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乱世:我靠打猎成为卧龙》 第23章 石家,悬赏令! 陈余惊讶:“表姨婆?” 他能猜到二者之间可能会有关系,却没想到不单只是远亲这么简单。 表姨婆这个概念,就说明天王石先开与石府老妇人仍处于三代旁系血亲的范畴。 简单来讲,就是石先开的母亲与石老夫人是姐妹! 王二牛点头道:“是啊,我听我阿爹说过,反贼头子石先开是随母姓的,年轻时落魄,曾在满江镇做过窑工,得到石老夫人的接济才开始风生水起。他本来是做押镖生意的,许是被山贼抢得多了,后来竟与山贼同流合污,还做了大当家。” “而且,不断吞并各路山寨,一跃成为云州附近七十二路绿林悍匪的总瓢把子,麾下上万匪兵。乃是朝廷各部的首要红榜通缉犯,恶名昭著。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石先开占山为王,举旗反抗朝廷,以黄莲天军之名做了反贼,得到无数饱受朝廷狗官压榨的百姓支持,竟打下了大景的半壁江山。” “两位先帝在位时,朝廷已是千疮百孔,入不敷出。两度征讨西凉,劳民伤财,导致民怨已深。石先开举旗能得到响应,全凭时机恰当,若无百姓支持,他万难与朝廷分庭抗礼。这些...都是我阿父听人讲起,大概率是真的。” “现在这位少帝...据说还算贤明,但刚刚接手朝政,想要压下这次起义却也不容易。” 听此。 陈余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皱,“这些都是朝廷大官们该管的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只是刚才那位石公子平时跟你们采买什么猎物,你好像对价格不太满意?” 老猎户一般都有自己的大主顾,狩猎回来后首先会把猎物送到主顾面前,对方选剩下的东西才会转手他人的那种老板。 石家与反贼关系微妙,满江镇被占领后,他们是少数免遭掳劫的大户之一,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官府还在时,石家就是镇上猎户的老主顾。 现在也一样,几乎所有猎户打猎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找到石府兜售。 只因他们出手阔绰,也最有实力买下一些珍稀猎物。 例如狼皮,熊掌,虎骨虎皮等等。 王二牛苦笑一声,“不是不满意,是这回石公子没有拿大米来换。春生哥你是知道的,俺不喜欢银子,俺对银子不感兴趣。”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是石有为刚刚给的。 他原本只打到了几只野鸡野兔,市价不过百文,但石有为却大方给了他三两银子,算是超高价收购了。 陈余讶然,失笑道:“这年头,还是头回听说有不喜欢钱的,我还真不知道你视金钱如粪土,不要给我?” 本是一句玩笑话。 谁知,王二牛竟二话不说,将银子塞到陈余手中,道:“春生哥你喜欢,那就拿去!咱兄弟之间,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令陈余瞪大眼睛:“你...你是糊涂了吧?虽说如今反贼当道,物价飞涨,但这三两银子也足够你到坊市上买入近百斤大米,就这么给我了?” 王二牛却道:“话虽如此,但也要买得到才行啊。其实咱满江镇并不穷,既是前御窑重镇,又能穷到哪儿去?朝廷没取缔官窑之前,这里可是附近有名的富庶之地。单说库银和存粮,就足以媲美一个小州郡!” “不过官府在逃跑时,把能带走的都带了。反贼接管之后,又搜刮了一遍,如今乡亲们已是两手空空,食不果腹。若不是还有座大山可以打猎,估计得饿死不少人。镇上坊市虽然还开着,但粮食和盐是紧俏货,有银子都买不到。” “反贼为了吊着乡亲们的命,倒是做着样子设立了几个米铺,但只换不卖。五斤精肉才换半斤糙米,贵得离谱。你说咱拼了命进山打猎,把脑袋挂裤腰带上,保不准哪天就被野兽给咬死了,运气好也才不过打到几十斤肉。换成大米...却还不够塞牙缝,谁愿做这买卖?” 陈余呆了一下,想想也是。 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银两若换不来食物,那岂非等同无用? 怪不得王二牛会说对银子不感兴趣,这都吃不饱了,要银子何用? 除非银子可以换吃的,但现在并不行。 顿了顿,陈余接着问道:“石公子是老主顾了,他此前用大米来跟你们交换,今日却改成银子,是不是说石家的存粮也见底了?” 王二牛道:“这哪儿能啊?石家本就是在镇上的大富商贾,反贼没来之前就已经把生意做到了京都那边,据说...现在仍保留着与未沦陷区的通商渠道。他们家里最多的就是粮食和银两,哪有这么快见底?” “通过老夫人与石先开的那层亲戚关系,反贼并不敢掳劫石家。就算石家真的没有余粮了,反贼也会接济,断不可能落魄。石老夫人心善,此前还想开仓赈济镇上百姓,但被反贼阻止了。” “反贼虽不敢掳劫石家,却也不让石家坏了他们定下的规矩。” 陈余皱眉,“那是为什么?” “因为...” 王二牛刚想回话,突然被不远处衙门外响起的铜锣声打断。 只见反贼士兵将一张红纸贴在门前的公告榜上,并敲锣喊话道:“猎户们都听着,石府发布悬赏令,求猎野猪、熊瞎子和猛虎各一头。