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乱世:我靠打猎成为卧龙》
第23章 石家,悬赏令!
陈余惊讶:“表姨婆?”
他能猜到二者之间可能会有关系,却没想到不单只是远亲这么简单。
表姨婆这个概念,就说明天王石先开与石府老妇人仍处于三代旁系血亲的范畴。
简单来讲,就是石先开的母亲与石老夫人是姐妹!
王二牛点头道:“是啊,我听我阿爹说过,反贼头子石先开是随母姓的,年轻时落魄,曾在满江镇做过窑工,得到石老夫人的接济才开始风生水起。他本来是做押镖生意的,许是被山贼抢得多了,后来竟与山贼同流合污,还做了大当家。”
“而且,不断吞并各路山寨,一跃成为云州附近七十二路绿林悍匪的总瓢把子,麾下上万匪兵。乃是朝廷各部的首要红榜通缉犯,恶名昭著。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石先开占山为王,举旗反抗朝廷,以黄莲天军之名做了反贼,得到无数饱受朝廷狗官压榨的百姓支持,竟打下了大景的半壁江山。”
“两位先帝在位时,朝廷已是千疮百孔,入不敷出。两度征讨西凉,劳民伤财,导致民怨已深。石先开举旗能得到响应,全凭时机恰当,若无百姓支持,他万难与朝廷分庭抗礼。这些...都是我阿父听人讲起,大概率是真的。”
“现在这位少帝...据说还算贤明,但刚刚接手朝政,想要压下这次起义却也不容易。”
听此。
陈余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皱,“这些都是朝廷大官们该管的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只是刚才那位石公子平时跟你们采买什么猎物,你好像对价格不太满意?”
老猎户一般都有自己的大主顾,狩猎回来后首先会把猎物送到主顾面前,对方选剩下的东西才会转手他人的那种老板。
石家与反贼关系微妙,满江镇被占领后,他们是少数免遭掳劫的大户之一,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官府还在时,石家就是镇上猎户的老主顾。
现在也一样,几乎所有猎户打猎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找到石府兜售。
只因他们出手阔绰,也最有实力买下一些珍稀猎物。
例如狼皮,熊掌,虎骨虎皮等等。
王二牛苦笑一声,“不是不满意,是这回石公子没有拿大米来换。春生哥你是知道的,俺不喜欢银子,俺对银子不感兴趣。”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是石有为刚刚给的。
他原本只打到了几只野鸡野兔,市价不过百文,但石有为却大方给了他三两银子,算是超高价收购了。
陈余讶然,失笑道:“这年头,还是头回听说有不喜欢钱的,我还真不知道你视金钱如粪土,不要给我?”
本是一句玩笑话。
谁知,王二牛竟二话不说,将银子塞到陈余手中,道:“春生哥你喜欢,那就拿去!咱兄弟之间,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令陈余瞪大眼睛:“你...你是糊涂了吧?虽说如今反贼当道,物价飞涨,但这三两银子也足够你到坊市上买入近百斤大米,就这么给我了?”
王二牛却道:“话虽如此,但也要买得到才行啊。其实咱满江镇并不穷,既是前御窑重镇,又能穷到哪儿去?朝廷没取缔官窑之前,这里可是附近有名的富庶之地。单说库银和存粮,就足以媲美一个小州郡!”
“不过官府在逃跑时,把能带走的都带了。反贼接管之后,又搜刮了一遍,如今乡亲们已是两手空空,食不果腹。若不是还有座大山可以打猎,估计得饿死不少人。镇上坊市虽然还开着,但粮食和盐是紧俏货,有银子都买不到。”
“反贼为了吊着乡亲们的命,倒是做着样子设立了几个米铺,但只换不卖。五斤精肉才换半斤糙米,贵得离谱。你说咱拼了命进山打猎,把脑袋挂裤腰带上,保不准哪天就被野兽给咬死了,运气好也才不过打到几十斤肉。换成大米...却还不够塞牙缝,谁愿做这买卖?”
陈余呆了一下,想想也是。
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银两若换不来食物,那岂非等同无用?
怪不得王二牛会说对银子不感兴趣,这都吃不饱了,要银子何用?
除非银子可以换吃的,但现在并不行。
顿了顿,陈余接着问道:“石公子是老主顾了,他此前用大米来跟你们交换,今日却改成银子,是不是说石家的存粮也见底了?”
王二牛道:“这哪儿能啊?石家本就是在镇上的大富商贾,反贼没来之前就已经把生意做到了京都那边,据说...现在仍保留着与未沦陷区的通商渠道。他们家里最多的就是粮食和银两,哪有这么快见底?”
“通过老夫人与石先开的那层亲戚关系,反贼并不敢掳劫石家。就算石家真的没有余粮了,反贼也会接济,断不可能落魄。石老夫人心善,此前还想开仓赈济镇上百姓,但被反贼阻止了。”
“反贼虽不敢掳劫石家,却也不让石家坏了他们定下的规矩。”
陈余皱眉,“那是为什么?”
“因为...”
王二牛刚想回话,突然被不远处衙门外响起的铜锣声打断。
只见反贼士兵将一张红纸贴在门前的公告榜上,并敲锣喊话道:“猎户们都听着,石府发布悬赏令,求猎野猪、熊瞎子和猛虎各一头。但凡有成功猎得者,赏精米千斤。另天军有额外赏赐,赏银三百两,免赋税一年。”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衙门前众多猎户的围观。
在这些猎户看来,赏银是其次,赏米和免赋税才是巨大的吸引力!
毕竟这年头,有钱也没地儿买粮。
有米下锅,却可实实在在地果腹过日子。
王二牛听了,将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转而说道:“春生哥听到了吧?这就是原因。七天后,就是石老夫人七十寿诞,石府悬赏猎物,大摆宴席。要以野猪肉和熊掌入菜,虎皮制衣,虎骨浸酒。为了留下粮食支付悬赏,就只能用银两来打发我们这些零散猎户了。”
陈余却沉思起来,恍如觉得事情并没有表象如此简单。
第24章 意外之喜?
不过顿了片刻后,陈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改口道:“原来如此...那这个悬赏令倒是可以去争一争!别的不说,单凭免赋税一年这个奖励,就足以让很多人为之拼命。”
说着,他拍了拍王二牛的肩膀,轻笑接道:“放心!你很快就有大米饭吃了,若我估计没错,不论最终是否有人捕获石家悬赏令上的猎物,这千斤大米都会发下来!”
王二牛报以一个疑惑的眼神,也是这时才想起问陈余出现在此的原因,道:“春生哥,你怎么知道?对了,你来此作甚?趁反贼的人还没看见你,赶紧走。”
他略显紧张的样子,说完话,就要拉着陈余离开。
在王二牛看来,陈余衙役的身份是一道催命符,此前就因此被游街示众过,任何时候都不宜出现在反贼面前,以免遭遇刁难。
陈余却站着不动,笑道:“来这里还能干啥?和你一样成为猎人呗,顺便租一把砍刀,我要进山!”
说着话,他掂了掂王二牛塞给他的几两碎银,并将手中的菜篮子递过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登记成为猎人用银子也可以办,对吧?我既拿了你的银两,这东西就给你吧!”
“回头,你雪姨还会往家里再送一份,权当是感谢这些时日以来...你和王叔对我老陈家的帮助。”
言尽,便摆手走向衙门。
王二牛比陈余小半岁,自幼感情要好的缘故,他也跟着陈余叫慕容雪“姨”,只是在前面多加一个“雪”字。
王二牛接过,掀开菜篮子上的白布,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好的野猪后腿肉,足有七八斤。
微微一愣之际,赶忙追上去,愕然问道:“春生哥,你是怎么弄到这些野猪肉的?”
陈余白了他一眼,边走边道:“打到的呗,不然还能去抢不成?”
“这怎么可能,你的病...好了?”
“你说呢?”
王二牛愕然,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和春生哥说了这么久的话,春生哥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发病,而且说话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个有傻病的人。
“太好了,春生哥,这就是常言道的因祸得福吧?你遭此一劫,反倒脑子恢复正常了。陈叔若泉下有知,定也欣慰。这事儿得庆祝,今晚俺去换二两烧酒,咱哥俩喝一杯!嘿嘿。”
“算是吧。你赶紧回去,我的病虽然好了,但在反贼眼中始终还是朝廷余孽,你明着跟我走太近,对你不好。”
陈余停下脚步。
王二牛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拍了拍胸膛,大声道:“怕啥?就算我现在远离你,怕也已经晚了。而且你要注册猎人资格,不得有个引荐人?我可以胜任这个角色!走吧,咱哥俩谁跟谁?”
说完,也不容拒绝,就当先引路。
陈余无奈,也不好多作拒绝。
在他的印象中,王二牛一家人是没得话说,三个字:够义气!
否则,也不会在明知陈余被定为朝廷余孽的情况下,还敢私下接济。
刚来到衙门口。
一名反贼士兵刚好走出来,见到二人,不禁稍显意外:“陈余?”
“军爷认得我?”
陈余做着样子,也是略显惊讶。
那人浅笑:“以前不认得,但自昨日后...倒是把你记清楚了。跟来,正好找你有事。”
进入衙门的间隙。
陈余心中思索,倒是记起了那人。
此人名叫吴勇,有点小职位,是个反贼的百夫长。
昨日周皮带人来抢亲时,便是他陪在马国堡身边,算是那位“第一猛将”的心腹之流。
咣当一声。
进入衙门的一处小房间内,吴勇就把腰间的朴刀丢在桌子上,随后回身道:“你这傻子...胆子不小,自天军来到满江镇后,你是第一个敢当众对周皮下手的人,而且下手还不轻。”
“可知此举既辱没了天军的颜面,也彻底得罪了周家?好在周皮那狗东西不听劝告,硬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还差点被少主撞个正着,简直是找死!好在将军现在已经打算把他交出去做替死鬼,也算你这傻子有福,命不该绝。”
“否则,仅凭你差点废了周皮,周家人就得把你活剥!现在好了,以少主的脾气,得知周皮干的那些腌臜事儿,非但他必死无疑,就连周家也得连坐!说吧,来衙门何事?”
陈余先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随后开口道:“我来...是想注册个猎人资格,家中田地都献给了天军,总得另寻生路。”
吴勇听了,却是皱眉:“就这事儿?”
“是。”
“这算哪门子的屁事?将军已经在少主面前把你说成他新收的义士,换句话说,你现在是我军的人,还干什么猎户?跟着天军干,日后夺得天下,便是开国功勋,不比你进山打猎强?”
吴勇说着,指向一旁的一个木箱子,接道:“喏,昨日将军下令把你的户籍编纂入册,并为你补发了前几个月的粮饷和亲兵装备。我刚想出门差人给你送去,没想到你自己来了,那就顺便带回去吧。”
“将军说了,你的编制特殊,属于他麾下亲兵,因此不必入军营操练。另外,少主要私下见你,亲自了解周皮一事,但仍需处理要事之后才行。这几日没事别乱跑,时刻准备觐见少主。可知?”
这话说完。
陈余还来不及反应,王二牛就惊呼道:“什么?春生哥你成了...天军的人?那岂不是说...以后赋税全免,而且每月还有津贴拿?”
反贼军的待遇极高,比朝廷犹有过之。
为了激发底层士兵的士气,单月粮饷就高达五十两,是朝廷的数倍之多。
且一人当兵,全家免除赋税,每月还有两斗米的津贴,可谓高薪厚禄。
当然,这是前线士兵的待遇标准,后方军团会相对差一些,但也大差不差。
而反贼招募士兵的标准也极为严格,为避免有人假意投诚,每一个新加入的反贼都会先杀一名官兵俘虏,彻底与反贼大军利益捆绑。
像陈余这样不用杀人就可直接加入的,是额外特例,并不多见。
在外人看来,反贼风头正盛,打得朝廷节节败退,这时候能加入他们,算是意外之喜。
陈余听了,却半点开心不起来,反而危机感横生。
朝廷明显气数未尽,否则,早就与反贼展开和谈。
前线传来的小道消息却是...反贼的推进正在放缓,朝廷大军已经稳住防线,正在密谋大举反攻。
这时候,陈余的名字若是出现在反贼的名册上,那日后官府回来,不得活剥了他这个叛徒?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此时反贼的示好,非但不是意外之喜,反倒是意外之灾。
大名一旦写上,以后等待他的,估计就是五马分尸。
见到陈余沉默,未曾表态。
吴勇眉目一挑,语气变冷道:“怎么?你好像不大愿意的样子?”
第25章 危机,活阎王!
“哪儿能啊...”
一见吴勇面色稍变,陈余赶忙笑道:“能为天军效力是每个满江镇人的福分,陈余只是受宠若惊,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马国堡为了自保,当着石有容的面把他说成了新收的手下,原以为只是搪塞蒙混过去而已。
没想到,竟真的要把他编入反贼大军的名册中。
虽明知朝廷气数尚存,反贼恐有溃败的风险,但目前显然还不是拒绝的最佳时机,陈余果断先接下这个差事。
吴勇这才稍显满意,淡笑道:“算你识趣!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加入我黄莲天军,但天王治军极严,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都收。将军能例外将你收入麾下,便算是你祖上修来的福气!”
“还不速速跪下叩谢天王和将军大恩?”
他目光闪烁着,摆出一副大老爷的姿态。
陈余眼尖,一眼就看穿了吴勇额外的意思。
应是之间,故意将先前王二牛给的那几两银子从袖口抖落,故作姿态道:“呀,这地上怎会有银子?肯定是吴将军刚才进门时不小心掉的,对不对,二牛?”
说着,便附身捡起银子,送到吴勇面前。
吴勇眼前一亮,顿时微喜,暗道这傻子还挺会做人,将军说的果然没错,他傻得并不完全。
我只是隐晦一点拨,他立马就通透了,故意抖出几两银子来孝敬,孺子可教啊...
在满江镇的百姓眼中,银子换不到粮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也就没有那么珍贵。
但在反贼手中却不同,他们非但能换回粮食,而且远比任何时候都多。
市面上一斗精米的市价是二两银子,还有价无货,市场供应优先给反贼大军。
反贼士兵却可以用远低于市价的银两换取物资,送往自己家中。
因此,用银两贿赂反贼官员,是依然有效的。
吴勇搬出“天王大恩”这样的说辞,就差没直接说想要点好处了,陈余岂会看不出来?
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反贼军中,会做人都要比会做事有用得多。
私相授受之风,并不会只存在于朝堂之中。
吴勇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好像还真是,今日出营之时,我记得身上带了几两碎银...现在却不见,那估计就是如你所说,刚才进门时掉了!”
“记住!天王和少主的掌军风格迥异,少主较为委婉,主张怀柔政策,最忌讳奢靡与腐败!因此,我徐阳县守军素来公正廉洁,不会轻易收取百姓分文银两,可知?你现在给本将的...是本将不小心遗失的,明白吧?”
说完,便立即接过银两,快速塞入怀中。
然后,摆出刚正不阿,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
陈余郑重道:“那当然,刚才我捡到银两时,亲眼看到是从吴将军怀中掉出,二牛可以作证!是吧?二牛。”
王二牛一愣,他虽有些憨憨的,不通那些隐晦的条条框框,但也看出来陈余有意奉承这个吴勇。
微微一怔后,也赶忙附和:“是的,小的确实看到了...”
吴勇大喜,走过来拍拍二人的肩膀:“好,果然是良民!本将军一向不会亏待良民,跟着天军好好干,以后有的是你们捞好处的机会。行了,没事,你俩就把东西抬走吧!”
“成了我天军的下属,你便自动享有各种特权,莫说是想进山打猎,在镇上横着走都没问题!”
他眼神微妙地望向陈余,直接提点道。
成了反贼的人,非但可以名正言顺持有武器,而且还诸多特权,原则上已不必再做什么猎户糊口。
陈余应了一声是,随即与王二牛左右抬着那口箱子告退出门。
但还没跨出门槛,身后的吴勇又叫住道:“等等,见你二人颇为识趣,本将军便额外再提醒你们一点。少主此来满江镇,有重要军务下达!此事,本该落在马将军身上,但薛愕追捕朝廷余孽到此,也被少主一同召见了。”
“估计,事情会有些变化。关键是薛愕与马将军关系不和,在军中已是明牌,他若介入少主的事...估计会对我满江部不利。这段时间,在少主离开之前,尔等务必谨言慎行,切莫闹出大麻烦连累马将军。否则,天神也救不了你们。”
“尤其是你,陈余,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傻帽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宰了薛愕几名亲兵。这事他不会善了,肯定会找机会收拾你。纵然你现在成了天军一员,算是自己人,但他亦不会轻饶你!”
“若让他逮住机会,你必死无疑。马将军之所以暂时不接你入军营,便是不想让薛愕有借口到营中闹事。你好自为之,莫要再将事情闹大。将军应付完少主,自会出面帮你解决此事。你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吴勇只是个百夫长,距离真正的将军还差得远,此时却用“本将”自称,可见也是个好面子之人。
话刚说完。
陈余脸上浮起一抹凝重,回身刚想说话。
自昨晚他挥刀斩向薛愕之后,便注定与对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又岂会不知薛愕不会善罢甘休?
但不及开口,一旁的王二牛听了,猛然震惊:“什么?春生哥...你杀了薛愕的人?”
话语间,似乎对薛愕有些了解,乃至脸上泛起一丝忌惮之色。
吴勇眼神一眯,颇有意外道:“你认得薛愕?”
王二牛神色闪烁,道:“回吴将军,他的凶名...估计这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
吴勇沉声,沉默了些许后,道:“说的倒也是,薛愕在天王未起兵之前,便有活阎王之名,你们就算孤陋寡闻,当也能听过些风声。此人奸诈狠毒,天军各部将领早就对他颇有微词。若非他还算有些本事,深得天王宠信,也爬不上今天的位置,事事都压着马将军一头。”
“但既是我部的人,马将军便会全力保住陈余,不让薛愕那厮讨到好处。”
陈余肃然。
在他继承过来的记忆中,虽没有任何有关薛愕的信息。
此时从王二牛紧张的神态和吴勇的话中却不难看出,此人绝对不好对付。
昨夜他和薛愕交过手,以薛愕那一剑的力道和反应速度来看,属实不是浪得虚名。
吴勇口中的“活阎王”,想来是有点料的。
而王二牛显然对那厮有些了解,只是不便再吴勇面前多说。
陈余稍作沉思后,感激的模样道:“谢吴将军提醒,陈余感激不尽。若无事,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便朝王二牛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刚出衙门口。
王二牛就危机感横生之色,边快步往回赶,边焦急开口道:“春生哥,你当真杀了薛愕的人?如果是,今晚就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犹豫!那家伙不是人,而是个冷血的畜生、魔头!”
“俺听说...薛愕在率军攻下凤梧县之时,活捉了凤梧县令一家。就因为对方骂了他一句反贼,他就下令杀了县令一家百余口人,尸体悬于城门,曝尸十日。更将凤梧县令小儿子的心给挖了出来...剁成肉泥,还烹饪成肉饼,强行喂给县令大人吃...”
“传闻中此人度量极小,残忍无度,没有跟随石先开造反前,就有“活阎王”之名。你杀了他的人,他岂能放过你?马国堡是天王石先开的结拜兄弟,尚且奈何不了他,咱拿什么跟他斗?”
“听俺的,今夜你就带着雪姨走,永远不要回来。幸好马国堡把你收入麾下,你现在成了反贼的人,不受宵禁令影响,加上薛愕忙于应付反贼少主,你尚有机会逃离。”
陈余听了,却是淡定笑道:“莫急,回去再说!他不放过我,我又岂会放过他?别的不说,单凭他对小姨怀有觊觎之心,我和他之间就注定只能活一个!却不知活下来的那个,是他...还是我!”
同一时间。
原徐阳县衙大堂外。
薛愕一脸奸笑,望着堂中正在被石有容严厉训斥的马国堡,满是幸灾乐祸。
一名反贼士兵匆匆上前,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后,他面色突变,勃然大怒道:“什么?马国堡那狗东西敢动我的人?”
士兵小声道:“人现在被关在地牢中。”
薛愕眸中杀机暴起,冷冷一哼,估摸着石有容在没有训斥完马国堡之前,是不会召见他。
便转身道:“走!”
第26章 败迹已现!
地牢中。
薛愕直接带人闯入,强行接管了这里,将周皮从刑架上解下来。
周皮已被打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的样子。
却在见到薛愕之后,伤势像是瞬间好了大半,痛哭着抱住薛愕大腿,声泪俱下道:“表哥,救命啊...”
薛愕脸黑如墨,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怒道:“说,具体怎么回事?马国堡虽是我在军中的死对头,但碍于天王宠信于我,他纵然挂着天王义弟的名头,却也不敢怎样。我早就告诫过你,投靠天军之后,只需全力从那些贱民手中搜刮物资,其余事暂且不理。”
“而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事?马国堡深知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是想让他在少主面前抓我痛脚?”
周皮一惊,显然对他这位表哥极为忌惮,忙着哆嗦道:“冤枉啊,表哥,我自知你正与马国堡在暗中争夺大权,此前假装对他忠心耿耿,实为留在他身边替你做眼线。只等机会一成熟,就助你彻底废了那厮,又怎样给你惹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他便将昨日事情的始末全数道出。
薛愕听后,脸色更冷:“你是说...你去找陈家那傻子麻烦的时候,是事先跟马国堡通过气,他同意你这么干的?你事先并不知少主会早到?”
周皮点头。
“如此说来,这是一场谋局啊...”
“表哥的意思是?”
薛愕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了你也不懂,就你这榆木脑袋里边...装的全部是馊水!马国堡这么粗浅的伎俩,你竟看不出来?”
他怒骂了一句,令周皮大气都不敢出。
“且先留在这吧!马国堡的目标在我,你只不过是枚愚蠢的棋子而已!原本看在同僚的份上,本将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但他既然先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了!不仅马国堡要死,陈家那傻子与慕容雪那贱人也活不了!”
话刚说完,薛愕已甩袖离去。
另一边。
陈余和王二牛抬着箱子回到小院后,立马就将正在打扫庭院的慕容雪二女叫入房中,火急火燎之色。
令慕容雪不由担忧道:“怎么了,春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小桌前。
陈余冲她莞尔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王二牛道:“二牛,据你所知,反贼占领全镇之后,石家的态度如何?他们是否有投靠反贼的意向,又或者说已经暗中投靠了?”
王二牛道:“那倒没有。石家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之家,仁商之流。石家子弟在石老夫人的治下,皆是仁孝之辈,并不愿与反贼同流合污。若非反贼多次阻挠,石家早就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鉴于天王石先开与老夫人是表亲的缘故,反贼不抢石家,但也不容许石家和他们对着干。而老夫人数次当众表态,不论反贼是否有能力夺取天下,石家都只会承认一个朝廷,那就是当今大景!”
“他们并没有因为和石先开有亲戚关系,而站在反贼那边,这是有目共睹。”
陈余深沉点头,“那就对了。石家既然没有反心,且忠心于朝廷。那按理说,在这个反贼当道的节骨眼上,他们不应该有心思为老夫人举办什么寿宴!”
王二牛皱眉,“可事实是,他们真的在办,而且还拿出千斤粮食做悬红。”
陈余一笑,“这还看不出来吗?石老夫人这是在变相赈济百姓啊...反贼为了支持前线作战,早就把镇上的粮食搜刮干净,乡亲们食不果腹。石家免遭掳劫,恐有满仓物资,却碍于反贼阻拦而无法救助。”
“于是,他们便借口为老夫人举办寿宴,悬红千斤粮食换取猎物。在石家整个悬红清单中的猎物加起来,都不值千斤粮食。若不是他们有心放粮,怎会把悬红定得这么高?纵然清单中有熊瞎子、猛虎之类的猎物,出个百把斤粮食就有猎人队伍为之拼命,根本没必要加到千斤!”
王二牛一愕,道:“听春生哥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清单中的猛兽,单个猎人肯定无法捕获,必须出动大批捕猎队!而如果猎物最终是众人合力捕获的,石家就有借口向百姓放粮,人人有份。反贼若还看石老夫人几分薄面,就不好出面阻止。”
陈余点头,“说对了。”
这时候。
林筱筱却补了一句:“话虽有理,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你能看出这是石家有意向百姓放粮,反贼就看不出来吗?”
陈余笑道:“是啊,奇怪的是...石老妇人这样的伎俩,其实并不高深。估计反贼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本该出面阻止才对。可刚才我们在衙门前的榜文中却看到...反贼非但没有阻止,而且还在石家的基础上加码,鼓励百姓进山捕猎。”
“而这一反常行为,在我看来另有目的!同时表露出一点,反贼前线已然吃紧,败迹已现!”
林筱筱目光微闪,“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
陈余轻笑,“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在甄选猎人,充当他们持续攻城拔寨的力量,为前线补充兵员!能捕获野熊、猛虎的猎人,其武力值肯定不差,正好可以强征入伍送到前线为反贼卖命。”
林筱筱大惊:“你是说...反贼碍于石老夫人是石先开的表姨,不好明着戳破她的小心思。于是,变着法子支持她,实则是为了下一步强征士兵做准备?”
“那些有能力捕获猎物的猎人,将被送往战场对抗朝廷?”
陈余笃定道:“没错!反贼强征壮丁并不奇怪,但一般都会选择在人口密集的大城池进行,这样效率更高!满江镇人口并不多,且这里设有辎重工坊,仍需劳力,本不该在这里强征。”
“但他们竟表露出这样的迹象,说明其他地方已经征无可征,侧面表现出反贼已经兵力不足!以至于连满江镇这样的小地方,都想下手强征兵员!”
说着。
他扭头看向慕容雪,接道:“小姨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那位反贼少主拉了十几车盐块过来吗?可知这些盐要用来做什么,他们又为何要入镇一趟?”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肯定不是为了石老夫人寿宴一事!”
第27章 他竟有卧龙之姿?
慕容雪摇了摇头,昨天只是听陈余这么一说,她还真的猜不透反贼往满江镇上运盐的目的是什么。
林筱筱目光一动,却脱口而出道:“为了换取物资与金银!”
身为当朝郡主,不论是眼界、学识与接触面,林筱筱在几人之中无疑都是最高的。
此时,只是略微一思索,就似乎猜透了反贼的心思。
陈余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赞赏的目光,朝她看去:“有见地!”
但并未对此延伸,接着转向王二牛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大型盐矿?反贼运来的盐块颇大,且沾染些许泥土,显然没有经过初步加工,而像是就近运过来的!”
“运送物资这种事,本无需反贼少主亲自督办,她应该是恰好遇上运盐队,因此一起进入小镇。她此来另有目的,或者说...只有她亲自出面才有可能办成以盐块换取粮食之事。”
王二牛张口欲言。
却被林筱筱抢了先:“有!凤梧县境内就有一座盐矿,而且是国内最大的一座!”
陈余目光一亮,浅笑道:“那就对了!盐和粮食一样,都是生活的必需品。兵荒马乱的年代,连银子都换不来粮食,但同为必需品的盐块...却可以!那么,反贼在占领朝中最大的盐矿之后大肆运出,就只能是一个目的:换粮!”
“从而说明,反贼军中不止兵力不足,而且辎重物资也已经跟不上!这是他们显露颓势的第二迹象!”
王二牛皱眉道:“可这也不对啊,咱满江镇的粮食都掌控在反贼手中,百姓家中已没有余粮,拿什么跟他们换?”
陈余笑道:“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反贼就算想拿盐块换粮,也不该运来满江镇!不过,在衙门前听你提到一个信息之后,我就想通了。石家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粮油生意...”
王二牛脱口而出,话刚说一半,便自己愣住,惊道:“我明白了...石家之前做的是粮油生意,虽说反贼来了之后,生意已经停滞,但渠道仍在!反贼想通过石老夫人麾下的商队将盐块运出沦陷区,在朝廷的地盘内换取粮食辎重!”
陈余点头道:“正确!如思思姑娘所说,凤梧县盐矿是朝中最大的。被反贼控制后,朝廷各地的盐价肯定疯涨,乃至无盐可用。而反贼已经将沦陷区内的物资都搜刮干净,想要继续获取物资与朝廷对抗,就只能将触手伸向朝廷的地盘。”
“但朝廷不会轻易允许物资流入沦陷区,因此,就需要一个像石家这样的媒介商人!”
林筱筱却道:“既然知道朝廷不会让物资流入沦陷区,石家又如何用盐块换取粮食?”
陈余道:“百密尚有一疏,有些事情...不是说朝廷明令禁止就可以杜绝的!再者,商人逐利,市场一旦存在供需关系,就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只要石家愿意帮忙,大概率是可以用盐块换回辎重的!”
“反贼很清楚石家的底细,知道他们有办法换回粮食。否则,便不会先把盐块运过来!”
听此。
三人同时沉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陈余。
似乎都意外于陈余仅凭反贼的几个隐晦举动,就看出他们后继乏力。
这显然不是一个傻子所具备的洞察力。
顿了顿,林筱筱尝试性问道:“那...如果你是陛下,你会如何处理这场动乱?”
陈余道:“反贼锋芒太盛,大势已起,朝廷军节节败退,已是先机。这时候,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我若是皇帝,此时便会不惜代价组织一场漂亮的反攻,以安军心!只要军心不乱,前线将士仍觉得朝廷气数未尽,那就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同时下旨号召各路藩王平乱,开仓赈济受战乱波及的百姓,塑造朝廷的正面形象。反贼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起势,迅速攻占十几州郡,不外乎是因为前两任皇帝穷兵黩武,导致国力衰弱,民怨四起。”
“尽可能地夺回民心,是必然要做的。百姓是邦国的基础,犹如江河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与反贼哪一方更得民心,谁就是最终胜利者。朝廷得民心,则万古不灭。反之,大厦将倾。”
林筱筱又问:“如果你是反贼呢?你要如何与朝廷争夺天下?”
陈余正色道:“如果我是反贼,我会立即回缩战线,以云州为中心稳固防线,而不是盲目推进扩张。并停止对沦陷区百姓的剥削,采取怀柔政策,安定各地百姓,建立自己义军的形象。”
“朝廷掌控着天下大部分资源,反贼异军突起,虽略有锋芒,但终究属于弱势。若无法一鼓作气直取京都,那就只能固守一方,打长期持久战。同时,大肆鼓吹朝廷腐败,放大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争夺民心!”
“有了沦陷区百姓的支持,反贼即使无法短时间攻破京都,朝廷大军想收复失地却也不易。稳固后方,恢复百姓的生产,建立完备的后防补给线之后,才是反贼大举进攻的最佳时机!”
“要注意的一点是,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朝廷,而不是反贼!反贼割据越久,对朝廷的威信影响就越大,百姓对反贼的认可度越高,朝廷成功平乱的几率就越低。我要是石先开的话,现在就稳坐云州,恩施百姓,唱衰朝廷,只守不攻,韬光养晦!”
“不过,这位天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选择了更为凶险的夺位之路,企图趁着士气大盛,想闪电夺取京都。但很明显,黄莲军现在并没有这个实力。”
林筱筱愕然,美目圆睁。
毫无疑问,她深为认同陈余此刻的想法。
作为朝廷一方,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局势,重新夺回百姓的支持与拥护。
而反贼并不宜盲目推进,更应该稳固后方,打好根基,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割据拖得越久,对朝廷越不利,反贼根本无需冒进。
冒进,则必亡。
眼下反贼显露出来的兵员和辎重不足,便说明了一切。
朝廷军大举反攻,收回失地,已成必然之势。
可...他不是一个傻子吗?
为何会有如此眼力和敏锐的大局观?
就算他的痴傻是装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小县衙的普通衙役而已,不该有什么太大的过人之处才对。
但听他这么一分析...竟似有栋梁之姿?
不出茅庐,便已知天下格局?
难道本郡主一朝落难,竟碰到了传说中的卧龙?
这一刻,林大郡主既惊又喜,暗道着这厮若确有才华,日后定要引见给父王,可不能让池水埋没了卧龙!
随后,眉头微蹙间,又道:“那夫君的立场如何?你是要站在朝廷...还是反贼一边?”
第28章 杀人,锦衣卫!
这话刚问完,陈余未及表态。
王二牛就先惊讶起来:“夫君?春生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余尴尬一笑,先是看向林筱筱一眼:“二牛是自己人,在他面前无需喊我夫君。”
随后,又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王二牛听后,这才恍然大悟,冲着林筱筱拱了拱手,“原来是思思姑娘,你胆子也是够大的,一个小女子竟敢私自进山?还好遇见了春生哥,不然就算你不被反贼抓去,估计也得葬身兽口。”
林筱筱礼貌性笑了笑,却是看向陈余,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选朝廷,还是反贼?”
若他选的是朝廷,单凭他刚才那一番对未来局势的判断,本郡主就应当引荐他入仕。
但若他有心选择反贼,那日后必成心头大患,得设法除掉!
纵然他救过我的命,却也不能养虎为患,一切与朝廷和父王为重!
她心中暗想道。
慕容雪这时却插嘴笑道:“这样的问题,思思妹妹还要问吗?春生既认为朝廷会打回来,焉有投靠反贼之理?再说了,他是官府衙差,不站朝廷这边,还能去哪?”
“而且,他为了我...与那反贼薛愕闹僵了,就算想投靠,估计也不行了...”
林筱筱却指向一旁的那口箱子,沉声道:“那为何带回反贼的东西?”
陈余扭头一看,似乎这时候才想起那口箱子,边起身走过去,边回道:“那位反贼女少主似乎与她那位天王老爹的意见有些相悖,她主张对沦陷区采取怀柔政策,因此并不允许马国堡在镇上欺压百姓。”
“但马国堡为了完成石先开布置下的任务,却阳奉阴违...纵容周家搜刮百姓。昨日周皮前来滋事,正好被那位少主碰见。马国堡为免于触发,便果断将周皮推出去送死,把我说成他新收的手下,还将我编入反贼名册中。”
“我若不先假装应承,岂非是自讨苦吃?”
话说之间,已然打开了木箱子。
木箱子上刻着反贼独有的标记,一眼就可看出来路。
只见箱中放着无数银票和粮票,另有一副皮甲和一柄朴刀。
反贼士兵的待遇极高,但发放粮饷时却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先垫付银票,士兵可自行前往各地反贼衙门兑现。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这些银票和粮票是无法全数兑现,只因那位天王阁下现在根本无法承担起如此庞大的军资。
陈余只将那柄朴刀取出,随后便关上箱子,道:“这些银票粮票不能用,且不说能兑换到的物资有限,即便反贼能如数找兑,咱也不可擅用!否则朝廷一回来,便彻底坐实了我们投降的嫌隙。”
“留着这些东西,到时候还可说成被迫!”
林筱筱微喜:“这么说来,陈先生仍对朝廷忠心耿耿了?放心,届时朝廷回来,思思自会出面替你作证!只要你恪守原则,相信朝廷不会亏待。但...徐阳县衙役终究只是个属吏,无官无品,先生可有想过要更上一层楼?”
她隐晦说道,想试探下陈余的野心。
陈余呵呵一笑,漫不经心的样子:“更上一层楼?算了吧,且不说朝廷何时能打回来,就算打回来了,若还是以前那样的作风,又与反贼何异?”
“而陈某人胸无大志,暂时只想偏安一隅,守着我老陈家一亩三分地,逍遥快活,无灾无病便是晴天。其他的,并非我所愿,至少现在还不想。”
林筱筱有些意外,他颇有卧龙之姿,却毫无野心,甘愿困于山中方寸之地?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陈余已经摆手道:“行了,那些朝廷大事现在还轮不到我们插手,还是想着如何过好现在吧!”
“若无意外,有马国堡亲自指认,周皮这回是在劫难逃了。这个麻烦算是除去了,但...薛愕却不怎么好对付...”
话刚说完。
王二牛就肃然道:“岂止是不好对付而已?春生哥你还不知道吧?薛愕是周皮的亲表哥,得知周皮入狱,必会全力相救。只怕此番想要彻底弄死周皮,并不容易...”
“薛愕是反贼军中出了名的阴狠狡诈,且深得石先开器重,他若想保下一人,估计就连那位少主也不得不给三分面子。”
早在反贼衙门之时,王二牛就想提醒陈余,只是碍于当时吴勇在旁不好明说。
陈余一惊,“什么?薛愕和周皮是表兄弟?”
“正是。我阿父是镇上猎人队的小首领,颇受反贼器重,是他不久前从反贼士兵口中偷听到的。”
“这就麻烦了。”
陈余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来回踱了两步。
回过身时,像是在心中做出了某种决定,决然道:“二牛,你刚回来,需不需要休息?若还能坚持,马上随我进山一趟!”
王二牛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可以!”
陈余也点头,随后转头嘱咐了慕容雪二女两句后,便快速与王二牛奔袭进山。
一口气跑到后山脚下。
王二牛这才问道:“春生哥,薛愕此时就在镇上,咱俩都进山了。他若来找麻烦,雪姨能应付得了吗?”
陈余道:“无妨!有那位反贼少主在,薛愕并不敢太过放肆,暂时不会找来。”
“哦,咱们进山作甚?”
“杀人!”
“啊?杀人?杀...谁?”
王二牛虽颇有些胆色,但一听陈余竟说杀人,还是不免震惊。
陈余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杀薛愕!”
“可薛愕并不在山中啊,再者,他身边侍卫成群,如何下手?”
“别着急!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先找几个帮手再说!”
“哪来的帮手?谁愿做咱们的帮手?”
“锦衣卫!”
第29章 狼群!
“锦衣卫?”
王二牛瞳孔一缩,露出愕然的神情。
他虽是个乡野村夫,见识不广,却也听说过锦衣卫的大名。
那可是天子犬齿,皇帝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利刃,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级别非常高。
随便一个锦衣小兵到了徐阳县,县太爷都得点头哈腰接待的那种。
“春生哥你怎么知道山中有锦衣卫?”
王二牛愕然道。
陈余边快步上山,边道:“昨夜薛愕抓住两名锦衣卫密探,从他们口中得知凤梧县那位隐藏的贵人,当朝八贤王之女林筱筱已混入镇中,因此才会入镇搜查。锦衣卫出现在沦陷区,不外乎是要救走林筱筱。而他们的营救行动,肯定不会只是寥寥数人而已,山中肯定还有他们的人马潜伏!”
“锦衣卫应该还不知道林筱筱的身份已经暴露,否则便不会只派两人进镇刺探,而是全力营救!我们若能找到锦衣卫的人,将林筱筱被擒的消息告诉他们,或许就能借他们之手除去薛愕!”
王二牛惊道:“可锦衣卫能行吗?且不说镇上驻守着数千反贼,人多势众。就说...锦衣卫真有能力杀得了薛愕,又岂会让林筱筱被擒?”
陈余却笑道:“那可不一定!锦衣卫是精锐内卫府兵,擅长的是情报搜集与行刺暗杀,正面战场或许打不过成编制的反贼队伍,但说到敌后潜伏杀人,他们可是一把好手。杀薛愕用不了蛮力,暗杀的成功率更高!”
这倒是一句实话。
锦衣卫,就类似于特工之流,分明卫、暗卫两部分。
一群特工上战场,由于职能和装备的缘故,打不过成编制的正规军团很正常。
但要是说到敌后潜伏,暗中刺杀...那便是他们的老本行,不说一定能杀得了薛愕,至少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陈余若能帮助锦衣卫混入镇中,并蛊惑锦衣卫成功刺杀薛愕,那剩下周皮一个酒囊饭袋,便会好对付得多。
而锦衣卫本为营救而来,带不走林筱筱,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陈余断定,只要锦衣卫知道林筱筱已经被擒,肯定会不惜代价出手。
他若再能帮助锦衣卫成功救走林筱筱,日后朝廷打回来,便是大功一件。
届时论功行赏,估计连升数级,坐上县太爷的位置也不说定,此乃一举两得的妙计。
不过他不得而知的是,真正的林筱筱现在就在他家中,被反贼抓住的那个,其实是顶替其身份的许思思...
“但是...”
王二牛听了,脸上仍有忧色。
陈余却也摆手道:“先不要多想,找到人再说!”
“可后山这么大,就算林中真有锦衣卫潜伏,咱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
“无妨。林筱筱刚被抓住,薛愕和那位反贼少主肯定会亲自过问,暂时不会来找我们麻烦。这两天我们可以留在山中全力寻找,务必找到!走,先陪我去拿件东西!”
陈余说着,便拉着王二牛往先前“捡”到林筱筱的那棵树下跑去。
在树下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挖出一张军弓与三支带血的箭羽。
王二牛一眼就看出那是反贼制作的军弓,惊讶道:“这是反贼的东西,春生哥你怎么弄到手的?”
昨天猎杀野猪之后,陈余并没有把军弓带回去,而是就地掩埋。
从马国堡手中拿到这把军弓之后,他便没打算要还回去。
即使他能如约完成与马国堡那“三只狍子”的赌约,他也会借口军弓已经损坏,继而私藏起来。
更何况马国堡现在疲于应对那位少主,根本没有闲暇来理会那个赌约。
无形间,倒是让他投机一把,白白夺得一把上好的军弓。
这年头兵荒马乱,手上没一两件防身的武器,还真不好过活。
陈余浅笑,“马国堡给的,以后就是我的了。”
话刚说完,眼角余光似乎瞟见了什么东西。
他脸色一凝间,快速朝树下跑去。
只见地上斜插着几支袖箭,正是锦衣卫此前在这里捡到林筱筱腰牌时,驱赶野狼发射出来的。
袖箭制作精良,精铁箭身,尾部还刻着某种徽记。
陈余警觉,袖箭是暗器的一种。
反贼正在与朝廷军正面对抗,集团作战并不会大量装备暗器,而且箭上的徽记与军弓不同,那就应该是出自朝廷。
换句话说,林中果然藏有一支锦衣卫队伍!
但还不及开口说话,王二牛从地上捡起一支袖箭,凝重道:“春生哥你看,这支袖箭染血,且带着一小撮毛发,竟像是...狼毛?”
随后又蹲下身,仔细察看地面上的脚印,接道:“地面上有狼足和人的脚印,按脚印的深浅和大小轮廓来看,起码有七八人来过这里!狼足印却并不密集,估计只有五六只左右,是一伙小型狼群。”
“而这种袖箭过于精良,反贼缺少铁器,根本不会把材料用在制作暗器之上。那就只能是朝廷锦衣卫留下的,他们果然在这里。”
王二牛猎户出身,自幼跟随父亲金山打野,虽年纪不大,却已经算是个合格的猎人。
对林中各类野兽的习性与地面痕迹极为敏感,此时只是略微查看,便有了自己的断定。
陈余走过去一看,点了点头,“且先不管这群锦衣卫为何会出手攻击狼群,但确定他们还在山中那就好办了。大山是我们猎人的大本营,循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肯定能找到人。”
“林筱筱虽已被抓,但反贼并没有放弃追捕其他朝廷余孽,锦衣卫大概率还逃不出去。把袖箭都捡了,然后咱们四处看看。”
袖箭必须配备专属的袖弓,才能形成杀伤力。
陈余虽没有袖弓,但他看重的是袖箭本身的材质。
作为穿越者,他脑中藏着许多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强大武器。
例如铁质复合弓,连弩机,乃至火铳。
要想把这些武器成功制造出来,必先有铁。
反贼对铁器的管制极限,根本不容许百姓私自藏有。
锦衣卫“财大气粗”,却用精制袖箭去驱赶狼群,事后也没有收走,倒是给他白捡了一个便宜。
要知道,古代战争期间,需要大量铁矿制造兵器,铁是极其珍贵的。
一个多时辰后,已是正午。
林中变得闷热无比,二人循着昨日锦衣卫留下的踪迹找了大半天,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能暂时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休整。
王二牛从身后包囊中取出羊皮水袋和半张烙饼,撕出一半给陈余后,小有腹诽道:“他娘的,这群锦衣卫还真是会藏,他们似乎故意留下许多假踪迹,让咱们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陈余接过烙饼,咬了一口,道:“毕竟是天子犬齿,锦衣卫具备一定的反跟踪意识,擅于潜伏和隐匿行踪,我们要是能轻易找到,那才叫奇怪!”
王二牛哼道:“打仗的时候没见什么本事,逃跑隐匿的功夫却是一流。依俺看,锦衣卫也不过如此,脱了他们那身官衣,估计连俺都比不上。哎,春生哥,咱来都来了,要不就顺便打几只野货,回去好打打牙祭?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进山的机会。”
“刚才咱们一路过来又发现了好几处狼群的踪迹,不如咱先开个小差,把那伙小狼群给打了?”
陈余想了想,并没有反对。
虽说此次进山的主要目的是找人,但顺带搞点猎物回去,却也未尝不可。
那伙狼群的族员数量并不多,而且此前被锦衣卫用袖箭击伤过,如果能找到它们的巢穴,一窝端掉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狼皮可是稀罕物。
备下几张狼皮,等入冬后,给小姨做一件皮袄也挺合适的。
于是,便点头道:“好,效率起见,分头行事,先在这附近布下陷阱,晚些时候回来查看,再去搜寻狼群的踪迹。”
说完,便将手中的朴刀递给王二牛,自己则用从林筱筱手上夺来的那柄匕首。
王二牛点头,接过朴刀快速离去。
这大个子刚刚在衙门把狩猎的武器还回去,此时身无寸铁,陈余从反贼那里得到的这柄朴刀可暂时给他使用。
二人都算是成熟的猎人,在林中布置捕猎陷阱已是驾轻就熟。
陈余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落叶铺在一处吊索陷阱上,起身刚要离开。
正在这时。
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声振翅,一只硕大的野鸡飞快扑翅遁逃。
陈余眼前一亮,立即快步追去。
同时手上弯弓搭箭,雷霆射出一箭。
野鸡遁逃的速度极快,而且专往那些荆棘密布的灌木丛跑,极难捕捉。
若一箭射空,几乎就可以放弃追捕了。
只因,你根本无法在丛林中跑得过一只亡命奔逃的野鸡,关键是它逃跑的路线狡猾多变,让人无从预判。
嗖!
陈余对自己的移动射击还是很有信心的,但这一箭却射空。
野鸡一个扑哧跃起,转眼消失在视野内。
陈余停下脚步,哑然失笑,虽有些失望,但并没有盲目再追。
然而。
就在他走过去,拨开灌木,想要捡回那支箭矢时。
眼前出现的某棵植物却蓦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待认清那棵植物时,他不禁兴奋大叫:
“这是什么?老子发财了!”
第30章 发财了...
只见那支落空的箭矢旁,长着一棵两米多有的“异类”植物,比陈余还高半个头。
其根部长出许多气根,主杆类似于甘蔗呈节状,叶片扁长,叶脉粗壮,顶部有花穗。
这个异界朝代的古人或许叫不出这棵植物的名字,作为穿越者的陈余却可以一眼看出。
这不就是苞米吗?
前世三大谷物产量王之一,仅次于水稻与小麦。
在动乱的战争年代,那可是妥妥的主食之一。
只是后来因为产能过剩,常被用来当作饲料的原材料。
陈余既惊又喜,如获至宝般兴奋。
要知道的一点是,玉米可谓浑身是宝。
玉米棒可以吃,这就不必多说了。
晒干后碾成粉,又可做成各类面食小吃,商业价值极高。
绿色秸秆可以用来饲养牛羊,晒干可以当柴火烧,灰烬混合鸡鸭粪便...就是天然的生态肥料,一点不会浪费。
大景国正值内乱,全境都在闹饥荒。
此时出现这种产量大到惊人,足以替代寻常主食的农作物,岂非是大有可为?
如果大面积移栽种植,不出一两年,定可大幅缓解饥荒问题。
献给反贼,解决了黄莲军口粮不足的问题,想必...捞个小首领当当,是信手拈来!
献给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
这年头,反贼缺粮,朝廷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是能帮助朝廷解决百姓的食物难题,就算陈余没有功名,也不算真正的官身,但要捞个九品县令却也不难。
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进入户部做京官!
即使两方都不投靠,他带着玉米种子远离,另寻地方偏安一隅,不用多久,也能迅速发展成为一方巨富。
“哈哈...发财了呀...”
望着面前的苞米,陈余大喜至极,忍不住兴奋大叫。
就在不远处布置陷阱的王二牛听见了,跑过来一看。
见到陈余正对着一棵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植物大喊“发财”,心中一愕,暗道:春生哥该不会是傻病又犯了吧?
刚想上前询问,陈余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就已回身抓住他的肩膀,激动道:“二牛啊,你哥这回要发财了。哈哈...待我们找到锦衣卫,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哥就带你吃香喝辣的,还有花不完的银子!”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一日三餐发愁!快,帮我把苞米棒都给收起来。即使是被动物啃咬过,只要上边还有完整的苞米粒,都给我全收,一棵也不能落下!”
