人顺藤摸瓜。” “师兄,阿丛师兄!我们就把它当了吧,”少女衣衫破旧,却很干净,在树下不依不饶地道,“我都好几天没吃过肉了!” “前天你不是刚打了只鸟吗?还一口都没分给我。” “那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她说着,脑袋又钻了上来。 阿丛躲着她的手,不肯给她:“你忘了我们是离家出走了吗?” 那乱糟糟的小傻子打不过她师兄,在树下转着圈吵吵嚷嚷:“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大师兄!” 听到此处,正躺在树上赏花的阿丛不笑了,面上透着一丝慌乱,从树上下来时都差点脚滑。 阿丛追着乱糟糟的师妹,不住地央求她快住嘴。 “你可别得意,咱俩可是一起出来的,大师兄要是罚我,我就把供出去!” “你...你为老不尊!” “你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