但凡有成功猎得者,赏精米千斤。另天军有额外赏赐,赏银三百两,免赋税一年。”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衙门前众多猎户的围观。 在这些猎户看来,赏银是其次,赏米和免赋税才是巨大的吸引力! 毕竟这年头,有钱也没地儿买粮。 有米下锅,却可实实在在地果腹过日子。 王二牛听了,将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转而说道:“春生哥听到了吧?这就是原因。七天后,就是石老夫人七十寿诞,石府悬赏猎物,大摆宴席。要以野猪肉和熊掌入菜,虎皮制衣,虎骨浸酒。为了留下粮食支付悬赏,就只能用银两来打发我们这些零散猎户了。” 陈余却沉思起来,恍如觉得事情并没有表象如此简单。 第24章 意外之喜? 不过顿了片刻后,陈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改口道:“原来如此...那这个悬赏令倒是可以去争一争!别的不说,单凭免赋税一年这个奖励,就足以让很多人为之拼命。” 说着,他拍了拍王二牛的肩膀,轻笑接道:“放心!你很快就有大米饭吃了,若我估计没错,不论最终是否有人捕获石家悬赏令上的猎物,这千斤大米都会发下来!” 王二牛报以一个疑惑的眼神,也是这时才想起问陈余出现在此的原因,道:“春生哥,你怎么知道?对了,你来此作甚?趁反贼的人还没看见你,赶紧走。” 他略显紧张的样子,说完话,就要拉着陈余离开。 在王二牛看来,陈余衙役的身份是一道催命符,此前就因此被游街示众过,任何时候都不宜出现在反贼面前,以免遭遇刁难。 陈余却站着不动,笑道:“来这里还能干啥?和你一样成为猎人呗,顺便租一把砍刀,我要进山!” 说着话,他掂了掂王二牛塞给他的几两碎银,并将手中的菜篮子递过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登记成为猎人用银子也可以办,对吧?我既拿了你的银两,这东西就给你吧!” “回头,你雪姨还会往家里再送一份,权当是感谢这些时日以来...你和王叔对我老陈家的帮助。” 言尽,便摆手走向衙门。 王二牛比陈余小半岁,自幼感情要好的缘故,他也跟着陈余叫慕容雪“姨”,只是在前面多加一个“雪”字。 王二牛接过,掀开菜篮子上的白布,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好的野猪后腿肉,足有七八斤。 微微一愣之际,赶忙追上去,愕然问道:“春生哥,你是怎么弄到这些野猪肉的?” 陈余白了他一眼,边走边道:“打到的呗,不然还能去抢不成?” “这怎么可能,你的病...好了?” “你说呢?” 王二牛愕然,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和春生哥说了这么久的话,春生哥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发病,而且说话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个有傻病的人。 “太好了,春生哥,这就是常言道的因祸得福吧?你遭此一劫,反倒脑子恢复正常了。陈叔若泉下有知,定也欣慰。这事儿得庆祝,今晚俺去换二两烧酒,咱哥俩喝一杯!嘿嘿。” “算是吧。你赶紧回去,我的病虽然好了,但在反贼眼中始终还是朝廷余孽,你明着跟我走太近,对你不好。” 陈余停下脚步。 王二牛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拍了拍胸膛,大声道:“怕啥?就算我现在远离你,怕也已经晚了。而且你要注册猎人资格,不得有个引荐人?我可以胜任这个角色!走吧,咱哥俩谁跟谁?” 说完,也不容拒绝,就当先引路。 陈余无奈,也不好多作拒绝。 在他的印象中,王二牛一家人是没得话说,三个字:够义气! 否则,也不会在明知陈余被定为朝廷余孽的情况下,还敢私下接济。 刚来到衙门口。 一名反贼士兵刚好走出来,见到二人,不禁稍显意外:“陈余?” “军爷认得我?” 陈余做着样子,也是略显惊讶。 那人浅笑:“以前不认得,但自昨日后...倒是把你记清楚了。跟来,正好找你有事。” 进入衙门的间隙。 陈余心中思索,倒是记起了那人。 此人名叫吴勇,有点小职位,是个反贼的百夫长。 昨日周皮带人来抢亲时,便是他陪在马国堡身边,算是那位“第一猛将”的心腹之流。 咣当一声。 进入衙门的一处小房间内,吴勇就把腰间的朴刀丢在桌子上,随后回身道:“你这傻子...胆子不小,自天军来到满江镇后,你是第一个敢当众对周皮下手的人,而且下手还不轻。” “可知此举既辱没了天军的颜面,也彻底得罪了周家?好在周皮那狗东西不听劝告,硬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还差点被少主撞个正着,简直是找死!好在将军现在已经打算把他交出去做替死鬼,也算你这傻子有福,命不该绝。” “否则,仅凭你差点废了周皮,周家人就得把你活剥!现在好了,以少主的脾气,得知周皮干的那些腌臜事儿,非但他必死无疑,就连周家也得连坐!