说完,人已转身将面前的两根苞米棒摘下。
面前的这处矮草丛中零星散落着十来棵苞米,长势各有不同,有的已经枯萎成熟,有的却正值成长期,苞米棒还很嫩。
这是由于种子先后落地发芽的时间差造成的,每棵野生苞米的成熟度都略有不同。
至于丛林中为何会出现野生苞米的原因,陈余并不难想到,不外乎是因为鸟类的传播。
一些候鸟的消化系统非常原始,在苞米的原产地进食之后,大规模迁徙过程中无法完全消化苞米粒,便已排出体外。
而随着鸟粪落地的苞米粒,若环境适宜,是可以就地生根发芽的。
故而,丛林中出现“苞米地”也就不见多怪。
王二牛听了,虽有疑惑,但见陈余激动的样子,却也不好多问。
应了一声后,便帮着采摘苞米棒。
苞米生长在野外,无人管理之下,会遭遇很多病虫害。
即便没有在成长期被食草动物吃掉,侥幸得以成熟,苞米棒也不会是完整的。
只因...那可是林中各种鼠类和鸟类的甜食。
但这在陈余看来并不要紧,只要苞米棒没有完全被啃光,仍残留有一些完整的苞米粒,那他就有办法将之培养成种子!
没多久,十几根苞米棒已被二人收入囊中。
也许是过于兴奋,此时的陈余竟忽略了周围可能潜伏着危险。
十几米外的一处草丛中,灌木遮掩之下。
正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俩看,其中一人小声道:“百户大人,这两个形似傻子的猎人像是来寻我们的。”
身旁被称作“百户”的那人目光微动,沉声道:“我又不是聋子,能听见他们的话。”
“是...他俩会不会是反贼的人?那大个子手上拿着的,与反贼惯用的朴刀极为相似。不如,先行拿下拷问?正好,可以通过他们了解一下满江镇内的情况。昨夜反贼突然异动,已经包围了整个山林,我们退无可退。而这二人竟还能自由进山,定是反贼无疑。”
那人说着话,目光紧盯在王二牛插在腰间的朴刀。
“动手!”
那位“百户大人”听了,并没有迟疑太久,果然下令出手。
第31章 编号:零零七...
呼!
陈余二人刚收好苞米,正欲离开。
突听身后传来一道箭弩的破空声,速度极快。
陈余反应迅捷,心中危机感顿生之际,微微侧头,便已见到数支袖箭正在极速射来。
有人!
瞳孔爆缩间,陈余大惊,“二牛,小心!”
他果断示警,同时雷霆推到王二牛。
很显然!
由于他刚才的大意,竟忽略了附近可能藏有危险,已失先机。
隐藏在暗处的人率先出手攻击,他俩已经避无可避。
即便陈余反应神速,能躲过袭来的冷箭,此时毫无防备的王二牛也必会中箭。
而在这关键时刻,他果断选择了救下王二牛。
毕竟这大个子是他带进山,他有责任把对方安全带回去,纵然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也要先保住对方的性命。
王二牛始料未及,被一把推倒。
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什么事,就感觉到几支箭矢嗖嗖从头上飞过,钉入身前不远处的树身上,竟入木三寸。
可见,袖箭的威力不小。
噗的一声。
陈余在推倒王二牛之后,动作稍有迟滞,无法再避过来袭的袖箭。
后背中了一箭,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面色一扭间,也是顺势前扑卧倒。
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中箭,后背却没有任何痛觉传来,只是感觉被大力推了一下似的。
原来...飞驰而来的那支袖箭,竟击在他背在身后的包囊上。
包囊中装着一些进山狩猎的必备物品,还有十几颗苞米棒,替他挡住了那一箭。
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刚才他选择先保住自己,那估计王二牛就得中箭身亡。
心中暗自庆幸,陈余回过神,来不及多做迟疑,便起身猫着身子扑过去,想要拉着王二牛逃离。
身后明显藏有杀手,且人数不明,拥有精良武器,仅凭二人根本不足以抵抗,唯有先行逃离,再做打算。
“二牛,没事吧?起来,赶紧走...”
但刚吐出几个,还不及把仍处愣神中的王二牛拉起来,后方几道人影就快速奔来,喝斥道:“不想死的,就给我站住。”
同时,身前两侧的树上滑下二人,落地随即抽刀,架在陈余脖子上。
陈余猛然抬头,当看清眼前局势时,瞬间没了反抗的欲望。
面前八人近在咫尺,其中五人抬手将袖箭指向自己,另二人手持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剩下的一人虽不见动作,但陈余并不认为对方是一个突破口。
如此情况下,他几乎没有任何临阵反制的可能性。
哪怕尚有反抗的迹象,估计就会被射成筛子。
这八人虽都是清一色的猎人打扮,但身上的衣物颇为整洁,像是新的,第一次穿上那种。
脚上穿着名贵的鹿皮靴,也没有携带任何打猎必备的物品,杀人的利器却不少。
很显然,他们的真实身份并非猎人。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仍在山中游弋的,除了为养家糊口的真猎人之外,仅有两种人。
第一,就是追捕朝廷余孽的反贼士兵。
第二,便是陈余要找的朝廷锦衣卫。
反贼物资匮乏,根本不可能给底层士兵配备昂贵的鹿皮靴,追捕朝廷余孽也没必要装成猎人。
那么,这些人就只能来自朝廷。
心中暗想着,陈余稍稍举着手,示意王二牛不要冲动反抗,随后开口道:“诸位息怒,我们不动,也不跑。”
说着,目光一瞥间,发现钉在树身上的袖箭样式与此前他捡到的那几支非常相似,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这伙人定是朝廷锦衣卫无疑。
话刚说完。
一名锦衣卫立即收刀,粗暴地走来过对二人进行搜身,将二人身上的武器全部收走。
拿过王二牛手中的朴刀时,那人抽出一半,确认上面刻有反贼的独特标记后,走到那名锦衣卫百户面前,小声道:
“大人,确是反贼特制的朴刀无疑。此二人贼眉鼠眼,能弄到反贼的武器,定与反贼关系匪浅。属下认为,宁杀错不放过。”
听此。
陈余一惊,刚想开口周旋,可不能白白死在锦衣卫手中。
却被那名百户抢了先:“你二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可是来自满江镇?”
他并没有回应手下的建议,而是先问了陈余二人一句。
陈余给了王二牛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道:“回大人,我叫陈春生,旁边这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王二牛。都算是猎户出身,确实来自满江镇。”
“猎户?”
锦衣卫百户庄十三冷哼一声,眯眼道:“寻常猎户能弄到反贼的朴刀吗?还不如实招来,是想速死?你二人是不是反贼派入林中追查吾等下落的细作?”
陈余见他稍有怒火的样子,目光一转,赶忙道:“大人慧眼如炬,果然瞒不住你。我二人确实不只是寻常猎户这么简单,但也绝非反贼,而是自己人。”
“哦?自己人?这么说来,你好像猜到了吾等的身份?那倒是说说看,你算哪门子自己人?”
“在下陈余,字春生,原徐阳县衙门快班衙役,编号零零七。乃县令大人战略性撤离时,留在满江镇的密探,时刻准备迎接朝廷归来。不知...这样算不算自己人?”
庄十三目光一闪,小有意外道:“嗯?你是徐阳县衙役?”
陈余先是示意架住他脖子的那名禁卫稍稍移开长刀,而后回身道:“正是。大人若有疑问,可翻查我随身物件,腰牌便在包囊之中。”
庄十三看了看陈余被丢在地上的包囊,给了身旁的手下一个眼神。
此前锦衣卫虽已对二人搜身,但只是收走二人身上的武器,却没有仔细检查包囊。
一名锦衣卫翻找了几下后,果然在包囊中搜出一枚徐阳县衙役的腰牌。
腰牌的背后,就刻着陈余的名字,编号也和他所说的一样:零零七。
既有心来找这群锦衣卫,借他们之手除去薛愕,陈余又怎会没有准备?
而锦衣卫并非善类,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轻易与人合作。
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就不得不利用曾经衙役的身份做跳板,因此进山之时就已经把腰牌随身携带。
锦衣卫士兵确认腰牌无误后,来到庄十三身边,双手奉上:“大人,已验过,确是徐阳县衙役腰牌。”
庄十三只是瞟了一眼,却没有接过,看向陈余接道:“既是朝廷官府衙役,为何会持有反贼的朴刀?你已投靠了反贼?”
陈余郑重道:“并非如此。卑职虽与反贼有些联系,但不是真心投诚,而是以细作身份打入敌人内部。否则,此番便不会冒险来寻大人。”
“嗯?你是特意进山来寻吾等的?所为何事?”
“生死攸关之事!请大人出手除去薛愕,营救郡主殿下。”
他满脸忠诚之色,冲着庄十三郑重拱手道。
令在场的锦衣卫不由一惊,稍稍愣住。
庄十三脸色微变道:“什么意思?你知道郡主的下落?她现在在哪,满江镇内情势如何?快说!”
第32章 三日后成亲!
一见几人震惊。
陈余便知道该是自己演戏的时候了,立马就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道:“大人...卑职当然知道郡主在哪,此来便是要通知你前往满江镇营救她啊...”
“卑职假意投诚反贼,昨夜从反贼口中得知,郡主已被抓获,此时就关在镇上大牢之中。而出手绑架郡主之人,就是驻守凤梧县的反贼守将薛愕。大人英明神武,消息灵通,自知薛愕是什么人。”
“此贼臭名昭著,色欲熏心,死在他手中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可谓罪恶滔天。郡主落在他手中,估计...非得脱层皮不可。据说,那狗贼居然玷污了郡主殿下,还辱骂八王爷是条老狗。锦衣卫全员都是饭桶,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甚至还扬言...扬言...日后攻破京都,要把锦衣卫衙门所有百户以上官员的人头割下,当尿壶用...卑职知晓此事后,本已决心誓死捍卫朝廷尊严,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郡主。”
“然,就在卑职与二牛准备殊死一搏之时,竟惊悉山中仍有一支锦衣卫队伍潜伏。卑职二人死不足惜,但...能成功救下郡主才是关键。于是,为求稳妥之下,就冒险进山来寻找诸位大人了。”
“还请诸位大人与卑职一道,殊死一搏,全力救下郡主,死而后已!”
他说着话,眼角挤出泪水,那样子竟似乎比镇上那些专业哭丧的“孝子”还要痛心,令人动容之色。
而实际上,林筱筱被抓一事,他只是听石有容的侍女说过而已,根本不知具体情况,更不是薛愕抓到的。
但既然想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又怎能少得了一番杜撰?
为了激起锦衣卫对薛愕的仇恨,他甚至不惜谎称林筱筱已被玷污,还故意薛愕要对锦衣卫下手,尽可能地挑拨两方的对立。
锦衣卫对薛愕产生的仇恨越大,就越有可能不惜代价暗杀那厮!
庄十三等人听了,皆是大惊,老脸变成了猪肝色,如遭雷击。
锦衣卫分明卫、暗卫两支,暗卫的身份隐秘,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这也是庄十三能混入沦陷区的原因之一。
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务必救回君安郡主,少一根头发,都要提头来见。
此乃死命令。
身为百户的庄十三自然知道任务失败的话,意味着什么。
此时,陈余却说林筱筱非但被抓住了,而且已被玷污,清白不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现在他们能成功带回林筱筱,估计也难以活命。
皇家最重声誉,当朝郡主被反贼当众玷污这样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且不说皇帝的脸上挂不住,单说那位权势滔天的八贤王就得暴走。
那负责亲自营救的庄十三几人,焉有命活?
庄十三脸黑如墨,幡然呆住,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眼前这个小衙役所言属实,那他们便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好歹是锦衣卫百户,多少有些沉稳在。
没多久,庄十三就冷静下来,沉声道:“所言当真?你如何证明?若是故意欺瞒,本官定让你生不如死!”
陈余明知锦衣卫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面对质疑的说辞:“千真万确!卑职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锦衣卫衙门啊。此事,是我亲耳听到,绝不会错。”
“大人此前是不是派了两名手下混入满江镇?”
庄十三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二人已被反贼抓住,且受不住严刑拷打,主动暴露出郡主的下落,致使郡主被俘。如今,满江镇上路人皆知。”
“什么?”
庄十三再次色变。
昨日捡到林筱筱的腰牌后,他怀疑林筱筱被猎人救走,刚派出两人进镇刺探情报。
这才刚去不久,就被反贼抓住了?
抓住倒是其次,那两个狗东西竟敢暴露郡主的位置?
怪不得还没来得及赶回去复命,反贼就突然异动,兴兵围住了后山往北的各处要道。
原来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开口了...
而他俩既然说出了郡主的位置,只怕也同时暴露了我们。
庄十三凝重想到,更觉事情棘手。
这回不单是营救郡主的任务失败,恐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薛愕这个畜生,竟欲亡我?
哼!
狗急还会跳墙,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无形间,庄十三杀气暴涨,暗中握紧了拳头。
如陈余所说,若不是薛愕紧咬着他们不放,一路从凤梧追到满江镇,郡主也不会被俘,更不会惨遭凌辱。
他还想割了本官的脑袋当尿壶?
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那厮有何通天本事!
就算要死,也要拉他垫背。
“哼,薛愕...你确定是薛愕所为?”
庄十三怒眼问道。
陈余见到他暴怒的样子,心中暗喜,面上却笃定道:“卑职愿以性命做保,绝无虚言。”
“好,既然是薛愕要与我锦衣卫不死不休,那本官便如他所愿!而你既然敢贸然来寻,是不是已有营救郡主的办法?”
“卑职惭愧,尚没有助郡主脱离险境的办法。但卑职认为,此事务必要让大人知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陈余微妙回道。
这时候可不能乱耍聪明,为锦衣卫献计营救。
他的主要目的只是挑起锦衣卫和薛愕之间的强烈矛盾,借刀杀人。
至于锦衣卫如何动手刺杀,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
庄十三冷哼一声,刚想说话。
却被身旁一名手下拉到旁边,轻语:“大人三思,且不说此二人的话真实性有待商榷,就算是真的,仅凭我们八人如何在数千反贼军中杀了薛愕,并救回郡主?”
庄十三冷声:“那就什么都不干吗?救不回郡主,又致使她深陷险地,回去也是一死。横竖都是死路,还不如殊死一搏,兴许朝廷念及吾等忠勇就义,会善待我们的家人。郡主务必要救,纵然明知必死!”
“但死之前,必杀薛愕这个畜生!”
手下愣住,自知无法劝动自己这个上官,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属下愿意誓死追随大人,但我们也要能混入镇上才可以。而反贼如今正逐步从南面围捕过来,镇上反贼也定会严查外人进入,这该如何是好?”
庄十三沉默了些许,并没有对此表态。
而是摆手走向陈余,道:“你既然自称对朝廷忠心耿耿,想死而后已,那就想个办法把我们几个带入镇上,并设法让我们接触郡主。否则,便是有意误导本官,意图与反贼联手对抗朝廷,按律可就地正法!”
“你有半炷香的时间思考,过时你就是谎报军情!来人,点香!时间一到,此二人若想不出办法,格杀勿论。”
他不容置喙的样子,说完话就走到一边,不容陈余多说。
一名锦衣卫应是,当即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炷香点燃。
陈余愣住,显然没想到庄十三会有这么霸道的要求。
他还以为锦衣卫只要知道这个消息,就会自己想办法潜到镇上设法营救。
但无可厚非。
就算锦衣卫想杀人,也得先溜到镇上才行。
而眼下反贼搜查严密,没有本地人策应,他们还真的很难混进去。
先前被抓住的那两个锦衣卫,便是例子。
在陈余看来,这群锦衣卫和反贼一样冷血,庄十三说只给他半炷香的时间思考,时间一到,肯定会出手杀人。
怎么办呢?
陈余深思起来,眉头紧皱。
此前凭空多出一个林筱筱,就让他和慕容雪差点没命。
这回可是八个人同时进镇,想要瞒过反贼,谈何容易?
半炷香时间很快就过。
庄十三眼中已现杀机,令陈余有些焦急起来。
倒不是说他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办法...代价有点大。
“看来,你是做不到了?那就...”
庄十三冷漠开口,抬手就要下令时。
陈余心中一横,及时打断道:“有了!不瞒大人,其实...三天后是卑职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们可以扮成贱内的娘家人进镇...”
第33章 突然的婚礼,锦衣卫进镇!
“啊?”
这话说完,庄十三等人还未及反应,王二牛就先惊到了。
什么?
春生哥三天后...要成亲了?
我怎么不知道?
大个子震惊地望着陈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了。
春生哥来之前,也没说过这事啊,这是要临时改变戏码吗?
就算要临时改变戏码,短短三天时间内如何筹备婚礼,新娘又从哪里来?
王二牛暗自捏了一把汗,忧心地望向陈余。
陈余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暗示他只需沉默即可。
庄十三却注意到了这一微妙的细节,满眼狐疑道:“哦?你三日后成婚?”
陈余再次点头,“正是!反贼狡诈多疑,若以其他身份帮助诸位大人混进满江镇,他们必不会轻易相信。但若装成卑职娘子的家人,他们便不好阻拦,就算要查,短时间内也查不出来。”
“再者,卑职明面上已成了反贼的人,他们多少对我有一丝信任。此计,最为稳妥。”
庄十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却道:“可本官怎么看你像在撒谎?刚才你说三天后要成亲之时,这大个子十分震惊,俨然事先并不知情!你是在忽悠本官?又或者说,你成亲...居然没有事先告诉你这个发小?”
好歹是个锦衣卫百户,且不谈具体能力如何,庄十三还是有点眼力劲在的。
刚才王二牛愕然那一下,已被他察觉到不对。
以他在锦衣卫当差多年的经验,王二牛那样子显然是没料到陈余会说自己即将成亲。
而如果成亲之事属实的话,新郎不可能没有事先告诉自己的发小!
听此质疑。
陈余倒是冷静,反应颇为自然、机敏,浅笑道:“大人误会了,二牛并非不知情。只是震惊于卑职要让你们假扮贱内的家人而已,只因...贱内孤家寡人,如今已经再无直系亲属。婚礼上,原本是不计划娘家人到场的。”
“不过不要紧,卑职可以把你们说成贱内的远亲。如此一来,反贼定不会起疑!”
王二牛并不笨,只是单纯憨厚,面上藏不住秘密而已。
一听陈余这么解释,便赶忙附和道:“是啊,诸位大人,俺与春生哥从小同穿一条裤子,他成亲怎么会不告诉我?只是我那嫂子已成孤儿,如今突然冒出几个远亲,俺怕事情败露,忍不住惊讶而已...”
庄十三几人听了,相互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这样的解释,好像也合乎常理。
但一旦进入满江镇,以他们的身份,便等同羊入虎口,不得不谨慎。
心中仍有些疑虑,庄十三接着问道:“那你娘子是哪里人士,先前做什么营生,现在在哪里?”
陈余回道:“贱内是凤梧县野牛村人,姓许,现在就在卑职家中等候。先前在家务农,凤梧县被反贼占领后,家中父兄惨遭屠戮而死。她侥幸外出逃过一劫,事后便投奔我来了。”
说到这。
王二牛终于知道陈余想要找谁成亲了,可他喜欢的...不是雪姨吗?
如今为了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竟不惜迎娶那个许思思?
前身与王二牛是发小,感情深厚。
陈余没有穿越过来之前,那厮傻病发作时,私下已经跟他提过日后要娶慕容雪为妻。
庄十三瞳孔微缩,在听到野牛村之时,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似乎对这个村名尤为敏感。
野牛村,也称许家村。
在与林筱筱在山中失散之前,他们就曾经在野牛村待过。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继续追问道:“可你不是说过要誓死救出郡主吗?同时,又在筹备婚礼?”
陈余冷静道:“成亲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得知郡主被抓后,卑职已打算搁置此事。但现在不是要协助诸位大人进入满江镇吗?所以,只能继续进行呀...”
庄十三目光闪烁着。
至此,陈余倒是把自己的嫌隙都解释清楚了。
庄十三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没再多问。
在他看来,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入镇,陈余二人就算小有心思也无可厚非。
只要他俩跟反贼不是一伙的,那便无关大局。
顿了顿后,果断道:“好。本官就暂且相信你俩,那就带路吧!赶在北面的反贼没有搜到这里之前,我们进镇!先摸清地牢和薛愕的底细,之后本官自会出手暗杀。”
“而你...则要全力配合,尽可能将郡主安全送离满江镇,等待锦衣卫驰援与王爷的大军来到!可知?”
陈余一听信了大半的样子,心中更喜,连声应是。
庄十三摆手令退几名锦衣卫,直言道:“走!”
说完,便当先走去。
陈余迟疑了几秒,却叫住道:“大人且慢。”
庄十三回头,“还有何事?”
“卑职此次进山,是借口为娘子打几只猎物用作婚礼上的招待,这要是空着手回去,恐怕会惹人生疑。再者,吾家娘子并不认得你们,为免暴露...卑职认为诸位大人明日再进镇更加稳妥。待我回家与娘子说明一切,再回来接诸位?”
陈余沉声道。
在他看来,家里那位“许思思”与这群锦衣卫并不认识,若贸然将他们带回去,强行让她认亲,估计“许思思”会有些抵触。
就算不抵触,没有事先通好气,也会在反贼面前露出马脚。
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先回去与“许思思”商量好,然后再将几人接回去。
而他不得而知的是,庄十三要是和那位“许思思”见面的话,那他的某些谎言就会被揭穿...
别人或许不知道林筱筱的长相,负责本次营救的锦衣卫百户庄十三却是知道的。
庄十三也迟疑了一下,虽不反对,但也没有完全同意,生怕陈余会一去不返,接道:“说的也是。那今日本官先随你回去,其余人林中等待。”
“至于猎物,有锦衣卫助你,速速抓几只野猫野狗做做样子。然后回去,不可拖延!”
说完,也不容陈余再多说,人已率先离去。
陈余与王二牛对视一眼,也是不好再坚持,只能先把庄十三带回去。
却不知,当林筱筱与庄十三见面时,陈余这场婚礼还能否如期举行?
第34章 狼崽子,贱内...许思思!
陈余二人在前面走着,庄十三则带着几名锦衣卫在后面跟着。
其中一人手持一柄上好弓弦的短弩,时刻警惕着,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陈余。
王二牛小声道:“春生哥,咱真要把这群锦衣卫带回镇上?要知道,不论他们行刺是否成功,一旦出手,我们横竖都脱不了关系了。”
陈余淡笑:“那可不一定!事后,我自有借口在反贼面前撇清干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薛愕和周皮这对表亲必须死,否则,我们将永无宁日!”
“那事不宜迟,咱们随便抓几只野鸡野兔回去得了。”
“不!既有锦衣卫帮忙,不打个有分量的猎物回去,岂非浪费人力?找那伙狼群吧,把它们收拾干净,正好入冬时给咱添几件狼皮袄!”
陈余鸡贼说道。
既有堂堂锦衣卫出手帮忙,怎能不挑点大猎物捕回去?
王二牛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下来。
狼群,在丛林中算是一方霸主。
它们具备很强的团队意识,内部极为团结,以最为强壮的头狼为首脑,分工缜密。
有时候,就连山中猛虎都不敢轻易招惹它们。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队伍,也只敢对落单的孤狼下手,一旦见到四五只成年狼聚集出现,便会避而远之,非常难捕捉,风险极大。
不过,身后的锦衣卫手上有精良的弓弩和袖箭,且个个武艺不凡。
根据王二牛的判断,这处林中的狼群族员数量又较少,此前已有几只被袖箭击伤过,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若能一锅端掉这支狼群,那么今年老陈家过冬的皮袄...便算是有着落了。
既然是要利用锦衣卫办事,那就要“物尽其用”!
很快。
在陈余二人的带领下,队伍就在深林中的一处小坡下发现了狼群的踪迹。
只见坡下不远处,一只腹部中箭的野狼倒在草丛中,已是奄奄一息。
从狼腹上的袖箭可以看出,便是昨日被庄十三等人在驱赶狼群时击伤的。
而这头野狼腹部中箭,仍能熬过一夜没有死透,已算是生命力极强。
另有四五只成年野狼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观望,嘴里发出某种威胁、震慑的低吼声。
“嘿,还真给俺们找到了,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王二牛笑了一声,抽出朴刀,就要上前先宰了那只中箭的野狼。
陈余目光一沉,赶忙拉住他,道:“等等,不可盲目出手!狼群内的等级非常森严,相处方式也极为残酷。但凡有族员在捕猎时受伤,或者年老无法再跟随队伍狩猎时,就会被杀死,或者驱逐。”
“尤其是在族群遭遇强大威胁时,头狼根本不会理会受伤的族员,更不会守在它们身边保护。可如今...这伙狼群并没有走远,也没有遗弃那只受伤野狼的意思。说明...它们的狼窝就在附近,而且受伤那头族狼地位很高。”
“而狼群在面对入侵者时,只有一种情况下才能让它们殊死一搏,不退半步。那便是...族群中有了幼崽!这时候的狼群最为狂暴,得小心谨慎。”
王二牛闻言,抬眼望向那只倒地的野狼,见到其腹下肿胀,明显正处于哺乳期。
正如陈余所说,万物皆有灵性,狼群此时没有退走,便是想留下全力保护幼崽。
这种状态下的野狼,最为凶残,并不宜贸然出手。
可话刚说完。
身后就传来庄十三冷漠的声音:“动手,别跟它们浪费时间。”
话声刚落,锦衣卫已然同时齐射袖箭,直取巨石上的五只野狼。
嗖嗖!
箭如雷霆,顷刻间已有一只躲闪不及的野狼哀嚎中箭。
而体型最大的头狼猛然跃起躲过来袭的袖箭后,却丝毫没有退缩,血口大张疯狂朝几人冲来。
陈余与王二牛退后几步,刚要拔出武器应对。
身后的锦衣卫除了庄十三之外,却已抢先一步拔刀出手。
好歹是天子犬齿,皇帝用来监察百官的精锐内卫,虽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
面对癫狂护犊的狼群,丝毫不惧,竟正面强攻。
三人排头迎击头狼,其余人则紧随其后策应,并不断释放袖箭。
没几下功夫,包括头狼在内,五只成年野狼已被全数击毙,身上皆有中箭。
头狼被连砍数刀,头颅被斩落,狼血洒了一地。
陈余二人都无需出手,战斗就已结束,可见锦衣卫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除了两人稍有不慎,被狼爪抓伤之外,并无其他折损。
庄十三沉声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猎物,能带走多少,就看你俩的本事,过时不候!”
陈余回头应了一声“谢大人”,随即看向王二牛,道:“二牛,一共六只狼,我们根本无法全部带走。尽你所能,快速剥下狼皮,狼肉就不要理会了,带走其中那只头狼的尸体即可。”
“我去坡上看看,狼崽子可是好货,得带走!”
说完,人已窜出几米远。
本来只是想端掉这支小型狼群,剥几张狼皮制衣,却没想到狼群中有狼崽子,倒是出乎陈余的意料。
幼年野狼是可以驯化的,在狼性还未成熟之前,前世的各种猎犬其实也都是从野狼进化、或者驯化而来。
作为一名猎人,怎能没有自己的猎犬?
陈余小有心思,却是想夺了这窝狼群的幼崽。
小坡上的一处巨石下。
陈余刚来到狼窝的洞口,就看见一只看似才睁眼不久的狼崽子在洞口轻吠,那样子十分焦急与惊恐。
一听见异响,就要快速缩回洞内。
陈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过去,就把它拉了出来。
而这小崽子体格壮实,胖乎乎的,模样极为可爱,可见被照顾得很好。
陈余浅笑,见到那狼崽子极为健康,不像有什么暗病的样子,惊喜自语道:“哈哈,就你了!看着也就出生一个月左右,带回去养着,定可驯化!以后就叫你...二哈!”
说着,他并没有立即退走。
而后,捏着狼崽子让它发出声音,企图引出狼窝中的其他幼崽。
狼窝的洞一般都很深,在没有工具挖掘的情况,伸手根本摸不到里面。
利用其中一只幼崽的叫声诱捕,是相对有效的办法。
但等了几分钟时间,洞内却全无动静,既不见其他狼崽子出来,也听不到任何叫声从洞中传来。
难道...这是一只“独狼崽”,或者说其余的狼崽已经被转移了?
陈余微微皱眉,庄十三只给他半刻钟的时间收拾猎物,不容许他多作迟疑。
想了想后,便果断将那只“独崽”用随身绳索绑在腰上,退下小坡。
半刻钟的时间还是太多。
即便王二牛时常帮着家里打猎,颇有些刀法,但在匆忙之下,却也只能勉强剥下一张狼皮而已。
陈余下来后,直接扛起那只体型最大的头狼,随后对王二牛说道:“二牛,来不及了,带上那张狼皮,再抗上一只,咱们先走。”
王二牛点头,随即也扛起一只死透的野狼。
正好庄十三过来催促,便快步往来时路走去。
山路并不好走,快要来到山脚下时,已接近黄昏。
庄十三回身对几名手下吩咐道:“本官一人前去即可,尔等且留在山中,明日再说。”
七人齐齐拱手,应声又赶回山上。
陈余的小屋就在镇子的边缘,距离后山最近。
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愿意和他来往,因此一路回到小屋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王二牛说是他的邻居,其实也跟着几百米远,除此之外,旁边就再无人家。
砰的一声。
刚来到小屋后,陈余就一脚踢开了后门,吓了正在后院整理杂物的慕容雪与林筱筱一跳。
二女一惊,还以为是反贼又来找麻烦了,差点没惊声尖叫。
见到是陈余和王二牛先后扛着野狼尸体进门,这才放下心来。
慕容雪微惊道:“啊?你们打到了野狼...”
话没说完,陈余扔下狼尸后,就立马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快步走向林筱筱,不由分说就揽过她的细腰,面向正在进门的庄十三,道:“大人,这位便是卑职的未婚妻,贱内...许思思。旁边的,是我小姨慕容雪...”
可话同样没能说完,就被扑通一声打断。
庄十三的目光落在林筱筱身上时,瞳孔差点裂开,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似的,竟当场跪下。
第35章 欲哭无泪的庄十三!
林筱筱也惊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满江镇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认识庄十三,她却记得十分清楚。
半个月前,就是这个锦衣卫百户带人伪装成流民,将她从凤梧县城内救出,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后来薛愕穷追不舍,庄十三为保险起见,带领锦衣卫主力引开反贼的追兵。
林筱筱则在另一队人的保护下,往相反的方向潜逃。
途径野牛村时,得到许思思一家的帮助,藏身地窖之中。
反贼追兵赶到,问不出林筱筱下落,竟屠杀了整个村子,许思思一家惨死。
从地窖中出来,许思思见到村中尸横遍野,来不及痛心,为免父兄白死,她果断建议让自己假扮成林筱筱,替她掩饰身份,为她逃回京都制造机会。
林筱筱地位崇高,很少人见过她的面,换上她的衣服之后,可暂时蒙混过关。
林筱筱则换上许思思父兄的衣物,女扮男装,在几名锦衣卫的掩护下进入深山躲避,等待援兵。
却没想到援兵还没到,反贼的追兵先来了。
最后几名锦衣卫拼死抵抗,给林筱筱独自逃离的机会。
直到在林中遇到陈余,才被带回镇上。
而许思思也在吸引追兵的过程中,被反贼的巡逻队抓获,身陷囹圄。
但她坚称自己就是林筱筱,这才有了郡主被俘的“事实”。
庄十三好不容易摆脱薛愕的追捕,循着踪迹进入大山时,却只捡到林筱筱的腰牌。
猜测林筱筱可能被猎人所救,刚派出两名手下进镇查明实情,却突然被抓了。
非但导致已方位置暴露,还让林筱筱身在沦陷区的消息传遍整个反贼军中。
庄十三不清楚事情的全部,又找不到林筱筱的情况下,在林中被陈余一忽悠,半信半疑,只能冒险混进来查探。
可一到陈余家中,竟让他见到完好如初的林筱筱,又如何让他不震惊?
君安郡主身份高位,其父王乃掌兵藩王,权势滔天。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林筱筱的地位犹在一般公主之上,备受朝廷重视。
否则,皇帝也不会命令锦衣卫全力营救。
最关键的一点是,林筱筱是因为朝廷的缘故才来的凤梧县。
若她在反贼沦陷区内遭遇不测,那位爱女如命的八贤王必然震怒,乃至迁怒朝廷,举兵割据。
大景王朝已深陷反贼泥沼,镇压不力,以致朝野民心动荡。
这时候淮州八贤王再举兵割据的话,朝廷社稷必然崩塌。
庄十三护力不周,已是大罪,本抱着与薛愕同归于尽的心思跟随陈余入镇。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安然无恙的林筱筱,心中既惊又喜之下,不禁跪地就要喊“郡主恕罪”。
林筱筱还活着,而且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无疑是给了锦衣卫一条生路。
林筱筱也是始料未及,万难想到陈余进山大半天,不仅打到几头野狼,还带回了锦衣卫。
对她来讲,可谓柳暗花明。
重新与锦衣卫汇合,说明她的安全得到进一步保证。
同时,感到惊讶的还有慕容雪。
春生怎么突然唤思思妹妹“贱内”?
但她并没有多问,只因陈余说过在外人面前会把林筱筱当作未婚妻。
也许春生有什么苦衷,眼前这个见面就跪倒的男人身份有异。
陈余也是一惊,愣道:“大人你这是...为何对贱内行如此大礼啊?”
锦衣卫百户虽不算什么大官,头上仍有六七位上官,但由于是皇帝的特务亲兵,其地位仍在大理寺之上。
正常情况下,锦衣卫驾到,就连徐阳县令都得亲自出府迎接。
可庄十三怎会对一个乡野村妇下跪?
他们不是只对皇帝负责吗?
有点不对劲啊...
陈余狐疑地想到。
庄十三却没心思理会他,抬手就要叩首。
林筱筱赶忙冲过去托住他,故作样子道:“大人,你这是何故啊,小女子可承受不起啊。”
与此同时,又小声说道:“给本郡主站起来说话,别让这个小猎户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告诉皇兄陛下,诛你九族!一切听从本郡主的意思办,不得有误!”
快速说完,她佯装惊恐的样子,溜回陈余身边,受宠若惊之色,接道:“夫君,这位大人是谁啊?他太见外了吧...”
陈余显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向庄十三投去一眼疑惑的目光。
堂堂锦衣卫百户,居然轻易对陌生人行此大礼?
庄十三再次震惊,深知林筱筱自有打算,便赶忙圆场道:“哦...无事,本官...一路从山中走来,有些累...腿软...一时坚持不住,所以跪下了...陈兄弟不要多想,是本官的问题,知道吗?”
腿软?
来时不见你说累,见了我家娘子,你突然说腿软?
这话我要是信了,就真成傻子了。
陈余心中想到,但并没有多说,转而改口道:“原来如此,大人受累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还请进屋。”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看向林筱筱:“有劳娘子先带大人进屋,为夫和二牛整理一下狼尸,马上就到。”
林筱筱微微欠身,乖巧道:“是的,夫君。夫君辛苦了,那妾身先带这位大人进屋。”
说完,便给了庄十三一个凌厉的眼神。
庄十三一个激灵,没得林筱筱开口说请,就立马拱手低头道:“有劳夫人,夫人慢请,本官...跟着你走。”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模样不像是别人接待他,反倒像他在奉承别人。
跟在林筱筱后面,微微低着头,竟与宫中那些惯性弯腰的太监不无两样。
林筱筱眼角瞥了他一下,小声怒道:“你这是作甚?本郡主现在只是个小村妇,你跟在后面低头哈腰作甚?生怕那小猎户看不出来猫腻?他可不是个傻子,聪明着呢!给我装,若露出马脚...本郡主回去,就让父王举荐你去做皇兄陛下的掌印太监!”
庄十三听了,腰板触电般挺直,佯装不悦道:“走快点,你这愚知妇人,本官刚才没说累了吗?赶紧进屋奉茶!”
那说话的神色与语气,倒是符合庄十三的日常本色。
可嘴上这么说,他心中却战战兢兢。
他刚才居然怒斥了当朝最受宠的君安郡主,虽是奉命演戏,但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头,郡主会不会怪罪啊...
仍杵在后院的陈余三人听了,不禁一呆。
这大人的脾气怎么说软就软,说硬就硬?
林筱筱却像是被惊到了,脸上更怒,侧头小声斥道:“混账!你喊这么大声,是想吓死本郡主吗?让你装,没让你骂我!真想去做太监?好,本郡主成全你!我保证,下一任大内掌印监就是你庄十三!”
啊?
庄十三彻底无语,老脸变绿,有些欲哭无泪。
这姑奶奶好像不易伺候啊。
郡主明鉴,卑职是个杀手,可不是戏子啊...
第36章 我要嫁给他!
陈余望着林筱筱二人先后离去,目光复杂,似有些东西看透不说透。
慕容雪却拉住他的手腕,细声道:“春生,我怎么看这个大人...有点不大对劲?你从哪儿带来的?”
陈余道:“他是锦衣卫,小有官位,山中另有他七人手下。我和二牛此次进山,就是要找他们。非但这厮有点诡异,许思思估计也仍有事情瞒着我们。但都不要紧,当务之急是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这个畜生!”
“薛愕与周家是亲戚,必定沆瀣一气,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唯有先发制人,方可占据主动,而锦衣卫就是我们的屠刀!”
说着,他便将临时制定的成亲计划对慕容雪说了一遍。
慕容雪听后,震惊道:“啊?你要借着成亲之名,让锦衣卫混入镇中,伺机刺杀薛愕?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且不说反贼人多势众,锦衣卫区区几人难以成事,就算能杀得了薛愕,也肯定会连累我们的呀?”
“人是我们带进来的,反贼岂会放过我们?”
陈余浅笑,“话虽如此,但关键是我们如何去撇清干系而已!只要办法用对了,我们不仅会没事,而且更有可能立大功!锦衣卫其实也并非好鸟,让他们去和反贼拼命,我们坐收渔利,岂非更好?”
“可...他们如何接近薛愕,又如何查出那位郡主被关在哪里?”
“这事不难!我现在已经是反贼的人,成亲大喜之日,与一众同僚同贺,很正常吧?我会借着发喜糖的名头混入反贼军中,伺机查出林筱筱被关押的具体位置,然后再告知锦衣卫。”
陈余缓缓道:“而锦衣卫本为了营救林筱筱而来,一旦得知她的下落,定会不惜代价营救。我已将林筱筱被捕的责任都推到薛愕身上,他们暗中营救之时,必会把薛愕记在必杀名单之上!”
“届时,他们肯定会让我随行策应。我静观其变,若营救失败,我就声称被锦衣卫胁迫。但若成功暗杀薛愕,并救出林筱筱...那我便是参与营救郡主,大功一件!日后官府回来,我这个小密探多少都有点赏赐,不是吗?”
“横竖都死不到我们,但利益却有我们一份!嘿嘿...”
慕容雪愕然:“这...岂不是两面通吃?既拿锦衣卫当枪使,又暗中摆了反贼一道?”
陈余笑道:“兵不厌诈!生于乱世,最忌讳恻隐之心过重。我们不算计他们,来日遭遇算计的就是我们!此事小姨不必插手,且由我来办!”
说着,便拍了拍慕容雪的手心,接道:“二牛,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去见见那位大人,我们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
王二牛点头,随即开始快速收拾两头狼尸。
而就在三人忙活之时。
小屋中。
趁着陈余三人不在,庄十三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卑职庄十三叩见郡主,卑职无能,致使郡主流离失所,护力不周,还请降罪。”
无他人在场,林筱筱倒也不想再装,摆手间却没有喊平身:“哼,当日你引走反贼追兵,为何没有及时赶回?”
庄十三谨慎道:“回郡主,薛愕此人极为狡诈多疑,卑职并不好脱身。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他,循着暗卫留下的踪迹进入大山寻找时,只找到郡主遗落的腰牌。卑职预测郡主可能被猎户救走,便派两名手下先行入镇刺探,随后再制定营救计划。”
“殊不知,那两个蠢货竟被抓住,还暴露了郡主的行踪...”
林筱筱又哼一声,“那你是如何与这个小猎户碰上的,又为何随他进镇?”
庄十三道:“那小猎户自称是徐阳县衙役,本就是故意去寻找卑职等人。”
说着,他便将陈余在林中杜撰出来的说辞,对林筱筱说了一遍。
林筱筱听了,眉头大皱,“什么?他竟说...本郡主是被薛愕抓住的,而且已被玷污?”
“正是。卑职本就存疑,如今想来,是那小子想借刀杀人,引我锦衣卫出手刺杀薛愕。此人必定与薛愕有仇怨,想利用我们。不过还好,他既有心对付薛愕,便说明与反贼关系一般,并未投靠反贼。而郡主既是安然无恙,那被抓住的那位...应该就是许家小妹,许思思。”
庄十三沉声道。
林筱筱在野牛村得到许思思一家帮助时,庄十三虽不在场,但在回头寻找林筱筱时,遇到了几名失散的手下,倒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许思思暂时顶替了她的身份。
第37章 潜伏敌后,捉拿反贼少主!
庄十三震惊斐然,万难想到林筱筱竟想留下做这个小衙役的娘子。
她可是金枝玉叶,当朝郡主啊...
虽说封号比公主差了一级,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血统高贵。
就算想成亲,也得嫁当朝二品以上的名门望族,哪儿轮得到陈余这无官无品的小衙役?
难道说...在她被救的这短短一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郡主对那小子另眼相看,乃至暗生情意?
迟疑了半分,庄十三百思不得其解,但站在他的角度,不管林筱筱心中作何想法,嫁给陈余都是不可取的。
八王爷要是知道他那位爱女就这么稀里糊涂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介衙役,那不得气得吐血?
届时,非但林筱筱要被罚,就连负责此次营救的锦衣卫众人,估计也要获罪,乃至被诛连三族。
思前想后,庄十三郑重拱手道:“郡主三思,请恕卑职僭越。卑职认为,眼下郡主不宜逗留满江镇,当与我部迅速潜回北陌城与都指挥使汇合,或者直去幽都找八王爷。如此,方可确保郡主安全,避免被反贼觊觎、利用。”
“至于这个小衙役...他与郡主身份天差地别,一个是地底泥,一个天上凤凰,并不合适啊...”
说着,庄十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同样心中另有想法的样子。
锦衣卫得到的指令是,全力营救君安郡主,务必将其带回京都,或者交予八贤王手中。
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代价。
必要时,可以用强。
例如说林筱筱若不愿意跟随锦衣卫回城,或者说另有什么不妥当的想法,锦衣卫可以运用适当的武力强行带回。
庄十三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为了避免日后八王爷的追责,是断不可能让林筱筱留下与陈余成亲的。
如果她执意倔强,那就只能强行把她打晕,然后带走。
更何况那个小衙役私心极重,竟想利用营救郡主之名,让锦衣卫去对付薛愕,幕后坐收渔利?
虽说陈余并不知道郡主的真实身份,但此举已是欺瞒诓骗上官,不能全然相信。
林筱筱听了,却两眼一怒,道:“大胆!本郡主是在跟你商量吗?皇兄陛下派你们来,是来质疑本郡主决定的?”
她声色俱厉的样子,将自己的郡主威压展露无遗。
但说完话想了想,倒也觉得庄十三反对她留下,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话虽不好听,但略有忠心可鉴,便语气稍有缓和,补了一句:“你反对本郡主的决定,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我问你,此去北陌城和幽都有多远?途经多少个反贼的沦陷区,沿途有多少叛军盘踞?”
庄十三谨慎道:“此去距离北陌城最近,但...也有近八百里路,幽都则更远。徐阳县隶属营州府,营州全境已沦陷。此外往前三个州郡亦战况焦灼,大部分区域被反贼控制,叛军...少说有七八万众。”
身为锦衣卫百户,且是暗卫出身,庄十三对局势是有些了解的。
“那你锦衣卫此来,带了多少人?”
“敌后营救,锦衣卫不可能大批人马调动。此行,我部只随行数百人,分批扮成流民混入沦陷区。抵达凤梧县与薛愕的反贼军交手后,折损过半,且大部失散。如今卑职身边...仅有七名手下,但卑职来时已制定好撤离路线,沿途另有暗卫策应,只要郡主愿意离开,相信是有机会安全回到北陌城的。”
“哼!区区数百人面对反贼数万反贼军的追击堵截,你有何信心说能回到北陌城?且不说本郡主的行踪已经泄露,徐阳县周边此时重兵把守,就算让你侥幸逃出徐阳,沿途八百里路,你能保证没有暴露的可能?一旦被反贼抓住,后果会是怎样?”
“这...卑职确实不敢保证,但是...”
“但是什么?你想让本郡主陪你赌运气,搏侥幸?” “卑职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说什么不能留下?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满江镇,等父王和朝廷大军收复失地后,再亮明身份最为稳妥!”
林筱筱正色道:“贸然逃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亏你还是堂堂锦衣卫百户,居然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而许思思顶替了本郡主的身份,替我挡了一劫,于我有恩,我又岂能弃她不顾?”
“陈余有眼不识泰山,竟真以为本郡主只是个乡野丫头,为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更谎称将与我成亲,给你们制造身份留下。那何不顺水推舟,伺机潜伏下来?一来,可刺探反贼军情,暗中传给父王。二来,也能找机会救出许思思,她全家因本郡主而死,我不能让她就此身陷囹圄。三来...”
“陈余那小子颇有些惊才,竟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粗枝末节,就可看出朝廷气数未尽,反贼即将溃败。本郡主要留在他身边稍作观察,若为可用之才,倒是可以引荐给朝廷!”
庄十三沉默,听林筱筱这么一说,倒也深觉有理。
此去不论是往北陌城,还是幽都,皆是路途遥远,凶险万分。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致使林筱筱被抓,乃至身亡。
而反贼错把许思思误认为是郡主,换句话说,现在的林筱筱是安全的。
没必要冒险强行潜回北陌城,以免暴露。
留下来,非但可以刺探反贼军情,还能借助陈余为掩护,保证林筱筱无虞。
可谓一举两得!
朝廷的死命令是安全送回林筱筱,但并未就此定下期限,也就是说...一个月也行,一年也罢,只要林筱筱没有意外,皇帝和八王爷都不会怪罪,那又何必冒险?
再者,林筱筱自己决定要留下来,责任不在锦衣卫,就算朝廷要怪罪,也是有理由推脱的!
此乃妙计啊,我事先怎么没有想到呢?
何必吃力不讨好,硬要把郡主带走?
想到这。
庄十三心中窃喜,赶忙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郡主心中早有山河,缜密入微,卑职自愧不如!对郡主钦佩之至,无以复加,愿与郡主一道潜伏敌后,死而后已!”
这货一听此计可行,态度立马转变,半个字不再提撤走的事儿,还趁机奉承了两句。
林筱筱见他茅塞顿开,且说话好听,当即浅笑:“哼,你当是识趣,脑子虽笨,却也懂得权衡!听着!从现在起,锦衣卫的任务改变了。”
“从安全将本郡主带回,改成潜伏敌后,配合本郡主追拿反贼少主石有容!我听那小衙役说...石有容已进入满江镇,意图借石家的营商渠道获取物资,以对抗朝廷!”
“我岂能让她得逞?哼!这群贼子居然想生擒本郡主威胁朝廷与父王,那本郡主就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色,缓缓接道:“把附近的所有锦衣卫暗卫都集中到满江镇来,一有机会,就把石有容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筹!”
第38章 发喜糖!
庄十三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更加惊喜。
什么?
反贼头子石先开的独女,竟在满江镇上?
真乃天助我也啊。
若能将她擒住,暗中送回京都,便相当于扼住了石先开的咽喉,使之左右掣肘。
石先开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视之如命,定不可能枉顾她的生死!