说吧,来衙门何事?” 陈余先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随后开口道:“我来...是想注册个猎人资格,家中田地都献给了天军,总得另寻生路。” 吴勇听了,却是皱眉:“就这事儿?” “是。” “这算哪门子的屁事?将军已经在少主面前把你说成他新收的义士,换句话说,你现在是我军的人,还干什么猎户?跟着天军干,日后夺得天下,便是开国功勋,不比你进山打猎强?” 吴勇说着,指向一旁的一个木箱子,接道:“喏,昨日将军下令把你的户籍编纂入册,并为你补发了前几个月的粮饷和亲兵装备。我刚想出门差人给你送去,没想到你自己来了,那就顺便带回去吧。” “将军说了,你的编制特殊,属于他麾下亲兵,因此不必入军营操练。另外,少主要私下见你,亲自了解周皮一事,但仍需处理要事之后才行。这几日没事别乱跑,时刻准备觐见少主。可知?” 这话说完。 陈余还来不及反应,王二牛就惊呼道:“什么?春生哥你成了...天军的人?那岂不是说...以后赋税全免,而且每月还有津贴拿?” 反贼军的待遇极高,比朝廷犹有过之。 为了激发底层士兵的士气,单月粮饷就高达五十两,是朝廷的数倍之多。 且一人当兵,全家免除赋税,每月还有两斗米的津贴,可谓高薪厚禄。 当然,这是前线士兵的待遇标准,后方军团会相对差一些,但也大差不差。 而反贼招募士兵的标准也极为严格,为避免有人假意投诚,每一个新加入的反贼都会先杀一名官兵俘虏,彻底与反贼大军利益捆绑。 像陈余这样不用杀人就可直接加入的,是额外特例,并不多见。 在外人看来,反贼风头正盛,打得朝廷节节败退,这时候能加入他们,算是意外之喜。 陈余听了,却半点开心不起来,反而危机感横生。 朝廷明显气数未尽,否则,早就与反贼展开和谈。 前线传来的小道消息却是...反贼的推进正在放缓,朝廷大军已经稳住防线,正在密谋大举反攻。 这时候,陈余的名字若是出现在反贼的名册上,那日后官府回来,不得活剥了他这个叛徒?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此时反贼的示好,非但不是意外之喜,反倒是意外之灾。 大名一旦写上,以后等待他的,估计就是五马分尸。 见到陈余沉默,未曾表态。 吴勇眉目一挑,语气变冷道:“怎么?你好像不大愿意的样子?” 第25章 危机,活阎王! “哪儿能啊...” 一见吴勇面色稍变,陈余赶忙笑道:“能为天军效力是每个满江镇人的福分,陈余只是受宠若惊,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马国堡为了自保,当着石有容的面把他说成了新收的手下,原以为只是搪塞蒙混过去而已。 没想到,竟真的要把他编入反贼大军的名册中。 虽明知朝廷气数尚存,反贼恐有溃败的风险,但目前显然还不是拒绝的最佳时机,陈余果断先接下这个差事。 吴勇这才稍显满意,淡笑道:“算你识趣!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加入我黄莲天军,但天王治军极严,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都收。将军能例外将你收入麾下,便算是你祖上修来的福气!” “还不速速跪下叩谢天王和将军大恩?” 他目光闪烁着,摆出一副大老爷的姿态。 陈余眼尖,一眼就看穿了吴勇额外的意思。 应是之间,故意将先前王二牛给的那几两银子从袖口抖落,故作姿态道:“呀,这地上怎会有银子?肯定是吴将军刚才进门时不小心掉的,对不对,二牛?” 说着,便附身捡起银子,送到吴勇面前。 吴勇眼前一亮,顿时微喜,暗道这傻子还挺会做人,将军说的果然没错,他傻得并不完全。 我只是隐晦一点拨,他立马就通透了,故意抖出几两银子来孝敬,孺子可教啊... 在满江镇的百姓眼中,银子换不到粮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也就没有那么珍贵。 但在反贼手中却不同,他们非但能换回粮食,而且远比任何时候都多。 市面上一斗精米的市价是二两银子,还有价无货,市场供应优先给反贼大军。 反贼士兵却可以用远低于市价的银两换取物资,送往自己家中。 因此,用银两贿赂反贼官员,是依然有效的。 吴勇搬出“天王大恩”这样的说辞,就差没直接说想要点好处了,陈余岂会看不出来? 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反贼军中,会做人都要比会做事有用得多。 私相授受之风,并不会只存在于朝堂之中。 吴勇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好像还真是,今日出营之时,我记得身上带了几两碎银...现在却不见,那估计就是如你所说,刚才进门时掉了!” “记住!天王和少主的掌军风格迥异,少主较为委婉,主张怀柔政策,最忌讳奢靡与腐败!因此,我徐阳县守军素来公正廉洁,不会轻易收取百姓分文银两,可知?你现在给本将的...是本将不小心遗失的,明白吧?” 说完,便立即接过银两,快速塞入怀中。 然后,摆出刚正不阿,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 陈余郑重道:“那当然,刚才我捡到银两时,亲眼看到是从吴将军怀中掉出,二牛可以作证!