我若能配合郡主将她擒住,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待朝廷成功平乱,论功行赏之时,我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庄十三窃喜着,视死如归的姿态:“谨遵郡主命令,愿为郡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此前他疲于引开薛愕的追兵,只知设法保护林筱筱安全,却对反贼的事情有所忽略,并不知道石有容现身满江镇的事情。
这时候,听林筱筱提起,让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赶忙摆出赤胆忠心的样子。
林筱筱见他“识趣”,也是颇感欣喜。
有了锦衣卫在身边,她的安全能进一步得到保证之余,还能刺探陈余的虚实,更可以趁机抓捕石有容,一举多得。
正要开口继续吩咐些什么时,门外却传来了陈余三人的脚步声,便立即收口,暗示庄十三起身。
她现在和许思思对换了身份,只是个乡野丫头,可不能在陈余面前暴露。
她退到一边低着头,装出紧张无措的姿态,演技倒是一流。
毕竟面前站着一位“大人”,乡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总不能沉稳如山。
庄十三则摆出大老爷的姿态,昂着头颅,负手背对着门口,等待陈余三人进门。
门外。
三人并肩走来,小声私语。
陈余嘱咐道:“都记清楚吗?就按我刚才说的办,不能让锦衣卫看出马脚。二牛,你速去镇上传播消息,务必在明日之前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三日后要成亲,并为我置办拜堂用的物资。”
“那两头狼尸和狼皮就交给你,你拿到镇上坊市去置换,应该能换回不少东西。我只需必备的红绸嫁衣与喜糖即可,其他的你看着办!”
王二牛拍了拍胸脯,笑道:“春生哥放心,我娘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嘴巴!要是让她知道你即将成婚,肯定会四处奔走相告,明天一早保准让整个满江镇的人都得到消息!”
陈余点头,“好,速去办!只要锦衣卫能宰了薛愕,除去这个心腹之患,我就有信心运筹帷幄,带领乡亲们把日子过好!至少,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发愁,更不必担心遭到反贼的觊觎!”
王二牛也是点头,转身离去。
跟在一旁慕容雪,此时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小碗茶水。
老陈家家产被夺之后,举步维艰,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有什么招待宾客用的好茶。
好在山中有野茶树,摘来泡些粗茶还是可以的。
陈余从她手中接过托盘,道:“小姨,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先跟许思思通气。而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估计被那个锦衣卫给吓到了。把人带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回来找我们。”
“等下进去,你把她交出来,尽量说服她与我假装拜堂。经昨日一事,薛愕和周家肯定不会放过我们,锦衣卫是我们目前唯一自保的筹码,必须让他们对薛愕暗中出手!而要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满江镇,假扮成许思思的远亲最合适!” “故此,这场婚事...不得不办...”
慕容雪识大体,深知陈余是不得不为,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
来到门口处。
还没踏进门槛,陈余就做着样子,喊话道:“卑职失礼,让大人久等了。”
锦衣卫与地方官府衙役并没有直接的上下属关系,原则上陈余并不该自称“卑职”。
但好歹都是“做侦查的”,这么喊倒也无可厚非。
最主要是陈余无官无品,不能称呼“下官”,又不愿喊“小的”,还没来得及问庄十三的名讳,就只能自顾“僭越”了。
好在,庄十三对此并无异议。
装大老爷,庄十三是本色出演,不用装本来就有些姿态。
虽他此时背对着陈余,但陈余还是将那碗粗茶送到他面前,有礼道:“山野之地,粗茶浊水,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慕容雪见到同样在演戏的林筱筱杵在一边低头,紧张无措的样子,便顺势道:“哟,思思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呀?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你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活。来,跟我走,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呢。”
她很自然地走过来拉住许思思的手,借口商谈成亲的事,就要把人带走。
庄十三目光一蹙,却回身叫道:“慢着,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好,无需回避。”
这家伙好不容易找回了林筱筱,是半点也不愿让林筱筱再远离他的视线。
否则,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那颗刚隐约可以保住的人头,估计又得悬了。
慕容雪一愣,并不好直接拒绝庄十三的意思,目光微转后,道:“大人,姑娘家婚嫁的隐晦事情,怎好在你们大老爷们面前谈?我还是和思思妹妹进房间说吧,以免打扰你们说事。”
庄十三悄悄望了林筱筱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摆手点头。
二女刚携手走进一侧的卧室。
庄十三就回到小桌前坐下,道:“说吧!借你成婚一事为本官杜撰身份之后,你想如何营救郡主,并要了薛愕的命?”
陈余见他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回大人,按照本镇的习俗,明日就是卑职正式宣布婚讯,并派发喜糖的日子。如今卑职卧底反贼军中,算是他们自己人。”
“我会借着向他们派发喜糖的契机,伺机混入反贼军中,刺探出郡主关押的确切位置。大人可通过卑职得到的线索制定营救计划,至于薛愕...卑职亦会设法弄清他这几日的行程,为大人争取到出手刺杀的机会。”
“薛愕玷污了郡主,罪大恶极,大人万万不可让他活着呀...”
他隐晦地提起薛愕,提醒庄十三要暗杀此人。
第39章 看新娘子!
庄十三眼睛一眯,暗道这家伙果然是想借刀杀人,郡主好端端在他家里,他却说被薛愕玷污了,还不是身有屎?
虽说他不明内情,但胆子挺大,连锦衣卫都敢忽悠。
如此想到。
但庄十三并没有表露丝毫痕迹,仍是装作被蒙在鼓里,毕竟林筱筱已打算就地潜伏,必须配合她的行动。
微微点头,他假意咳嗽两声,说道:“好。只要你能刺探到郡主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并将守卫和日常巡逻情况告知于本官,本官就有把握救出郡主,并制定完备的处置方案。”
“至于薛愕...锦衣卫的手段,说了你也不懂。待郡主安全,本官自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任何人也别想知道他怎么死的!”
这话,陈余倒是没有质疑。
这个朝代虽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特种作战概念,但有些人还真能“杀人于无形”,暗杀手段玄乎其乎,滴水不漏。
锦衣卫暗卫,就是其中之一。
陈余大喜,当即与他商量起具体行动的细节,滔滔不绝。
不过,双方互有保留。
庄十三没有出透露锦衣卫在徐阳县周边还有多少人,更没有谈及营救方式与撤离方案。
陈余则摆出一副事事以郡主为先,舍己为人的姿态,将忠臣义士视死如归那种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把自己的小心思掩饰得死死的,不留痕迹。
若不是林筱筱就在眼前,庄十三还真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难以多得的“忠臣良将”。
双方可谓各怀鬼胎,暗中筹谋。
大约半个时辰后。
外面天色已暗,当慕容雪二女走出卧室时,陈余与庄十三爷已经大致商量完毕。
庄十三起身,摆手道:“行了,那就暂时这么决定。天色不早了,你二人去找点吃食来。”
他指向陈余和慕容雪,却有意留下林筱筱,接道:“按照计划,本官得假扮你娘子的表舅,那你娘子就留下与我对对口风,以免反贼看出猫腻。”
陈余点头,并没有多想,带着慕容雪出门而去。
毕竟要假扮亲戚,林筱筱这个新娘子和庄十三要通好气,是必然要办的。
二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庄十三就弯下身子,谦卑道:“郡主以为如何?”
陈余这间小屋就豆大点,刚才他和庄十三在客厅商量,一墙之隔的林筱筱听得非常清楚,只是没有插嘴。
林筱筱沉默了半分,道:“大致可行,就这么办吧。先设法救出许思思,她因我而入狱,不能弃之不顾。随后,再设法除去薛愕,此贼阴狠狡诈,本郡主数次因她遇险,不可让他久活。”
庄十三拱手应了一声“是”。
“只不过...尔等务必谨慎行事,一旦出手,就得救出许思思,并迅速转移。一旦失败,估计那小衙役会把你们给供出来,以保全自己。可明白?”
“是...”
庄十三再次应是。
他并不笨,又岂会看不出来陈余留有后手?
但并不能多说什么,只因郡主殿下仍需要陈余的身份潜伏。 而在生死关头,人性都是自私的,陈余这么做却也无可厚非。
如果换做庄十三自己,可能会做得更加果决。
话刚说完。
陈余就突然折返回来,道:“对了,大人,卑职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外人若是问起,我答错了,那就不好了。”
庄十三直了直腰板,迟疑着回道:“你叫本官...庄毕!”
陈余一愣,瞳孔放大:“装逼?”
庄十三脸色莫名一扭,似有尴尬的样子。
“是庄家的庄,毕竟的毕,你这小厮读音不准!吾本姓庄,母姓毕,故而叫庄毕,懂?”
他只能这么强行解释。
事实上他也觉得这名字有点怪怪的,并不想用,但那是郡主给取的化名,又不能不用。
陈余恍然大悟,满脸佩服道:“好名字,和大人一样威武雄壮!卑职告辞!”
回过头,却是忍俊不禁。
没多久。
陈余与慕容雪便端着一大盘烤猪肉上桌,当作今晚的晚饭,没有主食。
没办法。
老陈家现在家徒四壁,米缸早就空了。
昨天仅剩的一点面粉,也被烙成饼吃光了,只能用昨天打到的半边野猪肉对付一晚。
反贼给的那箱物资里倒是有一小袋糙米,但陈余并不想用。
要不然,待日后朝廷回来,得知他曾收受过反贼的物资,便不好解释。
留着不动,还可以解释成假意投诚。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些物资是可以用的,有林筱筱这个证人在,朝廷断不可能把他认定为叛逆。
表面上,在这里庄十三的地位最高。
陈余一个劲儿地往他面前递肉串,想好好巴结一些这位锦衣卫百户。
可庄十三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哪敢真的在林筱筱面前装大老爷?
竟自称不饿,等到三人吃饱之后,方才借口尝尝吃了一串。
郡主为大,就算是饿肚子,“装逼大人”也得让她先吃饱。
晚饭过后,问题又来了。
小屋就这么大,家里多了个人该怎么睡觉?
原本陈余想让庄十三睡卧室,自己和二女分别在客厅打地铺,明日再作打算。
但庄十三并不敢这么做,便借口不喜欢睡别人床,硬要和陈余在客厅打地铺,让二女进屋睡。 陈余乐见于此,爽快答应。
次日一早。
四人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餐。
小院门外就站满了镇上的街坊邻居,目测得有十几二十人,男女都有。
为首的,就正是王二牛的母亲,王秦氏。
正如王二牛所说,王秦氏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子,镇上但凡有点新奇的事儿,经她一传,转眼就能天下皆知的那种。
昨天从自家儿子口中得知老陈家来了位未婚妻,而且三天后就要拜堂成亲,王秦氏转头就把消息散播出去。
通过她那些老姐妹们为媒介,如今整个满江镇都已知道陈余要娶妻了,包括反贼在内。
而虽都是些乡里村妇,但他们极为有礼。
陈余没有过来开门,他们倒也没有直接进来。
王秦氏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春生啊,开开门,婶婶们来看你了。你说你真是的,老陈头啥时候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二牛回家说道,咱还蒙在鼓里呢。”
“这不?一知道消息,咱就通知街坊邻居过来给你帮忙了。快把门开开...”
陈余刚走过去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道谢。
王秦氏就亲切握住他的手,笑道:“新娘子呢?她是哪里人士,家里做什么营生,人在哪?赶紧给婶婶们见见,也好帮你掌掌眼。”
身后的农妇们也是齐声附和,笑颜满面。
陈余一愣,街坊婶婶们一连发问,过分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尴尬道:“她叫思思,乃凤梧人士...”
说这话,他回头看了正与慕容雪站在旁边的林筱筱一眼。
王秦氏立马就冲过去,人还没到近前,口中就啧啧道:“哎哟,你看...多水灵的姑娘,好啊好啊,老陈头生前这是藏金了呀,竟为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彩礼得花不少钱吧?”
“来来来,给老婶婶们看看。你叫思思?今年多大了?”
第40章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话说之间。
七八名妇人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
“哎呀,多漂亮个姑娘啊,大户人家的吧?”
“可不是嘛,你看她那修长的手...都快赶上我那刚出生的娃儿了,嫩得出来!显然没干过什么粗重活儿,我看是出自书香门第!”
“太俊了,以后生出来的娃儿肯定也标致!”
“就是...屁股不够圆润,胸也有点小...估计第一胎是个女娃!”
“够大了,再大就是负担了。张家婶子,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年轻时胸大屁股大像个西瓜似的,才算好生养?”
“对呀,关键是咱春生喜欢就行,大小无所谓。再说了,这是可以养出来的嘛。”
“这姑娘以后肯定是个好媳妇!”
“...”
众妇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林筱筱,议论声不止。
令她尴尬不已,羞涩低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场面看似有些无礼、唐突,但林筱筱看得出来,这一众婶婶们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性情所致。
老陈头在世时,是镇上出了名的老好人,仗义疏财,经常帮助弱小,人缘极好。
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与老陈家来往,关系处得不错。
当然,除了某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几家之外。
例如,周家。
此前由于陈余被反贼定为朝廷余孽的缘故,乡亲们为求不惹祸上身,这才少了往来。
但此番不同,满江镇其实是个小地方,圈子很小,镇上但凡有个红白喜事,按照习俗,街坊邻居都得来帮忙。
因此,倒也不怕反贼会多说什么。
有了名正言顺出现在陈家的理由,众妇人不再忌讳,一见面就使劲称赞林筱筱。
但或许乡野妇人都有些直率,口无遮拦,却是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林筱筱感到不自在。
哪有人一见面,就这么评头论足的?
见到林筱筱脸红羞涩的样子,王秦氏浅笑着,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行了行了,适可而止。思思是外乡人,还适应不了咱这一套,都闭嘴吧!”
这妇人平时显然是个“头子”,一发话街坊邻居的七大姑八大姨就立马闭嘴了。
她自己则继续小声询问道:“思思,别害羞,咱都是春生的老婶子们,没什么恶意。你还没说今年多大了?”
林筱筱咬着嘴唇,道:“虚岁...十七...”
这是一句实话,大郡主今年十七韶华。
“哦,那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这话一出。 林筱筱顿时愣住,心中有些不忿起来。
什么叫应该还是?
妥妥的是,好吧?
父王亲自为我点的守宫砂,还完好如初呢...
这个无礼的妇人在质疑什么?
她不悦地想到。
但碍于自己此时的身份,这么多人在场,却也不好拒绝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王秦氏见了,蓦然一拍手,道:“那就好了!是个雏儿,老婶子就有很多事情可以教你!嘻嘻,别看老婶子们目不识丁,只知下地干活儿。但若说到姻亲洞房之事,咱可是过来人!”
话刚说完。
人群外围的一个壮大汉子,就道:“行了吧!你还教人怎么洞房?这事儿哪里用教,不都无师自通的吗?王家嫂子还是少点折腾新娘子吧,你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王秦氏一听,顿时有些不服,道:“谁说能无师自通?那宫城里的皇帝第一次宠幸女子时,还有嬷嬷教呢...”
另一人则打趣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能教新娘子什么?”
全场的男人当即哄笑,同时又不由期待起来。
本以为王秦氏不可能当众说出来,谁知,这妇人竟老脸一扭,道:“哼,孙三麻子,你这老光棍不知道吧?那老娘今个儿就教教你!首先呀,就得把前戏做足!前戏不足,感觉不爽!”
孙三麻子顿时来了兴趣,期待道:“前戏都有啥?详细说说!”
王秦氏瞟了他一眼,却泼冷水道:“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不说,省得你回去难受!”
“去,那然后呢?”
“然后,夫妻双方在极度亢奋的情况下,把衣服都脱掉,男方将那条...放到...”
话刚说了一半,有人就按捺不住了,直接打断道:“那条什么,放到哪里?”
林筱筱惊呆了,脸色变干,难以置信地望着王秦氏。
这个妇人在说什么?
她怎么说得出口?
王秦氏却是淡定:“当然是把那条腰带放到衣架上啊,你们在想什么?就算要洞房,不也得先整理好?老色鬼!”
几名汉子看戏的样子,迫不及待:“再然后呢,说重点!”
王秦氏哼了一声,“接着,肯定就是扒开女方那个...”
孙三麻子眼里有光:“那个什么?长什么样?黑的白的?”
王秦氏没好气道:“扒开那个被子啊,睡觉啊。三麻子,你家没有被子吗?还问老娘...被子长啥样?”
说完,便掩嘴笑了起来。
令孙三麻子是一脸失望之色。
至此,围观之人都知道王秦氏在故意开玩笑了,真是东方那事儿,谁有脸当众说出来? 林筱筱却已面红耳赤,情窦未开的她显然开不起这样的“黄色笑话”,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
被挤在人群外围的陈余尴尬不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慕容雪却抢先道:“二婶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看,思思妹妹都不好意思了。都散了吧,忙活去。”
说着,便拉着林筱筱往屋里走。
王秦氏这才笑道:“对对对,是老婶子话多了,姐妹们都动起来。老陈头在世时,咱可没少受他恩惠,今个儿春生要娶新夫,咱不也得多帮衬些?力所能及的,都给我干!把屋子收拾出来,婚床布置好。快快快...”
她开口指挥着,自己却走向陈余。
将陈余拉到一边角落,收起脸上的笑容,语重心长道:“春生啊,二婶子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就你二叔前些日子打到点野货,我拿到坊市去换了些喜糖,你拿去挨家挨户派一些,图个喜庆吧!”
随即,将手中的一个竹篮递到陈余手中,接道:“我听二牛说,反贼强行把你编入军队了?那明面上你可就是他们的人,按理说,也得请他们几个人。不然,到时他们来闹,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至于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大家伙说好了,谁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必须得把这喜宴给办体面了。咱满江镇历来都这样,但凡哪家有个红白喜事,街坊邻居都会主动帮忙,你放宽心。且去派喜糖,把规矩做足,别委屈了思思。”
“依二婶的眼光,这姑娘能处!就是她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咱这满江镇的苦...”
陈余听了一阵感动,不由出声再三感谢。
抛开王秦氏大大咧咧,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毛病不说,其实她是个十足的热心肠。
这半年来,若不是她们一家接济,前身和慕容雪指不定还能再惨一些。
陈余没有拒绝,果断接过喜糖,恭敬行了一礼,随后点头离去。
他现在是马国堡的亲兵,原则上是可以自由出入军营和反贼衙门各处的。
趁着派喜糖这个间隙,他可以伺机查探那位“君安郡主”到底被关在哪里。
还有,这几日薛愕的行程,务必找准机会让锦衣卫出手刺杀!
第41章 山中一奇士,少主赴宴!
“春生哥,等等我。”
刚离开小院不远,身后就传来呼喊声。
王二牛快步走来:“哥,俺跟你去。家里有俺娘和俺叔他们忙活,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我帮手。倒是你病刚好,镇上有些规矩可能你还不大清楚,我陪你去派喜糖吧。”
陈余微笑,“好,一起去。”
二人随即并肩而行。
由于昨天王秦氏已经把消息传遍小镇,街坊邻居们都自发前来帮忙筹备婚礼,因此已经不必再挨家挨户走过去一遍。
陈余这次出来发喜糖,其实主要是邀请一些相对重要的客人,例如说反贼,石家那样的大户。
他们不一定有兴趣参加寻常百姓的婚礼,但可能会随礼,按照当地习俗,婚庆的主家是要上门派发喜糖,以示邀请。
至于来不来,那是对方的问题。
来到衙门前,陈余第一个想邀请的是反贼。
一来,他是马国堡的亲兵,娶亲邀请同僚不是必然,却是礼仪。
二来,现在是反贼当道,镇上有点喜庆事儿,若不首先邀请他们,会让反贼觉得自己被忽视,日后估计会惹来针对。
却见衙门外重兵把守,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负责守卫的反贼士兵皆是生面孔,显然不是马国堡麾下的军团,全副锃亮铠甲,乃是精锐之流。
反贼物资匮乏,就连前线的主力军团也不一定每个士兵都能戴甲。
眼前这支队伍却是清一色的上好甲胄,不用多想,便知道是石有容的亲兵。
也只有那位反贼女少主,才有资格带这么好的亲兵。
反观马国堡,身为天王义弟,黄莲天军十二大将之一,除了他自己之外,手下士兵都只能穿皮甲或者木甲而已。
王二牛见了,不由皱眉:“奇怪,昨天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守着呀,这反贼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陈余目光扫视,轻轻一笑:“可能是衙门里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吧,例如说,反贼少主今日搬到了衙门中!既是天王石先开的独女,她所到之处肯定防卫严密,而且由其麾下精锐亲自把守。”
“走吧,无需理会,咱们请不起这尊大佛,避而远之即可。”
他虽是马国堡的亲兵,但终究也只是个小兵。
就连马国堡在石有容面前都得像只鹌鹑,一个小兵娶妻又怎能请得动她?
陈余的目标很明确,他和石有容的地位相差太高,就算表面上不得不请,也得层层上报。
而就目前来说,除了马国堡之外,陈余在反贼军中能与人说上两句好话,也就是那位百夫长吴勇。
原徐阳县的主衙门已经被反贼重重围住,但旁边那处负责管理镇上猎户的小衙司,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二人走进去。
掏出昨天吴勇给的亲兵腰牌,顺利通过士兵的盘查,来到猎户衙司后室。
见到吴勇,陈余稍作客套后,直接说明来意,并奉上了两包喜糖。
正在处理公务的吴勇听了,微微一讶:“啥玩意儿?你要成亲了,想邀请天军赴宴?” 他稍有意外的样子,似乎觉得这是一桩奇事。
前身的傻名在镇上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陈余是个痴儿,而且如今已被夺了家产,被定为朝廷余孽。
就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有人愿意嫁给他?
在反贼看来,除了慕容雪之外,应该再无女子多看陈余两眼才对。
如今,却突然说要成亲,还想邀请天军出席,不免让人惊讶。
吴勇昨日听到风声就不愿相信,没想到一大早陈余就来派喜糖了。
陈余笑道:“是的,承蒙马将军厚爱,愿收卑职入伍。卑职受宠若惊,现家中小有喜事,岂能不请天军诸位将士?若不嫌弃,万请赴约一叙。”
“你的傻病好了?这个...许思思竟看得上你?”
吴勇皱眉,狐疑道。
“蒙天王恩泽,前几日被周皮打了一顿,险死还生。竟因祸得福,得遇山中一奇士赠药,病...好了些,但仍时好时坏。思思是家父生前为我定下的妻室,昨日刚来投奔,便顺道遵从家父遗愿,撞日成亲了。”
陈余强行解释道。
只因前两天他还在石有容和马国堡面前装傻子,而两次面见吴勇却表现正常,未免遭到质疑,就只能另寻借口掩饰。
所谓的“山中一奇士”,其实只不过是他临时杜撰出来。
但他不得而知的是,正因为此时这句话,不久的将来竟让他声名鹊起。
吴勇听了,从桌前起身来回踱步,似有思虑的样子。
自天军占领徐阳县之后,虽表面太平,但暗地里镇上百姓对我军极为排斥,只是碍于武力...而不敢反抗。
加上周家为募集军粮,数月来放肆压榨百姓,更使天军民心丧失。
满江镇表面安稳,实则已是民怨四起,恐将生事。
而少主一向主张对百姓采取怀柔政策,意图夺取民心,若知道咱们阳奉阴违,定会责罚。
恰好,这傻子此时成亲,不如...借此机会赴宴,营造出天军与民同乐的假象,先瞒过这一茬再说?
将军已被少主召去两日未归,恐遭训斥。
他若再遭贬黜,咱们手下这些人可就得上前线了呀...
何不借着参加这傻子婚宴的机会,粉饰太平,先缓和了少主的怒火再说?
吴勇幽幽想到。
下一刻,就果断开口道:“好!难道你有此邀请,可见对天军小有赤城!那天军岂有不赴约之礼?不过,你家徒四壁,庙小简陋,不可能容得下太多人。我会替你转达给少主和马将军,你只需单独给天军留出一桌席位即可。”
说着话,吴勇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大摞粮票和肉票,并签上自己的大名,交给陈余,接道:“还有,若少主和将军出席,你就务必把婚礼办得体面!这些粮票和肉票,本将都签了名,你可直接去粮所马上兑换物资,务必弄些好酒好菜预先准备好!”
陈余接过,心中大喜。
倒不是因为反贼给他物资支持,而是吴勇竟说...反贼少主可能会亲自出席?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啊。
如果石有容在婚宴上遭遇锦衣卫袭击,那结果会发生什么? 且不说锦衣卫能不能动得了她,就算只是让她受尽,薛愕和马国堡二人就难辞其咎!
届时,那位远在云州的天王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二人的皮?
此乃绝佳的借刀杀人机会!
锦衣卫若知道反贼少主会来参加婚宴,还不得立马组织暗杀?
别的不说,绑了石有容做人质,交换“林筱筱”就是他们必然要做的!
如是想到。
陈余大喜过望,喜形于色道:“卑职遵命,恭候少主与将军大驾!”
第42章 通房丫鬟,我要选里面的!
从猎户衙司出来。
陈余二人立马去了镇上的粮所,将吴勇给的粮票和肉票直接换成实物。
厚厚一大摞,有上百斤大米和肉类需要准备,这可忙坏了粮所的反贼士兵。
料想到石有容有可能会感兴趣出席,吴勇出手极为阔绰,估计点齐所有物资...得要好几辆板车才能拉到陈家。
陈余本不想动用反贼给的物资,以免日后朝廷回来了以此判定他投诚,但有王秦氏等人的作证,他倒也无惧指责。
关键是,石有容若来,还真不能亏待了她!
她现在可是一个“诱饵”,是他除去薛愕的关键人物!
如此大量的物资,反贼短时间内无法筹备得过来。
陈余不愿等待,转头离开粮所,往镇上的大牢走去。
有了吴勇这个百夫长的亲笔签字,反贼士兵不敢怠慢,把物资清点完毕后自会送往陈家。
王二牛却纳闷起来:“春生哥,反贼既然答应赴宴,那咱就只剩下镇上几家大户要请了,去大牢作甚?”
陈余道:“你忘了我们此来的另一个目的?林筱筱被抓,反贼会把她关在哪里?”
王二牛瞬间明白的样子:“大牢!”
陈余却摇头,“不一定!除了大牢之外,军营和原官府衙门也可能是关押地之一。而反贼的戒心很高,想混入军营并不容易。我们只能先去大牢看看情况,确认林筱筱是不是在里面,再从长计议。”
话说之间,已经来到大牢外。
二人仍是借着发喜糖为名,先与门外的士兵熟络了一番,而后又掏出吴勇给的几张粮票塞给对方,扬言想亲自给牢头送礼。
几名看守士兵得了好处嘴软,便前去通传了一下。
原以为牢头不会轻易相见,但或许是“糖衣炮弹”起了作用,牢头非但愿意相见,而且还允许陈余二人入内。
此时的牢头正在牢中审问被关押的朝廷战俘和细作,陈余刚踏进大牢的门槛,就听见阵阵惨烈的哀嚎声和沉重的鞭打声,使人闻之骇然。
反贼的刑罚比朝廷还要严苛,进了这处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审讯室中。
墙上刑架上绑着四个身穿残破军衣的朝廷士兵,浑身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显然刚刚遭遇毒打。
一个矮胖、赤着上身,满脸油腻的汉子手持皮鞭,正大声怒骂着,满脸凶相。
见到陈余二人走来,这才丢掉手中带着血肉的皮鞭,问道:“你就是陈余,将军新收的亲兵?”
“正是,见过刑将军。”
通过门外士兵的介绍,陈余知道这个牢头姓刑,和吴勇一样是个反贼的百夫长,专门负责刑讯,看管大牢。
刑牢头“嗯”了一声,“你准备成亲了,想请老子去喝你喜酒?”
陈余微笑道:“是的,将军若得空,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卑职家中小酌一杯。同为天军效力,日后仍需将军多多照顾。”
刑牢头却怒哼一声,一屁股坐到刑具桌旁,怒拍桌案道:“有个屁空闲!少主刚来,急需从牢中这些朝廷杂碎口中逼问出有用的情报,老子这两天都忙得快冒烟了,哪有心思去喝你的喜酒?格老子的,这些狗东西一个比一个嘴硬...”
他腹诽道,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陈余目光一转,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不要紧,就算将军没有空闲,卑职的心意也不能不到!”
说着,便看向一旁的王二牛:“二牛,快把东西给弟兄们拿过去。”
王二牛随即将手中的几斤牛肉干、几包喜糖和三坛老酒给送了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从反贼的粮所中先提出来的,既有心进入大牢刺探情报,又怎能空手而来?
而吴勇小心思作祟,无厘头给陈余送了大批物资,倒是无意中帮了大忙。
要不然,陈余都不知道该怎么贿赂眼前这个牢头。
刑牢头一见,两眼顿时亮了。
这货似乎是个嗜酒之人,二话不说,拿起一坛酒就仰头饮尽。
随后,擦了擦嘴边酒渍,笑吟吟道:“嘿,你这傻小子还挺会做人的。有趣,而且还面善,刑爷很喜欢。咱收了你这东西,便算是喝了你的喜酒了,以后就是自己人!”
“礼尚往来,刑爷整日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也不懂送你啥随礼。那就这样吧...咱这大牢中关有三百多名朝廷奸细,其中一些人可抓可不抓,俏丽女子还挺多,不乏大家闺秀。”
“你要是喜欢,就随便选两个娘们带回去做通房丫鬟吧。她们都被刑爷我调教过了,主打一个听话,你任选!”
听此。
陈余也是顿时眼前一亮,原本只是想贿赂这厮一下,从他口中旁敲侧击出林筱筱是否被关在这里。
没想到...这家伙还懂礼仪,竟想赠他两个娘们儿做随礼?
那敢情好啊。
顿了顿,陈余目光微妙,受宠若惊之色,道:“啊?这是真的吗?将军不会是开玩笑吧?”
刑牢头道:“当然是真的,刑爷说一不二。”
“那就多谢刑将军了,但...我想选那里的,可以吗?”
陈余指向了大牢深处的一道铸铁门。
从踏进大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暗中观察这里的环境。
得知大牢分内外两个监区,外监区肯定是关着一些“普通人”,但那处有单独铸铁门保护的内监区,却可能关着重要人物。
例如,刚刚被抓的君安郡主,林筱筱。
只要能走进内监区,便可确定林筱筱是否被关在这里!
第43章 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刑牢头却皱眉,诧异道:“你想要里面的人?为什么?”
陈余笑着解释道:“不瞒大人,卑职的娘子读过两年书,算是个读书人。卑职想给娘子找个识字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而这内监区...防卫更加严密,里面应该关着重要人物吧?所以,卑职就想...”
“当然,卑职是知道规矩的,肯定不会选不该选的。只需要...那些大人物身边的丫鬟即可。”
他巧妙地回答道。
在他看来,像林筱筱那样的大人物身边肯定是仆役成群,即使被抓,也不会是孤家寡人。
而他借口选大人物身边的侍婢,只为入内证实林筱筱的关押地,原则上不算僭越,想必刑牢头不会拒绝。
只要不选重要人物,刑牢头既然发话了,按理就难以拒绝。
刑牢头“哦”了一声,却道:“原来如此,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那里边现在已经没人了,你怎么选?喏,仅剩的四个就绑在这,且都是男身,没有你想要的丫鬟。”
说着,他笑着指向面前刑架上半死不活的四人。
陈余目光一动,若有所思,表面却佯装失望震惊:“啊?里面没人了?难道都经不住将军审问,全部...”
刑牢头点头,“那是!本将军的手段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住的,最后四个朝廷的贱骨头都在这了。刚受了本将一顿打,估计马上就得咽气。”
陈余脸上的失望更甚,惋惜的样子道:“那就太可惜了,我还以为...”
“怎么?你不信?”
“卑职不敢。”
“来人啊,打开内监区,让新郎官进去瞧瞧。既是马将军的亲兵,这面子咱要给!”
见陈余小有失望、质疑的迹象,刑牢头也不多解释,摆手就命人打开内监区,想让陈余亲自去看。
陈余沉默着,一时却也没有开口阻拦。
等到几名狱卒打开内监区的铁门,露出里面阴暗潮湿的过道,并扬言陈余可以自由出入时。
陈余这才陪笑道:“算了算了,卑职哪儿还能不信将军的话?将军说里面没人,那肯定就没有,不必去看。那么,卑职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吧。到了婚宴那天,卑职再命人送些酒菜来招待各位。”
刑牢头本可直接拒绝他这个要求,但却主动打开内监区,允许陈余自由出入,便说明对方并不怕查验,那里面估计真是没人了。
换句话说,林筱筱没有被关在大牢,也就没必要再进去一趟。
刑牢头呵呵一笑,“好,本将最喜欢与识时务的人结交,你这傻子还挺机灵。既答应要赠你两个通房丫鬟,又岂能说说而已?你且在外面选两个吧,不就是要识字的娘们儿吗?外边有的是,你自己过去看看。”
“来人,带新郎官去选人。”
这家伙虽手段残忍,竟把内监区的重要人全都给打死了。
但对待自己人却是一副热心肠,且说到做到。
说了要送两个丫鬟给陈余做新婚贺礼,就一定要送出手。
转头就下令让手下人带陈余去选,隐有不送回礼,就不罢休的姿态。
陈余不好拒绝,以免引来刑牢头不快,便只能跟随狱卒走向各大牢房。
正如刑牢头所说,这处大牢不仅关着战俘,而且还抓捕了一些与朝廷关系密切的达官显贵,其中不乏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
得知陈余要选两个丫鬟带走,其中某些人似乎看到了某种逃生的希望,疯狂扑过来推销自己。 毕竟相比于留在大牢被审讯,她们更希望被选成丫鬟带走。
更何况,陈余看起来并没有像狱卒那般穷凶极恶,与其留下被打死,还不如被带走做侍婢,就算通房也无所谓了。
但陈余根本无心选什么侍婢,既已确定林筱筱没有被关在这,那就无需久留。
本想走个过场,随便选两个看得过去的犯妇带回去就算了。
谁知,还没找到看得上眼的。
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陈余,是你这条不知死活的自来狗?”
陈余听了脸色一沉,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单独牢房内,某个狼狈的老熟人正在向他投来怨毒的目光,就正是周皮。
这货子被陈余割去一边耳朵,又惨遭马国堡推出来做替死鬼后,便一直关在这里,受了不少刑罚。
本该已经磨平了锐气,此时却仍显歹毒之色,还敢出言辱骂。
莫不是昨日见过薛愕,自以为对方肯定会设法救他出去,继而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而不得不说的是,自薛愕来过之后,刑牢头忌惮其凶名,倒是对周皮宽容了不少。
“你找死吗?”
陈余冷面道。
他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但若周皮想自己撞到枪口上,那就另当别论。
“找死?”
周皮一身残状,被削去右耳上绑着纱布,但仍是嘴硬,冷笑道:“谁找死还不一定!表哥一定会把我救出去,届时,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包括那些曾对本公子用刑的人...”
话没说完。
听见声响的刑牢头就怒骂一声,走过来道:“是吗?意思是你连本将也不想放过了?”
他快步走来,凶神恶煞般看向周皮。
周皮一惊,赶忙将说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缩到墙角战战兢兢。
这货虽笃定薛愕必会设法把他救出去,但事情还没办成之前,他还在刑牢头的掌控中,并不敢直接翻脸。
而他此时满脸恐惧之色,可见之前被刑牢头亲自“伺候”过,忌惮对方的手段,立马就焉了。
刑牢头走到牢房的木栅栏前,一脚踢在牢门上,怒斥道:“你这小子别给我惹事,怎么?少一个时辰不动你,你就皮痒?实话和你说了吧,就算薛愕要保你,也不一定保得住。少给我惹事!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再给你套个畏罪自杀的名头,就连薛愕也奈何不了我!”
周皮本就是个外强中干,仗势欺人的主儿,一见刑牢头连薛愕的面子都不想给,随即吓破胆的样子,畏畏缩缩道:“是...刑大人息怒啊...”
刑牢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陈余说道:“别管他,你选你的!”
陈余应了一声“是”,本已打算不与周皮这将死之人计较。
重要的是除去薛愕,薛愕一死,周皮必定也难逃一死。
转身之际,又见周皮向他投来恶毒的目光,且还自顾对口型暗骂他“贱种”,顿时就怒了。
这货不敢在刑牢头面前放肆,却敢私下无声辱骂。 陈余面色再沉,杀意涌上心头。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想让你多活几日,没想到你偏要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那就别怪我了!
想着,陈余伸手向前,对刑牢头说道:“刑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第44章 刑罚,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陈余小声道:“将军,听周皮这语气...怕是想秋后算账啊。他针对卑职倒不要紧,但似乎也不想放过将军你啊...卑职很了解那狗东西,他虽面前不敢顶嘴,但若有机会出去,必会暗中报复。”
“将军对他用过刑,以他的度量,肯定会私加报复。卑职听说凤梧县守将薛愕是他表哥,有薛愕帮忙,将军恐遭刁难啊。”
他巧妙挑拨着关系。
刑牢头脸色也是一沉,有些凝重起来。
表面上虽无惧周皮报复,实则刑牢头心中也没底儿。
薛愕和马国堡是平级,同为天王石先开的十二大将之一,在反贼军中权势很大。
而刑牢头是马国堡的亲信,且又参与对周家下手,把他们推出来做替死鬼,以免去石有容的责罚。
此事若不能坐实,让周家在薛愕的帮助下有翻身的余地,那铁定得遭到报复。
届时,就算是马国堡估计也不会好过。
石有容主张对沦陷区持怀柔政策,严禁对百姓施加太多暴力。
但马国堡所部为了完成天王下达的募粮任务,不得已纵容周家压榨百姓,已经犯了石有容的逆鳞。
虽可以借口那是天王的命令,但石有容可不会管这些,这位反贼少主连自家老爹都不怕,又怎会听解释?
单凭马国堡阳奉阴违,纵然周家为恶这点,石有容就饶不了他们。
把周皮推出去,说是他一人私下违抗天军命令,是最好的自保办法。
但前提是周皮必须招供,能承认罪责。
若这家伙在薛愕的帮助下出狱,并在石有容面前道出实情,那获罪的...就是马国堡等人。
事情本来进展顺利,周皮被押入大牢,不用多久在严厉刑罚之下,撑不了多久就会招供。
没想到薛愕这时候来了,让事情出现了一些变数。
刑牢头说不怕薛愕和周家报复,实际上也是有些忧心的。
薛愕有活阎王之名,度量极小,尤为护短,得知自家亲戚被“冤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顿了顿,刑牢头虽心中小有担心,但不好在陈余面前表露,沉声道:“此事...自有马将军处理,你无需理会。”
话这么说,但此时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马国堡若真有把握将这事儿完全掩盖过去,就不会被石有容召去两天无法回来。
陈余道:“是,卑职肯定是相信马将军的能力的。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事情有意外呢?难道刑大人就不为马将军和自己想想后路?”
刑牢头眉目一动:“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帮助将军?”
陈余一笑,胸有成竹之色,拱手道:“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刑牢头直截了当。
“薛愕要救人,肯定会唆使周皮拒绝认罪,而且很可能会让他面见少主,拉马将军下水。但若周皮没有机会见到少主,并事先认罪,畏罪自杀。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陈余笑着道。
刑牢头听了,却略有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原来就这?这办法,本将早就想过,但并不容易办到。一开始周皮遭我酷刑,倒是满口答应要自己会承担下所有罪责,绝不指明是受马将军指使,压榨百姓。”
“只是...自昨日薛愕来了之后,他便推翻之前所有决定,拒不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而少主如今就在镇上,我们其实并不好制造周皮畏罪自杀的假象。一旦被少主看出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陈余淡定道:“将军莫急,且听卑职把话说完。周皮想要翻身,肯定要设法面见少主。他若见不到,就必将毫无生路。至于他不肯签字画押...估计是将军用的办法不对!周家的其他人现在在哪?”
刑牢头回道:“马将军的意思是,替死鬼用周皮一人即可。周家的其他人暂且不动,以免薛愕得知后歇斯底里。因此,周家的其他人目前被禁足在府中,还未全部押入大牢。”
“毕竟少主离开后,仍需周家为我部筹集粮草,马将军不想把事情做绝。”
陈余露出一抹黠笑,“马将军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周皮若被推出去送死,周家人断不可能再为天军效力,乃至会仇视吾等。依卑职之见,应该迅速把周家人全部押入大牢,分开审问!”
“逼迫他们承认压榨百姓,是他们一家所为,无关马将军的意思。随后,让他们挨个儿写下认罪书,主动呈到少主面前,千万别等少主召见!”
刑牢头皱眉:“他们岂会愿意?”
“不会!但你若以周皮的性命做要挟,他们就会妥协。周皮是周家独子,仅一根独苗,周老爷为了让他活命,肯定会让家人认罪,揽过罪责!有了周家人的认罪书,加上周皮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薛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马将军!马将军安全,咱们也就不会有麻烦!”
“这倒是个办法,但认罪书...周皮那份才是关键,可现在那狗东西嘴硬得很,打死不愿签字。他不当众签字之前,并不好杀他!”
“好办!将军的刑罚手段自然是高明的,但针对周皮这样的无赖...还得再狠些!卑职又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直接讲来!”
“卑职有三大刑讯之法,可供将军参考。”
陈余缓缓道:“第一,把周皮绑在长凳上,用一张湿毛巾蒙住他的脸,再往他脸上缓慢倒水!在那种情况下,人会陷入一种快要窒息,又仍未窒息的恐慌状态。脏水吸入口鼻,会呛得十分难受,生不如死!周皮就是一个软蛋,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第二,先在他身上割几刀,然后往他伤口上撒盐,或者热的辣椒水!如果这样他都能承受住,就再往他伤口上抹蜂蜜,再去山里寻一窝蚂蚁来给他按按摩!卑职相信,不出片刻,他必然就范!”
“第三,如果前两个方法,他都撑过去了...那就只能出绝招了!把他吊到房梁上,脖子上套一圈绳索,让他必须踮起脚尖才能保证不被勒死!之后,再在他的脚后跟处点一根蜡烛,慢慢烧烤!”
“他要是踩灭蜡烛,便会被勒脖子,但若继续踮起脚尖,后脚跟就得被烤熟!按此方法,莫说是周皮,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服软!”
第45章 “林筱筱”的下落
刑牢头一愣,细思片刻,在脑中预演了一下陈余口中所说的那三种逼供手法,竟觉可行。
顿了顿,诧异道:“你这小子,倒是颇有些机灵劲儿...可不都说你是个傻子吗?本将军都想不出来,你怎会懂这些刑罚手段?”
毫无疑问。
此时陈余所说的这三个刑讯办法,对主管大牢的他启发很大。
若是全部都用在周皮身上,估计还真能迫使那厮承认罪责,并画押。
陈余佯装尴尬,咳嗽两声,眯眼道:“将军难道忘了,天军没来之前我是做什么的了?”
官府还在之前,他是衙役。
但凡衙役,办案时就难免抓人,抓人审讯肯定是要用点手段的。
不必明言的一点,几乎每个地方官府的衙役或多或少都会点专属的逼供手段。
在外人眼中,陈余虽是个傻子,但见多了也会两手,倒也不甚稀奇。
更何况,他现在谎称自己得山中一奇士相助,傻病好了大半?
刑牢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嘿嘿,那样算起来,咱还是半个同行?”
陈余笑道:“将军说是,那就是。先将周家人挨个儿分开隔离审问,以周皮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们认罪!随后,再拿到周皮亲自画押的罪状。届时,人证物证俱全,少主就算怪罪,顶多也就罚你们个监管不严,何至于被贬到前线?对吧?”
“但此事要想办成,必须注意顺序。务必让周家人先在少主面前自己认罪,随后才能把周皮的认罪书奉上。切记一点,万万不能让周家人和周皮同时出现在少主面前!否则,事情将败露。”
“就算少主要亲自面见周皮,也必须先把周家人带离。而少主是见不到周皮的,只因...他写下认罪书之后,就畏罪自杀了!只要不让周家人事先得知周皮的死讯,他们为了独子的安危,就会被迫在少主面前认罪,计划可成!”
“将军可明白了?”
刑老头虽看起来有些蛮勇粗鲁,但实际上也是有些鬼心思的,又岂会听不明白陈余的意思?
他目光微闪,轻笑道:“本将岂能不明白?很好,你小子献的计谋不错!”
“马将军被少主召去两日未归,只怕正在遭遇责难。这时候,刑大人若能拿到周皮的认罪书,并促使周家人主动指证,可解马将军的危急,算是立了大功。我听二牛说...马将军正有意甄选另一名偏将,铲除周家这个功劳要是落到你身上,卑职预测...那个位置非你莫属!”
陈余微妙道:“再者,马将军与薛愕素来势不两立,铲除了周家,也算是折断薛愕一臂,又是一大功劳。刑大人在马将军面前必定万分得宠,马将军若得以摆脱薛愕钳制,力压薛愕一筹。日后升迁,现在徐阳县守将的位置...除将军外,还有谁人?”
刑牢头听了,目光一亮,俨然被说动的样子。
大手一挥,便大声叫道:“来人啊,把周皮这个杂碎给我拉出来。老子要亲自伺候他,嘿嘿...”
陈余见状,立马顺势道:“看来将军接下来会很忙,那卑职就告辞了!”
刑牢头回眸点头,“且去吧!本将先处理周皮,再把周家给抄了。时间若赶得上,自会抽空去瞧瞧你!你小子不错,以后在军中有事,就提刑爷的名头!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在这徐阳县中,刑爷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谢刑将军,卑职先退了。”
陈余拱手道。
还没走出大牢门外,却听见了周皮惊恐的呼救声,只怕正在被刑牢头准备炮制。
陈余本不想再理会周皮这个浑蛋,只要扳倒了薛愕,这货自然是活不了。
但没想到这货都深陷牢狱了,还敢出言辱骂,陈余就只能先出手送他一程。
而且是挑拨关系,借刀杀人,估计周皮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死因”! 出了大牢。
王二牛皱眉问道:“看那刑老头的表现,郡主并没有关在大牢,那会是在哪?”
陈余道:“林筱筱既是当朝郡主,身份高贵,就算是反贼也不敢轻易杀她。之所以抓捕她,很可能是想以她为筹码,迫使朝廷作出某种让步。而她若真的被关在满江镇上,关押她的选择其实也不多。”
“依我看来,就只有三个!除了大牢之外,便是军中和衙门大院!但衙门大院现在守卫森严,我们不可能混得进去,只能用排除法来判断她的真正关押地!”
“二牛,剩下的几家大户,你替我去派发喜糖即可。我亲自去一趟反贼的军营,若排除了林筱筱被关在军营的可能性,那就必然是在衙门内!”
说着,他把手中的一篮子喜糖交给王二牛。
王二牛点头,没有二话,便与陈余分头行事。
一个时辰后。
当二人再次碰头时,见到陈余稍显凝重,王二牛便知道他扑了个空。
陈余已是马国堡的亲兵,混入镇外的军营并不难。
而军营的守备若比往常严密,“林筱筱”估计就是被关在军营。
反之,则可大致否定。
“郡主没有被关在军营?”
“没有!反贼军营守备一如往常,且军中主力去向不明。如果林筱筱被关在那里,主力军岂会离营?单说他们要防备朝廷有可能到来的营救,就不该如此松懈。”
陈余沉声道。
王二牛挠了挠头,“那她就只能是被关在衙门大院内了?所以,此时的衙门外才有重兵把守?”
陈余点头,“是的。石有容两天前就已经进镇,反贼却今天才调来重兵看守衙门,这只能说明...此时的衙门内不只有她一个贵人,林筱筱估计也在!”
“那就难办了,石有容就住在衙门内,就算春生哥你是马国堡的亲兵,估计也混不进去。”
“是啊。”
陈余轻笑,“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两天后...那位反贼少主意外来参加我的婚礼的话,或许会有些契机!”
“你认为石有容会来?”
“谁知道呢?或许吧!就看吴勇在马国堡面前怎么说,马国堡又如何在石有容面前周旋了。走吧,回去准备!”
陈余一笑,摆手往回走去。
第46章 这杯喜酒一定要喝!
同一时间。
徐阳县衙内,已经跪在大堂内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马国堡,嘴唇干裂发白,膝盖发白,但仍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即使此时石有容不在,他还是跪在地上,一副犯错的样子。
自陪同石有容进镇之后,马国堡便一直跪着,就连吃饭喝水都是由手下人送来,半步不敢离开。
至少在石有容允许他离开之前,他不敢妄动。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位少主的厉害,马国堡却一清二楚,对之极为忌惮。
虽说马国堡把欺压百姓的罪责都推给了周皮,不过石有容并不是傻子,就算周皮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若没有马国堡这个守将的允许,也是万万不敢胡来的。
因此,马国堡深知自己纵然能撇清大部分罪责,监管不力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所幸的是,石有容前脚刚踏进满江镇,后脚马国堡的巡逻队就抓住了顶替“郡主”身份的许思思,算是小有功劳。
石有容小有惊喜,便没有过多责难他,只是让他跪在大堂这里,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石有容忙于处理那位“君安郡主”,没来得及细问周皮之事。
否则,估计还会出现很多麻烦。
薛愕已来,周皮若有机会面见石有容,肯定会否认“事实”,并把马国堡也拉下水。
这位第一猛将阁下现在是饥渴难耐,今日少主的亲兵接手衙门的防卫,让他的亲兵至今都找不到机会进来送饭。
他娘的,那几个兔崽子们今个儿怎么来这么晚?