是吧?二牛。” 王二牛一愣,他虽有些憨憨的,不通那些隐晦的条条框框,但也看出来陈余有意奉承这个吴勇。 微微一怔后,也赶忙附和:“是的,小的确实看到了...” 吴勇大喜,走过来拍拍二人的肩膀:“好,果然是良民!本将军一向不会亏待良民,跟着天军好好干,以后有的是你们捞好处的机会。行了,没事,你俩就把东西抬走吧!” “成了我天军的下属,你便自动享有各种特权,莫说是想进山打猎,在镇上横着走都没问题!” 他眼神微妙地望向陈余,直接提点道。 成了反贼的人,非但可以名正言顺持有武器,而且还诸多特权,原则上已不必再做什么猎户糊口。 陈余应了一声是,随即与王二牛左右抬着那口箱子告退出门。 但还没跨出门槛,身后的吴勇又叫住道:“等等,见你二人颇为识趣,本将军便额外再提醒你们一点。少主此来满江镇,有重要军务下达!此事,本该落在马将军身上,但薛愕追捕朝廷余孽到此,也被少主一同召见了。” “估计,事情会有些变化。关键是薛愕与马将军关系不和,在军中已是明牌,他若介入少主的事...估计会对我满江部不利。这段时间,在少主离开之前,尔等务必谨言慎行,切莫闹出大麻烦连累马将军。否则,天神也救不了你们。” “尤其是你,陈余,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傻帽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宰了薛愕几名亲兵。这事他不会善了,肯定会找机会收拾你。纵然你现在成了天军一员,算是自己人,但他亦不会轻饶你!” “若让他逮住机会,你必死无疑。马将军之所以暂时不接你入军营,便是不想让薛愕有借口到营中闹事。你好自为之,莫要再将事情闹大。将军应付完少主,自会出面帮你解决此事。你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吴勇只是个百夫长,距离真正的将军还差得远,此时却用“本将”自称,可见也是个好面子之人。 话刚说完。 陈余脸上浮起一抹凝重,回身刚想说话。 自昨晚他挥刀斩向薛愕之后,便注定与对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又岂会不知薛愕不会善罢甘休? 但不及开口,一旁的王二牛听了,猛然震惊:“什么?春生哥...你杀了薛愕的人?” 话语间,似乎对薛愕有些了解,乃至脸上泛起一丝忌惮之色。 吴勇眼神一眯,颇有意外道:“你认得薛愕?” 王二牛神色闪烁,道:“回吴将军,他的凶名...估计这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 吴勇沉声,沉默了些许后,道:“说的倒也是,薛愕在天王未起兵之前,便有活阎王之名,你们就算孤陋寡闻,当也能听过些风声。此人奸诈狠毒,天军各部将领早就对他颇有微词。若非他还算有些本事,深得天王宠信,也爬不上今天的位置,事事都压着马将军一头。” “但既是我部的人,马将军便会全力保住陈余,不让薛愕那厮讨到好处。” 陈余肃然。 在他继承过来的记忆中,虽没有任何有关薛愕的信息。 此时从王二牛紧张的神态和吴勇的话中却不难看出,此人绝对不好对付。 昨夜他和薛愕交过手,以薛愕那一剑的力道和反应速度来看,属实不是浪得虚名。 吴勇口中的“活阎王”,想来是有点料的。 而王二牛显然对那厮有些了解,只是不便再吴勇面前多说。 陈余稍作沉思后,感激的模样道:“谢吴将军提醒,陈余感激不尽。若无事,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便朝王二牛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刚出衙门口。 王二牛就危机感横生之色,边快步往回赶,边焦急开口道:“春生哥,你当真杀了薛愕的人?如果是,今晚就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犹豫!那家伙不是人,而是个冷血的畜生、魔头!” “俺听说...薛愕在率军攻下凤梧县之时,活捉了凤梧县令一家。就因为对方骂了他一句反贼,他就下令杀了县令一家百余口人,尸体悬于城门,曝尸十日。更将凤梧县令小儿子的心给挖了出来...剁成肉泥,还烹饪成肉饼,强行喂给县令大人吃...” “传闻中此人度量极小,残忍无度,没有跟随石先开造反前,就有“活阎王”之名。你杀了他的人,他岂能放过你?马国堡是天王石先开的结拜兄弟,尚且奈何不了他,咱拿什么跟他斗?” “听俺的,今夜你就带着雪姨走,永远不要回来。幸好马国堡把你收入麾下,你现在成了反贼的人,不受宵禁令影响,加上薛愕忙于应付反贼少主,你尚有机会逃离。” 陈余听了,却是淡定笑道:“莫急,回去再说!他不放过我,我又岂会放过他?别的不说,单凭他对小姨怀有觊觎之心,我和他之间就注定只能活一个!却不知活下来的那个,是他...还是我!” 同一时间。 原徐阳县衙大堂外。 薛愕一脸奸笑,望着堂中正在被石有容严厉训斥的马国堡,满是幸灾乐祸。 一名反贼士兵匆匆上前,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后,他面色突变,勃然大怒道:“什么?