就算少主亲兵看管衙门防务,找个借口进来给老子送饭,不也挺容易的吗?
废物,都是饭桶!
马国堡跪着,心中腹诽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马国堡一个机灵,以为是石有容来了,立马低头喊道:“少主康安。”
也没有看来的是不是她,先喊了再说。
“将军,是属下,少主没来。”
说话的却是他手下的百夫长吴勇。
马国堡松了一口气,却怒道:“你他娘的来这么晚,想饿死老子吗?”
说完,便一把抢过吴勇手中的篮子,抓住里面一只烧鸡,狼吞虎咽起来。
吴勇微微尴尬,低头道:“将军息怒,君安郡主被押入府衙由少主亲自看管,守卫森严,就连属下想进来也不容易啊。再者,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马国堡哼了一声:“什么屁事给耽搁了?”
“将军不是刚收了陈余那傻子做亲兵吗?属下想着...既然周皮这事儿捅了出来,那他必然是要做这个替死鬼了。而为了撇清咱们的关系,陈余倒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他两日后拜堂成亲,属下认为这是一个上好的契机。”
吴勇微妙道。
马国堡目光微动:“继续说,什么上好契机?”
吴勇道:“少主与天王的意见素来相悖,天王主张对百姓实行高压政策,务必打下京都再说。可少主却认为拿下京都不可操之过急,当先稳固后方,对百姓采取怀柔政策。因此,少主一向严令我们不得欺压弱小,与民共苦。”
“换句话说,少主心中的理想状态是让我们与满江镇百姓打成一片,不分你我。那么,咱们何不借着陈余成亲这个契机,为少主营造出那个理想一幕?少主若认为将军爱民如子,百姓亦认可将军的功绩,恐会减免咱们监管不力之罪,乃至行赏...也说不定!”
“卑职已经安排妥当,下令全力支持陈余办好此次婚宴。将军若能出席,并与镇上百姓其乐融融,少主必然认为将军是听命行事的,只是周皮欺上瞒下,致使百姓怨声载道!”
“如果少主也能出席的话,那效果就更好了。百姓在我军管制下大办喜事,毫无恐慌之心,且首先邀请天军列席。如此一幕,谁还敢说咱们欺压百姓?至少在少主眼中,我们是恪尽职守的!少主怒火平息,咱们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吗?”
听此。
马国堡沉思片刻,目光顿时亮了。
对啊。
少主之所以责罚于我,完全是因为我养出了周皮这么个浑蛋。
若我能在少主面前呈现出一幕与民同乐的景象,便可彻底坐实周家是瞒着我私自鱼肉百姓,我就算监察不力,也是情有可原。
百姓还是爱戴我的,否则,岂敢在我治下举办婚宴,还邀请我列席?
只要少主认为我没有忤逆她的意思,那这一茬也就算过去了!
非但小过可免,而且还可能捞点功劳!
如是想道。
马国堡心中阴霾尽去,一拍吴勇肩膀,赞赏道:“此计甚好,做的不错!”
但话刚说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皱眉道:“等等,可是...全镇的人都知道,没有本将的允许,周家是不敢放肆的。这半年来,百姓恨周家,对我的印象也不好啊。只怕到了陈家婚宴上,他们集体给本将军脸色看...怎么办?”
吴勇笑道:“这事儿好办,属下自会安排。陈余那小子的傻病已经好转,将军还别说,那厮不犯傻时还挺机灵。他受了咱们的恩惠,自会替将军掩饰,属下亦会亲自看着,定不会让将军难堪。”
“关键是...如何说动少主出席,她若能目睹那一幕,对将军的偏见肯定立马消除!”
马国堡“嗯”了一声,道:“只要届时百姓不在少主面前拆本将军的台,本将军倒是有把握能说动少主出席!前日,少主不是想私下见见陈余吗?只不过因为林筱筱突然被抓获,少主急于亲自审问,故而拖延了而已。”
“如今林筱筱被安置在府衙内,且已经派人送信给八贤王林天啸。正好,少主略有空闲,赶上镇上有喜事,她应该会有兴趣去瞧瞧吧?而她只要到场,便能见到本将军受百姓爱戴的景象!嘿嘿...”
“此事务必办好,千万别给我出什么篓子!等下少主一来,我自会设法把她引去!这杯喜酒一定要喝,你速去安排,不容有失!”
吴勇脸上一喜,当即拱手:“遵命!”
第47章 活招牌!
见到马国堡同意自己的想法,吴勇极为欣喜,转头就要去办事。
但刚走出大堂门口,就见到石有容与侍女沅儿先后走来,便立即躬身行礼:“卑职见过少主。”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主要是提醒正在吃鸡的马国堡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迎接少主。
马国堡听见了,闪电把手上的烧鸡塞回篮子,并擦干净嘴上的油渍,回身喊道:“属下参见少主。”
“属下参见少主。”
但这一声参见,却是两个人同时发出。
院子里,薛愕也是刚刚赶到,见到石有容的刹那就喊出声。
石有容诧异。
没想到这二人会如此同步,先是摆手挥了挥,示意吴勇无事就走,而后才“嗯”了一声,也不作任何表态,便向堂中走来。
“少主,卑职有事奏报。”
薛、马二人再次同步说道。
令刚想踏入门槛的石有容愣了一下,“你俩都有事要报?”
“是。”
二人第三次同步。
马国堡目光一闪,微微抬头看向院中的薛愕一眼,似乎极为不齿与之同声说话。
顿了顿后,再次开口:“卑职之事,更为重要。关乎天军在徐阳县的稳固,且涉及机密,不宜外人在场,万请少主单独相见。”
他眼中鄙夷之色,显然不想与薛愕为伍。
言下之意,是要阻止石有容同时接见。
薛愕听了,微微一哼,正要说话。
石有容左右一看,道:“那你就等着!”
她指向薛愕,不容置喙的眼神,却是要让薛愕等。
薛愕凶名在外,不仅在朝廷眼中臭名昭著,反贼军中对他大多也没什么好印象。
只因此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说毫无底线,没少干欺压弱小,杀人放火的勾当。
反贼对之是又敬又怕,除了少数人之外,甚少愿与之相处。
但这厮虽有恶名,有才...却也是事实,尤其会投其所好,拍马屁的功夫一流,深得天王器重。
带兵也是颇有勇武,战功不小,这才会被任命为反贼十二大将之一。
但石有容与他那位老爹不同,思想更加开明,更有远见的她,并不愿以武力获取百姓的臣服。
而薛愕却是天王石先开的鼎立支持者之一,主张先扬后抑,先不择手段打下京都之后,再谈如何安抚躁动的民心。
在此之前,就算是抢,也要先支持前线作战。
这就与石有容的主张产生背离,因此,如果说要让她在二人之间必选一人的话,那肯定是会先较为听话的马国堡。
薛愕一怔,像是没想到石有容会先拒绝他的样子,但并不能多说什么。
他虽深受天王信任,却也不敢对石有容不敬。
除了石有容是天王独女这层关系之外,还另有原因。
马国堡微喜,连忙起身把石有容迎进大堂,同时暗示正要离开的吴勇把门关上,不让薛愕“旁听”。
石有容坐到主位上,美目一望,正色道:“跪了两日,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虽说马国堡自称了要事禀告,但她还是先问了一句。
马国堡又跪了下来,恭敬道:“卑职已知错,错在疏于管教,竟不察周家欺上瞒下,背着我干了这么多搜刮百姓之事,实乃惭愧。”
石有容脸色一凝,却微怒道:“哼,只是疏于管教而已吗?若没有你默许,周家岂有如此胆子?再者,你给了周皮五十名士兵组建什么乡保团,不就是同意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你是把本少主当成傻子,还是拒不认错?别以为你是父亲的义弟,我就不敢动你!”
马国堡紧张道:“少主明鉴,卑职给周皮兵权,本意是助他募集粮草,迅速运往前线,并非容许他欺压百姓。若真有意对少主阳奉阴违,岂会只给他五十人,而且都是粮草兵?”
“只是那厮趁卑职忙于军务,竟敢私下瞒报,才致使百姓小有怨言,弄出陈家那档子事儿。事实上,卑职一直恪尽职守,不曾忘记少主的教诲。”
这倒是个事实。
周家投靠反贼,马国堡为完成天王布置的募粮任务,因此给了他一些兵权。
但未免周皮得势为所欲为,却也不敢把军中主力给他,只是调集了五十步后勤兵组建乡保团。
不过马国堡暗地里默许周家用强,却也是真的,此时却强行隐瞒。
石有容目光一蹙,轻哼道:“是吗?”
马国堡低头:“千真万确!卑职掌管徐阳县这半年来,虽不敢自诩大功,却也不算做得太差。至少...百姓对卑职还是小有爱戴的,否则,便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喜事,并极力邀请卑职出席。”
他巧妙为自己开脱,并切入话题,下一步就要试图把石有容引去婚宴,让她亲眼见识到他受百姓爱戴的景象。
石有容顿时来了兴趣,眯眼道:“哦?镇上有人办喜事,还极力邀请天军出席?哪一家?”
“正是镇子边上的老陈家,新郎...少主已经见过,就是两日前在镇口与卑职一同觐见的陈余。”
“是他?那个傻子?”
“对!他既是卑职新手的衙役,极为忠诚,也是前官府衙役。若是他能在自己婚宴上当众宣布效忠天军,对朝廷和满江镇民心会是一个极大的震动。连官府的人都投靠我军,那朝廷岂非气数将近?正如少主所说,民心所向,则天下必归一统。”
“他愿意这么做?”
“正是!陈余虽有些痴傻,但对卑职忠心可鉴,不然也不会对卑职以“天神”相称。他与慕容雪、及其新娘极力邀请天军列席,吴勇刚刚来报。卑职以为,当用陈余做活招牌,当作天军收服民心的开始!这既是对朝廷统治的极大打击,也是宣扬我军仁厚的契机。”
马国堡头头是道,忽悠道:“少主若是不信,两日后可与卑职一同前往,不知意下如何?”
石有容深思起来,想想,倒也觉得马国堡所说有些道理。
陈余是官府衙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和立场。
如果连朝廷自己人都投靠了天军,那对天军日后的统治,收服民心,便会产生一个极大的广告效应,百利而无一害。
民心归附,岂非一统江山有望?
想着。
她起身踱步,似乎又延伸联想到了什么。
没多久,就下定决心,笑道:“好!本少主就去看看镇上百姓如何爱戴于你,正好顺便办一些事儿!平身,回去速速安排好此事!”
马国堡大喜,连声应是。
少主让他起来了,便是不再追究周皮一事!
第48章 刺杀!
府衙大门被重新打开。
石有容与沅儿快速走出,在路过薛愕身边时,冷冷问道:“你有何事?急不急?”
薛愕拱手,刚说了两个字:“卑职...”
石有容就打断道:“看你那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好事!本少主现在没心思理你,候着吧!”
说完,也不容多说,迈步便离开。
令薛愕顿时有种被忽略的感觉,心中极为不爽。
在她看来,少主虽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忽视。
定是马国堡那狗东西在少主面前嚼舌根了,以至于少主才会不顾离去。
想到这,薛愕顿时黑脸。
马国堡却在这时轻笑着路过,挑衅式地冲他说道:“闭门羹好吃吗?哈哈...”
随即,大笑离去。
薛愕怒眼,拳头握紧,却也不好发作。
他与马国堡本就是死对头,若不是同出一脉,同为反贼办事,估计早就生死相搏。
薛愕受天王石先开器重,而马国堡却算得上是石有容的心腹之一。
二人夹在石家父女之间,各有靠山,却也势如水火。
身边随行的副将道:“将军,马国堡这老贼狡猾得很,周皮在少主驾临这个节骨眼对陈家出手,估计是他有意安排。否则,若事先得知少主会来,就算给周皮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生事。”
“而那老贼仗着少主信任,肯定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了。少主不顾离去,便是苗头,咱们不得不防。”
薛愕怒道:“去查查看马国堡在背后搞什么阴谋,速来告知!”
副将应是离去。
不久后,便折返回来禀告:“将军,事情大致查清楚了。两日后,陈余那傻子成亲,邀请天军列席。马国堡试图在婚宴上让陈余当众宣布效忠,以他衙役的身份做招牌,笼络人心。据说...少主已经同意出面。”
“此乃大功一件,万不可让马国堡得逞。少主一向主张怀柔政策,若让马国堡成功拍响马屁,日后在少主面前...恐无将军立足之地。”
薛愕神色微动,“哼,这老狗果然不安好心,机关算尽!如果让他得了少主的欢心,随后必会借着周皮一事拉我下水。我与周皮是表亲,他想找由头对付我...太容易了。”
副将道:“将军作何打算?卑职认为当早做应对...”
薛愕沉思了一下,蓦然目光发亮,道:“你刚才说少主已经答应出席陈余那傻子的婚礼?”
“是。”
“那就太好了。少主身份尊贵,是天王的心头肉。她若在婚宴上遇袭受惊,你说...马国堡的下场会怎样?呵呵。”
“啊?将军想对少主...下手?”
副将惊呆,说话的声音不觉放大。
薛愕一怒,抬手扇了副将一巴掌,“你他娘的,喊这么大声,是想让本将死吗?前些日子,咱们不是缴获了大批锦衣卫的装备吗?”
副将捂着生疼的左脸,低头道:“将军恕罪,属下明白了。咱们扮成锦衣卫两日后突袭陈家婚宴,佯装刺杀少主,让马国堡负上保护不周的罪过,并暗中通知天王,彻底压死马国堡。而并非真要刺杀少主...”
薛愕瞪了他一眼:“既然明白,还不快去办?还有,顺便把陈余那狗东西给我宰了!此人似傻非傻,留着...估计会养虎为患!”
“遵命。”
副将拱手离去。
与此同时。
刚赶到家中陈余,被眼前一幕惊了一下。
只见无数街坊邻居正在他的小院里忙活着,原本脏乱的小院已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就连小屋旁边的柴房也都被重新清理出来。
大家伙各司其职,都在全力为两日后的喜宴准备,气氛融洽,看得陈余不禁感动。
虽说他知道街坊们是因为曾受过养父的恩惠,才会如此落力帮助他。
但众人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不介意他是个“余孽”,顶着被反贼针对的风险来帮忙,还是让他小有感激的。
见到陈余回来,院中一个正在削木头的高大汉子走过来,道:“春生和二牛回来了,喜糖都派好了吗?”
陈余二人分别点了点头。
这高大汉子,就正是王二牛的父亲,王德发。
是个憨厚的农家猎户,和老陈头一样老好人的那种。
王德发也是点头,拍了拍陈余的肩膀,笑道:“春生啊,你看你突然就成亲了,乡亲们也没点心理准备。就只能进山砍点木头来,临时给你打造一张婚床了。时间紧,估计会有些粗糙,可不要介意。”
陈余道:“谢王二叔帮忙,春生不会介意。”
“那就好,饿了吧?你二婶从家里带了点糙米过来,煮了点稀粥,快和二牛去吃。婚宴的事儿,让叔儿们为你操办。”
“好。”
陈余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正在忙活的众人招手道:“各位叔叔婶婶们都来一下,有个事要提前和你们说。”
等到众人都围过来后。
陈余接道:“诸位,反贼当道,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为。两日后的婚宴上,反贼的人可能会来,而且还送了我很多物资。但春生并非有意投诚反贼,只是顺势而为,希望大家伙不要介意。”
听此。
所有人全部安静了下来,皆是若有所思之色,似乎并不愿意与反贼为伍。
反贼没来之前,官府虽也有压榨百姓的行为,但还算相对克制。
反贼占领后,为了给前线快速获取物资,却任由周皮毫无底线地剥削百姓。
因此,百姓对黄莲军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趋于淫威,不得不从。
此时,陈余却说也邀请了反贼列席,众人虽不好多说,其实心里是不舒服的。
王秦氏似乎听出了陈余的意思,率先打破沉默道:“哎,这是好事啊,反贼来就来呗,就算春生不请,他们想来,咱们还能拦着?关键是他们送来了物资,那些东西可都是从咱们这搜刮过去的。”
“这回好了,春生办婚事也用不了那么多,剩下的...大家伙就分着带回去呗,反正都是自己人。是吧?春生。”
陈余本就是这个意思。
反贼为了招待有可能到来的石有容,准备了很多物资要送来。
而这些物资肯定是用不完,正好可以让乡亲们带回去,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物归原主”,权当是借着反贼的势力做好事。
众人一听有物资拿,心里那点不舒服立马就消失无影,齐声叫好起来。
陈余一笑,又与众人商谈了几句后,这才走向那间小厨房。
却见厨房中,正在择菜叶的慕容雪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眼中这一幕热闹的婚庆场面,女主角本该是她,可现在...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
她虽知道这是一场假成亲,但仍是不免有些失落。
心上人要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
第49章 接新娘,一定要他好看!
陈余走过去,突然喊一声道:“喂,小姨在傻愣什么?”
慕容雪一惊,吓了一大跳。
她正处在一种哀怨的情绪中,心不在焉,根本没想到陈余会突然出现,有些猝不及防,也不知被吓了多少脑细胞。
她惊魂之色,回过神来,怒捶了陈余一拳,呛道:“你干什么?吓了我了...你是想让我早点死,好让你可以和思思妹妹做一对真夫妻?哼!”
小丫头恼怒的样子,怒瞪着陈余。
陈余一呆,竟从她话中听出了醋意。
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本就互生好感。
虽顶着“亲戚”的关系,但二人心知肚明,老陈头夫妇是希望他俩能结为夫妻的。
慕容雪为人乖巧识大体,早在陈余还是个傻子之时,就不曾嫌弃过他。
更何况,现在陈余已经好了?
她在脑中预演过与春生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成亲之时会是怎样一副幸福的场景。
可没想到...春生现在就要拜堂了,对象却不是她。
难免就让她有些心塞,闷闷不乐倒也正常。
陈余脑子里藏着一根老油条,看她嗔怒的样子,又岂会看不出来原因?
当即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姨不要生气,我和思思只是假成亲,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娘子仅你一人。”
慕容雪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却是佯装恼怒道:“哼,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心里特高兴吧?思思妹妹温柔得体,貌若天仙,且知书达理,你会不喜欢?巴不得马上洞房吧?”
陈余尴尬道:“哪有...思思是很好,但小姨比她更好!”
慕容雪低头一笑,“那你说我哪里比她好了?”
陈余呆了,蓦然语塞。
林筱筱出身贵族,不论是样貌、谈吐、气质都是顶尖之流,丝毫不比慕容雪逊色。
乍想之下,陈余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慕容雪胜在哪里。
顿了顿后,才道:“额...小姨身材比她好!”
他只能这么说。
而这也是个事实,若一定要说出慕容雪比林筱筱的过人之处,那或许就只有身材了。
慕容雪噗呲一笑,俏脸微红,“去你的,别乱说话。思思妹妹那身材...能算差吗?少拿别人的身材说事,这样不好!”
陈余见她语气缓和,随即强行把她转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道:“本来就是,这是实话呀!不过,小姨不让说,那以后就不说了。待处理了薛愕一事,我再休了她,娶你为妻,办一个更盛大的婚礼,好吗?”
慕容雪更加羞涩,轻轻点头,“好...你快点出去吧,别在这烦我,让别人看到不好...”
“不要,再来亲一口!”
“不行,你走开...”
趁着厨房无外人的间隙,二人竟悄悄腻歪起来。
殊不知。
却被恰好想找慕容雪的林筱筱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脸色发黑。
她被乡亲们围着,不断问各种问题,刚找个机会溜出来想找慕容雪做挡箭牌。
刚来到厨房门口,竟碰见了那一幕。
而陈余二人自顾腻歪,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林筱筱脸黑,心中有些不爽。
什么叫她的身材比我好?
什么叫把我休了,改娶慕容雪为妻?
他把本郡主当成了什么?
就算只是假成亲,他就可以做一言堂,完全不理会我的感受?
哼!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看不上本郡主,本郡主还看不上他呢!
不对!
只能本郡主看不上他,他不能嫌弃本郡主!
一个小小的乡野衙役,本郡主没嫌弃他,他居然想休了我?
胆子太大了!
给我等着!
待父王大军一到,本郡主恢复身份,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错!
届时,是本郡主休夫,而不是你休妻!
不知好歹,气死我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敢嫌弃我,这个浑蛋衙役居然...
她暗怒着,眼神如刀,都快要把陈余戳成马蜂窝了。
但虽是如此,郡主殿下还是理智的,并没有立即发作。
狠狠一跺脚后,只能悄然离开。
她很清楚,只有她那位王爷老爷打回来时,才是她掌握主动的时候。
现在,她只能忍着。
两天后。
陈家小院已是焕然一新,一派喜庆。
按照镇上的习俗,接亲这一环节是不可以省略的,否则便是不吉利。
严格来说,陈余得去到野牛村把新娘子接回来。
但林筱筱已经谎称父兄惨死,再无直系亲属。
于是,众人只能在镇上的客栈安排一个房间,当作她的“娘家”。
一大早。
身穿大红喜袍的陈余,就骑着马赶去接亲。
身后,王二牛与另外几名小伙伴抬着从婚庆行租来的花轿随行,沿途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满江镇民风淳朴,周皮这个最大的恶霸已被关在大牢,就连周老爷等人也都被刑牢头给抓了,加上有反贼士兵出面,倒也无人敢生事。
老陈家此前是出了名的大善之家,在乡亲们中颇有威望。
一众百姓夹道欢迎,恭贺声不断,捧人场的,讨喜钱的都有。
陈余也是毫不吝啬,能送出去的,就毫不含糊。
反正,反贼送来了好多东西,他自己也用不完,便当作是反哺百姓。
客栈前。
正当陈余在众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入客栈接新娘子时。
对面的一座茶楼包厢中,却有一双眼睛在恶毒地盯着。
等到陈余的身影消失在客栈中后,这才关紧窗户,回身道:“将军,陈余那贱种来接亲了。按照将军的意思,属下已安排一队人混入百姓中。只等晚些时候拜堂的间隙,便会伺机出手行刺。”
“第一目标是陈余,第二...就是要惊吓到少主。陈余做梦都想不到,他成亲之日便是他的死期!而在刺杀过程中,我们会故意露出破绽,让少主的侍卫以为是朝廷锦衣卫行刺。”
“没有人能想到是我们出的手!马国堡不仅要负上保护不周的罪责,而且...情况允许的话,顺便也把他宰了。省得那狗东西老是和将军作对,干脆就一并除去!”
“最后,骚乱一起,将军再带兵前去营救少主。如此一来,功劳在我们,死的会是马国堡和陈余!将军不是想要慕容雪吗?属下保证,今夜她就会出现在将军的床上!”
薛愕听了,邪魅一笑:“做得好!”
第50章 小心思,公子小心!
另一边。
正在背着新娘子走下客栈楼梯的陈余,忽然感觉到林筱筱在故意掐他,而且还是挑着软肋掐,便轻声说了一句:“思思,你做什么?拧我作甚?”
林筱筱略带腹诽的声音,从身后小声传来:“我不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拧人!谁让人在背后说我身材不好呢?哼!身材不好,你也得娶我!不然,你就动不了薛愕!”
陈余一愣,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听林筱筱这么一说,他便已知道两天前在厨房那一幕...估计是被她看到了。
这丫头虽还不能说已经喜欢上了陈余,但被人“指点”身材,却是忍不住来气。
此番,竟趁着陈余不备,暗自报复起来。
陈余尴尬,轻声道:“你听到了?别介意啊,我那时只是为了哄小姨开心,其实...你身材很好,并不比我小姨差!”
林筱筱哼道:“假话!谁不知道这是你们男人惯用的伎俩,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说不定,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你就连把我和雪儿也给数落一番!”
“哪有!我不是一般男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哼,那到底有多不一般?问你一事,老实交代。不然,这婚我就不结了!”
陈余瞪大了眼睛。
这万事俱备,“林筱筱”的下落也确认了,只等锦衣卫能名正言顺留在满江镇,就可以出手刺杀薛愕,并营救那位郡主。
现在她若闹别扭,不成亲了,那岂非白费功夫?
甚至可能引来反贼的猜忌,后果不堪设想。
陈余赶忙道:“可别!有什么事,你问。”
林筱筱道:“前天你在雪儿面前说,待除掉薛愕,就会与我和离...是不是嫌弃我是个孤女?如果我是个名门望族之女,家世显赫,你是不是就不会与我和离?你们男人都这副德行!”
“不会!不管你是孤女许思思,还是千金许思思,我都会和你和离。只因,我和你相识不久,谈不上感情,在一起不会幸福。”
“撒谎!你现在言之凿凿,但若有一天,你发现我能给你权势地位时,估计你会赖上我,打死都不愿和离!”
“行吧!你爱怎么想都行,现在别给我闹别扭就行。我是什么样的人,相处久点,你自会知道。”
“哼,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和林筱筱一样,也是个郡主?”
她试探性地问道。
心中却在笃定,如果陈余知道她是郡主,肯定得马上变脸巴结。
陈余却苦笑一声,打趣道:“现在还早,做梦请晚点!就算你真的是郡主,我们也不合适。我娶的是老婆,而不是娶个老佛爷!郡主什么身份?把她娶过门,我早晚都得请安,洞房...估计都得看她心情。这样的生活,恕我无福消受。”
“还不如娶个乡野村妇,活得自在。”
虽然林筱筱身娇体贵,看起来不像个乡野丫头。
但陈余丝毫没有怀疑她会是什么郡主,只因...他已认定“林筱筱”被关在县衙之内。
总不能出现两个八贤王的郡主吧?
况且,也没听说过淮州八贤王有两个女儿。
林筱筱却怒了:“你...你把我跟乡野村妇相比?”
记住本站: “你不就是个乡野村妇吗?说白了,如果你真是那位君安郡主,我只会与你更快和离。我只想偏安一隅,可伺候不了皇亲贵胄。”
“你...”
林筱筱语塞,红盖头之下气呼呼的,却又不能表露身份。
心中腹诽,掐住陈余腹部的手加重了力道。
好啊。
这个无知的小衙役,竟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
连本郡主都说得不屑一顾,还说我若是郡主,会与我和离更快?
反了他了!
给我记着,有你后悔那天!
你不是要和离吗?
本郡主偏不!
父王一来,我就让他把你抓去淮州,永远做本郡主的相公...哦,不,是奴隶!
哼!
她小有心思地想到。
...
回到小院。
距离拜堂吉时,还有些时间。
陈余把林筱筱背进婚房之后,便出来与慕容雪、王二牛一家招待宾客。
按照满江镇的婚庆习俗,在没有拜堂之前,会先办流水席招待过门的宾客。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空闲留下来观看拜堂仪式。
有些家中忙碌,或者住得比较远的,不喜欢热闹的,吃过宴席之后就会先离开。
为了照顾那些人,便只能先办流水席,以作招待。
古代的穷苦百姓,茅屋虽陋,但却也分前院后院。
此时,十几桌流水席已经准备完毕,陆续有乡亲们入座。
身为主家的陈余,自然是要游走各桌敬酒,并再次派发喜糖。
一轮下来,他已经被灌了好多酒,脸色微红。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他环顾四周,见到某些人还没有到场。
包括马国堡、吴勇,还有那位可能会出现的反贼少主,镇上的几个大户也还没见人影,例如石家。
但陈余并不着急,时候尚早,那些人要来,估计也得等到拜堂的时候。
婚宴的气氛到现在还算不错,可见和谐。
记住本站: 稍微有点微妙的是,陈余发现流水席上来了好几个生面孔,似乎并不是镇上的原住民,又或者说他并不认识。
不过,他却也没有过多留意。
满江镇的人口虽不多,却接近千户人家。
就算他自幼在这里长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识。
而婚庆喜事,过门皆是客,就算不认识,也不好明着赶走。
接近黄昏时,吉时已到。
陈余手执大红花丝带,与林筱筱各拿着一头,准备当众行礼。
小小茅屋内,此时站满了人群。
可马国堡等人竟然还没出现,令陈余有些诧异起来。
按理说,即便石有容和马国堡不来,吴勇也应该出现才对,为何到现在都不来?
心中疑惑着,但婚礼还是要继续进行。
拜天地时,由于老陈夫妇都仙游,只能对着他们的遗像拜。
“一拜天地!”
王秦氏扯着嗓子喊道。
先拜天地,后拜高堂,这是俗礼。
就在陈余二人面向门口,就要跪下参拜天地时。
他一直想见的人终于来了。
只见马国堡当先走进来,哈哈大笑道:“陈余,本将军与石公子来参加你的婚宴了。”
身后跟着三人,除了吴勇之外,另一个便是陈余见过的那位石家公子,石有为。
最后一人,看似也是男子。
但陈余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女扮男装,只因他在几天前见过对方穿女装的样子。
就正是...反贼少主石有容。
陈余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石有容竟会女扮男装来参加他的婚宴。
虽此前有怀疑她会出席,但其实并不抱什么心思。
众人当即自动让出一条道,让四人近前观礼。
马国堡已经驻守在满江镇半年,镇上的人大多都认识他,却对石有容感到有些陌生,纷纷朝她看去。
陈余也瞟了她一眼,刚想打断仪式,先开口欢迎。
却被马国堡阻止道:“哎,先别说话,拜完堂再来与本将几人喝酒!打断仪式,是大忌!”
陈余微微点头,及时止身,刚要回身继续与林筱筱行礼。
正在这时,眼角却蓦然瞟见人群中的几个陌生人满脸杀气,正悄悄朝马国堡和石有容举起手。
记住本站: 那样子,显然袖中才有弩弓暗器,类似于锦衣卫的袖箭。
陈余大惊,幡然愣住。
这几个人是杀手,他们想杀马国堡和石有容?
这就麻烦了。
石有容可是反贼的少主,若死在这里,就算不关我的事,反贼估计也会把我剁成肉酱泄愤。
陈余凝重想道。
下一秒,就果断打断婚礼,大呼道:“有杀手,公子小心!”
说话的同时,人已飞扑过去,把石有容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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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逃入后山!
如此大喊,全场皆惊,顿时骚乱起来。
最为震惊的,当属薛愕派来的那几个杀手。
他们刚刚瞧准时机,举起手想要对马国堡发射袖箭,就被陈余识破了。
难道这家伙提前知道有人行刺?
而陈余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倒石有容,临时果断决定要保下她。
她若死在这里,依照反贼的作风,只怕整个满江镇的人都得陪葬。
保住石有容,其实就是保住他自己和全镇的命。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杀手的主要目标从来都不是石有容。
这时候,如果他能再多观察一下,或者再警惕半分,便会发现...在杀手把矛头指向马国堡的同时,另有二人也把箭头对准他。
这一扑,速度极快,直接把始料未及的石有容扑倒,脑袋重重砸在地面上,有点发昏。
陈余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退到一侧,却未见杀手的箭矢袭来,不觉一怔。
几名杀手更是震惊,他们还没出手便已暴露,根本无法拖延,只能强行现身刺杀。
他们的目标有两个,马国堡和陈余。
至于石有容,按照薛愕的意思,只需让她受到惊吓即可,不可伤及性命。
好歹是反贼少主,薛愕还没胆大到敢暗中要了石有容的命。
但此时的陈余和石有容抱在一起,为免对他出手,误伤到石有容,几名杀手对视一眼后,颇有默契地看向马国堡。
企图先杀马国堡,后宰陈余。
只要马国堡一死,就算不能连同陈余一起杀掉,他也活不了多久。
薛愕转头就会以“护驾”的名头带兵赶来,届时控制场面,想怎么杀他都行!
嗖嗖!
几名杀手各自心照不宣,同时将矛头指向仍在愣神的马国堡,果断齐射。
其中一人大喊道:“朝廷锦衣卫办案,上峰指令,铲除反贼少主石有容,逆贼马国堡以及叛逆陈余!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话声刚落,屋中更加混乱,尖叫声四起,无数百姓蜂拥挤向门口。
按照薛愕的计划,动手刺杀之后,要拿锦衣卫来背锅。
既能惊吓到石有容,让马国堡负上保护不力的罪名,还能伺机杀人,一举两得。
“将军,小心。”
见到杀手放箭,吴勇倒是反应极快,火速推开马国堡,并抽出腰间长剑格挡箭矢。
不过,如此近距离发射袖箭,想要躲过无异于难如登天。
杀手一轮袖箭之后,虽有吴勇奋力格挡,但作为暗杀目标的马国堡仍是中了两箭。
好在都不是要害位置,左腿和肩膀各中一箭。
记住本站: 这还是在屋中百姓慌乱逃窜,无意帮他挡了几箭的情况下。
否则,马国堡必死无疑。
“杀!”
杀手射光袖箭,见马国堡只是负伤,纷纷掏出藏在靴筒中的短刀冲杀过去。
同时撕掉外衣,露出一早就穿在身上飞鱼服。
如此一来,便算是彻底坐实了锦衣卫行刺的嫌隙。
事后,石有容要追查,也只会查锦衣卫,不会轻易查到薛愕身上。
不得不说的是,薛愕这招倒是把自己撇得非常干净。
“将军,你怎么样?”
吴勇人如其名,颇见忠勇。
此时以一人之力,挡住扑杀过来的四名杀手,还有空闲询问躺倒在地的马国堡。
马保国面如茄色,既惊又怒。
好好的一场喜庆婚宴,竟有锦衣卫混入行刺?
而为了彰显自己受到百姓爱戴,满江镇治安良好,加上石有容掩饰身份出席,马国堡并没有在陈家周边部署太多士兵,只是加派了巡逻队伍而已。
一来,若兴师动众,百姓们难免紧张恐惧,会惹来石有容不快。
二来,反贼士兵大举出动的话,有可能会暴露石有容的身份。
毕竟,没有重要人物在场,反贼根本无需加强防卫。
而石有容此来的意思是,暗中观察,并不想高调。
因此,马国堡只带了吴勇一人随行保护。
换句话说,就算陈家婚宴突发变故,反贼的援兵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赶到。
“我没事,别管我,先保护少主离开...”
马国堡捂着肩上的箭伤,倚着门板艰难起身,似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
却在担忧石有容的安全,但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二牛,保护你雪姨和思思!”
四名杀手听了,冲杀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去。
一见陈余带着石有容跳出后窗,快速朝后山跑去。
他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石有容决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间小屋中!
不然,满江镇必遭屠戮,无一活口。
天王石先开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若她死在满江镇,估计会暴走,后果很严重。
杀手一怔,陈余竟带走了少主?
这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少主,可没打算让她被任何人带走啊...
记住本站: 四人顿时惊了,果断放弃对马国堡的袭杀,转头朝陈余追去。
陈余脚步飞快,一跳出小屋,就扛起石有容飞奔向后山,来不及多想。
石有容明显被惊吓到了,深知自己此时不能反抗,便任由陈余扛着走。
锦衣卫杀到,若陈余有异心,便不会拼命扑倒她,更不会带她逃离。
这时候安静待着,便是帮助陈余。
四名杀手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之时,身后蓦然升起一道响箭,在空中炸开。
为首的杀手回头一看,立马发声:“等等,那是我军的响箭,马国堡那狗东西已经发信号求援。不出片刻,大军便会赶到,我们若继续追,恐有被抓住的风险。”
另一名杀手道:“那怎么办?少主被带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一个都活不了啊...”
“来不及了,我们如果被抓住,定会暴露薛将军。到时,少主追究起来,也是死路一条!你们两个,先引开马国堡的追兵!你,跟我追!”
说完。
四人分头行事,两人继续朝陈余追去。
另外两个则折返回去,企图引开马国堡的追兵。
而就在杀手停留的简短间隙,陈余已经窜出老远,身影逐渐模糊在茫茫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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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树屋!
“站住!再跑,杀光你全家!”
两名杀手在身后穷追不舍,边跑边喊话,还不时释放冷箭震慑。
只因天色已晚,不用多久,便会彻底天黑。
在反贼看来,陈余是本地人,大山就相当于他的另一个“家”。
一入深山,陈余仗着对地形环境的熟悉,想要摆脱他们太容易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老陈头在世时,就时常带陈余进山打猎,后山早就被他逛了个遍。
除了一些未经猎人探索的地方之外,陈余闭着眼睛都能出入自如,而不怕迷失方向。
他笃定,一旦进入山林,身后那两个杀手肯定跟不上他,即便他肩上扛着一个女人...
嗖嗖!
两道破空声,杀手同时释放袖箭。
其中一支落在陈余旁边的灌木丛中,令他不由又加快了些脚步。
另一支袖箭却不见踪影,也不知落在哪里,不会是击中了石有容吧?
陈余心头一簇,紧张道:“喂,你没事吧?”
石有容没有立即回复,顿了顿后,才略显顿挫道:“我...我没事,锦衣卫的箭法不过如此...怎能射得到我?”
陈余这才心中大定,道:“那就好,再坚持一下。进入深林,我就把你放下来。”
石有容“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也不知在山林中奔袭了多久,周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无法看见东西,陈余几乎是凭着脑中记忆闯入山林,即便他对环境极为熟悉,但仍是不免跌跌撞撞。
等到身后再也听不见丝毫动静,估摸着已经撇开杀手时。
陈余刚想把她放下,却猛然发现石有容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知觉,昏迷了。
他大惊,这丫头怎会昏迷?
该不会是中箭了吧?
想着,便开口轻唤,并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没多久。
果然在她后背上摸到一支袖箭,伤口处仍在缓缓渗血,衣服上已满是血渍。
可见,石有容早就中箭,只是为免让陈余分心,隐瞒了自己的伤势。
而她昏迷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也有可能是...箭上淬毒。
陈余心中一沉,暗呼不妙。
今夜,所有人都看见他把石有容从杀手眼皮底下带走了。
记住本站: 若能安全送回去,是大功一件。
但如果是一具尸体,那么就算陈余有再多理由,只怕也难逃一死。
她是失血过多昏迷还好,及时止血,兴许还能救回一命。
箭上淬毒的话,没有解药,几乎是不可能救回来的。
就算有办法解毒,山野之地也无从救治。
黑暗之下,陈余满脸凝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之后,果断在她大腿上用力一拧,并叫道:“醒醒,别睡觉!”
要是还能叫得醒她,便还有救活的可能。
反之,就只能想着怎么逃命了。
一连掐了好几下之后,石有容幽幽嘤咛一声。
陈余微喜,当即把她抱在身前,继续往深林摸索而去,边走边小声说道:“你中箭了,为何不说?可知...要不是我及时摆脱杀手,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已昏迷。感觉怎么样?别再睡了,再睡就醒不过来了...”
石有容醒来,睁眼黑暗一片,不由心惊,下意识地双手抱住陈余,虚弱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何什么也看不见...”
她极为紧张的样子,抱住陈余的力道不断加重。
陈余安抚道:“别紧张,我们现在在后山中。你中箭了,箭上可能有毒,不取出毒箭,估计你活不到明日。但后山野兽众多,在这里显然无法为你疗伤。”
“小时候,阿父为我和小姨在林中建了一座树屋,极为隐秘,外人很难找到。我们先去那里躲一躲,帮你把毒箭取出,天亮再送你回去。你要撑住啊,可不能死在这里。要不然,反贼...不,天军会把我大切八块的。”
黑暗下,也不知石有容是何神色,只听见她弱弱回了一句:“哦...谢谢你...”
刚醒来,似乎马上又要昏过去的状态。
陈余只能又拧了她大腿一下,道:“谢什么?说好了,别睡觉啊...跟我说说话,你不是少主吗?说说看,此来满江镇是为了何事?”
他不敢再让石有容昏迷,只能强行物理刺激她。
石有容被她一掐,似乎清醒了不少,却犹有不悦道:“你...你既知我是少主,还敢拧我?简直大胆...”
“这不是怕你又昏过去吗?”
“就算如此,那你不能换个地方掐吗?拧女子大腿,是为无礼!”
“少主,我又不是三头六臂,两手抱着你走,就拧大腿最方便,还想让我拧哪里?我们现在在逃亡,少主以为是在过家家?无礼,总好过没命吧?”
“你...”
“哎,少主可要担待啊,我这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回去...你可不能怪罪,好歹我救你一命,是吧?放心,我这人嘴巴严实,摸过你大腿这事,肯定不会往外说。”
“你...你现在不就说了...”
“这里又没外人。”
“没外人也不许说!”
“...”
陈余脚步如风,一边胡乱找话题与石有容说话,一边循着脑中记忆摸给往树屋走去。
他不敢有丝毫拖延,石有容虽已经醒来,且还能说话,看似中毒不深的样子。
记住本站: 但杀手如果真在箭上淬毒,便是想要人命,那么此毒...必然是致命的。
石有容现在能坚持,可不代表时间拖久了不会死,必须迅速帮她取出毒箭。
将近半个时辰后。
陈余终于摸到了树屋脚下,衬着此时淡淡的月光,他能确认老陈头当年为他建的林中树屋就在面前的树上。
而正如他所料,箭上果然淬毒,两刻钟之前石有容再次昏迷过去,任由怎么掐她大腿,都没再醒来。
陈余解下两人的腰带系在一起,当作绳子使用。
把石有容紧紧绑在后背上,随后开始往树上攀爬。
这棵树很大,估计得有千年树龄,枝繁叶茂,长势犹如一柄巨伞。
老陈头为他和慕容雪建造的树屋,就在接近树冠的位置,牢固且隐蔽。
虽说已经建成多年,但前身和小姨并没有废弃这间树屋,时常还会来打理,并在屋中存放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猎人在林中建造树屋,是司空见惯之事。
有时候打不到猎物,或者来不及赶回去,可以临时在树屋歇脚,或者当作营地使用。
陈余好不容易爬进树屋,人已气喘吁吁。
但来不及稍作缓和,就立马从屋子的木箱子中摸出一个火折子与半根蜡烛。
点燃蜡烛后。
她把石有容翻过来,撕开她后背衣服的刹那,心中顿然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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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把我装进了裹尸袋?
只见石有容后背的伤口暗黑,箭上毒素渗入心脉,沿着后背肩上的血管蔓延,形成一道犹如网状的纹路。
这明显是中毒已深的迹象。
袖箭深入她的后肩,估计得有半指深,这样的深度是足以伤及肺腑的。
陈余认得她所中的这种袖箭,就正是出自锦衣卫的独门暗器,箭头上带头倒刺,强行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非常狠毒。
而且箭头淬毒,杀手很明显做了保险,务求必杀。
石有容这样的伤势,如果有医师在场,及时发现并治疗的话,兴许还能救回一命。
但现在他们身在深山老林中,陈余也不是医者,更没有医治的条件,甚至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杀手的淬毒,可不能像蛇毒一样做简单的放血治疗就有用...
种种迹象都表明,石有容已经回天乏术。
从她第二次昏迷开始,似乎就宣告了她的死亡。
但陈余没有犹豫太久,转手就掏出身上的短刀放在烛火上炙烤,做简单的“消毒”之后,企图为她取出毒箭。
虽然已认为她药石无灵,但石有容眼下还有微弱的呼吸,好歹是一条人命,陈余还是想尽力一下,尽人事而听天命。
这柄短刀,就是从林筱筱手上夺来的“君安”匕首。
陈余的自我防卫意识极高,得到匕首后就一直未曾离身,就连拜堂成亲也不例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箭头成功取出。
陈余已是满头大汗,好在箭头被后肩下琵琶骨挡住,没有伤及心肺。
否则,就真的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陈余擦了擦染血的手,又探了探石有容的鼻息,发现她的呼吸更加微弱,几乎已经没有。
刚才取箭的过程就丝毫没有反应,像是尸体一般,可见已经岌岌可危。
但好说歹说,还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亡。
陈余叹息一声,打算利用现有的条件为她止血,然后让她听天由命。
他自认为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救不回对方,那就是天意,谁也强求不来。
而他最后能做的,就是包扎好石有容的伤口止血。
可树屋中并没有干净的纱布,陈余倒是想撕下自己的新浪跑为她包扎,但刚才抱着他一路狂奔,夜黑之下摔倒了几回,身上满是泥泞。
这样的“纱布”包在石有容身上,只怕会让她伤口发炎,加速她的死亡。
无奈之下,陈余只能“故技重施”,用她的肚兜来当作纱布。
同样的办法,他在林筱筱身上使用过...
就在陈余把她翻过身,解下她的衣物时,两个小药瓶竟蓦然从她怀中滚落,令陈余眼前一亮。
快速捡起药瓶,只见其中一个药瓶上贴着小张红纸,写着“金疮”二字。
另一个药瓶上则什么都没写,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陈余微喜,暗道这丫头身上竟时刻带着金疮药?
想着,也不做迟疑,立马动手为她敷上,并把她的肚兜撕成条,紧紧绑住伤口。
金疮药,便是古人用来治疗外伤的药粉,拥有一定的消炎和止血功效,市面上非常常见。
大户人家出行,身上都会带有应急药物,这倒是不少见。
可是,另一个药瓶里装着什么?
陈余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好奇的打开另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了几粒黄色药丸。
闻了闻,有些药草香味,想必是有什么药用的。
只是瓶子上没有标注,陈余并不能断定这药丸是用来干啥的。
说白了,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另一种应急药物。
想了想。
陈余眉头轻皱,脑中深思起来。
这会是什么药呢?
吃了会怎样?
要不要喂她一颗试试?
他顿时陷入了犹豫,在试与不试之间摇摆。
片刻后,最终下定决定,往石有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反正这丫头中了剧毒,在得不到有效治疗的情况下,也是死路一条。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甭管药丸有什么作用,就算是毒药...让她快点去西北报道,免去剧毒之苦也是好的。
但若是这些不知名的药丸有点用,或许能让她撑到明天天亮也说不定。
只要能撑到天亮,他就可以潜行回去,把反贼叫来,并设法撇清自己的干系。
希望...那不是毒药吧。
给她喂了药丸之后,陈余苦笑一声。
然后,退到一边静静望着她,期待奇迹的出现。
石有容若活着,他就是“护驾有功”,可能会得到反贼的大赏赐。
但如果死了,那他和慕容雪等人...就只能设法逃亡了,反贼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时候,陈余只能干等着,祈祷老天保佑,不要让最坏的情况发生。
谁知。
石有容刚服下药丸没多久,就猛然大吐几口黑血,脸色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触电般抽搐起来。
陈余大惊,赶忙过去察看。
但还没得及开口询问她是不是好点了,石有容就猛然停止抽搐,彻底咽气般一动不动。
陈余脸色巨变,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发现原本还气若游丝的她,彻底嗝屁了,再无呼吸...
令他心中一落。
妈的。
她死了?
另一个瓶子里装的是毒药?
完了。
这回得逃亡了。
陈余心如死灰,脸色一沉,但仍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随即动手为她做心肺复苏。
边动作,边叫唤:“喂,石有容,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整个满江镇的人,都系于你的生死之间啊...”
可石有容毫无反应,宛如一滩烂泥,毫无醒转的迹象。
陈余都快把她的胸骨压断了,这丫头还是一脸死相,未见丝毫复苏的样子。
他只能放弃,退到一边喘着粗气。
虽说他早就断定石有容必死,但当对方咽气之时,陈余还是不免失望,更多的却是紧张和如潮涌而来的危机感。
石有容一死,不管是否关他的事儿,反贼都会把这个锅扣在他头上,乃至殃及整个满江镇的百姓。
他可以逃,但此时留在镇上的慕容雪和王二牛等人就只能等死,几乎毫无悬念。
天王石先开失去爱女,肯定会暴怒杀光整个满江镇。
怎么办?
陈余叹息,苦笑不已。
又守了石有容的尸体片刻后,只能在树屋中翻出一个麻袋,把她装了进去。
想着,等明天晨昏时再作打算。
这个麻袋,本是猎人用来装猎物和毛皮用的,开口很大很长,“客串”一下裹尸袋是可以的。
陈余扎好袋口,就退到树屋的角落,倚着木板,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死了,接下来只能逃亡了。
但逃亡带不了很多人,只能设法把小姨带走...
怀揣着这个念头,陈余黯然之色。
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
树屋中,陈余已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裹尸袋”中的某人却醒了,只感浑身酸痛,胸前疼痛,似乎昨夜被人惨无人道地“蹂躏”过。
尤其是右肩处,更是剧痛难忍,像是刚动了外科手术,麻药失效后的那种痛觉,差点没让她痛呼出声。
我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瞎了吗?
察觉到眼前黑暗一片,石有容既惊又怕,但不及挣扎叫唤,就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瞬间又让她紧张,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陈余提着一个羊皮水袋和几个野果走进来,身上满是泥土的味道,十指上满是污垢,像是刚刚刨坑回来。
第54章 被他看光了,要不要让他负责?
羊皮水袋,是从树屋的箱子里找到的,他刚去附近不远的寒潭里装了些水。
手里的野果也是刚摘的,新鲜得很。
陈余把水袋和水果都放在裹尸袋旁,一副要祭拜的样子,叹息道:“小丫头啊,算你命不好啊,这么年轻就客死荒野...我算是尽力了,但无奈箭上有毒,你横竖都是死,别怪我救不了你。”
前世他当了近二十年的兵,不惑之年才以四级军士长的身份转业。
在他心目中,还不满二十的石有容...只能算个小丫头。
“身为反贼少主,你没想到死后会被装进麻袋吧?以你的身份,即便是横死,也应该睡在金丝楠木棺材里面。但我没有这样的条件,现在只能随便刨个坑把你埋了,然后逃命去了。你那位天王老爹若知道你死了,肯定不会放过整个满江镇的人。”
“不过你放心,我尽全力挖了个两个深的大坑,把你埋在里面...山中的野兽就是想把你的尸体挖出来吃掉,也没那么容易。你就...安心去吧,若有不甘,千万别来找我!不是我杀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化成厉鬼,也应该找你的仇人去。”
“而欲杀你之人,我本猜到一些猫腻。不过不说也罢,你都死了,我说了你也听不到。”
陈余语重心长的模样,像念祷告词一般自言自语。
“来,山中树屋简陋,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你若回魂,就喝点水...吃点山梨,然后去往奈何桥吧。奈何桥上孟婆汤,一碗透心凉。喝过之后,早点投胎,重新做人。希望来世,世界和平,你不用再作反贼。”
“我也不会做法事,更不知道你的规矩如何,只能有样学样,好在我看过道公送葬的场景,就勉强学两句,做得不好,你别见怪...”
说着,他竟盘坐在石有容身边,学着前世道公的模样。
一边抖着身体,一边敲击地板,道:“石有容啊,回家吧,人死如灯灭,早死早超生...黄泉路冷,多穿件衣裳啊,牛头马面勾你魂,孟婆灌你迷魂汤,投胎选人道,勿选畜生道。不然,来世你就做牛马了...”
他“胡说八道”地念着,却是一脸正襟。
听得刚醒过来的石有容满头黑线。
“哦,对了,说到黄泉路冷,我是该给你烧几件纸衣的,可是我没办法弄到。你还未婚配,说起来,除了纸衣之外,更应该给你烧几个童男,好让你做了鬼...也尝试一下男女欢愉的滋味!”
“昨天替你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我见你身材不错,手上的守宫砂还在,是个黄花大闺女吧?可惜了,你若活着,谁能娶到你,立马就是成功人士,直接翻身当大老爷,少奋斗三十年了...”
“但你命不好,还没做个真正的女人就嗝屁了。但放心吧,我和小姨若能逃出去,逢年过节,会朝着你坟坑的方向拜一拜,再给你多烧几个童男的。到了下面,也好让你做个真女鬼!”
说完。
陈余又是一叹,接着再次抖动身体,一拍木地板,有模有样道:“三清道祖开路,迎石有容魂归黄泉,急急如律令!破!”
而后,又胡乱念念有词一阵。
一刻钟后,方才起身道:“行了,法事做完。我收拾一下,然后把你带下去卖了。此后,你我互不相欠,做鬼也别来找我呀!希望...山中的野兽不要把你的尸体刨出来那么快,你细皮嫩肉的,食腐东西最喜欢。”
“尤其是鬣狗,它们能把你的骨头都啃干净...”
说着,竟真的开始收拾昨晚留下的血迹,准备把她带下去卖了。
袋子中的石有容快气炸了,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这个小衙役,竟想埋了本少主?
他就不多看两眼,我到底有没有死透?
还做什么法事...
本少主若真的死了,还需要你做个屁法事啊。
简直是可恶至极!
她暗怒着,就要起身发作。
最关键的一点是,石有容此时发现自己似乎“空档”了,胸前凉凉的,肚兜没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而陈余已经自己承认,昨天看过了她全身...
那岂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天啊。
我被这个傻子衙役...看光了?
他还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怪不得我感觉胸痛痛的,原来是他...
做什么心肺复苏,需要那样?
少主阁下并不明白什么叫心肺复苏,意识到自己被看遍全身,还被摸了,更加怒不可遏。
完了。
我这清白之身,被他糟蹋了呀。
以后让我怎么见人?
要不要让他负责?
他一定要负责!
不!
等等...要让他怎么负责?
难道让他娶我?
休想!
我要杀了他!
只有他死,这个秘密才能不被泄露,本少主的名节才能保住!
可是...
算起来,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杀了他,我岂不是以怨报恩,猪狗不如?
怎么办...
石有容陷入了自我纠结中,竟一时忘了出声。
陈余收拾完毕,却已经在着手扛起她。
“哎哟,你还挺沉?还是说不愿上路?看开点吧,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安心下黄泉吧。”
陈余累了一个晚上,又刨了一个巨坑想要埋她,早已筋疲力尽。
一拉之下,竟拉不起来,还以为是石有容的冤魂不愿走。
便重新把她放下,伸手拍了拍,“有容啊,去吧!魂归西天,下辈子好好做人。别闹别扭,不然我只能把你留在这...自然分解了...你也不希望自己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吧?或者,你想火葬?”
“听陈余哥哥的话,变轻一点,我扛着也能省点力,知道吗?”
言尽,刚想再次扛起她。
石有容彻底忍不住了,这个浑蛋还在“咒”她死,简直岂有此理!
下一秒,她不顾伤势,就大喊道:“浑蛋,你才死了,快把我放出来!不然,死的就是你!”
突兀的大喊。
令陈余大惊,条件反射般闪电弹开一米远,震惊道:“啊?诈尸...”
石有容怒道:“你才诈尸,本少主没死,把我放出来!”
说着,便开始挣扎起来。
陈余瞳孔放大,却有点难以置信。
她没死?
可昨天他明明已经仔细查看过,她已完全没有生命体征,连心肺复苏都没反应了...
怎么又能活过来?
该不会是冤魂作祟,企图诈尸吧?
前世陈余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那是前世,如今穿越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让他不免有些动摇。
前世没有鬼魂,不代表这个世界没有。
不能轻易相信她,万一真是诈尸,我岂非小命玩完?
正在这时,一股狂风吹来,吹得树屋剧烈摇晃,加重了某种诡异气息。
陈余就更加不能相信,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刀,警惕道:“少主啊,既然走了,就走得干脆点。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但也别想着诈尸复仇啊。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想办法把杀你的凶手宰了,你就别回来了吧?”
“要不然,我只能把你大切八块,分开埋葬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有她若真的诈尸,就一刀插进她胸口的样子。
第55章 他是故意的?
这个“裹尸袋”本是用来装毛皮的,藏在树屋里已经有段时间,数次受潮之下韧性已经不足。
石有容奋力挣扎之下,便撑破了麻袋。
嘶的一声。
她的一手一脚冒了出来,衬着此时昏暗的天色,显得有些惊悚。
死人诈尸,放在谁的面前都不免有些恐惧。
陈余手心冒出冷汗,更加确信石有容在诈尸。
否则,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而冤魂一般都是狡猾的,一旦让“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浑蛋,你没听见本少主的话吗?放我出来,我要杀...”
石有容怒喊。
但话没说完,由于挣扎剧烈,牵动肩上的伤口,令她疼痛难忍生生打断了自己的话。
听在陈余耳中,却再次坐实了诈尸的“事实”。
妈呀。
还说不是诈尸?
“它”还没挣脱束缚,就大喊杀戮,肯定是死不瞑目,要回魂复仇啊...
这要是让“它”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啊。
不行。
虽然不知道怎么杀死冤魂,但先分尸了再说,决不能让“它”出来。
否则,镇上的百姓就算不被反贼杀光,只怕也会被石有容的鬼魂搞死!
想着。
陈余已动杀心,谨慎靠近,沉声道:“少主,既然你不听劝告,一定要诈尸复仇,那陈某人就只能把你分尸掩埋了!别怪我啊...”
恰好此时,石有容挣扎着,半坐起身,突兀之至。
一股狂风把树屋的门推开,小窗户也被吹开,啪啪作响。
吱吱吱...
巨树受风力影响,剧烈摇摆,加剧了诡异气息。
令陈余眼球放大,更加心慌,暗道:妈的,这丫头也不是穿红衣死的呀,怎么死后也这么凶?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必须尽快把她分尸!
想到这,陈余克服心中恐惧,硬着头皮快速上前,一手把她强硬按倒在地,一手高高扬起匕首,猛刺下去。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还胡乱爆喝一声:“三清道祖在此,孽畜俯首!退!”
说完,刀尖已刺去。
石有容的外伤在背部,被陈余大力按倒,砰的一声倒在树屋地板上,疼得差点眼泪都飙出来。
但她来不及痛呼,本能对危险的预知,让她意识到陈余正在对她下杀手。
可这个浑蛋是傻的吗?
我已经说了我还没死,他为什么就是不信?
她欲哭无泪,却来不及多说,只能果断迅速把头扭到一边。
砰!
陈余一刀刺下,被她躲过,刀尖直接洞穿坚实的木地板,直没刀柄。
可见,陈余是用了全力。
石有容俏脸失色,这是没被毒死,反倒要被当成诈尸给宰了?
她瞬时惊呼道:“啊...我没死,我不是冤魂...陈余,你浑蛋...”
陈余却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她能操控狂风,还能死而复生,不是冤魂...是什么?
而冤魂都是狡猾残忍的,最喜欢撒谎,岂能相信?
“邪祟,竟还敢诓骗?拿你鬼命来!”
陈余丝毫不为所动,抽出匕首,又一刀下去。
石有容再次惊险躲开,浑身颤抖,心中把陈余祖上都问候了个遍。
但来不及多想,她能侥幸躲过两刀,是因为陈余此时心中有点恐惧,下手稍有迟疑。
第三刀...估计她就得真死了。
“等等,我真不是邪祟...不然,你岂能活到现在?不信...你看看...我还有体温的...对!邪祟诈尸是没有体温,但我有...”
她无计可施,反抗不过陈余,只能奋力大喊,祈求陈余此时能够理智一点。
陈余一呆,动作顿了一下。
想想也是。
尸体是没有温度,即便是被传说的冤魂附身,也断不可能产生体温。
可是...他的手此时按在石有容身上,即便是隔着麻袋,也能浅浅感受到一丝温度。
再者,冤魂如果真能操控狂风,而且想杀人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杀他,而不是闹出动静吓他。
倒是自己因为“先入为主”,有点反应过激,不听解释了。
难道说真如她所说,她还没死,又活过来了?
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余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心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问题,又按在麻袋上摸了摸。
发现...石有容非但有温度,而且自己手心触感还软软的,像是摸到了什么“馒头”一般。
摸着特别舒服,如果不是隔着衣服和麻袋,估计触感更佳,乃至有些丝滑...
这是摸到了什么?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尸体”肯定是有温度的。
换言之,石有容还真有可能没死。
袋中的石有容感觉到他稍有迟疑,心中顿时大定。
但当感觉到陈余的手正在她身上乱摸时,又不禁大怒:“啊...浑蛋,你摸哪里?快把你的猪手拿开!”
她竟发现陈余的咸猪手在她胸前左右乱摸,虽说那是为了确认她身体有温度,可这也太巧了吧?
竟在人家胸前左右来回按,难道不会选其他地方吗?
他是故意的吧?
想趁机轻薄本少主?
他昨日看遍了人家的全身不说,现在还敢乱摸?
简直是无耻至极!
不过,虽心中愤怒,石有容并不敢再开口刺激,生怕陈余又认为她是冤魂。
陈余也没有理会她,又来回摸了片刻,再三确认那体温没假之后,这才尴尬退开道:“额...还真是体温,不好意思啊,少主,卑职马上把你放出来...”
他既尴尬又惊喜之色,匆忙解开袋口。
且不说石有容为何会死而复生,单说她还活着,便预示着他不必逃亡了。
石有容从袋口冒出头,秀发乱糟糟的,显得有些狼狈,既怒又羞。
怒瞪一眼后,二话不说,就想赏陈余一个巴掌。
这个浑蛋傻子,刚才居然敢轻薄她!
可手还没抬起来,就牵动伤势,哎呀一声,俏脸扭曲起来。
她身上的毒虽然莫名其妙解了,但后肩上的外伤仍在。
陈余赶忙退开两步,拱手道:“少主息怒,卑职一时失察,误认为少主已死,还请不要见怪。卑职也是条件反射,情有可原啊...”
他尝试为自己的“僭越”无礼开脱。
石有容瞪着他,怒眼道:“情有可原?哼,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我要...我要...哎呀,我的肩膀...”
她刚要放狠话,却因为伤势生生打断。
陈余老脸一红,深知若继续就这个话题让石有容延伸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惹来责难。
便果断岔开话峰,不去谈他看过她身体,以及眼下的“抓胸”之事,转而道:“少主自行醒转真是太好了,定是天神保护。但...昨日卑职明明已经确认少主毫无呼吸,为何又能自己醒过来?”
第56章 隐藏在身边的杀手!
听此。
石有容虽仍处怒火之中,但还是强行压了下来,沉声道:“我怎么知道?昨天你做了什么,是如何救治本少主的,难道自己不清楚?我只知醒来后,已被你装进麻袋。你还想埋了我...”
“哼,你罪大恶极!”
她又是一个瞪眼,恶狠狠之色。
陈余虽对她无礼,但终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就算再有怨气,性情使然,却也不好对恩人过多责难。
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她受了伤,仍需陈余的帮助才能回到反贼军中。
若是太过强硬地责难陈余,万一陈余拍拍屁股走人,她可没有信心能独自走出大山。
因此,此时不免有所克制,没再扬言杀了陈余。
陈余皱眉,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什么,自顾自道:“这就奇怪了,昨天明明已经察觉到你毒素入体,取出毒箭,没多久就没了呼吸,怎么会...”
说着话,他蓦然自己打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道:“难道是...因为那瓶不知名的药丸?”
他快速转身,在屋中的另一个麻袋里翻找起来。
边动作,边问道:“少主身上有两个药瓶,一个里面装着金疮药,另一个是什么药丸?”
此前因为确定石有容已死,陈余已经把屋子的杂物收拾干净,包括从石有容身上掉落的两个药瓶。
石有容捂着右肩,有些疼痛难忍的样子,回道:“那是我随身的应急药品。除了金疮药之外,另一个装的是...我军中武器上的淬毒解药...”
陈余听了,顿时警惕,回头道:“什么?你军中的淬毒解药?”
话说之间,他也已经找出了那瓶解药。
“是。”
石有容非常肯定的语气。
“那就奇怪了,少主所中的箭上有剧毒,本意毒素入体,必死无疑。却因为我给你喂下了这瓶中的药丸,你就神奇死而复生了。可追杀我们的人自称是锦衣卫,你军中的解药不应该能解他们的毒才对!”
陈余凝重道。
石有容沉思了几秒,也是警惕:“你是说...昨天你给我喂了这瓶子的解药?”
她指向陈余手中的药瓶。
陈余点头,“正是。昨日少主毒素攻心昏迷,我无计可施,见到你身上有药丸,便想冒险一试。不曾想,你突然吐血失去心跳,我才会断定你已经死亡。却没想到,你却死而复生。”
“这世上本不会有如此玄乎凑巧之事,除非瓶中的药,本就是为了解箭上的毒而研制出来的!但朝廷锦衣卫有自己的独门剧毒,根本不可能和天军用的是同一款!少主,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石有容面色凝固,沉默起来。
她并不笨,陈余都说到这了,她岂会不明白?
锦衣卫是皇帝的特务组织,擅长暗杀和潜伏,是朝廷监察百官的利器。
他们在暗杀时,为求稳妥,在武器上淬毒并不见多怪。
而反贼正与朝廷争夺天下,为了增强自己武器的“威力”会在武器上淬毒,也是正常的。
但最不可能的一点是,双方各有各自的毒药,大概率不会用到同一种毒!
换句话说,锦衣卫射出的毒箭,只有他们自己能解。
反贼的解药,是解不了锦衣卫的毒的!
可诡异的是,昨日追杀他们二人的杀手自称锦衣卫,但石有容身上的解药却可以解箭上的毒。
这便意味着,杀手可能是假冒锦衣卫的身份!
真正的锦衣卫出手,石有容身上的解药根本解不了!
事实却是,石有容服下自己身上的解药,居然神奇的解毒了。
石有容凝重道:“你是在怀疑...昨天的杀手来自我军中,就藏在我身边?是天军的人想杀我?”
陈余虽没有肯定这样的说法,却道:“少主如何解释你身上的剧毒已解?如果是锦衣卫出手,你的解药能解吗?估计你连锦衣卫惯用什么毒药都不知道吧?”
“但这怎么可能?军中何人想杀我?”
“确实!你是天军少主,天王的掌上明珠,按理说满江镇上不会有人敢杀你。否则,你也不可能安全进镇。但...如果杀手的目标,其实不是你呢?”
“什么意思?”
“少主还记得我与你破窗而逃时,杀手的矛头指向谁吗?”
石有容想了想,目光微闪道:“马国堡?”
陈余道:“是。杀手在自曝锦衣卫的身份后,便果断对马国堡放箭,却对你视而不见。可见,你并非第一目标。”
“可当时他们扬言要杀我!”
“这或许是欲盖弥彰,想让锦衣卫背锅,而故意说出来的!首先,昨日你是女扮男装而来,锦衣卫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大概率都不懂你长什么样子,甚至都不知道你会来参加卑职的婚宴,如何前来刺杀?”
陈余缓缓道:“再者,锦衣卫如果想杀人,为什么要自曝身份?他们难道不知道暴露身份之后,即便得手,也很难逃出去吗?你见过这么愚蠢的锦衣卫?最后,锦衣卫是怎么混入镇上的?”
“其中有太多疑点,绝不是锦衣卫动的手!”
得知另一个药瓶中装的是解药,陈余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直接排除了锦衣卫潜入婚宴行刺的可能性。
只因...他家里就有几个锦衣卫,他们并不认识石有容,根本不会贸然出手。
加上石有容的解药,能解杀手箭上的毒,就更加排除了锦衣卫的嫌隙。
锦衣卫不可能与反贼用同一种毒!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假冒锦衣卫身份杀人,而且第一目标不是石有容,而是马国堡!
石有容再次沉默,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就算不是锦衣卫,但单凭解药这点,你又如何断定杀手来自我军中?也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露出破绽,想让我军自相怀疑。”
陈余冷笑:“如果是锦衣卫来了,他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营救君安郡主,而不是冒险杀人。既能潜入满江镇,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就不会轻易暴露,不是吗?”
“可他们出手的刹那,非但自曝身份,而且杀的却是马国堡,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难道说杀了马国堡,可以救回君安郡主?这显然不合理!另外,少主还记得杀手在追赶我们时,说过什么话吗?”
石有容想了想,道:“他们说...让你站住,否则就杀你全家。”
“那就对了。锦衣卫是天子犬齿,一般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出现在地方县府。换言之,锦衣卫可能都不认识我,不懂我的情况,不该威胁要杀我全家!只有非常熟悉我的人,才会这样开口威胁!”
“杀手对你的背景非常熟悉,且就在满江镇上,还能自由出入而不被怀疑?”
“正是!而他们的主要目标竟是马国堡,那这些杀手身份的范围就更能缩小!有能力刺杀天军将领的人,必是天军中人。且极有可能涉及仇杀,那么...军中谁与马国堡有私怨?”
“你是想说...薛愕?”
石有容震惊。
陈余淡笑道:“少主认为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杀手肯定是来自天军军中!所以,他们才会有天军惯用的毒药。也正因为他们使用了天军的毒药,所以少主携带的解药才能解毒!这点是必然的,否则,少主便无法再醒过来!”
“而这些杀手所具备的行刺便利与疑点加起来,薛愕的嫌疑...无疑最大!第一,他和马国堡有仇,有杀人动机。第二,他本就是天军的人,与锦衣卫交过手,可能藏有锦衣卫的武器装备。想要拿到军中的毒药,对于薛愕来讲,非常容易。”
“但负责行刺的杀手忽略了一点,他们不该在锦衣卫的袖箭上涂抹自家的毒药!这点,便暴露了他们的嫌疑!第三,如果行刺的主谋真是薛愕,他不敢真的杀你,但会设法让你受到惊吓!继而,便能让身为徐阳守将的马国堡负上保护不力的罪责。就算行刺杀不死马国堡,他也能借天王的刀宰了马国堡!”
“要想证明卑职这个猜测,其实也不难!一回到满江镇上,若马国堡已死,或者说天王下令捉拿马国堡的话,那主谋就一定是薛愕!”
石有容愣住。
毫无疑问,陈余的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潜在事实依据的。
杀手,竟就藏在她身边,而且还敢利用她除去异己...
第57章 卧龙先生!
陈余见她脸色不大好看,笑着缓和道:“不过话虽如此,即便杀手就潜伏在少主身边,但少主也无需过分担忧。主谋若是薛愕的话,他是不敢对你动杀心的,至少现在还不敢。”
毫无疑问。
当意识到石有容能死而复生,是因为昨夜他的错有错着之后,结合一些微妙的信息,陈余就大胆猜测出了这次刺杀的幕后主谋。
而且,居然真的猜对了。
纵然还没有证据,但他自己心中已经确认了九成。
只有薛愕才有这样的便利,能假扮朝廷锦衣卫行刺,继而完成借刀杀人。
马国堡若因此被杀,哪怕只是获罪被贬,背后得利之大的都将是薛愕。
石有容沉默了半晌,忽然冷声道:“哼,如果这场行刺当真是薛愕弄出来的,我必让他付出沉痛代价!”
她语气十分坚决,丝毫不容置疑的样子。
薛愕虽然不敢动她,却想利用她除去异己,且是“同室操戈”,在天军正值用人之际,企图对马国堡下手,已经触碰了她的逆鳞。
她岂能就此揭过?
陈余心中笑而不语,颇感惊喜。
他是乐见于石有容对薛愕起杀心的,正好可以借着这事儿...这个心头之患!
他把锦衣卫引入满江镇,并不惜与林筱筱假成亲,本就是为了除去此人。
眼下,石有容对薛愕产生敌意,岂非正中陈余下怀?
就算主谋不是薛愕,现在陈余也想设法让他背锅了。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石有容出手的话,远比锦衣卫暗杀更有机会宰掉薛愕!
“薛愕罪大恶极,居然连少主都敢利用,简直是视少主如无物,胆大包天!就连卑职都看不过去了,愿为少主鸣不平,誓将薛愕当作仇敌,不死不休!日后少主若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必不推辞!”
他微妙说道。
既巧妙地与石有容站在一边,又试图挑拨她与薛愕的对立。
石有容眼睛一眯,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却道:“嗯?你不是个傻子吗?几天前见你,还是痴傻模样,怎么思维突然变得如此清晰?”
陈余一愣,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在这位少主的印象中,还是个傻子形象。
微微寻思后,赶忙解释道:“回少主,卑职的傻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上次相见时,恰好发病而已。事实上,我一直在暗中治疗,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石有容狐疑道:“哦?一直在暗中治疗,而不是故意装傻充愣?”
“当然不是,卑职就算有九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少主。”
“可据我所知,天军占领徐阳县后,你家徒四壁,也未见你找过郎中,是怎么暗中治疗的?”
“少主说的没错,但有所不知的是,卑职这个傻病,一般郎中是瞧不好的。前些日子我入山打猎,傻病发作,竟在林中迷失了方向。幸得一名山中奇士所救,他见我身有顽疾,便出手相救。我只是服用了他几副草药而已,傻病便好了大半。”
陈余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在外人面前装傻,因此,早就想好了借口。
借口便是,得一山中奇士救治。
至于是什么样的奇士,那就不必解释了,让众人自己去想象。
此前在面见吴勇之时,他已经为此做过铺垫。
石有容忽感兴趣道:“山中一奇士?他呢?姓甚名谁,居然连傻病都能治好?”
陈余回道:“那位先生自号卧龙,神秘得很,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三年。这间树屋本是他的居所,如今他为我留下最后一副草药后,就拂袖离去了。去了哪儿,卑职也不知道。”
“哦?自号卧龙,还真是够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喜耕种,不喜张扬,半步不离深山,却已知天下事,乃一不世神人。不瞒少主,卑职暗中跟他学习,已有多时。”
“他都教了你什么?”
“先生收我做关门弟子,自是倾囊相授,会的都教给我了。涉及天文地理,朝堂庙术,无所不及。”
“所以,你仅凭一些微末线索,加上我能自主醒来,就猜出了此事幕后的主使是薛愕?”
“是。”
陈余满是严肃道。
就算主谋不是薛愕,这时候他也会说是。
石有容再次沉默起来,心中若有所思。
虽没有确信陈余所说之话的真实性,但想着...若世上真有这么个奇人,不出大山就能知天下,且医术高超,连傻病都能治好。
那肯定是要拉拢结交一下的。
天军与朝廷激战正酣,天下风云际会,正是重用人才的时候。
若真有这样的人,能加入天军麾下,定能让天军如虎添翼。
如陈余所说,此人什么都懂,那不得尝试招募一下?
若真是人才,可拜军师!
恰好,我军近些时日推进缓慢,正缺少一名运筹帷幄的军师!
想着。
石有容开口道:“这么说来,那人把你教得很好,隐有不世之才。却不知道...你所说的卧龙先生可曾向不透露去往何处,又是否还会归来?”
陈余道:“这个倒没说,先生素来率性而为,走到哪算哪。卑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
卧龙先生,本是他虚构出来的人物。
在石有容的态度仍未明朗之前,陈余并不打算就此延伸,果断扬言先生不知去向。
石有容目光微闪,似有失望之色。
这位卧龙先生能把一个傻子治好,还把他教得如此精灵,仅凭粗枝末节就隐约猜到行刺事件的主谋,必是极有才华之辈。
可惜了,居然是个古怪性子。
不喜名利,反而追逐逍遥自在?
也罢。
他的关门弟子就在眼前,兴许日后会有机会遇上。
就算遇不上,也可观察一下这个小衙役是否有可塑之才。
若有,倒是可以退而求次,尝试重用一下。
无形之间,石有容泛起了一抹小心思。
但下一刻。
就被后肩上的痛觉牵动,俏脸不由一颤。
陈余走过去,道:“少主怎么样?你刚醒来,刚才这么一闹腾,估计牵动了伤口。让卑职替你看看吧...”
而一说起伤势,立马就让她想起了某些,微怒道:“什么叫估计,是真的牵动了,好吧?还不快把本少主放出来?”
说了这么久的话,石有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裹尸袋”中,只有头部和一手一脚露出来。
第58章 杀心!
陈余尴尬应是,随即动手帮她脱离麻袋。
石有容脸色暗沉,捂住后肩的手明显感觉到渗血,便接道:“伤口又流血了,赶紧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陈余点头。
昨天他笃定石有容必死,取出毒箭后,包扎得很粗糙。
经过刚才这么一“诈尸”,还未愈合的伤口肯定是又撕裂了。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又听石有容警惕道:“等等,让你重新上药包扎而已,不该看的,不该摸的...你懂吗?”
女子贞洁事大,昨天被他看光...已是非礼。
若非现在她身边没有手下,且陈余又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估计石有容早就翻脸。
这时候,可不能再被他占了便宜。
于是,便郑重警告道。
陈余却呆了,“可...我不看不摸,如何帮少主上药?”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瓶金疮药。
收拾树屋时,他把疑似“毒药”的解药给扔了,但金疮药却收进怀中。
石有容不悦道:“意思是,除了正常包扎,你别给我起什么坏心思!”
陈余失笑,“哦”了一声,这才快速动手起来。
片刻后。
换药完毕,石有容在他的搀扶下,起身道:“走吧!送本少主回去,此事我定要彻查清楚。如果真是薛愕为了铲除异己而弄出来的,我绝不饶他!”
说完,就要走向树屋门口。
陈余却拦了一下:“少主想怎么回去?”
“自然是大大方方回去。薛愕既然不敢对我动杀心,又何需隐藏?待我回到军中,先解了他的兵权再说!”
“少主错了。”
“错了?”
“是!如果说昨日我没有把你带走,进山途中那几个杀手也没有放箭误伤你的话,或许还可以大大方方回去。但现在...薛愕若得知误伤了你,情况就不同了。薛愕做贼心虚,要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你杀了,然后嫁祸给马国堡...那你出现,就是自寻死路。”
石有容一听,顿时微惊。
不得不说,还真有这样的可能性。
如果薛愕就是行刺的主谋,原本不想伤到她,却因为陈余的介入发生了变数。
就算石有容查不到他是主谋,责怪下来,估计他也得染罪。
更何况薛愕的计策虽看似缜密,却也不是无迹可查?
薛愕狠心起来,确有可能干脆宰了石有容,嫁祸给马国堡。
届时,再把马国堡也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就算天王石先开暴怒追究,也只会拿满江镇的百姓和锦衣卫出气,不关他薛愕半毛钱的事儿!
“那怎么办?这只是你的猜测,薛愕还没那么胆子!不回去,你让本少主一辈子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她肃然道。
陈余想了想,道:“说的也对,总不能老是躲着薛愕,但回去得有章法。”
“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办?”
“如果这场刺杀真是薛愕弄出来除去马国堡的,那马国堡现在估计已经死了。不过,他没有想到你会出事,因此可能会存在一些变数。在薛愕没有确认你的生死之前,大概率还不敢要了马国堡的命。我们回去,不能明目张胆,只能暗中行事。而且,要先找到马国堡的人!”
“为何?”
“满江镇毕竟是马国堡的驻地,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对他颇有忠心。而薛愕是为了追捕林筱筱而来,算是外来者。如果马国堡在昨日婚宴上逃过一劫,那薛愕想杀他,就只能借天王的手!毕竟,徐阳县守军是不会轻易让他动手的。”
陈余沉声道:“而马国堡遇刺,说明他对整个事件毫不知情,是暂时可以信任的。少主只有先得到马国堡亲兵的保护,才有条件回去!否则,一旦薛愕起了杀心,后果不堪设想。”
石有容听了,满脸凝重道:“那你的意思是...暂时留在这树屋中躲避,等机会再潜行回镇上?”
陈余摇头,“不!昨日你中箭,我们一路而来,肯定留下血迹。虽说刚才我刨坑的时候,已经把附近的痕迹清理了一遍。但估计用不了多久,天军就能搜到这里来。”
“如果是马国堡的人,那倒无妨。若是薛愕,可就麻烦了。”
石有容狠狠一哼:“他敢?我倒不相信他敢一不做二不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设马国堡已经遇刺身亡,那薛愕只怕已经控制了整个满江镇。请问少主,这附近...可还有其他天军的将领驻守?如果要从其他地方调兵,哪里最近,需要多久?”
“四百里外,渭县,急行军需要三日可达。那里的守将是我心腹,绝对听我指令。”
“好!那就请少主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离开树屋,移动潜伏,尽可能避开所有搜查的人。等入夜之后,再潜行入镇。若马国堡未死,我们再现身。若他死了,则迅速赶往渭县调兵。无论如何,薛愕都不能再信!”
陈余果断道。
说完,便将刚摘来的山梨送到她面前。
石有容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
她深知陈余所说不无道理,薛愕嫌疑重大,已经不值得相信。
同一时间。
徐阳县衙内,薛愕正坐卧不安。
昨夜反贼的信号发出后,他带人迅速扑向陈家,雷霆控制了局面,将一干人等全部押入了大牢。
但马国堡在吴勇的保护下,居然逃过了一劫。
这也就罢了,他要杀马国堡,不一定要当场击杀。
等待那位远在云州的天王下令,也是可以的,并不急于一时。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石有容竟在混乱中被陈余带走了,这就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虽说这里是满江镇,出了事也是马国堡一人担责。
但万一石有容在陈余手中出了什么事,他也难辞其咎。
这时候。
副将急急走来。
还没开口禀告,薛愕就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可有寻回少主?”
副将微微躬身,谨慎回道:“还没有...我们的人在后山寻了一夜,并未发现少主和陈余的踪迹。”
薛愕大怒:“饭桶!找两个人都找不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副将大惊,赶忙把头压得更低:“将军息怒,虽还没找到少主,但我们在小道上发现了血迹,定是他们留下的。相信很快就有回音传来...”
“血迹?”
“对!根据昨日负责刺杀的弟兄所说,他们在追入后山时,曾向陈余放箭。”
“什么?你们放箭,误伤少主怎么办?”
“这...应该不会吧...估计是射中陈余居多...”
“什么不会!你这蠢货,如果是陈余中箭,早就被你们抓到了,如何能潜逃至今?定是陈余安然无恙,反倒是少主中箭了。”
薛愕怒极,反手就给了副将一巴掌。
副将脸上立马印出掌印,但丝毫不敢言语,匆忙跪下。
薛愕却深思起来,来回踱步。
少主被误伤,那事情就大了。
就算把所有罪责都抛给马国堡,只怕也难以置身事外。
且不说她有没有生命危险,就算能安全回来,一旦彻查此事,就有可能查到他身上。
怎么办?
少主还救不救?
想着。
没多久,薛愕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第59章 薛愕的孤注一掷...
在薛愕看来。
如果是陈余中箭,箭上淬毒,又带着石有容,是根本没有机会逃过杀手追捕的。
但结果却是...陈余二人不仅成功摆脱了追击,而且至今还下落不明。
便说明,中箭之人不是陈余,而是石有容!
只有石有容中箭,不妨碍陈余逃离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潜伏。
石有容身为少主,养尊处优惯了,市井生存能力差,是完全没有可能独自逃过追击的。
薛愕并非愚笨,从手下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就大致猜到了事实。
关键的一点是,他原本并不想伤害石有容,如今石有容却伤了,且生死未卜,就让此事陷入了某种极端变数之中。
石有容若死了,天王震怒,就连薛愕自己恐怕也难以逃脱责罚,乃至处死。
她若活着回来,彻查此事,就有大概率会查到薛愕身上。
只因一点,锦衣卫的袖箭上的淬了反贼的毒药,就很容易暴露薛愕的身份。
虽说反贼的毒药有很多人都可以得到,但毫无疑问,与马国堡有私怨的薛愕嫌疑最大!
相反,同样遭遇行刺的马国堡却不会惹上嫌隙。
马国堡也中了毒箭,且逃过一劫,不用多久就能查出毒药的来源。
只要确认了毒药的来源,就再不难查到薛愕。
令此时的薛愕忍不住担忧起来,当即在心中做出了一个阴狠的决定。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锦衣卫的身份行刺让石有容受惊,并当场射杀陈余和马国堡,彻底占据主动。
然后,再以“功臣”的姿态出现,在石有容面前博取功劳。
如此一来,不仅除去了两个眼中钉,还能顺势接管满江镇。
薛愕一旦接管满江镇,则周家的危机解除,也就不会牵涉到他身上。
只是,石有容的受伤,让事情产生了变数。
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这时候不能再继续忌惮石有容的生死,就算她还活着,也要设法灭了她的口!
她一死,薛愕就有理由强行接管满江镇,再杀了马国堡,杜撰出他与锦衣卫联手行刺的“事实”。
届时,就算天王怪罪下来,薛愕也有理由明哲保身。
一切都是马国堡干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马国堡被杀,死无对证,天王也奈何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天王膝下只有一个独女,石有容若死了,石家嫡系后继无人。
薛愕如今是石先开身边的红人,形同义子,更有可能接过天军的衣钵!
这又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啊...
薛愕想着,目现杀意的同时,蠢蠢欲动。
少主必须死!
顿了顿,他果断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一把拉过副将,在他耳边狠狠道:“听着,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自保!少主被陈余带走,算她的命不好,那就不必再回来了!”
“本将会以保护少主不力的罪名发难,软禁马国堡,并强行接管满江镇大营。再逼迫马国堡写下他与锦衣卫勾结的罪证,坐实他叛逆的事实。而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少主,并把她杀了,不能再让她回来!”
“少主先死,后到马国堡,如此...我们在天王面前,才有斡旋自保的余地!乃至有可能夺取整个天军的大权,日后坐拥天下!天王已老,痛失爱女,估计再无心天下。我备受器重,若能接管天军,便是未来的皇帝!那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明白吗?”
副将大惊:“将军,这...”
这个副将显然没有薛愕那样的魄力,一听说要杀死石有容,立即就慌了。
那可是少主,天王的独女。
天王石先开是个什么样的狠辣人物,反贼军中人人自知,眼下竟要杀了他的独女,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色。
薛愕却似乎十分果决,接着说道:“你怕什么?只要事情做得密不透风,就无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天王宠信于我,待我如子,少主若死了,我未来就有可能继承天军的衣钵,成为下一个天王。”
“相反,马国堡也中了毒箭,但并没有死。不用多久,他的人就能查到毒药的来源,我们暴露,也终将是死路一条。横竖已入绝境,何不孤注一掷?”
这么一说。
倒是明显说动了副将,使之暗自权衡起来。
马国堡若查到毒药来源,就必能看出锦衣卫行刺是假,因为锦衣卫不可能得到反贼的毒药!
那就只能说反贼自己人干的!
而在整个反贼军中,唯独薛愕有明显动机刺杀马国堡,薛愕等同暴露。
薛愕一出事,他手下的人也是难逃一死。
副将迟疑了片刻,目光一狠道:“属下明白了。只要将军能控制住马国堡的人,那属下就有信心将少主...”
他在自己脖颈间比画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薛愕道:“好!那就分头行事!本将带人前往军营向马国堡发难,你务必带着咱们的亲卫配合此时正从南面围捕过来的八百凤梧军,把陈余和少主都给解决了!”
“属下遵命!”
副将点头离去。
薛愕嘴角划起一抹冷笑,随即摆手招来不远处的侍卫:“把咱们的人都叫上,去马国堡的军营!”
...
深山树屋中。
天已大亮。
石有容简单吃了两个山梨后,扶着门板,艰难来到门口处。
见到陈余正在检查一条长绳的韧度,身旁还放着一个用竹条编制而成的大篮子。
陈余听见脚步声,回头笑道:“少主吃好了?这个季节的山梨还很酸涩,但山中条件是这样了,还请少主不要嫌弃。稍等一会儿,待卑职检查好绳索,咱们就先离开。”
树屋建在接近树冠处,离地约有十来米,隐蔽而牢固,一般人很难爬上来。
当年,老陈头建造树屋时,为了保证隐蔽性,并没有在树身上设置利于攀爬的爬梯。
而是在屋子留了一捆绳索和吊篮。
想上树屋时,会让一个人先沿树干爬上去,然后再放下吊篮,把下面的人拉上去。
这样,便不会有人轻易发现树上有猎人的小屋。
下来时,最后留下的人会先把同伴通过吊篮放下来,自己则收拾好一切后,从树干上爬下,不留痕迹。
石有容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能弄好?”
她有些心急的样子,想赶紧回去,脱离现在的困境。
第60章 猛虎!
恰好。
陈余把最后一段绳子检查完,便顺势道:“现在就可以下去,委屈少主一下。”
他指向身旁的大篮子。
树屋门前的露台顶部树干上,吊着一个木滑轮。
陈余只需让石有容做到吊篮中,便可通过滑轮绳索把她放下去。
然后把吊篮收回来,自己再沿着树身爬下去,便不会在树下留下任何树屋的痕迹。
来到树下。
二人开始猫着身子潜行,极为谨慎的姿态。
按照陈余的判断,昨夜石有容中箭留下血迹,如果杀手仍在林中搜捕的话,很快就能沿着血迹找到树屋。
若非陈余一早下来刨坑时,已经把附近的血迹收拾一遍,只怕杀手已经发现树屋,这里不再安全。
最好的办法,就是机动潜伏,不断地变换位置。
等到天黑之后,再设法潜回镇上。
可还没走出多远,石有容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脸色惨白。
这丫头身上的外伤不轻,昨夜陈余帮她取出毒箭时,被迫割开伤口,虽已经过包扎,但其实并不适合剧烈运动。
陈余只能蹲下身子,叫道:“少主上来吧,我背着你走。山路难走,咱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镇里。而此时山中必然有大批人马在搜捕,未免意外,咱们暂时不能被发现。”
石有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走了过去,却道:“谢谢。本少主回去之后,查明昨日婚宴的事情,若是与你无关。你便算我的救命恩人,以后自不会亏待你。但...昨夜树屋那事儿,你给我全部烂在肚子里!否则...”
她略带威胁的样子。
陈余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故作糊涂般笑道:“昨夜?昨夜有事发生吗?卑职怎么不知道?”
石有容轻哼一声,暗道:算你这家伙识趣。
昨夜被他看遍了全身,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被灭口,以保全石有容的名声。
但陈余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有些不忍责怪,也似乎没有理由责怪。
毕竟,他也是为了救人,情非得已。
不过,警告他守口如瓶,还是必须的。
而这丫头似乎很疲倦,趴在陈余背上,没多久竟睡了过去。
也是心够大的,这时候还能睡得着。
令陈余心中不由失笑一声。
再次醒来时,也是接近正午。
正午的森林极为闷热,二人在一处灌木丛中休息。
石有容腹中传来咕咕叫,便问道:“哎,有东西吃吗?我好饿...还要这样躲藏多久?”
她小有腹诽的样子。
身为反贼少主,她从没吃过这深山老林的苦,显得有些不悦。
陈余像是早有安排一般,从身后摸出几个山梨和野山蕉,道:“先对付一下吧,入夜后,咱们就设法下山。”
石有容看了看,却没有接过,道:“又是这种半成熟的山果,涩涩的,我宁愿不吃!给我点水吧...”
陈余拿出羊皮水袋,却发现已经空了,只能回道:“那请少主稍待,这附近不远有一条河,卑职去取水,片刻就回。”
说完,人已迈步离去。
石有容一愣,迟疑了几秒后,就跟了上去:“等等,我也去。这山里都是蛇虫鼠蚁,野兽横生...我害怕...”
陈余失笑,唯有让她跟着。
不久。
来到林中河边不远,已经可以听到清晰的水流声。
二人即将加快脚步靠近时,陈余目光微闪之间,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及时把石有容拉住。
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类似于野山猫走过的痕迹,但远比一般山猫要巨大得多。
“怎么不走了?”
见到陈余目光紧盯在地面上,石有容不禁问了一句。
而话刚说完,她就愣住了。
只因,就连毫无丛林生活经验的她都能看出,那是猛虎的脚印...
且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成年猛虎!
最让陈余感到震惊的一点是,地上的脚印很密集,呈现匍匐碎步前进的迹象。
根据他前世的经验,以及前身遗留在脑中的经验,陈余知道...猛虎只有在进入捕猎状态时,才会趴在地面匍匐前进!
密集且相连的脚印,预示着不久之前有一只猛虎在这里出现过,且处于狩猎状态,极为危险。
沿着脚印往前,另有快速扑跃的痕迹,说明那只狩猎的猛虎已经出过手,却不知有没有捕获猎物。
像这样的独居大型食肉动物,一旦捕获猎物,会迅速离开狩猎地,另寻安全的地方进食。
换句话说,如果那条猛虎成功捕获猎物,那它应该早就离开了。
这里已经安全,不必担心会遭遇突然袭击。
但如果猛虎没有成功狩猎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陈余犹豫着,扭头朝石有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压低说话的声音。
在还没确定老虎有没有离开之前,还是谨慎为上。
“小心点,此地不宜久留。取完水,我们马上就走!”
陈余警惕道。
说完,便下意识地拉起石有容的手,像是亲密好友一般自然。
令石有容微微呆滞。
她知道陈余这个举动并没有其他额外的意思,只是想给她一些安全,隐有保护的意思。
而当她被牵起手时,心中却似乎没有半分排斥,不免让她感觉有些微妙。
但靠近河边,还没看见河面时,却突听一声粗暴的骂声传来:
“他娘的,真是晦气!”
吓得二人为之一怔。
陈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骂声响起的同时,就抱着石有容滚入一旁的草丛中。
连滚出数米后,压在她身上,同时伸出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后,缓缓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说陈余那狗东西带着少主躲哪儿去了?咱可是找了一个晚上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起初还能循着血迹追一段,但自从入了深山之后,便再无踪迹,像是消失了一般。”
“你说,他俩会不会死了?或者被野兽吃掉了?”
声音再次传来。
刚说完,又听扑通一声。
有人跳水的声音。
与此同时。
更多的脚步声从身后快速传来,似有大批人马在靠近。
令藏身河边草丛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河面一处水流较缓处,两人刚从水中冒头,就见到大批反贼士兵匆忙赶到。
为首一人冲着河中喊道:“起来!将军有密令,你们的任务有变!”
第61章 逃出深山,清算开始!
单听声音,陈余就听出水中一人,就正是昨夜那两名杀手之一。
那两名杀手追入后山,夜高风黑,又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跟丢了陈余。
等到天亮发现血迹之后,事先下来挖坑准备“埋葬”石有容的陈余已经把树屋周边的血迹清除,以至于二人久寻不到,只能在周边转悠。
一夜困乏之下,刚想在河边冲洗,刚跳入河中,薛愕派来的人便找到了这里。
陈余惊讶于此地出现猛虎的踪迹,注意力被吸引,却是忽略了河边可能有人。
好在,那两名杀手也是大意,首先发出声响,让陈余有契机及时躲入草丛中隐藏。
此时是大气都不敢出,算上随后赶到的那队士兵,反贼约有数十人在场。
一旦被发现,几乎是死路一条。
水中两名杀手一惊,显然没料到援兵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扬言任务有变,赶忙回到岸边相见。
“刘副将,不知薛将军有何密令?”
两名杀手上岸,其中一人立即弯腰问道。
带头那人,就正是薛愕的副将,刘冲。
刘冲站在岸边巨石上,斜眼瞟了二人留在一旁的飞鱼服,冷冷道:“锦衣卫的飞鱼服不能再穿,薛将军的意思...本不愿伤害少主,只需让她受惊,以便借机除去马国堡即可。”
“然,事情有变,便不能再按计划行事!听着,将军不希望有任何活口走出这座后山,包括少主在内...可知?”
他近乎直白的说道,言外之意,就连石有容也要一并除掉。
令正被陈余压在身下,并捂住嘴巴的石有容不由一怔。
薛愕...
他居然连我也要一并除去,看来事情真如陈余所料,一切都是那家伙弄出来的。
只为除去异己,借锦衣卫的名头杀人...
好大的胆子!
我若回去,定要扒了他的皮!
哼,既然他已起杀心,那就算是不惜与父亲翻脸,也决计不能再留着薛愕!
她在心中暗下决心,却也不免有些心慌。
只因...刘冲能亲自搜到此地,摒退马国堡的人,并胆敢传令杀她,那估计整个后山都已经是薛愕的人。
想要逃出去,并不容易。
即便她是反贼少主,也要有命出去调兵,才有能力与薛愕算账。
而她身边此时就陈余一人,势单力薄,就不免有些心惊。
杀手一愕,惊道:“什么?连少主也...”
刘冲目光一冷,打断道:“怎么?怕了?现在害怕已然无用,要怪就怪你俩没能把事情办好!将军猜测少主已然负伤,且马国堡重伤未死,不用多久便可通过你们淬在袖箭上的剧毒查到我们身上。”
“少主的脾性,你们是知道的。她若知道一切是我们暗中所为,必不会留情。横竖是死,将军的意思是...让少主永远闭嘴,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黑锅甩给锦衣卫。少主一死,就可宰了马国堡,控制整个徐阳军!”
“唯有将军同时接管徐阳、凤梧两县,我们的秘密才能守住!天王仅少主一个子嗣,少主若死...被天王视如义子的薛将军,日后最有机会取得天军大权,可明白?”
两名杀手低着头,一阵冷汗。
他俩只是反贼军中的底层士兵,虽小有野心,却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石有容身上。
原本只是想帮助薛愕除去马国堡这个死对头,争取一点功劳,捞点好处。
没想到,此时薛愕竟有心将错就错,想把石有容也给杀了,并夺取天军大权,已然超出了他俩的预料之外。
刺杀少主,那可是妥妥的死罪。
反贼的刑罚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远比朝廷更加严苛。
要是刺杀不成,反被石有容识破、逃脱,那等待他们的...估计就不是死这么简单。
但同时,二人也深知。
如果拒绝执行薛愕的指令,同样也无法置身事外。
刘冲现在这个态度,隐有恩威并施的迹象,若二人胆敢拒绝,或者表示异议,定遭杀戮。
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很识趣地同时应道:“谨遵将领命令,请刘副将放心,少主若现身,就绝对走不出大山!”