马国堡那狗东西敢动我的人?” 士兵小声道:“人现在被关在地牢中。” 薛愕眸中杀机暴起,冷冷一哼,估摸着石有容在没有训斥完马国堡之前,是不会召见他。 便转身道:“走!” 第26章 败迹已现! 地牢中。 薛愕直接带人闯入,强行接管了这里,将周皮从刑架上解下来。 周皮已被打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的样子。 却在见到薛愕之后,伤势像是瞬间好了大半,痛哭着抱住薛愕大腿,声泪俱下道:“表哥,救命啊...” 薛愕脸黑如墨,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怒道:“说,具体怎么回事?马国堡虽是我在军中的死对头,但碍于天王宠信于我,他纵然挂着天王义弟的名头,却也不敢怎样。我早就告诫过你,投靠天军之后,只需全力从那些贱民手中搜刮物资,其余事暂且不理。” “而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事?马国堡深知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是想让他在少主面前抓我痛脚?” 周皮一惊,显然对他这位表哥极为忌惮,忙着哆嗦道:“冤枉啊,表哥,我自知你正与马国堡在暗中争夺大权,此前假装对他忠心耿耿,实为留在他身边替你做眼线。只等机会一成熟,就助你彻底废了那厮,又怎样给你惹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他便将昨日事情的始末全数道出。 薛愕听后,脸色更冷:“你是说...你去找陈家那傻子麻烦的时候,是事先跟马国堡通过气,他同意你这么干的?你事先并不知少主会早到?” 周皮点头。 “如此说来,这是一场谋局啊...” “表哥的意思是?” 薛愕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了你也不懂,就你这榆木脑袋里边...装的全部是馊水!马国堡这么粗浅的伎俩,你竟看不出来?” 他怒骂了一句,令周皮大气都不敢出。 “且先留在这吧!马国堡的目标在我,你只不过是枚愚蠢的棋子而已!原本看在同僚的份上,本将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但他既然先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了!不仅马国堡要死,陈家那傻子与慕容雪那贱人也活不了!” 话刚说完,薛愕已甩袖离去。 另一边。 陈余和王二牛抬着箱子回到小院后,立马就将正在打扫庭院的慕容雪二女叫入房中,火急火燎之色。 令慕容雪不由担忧道:“怎么了,春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小桌前。 陈余冲她莞尔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王二牛道:“二牛,据你所知,反贼占领全镇之后,石家的态度如何?他们是否有投靠反贼的意向,又或者说已经暗中投靠了?” 王二牛道:“那倒没有。石家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之家,仁商之流。石家子弟在石老夫人的治下,皆是仁孝之辈,并不愿与反贼同流合污。若非反贼多次阻挠,石家早就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鉴于天王石先开与老夫人是表亲的缘故,反贼不抢石家,但也不容许石家和他们对着干。而老夫人数次当众表态,不论反贼是否有能力夺取天下,石家都只会承认一个朝廷,那就是当今大景!” “他们并没有因为和石先开有亲戚关系,而站在反贼那边,这是有目共睹。” 陈余深沉点头,“那就对了。石家既然没有反心,且忠心于朝廷。那按理说,在这个反贼当道的节骨眼上,他们不应该有心思为老夫人举办什么寿宴!” 王二牛皱眉,“可事实是,他们真的在办,而且还拿出千斤粮食做悬红。” 陈余一笑,“这还看不出来吗?石老夫人这是在变相赈济百姓啊...反贼为了支持前线作战,早就把镇上的粮食搜刮干净,乡亲们食不果腹。石家免遭掳劫,恐有满仓物资,却碍于反贼阻拦而无法救助。” “于是,他们便借口为老夫人举办寿宴,悬红千斤粮食换取猎物。在石家整个悬红清单中的猎物加起来,都不值千斤粮食。若不是他们有心放粮,怎会把悬红定得这么高?纵然清单中有熊瞎子、猛虎之类的猎物,出个百把斤粮食就有猎人队伍为之拼命,根本没必要加到千斤!” 王二牛一愕,道:“听春生哥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清单中的猛兽,单个猎人肯定无法捕获,必须出动大批捕猎队!而如果猎物最终是众人合力捕获的,石家就有借口向百姓放粮,人人有份。反贼若还看石老夫人几分薄面,就不好出面阻止。” 陈余点头,“说对了。” 这时候。 林筱筱却补了一句:“话虽有理,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你能看出这是石家有意向百姓放粮,反贼就看不出来吗?” 