刘冲听了,这才目光缓和,轻笑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忠心为将军办事者,将军自不会亏待!你俩最先追入林中,掌握的线索比我们多,可知少主和陈余往哪个方向逃了?”
两名杀手又对视一眼,显得有些心虚的样子。
他们虽最先追入后山,但当时是天黑,又不熟悉山中地形,根本无法有效追踪。
天亮后,倒是寻到了血迹,但一路跟来,线索已经中断,无从追捕。
若他俩知道陈余往哪里走了,也不会偷闲在这里逗留。
不过,眼下对刘冲说实话,显然并不明智。
万一刘冲得知他俩线索全无,把人彻底跟丢了,估计会遭遇责罚。
其中一人目光微动,便硬着头皮道:“回刘副将,我二人一路而来,穷追不舍,虽仍未抓到陈余,但...却也没有全然跟丢。他们往那里去了,属下二人此前并不知道将军的计划有变,未免陈余伤害少主,并不敢跟得太紧。”
“这才会在这里稍做停留,想着,先换身行头,再追过去...不曾想,您先来了。”
那人胡乱指向河对岸的山中小道,并不敢如实说自己跟丢了。
刘冲循着那人的手指方向看去,目光冷冽,迟疑了半分后,道:“好,少主可能受了伤,陈余带着她,肯定逃不远!本副将带人先追,你二人赶紧换一身衣服,随后跟来!”
“来人,给他们两副铠甲,把锦衣卫的飞鱼服扔了。接下来,我们要装作前来搜救的援兵,诱使少主和陈余自行出现,然后送他俩上路。少主一死,便是朝廷锦衣卫干的,与我们凤梧军无关!”
“传令,全速追击!”
说完,人已快速沿着河岸找位置渡河。
这条深山之河不小,面宽约有四五米左右,深度不明,刘冲并不敢贸然直接趟过去。
没多久。
刘冲就带着大队人马往河下游奔去,寻找浅滩渡过对岸,很快消失在对面的山林中。
河岸边仅剩下五人,除了原先那两名杀手之后,另有刘冲留下的三名反贼步卒。
见到反贼大队人马离去,陈余二人相对放松下来。
石有容用眼神示意陈余放开她的嘴,小声道:“怎么办...”
陈余一脸凝重,霎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刘冲等人能来到这里,并扬言要除去石有容,大概率已经强行把马国堡派出的搜救队给支走了。
换句话说,此时山中都是薛愕的人,他们想逃出去绝非容易。
就算是想暂时隐藏,估计也藏不了多久。
此前从庄十三口中得知,南面仍有大批凤梧军在搜捕过来,不用多久便能与刘冲等人形成合围之势,对整个后山进行地毯式搜索。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陈余熟悉地形,也难以逃过搜捕,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石有容身上的毒虽解,外伤仍在,根本不适合长期留在山中潜伏。
万一她后背的伤口发炎,不用反贼动手,她估计就得自己嗝屁。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前后无门。
正当陈余忧心忡忡之时,已经换上反贼铠甲的一名杀手缓缓走向他们藏身的草丛,顿时又令二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哎,兄弟,将军有此决定,到底稳不稳啊?若真把少主给宰了,天王大怒,咱们会不会也惨遭波及?要知道,天王爱女如命,得知少主身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将军敢这么做,就说明已经有了搪塞天王怒火的办法,咱们不会有事。但整个满江镇的人是逃不过了,他们必定得给少主陪葬,包括马国堡的徐阳军!”
“那就好!只要咱们能逃过天王的怒火,就算将军要我们杀皇帝,咱也不带说一个“不”字的。而少主死后,将军若能夺取天军大权,成了日后的储君,或者皇帝,那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来了。嘿嘿...”
“那是!”
“...”
五人一边走来,一边说着话。
排在最前面那人,将换下的两套飞鱼服与袖箭等锦衣卫的装备往草丛一扔,便并肩往下游走去。
草丛中的陈余还以为被发现了,手已伸向腰间,握住林筱筱那柄短刀。
却没想到这几人并没有察觉,只是顺路丢弃换下的飞鱼服。
当陈余发现飞鱼服与袖箭就落在身边几米外,两眼蓦然一亮,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逃出去的办法。
但并没有立即有所动作。
等到五名反贼稍微远离,在下游百米处的浅滩准备渡河时,他这才从石有容身上移开,一边悄然爬向袖箭,一边小声嘱咐道:“你留在这,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
石有容身上有伤,自知帮不上,只能点头答应。
而见陈余小有惊喜的样子,怕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尽量配合他。
反贼丢弃飞鱼服,连同袖箭和几支没有用完的箭矢也一并扔了,让陈余看到了一丝逃出去的契机。
他快速摸到袖箭,套到自己手上,并装好了三支袖箭。
随后,匍匐前进,沿着河岸草丛悄然接近正在渡河的五人。
他的速度不慢,在保证隐蔽性的同时,尽可能地快速接近。
五人渡河的位置,虽说是浅滩,但人趟过去...水深却也到胸部左右,但已是附近最好的渡河位置。
五人身上都覆甲,负重几十斤以上,不便于游泳渡河,选择浅滩坐过去是最好的方式。
就在五人走到河中央时,陈余也已经来到身后的河岸草丛。
五人急于渡河,对身后的动静疏于警惕。
陈余瞧准时机,缓缓从草丛中伸出手,将袖箭矛头对准其中一人的后颈。
“嘣”的一声。
他果断扣动袖弓,雷霆射出一箭。
同时,快速恢复袖弓,接连又放两箭。
将手上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几乎在半分钟的时间里连续射出三箭,直取其中三人的后颈。
嗖嗖嗖!
三声破空先后响起,突兀至极。
最后边的一名反贼直接被洞穿后颈,来不及发出任何呼喊,就淹入水中,河水立马泛红。
接着是第二人,刚听见同伴中箭的闷响,就轮到自己了,也是来不及呼喊就没入水中。
第三人倒是有间隙做出反应,但也只是震惊喊了一声:“谁?”
当回头察看时,恰好见到陈余的第三只袖箭飞来,笃的一声,刺在他咽喉上。
那人瞳孔瞬时放大,喉间咕咕两声,应声淹没。
锦衣卫的袖箭威力很强,且箭头上有倒刺,击中要害部位,必死无疑。
令三人连大声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与此同时。
陈余猛然从草丛中跃起,像一颗子弹般扑入河中。
反贼在场有五人,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瞬间放箭击杀全部,能雷霆杀死三人已是极限。
至于另外两人,只能近身搏杀!
扑通!
陈余入水,如鱼入深海,眨眼潜入水中不见。
最先过河的两人已经反应过来,大惊回头,只见身后三名同伴的“血水”。
“不好,敌袭!啊...咕咕...”
其中一人刚大喊一声,下一刻就与身旁的同伴被拉入水中。
河水翻滚之间,不断冒出鲜红色。
水下的陈余先是一刀刺入一人的腹部,随后全力保住另一人,将之拖入水中的同时,快速抽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腹部中刀那人挣扎了几下,得以短暂冒出水面,但仅仅几秒钟,又被残余拉入水中,一刀刺入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
水下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陈余刺伤一人,快速抽刀就缠住另一人,抹脖子之后,快速折返解决负伤那人,一气呵成。
二人都是被割喉,又被拖入水中,想喊也喊不出几声,就逐渐毙命。
夏季河水暴涨,这条河的水流颇急。
陈余解决最后两人后,并没有任由他们的尸体飘走,而是死死拉住他们,两腿死死蹬住河床的一块石头借力。
等到二人彻底死亡之后,方才奋力将尸体拖回岸边。
百米外草丛中的石有容听见声响,心中紧张到几点。
她知道是陈余在出手解决那几人,但并不敢冒头,更不敢贸然现身相助。
等到声响彻底隐去时,她才装着胆子冒头,远远望去,见到陈余还活着,正在解下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
她犹豫了片刻,目光环视一周,见到刘冲等人没有折返回头的迹象,这才敢起身跑向陈余。
来到近前。
石有容还不及说话,陈余就抢先道:“快,帮忙把他们身上的甲胄脱下来!薛愕起了杀心,必会设法支走马国堡的兵,此时山中已全是他的人。”
“我们要想出去,只能扮成凤梧军!凤梧军人多势众,不可能都彼此认识,这是我们逃生的机会。薛愕已有异心,我们现在只能相信马国堡,好在这家伙命大,还没死!”
“而薛愕在没有确认你身亡之前,是不敢轻易对马国堡再下杀手的!我们装成搜捕的士兵回到镇上,找到马国堡,就可对付薛愕!”
“这里毕竟是马国堡的驻地,凤梧军来的人不算多,马国堡营中有三千人马,足以与薛愕对抗!但我们要快,薛愕孤注一掷,很可能会传信从凤梧调兵过来。”
“如果凤梧军本部大军赶到之前,我们还不能拿下薛愕...届时,就不是我们要和他清算,而是他清算我们!”
说着话,他已经把一副上身铠甲丢到石有容面前。
第62章 拼了!
石有容点头,没有迟疑就同意了陈余的这个建议。
整个后山都已经是薛愕凤梧军的人,想逃出去难如登天,或许就只有变成他们自己人才有一线可能。
而这五个“落单”的小兵,恰好给了他俩机会。
“好,听你的!”
石有容应了一声,随即动手穿上铠甲。
但她身上有伤,行动不便,陈余动手帮忙。
帮她戴好铠甲之后,望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俏脸,陈余却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倾城绝艳,那张脸美若天仙,女性特质太过明显,不论如何伪装都不像男人,倒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反贼军中女兵很少,尤其是凤梧军,几乎没有女子从军。
石有容要是这样出现在反贼面前,肯定会被识破。
再看到自己身上鲜艳的新郎袍,陈余眉头更深。
沉思了些许后,他果断走向那两套飞鱼服,先是把自己的新郎袍换下,穿上飞鱼服的内衣,这才着手穿上反贼的甲胄。
同时,又把锦衣卫的两张面巾捡起,送到石有容面前,道:“把脸蒙住吧!少主...你太漂亮了,一点都不像男人,就算是穿上甲胄,也像极了娘儿们,薛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不过还好,刚才那队人马中也有不少士兵蒙面。挡住脸,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说完,自己也动手戴上黑巾。
身为反贼少主,普通百姓或许不知道石有容长着啥样,反贼士兵却是很清楚的。
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定然是瞒不住的。
陈余就更加不用多说,自几日前两度“废了”周皮,并在前日婚宴上当众带走石有容后,此时的他在反贼军中已是名人,一眼就能被人认出。
因此,稍作掩饰是不可或缺的。
石有容目光一沉,俏脸一鼓,显得有些腹诽起来。
虽知陈余所言有理,也愿意听从,但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使人有点不舒服。
什么叫长得太漂亮,一点都不像男人?
本少主本来就是女人,好吧?
难道长得漂亮,现在也变成缺点了?
哼!
她在心中唠叨了两句,却也自己勉强戴好了面巾。
而反贼军中有人蒙面,其实并不奇怪。
这些士兵的来源五花八门,有多年前跟随石先开起家的悍匪,也有被强行抓来的壮丁,更有投降的朝廷官兵,身份各异。
大部分家中都有家室,为免自身跟随反贼造反,令家人蒙难,很多人都选择了蒙面上战场。
如此一来,就算死了自己,家人也可免去麻烦。
对于这点,反贼将领倒也不强制,默许士兵可以蒙面。
穿戴完毕。
陈余将换下来的新郎袍与岸边那两具尸体一起藏入草丛中,随后,刚想招呼石有容往回走。
正在这时,对岸的山林中突兀响起一声虎啸:
“吼!”
惊得林鸟四散。
紧接着,又是一声虎吟,惨叫声开始传来。
“啊...是老虎...”
“防御!防御!阵型别乱...”
焦急的怒喊声,刘冲的声音隐约传出,伴随着无数箭羽发射的声响。
对岸林中似乎突兀出现虎踪,而且是两只!
二人大惊,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警惕万分。
陈余下意识地挡在石有容面前,凝重道:“不好。大瞎猫出现了,赶紧走!”
说完,便拉着她迅速奔跑起来。
根据陈余对大型猫科动物的了解,老虎一般都是独居的,不会轻易有同伴出现。
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就很直白地说明了它们的习性。
它们非常凶残,领地内不容许有“食物”,同类出现那就是不死不休。
前世动物园中的那些...其实并不能算真正的野生动物,已经被人类驯化,失去了大部分野性。
真正的野生猛虎相遇,只能活一个,不论雌雄!
当然,也不是没有特殊情况,让雌雄两只老虎之间能短暂的和平共处。
当雌雄猛虎需要交配,或者已经怀孕时,两只虎之间会形成短暂的合作关系。
小虎崽子出生以后,公虎王就会驱逐母虎和幼崽,重新戒严自己的领地。
公虎是从来不承担养育后代的责任的,母虎会自己带着幼崽另寻领地,“夫妻”再次相见,有可能就是生死相向。
这便是大自然的规则!
而在母虎怀孕期间,公虎会短暂承担起寻找食物的责任,并保护母虎的安全。
在这个阶段内,是老虎最危险最狂暴的时候,几乎将任何闯入它们视线内的东西都视作威胁,一见就会马上杀死对方。
当陈余在地面上发现虎爪印时,就已料到自己闯入了猛虎的领地,十分危险。
却也没想到,在这个领地内居然藏着两头虎,而且极有可能怀孕了。
猛虎怀孕护犊,性情会更加狂暴,遇之风险加倍。
陈余是连头都不敢回,拉着石有容玩命似的往来时的山脚下跑去。
石有容受伤,行走艰难,他干脆直接扛起对方,不容丝毫置喙。
虽说猛虎并不是出现在他们这边,但陈余能预料到...在两只发狂的大瞎猫面前,即便刘冲身边有数十名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想要全身而退也并不容易。
更何况,怀孕状态下的雌虎在面临威胁时,会找机会遁逃,有可能会跑到他们这边。
吼!
二人跑出了一段距离,但仍能清晰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虎啸。
两头发狂的猛虎冲入反贼队伍中见人就咬,令刘冲等人阵脚大乱,一时间难以组织应对。
成年猛虎的体型很大,足有五六百斤重,食物充足的情况下,甚至能长到七八百斤。
其行动敏捷,性情残暴,咬合力惊人,普通甲胄很难防御。
陈余丝毫不敢怠慢,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对付猛虎,至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行!
他只希望那两头猛虎能暂时缠住刘冲的人,让他俩有机会逃回满江镇找到马国堡。
可事与愿违,正应了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当身后传来一道溅水声,紧接着急促的脚步,低沉的兽吼响起时。
陈余心中骤寒,立马就知道那大瞎猫终究还是跑过来了。
他果断停下脚步,把石有容放下来。
猛虎在捕猎或者逃跑时,瞬间时速比汽车还快,根本就无法跑得过。
而在面对猛虎追击时,用后背对着它,无疑于死得更快!
这时候只能拼了,绝对没有第二条路!
回头一看,见到一头体型巨大的公虎正疯狂扑来,身上插着几支箭矢,估计是被反贼射中的。
满口血腥,双目赤红,嘴边似乎还带着一些人体组织,显然是撕咬过人,正是最狂暴的时候。
第63章 打虎英雄!
石有容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两腿发软。
少主阁下自然是知道山中猛虎危险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真虎,而且还是一只狂暴嗜血的猛虎,如何能不惊?
陈余也是震惊,但相对冷静。
他摸出腰间的袖箭,快速给左手上的袖弓上膛,趁着猛虎还隔着一段距离,雷霆射出三箭。
随后,也来不及看是否射中,就猛然推开石有容,自己也朝另一边闪避。
幸运的是,这头猛虎与反贼军纠缠时被射中了几箭,受了伤,行动相对迟缓了些。
若是全盛状态下的猛虎,估计陈余连发射袖箭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扑倒。
滋滋!
利箭入肉的声音。
陈余射出的三箭,一箭落空,另外两箭射在猛虎前腿和背上,再次减缓了它猛扑的速度。
但成年猛虎的耐力很足,纵然身中数箭,也仍有反扑之力。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反而会更加激发它的凶性和残暴。
吼!
二人刚左右避开,巨大的虎躯就落在二人原来的立身处。
砰然一声。
几百斤重的虎躯落地,发出闷响。
一个突然止身,虎头反转之际,赤红的虎目紧紧锁定陈余,四爪快速几下刨地,下一秒就掉头咬向他。
长约三四厘米的虎爪冒出肉垫外,在地面上刨出几道爪痕,血口大张,森然扑向陈余,速度极快。
陈余瞳孔爆缩,显然没想到受了重伤的猛虎,居然还能反应如此神速。
而他刚向左侧滚出几米远,还没来得及起身应对,猛虎就再次扑来,几乎是无法躲得开。
老虎捕猎攻击时,身前四五米范围内便属于必杀。
若非是同等的大型猛兽,万难逃过虎口锁喉。
陈余自知这一扑,他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但要想让他甘愿赴死,却是妄想!
就在猛虎高高跃起,居高扑下之时。
他快速抽出腰间的匕首,瞧准猛虎的咽喉,奋力掷出。
而后,再次朝左侧滚地翻身,尽可能躲过虎口一咬。
滋!
砰!
吭哧!
噗!
电光火石之间,连续四道声响。
陈余手中的匕首,是林筱筱此前防身用的,乃精铁所制,吹毛断发。
被他当作暗器扔出,直接刺入老虎的咽喉,虎穴飙出。
虎啸一声,庞大的虎躯栽倒落地,又将匕首推进几寸,直没刀柄。
但掷出一箭后,陈余翻身的速度慢了些。
虽躲过的虎口,却被虎爪一掌拍在后背上,竟将他拍得吐血。
老虎的主要攻击方式除了用强大的咬合力撕咬之外,利爪攻击也是致命的。
好在此时的陈余已经穿上了反贼的甲胄,防御力大增。
不过,虎爪拍在他后背上,仍旧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制作精良的铠甲,竟有被抓破的迹象,可见这一爪的力量之强。
他若不扔出那一刀,或许还能惊险躲过,但扔出之后,刚想翻身老虎的攻势一到,一爪就抓在他后背上。
“草...”
陈余猛吐一口鲜血,只感觉体内气血翻腾,两眼发昏,险些晕过去。
要不是身上有甲胄,这一爪估计能马上要了他的命。
而来不及多作迟疑,稍稍平复之后,陈余起身抓起身旁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疯狂扑向倒在地上的猛虎。
砰砰。
不断砸向猛虎的脑袋,每一下都是全力。
直到自己胸前染满虎穴,被骑在身下的猛虎已经再无动静时,才生生止住。
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面前的虎头已被他砸烂了一半。
这时候并不能手软,对于这些嗜血的大型食肉动物,你若动了恻隐之心,那便是找死!
唯有将之彻底打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娘的...”
他筋疲力尽,躺倒在虎尸旁,回想起刚才惊险一幕,忍不住咒骂道。
差点,差点就得去西北报到。
陈余劫后余生般庆幸,顿了顿后,起身翻起虎尸。
发现刺在老虎咽喉的那柄匕首,只能看到一丝刀柄,几乎整个刀身都刺入其咽喉中,刺穿了老虎的气管。
这或许就是这头猛虎突然毙命的原因之一。
陈余扔出的那一刀,原本只入体一寸左右,但老虎落地之时,刀柄撞到地面,又被推进了许多,这才对它造成致命伤。
而老虎身上七八支箭矢的伤口处泛黑,似有毒发的迹象,想必也是它致命的第二个原因。
反贼的武器都有淬毒,刚才这头猛虎现在对岸林中与人搏斗,发现不敌后这才逃跑。
身中几箭,已经中毒。
只是野生动物的抗毒性比人类要强一些,并不会立马发作,但也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猛虎的攻击力。
这头猛虎来到陈余二人这里时,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
即使它不主动攻击二人,只怕逃不了多远,也会毒发身亡。
这倒是让陈余捡了个便宜,配合一些运气,便将之解决了。
“还好,走了狗屎运,要不然...”
察觉到猛虎的真正死因,陈余哑然失笑,一边取出匕首,一边自语道。
等到把匕首取回,他这才想起倒入一边灌木丛的石有容,赶忙走过去把她扶出来。
“少主怎么样,没事吧?”
见她面无血色,陈余忧心问道。
这丫头的生死,关乎整个满江镇的存在,可不能有事。
石有容仍是强烈的恐惧中,都说山中猛虎吃人不吐骨头,凶残无比。
此前她只是道听途说,如今亲自见到老虎,却是被吓得不轻。
她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
河边远处蓦然传来声响,将她打断:“快,快追,另一只畜生跑了。他娘的,咬死了咱们好几个兄弟,可不能放它走!”
陈余警惕,立马就示意石有容不要说话。
没多久。
一行十几名反贼士兵就冲到面前,见到陈余二人站着,身旁倒着虎尸。
为首一人愣道:“这...你俩把这头瞎猫给宰了?”
陈余二人不及回话。
那人身后就传来刘冲不悦的喊声:“怎么回事?为何还不追?”
反贼士兵回身道:“回刘副将,那只瞎猫已被击杀,是咱们这两位弟兄干的。”
那人摆手指向陈余二人。
二人此时蒙着面,身上戴着反贼的甲胄,看起来就是反贼一党。
刘冲走向前,颇感意外地看向陈余,眉头浅皱道:“真是你二人合力击杀了这畜生?”
陈余稍稍改变声线,回道:“是的,刘副将,侥幸击杀。”
刘冲离去时,是知道后面有五个人断后的,因此并没有怀疑陈余的身份。
见他一身标准的反贼士兵装扮,还以为是刚才留在后面的手下。
“不错!”
刘冲望向虎尸,忽然笑道:“有点小本事,这畜生凶猛得很,虽中了几箭,但想要彻底拿下却也不易!你二人算是小有功劳,薛将军一直想要两张虎皮做大衣,此番算是意外打到了!”
“将军若得知,定有赏赐!”
陈余听了,这时候哪敢居功,赶忙拱手道:“属下不敢居功,猛虎是刘副将打到的。将军要赏赐,也该赏赐刘副将!”
刘冲嘿嘿一笑,“哟,你这家伙倒是识趣,还懂得让出功劳?孺子可教!不过...实情是你俩打到了一只猛虎,这打虎英雄之名应当算你一份!本副将不喜抢夺他人功劳,将军该赏的,不会少了你!”
“谢刘副将。”
“对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另外三人呢?”
“回副将,另外三名兄弟...往下游追去了。刚才刘副将一走,吾等五人刚想跟上,过河之时却突然发现少主与陈余藏身水下,便与之周旋起来。陈余不敌,带着少主往下游遁逃。另外三名兄弟追去,让我二人留下前往通知刘副将你。却不知,突然遭遇这畜生的袭击...”
陈余突然微妙道。
却是有意将刘冲等人引向河下游。
刘冲目光一亮,问道:“你确定是少主和陈余?他们往下游逃去了?”
陈余道:“属下确认!而且,陈余身中一箭,估计逃不了多远了。”
“好极了!”
刘冲大喜:“来人!主力全部往下游搜捕而去,务必将少主和陈余的尸体带回来!若有懈怠,提头来见!”
“是!”
身旁一众手下立即齐声应是,火速奔向下游。
“至于你俩...”
刘冲再次望向陈余,微笑道:“你们俩既杀猛虎,有所负伤,可暂时回营休整!若少主真在下游被抓,尔等另有赏赐!现在跟随本副将把两头虎尸运回镇上,余事让其他人去办!”
话说之间,在暗示另一头猛虎也已被击杀。
第64章 那个人,兵行险着!
听此。
陈余心中蓦然惊喜,如获至宝般连忙道:“谢刘副将,刘副将勇猛之至,实乃我军楷模。打虎英雄之名,当之无愧!”
他顺势拍了个马屁,敬佩万分的姿态。
昨日突发锦衣卫行刺,石有容失踪,整个满江镇人人自危。
反贼已将防卫等级提到最高,严密封锁了整个镇区。
除了出动大批士兵巡逻之外,任何人想要进镇都必须卸甲,包括反贼军自己,出入都要再三盘查!
原本扮成薛愕的亲兵回去,陈余仍觉得不够稳妥,生怕中途会被士兵要求摘下面巾。
这下好了。
刘冲知道两头猛虎被击毙,且陈余谎称已经发现石有容踪迹,一心想邀功之下,竟要亲自带二人回去,倒是正中陈余下怀。
有刘冲这个凤梧军副将带头,沿途的反贼关卡必然不敢阻拦,二人可不接受任何盘查就能回到镇上。
而若是二人自己回去的话,便有可能暴露身份。
面巾一旦被摘下,肯定是难以逃脱。
刘冲亲自带队,却是无形中帮了他俩一把。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该赏!回去之后,待抓到陈余和少主...你就晋升什长吧!好好干,天军不会亏待你们!”
刘冲笑着,似乎从陈余身上的铠甲徽记看出他是一名伍长。
受了奉承之后,一开心,就立马晋升他一级。
殊不知,面前之人并非他手下,而是陈余。
随后,也不多废话,转身向后一摆手,示意身后几人把另一具虎尸抬过来,往回走。
下山的途中。
陈余二人很识趣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尽可能保持低调。
石有容略显担忧,小声道:“这样跟着刘冲走,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她身上的伤颇重,刚才被陈余推倒躲过虎扑,又摔了一跤,走路都有些艰难。
陈余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扶着她走,一边回道:“没事。现在跟着刘冲等人回去是最安全的,可免去一路盘查。到了镇上,我们找借口离开疗伤,他们不会起疑。马国堡未死,只要你能出现在他面前,徐阳军站在你这边,便无惧薛愕!”
“可我总有点担心,马国堡就算不死,此时估计也已被薛愕控制。我们想要接近他,只怕不易。”
“不!这你倒不必担心,这里始终是马国堡的驻地,镇上的大部分驻军都忠于他。薛愕是外来的守将,带来的人并不多。他们想绝对控制马国堡,是无法轻易做到的。至少在确认你的生死之前,就算有天王的指令,马国堡都不会轻易就范。”
“即便如此,又该如何接近马国堡?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被薛愕软禁在哪...”
“这就更加不必担心!马国堡遇刺负伤,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徐阳军定会誓死保住他。就算薛愕强行夺取满江镇的控制权,也暂时不能把马国堡怎样。马国堡定是被手下送入军营,严密保护起来!徐阳军以马国堡为首,荣辱与共,没有天王的指令之前,保住马国堡,就是保住他们自己,徐阳军不会轻易把他交给薛愕。”
“希望如你所料。只要马国堡的徐阳军还没有投靠薛愕,本少主自有办法收拾他!只是...这刘冲是不是有点傻?他居然不亲自去追捕,反而是带着两具虎尸回去向薛愕邀功?”
陈余听此,淡然轻笑,道:“一看便知刘冲这家伙有点好大喜功,得知你的踪迹,按理说他应该亲自带人去追捕的。但明面上我们只有两人,且都受了箭伤并中毒,或许他是觉得我们已经毫无生路,被抓的迟早的事,便想抢先回去邀功。”
“既想做打虎英雄,又想在薛愕面前威风一把!不过,此乃愚昧之举,恰好给了我们契机。但不管到底他是什么想法,这货不分轻重,岂非对我们有好处?”
石有容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哼,也好!待本少主回去,再慢慢与他们清算!就算冒着与父亲决裂的风险,我也决计不能再留薛愕!”
陈余再次心喜。
石有容对薛愕起了极重的杀心,对他来讲是大好之事。
不必庄十三冒险出手行刺,反贼窝里斗,对陈余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半个时辰后。
回到镇上。
正如陈余所料,有了刘冲这个副将带头,沿途经过十几道反贼的关卡都相安无事,并没有人敢出面盘查。
衙门大院前。
刘冲骑着马,问向守门的反贼士兵,道:“将军呢?速去通传!”
反贼士兵弯腰:“回刘副将,薛将军已去镇外马国堡的军营,说副将若回来,便立即去见。”
“好,先将这两头虎尸送入衙内,把虎皮剥下。将军想要猛皮已久,本副将已为他寻来!”
刘冲点头,吩咐道。
陈余目光一转,立即上前拱手道:“启禀刘副将,属下这位兄弟受猛虎袭击负伤,急需军医治疗。不知,可否...”
他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刘冲望了二人一眼,并没有丝毫起疑,点头道:“既是因工受伤,那你二人便免去今日当值,回营休息吧。正好,本副将也要去军营面见将军,就与我一道去吧!”
“来人,给他们一匹马。”
陈余再次拱手:“谢刘副将。”
薛愕的凤梧军本为了追捕林筱筱而来,进入马国堡的驻地,算是外来者。
但由于是“友军”的关系,薛愕带来的百余人队伍,也是暂住在马国堡镇外的军营中。
因为石有容此前的召见,加上“林筱筱”已在满江镇附近被抓,薛愕没有一时无法离开,马国堡便特意在军营中让出一处军帐,供凤梧军居住。
此番,陈余二人要回去休整,也是要回马国堡的军营,与刘冲同路。
二人同骑一马,跟在刘冲队伍后面,快速前往镇外三里处的军营。
军营中。
此时戒备森严,得知马国堡遇刺受伤之后,他麾下的三千士兵已全部回营,包括吴勇和掌管大牢的刑牢头在内。
整个军营外站满了人,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之色。
刚来到营前不远处。
就见到薛愕带着手下亲兵,正与吴勇和刑牢头对峙,双方互不相让的样子。
看那架势,估计是薛愕想趁马国堡负伤,伺机接管徐阳县军营,但遭到马国堡亲信的阻挠,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而薛愕企图夺取兵权的借口并不难想到,马国堡怂恿少主参加陈余的婚宴遭到锦衣卫行刺,已犯了保护不周,监管不力之罪。
按照反贼的规矩,马国堡这个守将已经有疑罪之嫌,不能在继续主政,当交出兵权,等待发落。
只不过,行刺之事突然,且深有猫腻。
站在徐阳军的角度,不可能轻易交出兵权,更不可能轻易把马国堡交出。
否则,以薛、马二人之间的恩怨,马国堡必死无疑。
马国堡若死,他麾下的亲信也必然遭罪,又怎会轻易就范?
至少在天王的指令下达之前,他们会死保马国堡,免遭薛愕的毒手。
唇亡齿寒的道理,马国堡麾下的亲信岂会不懂?
进了营门。
陈余自知不能参与反贼两部的对峙,悄然带着石有容走向凤梧军的军帐。
刘冲带人走向薛愕,在他耳边轻语两句之后。
薛愕却是脸色巨变,两眼一瞪,暗怒不已,转头就拉住刘冲走出军营,怒斥道:“你他娘的蠢货,既然发现了少主的踪迹,为何不亲自去把她的尸体带回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馊水吗?”
刘冲一惊,本以为薛愕得知消息后会大喜,乃至对他大为赞赏。
谁知,却是大怒,赶忙低头弯腰道:“将军息怒,据我们的人说...少主和陈余都中了毒箭,已然逃无可逃。被抓是迟早的事,属下已命人全力围捕,相信此时已经得手,就想着先回来向将军禀报。”
“将军可以少主之死为由,抢先一步夺取徐阳军大权。所以...”
薛愕怒道:“蠢货!你说少主已死,那尸体呢?没有尸体,徐阳军如何信服?徐阳军自知马国堡若下狱,他们亦难逃罪责,肯定死保他不放!没有少主尸体,我们就算要迎来,理由也不够充分!”
刘冲冷汗:“是...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这就折返回去,亲自把少主的人头带来...”
石有容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哼,也好!待本少主回去,再慢慢与他们清算!就算冒着与父亲决裂的风险,我也决计不能再留薛愕!”
陈余再次心喜。
石有容对薛愕起了极重的杀心,对他来讲是大好之事。
不必庄十三冒险出手行刺,反贼窝里斗,对陈余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半个时辰后。
回到镇上。
正如陈余所料,有了刘冲这个副将带头,沿途经过十几道反贼的关卡都相安无事,并没有人敢出面盘查。
衙门大院前。
刘冲骑着马,问向守门的反贼士兵,道:“将军呢?速去通传!”
反贼士兵弯腰:“回刘副将,薛将军已去镇外马国堡的军营,说副将若回来,便立即去见。”
“好,先将这两头虎尸送入衙内,把虎皮剥下。将军想要猛皮已久,本副将已为他寻来!”
刘冲点头,吩咐道。
陈余目光一转,立即上前拱手道:“启禀刘副将,属下这位兄弟受猛虎袭击负伤,急需军医治疗。不知,可否...”
他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刘冲望了二人一眼,并没有丝毫起疑,点头道:“既是因工受伤,那你二人便免去今日当值,回营休息吧。正好,本副将也要去军营面见将军,就与我一道去吧!”
“来人,给他们一匹马。”
陈余再次拱手:“谢刘副将。”
薛愕的凤梧军本为了追捕林筱筱而来,进入马国堡的驻地,算是外来者。
但由于是“友军”的关系,薛愕带来的百余人队伍,也是暂住在马国堡镇外的军营中。
因为石有容此前的召见,加上“林筱筱”已在满江镇附近被抓,薛愕没有一时无法离开,马国堡便特意在军营中让出一处军帐,供凤梧军居住。
此番,陈余二人要回去休整,也是要回马国堡的军营,与刘冲同路。
二人同骑一马,跟在刘冲队伍后面,快速前往镇外三里处的军营。
军营中。
此时戒备森严,得知马国堡遇刺受伤之后,他麾下的三千士兵已全部回营,包括吴勇和掌管大牢的刑牢头在内。
整个军营外站满了人,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之色。
刚来到营前不远处。
就见到薛愕带着手下亲兵,正与吴勇和刑牢头对峙,双方互不相让的样子。
看那架势,估计是薛愕想趁马国堡负伤,伺机接管徐阳县军营,但遭到马国堡亲信的阻挠,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而薛愕企图夺取兵权的借口并不难想到,马国堡怂恿少主参加陈余的婚宴遭到锦衣卫行刺,已犯了保护不周,监管不力之罪。
按照反贼的规矩,马国堡这个守将已经有疑罪之嫌,不能在继续主政,当交出兵权,等待发落。
只不过,行刺之事突然,且深有猫腻。
站在徐阳军的角度,不可能轻易交出兵权,更不可能轻易把马国堡交出。
否则,以薛、马二人之间的恩怨,马国堡必死无疑。
马国堡若死,他麾下的亲信也必然遭罪,又怎会轻易就范?
至少在天王的指令下达之前,他们会死保马国堡,免遭薛愕的毒手。
唇亡齿寒的道理,马国堡麾下的亲信岂会不懂?
进了营门。
陈余自知不能参与反贼两部的对峙,悄然带着石有容走向凤梧军的军帐。
刘冲带人走向薛愕,在他耳边轻语两句之后。
薛愕却是脸色巨变,两眼一瞪,暗怒不已,转头就拉住刘冲走出军营,怒斥道:“你他娘的蠢货,既然发现了少主的踪迹,为何不亲自去把她的尸体带回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馊水吗?”
第65章 我让他抱的...
另一边。
满江军营,临时划给凤梧军的营帐内。
陈余二人刚走入伤兵帐中,正要接受军医的治疗。
帐外就突兀响起一阵马蹄声,瞬间吸引了帐中几名军医的注意。
其中一人外出查看,折返回来时,喃喃嘀咕道:“奇怪,薛将军不是说要强行接管徐阳军吗?怎么刘副将一来,就突然走了?他娘的,老子还想着将军接管大营后,咱们能搬入舒适点的营帐。”
“徐阳军那些狗崽子们把最偏最差的营房都给了咱们,自己住好的...也不知道薛将军在想什么,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另一名军医道:“我看不会!薛将军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这徐阳军大营肯定是咱们的,兴许是有另外的军情耽搁了。都是迟早的事儿,咱不必猜疑,做好本分即可。”
说着,便看向陈余二人,喊话道:“哎,你们二人是干什么负伤的,伤哪儿了?铠甲脱了,让我看看。”
陈余听见二人的话,眉目一亮,却是惊喜。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会先接受凤梧军医的治疗,而后再伺机接近马国堡的营帐表露身份。
但得知薛愕居然带着刘冲和一众凤梧军大部队走了,整个军营除了少数的凤梧军医和伤兵之外,都是马国堡的人。
那就不必再潜伏了,直接让石有容现身即可。
石有容知悉,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不用陈余开口,就开口怒斥那两名军医,道:“滚!再敢多说一个字,马上要你人头落地!”
说着,便果断摘下面巾,露出真容。
有异心的是薛愕的凤梧军,马国堡领衔的徐阳军目前还算忠心。
换句话说,石有容回到这里,已经算是重掌大权,根本无需再有任何忌惮。
薛愕将错就错,意图杀死石有容一事,目前只对他麾下的亲卫说明,留守徐阳大营的这些伤兵和军医至今蒙在鼓里。
见到面前这个较弱的小兵,竟是石有容假扮,当即一惊,纷纷跪倒在地。
石有容怒哼,却没有理会他们,与陈余对视一眼后,极有默契地走出军帐。
恰好见到吴勇几人正要掉头返回中军大帐,石有容的贴身侍女沅儿也在其中。
“沅儿。”
隔着老远,石有容就叫唤。
沅儿忧心忡忡之色,前日少主女扮男装去参加婚宴,她不好跟随,只能留在衙门中等候。
殊不知,转头就传来少主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
是让这位在反贼军中颇有些地位的丫鬟急坏了,少主失踪,若是伤了或者死了,天王第一个要杀就是少主的身边人,她首当其冲。
这两天来是食不安寝,心情差到极致。
此时见到有人竟喊她闺名,循声望去,竟是扮成士兵的石有容,顿时就懵了,难以置信之色。
居然是少主,她回来了?
沅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无误后,这才既惊又喜地扑过去,跪在石有容面前,带着哭腔道:“少主...你回来了...你没事吧?吓死沅儿...”
沅儿自五岁就开始跟着石有容,算是被养大的丫鬟,二人亦友亦仆,私下感情极好。
她说完,便一把抱住了石有容的大腿,抽泣起来。
石有容也是欣喜,沅儿在这,说明她从云州带来的亲卫也在,她又成为了沦陷区中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了。
岂能不开心?
“起来,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再哭,我马上把你嫁给马夫!”
石有容白了沅儿一眼,故意威胁道。
沅儿哭声立止,触电般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挽着石有容的手臂,正襟道:“奴婢不哭,奴婢最听少主的话了,奴婢不要嫁给马夫...”
正说着话。
沅儿忽然瞟见陈余居然揽着少主的细腰,还亲昵地扶着她。
关键是...石有容竟没有半分排斥之色,似乎站在那个男人身边很有安全感,不由又是一惊。
少主这是...怎么了?
这是在默许那个傻子可以抱她?
可我与少主一同长大,自成年后,除了天王之外,就再无异性可以靠近少主。
少主更是一个极讲规矩,十分传统的女孩子,怎会容许这个傻子当众抱她?
沅儿瞪大了眼睛,顿了顿后,这才回过身,斥道:“大胆陈余,你敢对少主无礼?赶紧把手拿开!”
陈余一呆,暗道这小丫鬟还真是忠心,主子刚回来就开始护着?
但这话倒也对,按照古代严苛的规矩,他这时候再继续搂着石有容,便是僭越了。
刚想把手拿开,却听石有容对着沅儿冷道:“你嚷嚷什么?是我让她扶着我!”
听此。
陈余立马就不动,甚至搂得更紧些,反正她说自愿的。
更何况...这丫头的细腰搂着非常舒服。
沅儿再次呆住,低头应是之间,不由暗想:啊?少主居然为了这个傻子斥我,该不会是...
小丫鬟的心中浮起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吴勇等人也反应过来,皆是大喜之色,纷纷涌过来参见。
石有容扮成小兵,自己出现在军营中,乃是大喜之事。
这位大少主没事,也就意味着徐阳军暂时可以保住了。
“少主恕罪,卑职等人...”
吴勇和刑牢头二人双双跪地,刚开口直呼恕罪。
石有容就冷声打断道:“废话少说,马国堡何在?速让他来见我!另外,传令下去,全镇缉拿凤梧军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反抗者,杀!尤其是薛愕,把他给本少主绑来!我要将之活刮了!”
吴、刑二人猛然一惊。
少主为何一来,就要抓捕凤梧军的人?
还特地点名薛愕?
但这些显然不是二人应该考虑,而石有容要对付薛愕,乃正中他们下怀。
当即就同时拱手应道:“遵少主令!”
刑牢头连忙起身高呼:“徐阳军听令,全军出击,奉少主令,捉拿薛愕与凤梧军逆党!”
话刚说完,就亲自带队出动。
不远处的凤梧伤兵营首先就被拿下,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
吴勇则弯着腰,小心翼翼道:“请少主移步大帐,马将军负伤,正在军医帐中治疗,属下这就去通传。”
接着,又扭头看向身边的传令兵,“速去找一名女军医来为少主疗伤!”
石有容被陈余扶着,且脸色不好,吴勇一眼就看出她受了伤。
片刻后。
大帐中。
负伤的马国堡急急走来,在门口就令退了身边所有搀扶的人,而后微微酝酿了情绪,还动手掐在自己大腿的伤口上,把伤口掐出血。
扮作一副忧心自责的模样,这才跪着走进帐中,见面就伏地大喊:“天佑我军,少主安全归来。卑职死罪,保护不力,致使少主蒙难,罪该万死...”
他腿上流着血,却说得动情之至,让人一见就知忠心不二,不忍责罚的样子。
这老家伙能猜到石有容能活着回来,实属侥幸。
虽说行刺一事,不是他谋划出来的,但身为徐阳守将,怎么说他都难辞其咎。
为了尽可能免去石有容的责罚,马国堡不惜撕裂自己的伤口,企图博取石有容的同情心。
不得不说,也是小有机灵。
石有容见他痛哭涕零,腿上染血的姿态,还真的不怎么忍心责骂。
眉头一皱见,摆摆手,刚想说话。
陈余却抢先道:“启禀少主,卑职认为行刺一事,无关马将军,他也是受害者之一,情有可原。而既然少主已安全回归,那卑职权请告退,想去看看吾家小姨和娘子。”
石有容回到军营,已经不用他继续保护。
相反,前日他带着石有容逃入后山,婚宴上的宾客与慕容雪等人估计已被薛愕抓住,也不知现在关在何处。
得立马去把他们放出来,迟则生变。
第66章 微妙动机,朝廷要打回来了...
听了这话。
石有容和马国堡同时抬头看向他,各有心思的样子。
马国堡:嗯?看来没收错这个大傻子啊,关键时候他居然懂得为我说话。孺子可教也!而他能将少主扶着进来,又救了少主一命,日后必是红人,我得迅速与他搞好关系...
石有容:哼,一回来就急着去救你的小姨和娘子?敢情是个目光短浅之辈,或是个色欲熏心之人吧?他小有聪明,又得山中奇士卧龙先生的指教,颇有谋略。
这时候不是应该留在本少主身边出谋划策,助我铲除薛愕吗?他却要离开去寻自己的娘子,看来还是没有完全开窍!
双方各自想着,态度也有所不同。
马国堡道:“不必担忧,你家娘子和小姨暂无性命之忧。那日薛愕的人把所有与会的人都抓起来关入大牢,由他的人亲自看管。不过,我自知他深有私心,倒也强行派了一支队伍共同守着,凤梧军不敢乱来。”
石有容则眯眼道:“听见了吗?他们没事,你还要现在去吗?”
陈余却点头,“是的。虽说有马将军的人在,但卑职还是不放心。毕竟薛愕对我家小姨有色心,卑职还是希望亲自去接她出来。”
“你...”
石有容莫名一瞪眼,竟似乎有些生气,没好气道:“哼!如此,你想去就去!只不过,本少主还是希望你能...”
“谢少主,卑职告退!”
但话没说完,陈余就匆忙打断夺门跑向帐外。
令石有容又不开心了,这个家伙...什么意思?
竟敢打断本少主的话,为了他那个小姨和娘子居然不惜拒绝我的挽留?
简直是岂有此理!
难道留在本少主身边,不比他做一个朝廷的小衙役和猎户好千百倍?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些不悦,心中腹诽起来。
而站在陈余的角度,石有容已经知道薛愕的所有计划和用心,有马国堡相助,对付薛愕并不难。
但慕容雪和“许思思”被关进大牢,那可不是小事。
这两个大美女有可能遭遇侮辱不说,更重要的是,那个几个大舅哥的身份...
此前为了把锦衣卫带进满江镇,陈余不得不借口成亲,把庄十三等人说成林筱筱的表亲。
眼下他们都被抓进去了,若是其中某人顶不住酷刑,暴露了锦衣卫的身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锦衣卫暴露,等同了证明陈余与朝廷有暗中勾结,即便他救过石有容,估计也难逃一死。
因此,这时候刻不容缓,务必先把那几人给带出来。
马国堡见到石有容同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扭头对吴勇吩咐道:“你与他同去,务必把百姓都放出来。”
吴勇应是离去。
不久后。
刑牢头带领千余名徐阳军士兵开始在镇上搜捕凤梧军的人,发生了局部战斗。
薛愕带人赶往后山时,虽然把大部分人马都带走了,但也留下了小部分人守在衙门大院内。
陈余和吴勇则领着另一支队伍直扑县衙大牢,风风火火的态势。
邢牢头,单名一个“雾”字,乃马国堡手下的两大心腹百夫长之一。
就在刑雾进攻县衙大院,追捕薛愕麾下凤梧军之际。
驻守在县衙的几名凤梧军扛着一个麻袋,悄悄从后门溜出镇外。
其中一人把肩上麻袋绑在马背上后,对身后其余几人说道:“将军有令,计划已经败露,反贼军中再无我们的活路。唯有投靠朝廷,才是生机!但我们要走,可不能便宜了石有容!”
“君安郡主我们得带走,留在衙门抵抗的弟兄就断后吧,算是为薛将军尽最后一分力!其余人跟我走,火速追上将军,咱们去北陌城找朝廷,以后吃香喝辣的!”
说完,便快速离去。
他们本就是反贼,但有心投降朝廷后,竟马上反口称呼石有容“反贼”。
但他们不得而知的是,他们带走的君安郡主,其实是个假货...
另一边。
陈余与吴勇进攻大牢,却没有那么顺利。
留在牢中看管的几十名凤梧军知道薛愕的计划败露,己方难逃一死,竟以被捕百姓的性命要挟,与徐阳军产生对峙,场面僵持。
原本若按照吴勇的脾性,是根本不会在意满江镇百姓的生死,定会强攻。
但鉴于陈余救了石有容,立了大功,便不好硬来,以免陈余的家人被杀。
凤梧军鱼死网破的态势,任由陈余和吴勇如何威胁利诱都没有妥协放人,最终还是在石有容出面作保,绕过那数十人性命的情况下,才结束了对峙。
大牢中。
凤梧军缴械之后,慕容雪和林筱筱被放出来。
“小姨,娘子。”
陈余走过去,略显开心。
当着反贼的面,他只能喊林筱筱“娘子”。
二人也是惊喜,见到陈余安然无恙归来,似乎都极为兴奋,竟双双跑过来左右抱住陈余。
“春生,你没事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慕容雪略显激动,紧紧抱住陈余,俏脸贴着他胸口,看起来不像“亲戚”,倒像恋人。
林筱筱则死死拉住陈余的手臂,生怕他会跑一般。
这位大郡主被抓进去的时候,庄十三等人就陪在她身边,被关在同一处牢房内。
事实上,只要庄十三等人不死,薛愕的人是动不了她的。
她虽身陷牢狱,却远比慕容雪要安全,庄十三等八名锦衣卫关键时候,肯定会誓死保护她。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安,似乎留在陈余身边远比锦衣卫更加有安全感。
刚从大营赶来,出面解决对峙的石有容,见到陈余被两个美女抱着,莫名有些不悦。
却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何不悦,总之就是看着不舒服,便假意咳嗽两声,道:“咳咳,秀恩爱,就回家去!这里不是让你们说话的地方,陈余,你跟来!”
慕容雪二女闻言,同时看向石有容,三方眼中皆有异色。
似乎都对彼此不怀好意,尤其是石有容,见到身材玲珑曼妙的慕容雪时,心中的不悦似乎加剧了半分。
林筱筱则眉头微蹙,盯着石有容想说些什么的样子,狐疑之色。
石有容和林筱筱的身份都属于绝密,很少人知道她俩长着啥样。
林筱筱不认识石有容,石有容也只是知道君安郡主之名而已,此前未曾见过。
加上,她已经见过假的“林筱筱”,便不会怀疑面前之人的身份。
“大胆,竟敢直视...”