陈余笑道:“是啊,奇怪的是...石老妇人这样的伎俩,其实并不高深。估计反贼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本该出面阻止才对。可刚才我们在衙门前的榜文中却看到...反贼非但没有阻止,而且还在石家的基础上加码,鼓励百姓进山捕猎。” “而这一反常行为,在我看来另有目的!同时表露出一点,反贼前线已然吃紧,败迹已现!” 林筱筱目光微闪,“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 陈余轻笑,“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在甄选猎人,充当他们持续攻城拔寨的力量,为前线补充兵员!能捕获野熊、猛虎的猎人,其武力值肯定不差,正好可以强征入伍送到前线为反贼卖命。” 林筱筱大惊:“你是说...反贼碍于石老夫人是石先开的表姨,不好明着戳破她的小心思。于是,变着法子支持她,实则是为了下一步强征士兵做准备?” “那些有能力捕获猎物的猎人,将被送往战场对抗朝廷?” 陈余笃定道:“没错!反贼强征壮丁并不奇怪,但一般都会选择在人口密集的大城池进行,这样效率更高!满江镇人口并不多,且这里设有辎重工坊,仍需劳力,本不该在这里强征。” “但他们竟表露出这样的迹象,说明其他地方已经征无可征,侧面表现出反贼已经兵力不足!以至于连满江镇这样的小地方,都想下手强征兵员!” 说着。 他扭头看向慕容雪,接道:“小姨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那位反贼少主拉了十几车盐块过来吗?可知这些盐要用来做什么,他们又为何要入镇一趟?”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肯定不是为了石老夫人寿宴一事!” 第27章 他竟有卧龙之姿? 慕容雪摇了摇头,昨天只是听陈余这么一说,她还真的猜不透反贼往满江镇上运盐的目的是什么。 林筱筱目光一动,却脱口而出道:“为了换取物资与金银!” 身为当朝郡主,不论是眼界、学识与接触面,林筱筱在几人之中无疑都是最高的。 此时,只是略微一思索,就似乎猜透了反贼的心思。 陈余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赞赏的目光,朝她看去:“有见地!” 但并未对此延伸,接着转向王二牛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大型盐矿?反贼运来的盐块颇大,且沾染些许泥土,显然没有经过初步加工,而像是就近运过来的!” “运送物资这种事,本无需反贼少主亲自督办,她应该是恰好遇上运盐队,因此一起进入小镇。她此来另有目的,或者说...只有她亲自出面才有可能办成以盐块换取粮食之事。” 王二牛张口欲言。 却被林筱筱抢了先:“有!凤梧县境内就有一座盐矿,而且是国内最大的一座!” 陈余目光一亮,浅笑道:“那就对了!盐和粮食一样,都是生活的必需品。兵荒马乱的年代,连银子都换不来粮食,但同为必需品的盐块...却可以!那么,反贼在占领朝中最大的盐矿之后大肆运出,就只能是一个目的:换粮!” “从而说明,反贼军中不止兵力不足,而且辎重物资也已经跟不上!这是他们显露颓势的第二迹象!” 王二牛皱眉道:“可这也不对啊,咱满江镇的粮食都掌控在反贼手中,百姓家中已没有余粮,拿什么跟他们换?” 陈余笑道:“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反贼就算想拿盐块换粮,也不该运来满江镇!不过,在衙门前听你提到一个信息之后,我就想通了。石家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粮油生意...” 王二牛脱口而出,话刚说一半,便自己愣住,惊道:“我明白了...石家之前做的是粮油生意,虽说反贼来了之后,生意已经停滞,但渠道仍在!反贼想通过石老夫人麾下的商队将盐块运出沦陷区,在朝廷的地盘内换取粮食辎重!” 陈余点头道:“正确!如思思姑娘所说,凤梧县盐矿是朝中最大的。被反贼控制后,朝廷各地的盐价肯定疯涨,乃至无盐可用。而反贼已经将沦陷区内的物资都搜刮干净,想要继续获取物资与朝廷对抗,就只能将触手伸向朝廷的地盘。” “但朝廷不会轻易允许物资流入沦陷区,因此,就需要一个像石家这样的媒介商人!” 林筱筱却道:“既然知道朝廷不会让物资流入沦陷区,石家又如何用盐块换取粮食?” 陈余道:“百密尚有一疏,有些事情...不是说朝廷明令禁止就可以杜绝的!再者,商人逐利,市场一旦存在供需关系,就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只要石家愿意帮忙,大概率是可以用盐块换回辎重的!” “反贼很清楚石家的底细,知道他们有办法换回粮食。否则,便不会先把盐块运过来!” 听此。 三人同时沉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陈余。 似乎都意外于陈余仅凭反贼的几个隐晦举动,就看出他们后继乏力。 