见到林筱筱直勾勾望着石有容,沅儿刚想出声喝止。
但“少主”二字还没说出口,石有容就摆手道:“罢了,先回县衙!”
随后,又盯了陈余一眼,补充道:“跟来!”
这才转身离去。
又过了片刻。
县衙大堂中。
在听取刑雾的战报后,石有容大惊:“什么?薛愕带人跑回凤梧县了,还命人把林筱筱带走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
陈余与林筱筱当先一怔。
陈余眉头大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林筱筱则极为惊讶,薛愕这个畜生把思思姐姐带回凤梧县作甚?
但不及多想,石有容就接着下令道:“传令渭县、浦县,灵州三县的守军,即刻发兵凤梧,追拿逆贼薛愕。尽量活捉,不能活捉就杀了!记住这是死命令,谁敢违抗,与之同罪!”
“父亲那边,本少主自会交代,让三县守军只管听命行事,我保他们无虞!”
“遵令!”
刑雾随即拱手。
“另外,八百里加急告知全军,将薛愕叛逆之事公之于众,凡我军将领皆可拿他!”
“是。”
刑雾转身离去。
马国堡身上有伤,此时被两名手下扶着,刚想开口说话。
石有容却摆手示意他安静,转而看向陈余,接道:“薛愕逃窜,还带走了林筱筱,你怎么看?”
陈余淡笑,却反问道:“少主以为呢?”
石有容想了想,道:“哼,不论他心中作何想法,都已是死路一条!待三县守军接到命令,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但他不会甘心束手就擒,带走林筱筱...是想拖延时间,想迫使父亲出面救他!”
“薛愕知道我抓捕林筱筱的用意,他想以林筱筱为筹码,尽可能拖延自己的死亡!”
陈余听了,心中一叹,却只回了一个字:“哦。”
那意思,似乎对石有容的猜测多有异议,但没有明说。
而实际上,薛愕带走林筱筱,并逃回凤梧县,动机微妙。
隐约让他意识到一个可能性:反贼将败,朝廷要打回来了...
第67章 绑牢他,少主的贴身侍卫!
石有容更加不悦。
本少主首先问他看法,他反问也就罢了,居然还只说了一个“哦”字?
而且这么多人在场,他仍与自家小姨十指紧扣?
虽说他俩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顶着“小姨”的名头,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他竟丝毫不避讳?
还有那个“许思思”,明知本少主在这,她还死死揪住陈余的衣襟,想干嘛?
秀恩爱,秀到本少主面前了?
最“可疑”的是...那个“许思思”见到自家相公与小姨十指紧扣,竟也还能冷静?
看来,这家人有点诡异,得好好查一查!
想着。
石有容脸色一沉,道:“哦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搪塞本少主吗?”
她微怒着,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怒。
心里总觉得...陈余既然在林中树屋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就不该再与其他女人有太过亲密的行为。
陈余像是看不出她的微妙态度,自顾道:“回少主,薛愕计划暴露,自是不会束手就擒。但如果你是他,你想活命的话,会怎么办?”
他还是一副反问的语气,并不愿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只因...有些话说得太过明白,对他目前的处境并不好。
石有容道:“薛愕此人狡诈,行事霸道凶残,但胜在雷厉风行,不择手段,总能帮父亲完成一些别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因此,备受父亲器重。我若是他,要想活命的话,便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并毁灭企图加害我的证据。”
“利用手中筹码,迫使父亲亲自来见,便极力否认有杀我之心,免去死罪!要不然,仅凭他麾下的凤梧军,不足以与本少主对抗!我父亲...是他唯一活命的倚仗!而他带走林筱筱,便是为了拖延做准备!”
“薛愕知道我想拿林筱筱来做什么,且至关重要,没她不行。有了林筱筱这个筹码,他便认为本少主暂时不会动他!”
陈余一听,却是眉头更深。
心中暗道:这丫头看起来不像笨蛋,可说了这么多,她怎么还是看不出薛愕的真正用心?
薛愕的杀心暴露,自知仅凭自己麾下的人马,不足以和她抗衡。
且这回薛愕要动的是她这个少主,已然触碰了天王石先开的逆鳞,石先开就算再宠信他,也断不可能饶恕。
她怎么还会想到薛愕带走林筱筱,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此之间,薛愕的生路和选择,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彻底脱离反贼,自立门户,或者投靠朝廷!
谋杀少主,乃是死罪。
反贼军中待不下去,自立门户又没有那个实力,薛愕就只能投靠反贼的死对头,朝廷!
带走“林筱筱”,便是要拿她当作与朝廷谈判的筹码,并表明自己投诚的决心。
林筱筱是当朝郡主,地位极高。
其父八贤王掌握朝廷三十万淮州大军,位极人臣,不会枉顾自家女儿的生死。
若是薛愕能把林筱筱安全送回去,站在朝廷的角度,便是立了大功。
朝廷接纳他的概率会大很多,淮州八贤王也会间接欠他一个人情。
薛愕带走“林筱筱”,根本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自己投靠朝廷做铺垫!
加上,薛愕乃反贼十二大将领之一,掌握反贼大军的无数重要情报。
包括反贼各地的守军布防,进攻策略等等。
这些情报若被朝廷得知,官兵反攻沦陷区,定会势如破竹。
薛愕反心已经非常明显,他为自己准备了两大筹码。
其一,就是安全送回林筱筱。
其二,便是反贼军中的重要情报。
有这两大筹码在前,朝廷几乎没有理由会拒绝他的投诚!
石有容却以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薛愕确实也在拖延时间,但不是为了见到石先开而拖延,而是为了能让自己成功逃出沦陷区!
保不准这家伙逃回凤梧县后,立马就会带人赶赴前线,接洽朝廷的人。
只要赶在石有容将他的秘密公布全军之前逃出沦陷区,薛愕就算逃过了这一劫!
而要想洞悉薛愕此时逃跑的意图,其实并不困难。
可石有容似乎当局者迷,算错了薛愕的想法。
陈余心中一叹,道:“卑职也认为薛愕有此想法,所以,少主务必快速调动部队拿下薛愕,赶在他有所准备之前,粉碎他的奸计。如此,大局方可安稳。”
他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石有容,而是将错就错,选择认同她的错误判断。
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帮助反贼对抗朝廷。
相反,朝廷若能打回来,老陈家殷实的家底就能马上回到他手中,又为何要点拨石有容阻止薛愕叛逃?
最重要的是,他若开口点拨了,到时候朝廷回来,得知他曾倾力相助反贼,那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既然石有容没有那个眼力劲儿,还不如让她自己承受“错误”的后果。
相比于反贼,在朝廷的管制下,显然更加适合他这个小衙役生存。
石有容沉默,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却似乎看出陈余有话没有说的样子。
这个家伙有点不对啊...
他若一早认同本少主这个猜测,又何必故作深沉,喊出那个“哦”字?
定是有所筹谋,看出了猫腻,但没有明说。
只怕是立场还不够坚定,还妄想着朝廷能够收复失地,重掌大权。
朝廷若回来了,对他这个小衙役来说,倒是十分有利的。
可不能让他得逞!
这厮身手不错,且小有聪明,薛愕发动麾下所有人搜山,竟无法抓住他。
反倒还让他洞穿了阴谋,并带着本少主安全返回满江镇,可见是个可塑之才。
关键他身后另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山中卧龙,不仅能治好他的傻病,还具备“不动半步,便知千里”的本事。
他若能完全学到那人的本事,日后必成大才。
如此人才,岂能放过?
不如...
石有容蓦然泛起了小心思,稍作迟疑后,竟摆手道:“很好,既然你也认同本少主的想法,那此事就这么办吧!就算薛愕拿林筱筱当筹码,本少主也不会给他拖延的机会!”
“马国堡,多派几支队伍去传令,务必赶在薛愕回到凤梧县之前,让三县起兵捉拿他!即便他据守凤梧县不出,也无需在意林筱筱生死!”
她先是笑着对马国堡下令道。
等到马国堡应是,正要转身去执行时,这才接道:“另外,陈余识破薛愕奸计,保护本少主有功,当论功行赏!即刻起,陈余可享受军中百夫长待遇,永久免除一切杂役、赋税!”
“天军在,他的特权就在,除了本少主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责难他!恰好,本少主身边少一个得力的护卫,就选他了!陈余不必入军中服役,时刻跟在本少主身边即可!”
“马国堡,顺便发一道公文,将这个决定公之于众。对了,他身手不凡,此前力斗山中猛虎,勇无匹敌,再给他安个打虎英雄的名头,务必传遍整个天军,以他为榜样!可知?”
说完这话。
石有容小有开心,目光微妙地盯着陈余看。
让你有话不说,让你立场不够坚定,藏着掖着?
行!
那就将你绑牢,彻底变成天军的人后,看你还怎么选择!
本少主的这道赏赐一出,你便无法再与天军撇清干系。
就算日后朝廷有能力打回来,你也无法再以良民的身份自处,只能跟着我!
她狡黠想道。
第68章 立大功的机会!
不得不说的是,石有容来了这么一招,还真是刺中了陈余的软肋。
他若得了这样的赏赐,成了反贼军中的榜样,打虎英雄...
日后,就算有满江镇的百姓为了他解释,朝廷只怕也不会轻信。
关键是石有容要把留在身边做侍卫,算是提拔他为心腹。
朝廷回来,怎么接纳一个反贼少主的心腹?
如此一招,却是反向切断了陈余以后回归朝廷的退路。
而陈余对自己的判断是十分肯定的,反贼缺兵少粮,已经在暗中强行抓捕壮丁,后继无力。
朝廷却已经稳住了阵脚,只等蓄力反击,便可收复沦陷区。
而且薛愕隐有投诚的迹象,这货若把反贼的部署和软肋告知朝廷,官兵反攻的胜算就更加大。
换句话说。
如果此前朝廷反攻的胜率只有一半,那么薛愕投诚,胜率会达到九成,反贼必败!
在这样的情况下,石有容将陈余收为心腹侍卫,无异于在他身上绑了个炸弹。
令陈余听了,顿然大惊。
两眼瞪得老大,显然没想到石有容会来这么一招,赶忙拱手道:“这...少主,卑职何德何能,三脚猫功夫难登大雅,击杀猛虎只是侥幸,怎敢受少主如此赏赐?还请少主收回成命...”
石有容哼道:“哼!是不敢,还是不愿?本少主说你是英雄,那你就是,不容置喙。记住,这是通知,不是在跟你商量!”
说着,又面向马国堡,接道:“去办!谁敢质疑本少主这道赏赐,便与薛愕同罪,斩无赦!至于你马国堡...举荐陈余有功,追拿薛愕之后,徐阳、凤梧两县皆归你掌管!”
陈余呆住,断然语塞。
这死丫头是要霸王硬上弓,不得到我...是誓不罢休?
他蓦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马国堡听了,大喜之至。
原本他收了陈余,只是为了掩盖周皮一事,没想到却错有错着,因此得了赏赐。
薛愕如今被定为叛逆,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凤梧县守将空缺,石有容交予他手,算是重用他,给他升了一级。
如何让马国堡不开心?
转头,就跪下行礼:“谢少主恩典,卑职马国堡定当竭尽全力,守好凤梧、徐阳两县,为天王和少主分忧,死而后已!卑职初见陈余,便知他是人中龙凤,日后必定大有可为。”
“就算此番少主不开口,卑职也会将之引荐到少主麾下。而少主慧眼识精,却是早就看出了陈余身上的才华,实乃我军之福啊。陈余,你还愣着作甚?赶紧谢恩啊...”
这货眉开眼笑,显得尤为兴奋,不禁拍了一句马屁,称赞石有容睿智,并开口让陈余谢恩。
陈余心中暗暗叫苦,哪里有什么心思谢恩?
石有容表面上嘉奖他,实则却也将他推入了一个火坑。
而马国堡这蠢货居然在高兴?
明面上石有容把两县之地都交给马国堡掌管,是在提拔他。
但这样的提拔,其实暗藏风险。
如果反贼前线溃败,后方的凤梧、徐阳两县必然失守。
到那时,马国堡这个两县守将便得负上镇守不力的罪责,只怕是祸非福。
他却仍在兴奋?
敢情是不知道自己将有大难!
薛愕若成功投靠朝廷,不用多久,官兵的反攻浪潮必会席卷而来,摧枯拉朽。
有薛愕这个前反贼将领帮助,官军势如破竹,是可以预见的。
陈余心中估计,若是无法拦住薛愕投诚,不出一个月,官兵肯定会打到徐阳县境内。
见到陈余怔住,满脸阴沉的样子。
石有容莫名得意,摆手道:“谢恩就算了吧,既是本少主的心腹侍卫,大礼可免!陈余即刻当值,就不必返回家中了,以后就住在县衙内!你家小姨和娘子也一起搬进来,就住后院吧!”
“沅儿,你速去命人清扫衙门后院的厢房,供本少主的心腹侍卫居住,并派一支亲卫时刻看守,保护陈余家人的安全,不得有误!”
说完,便略带挑衅意味地看了陈余一眼。
她非但要把陈余彻底绑在身边,更要把慕容雪和林筱筱留下,彻底断了陈余心中的某个念想。
潜在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只能跟着我干,若有异心,你家小姨和那位娇俏的新娘子可就性命不保了。
石有容让二女一起搬到衙门后院,并派士兵看着,既有保护的意思,也有监视的意味。
若陈余表现出异心,二女立马就会变成人质。
可谓双重保险,对陈余软硬兼施。
“是。”
沅儿欠身离去。
马国堡又催促了陈余一下,让他谢恩之后,这才告退离去。
陈余自知现在没有条件与石有容对着干,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谢恩。
石有容得意笑道:“好,那你先退下吧,去后院安顿好你的人。晚些时候来见我,希望届时...你能对本少主坦诚!”
她再次摆了摆手,背过身去。
陈余黑着脸,带着二女走出衙门大堂。
傍晚时。
衙门后院的一处厢房中。
陈余把几人都叫到一起,凝重道:“诸位,情况有点不妙。估计是石有容看出我有所隐瞒,因此起了疑心,已对我们留了一手。我们需要早做应对,否则便会陷入被动。”
听此。
一旁的庄十三率先开口,道:“什么意思?你对石有容隐瞒了什么?”
陈余道:“薛愕计划败露,已入绝境。唯一的生路,就是投靠朝廷!但那厮残杀了无数朝廷命官,朝廷不会轻易接纳他,除非他手中的筹码足够大!在我看来,薛愕带走郡主,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破坏石有容的计划。而是想以郡主为筹码,安全把她送回朝廷,以此博取朝廷的原谅!”
“薛愕身为石先开的心腹,掌握着反贼大军的重大情报,加上郡主,他便有足够的筹码与朝廷谈判。”
庄十三惊道:“你是说...薛愕临时从石有容手上抢走郡主,是想送还郡主,以换取筹码投靠朝廷?”
陈余笃定点头,轻笑道:“正是!刚才不是说了吗?以薛愕现在面临的处境,只有朝廷能暂时救他一命!单纯以他手上的情报,并不足以让朝廷信服,但加上郡主的话,那就够了。”
“而这家伙意图投诚,石有容又有心防备我们,反倒让我们有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他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也不知想到什么诡计。
第69章 引荐人!
事实上。
石有容将陈余定为心腹,看似无法可解,其实却也不尽然。
日后朝廷打回来,陈余想要自证清白,除了可以让镇上百姓帮忙说情以外,另有重要的“证人”。
那便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锦衣卫,庄十三等人。
如果说镇上百姓的作证还不够分量让朝廷相信陈余没有变节的话,那加上锦衣卫的证词,估计就够了!
庄十三是个百户,虽说在整个锦衣卫系统也只能算个小角色,但胜在他潜入敌后,对具体情况有深刻了解。
他若出面证明陈余没有变节,朝廷便不得不采纳,并重新考虑定性!
即便百姓证明,加上锦衣卫出面,也无法让朝廷相信陈余没有变节,也仍有第三个决定性因素可以“救他”!
真正的林筱筱,现在成了他的表面娘子。
“娘子”若说自家相公没有变节,以堂堂君安郡主的影响力,谁敢不信?
林筱筱会是陈余自证清白的关键所在,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个大人物而已。
因此,石有容看似已经死死绑定了陈余,但实质上也并非绝对。
相反,她未能看破薛愕有投降朝廷的意图,反倒给自己埋下了一丝隐患...
而陈余冷静下来思考之后,却忽然洞悉到一个完美的立功机会!
庄十三听了,目光微闪:“什么立大功的机会?”
陈余眯着眼,道:“大智若愚了吧?大人,请问你此来的任务是什么?”
他淡笑着,反问。
庄十三直接道:“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营救郡主!”
“那不就对了吗?如今薛愕带走郡主,有可能会投靠朝廷,那岂不是正中我们下怀?他要拿郡主做筹码,就肯定不敢再对郡主不利!换句话说,不用我们出手,现在郡主也可以安全回归朝廷了。”
“这...倒也是...”
庄十三闻此,微微沉思后,也觉得有理。
锦衣卫本为了营救而来,现在郡主可以安全回去了,虽然不是锦衣卫主导,但也算间接完成了任务。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咱们的功劳啊。是薛愕把郡主带回,关我们何事,你所说的功劳在哪?”
庄十三随后疑惑道。
陈余轻笑,“没错!看似功劳是薛愕的,但若没有我们的帮助,薛愕很难成事!单说一点,他若没有引荐人,就根本无法接触到朝廷大员,又谈何谈判投诚?”
林筱筱这时眉头浅皱,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让庄大人做薛愕引荐人?”
陈余点头,“没错!薛愕虽带走了郡主,但如果没有引荐人,是无法与朝廷接洽的。我们可以主动去找他,为他引荐,先确保郡主安全回归朝廷!如此一来,庄大人也就算间接完成了任务,岂非大功一件?”
“再者,大人在为薛愕引荐时,可以说成是你策反了薛愕,那功劳就更大。薛愕的主要目的是活命,他必会配合你!”
庄十三细听,猛然觉得有机可乘。
如陈余所说,这事若办成,还真是大功一件。
策反反贼的重要任务,获取到重要情报,又安全带回郡主,为朝廷反击逆贼制造了有利条件,乃是妥妥的立功。
而薛愕若想要引荐人,就肯定要配合,并把“林筱筱”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但仅仅是暗喜了几秒,庄十三就压下内心的“激动”。
陈余这个建议虽好,但别人不知道,庄十三自己却十分清楚。
薛愕手中的郡主是假的,真的那位...其实在他对面。
换句话说,他如果真去做了薛愕的引荐人,非但立不了功,而且还有可能遭遇责罚。
顿了顿,他不敢贸然应允,故作迟疑道:“这个...话虽如此,但仍需从长计议...”
说着,他微微朝林筱筱看去一眼,似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林筱筱听着,心中却在暗想:陈余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已落入薛愕手中,我留在满江镇算是暂时安全的。
而思思姐姐对我有大恩,她顶替我的身份,为我挡了一劫。
不论如何,我都要全力救她的。
恰好,薛愕不明内情,竟想带着思思姐姐去投奔朝廷?
那就顺势而为,让庄十三去为他引荐,先保下思思姐姐安全再说!
一旦思思姐姐安全,薛愕再将反贼的重要情报说出,平复了反贼之乱后,再将他除掉,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是个好计划啊。
既可以救下思思姐姐,又能让庄十三回去给父王报平安,何乐不为?
想着。
林筱筱暗下决定,果断朝庄十三使眼色,暗示他答应陈余的建议。
庄十三鬼精,一收到林筱筱的暗示,态度立即变了,改口道:“不过!成大事者,当机立断!本官觉得这样做也并无不妥,那就按你所说去办!只是...现在反贼把我们盯得很紧,要如何出去?”
陈余一听他同意,也是一喜:“要出去还不容易?大人现在是思思的表舅,本就是路过来参加婚礼的。现在婚礼泡汤了,你们要走...不也正常吗?明日大人便找借口返乡,相信反贼不会阻拦。”
“加上卑职现在是石有容的侍卫,也自会帮忙配合说话。而大人出了满江镇后,当立即追踪薛愕,并试图与之接洽。他想投靠朝廷,肯定不敢再对锦衣卫出手,所以你大可表明身份!”
“最后,大人若因此得了大功,还请帮卑职一事...”
庄十三问道:“何事?你说。”
“薛愕投靠朝廷之后,朝廷反攻肯定势如破竹,很快就能击溃反贼。倒是收复徐阳县时...还请大人出面帮卑职说话,证明卑职并无异心啊...”
“就这事儿?”
“是。”
“简单!朝廷若反攻,本官定会身先士卒,第一个赶回满江镇!到时,自会替你说话,你大可放心!有我锦衣卫作证,朝廷肯定会相信你的!”
庄十三答应道。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叹:就算没有本官替你出面,你家娘子恢复身份后,一句话也无人敢怀疑你投敌...
而这也是事实,林筱筱就在陈余身边。
陈余有没有背叛朝廷,她最清楚,只要她作证,朝廷不得不信。
更何况...他还救过她的性命?
陈余大喜,赶忙道谢。
解决了石有容抛出的大难题,又间接送走了庄十三这些锦衣卫,他算是心头大石落下,再也不必担心身上的秘密暴露。
庄十三等人若一直留在他身边,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必死。
现在好了,庄十三接受建议离开,“炸弹”清除!
令陈余暗自欣喜起来。
庄十三更是得意,他若真做了薛愕投诚的引荐人,且不说日后如何与薛愕同僚相助,单说这策反逆贼与营救郡主的大功,就能让他官升两级。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薛愕要投诚,其实一早就有了引荐人!
慕容雪却显忧心,拉着陈余的手,道:“这倒是能让郡主安全了,可你怎么办?春生。”
第70章 可别后悔!
陈余扭头望着她,自是知道慕容雪在担心什么。
拍了拍她的手,道:“不必担心我,石有容看出我有所隐瞒并不奇怪,但就目前而言,不宜让她知道薛愕有投靠朝廷的想法。否则,她必会全力阻止,对我们...反而没有益处。”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朝廷越早回来,对我们越好。”
慕容雪道:“那你如何应付她?她让我们搬进县衙,便隐有威胁你的意思。你若不与她明说,她岂会善罢甘休?”
陈余一笑,似乎已有对策,淡然道:“是啊,不说好像不行,否则,她可能就会用强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变成另外一个人!”
“什么意思?”
慕容雪疑惑万分。
陈余却没有具体解释,而是看向一旁的庄十三,露出一抹黠笑道:“庄大人,对不住了,卑职也是情非得已,还请你担待啊...”
说完,竟在所有人的震惊目光下,猛然一拳打在庄十三右眼上。
砰!
庄十三右眼立马变黑,冷不防回退三步。
没人能想到陈余会突然出手打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庄十三捂着右眼,左眼瞳孔暴突,既惊又怒:“你干什么?”
这话,也是在场之人都想问的。
...
同一时间。
衙门后院的主厢房中。
经过女军医的诊治,并为她换好药后,石有容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道:“他们几人怎样了,有何动作?”
沅儿听出她要问的是谁,回道:“奴婢此前派人将他们安顿在东厢房,并派了一队士兵守在外边。据方才侍卫来报,陈余回去后便与几人闭门私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少主毕竟刚赏赐了他,侍卫并不好监视得太紧。给他们一点空间,是必然的。”
石有容点头,轻笑:“哦?闭门而谈?那还不是深有猫腻?陈余果然有所隐瞒,并没有对我坦诚。薛愕带走林筱筱一事,他必然看出了一些隐晦!”
沅儿也是点头,“那少主打算怎么办?逼他说出来?”
“这小子估计至今仍举棋不定,妄想朝廷还能回来,故而不愿真心投靠。哼,但他越是摇摆,本少主越要逼迫他臣服!我想要的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走,亲自去见见他!”
石有容面色坚决道。
说完,便迈步走出房门。
刚来到东厢房外。
就听见屋子传来某人大喊:
“陈余,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竖子,你连我也敢打?反了你了!”
陈余的声音也紧接传出,但略显痴傻的样子:“哼,打你又怎样?我管你是谁!”
“你...我是思思的表舅,也就是你的长辈,你敢打我?”
“长你妹啊,你说是就是?我不信!小姨,这个糟老头子是我娘子的表舅吗?我怎么不知道?等等,我成亲了吗?啊?我成亲了,居然自己不知道?”
“孽障啊,你不会傻病犯了吧?”
“孽障?老头儿,你敢骂我?我打崩你的牙!”
“哎哟,别...”
“...”
两道声音吵着。
下一刻,就见到庄十三推门而出,狼狈的样子连滚带爬。
陈余在后面追着,林筱筱和慕容雪,以及七名“表亲”则紧紧拖着他,一副要劝架的模样。
令石有容和门外院中的一众反贼士兵,不由惊讶。
这几个人在干嘛?
“住手!少主面前,胆敢喧哗胡闹?是不是想进大牢?”
见状,沅儿当先斥道。
庄十三半坐在地上,指着陈余道:“这个...这个傻子...疯病犯了,我不过说他两句,他竟然要打我...哎哟,这是要打老舅,倒反天罡啊...”
他捂着右眼,演技非凡。
陈余则是怒气冲冲的痴傻之色,一副就要冲过来,又冲不过来的样子,道:“打的就是你,谁让你胡说的?我还没成亲,就算要成亲,也只会娶我嫁小姨!”
慕容雪等人忙着拉住,纷纷劝道:
“春生啊,别冲动,他真是你表舅啊。”
“对啊,你打他真的不对。”
“哎哟,这怎么就突然犯病了呢?”
“之前还好好的,估计是今天没喝汤药的原因。”
“那就不妙了,春生一旦犯病,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带好的...”
几人配合着说道。
竟齐声陈余掩饰,装起了疯病。
而陈余疯病犯了,那就无法接受少主的问询了吧?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当真巧妙。
陈余不想让石有容知道薛愕真实意图,又不好拒绝,为免她强行逼迫,装病是最为合适的。
毕竟...陈余可没说过自己的傻病已经完全好了。
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老子傻了,我看你还怎么问。
问了,我也有理由不说!
石有容也是惊讶,目光暗沉。
这傻病犯得也太凑巧了吧?
本少主刚表现出要逼问他的意思,他突然就疯了?
哼!
这是把我也当成傻子了?
若是信了你,那就真成傻子了!
她暗自想到,打从心底就断定眼前这一幕是陈余故意为之,实际上根本就没犯病。
待我揭穿你那拙劣的伎俩!
微微想到,石有容冷笑,却也没有当众揭穿,而是摆手道:“哦?本少主刚想对你委以重任,你突然就疯了,有没有那么凑巧啊?不过无妨,本少主有一道祖传的方法治疗疯病,可亲自为你医治!”
“你们几个放开他,然后就退下吧!本少主...要亲自闭门为陈侍卫治病,无命令不许进来!沅儿,把他们带走。”
她果断发号施令。
心中却在暗道:且先再给你一个下台的机会,你若能主动承认装傻,并将心中的秘密说出,那就相安无事。
但若是执迷不悟,便先给你一点苦头!
闭门相见,就是给你的最后体面。
哼!
想着,她迈步走向房中。
陈余也是稍显惊讶,她居然要与我闭门相见?
看来是不愿相信我病发啊...
倒是猜对了,可你那点小聪明怎么不用在正事上呢?
也罢!
此番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对你说实话的,先让薛愕投诚,帮助朝廷快点打回来,才是正道。
而即便你猜出我是装的,那又如何?
我打死不承认,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嘿嘿。
这可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傻子的行为...是你预料不到的,等下可别后悔!
他蓦然心生“毒计”。
第71章 你道歉吗?
东厢房的门被关上。
沅儿带着几名反贼士兵守在门前,不许庄十三等人靠近。
房中。
陈余呆傻的样子盘坐在地上,掰着手指甲,眼神空洞,看向石有容傻笑。
心中暗自筹谋,故作淡然。
石有容也看着他,脸色一沉道:“怎么?本少主的意思是表达得不够清楚吗?你居然在这时候装傻,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我若是你,便不会抱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说!薛愕携带林筱筱私逃,你到底暗中察觉到了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可别不识好歹,否则...”
她威胁道,嘴角泛起狐笑。
在她看来,只要拿住慕容雪等人,就相当于锁住了陈余的命脉,由不得他不说。
而陈余能想到用装傻来搪塞,就说明他隐瞒的事情可大可小,不容忽视,务必要逼他说出来。
陈余微微抬头,呆呆望着她,木讷道:“呀,你不是几天前镇口那位神仙姐姐吗?怎么会在衙门里?难道你犯了事儿?说,到底犯了何事?从实招来!我乃徐阳县快班衙役陈余,坦白从宽,你若执迷不悟,我可要用刑了!”
说着,他站起身,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色,摸向自己身后。
随后,又满是纳闷道:“咦,我的锁铐呢?怎么不见了...方捕头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犯人上锁铐...犯妇,你姓甚名谁,还不开口吗?”
他有模有样道。
时而痴傻,时而又似乎正常的样子。
脑中却是打定主意,装傻要装到底,等下不管石有容如何逼迫,都决计不能妥协。
非但不能向她透露薛愕有叛逃的意思,而且还要设法让锦衣卫帮助薛愕快点叛逃成功,等官府打回来,他恢复衙役身份,便不用再看反贼的脸色行事。
虽说现在石有容看得起他,留在反贼身边也没有什么坏处。
但显而易见的一点是,朝廷气数未尽,反贼虽看似大势已成,但仍欠缺后劲和火候,不足以彻底夺取天下。
就算是要择良木而栖,现在也绝非最佳时机。
在天下大局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保持相对中立的态势,是最好的。
石有容听了,却显微怒道:“你还在装?到底说不说?本少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陈余皱眉,傻傻道:“忍耐?谁让你忍耐了?还有,你想让我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小姨说我的脑子有问题,经常记不住事情,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神仙姐姐吗?”
“你...看来,你是打算不说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家小姨姿色不错,我麾下有好几个将领至今还未成家,你是不是想让我为你小姨指定一门亲事?若是,本少主如你所愿!来人...”
石有容倒也干脆。
见到陈余下定决心要装傻不说,立马就出手反制,试图利用慕容雪来钳制他。
陈余早知这丫头不好糊弄,便赶忙叫住道:“等等,你想让我说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石有容露出浅笑,收回刚想说的话,改口道:“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
“我说了,你就得嫁给我!”
“什么?”
石有容笑容一僵,顿时愣住,俨然没想到陈余会提这样的条件。
这小子好大的色胆,居然敢提这样的条件?
他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衙役而已,还是朝廷的余孽,怎敢提此要求?
顿时怒气更深,不悦道:“大胆!你色胆包天,竟敢觊觎本少主?是不是活腻了?”
她天生丽质,自幼受尽宠爱,眼界甚高。
对于自己的另一半,她要求极高,不说要貌比潘安,但一定要是人中龙凤,盖世英雄那种。
虽说陈余样貌俊朗,身材高大,是无数闺秀心目中的美男子。
说起来,她第一印象不错,但若说到倾心下嫁,却也没到那个地步。
反贼军中不无俊杰,自是有不少人早已对她心悦已久,但至今无人敢表露,这个小小的朝廷衙役居然敢提?
简直是异想天开!
关键是...他在有意隐瞒的情况下还敢说出口,有哪家公子的脸皮有这么厚的?
陈余听了,却道:“你不愿意?那算了,我还不如不说。那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在乎!”
他轻哼一声,扭头看向一边,像个正在生闷气的大小伙。
石有容又是一呆:“你...你什么意思?我要把你家小姨送给别人哦,你居然说不在乎?你俩不是情深义重,相依为命吗?”
“是啊。不仅是相依为命,而且阿父临终前,还打算让她嫁给我为妻,她是我日后的娘子。”
“那你还说不在乎?”
“在乎又能怎样?神仙姐姐你人多势众,我打又打不过,抢也抢不了,还不如顺从!阿父还说了,小姨若自愿嫁出去,我亦不可阻拦。你若为他介绍相公,而她又自愿,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陈余说着,毫不在乎之色。
他知道自己此时越在乎慕容雪,就越被石有容钳制。
还不如反其道而行,装出毫不在意的神色,令石有容手中的筹码尽失,不能再有效牵制他。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越不在乎慕容雪,眼下对慕容雪的安全就越有利。
石有容呆了,“那你...让本少主嫁给你,又是什么意思?耍我?”
“小姨本来是阿父留给我的娘子,你把她抢走了,我不得重新找一个?我看你长得不错,你若嫁我,我便对你知无不言!”
“胡闹!你前日才刚刚拜堂,已有妻室。外面那位许思思就是你的娘子,你装什么傻?”
“什么娘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昨日周皮来抢小姨,被我打跑了。然后我就遇见了你,何时成过亲?你少糊弄我!”
陈余噘着嘴道。
既是要装傻,那就装得彻底一点。
他果断跳开这几天的记忆,声称自己从未成亲,也从未与石有容林中一夜,将记忆“恢复”到与她在镇口相见的那一刻。
心中笃定,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石有容也难以把他怎样。
石有容目光一冷,心道这家伙还真是嘴硬,想装傻到底是吧?
行!
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先给你见见棺材!
想着。
他果断走向门口,门开一缝,对门外的沅儿小声轻语一番后,回头说道:“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少主就如你所愿!你家小姨三日后就要嫁给我军中之人,到时可别后悔!”
陈余仍是淡然,眼神清澈,道:“随便你!小姨能有个好归宿,阿父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开心。到时候我给小姨当伴郎,好不好?”
“好啊!”
石有容眯着眼,想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门外沅儿的声音响起:“来人,少主有令,慕容氏女即刻带入军中,三日后嫁予刑雾,把她带走!”
“是!”
几名反贼士兵得令,随即齐齐走向慕容雪。
令院中几人顿时惊愕,一时不知所措。
慕容雪惊道:“啊?少主,你...民女尚无婚配的打算啊,且与刑将军并无感情...”
沅儿冷道:“少主赐婚,且容你置喙,愿意与否?只需执行,不得违抗!”
说完,便摆手示意士兵将其拉走。
慕容雪大喊着,却也没有剧烈反抗,只是呼喊着“不要”,半推半就着跟反贼士兵离开。
明显与陈余事先有过交流,不怕石有容敢怎样。
而林筱筱等人装出一副满心焦急的样子,齐刷刷向反贼求情起来。
石有容不做理会,重新把门关上,转身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你家小姨如此娇俏,嫁给刑雾那种粗俗汉子太可惜了。我若是你,就会怜香惜玉了...”
她笃定,陈余此时是在故作淡定,不用多久就必会妥协。
此前,他为了慕容雪敢当着反贼的面重伤周皮,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刀斩薛愕,也要护下她,此时又岂会任由她被强行嫁给刑雾?
不得不说的是,石有容确实猜对了。
但似乎小看了陈余掩饰自己心中秘密的决心。
她的话刚说完。
就见到陈余拍拍屁股起身,道:“哦。你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石有容一怔,“你...你就这么走了?我真的会把你小姨嫁出去的...”
她挡在门前,不可思议之色。
难以预料到陈余会如此镇定,而陈余此时淡然呆傻的姿态,演技入木三分,丝毫不显紧张。
还真像极了傻病上头,反倒让石有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许质疑。
这家伙连他最紧张的小姨都不顾了,不会是真的犯傻了吧?
自古往今,痴傻之病,素来无解。
很少听人说过,有什么神医能把傻病彻底根治的。
而陈余之前也说了,自己虽得山中奇士救治,但也只是大好,并未说过此后不会再犯。
难道...真的有那么凑巧,他的疯傻之病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
石有容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他若是真的犯病了,还真不好趁人之危,胁迫他说出什么。
就算他愿意说,估计也是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连自己前日刚拜过堂都给忘了,脑中记忆似乎回到了几日前...
怎么办?
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
正迟疑着。
陈余蓦然脚下一滑,竟自己摔了一跤,把额头都跌破了。
一丝鲜血从他额头渗出,当即就装傻大哭起来:“啊?出血了?神仙姐姐,你...你为何要加害于我?难道就因为我不同意娶你为妻吗?你得不到我,就想伤害我吗?”
“你好狠的心啊...你越是这么干,我就越不从你...哼!”
他坐在地上,耍起赖皮,有的没的都胡乱说一通。
而且声音很大,似乎想让外边的人听到。
石有容错愕,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本少主何时逼你娶我?你少在此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陈余却喊得更大声:“我没有胡说!刚刚你明明逼我说心悦你,还想让我娶你为妻来着!我不从,你就故意把我踢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明白了...”
他嚷嚷着,忽然眯眼接道:“你是因为我见过你的身体,还亲手为你疗伤,在山中救你一命,有了肌肤之亲。并且觊觎我的美色,所以想强行占有我,对不对?”
“可是,这都是情非得已啊,当时你在林中中箭受伤,我若解开你的衣服,为你解毒,如何救你?虽说如此难免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但你不该责怪于我的呀。”
“嗯,那时候我见到了你的红色肚兜,你的身材...”
话没说完。
石有容大惊失色,慌忙冲过来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住嘴!你嚷嚷什么?说这么大声,你想让全部人都知道吗?”
不巧。
陈余就是想让全部人都知道,听了这话,非但没有住嘴,反而喊得更大声,拨开她的手,继续嚷道:“别人知道又怎样?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不喜欢那么恶毒的女人,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神仙姐姐!”
“你的肚兜上绣着一只粉红色鸳鸯,对吗?我替你包扎伤口的时候,还摸过...”
石有容脸色红得发紫,赶忙再次捂住他的嘴。
门外的沅儿与一众反贼士兵却惊了。
什么?
陈余居然看遍了少主的全身,还有过肌肤之亲?
那可完蛋了呀。
如此一来,少主的清誉岂非没了?
关键是...刚才少主与之闭门而谈,居然是要逼迫陈余娶她?
少主何时变得如此轻浮,竟逼迫一个傻子娶她?
一时间,众人心中浮想联翩。
林筱筱和庄十三几人,则伺机跟着大喊起来。
“请少主矜持,春生已有妻室,还请莫要夺人所爱...”
“是啊,少主,咱只是贫苦百姓之家,配不上少主金枝玉叶。春生虽小有俊朗,但犯有痴傻之病,怎堪成为您的入幕之宾?”
“请少主放过春生,如果着实难耐,大可公开招婿啊...”
“...”
几人唯恐事情不大,纷纷开口大声“求情”,隐有将此事传开的意思。
令沅儿与一众反贼霎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愣在当场。
陈余却开心极了。
你想逼我就范?
那我就把你的“糗事”说出来!
女子最终名节,未婚嫁最忌讳先有肌肤之亲,把这事儿捅出来...我不怕尴尬,尴尬的人就是你!
看你怎么解?
反正我现在是个傻子,嘿嘿!
石有容急了,黑脸道:“闭嘴,闭嘴!你让我没脸见人吗?浑蛋,别再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
石有容倒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她大可一怒之下,干脆宰了这几个人灭口。
再严令他手下的人守口如瓶,如此,便不会有人敢背后嚼舌根。
但少主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与她那位天王老爹不同,多了一份恻隐之心。
加上,陈余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以怨报德,她却是难以做得出来。
此番,只能尽力捂住陈余的嘴巴。
陈余见好就收,再次拨开她的手,道:“哼,让我不说也可以。那你道歉,为你刚才的行为说对不起!你若真想嫁给我,那就好好追求我!”
石有容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这个男人脸皮怎么那么厚,本少主何时说过要嫁给他?
他怎么净胡说,还说得像真的一样?
简直是...面如钢板。
但未及回应,又见陈余脸色一变,道:“怎么?不愿道歉?那我只能去跟乡亲们好好说道了,让他们评评理。就算你是少主,强抢男子...也是有罪的。”
第72章 将错就错!
石有容大怒:“休想!”
她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让她道歉?
妄想!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她一命的份上,单说他此刻胡乱喧哗,她就得立马下令砍了他脑袋!
陈余见她暗怒不已,想发飙又不好发飙的样子,心中偷笑。
微微思虑后,唯恐天下不乱,眼珠子一转,又道:“好吧。你不道歉也行,把我小姨还回来。如此,以后我还会理你!不然,休想再让我看你一眼!你非但得不到我的心,更得不到我的人!”
他振振有词道,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说着话,竟“砰”的一声推开门。
当着一众反贼和林筱筱等人的面,出手勾住石有容的后颈,突然对着她的嘴亲过去一口。
深深一吻,而后快速退开一步,道:“我是一个很分明的人,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你放了我家小姨,那我就应了你一个小要求。刚才你百般索吻,我誓死不从,但既已愿意放了我小姨,我就赏你一吻。”
“就这样吧!以后看你表现,我再决定要不要娶你!但就算要娶你,你也是小的。知道吗?少主。”
说完,立马脚底抹油,朝庄十三等人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反贼被这一幕惊到,竟忘了阻拦,眼睁睁看着陈余几人离去,不知所措。
就连沅儿也仿佛石化,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慕容雪刚被带出东厢房不远,陈余就追了上来。
二话不说,先是挡开几名反贼,拉住慕容雪的手,当众道:“都让开!少主已答应放了我家小姨,尔等不可阻拦!不然,待我日后与少主成亲,后果...你们知道的!”
言尽,也不做迟疑,扭头就走。
几名反贼士兵面面相觑,但未见石有容出声反对,也不好阻拦。
等到陈余几人走出衙门大院后。
被突然一吻惊到的石有容,这才回过神,河东狮吼一声:“陈余!”
东厢房的瓦片,似乎跳动了一下。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非礼一吻也就算了,还胡说是本少主主动索吻?
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可我什么时候索过吻?
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
他的胆子怎么那么大,脸皮这么厚?
这一刻,石有容既羞又怒,想杀人又提不起杀心的样子。
憋得俏脸涨红,手足无措。
陈余却已经跑了,她怒喊一声后,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片刻后。
陈余带着几人回到小屋中,关紧房门后,果断道:“诸位,情势紧急,石有容已经盯上我,料定我对她有所隐瞒。我装傻能逃过一时,但无法永远吊着她。”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实施计划,让庄大人先行离开去追赶薛愕,先保证郡主安全再说!石有容已经宣布将我收为心腹,我现在算是有些特权,把庄大人带出去不算太难。”
“我和思思的婚礼虽被阻断,但好歹已算是有了夫妻之名。而庄大人本是路过来参加婚礼,那婚礼后有事离开,却也正常。”
说着,他转向庄十三,拱手接道:“还请庄大人马上收拾东西,赶在石有容找来之前,离开满江镇。我会以你们家中事忙,亲自送你们离开。如今我既是少主心腹,也是打虎英雄,想必反贼会网开一面,对你们放行。”
“但事不宜迟,以免节外生枝。”
庄十三听了,并没有反对。
他与手下七人装作林筱筱的娘家人,本就是恰好路过,明面上是来参加婚礼的。
没想到镇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婚礼过后想马上离开,理由倒也充分。
关键是按照计划,他们必须赶在薛愕投奔朝廷之前截住他,并充当他的引荐人。
时间紧迫,薛愕要逃亡,肯定不会拖延,必须尽快起程。
因此,庄十三并未反对。
微微沉思后,点头道:“好,你速去准备。一刻钟后,后门相见。”
陈余也点头,“小姨,思思,你们帮庄大人收拾一下。我先去前方探探路,转头便回。”
说完,人已迈出了门槛。
前脚刚走,后脚庄十三与林筱筱对了个眼色后,便对慕容雪说道:“吾等急需赶路,不知可否烦请慕容娘子为我们准备一些干粮?吾等感激不尽!”
他一脸恭敬之色,弯腰拱手,倒是对慕容雪出奇的客气。
只因...庄十三已经从林筱筱的口中得知,慕容雪乃是某人的私生女。
虽说暂时入不了门,但终究是身份不一般,容不得庄十三失礼。
慕容雪见他如此客气,反倒是意外,连忙应允:“大人不必客气,民女这就去准备。”
等到慕容雪出门后。
庄十三与其余几名锦衣卫果断单膝跪地,道:“请郡主与我们一道回城,反贼内乱,薛愕有心投靠朝廷,正是我们回归的最佳时机。卑职有信心,可以将郡主安全送回朝廷。”
林筱筱想了想,却黠笑道:“不!你们独自回去接洽薛愕即可,确保许思思安全后,再将薛愕拿下!此人数次想对本郡主不利,断不能放过他。可知?”
“只要他放归许思思,就给我绑了他,留给本郡主回去后发落!”
庄十三一惊:“啊?这...”
他本以为薛愕有心叛逃之后,不必再冒险刺杀,更不必再留在满江镇潜伏。
只需赶上薛愕,以引荐人的身份一同闯出沦陷区,便算是完成了营救任务。
殊不知,此时的林筱筱却不愿走。
刚想开口奉劝时,却被林筱筱打断:“这什么?本郡主已经决定不走,无需多言。虽说许思思顶替了我的身份,但此去仍有艰险。万一薛愕无法突破反贼的狙击,我们岂非也有危险?”
“再者,如今我已成了陈余的表面娘子,若是贸然离开,反贼必会生疑。只怕走不了,还会暴露身份。还是莫要冒险,反正现在反贼认定我已落入薛愕手中,我留下倒也安全。”
“许思思既然暂时顶替我的身份,那就将错就错吧。让薛愕先投靠朝廷,待他把反贼的情报说出后,再拿下他!回去后告诉父王,让他不必担心。官兵攻下徐阳县,我自会出现。”
庄十三见她态度坚决,听不进任何劝告的样子,也只能点头同意。
不久。
慕容雪在厨房蒸好了好几笼馒头,前日大婚,反贼送来许多物资,乡亲们分去大半,却也还剩下很多。
眼下,倒是有余粮为锦衣卫准备吃食。
包起来要交给庄十三时。
正好碰到前去探路的陈余回来,刚从大牢里出来的王二牛也跟在身边。
几人再次碰头,陈余从怀中取出一张放行条,交给庄十三,道:“庄大人,此乃反贼的放行条。石有容对我的封赏已经下达,我现在算是她面前的红人,送你们出去不难。”
“你们拿着放行条,出了徐阳县地界,相信自有办法追上薛愕。我会亲自把你们送出镇外,以保万全。”
庄十三接过,点头:“很好。此事你记一功,来日朝廷回归,本官自会帮你请功,你不会被定为叛逆。”
说着,他顿了顿,脸色变得严肃,接道:“而我见许娘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我与她一见如故,有心收她为义妹。你定要全力护她周全,本官回来之时,要见到她安然无恙。若有差池,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可知?”
庄十三不好直接对林筱筱表现得太过关心,便借着“义妹”之名告诫。
陈余虽有些意外,但也未曾多想,点头应是。
随后。
几人收拾妥当,来到镇外反贼的关卡处。
陈余出面斡旋,让庄十三八人顺利出镇,快速消失在官道上。
王二牛望着八人的背影,扭头道:“希望这几个锦衣卫真能追得上薛愕,并顺利送回郡主。如此一来,官府回归,咱们也算有些功劳。春生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余笑了笑,望向后山的方向,目光微闪道:“石有容正在气头上,现在回去怕是要撞枪口。不如,先进山躲躲。几天前,咱不是在林中布下了陷阱吗?正好去看看收获!走!”
第73章 办一个养猪场!