这显然不是一个傻子所具备的洞察力。 顿了顿,林筱筱尝试性问道:“那...如果你是陛下,你会如何处理这场动乱?” 陈余道:“反贼锋芒太盛,大势已起,朝廷军节节败退,已是先机。这时候,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我若是皇帝,此时便会不惜代价组织一场漂亮的反攻,以安军心!只要军心不乱,前线将士仍觉得朝廷气数未尽,那就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同时下旨号召各路藩王平乱,开仓赈济受战乱波及的百姓,塑造朝廷的正面形象。反贼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起势,迅速攻占十几州郡,不外乎是因为前两任皇帝穷兵黩武,导致国力衰弱,民怨四起。” “尽可能地夺回民心,是必然要做的。百姓是邦国的基础,犹如江河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与反贼哪一方更得民心,谁就是最终胜利者。朝廷得民心,则万古不灭。反之,大厦将倾。” 林筱筱又问:“如果你是反贼呢?你要如何与朝廷争夺天下?” 陈余正色道:“如果我是反贼,我会立即回缩战线,以云州为中心稳固防线,而不是盲目推进扩张。并停止对沦陷区百姓的剥削,采取怀柔政策,安定各地百姓,建立自己义军的形象。” “朝廷掌控着天下大部分资源,反贼异军突起,虽略有锋芒,但终究属于弱势。若无法一鼓作气直取京都,那就只能固守一方,打长期持久战。同时,大肆鼓吹朝廷腐败,放大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争夺民心!” “有了沦陷区百姓的支持,反贼即使无法短时间攻破京都,朝廷大军想收复失地却也不易。稳固后方,恢复百姓的生产,建立完备的后防补给线之后,才是反贼大举进攻的最佳时机!” “要注意的一点是,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朝廷,而不是反贼!反贼割据越久,对朝廷的威信影响就越大,百姓对反贼的认可度越高,朝廷成功平乱的几率就越低。我要是石先开的话,现在就稳坐云州,恩施百姓,唱衰朝廷,只守不攻,韬光养晦!” “不过,这位天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选择了更为凶险的夺位之路,企图趁着士气大盛,想闪电夺取京都。但很明显,黄莲军现在并没有这个实力。” 林筱筱愕然,美目圆睁。 毫无疑问,她深为认同陈余此刻的想法。 作为朝廷一方,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局势,重新夺回百姓的支持与拥护。 而反贼并不宜盲目推进,更应该稳固后方,打好根基,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割据拖得越久,对朝廷越不利,反贼根本无需冒进。 冒进,则必亡。 眼下反贼显露出来的兵员和辎重不足,便说明了一切。 朝廷军大举反攻,收回失地,已成必然之势。 可...他不是一个傻子吗? 为何会有如此眼力和敏锐的大局观? 就算他的痴傻是装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小县衙的普通衙役而已,不该有什么太大的过人之处才对。 但听他这么一分析...竟似有栋梁之姿? 不出茅庐,便已知天下格局? 难道本郡主一朝落难,竟碰到了传说中的卧龙? 这一刻,林大郡主既惊又喜,暗道着这厮若确有才华,日后定要引见给父王,可不能让池水埋没了卧龙! 随后,眉头微蹙间,又道:“那夫君的立场如何?你是要站在朝廷...还是反贼一边?” 第28章 杀人,锦衣卫! 这话刚问完,陈余未及表态。 王二牛就先惊讶起来:“夫君?春生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余尴尬一笑,先是看向林筱筱一眼:“二牛是自己人,在他面前无需喊我夫君。” 随后,又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王二牛听后,这才恍然大悟,冲着林筱筱拱了拱手,“原来是思思姑娘,你胆子也是够大的,一个小女子竟敢私自进山?还好遇见了春生哥,不然就算你不被反贼抓去,估计也得葬身兽口。” 林筱筱礼貌性笑了笑,却是看向陈余,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选朝廷,还是反贼?” 若他选的是朝廷,单凭他刚才那一番对未来局势的判断,本郡主就应当引荐他入仕。 但若他有心选择反贼,那日后必成心头大患,得设法除掉! 纵然他救过我的命,却也不能养虎为患,一切与朝廷和父王为重! 她心中暗想道。 慕容雪这时却插嘴笑道:“这样的问题,思思妹妹还要问吗?春生既认为朝廷会打回来,焉有投靠反贼之理?再说了,他是官府衙差,不站朝廷这边,还能去哪?” “而且,他为了我...与那反贼薛愕闹僵了,就算想投靠,估计也不行了...” 林筱筱却指向一旁的那口箱子,沉声道:“那为何带回反贼的东西?” 