话说之间,二人快速奔向后山。
现在情况不同了。
虽说只是短短几天,但有了石有容的“照拂”,陈余现在既是少主心腹,又是镇上的打虎英雄,地位如旱地拔葱,瞬间拔高。
再也不必受反贼的各种条件限制,想什么时候进山,就什么时候进,无需做什么报备。
路过反贼的关卡时,还顺便从他们手中“借”了些武器和物资,以作为临时所用。
今早在大营时,石有容就已经派人发布榜文,确立了陈余的位置。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少主面前的红人,再也不敢针对,甚至得竞相巴结。
莫说是“借”几件武器和物资,就算要让反贼士兵跟着进山狩猎,只怕反贼也得答应。
顺利进山,二人快速赶往此前布置陷阱的位置。
几日前,陈余进山寻找锦衣卫,在发现苞米和庄十三等人之前,就已在附近布下了许多陷阱。
后来被庄十三几人出手钳制,却是没能来得及检查。
而后山资源物产丰富,几天过去了,陷阱必然已经触发。
来到地方时,已接近黄昏。
距离二人布下的最大那个陷阱还有些距离,但陈余蓦然警惕起来。
只因,他远远便看见陷阱触发了。
那是个捕网陷阱,用鲜蘑菇和野果充当诱饵,本意是捕捉一些中小型食草动物。
例如袍子,野山羊之类的。
陈余毕竟是个穿越者,知识储备比古代人多了千年,原则上他亲手布下的陷阱,要比寻常猎人捕获猎物概率更大。
最大的陷阱触发,那八成是有所收获的。
陈余微喜,赶忙冲过去。
来到近前时,却发现捕网被咬破一个缺口,地面上有许多挣扎过的痕迹,却不见猎物。
“完了,让那畜生给跑了。”
王二牛见状,不由一阵失望。
此前,二人资源不足,设置的捕网是用林中的藤条编织而成的,相对来说韧性有限。
而设置此类的捕猎陷阱,根本不能长时间放任不管,否则猎物便有逃生的可能。
捕网陷阱只是限制猎物,并不能击杀对方。
若猎人长时间不来检查,猎物就有机会咬破捕网逃生。
因此,有经验的猎人在设置捕网陷阱后,一般隔天就会来查看。
但陈余二人拖延了数天才来,捕获的猎物跑了,倒也不见稀奇。
陈余走过去,仔细查看了捕网的缺口,见到捕网损坏严重,似乎被什么大货强行咬破的。
顿了顿后,沉声道:“可惜了,若能早点来,这大货肯定跑不了。”
接着,他又检查了周边的痕迹,发现留下的都是动物的蹄印,而非爪印,便接道:“这货有蹄子,大概率不是什么食肉的猛兽,倒像是野猪!”
后山是一片原始森林,生态链完整,物种丰富,应有尽有。
此前陈余就在另一处位置发现过野猪踪迹,还捕获过其中一头。
王二牛笑道:“没事,只要那畜生还敢在附近晃悠,咱就有机会抓到。春生哥,附近还有许多陷阱,为求效率,咱们分头查看?”
陈余点头,随即分头行事。
片刻后,天色更暗。
二人再次聚首时,各自手上都没有收获,皆是一脸苦笑。
倒不是说他们布下的陷阱都没有触发,而是时间间隔太久,猎物或是已死发臭,或是逃了,有的甚至被其他食肉动物就地啃食,却是无一有用。
不过,面前歪脖子树上吊着的一只死猎物,倒是证实了陈余的猜测。
只见树上的一道吊索陷阱触发,一只目测有七八斤重的野猪崽被吊在半空,离地约有三十米。
此时已然一动不动,明显断气了。
在这里能捕获到野猪崽,就说明附近有野猪群出没,那个被强行撕破的捕网就有可能是野猪逃逸所造成的。
野猪的咬合力惊人,是绝对有能力咬破树藤逃离的。
王二牛不禁又失望起来,失笑道:“咱不是运气不好,只是来了太晚。”
说着,便走过去摸了摸吊在半空的小猪仔,还嗅了嗅。
随后,竟眼前一亮,道:“咦,这小畜生还略有体温,估计是刚刚断气,尸体没有发臭,还可以吃!春生哥,今晚咱们不怕没有肉吃了,烤乳猪怎么样?”
说着,就要动手把野猪崽放下来,剥皮拆骨。
陈余目光扫视,却果断阻拦道:“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他指向野猪崽身下地上的几个野山芋和蘑菇头。
王二牛眉头浅皱,寻思了半分后,纳闷道:“奇怪,这里怎会出现这些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叼来的...”
陈余微喜道:“不用怀疑,就是被什么东西叼来的!这只小猪仔明显还在哺乳期,受到母猪的保护。而哺乳期的母猪最为护短,就算明知猪仔被陷阱困住,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大猪并不会轻易放弃小猪的。”
“这些食物,肯定是那只大猪带来的。猪仔被吊在半空,大猪无法营救,而它能做的...就是寻来食物!万物皆有灵性,这或许就是母性使然。”
王二牛道:“春生哥的意思是,想利用这头小猪为诱饵,捕获大猪?”
陈余轻笑:“没错!这小猪仔刚死,大猪很可能还不知道,肯定还会再带食物过来。我们在附近布下陷阱,把它们一锅端了。”
王二牛眼前一亮,倒也觉得可行,忙道:“我看行,那咱们赶紧动手?”
陈余点头,立即动手起来。
等到二人在歪脖子树周边布下多个陷阱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陈余点燃了一个火把,将林中小道照亮。
进山之时,他从反贼手中“借”了许多物资,其中就有武器和火把。
“行了,咱们也不确定大猪何时回来,没必要守在这。回树屋休息,明日一早再来。”
陈余说道。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距离老陈头生前建造的树屋不算太远,而既然打算要留在山中两日,暂时躲过石有容的怒火,便只能先去树屋暂住。
次日清晨。
二人起得很早,晨昏时就已经爬下树屋,在草丛中挖掘某种植物的根茎。
王二牛拔起一根形似人参的根茎,疑惑道:“春生哥,咱挖这东西作甚?”
陈余没有急于解释,先把根茎用布包起,砸碎并挤出其汁液后,这才开口道:“这种植物的根基有毒,虽毒性不大,有一定的麻痹作用,可以暂时限制猎物的行动能力。”
“用来干嘛?”
王二牛似乎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把我们身上的箭矢都沾上根茎汁液,便是简单的淬毒,我要活捉野猪!”
陈余目光微妙道。
既是进山打猎,来时,他已从反贼士兵手中“借”来两把军弓与无数箭矢,与王二牛人手一把。
王二牛道:“活捉?为什么?直接宰了,岂非更容易带回去?”
陈余笑道:“如果真能捕获大猪,便不打算宰了吃肉。我要养着它,办一个养猪场!”
第74章 种田养猪发大财,姑爷之礼!
养猪?
王二牛眉头更深,养猪...倒不是没人尝试过,但甚少有人成功过。
真正的野猪野性极强,即便被捕获,也不会轻易屈服。
更不会轻易吃人类喂给的食物,宁愿饿死,这是一种天性。
尤其是公猪,非常难驯化,成功率极低。
而性情相对温和的家猪极为难得,此前反贼占领之后,便已将全镇为数不多的家猪都抢走,宰了当作军粮。
换句话说,此时的满江镇上并没有稳定的蛋白质来源。
坊市上出售的猪肉,要么是猎人冒死进山打到的野猪,要么是反贼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价格极为昂贵。
此番,陈余竟说要活捉野猪,并圈养起来,不免让王二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连镇上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都无法成功驯服山中野猪,陈余竟有此想法?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在王二牛看来,春生哥此次受伤恢复后,与此前大不相同,可能会有什么妙招呢?
便憨笑一声,跟着陈余开始往箭头上淬毒。
没多久。
二人带着毒箭离开树屋,快速奔向狩猎区。
刚来到附近,就蓦然听到一阵剧烈的猪叫声。
陈余大喜:“好像有货!”
说话间,人已潜行过去。
但并没有贸然堂而皇之地靠近,而是动作细微,缓慢前行。
野猪性情刚烈,想要活捉的情况下,就不能直接明着出现。
否则,被困住的野猪意识到危险,剧烈挣扎之下激发爆冲,可能会挣脱束缚逃走。
最好的办法是,伺机钳制拿下!
二人悄悄摸到歪脖子树不远处,见到最大的那张捕网已经落下,将一只目测得有三百斤重左右的母猪网住。
即使捕网的四头都系着大石,用以困住猎物。
两边又有两根巨大的圆木做支撑,但仍旧无法完全压制住野猪。
成年野猪的力量极强,可不是家猪能比的。
不过,二人在大网的周围另外布置了许多额外的陷阱,野猪若中招,就不会只中一个!
此时,便有一条粗绳紧紧套在母猪的右腿上,任凭其百般撕咬,一时间也难以咬断。
但若是能给它足够的时间,挣脱是迟早的事儿。
只不过,现在陈余二人已经来了。
陈余目光闪烁,赶忙叫道:“二牛,快,瞄准野猪的四肢,先断了它逃跑的希望,留活口!”
王二牛点头,率先弯弓搭箭,射出一箭。
嗖嗖嗖!
两人先后放箭,都是对准野猪的四肢,挑选肉厚的地方下手。
而后,也不急着靠近,等待毒液发挥作用,减弱野猪的反抗能力。
等到野猪四肢麻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时。
陈余这才快步向前,操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根木棍,猛砸了野猪的头部几下,将之打得晕头转向。
王二牛则带着绳索,扑到猪身上,先是快速帮助它的嘴巴,之后才轮到四肢。
没几下功夫,便将母猪给五花大绑起来。
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二人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在束缚的过程中,万一野猪拼死一搏,估计王二牛会有生命危险。
野猪一拱,连钢筋都得拱弯,别说是人!
好在有惊无险,算是顺利拿下野猪。
除此之外,周边的小陷阱也有收获。
这是一头正处哺乳期的成年母猪,身后带着一队小猪仔,此番进入陷阱,连它自己都难以逃脱,更别说那些还没具备自保能力的小猪。
周边的陷阱套住了无数小猪仔,陈余检查之后数了数,发现竟有十几只之多,惊喜之至。
野猪的繁殖能力极强,一窝二三十只都有可能。
而幼年猪仔是不会轻易离开母猪的,其余几只没被捕中的,此时就躲在不远的草丛中无助观望、哀嚎。
陈余有些兴奋,对王二牛说道:“二牛,留下十几只小猪够了,其余的尽量射杀,当作今晚的口粮。烤乳猪,你不是最喜欢吗?”
听此。
王二牛开心起来,“好勒,看我的。”
说完,人已弯弓射出一箭,射杀了一只小猪。
大约半个时辰后。
二人检查完所有陷阱,将猎物全部收拾干净。
可谓收获满满,不仅活捉了一头成年母猪,还有十几只小猪,另有几只野鸡和野兔子。
但这么多猎物,仅凭二人之力根本无法带走,单说那头母猪,就够呛的。
而山中的捕猎者,可不仅仅只有人类。
若是把这些猎物暂时留在这,保不准会被其他掠食动物叼走。
陈余想了想,让陈二牛留在原地看着,自己则快速下山叫来反贼士兵帮忙。
反贼在后山下的官道上就有关卡,以陈余现在“少主红人”的身份,叫来几个小弟不成问题。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几名反贼士兵跟来,见到二人的收获时,不由一惊,似乎难以相信他俩竟能有此收获。
陈余却不想废话,示意几人帮忙抬回家中。
回到小屋时。
慕容雪和林筱筱惊呆了,望着堆满半个后院的猎物,愕然道:“你俩昨夜未归,是进山打猎了?还打到这么多...”
陈余道:“是啊,以后咱们就无需为食物发愁了,甚至可能因此发大财!”
慕容雪皱眉道:“发大财?”
林筱筱则疑惑:“既捕获这么多猎物,为何还留着活口?”
陈余:“因为我要养猪,种田,发大财!嘿嘿。”
他略显神秘地说道。
也不多做解释,立马就扭头对王二牛说道:“二牛,今天的收获有你一份力,以后你就是咱老陈家养猪场的东家之一了。跟我来,咱去砍些竹子来搭建一个猪圈。”
却令身旁二人不由对视一眼。
春生居然想养猪?
可谁都知道,真野猪是极难驯化的呀...
接近黄昏时。
一个偌大的猪圈已经在小屋后院被搭起,虽是简易的,但勉强能用。
猎人一般都会些手工活,搭猪圈对于两个大块头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
将那头成年母猪放进去,又解开那十几头小猪仔。
陈余心中大喜过望,又去山脚下砍了几棵芭蕉树用来投喂。
猪圈中。
母猪带着一群猪仔,显得极为警惕、不安。
对于陈余的投喂,视若不见,不仅不吃,而且还发出威胁性的闷哼,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迹象。
这在陈余的预料之中,心中一点也不着急。
王二牛道:“春生哥,这畜生也不吃啊,若是饿着,便没有奶水喂养这群小猪崽子,会不会一家死翘翘?”
陈余笑道:“不会!万物天性使然,母猪不会放任自家崽子死亡。为了保护幼崽,它会被迫进食,以养活下一代。我们现在站在这,它肯定不敢吃。等它没有奶水喂养时,会自己吃,不用担心。我们只需按时投喂,并尽量减少惊吓即可!”
成年野猪很难驯服是事实,但还未成年的幼崽却是有机会的。
将它们圈养起来,母猪会被迫将它们喂养断奶。
等待猪仔的消化系统成熟,可以吃杂粮之后,再将它们分开。
届时,母猪就没用了,可以宰了吃肉。
小猪仔在圈养中长大,失去了本该具备的野性,性情肯定相对温和。
那时候再继续养着,让它们成年自行交配,等生下几窝幼崽之后,便与寻常家猪无异。
是完全可以养活的。
驯化野生动物,从幼崽开始才是正道。
陈余虽然把母猪活捉回来,但却没有打算长期让它活着,猪仔一断奶,就可以把大的杀了。
剩下小的,让它们自行繁殖,很快就能得到更多的小猪仔!
这便是最粗浅的驯化手段,或者说是自然影响方式。
“走吧!喂了猪,咱也该给自己准备吃食了。”
陈余笑着道,转身走向厨房。
除了活捉的十几头小猪仔之外,王二牛另外射杀了三只逃窜的小猪,今晚自然就得安排烤乳猪,好好犒赏自己一番。
很快。
前院中就升起了炭炉,架子上烤着粗略腌制过的乳猪,已是喷香四溢。
回来时,陈余顺道在山中摘了些野干料,磨成粉末变成了烧烤料。
后山动植物丰富,这个时节正是山中野山料的成熟期。
例如山椒,野八角等等。
将之碾磨成粉,不难得到简单的香料。
三只烤乳猪已经刷了第二轮酱料,香味正浓。
陈余抓起一旁碗中的细盐洒上,就可以马上开吃了。
眼角一撇间,却发现围墙外不远处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不由浅笑起来。
细盐,在普通百姓眼中或许是“奢侈品”。
但对于现在的陈余来说,却不值什么钱。
只因能弄到盐块,他就能快速提炼出细盐。
而以他现在“红人”的身份,问要一些盐块,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陈余洒完盐花之后,若有深意地看了慕容雪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小姨。”
慕容雪似有领会,随即拿起其中一只烤乳猪走向门外,也不知去干什么。
回来时,烤乳猪已经不见。
随后,浅笑道:“前日,春生对那位少主做了那样的事儿,她虽念及救命之恩,暂时不做责罚。却也在我们身边放了几个眼线,我们现在做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而咱们正在吃饭,总不能让门外的客人饿着,就送他们一只吧。顺便,也给那位少主尝一下春生的手艺。”
林筱筱与王二牛听了,这才明白过来。
陈余哈哈一笑,随即撕下一个猪腿,先给慕容雪,道:“小姨,来,先吃个猪脚!”
接着,又给了林筱筱一个。
最后切下一块给王二牛时,陈余交代道:“二牛,等下回去时,带半边乳猪肉回去,给二叔二婶他们尝尝。这几天为了我和思思的婚礼,他们可没少忙活儿。”
王二牛也没客气,边大快朵颐,边点头:“好嘞!”
不久。
衙门大堂中。
慕容雪赠予的那头小乳猪,出现在石有容面前。
经过这两日的沉淀,少主阁下的气消了大半。
正如慕容雪所料,石有容被强行冤枉,还被揩油亲了一口,原本是该报复的。
但鉴于陈余是她的救命恩人,且刚刚被她赐封,如果扭头就要责罚,便会落人口舌。
因此,石有容就算心中有气,却也不好现在对陈余发难,只是派人暗中监视他。
而根据慕容雪的说法,只需带一点给石有容尝尝就好,其余的给那几名负责监视的反贼打牙祭。
但反贼士兵倒也忠心,少主没吃之前,他们不敢先动,就原封不动地送来。
石有容望着表皮金黄的烤乳猪,香气扑鼻,不禁食欲大增。
不过并没有立即试吃,而是在听取手下的回报。
“哦?陈余送走了许思思的那几个表亲,随后就进山打猎了。抓到了一头大猪和一群小猪仔,更打算要圈养起来,还大言不惭...说以后要养猪种田,发大财?”
石有容目光微蹙。
手下道:“正是。”
“这只烤乳猪,是他亲手烤制,且是有意让你们送来给我?”
“是。陈余显然多有隐晦,警惕性极高,我们根本无法完全避开他的注意。他已知我们在监视他,但并非表现反感。对了,另有一点诡异之处,陈余在烤制乳猪时,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细盐。”
“什么?他有细盐?”
石有容听了,顿时注意起来,“你确定吗?”
手下回道:“属下确定,还曾问过慕容氏。慕容氏亲口承认,陈先生...会炼制细盐,且纯度极高。他可以将价值几十文的盐块,炼制成昂贵的细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石有容一惊,深沉道:“他居然会炼制细盐?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少主?哼...”
她目光一缩,顿了顿后,似乎暗下某种决定。
随即摆手令退了手下,转身看向那只烤乳猪。
就站在乳猪旁边的沅儿,试着撕下一块肉。
只是想尝尝,本不报会好吃的想法。
谁知,一入口,沅儿的表情就变了,边嚼着边说道:“哇,外酥里嫩,喷香味美,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不禁称赞,意料之外的神色。
令石有容顿时诧异,暗道这个小衙役又不是厨师,烤出来的东西有多好吃?
想着,心中好奇之下,便也想尝尝。
沅儿却仍在大赞:“这俨然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烤猪了,可陈余并非厨子,手艺怎会那么好?而且这猪肉味道层次多变,火候刚好,估计他是用到了什么秘制酱料...单说他能炼制出细盐,就不简单!”
石有容听着,也撕下一块肉尝了尝。
随即两眼发亮,宛如发现了新大陆。
下一刻,就不顾矜持,大口吃肉起来。
边吃还边说道:“这个陈余...还真能给人惊喜,他身上的秘密估计不止这点!哼,本少主一定要得到他,得不到...也不能让他回到朝廷那边!”
此言一出。
沅儿却愣住了,眼珠一转,暗道:啊?什么叫一定要得到他?
难道前日陈余临走时说的都是真的,少主真的喜欢上了他,还想强行占有他?
嘶...
少主也太不矜持了吧?
不过,情到浓时,谁又能时刻保持矜持?
这事咱过问不了,但却可以先对陈余释放善意!
少主都在我面前直言要得到他了,那还不是妥妥的喜欢?
明白了。
看来,以后对待陈余,得以姑爷之礼!
第75章 承包整个徐阳县的田产!
无形之间。
因为石有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沅儿产生了某种误会。
意识到少主可能心悦陈余,已打算以后对待他态度要好些,把他当成未来姑爷看待。
倒是无形让陈余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而经此“赠猪之恩”后,石有容更加坚信陈余并非凡夫俗子,极有可能具备栋梁之才,就更加笃定决定要收服他。
心中不由萌生出无数计划,想着如何钳制陈余,既断了他回归朝廷的心思,又能将之收为己用。
接下来的时间里。
陈余心情大好,借以“犯病”为由,顶着少主亲卫的名头却拒不履职,也没有搬进衙门大院,整天就躲在那间小屋中大兴土木。
石有容存心考验他,在没有想到办法彻底绑牢陈余之前,倒也暂且听之任之。
两天后。
陈余在小屋后面圈了一大块荒地,开始除草平整,根据脑中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开展自己的致富之路。
首先就是要建起一间标准化的农舍,设置各类养殖区,例如猪圈和鸡舍等等。
后院内的简易猪圈只是临时搭建,长远来说,并不牢靠。
日后野猪长大,需要分栏饲养时,就会显得局促。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基础设施建造起来。
王二牛也加入其中,二人组算是正式成立。
如今的陈余在反贼军中享受“百夫长”的待遇,虽没有兵权,但想收一个小弟,免去王二牛的杂役是可以办到的。
王二牛个人无需上缴赋税,也无需再去镇上的工坊劳作,专职做起陈余的跟班。
正午时。
二人才刚刚把农舍的围墙地基大概挖设好,却已累得筋疲力尽。
干农活可不比打仗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好处就是相对没有生命危险。
除此之外,俨然要比拿刀上战场更加费劲。
“春生,二牛,吃饭啦,快过来。”
慕容雪和林筱筱出现在不远处,手中提着菜篮子喊道。
“好嘞!”
陈余笑着望过去一眼,招呼王二牛收工。
来到近前。
慕容雪在地上铺了一张布,从菜篮子中取出食物,边动作边说道:“活儿是干不完的,你俩别这么拼命,好好休息一阵。受你这个少主亲卫的福荫,我和思思都不用再去工坊上工。”
“闲着也是闲着,让我们帮帮忙。虽帮不了什么忙,但担担抬抬的...也是可以的。”
她笑着说,从怀中掏出汗巾,替陈余擦汗。
陈余笑着,却道:“不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重活儿都该我来干,小姨和思思在家里替我和二牛做饭,整理家务即可。”
农舍的选址距离小屋不远,他们本可回去吃饭。
但慕容雪知道陈余勤快,不愿让他多走一趟,便把午饭带来。
王二牛也笑道:“是啊,雪姨,俺和春生哥两个就可以做好,无需你们帮忙。”
但话刚说完,又皱着眉头看向陈余,“不过话虽如此,就算我们能把农舍建成,后续的事情...也不见得好办。单说现在这个世道,咱们连人都吃不饱,如何养得起大批量的肉猪?咱们还得早做准备...”
这倒是个问题。
要想把养猪场办好并产生效益,首先必须投放资源把第一批种猪养大。
这其中有个时间过程,且需要投入不少的资源。
而自反贼占领徐阳县后,就把满江镇周边的所有土地资源全给没收了。
虽说田地还是由镇上的农户负责管理,但收成肯定得归反贼。
寻常百姓食不果腹,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更别谈把食物让出来喂猪。
理论上饲养野猪可以使用一些野生植物,例如芭蕉树,野山芋,野蘑菇等等。
但在物资匮乏的当下,那些食物...会被优先“养人”,根本无法大量用来投喂牲畜。
陈余想了想,却不显担忧,似乎心中早有对策,笑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无需担忧!这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原本我还想过段时间再筹备此事,但二牛说得也对,凡事有备则无患。”
“那就提前解决此事,我会去找石有容一趟,先吃饭!对了,吃过午饭午后,我的疯病就好了。可知?”
他呵呵笑道。
令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春生哥这个傻病还真是神奇,说来就来,说好就好。
即便知道是假的,反贼却也奈何不了。
午饭后。
陈余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随即前往县衙大院。
县衙书房中。
正与马国堡闭门密谈的石有容接到侍卫的禀报后,稍显意外道:“陈余求见,说有要事见我?”
侍卫道:“是。”
“哼,这回不装疯卖傻了?他不是在捣鼓什么养猪场吗?能有什么要事来见?”
“属下不知。陈余自称,此事重大,只有亲自面见少主,方可说出。”
石有容沉默,细思片刻。
美目一闪间,当即对马国堡道:“你且留在书房,稍后姨奶奶到了,便先将本少主的意思跟她明说。我去见见陈余,一会就回。”
马国堡应是,弯腰恭送。
心中却颇感诧异,俨然没料到石有容会放下与石老夫人的约会,先去见陈余。
少主越来越看重陈余,难道说...那事儿是真的,她真的喜欢了那厮?
这时候,石有容看似有些“反常”的举动,却是让马国堡也误会上了...
大堂中。
摒退左右侍卫,石有容只允许沅儿在侧,开口问道:“找我何事?最好如你所说,是很重要的事儿!否则...”
她背对着陈余,略带威胁与不悦的语气。
毕竟前日刚被强吻,少主此时见他,仍有些不自然。
“你能主动找来,看来傻病好了?哼,你这病还真是古怪,来得巧,去得也巧。是当本少主好糊弄,是吗?”
说着,她又冷声补了一句。
陈余微微尴尬,但并未详细解释,转而道:“卑职此来,确有要事。关乎天军日后的补给,这不是病一好,就找来了吗...”
石有容回头,瞟着他:“哦?关乎我军日后的粮草补给?听你的口气,像是有办法能为本少主长期募得军粮?”
“是。”
“说来!”
“天军要与朝廷争夺天下,无法做到一鼓作气,一举拿下京都,那就必然要陷入持久战!而持久战之下,若继续以暴力强抢百姓粮草作为辎重,则百姓必反,对天军百害而无一利!最好的办法是...恢复天军控制区的田地生产,实现自给自足,方是长远之策。”
“然后呢?你以为本少主没有意识到这点?”
“请问少主,此前将徐阳县的田产都交给周家,周家答应每月上交多少粮食?”
“根据马国堡上报,每月三千石左右的粮食,以及各类军衣棉被。”
“三千石?满江镇地处丘陵地带,田地规模并不大,且大多不适合种植水稻。而三千石粮食,对于整个庞大的天军来说,乃如杯水车薪。不如...少主把田产都交给卑职吧。卑职保证,可奉上比周家多三倍的物资作为交换!”
听此。
石有容蓦然一怔,惊讶道:“嗯?你想承包整个徐阳县的田产?”
陈余轻笑:“对!”
第76章 新任团长,对赌协议!
徐阳县的辖区不算小,但大多都被原始森林所覆盖,可以耕种的田地并不多。
除了作为县衙驻地的满江镇周边,有一块约两千多亩的小平原田产之外,其他乡镇的居民几乎都是靠打猎为生,靠山吃饭。
此前,朝廷将这里定为御窑作坊,专门为皇家生产瓷器,还能拉动本地的经济发展。
但自十几年前御窑被取缔废除之后,徐阳县就没落了,彻底沦为了边缘小县。
加上被反贼攻占之后,大量百姓逃难,躲入深山。
导致田地废弃,就更加无以为继。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徐阳县经济已经陷入停摆。
除了镇上周边的千亩田地,在反贼的威逼下仍在生产之外,其余地方几乎颗粒无收。
此前,周皮从反贼手中包下附近的田产,答应每月上缴三千石粮食,已是极限。
再多,估计就拿不出来。
可现在。
陈余竟语出惊人,扬言要代替周家接管田产,且上交的物资还是周家的三倍,就不免让石有容感到震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比周家还多三倍的物资,仅凭满江镇周边的千亩田产,你就如此夸下海口?”
石有容回身,严肃道。
单听此话,她认为陈余是在吹牛皮,实际上根本无法做到。
扬言要包下田产,估计是另有所图。
三千石,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简单来说,可以粗略理解为三十万斤粮食。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当然。
其实“三千石”只是个计量单位,如果能奉上等价的物资,也并不一定非得是粮食。
之前周皮上缴的辎重中,就含有黄金白银、棉衣棉被等等物资,理论价值相差不多。
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物价飞涨,三千石粮食的等价...并非筹不到。
关键在于,如何去换算这个等价。
例如,如果十斤猪肉,能顶一石粮食,那就不难办到。
陈余也严肃回道:“卑职知道,并没有说大话的意思。周家管理田地,能上交三千石粮食的等价物资,卑职不仅也能做到,而且还比他多出三倍!就看少主愿不愿信我了...”
石有容再次一愣,“此事绝非儿戏,本少主答应你不难,但不能视作儿戏。你总该先说出个办法来,说服本少主!还有,这数千亩田地仅凭你一人肯定管理不过来,你定有额外的条件。”
“一并说出吧,待本少主斟酌!”
陈余道:“少主果然聪慧,一眼便看出卑职另有条件。但卑职需要的条件并不多,少主定能办到,只需免去镇上百姓的赋税和徭役,答应永不抓捕壮丁,并将所有人力和作坊都交给我调配,即可。”
“至于卑职用什么方法,如数上缴辎重,现在说出来少主一时间也难以理解。何不任我放手一搏?反正即便失败,对天军的影响也有限。毕竟,徐阳县不是天军主要的募粮地,不是吗?”
“但如果卑职能做到,天军日后的饭碗...却算稳固了。”
他并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策略,生怕石有容得知后,会卸磨杀驴。
这话刚说完。
石有容还不及表态。
沅儿倒是先小声开口,将石有容拉到一边:“少主三思,三千石辎重,已是天价。此前周家大肆搜刮百姓,才勉强能交上等价的物资。陈余却夸下海口,扬言可出三倍,这简直无法办到。”
“想必是另有所图,不可轻信。关键的一点是,这厮...如今态度摇摆,对天军尚无忠心可言。若将整个满江镇的百姓交到他手中,他若组织民乱,怎么办?别忘了,他可是朝廷的余孽...不可不防。”
沅儿说得很小声,刻意避开陈余。
陈余看着二人,虽听不见二人私语,却像是猜到她们在顾虑什么,笑而不语。
而不得不说的是,沅儿的顾虑倒也无可厚非。
站在反贼的角度,陈余获得大权后,确实有可能“策反”百姓,对抗反贼。
石有容自知轻重,不由沉默起来。
片刻后,才沉声道:“所言有理!但换个角度说,万一陈余真有本事做到呢?那家伙深藏不露,不愿对我们推心置腹,却也不可否认他小有机敏!否则,也不可能助我逃过薛愕的追杀!”
“思来想去,本少主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反正武器在我们手中,就算整个满江镇的百姓动乱,手无寸铁之下,也难以撼动我军!他闹不出什么风浪,至少现在还不行。何不信他一回?”
“而他一旦接管了满江镇的田产,并自愿上缴赋税,便算是彻底投靠了我军。就算朝廷打回来,他也再难回头!此事重大,若要答应他,本少主就必须留下亲自督促他!”
沅儿皱眉:“啊?少主要留在满江镇?可是...按照计划,您不是要在三日后起程赶往前线,筹备那件事吗?”
“急什么?林筱筱已被薛愕带走,在没有追回她之前,姨婆又不愿答应我们的情况下,我急于赶赴前线,也无法解决问题。”
“但是...”
“别但是了,就这么办。我且留下,待处理了薛愕,再作下一步计划!”
石有容说完。
当即回身,似笑非笑地看向陈余,接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且条件如此优厚。本少主若不答应你,就是傻了!即刻起,你便是满江镇的新任乡保团团长,主管民生事宜。”
“周边所有田产,乃至整个徐阳县内的田地都给你管理,马国堡也无法插手。但你要记住,若做不到,你便任由本少主发落!”
陈余佯装大喜,拱手道:“谢少主信任。那就请少主稍后发布榜文,公布此消息。另有三个问题,必须事先说明。”
石有容摆手:“说!”
“第一,卑职刚刚接手,无法立马上缴赋税,还请少主给我半年的宽限期。半年后,所欠赋税,一应补齐。第二,镇上的所有劳力皆归我管理,那天军就不能再插手。就算我让百姓在家躺着睡大觉,少主也不要有二话。第三,我们既是协议,那就等同对赌合作。不论日后满江镇有什么改变,少主都不能抢掠。一切资源,由卑职负责分配。可好?”
“好,本少主答应你了。”
石有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嘴角浅笑。
陈余再次佯装大喜,“谢少主,那卑职没有问题了。这就告退,静待少主的公文发布。”
说完,也不多做迟疑,转身便走。
石有容点头“嗯”了一声,也是不做阻拦。
等到陈余身影消失后。
沅儿却讶然道:“少主为何要答应他不插手任何事?这家伙若真有本事,那就不得不防。就算要信他,也不可毫无限制啊...如果他真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种出粮食,咱们不插手,岂非便宜了他?”
石有容却鸡贼笑道:“你急什么?枪杆子在我们手中,到时候要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本少主现在什么都答应他,等他种出粮食后,我反悔...他又能怎样?呵呵。”
沅儿目光亮了:“那倒也是。刀剑在我们手中,陈余就好比猪仔,他越肥,也只是头猪。咱们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
“聪明!”
石有容赞了一句,心中却略有期待起来。
小子,希望你真有点本事,可不要让本少主失望哦。
你若真能在满江镇上种出价值九千石粮食的东西,那我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想着。
石有容脸上泛起一抹狡黠笑容。
走出衙门大院后。
与站在大门口的王二牛汇合,陈余立马吩咐道:“二牛,你速去镇上工坊,待石有容的公文下达后,就把那些能说得上话的村长、里长和当家人都叫到小院来!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速去。”
第77章 满江镇集体合作社,少主出击!
王二牛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多问,转头应是离去。
陈余则独自回到小院。
一进门,就对正在教林大郡主洗衣服的慕容雪说道:“小姨,我上次让你帮我保管的那些东西在哪?”
慕容雪抬头看着他,眉头浅皱,似在想陈余指的是什么,回道:“哪些东西?你称作苞米的东西?”
陈余点头。
慕容雪淡笑,“瞧你焦急那样儿,这几天不闻不问,这时候想起来了?放心,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办法,把它们都放置在后院的角落里,好着呢。就是不知道现在发芽了没有,我带你去看。”
说着,就起身擦手,拉着陈余走向后院。
后院一处角落里,放着几个长方形的栽培箱,上面还搭起简易的棚子,用以遮挡阳光。
此前,陈余从山里把苞米棒带回后,由于要分心处理庄十三等人的事情,并筹备婚礼,就只能将培育种子的任务交给慕容雪。
慕容雪没种过苞米,甚至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该如何培育。
不过,陈余简单对她说了一遍后,她倒也能照办。
苞米的生存能力很强,苞米粒在常温状态下,土壤湿度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就可以发芽。
之后,逐步减少土壤的含水量,保持土壤百分之十五左右的湿度,可持续出苗。
发芽过程中,不能直接被阳光照射,否则容易烧苗,或者促使幼苗无法继续生长。
遮挡阳光,保持土壤湿度,轻微覆土,便是关键。
等到苞米粒初步发芽生根,就可以移植到更大的地里进行幼苗栽种。
要知道的一点是,没有经过特殊培育的苞米粒...是不宜直接播种到地里的。
先培育出幼苗,移植栽种的成活率更高,不能像前世一样直接在地里投放。
前世,陈余本就是大山里的孩子,在入伍当兵之前时常跟随父辈下地劳作,对此倒是有些心得。
慕容雪的执行力,也还算可以。
陈余望着几个培育箱里正在缓步萌芽的苞米粒,顿感兴奋。
不用多久,估计再过十来天左右,幼苗长出,就可以下地栽种。
先试种几分地,获取更多的“苞米种子”以后,方是大面积种植的时候。
众所周知,苞米一年可以成熟两次。
高产是在春耕夏收时,秋种虽会因为气候原因而减产,但也是可以种植的。
而现在这个时节,夏秋更替之际,正是秋种的最佳时机,完全可以播下一片“试验田”!
毫无疑问。
陈余敢承包下整个满江镇的田产,并答应上缴三倍的赋税,心中倚仗便是这些苞米种!
苞米的产量极高,且营养丰富。
在饥荒年代,玉米面足以替代一般主食。
富余的产量,还可用来喂猪,一物多用。
“小姨,思思,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陈余望着发芽的种子,笑道:“苞米种已经开始发芽,生根之后,培育箱再无法容纳它们正常生长。现在就该把发芽的种子移植到更大的地里,让它们持续生根!”
“这两日,我和二牛已经整理出一块几分大的地,正好可以用来移植种苗。等苗子根系丰富之后,再进行二次移植!”
慕容薛诧异道:“你想种这些玩意儿?能吃吗?”
“那不然呢?苞米不仅能吃,而且产量极高,三个月左右就能有收成!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这可是我们日后发家致富的资本!”
他笑着说,眼中泛起一抹憧憬。
慕容雪“哦”了一声,虽不明白春生这么说的底气是什么,却也没再多问。
随即招呼林筱筱帮忙,开始挑起发芽良好的种子动手移植。
林大郡主娇生惯养,此前五指不沾阳春水,但经过这段时间遭遇,她被迫“下放”市井,接触到农家生活。
对她来讲,一切都是新奇的。
此时见陈余说得如此胸有成竹,还想凭此发家致富,便也来了兴趣,积极帮忙起来。
陈余则回到屋子,翻出此前反贼送来的纸笔,在桌前书写着什么。
片刻后。
随着反贼衙门公文的下达,王二牛顺利将镇上说得上的“首脑人物”都叫到了小院。
老陈家是军户,本就在镇上颇有声望。
加上老陈头生前为人和善,仗义疏财,颇得民心,想要召集镇上的居民倒也不难。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首脑人物”从王二牛口中得知,是因为陈余的缘故,才让他们免去了各种赋税、杂役,就更加得来。
不多时。
小院中就站满了数十人,皆是镇上的大户或者乡亲代表。
其中就有多名村长、里长和前任满江镇长。
满江镇姓吴,单名一个“先”字,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要知道的一点是,在朝廷的体制中,所谓的“镇长”其实并不算朝廷命官,甚至连属吏都不算。
而是百姓自行推举出来的民意代表,负责与官府接洽的人物,并不能享受朝廷俸禄。
说白了,就是个民间组织的“会长”之类。
否则,若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这位吴镇长...只怕早就被反贼砍了脑袋。
吴镇长来到屋子前,示意众人留在院中,自己走进去说道:“生哥儿,听说你在反贼面前力保咱们,免去了一众赋税和杂役,可谓对乡亲们恩重如山啊。却不知...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老镇长的态度温和,说完话,便微微弯着腰。
与陈余不同,陈余虽只是个衙役,不算官身,但却是妥妥的朝廷吏员,吃皇粮俸禄的。
因此,在寻常百姓面前地位高一点。
此前是因为前身傻子的身份,老陈头死后,乡亲们不怎么愿意与陈余接触。
但此番从王二牛口中得知,陈余病已大好,还出手为乡亲们谋福祉,态度谦卑倒也不见多怪。
陈余抬头,停止手中书写,礼貌地指了指桌旁的椅子,道:“吴伯不必见外,都是街坊乡亲,请坐。”
吴先见他从容得体,也没有客气,点头坐下。
陈余将手中写好的几份文书递了过去,“吴伯且先看看,若有不明,再开口询问。”
吴先笑着接过。
身为镇长,他读过几年书,年轻时还中过秀才,是镇上为数不多能识字的人之一。
看到一半时,吴先却是大惊:“什么?你向反贼承包了整个镇子的田产,还答应每月上交九千石粮食的等价物资?这...”
他脸色顿然煞白,显然是被陈余书上所写的条件给吓到了。
九千石粮食的等价物资,可是天价。
单看条件,就惊到了吴先。
满江镇田产本就不多,加上时年灾祸,就算是在丰产的状态下,估计也难以交出三千石物资,更别说九千石。
这在吴先看来,是不可能做到的。
陈余却是淡然,“对!这看似是无法完成的指标,但...我心中已有计划,只是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做到。仍需吴伯倾力相助,不知可愿帮忙?”
“你已有计划?想让乡亲们如何帮忙?”
“吴伯定是没有看完文书上的内容,否则便不会如此问,不如先仔细看再说?”
吴先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等仔细看完陈余交给的文书,蓦然冷静下来:“你想组建合作商社,由老夫和几位村长、里长出面,集合镇上的所有青年劳力,统一由你调配。此后,满江镇再无私人田产,尽归公有。”
“参与商社组建的人家,不仅可以免赋税,每年每月还能从商社领取花红。确保温饱之余,还能存有余粮?”
陈余正色道:“正是!吴伯与诸位叔父,都是镇上颇有声望的老人,可一呼百应。由你们出面斡旋,镇上的生产队定能组建成功。正所谓一人势弱,众人势强。反贼当道,若不齐心协力,只会沦为鱼肉。”
“这点,不必我多说了吧?乡亲们只有抱起团来,方有机会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改变现状!”
吴先老脸一皱:“话虽如此,可是...你与反贼定下的条件如此高,这能行吗?”
“能行与否,吴伯不必担忧。协议是我与反贼订下的,就算完不成,他们也只会责难我,不关你们的事。但万一成了,大家伙却都有利可图!你与几位叔伯父要做的,就是尽快为我组建生产队,并交予我手!”
陈余望着他,道:“其他事,让我来办即可。事不宜迟,时间紧迫,吴伯现在就可以出去和众叔父们商量,然后给我答复!”
吴先眉头更深,迟疑了些许后,道:“好。老夫去说说看,生哥儿若有此信心,愿为大家伙承担风险。吾等全力配合,又有何不可?”
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外,与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王二牛这时候走进门,对陈余细声道:“春生哥,你说乡亲们能答应吗?镇上的土地...原本各家各户都有份,但并不平均。此番你要收归公有,按门户分红,多劳多得,那些大户们岂会顺从?”
陈余道:“他们没有选择,事实上我并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通知他们!他们若拒绝,就会恢复对反贼的赋税,回到工坊中继续做苦力。但若是答应我,却是有便宜可以占。孰轻孰重,他们能看明白的。”
“就算他们拒绝,我亦可向石有容借兵,田地依旧会落入我手中。加上风险都由我一人承担,他们有何理由拒绝?”
王二牛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
果不其然!
吴先折返回来时,坚决的态度道:“生哥儿,老夫与乡亲们代表们商量了一下,你这计划虽有风险,但终究是为大家谋福祉,我们岂有拒绝之理?那就一起干了,此后,乡亲们唯你是从,你让大家伙往东,绝对无人往西!”
这结果是陈余能料到的。
拒绝陈余,他们就得回去继续承受反贼的压榨。
答应了,免去赋税不说,日后还可能获得分红。
那么,岂有拒绝成立这个合作商社的理由?
而虽一早就知,陈余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开口道:“那就太好了。既已决定,那就务必雷厉风行!吴伯与诸位叔父且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将镇上的生产队名单交予我手。”
“我们有很多准备工作要进行,容不得拖延,明日生产队就要出动。至于生产队的物资配给,商社初立,无法独立承担,仍需大家伙有钱出钱,有物出物。”
吴先道:“这是自然!既然决定要合力搞好生产,相信乡亲们是有所觉悟的。此事,生哥儿不必担心,老夫来斡旋。告辞!”
说完,倒也干脆,转身离去。
陈余与王二牛对视一眼,微微轻笑。
第二天一早。
吴先就带着几份名单上门。
陈余扫了一眼,目测吴先上交的生产队名单约有数百青壮年,而且只是第一批人员。
满江镇的常住人口虽不算多,但除去无法劳作的妇孺老弱之外,也有千人左右。
吴先首批就上报了数百人,也算是小有诚意。
陈余将名单交给王二牛,让他负责上门点名之后,带着吴先开始“视察”整个镇子的资产。
满江镇,乃前任御窑重地。
在后山东面脚下,有一排耸立的窑坊,之前就是在这里为皇家烧制瓷器。
虽已被封存了十余年,但火窑的主体仍在,还没有完全坍塌。
稍作修缮,就可以立马使用。
陈余务求将执行力拉满,一边巡视着各处田产,一边连下数道指令。
首先便是分出一支生产队,全力修缮火窑坊。
火窑可以用来烧制瓷器,当然也可以用来烧制熟石灰和砖块。
要彻底改造整个满江镇的生产系统,有许多基础设施必须做好。
路要修,房子要建,水渠要挖,农具要打造。
而诸如此类种种,都需要一个铸造工坊。
此前官府留下的废弃火窑,倒是利用。
把熟石灰烧制出来,再挖取粘土,那就不难制作出土法水泥。
水泥可以用作房屋、粮仓的建设,也可做道路硬化,修建水渠,打造完整的浇灌系统。
满江镇之名,来自镇外三十里处的满江河。
开挖水渠,引满江水直接进入田地,可省去干旱时人力挑水。
满江河多年不治理,河床沉沙极重,派人捞取河沙,即可清理河道,防止汛期内涝,又能获取建筑材料。
镇上的田地一脉相连,形成一处小平原的态势。
陈余命人铲平所有田埂,将田地连成一片,方便统一播种、灌溉。
而镇上的纺织工坊被接收之后,陈余果断将之交给了慕容雪和林筱筱二女。
慕容雪本就是纺织、刺绣的好手,由她管理工坊,不成问题。
林筱筱虽不懂干农活,但胜在读书多,精于算数记账,且略有生意头脑,充当管事之职,倒也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
满江镇几乎全员出动,大兴土木,风风火火的态势,俨然不像是反贼控制下的沦陷区。
千名青壮年被分成数支生产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进行劳作。
石有容很讲信用,说了要仍由陈余掌管满江镇民生,便也不做插手。
除了偶尔派出士兵队伍监察,防止百姓私铸兵器之外,没有过多的阻挠。
有形之间,满江镇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蜕变。
半个月后。
镇上一间新式的砖混结构房屋落成,门额上挂牌“满江镇集体合作商社”。
古代的民房要么是纯木制结构,要么是夯土的土木房,既不保暖,稳固性也相对不高。
除了衙门大院与镇上有数的几个大户人家之外,很少人用得起青砖。
主要是没有条件烧制,朝廷与反贼也不允许百姓私设工坊,想要砖头,只能向官家购买。
而这间商社的主体,用质量上乘的青砖砌成,墙面上还刷了一层由河沙与土水泥混合而成的批灰,装饰新颖,布局合理,却是镇上百姓初次所见。
能造出土法水泥,并有条件烧制熟石灰,以陈余的能力,打造出砖混结构的房屋并不难。
如果能毫无限制地使用铁器,打造出钢筋,他甚至可以建造出混凝土结构的两三层住宅...
但毫无疑问,就目前而言,反贼并不容许他们私铸铁器,即便是用于农具...也只能在反贼的监督下生产。
商社落成当天,陈余心情大好,当即下令捕猎队宰杀了刚刚捕获的几只狍子,举办篝火晚会,好好犒劳一下乡亲们。
要知道,在过去这半个多月以来,各大生产队没有工钱,而且还要从自家带饭,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陈余认为,适当犒赏,让百姓们看到希望,共建归属感是必须的。
反贼默许了这个举动,并没有以私自集会的名义阻止。
石有容得知后,原以为陈余会邀请她,早早就在衙门中做好了赴约的准备。
这位少主思想开明,且颇有远见,与她那位天王老子脾性不大相同,是非常愿意与百姓打成一片。
谁知。
等到了大半晚,却没见陈余差人来请,不禁有些腹诽起来。
这个小衙役...不会没有请我吧?
他搞出什么合作商社,闹得全镇大兴土木,今夜犒赏,竟没有邀请本少主出席?
哼!
亏本少主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将整个满江镇的民生大权都交给他,他居然不识时务,庆功都不叫我?
简直是欠收拾!
衙门大堂内,石有容顿时脸黑。
心中想着,刚打算不请自去,但与沅儿还没跨出门槛,就见一名传令兵急急来报:
“启禀少主,有军报传来。”
石有容瞟了那人一眼,“何事?若不重要,明日再看。”
说完,刚要离开。
传令兵却道:“大事。刑雾此前带人赶赴凤梧县捉拿薛愕,刚传来消息,薛愕已带着手下士兵逃匿往前线,并带走了县城大部分辎重。渭县等三县兵力未能如约阻拦,此时...薛愕所部已逃出凤梧县地界。”
“而我部的急令未能及时传达给沿途守军,以致各自守军不知薛愕已经叛逆,对他一路放心。估计...三日后就可抵达前线。而刑雾根据他的行军路线猜测,薛愕有可能是要投奔朝廷...”
闻言。
石有容大惊,脸色巨变:“什么?本少主的将令为何不能及时传达下去,是谁故意拖延?”
她怒不可遏,捉拿薛愕的命令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下达。
她本以为此时就算还没捉到薛愕,他也已经陷入重围,插翅难飞。
可此时却说,这厮逃过追捕,要带着“林筱筱”投奔朝廷,而她的将令居然不能及时传达?
传令兵回道:“薛愕自知败露后,定遭到少主追捕,故而在满江镇与三县之间的要道设伏,击杀我军的传令斥候,所以...消息未能及时传达三县守军...”
“废物!就算如此,尔等也不该现在才发现!本少主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少主息怒,属下等知罪...”
石有容面色铁青,深知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用,关键是全力拦下薛愕。
薛愕乃是反贼的核心将领之一,掌握着反贼大军的重要情报。
一旦被朝廷得知,反贼必败。
石有容不难想到这点,当即打消了去赴宴的念头,怒斥一声:“地图取来!”
随后,与沅儿折返回大堂。
等到手下取来地图后,石有容目光扫视,果断点在一个名叫“吴家集”的位置上,冷声道:“即刻传令三县守军出动,于吴家集汇合,本少主要亲自去把薛愕那叛徒给捉回来!”
“另外,快马通知前线守军,一旦发现薛愕,立即追拿,生死不限。他就算想投靠朝廷,在没有引荐人的情况下,朝廷不会轻易信他。他想过境,并不容易。速去!”
“是!”
传令兵转身离去。
没多久。
一支数百人反贼队伍快马离开满江镇,一路向西。
商社的选址就在镇口不远处。
察觉到动静的陈余警惕,带着王二牛来到官道旁观望。
当见到出行的反贼士兵,隶属石有容的亲卫队之后,陈余忽然一笑:“她居然连夜离开,看来...是知道那件事了。那时机已然成熟,有些事可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