陈余扭头一看,似乎这时候才想起那口箱子,边起身走过去,边回道:“那位反贼女少主似乎与她那位天王老爹的意见有些相悖,她主张对沦陷区采取怀柔政策,因此并不允许马国堡在镇上欺压百姓。” “但马国堡为了完成石先开布置下的任务,却阳奉阴违...纵容周家搜刮百姓。昨日周皮前来滋事,正好被那位少主碰见。马国堡为免于触发,便果断将周皮推出去送死,把我说成他新收的手下,还将我编入反贼名册中。” “我若不先假装应承,岂非是自讨苦吃?” 话说之间,已然打开了木箱子。 木箱子上刻着反贼独有的标记,一眼就可看出来路。 只见箱中放着无数银票和粮票,另有一副皮甲和一柄朴刀。 反贼士兵的待遇极高,但发放粮饷时却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先垫付银票,士兵可自行前往各地反贼衙门兑现。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这些银票和粮票是无法全数兑现,只因那位天王阁下现在根本无法承担起如此庞大的军资。 陈余只将那柄朴刀取出,随后便关上箱子,道:“这些银票粮票不能用,且不说能兑换到的物资有限,即便反贼能如数找兑,咱也不可擅用!否则朝廷一回来,便彻底坐实了我们投降的嫌隙。” “留着这些东西,到时候还可说成被迫!” 林筱筱微喜:“这么说来,陈先生仍对朝廷忠心耿耿了?放心,届时朝廷回来,思思自会出面替你作证!只要你恪守原则,相信朝廷不会亏待。但...徐阳县衙役终究只是个属吏,无官无品,先生可有想过要更上一层楼?” 她隐晦说道,想试探下陈余的野心。 陈余呵呵一笑,漫不经心的样子:“更上一层楼?算了吧,且不说朝廷何时能打回来,就算打回来了,若还是以前那样的作风,又与反贼何异?” “而陈某人胸无大志,暂时只想偏安一隅,守着我老陈家一亩三分地,逍遥快活,无灾无病便是晴天。其他的,并非我所愿,至少现在还不想。” 林筱筱有些意外,他颇有卧龙之姿,却毫无野心,甘愿困于山中方寸之地?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陈余已经摆手道:“行了,那些朝廷大事现在还轮不到我们插手,还是想着如何过好现在吧!” “若无意外,有马国堡亲自指认,周皮这回是在劫难逃了。这个麻烦算是除去了,但...薛愕却不怎么好对付...” 话刚说完。 王二牛就肃然道:“岂止是不好对付而已?春生哥你还不知道吧?薛愕是周皮的亲表哥,得知周皮入狱,必会全力相救。只怕此番想要彻底弄死周皮,并不容易...” “薛愕是反贼军中出了名的阴狠狡诈,且深得石先开器重,他若想保下一人,估计就连那位少主也不得不给三分面子。” 早在反贼衙门之时,王二牛就想提醒陈余,只是碍于当时吴勇在旁不好明说。 陈余一惊,“什么?薛愕和周皮是表兄弟?” “正是。我阿父是镇上猎人队的小首领,颇受反贼器重,是他不久前从反贼士兵口中偷听到的。” “这就麻烦了。” 陈余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来回踱了两步。 回过身时,像是在心中做出了某种决定,决然道:“二牛,你刚回来,需不需要休息?若还能坚持,马上随我进山一趟!” 王二牛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可以!” 陈余也点头,随后转头嘱咐了慕容雪二女两句后,便快速与王二牛奔袭进山。 一口气跑到后山脚下。 王二牛这才问道:“春生哥,薛愕此时就在镇上,咱俩都进山了。他若来找麻烦,雪姨能应付得了吗?” 陈余道:“无妨!有那位反贼少主在,薛愕并不敢太过放肆,暂时不会找来。” “哦,咱们进山作甚?” “杀人!” “啊?杀人?杀...谁?” 王二牛虽颇有些胆色,但一听陈余竟说杀人,还是不免震惊。 陈余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杀薛愕!” “可薛愕并不在山中啊,再者,他身边侍卫成群,如何下手?” “别着急!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先找几个帮手再说!” “哪来的帮手?谁愿做咱们的帮手?” “锦衣卫!” 第29章 狼群! “锦衣卫?” 王二牛瞳孔一缩,露出愕然的神情。 他虽是个乡野村夫,见识不广,却也听说过锦衣卫的大名。 那可是天子犬齿,皇帝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利刃,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级别非常高。 随便一个锦衣小兵到了徐阳县,县太爷都得点头哈腰接待的那种。 “春生哥你怎么知道山中有锦衣卫?” 王二牛愕然道。 陈余边快步上山,边道:“昨夜薛愕抓住两名锦衣卫密探,从他们口中得知凤梧县那位隐藏的贵人,当朝八贤王之女林筱筱已混入镇中,因此才会入镇搜查。锦衣卫出现在沦陷区,不外乎是要救走林筱筱。而他们的营救行动,肯定不会只是寥寥数人而已,山中肯定还有他们的人马潜伏!” “锦衣卫应该还不知道林筱筱的身份已经暴露,否则便不会只派两人进镇刺探,而是全力营救!我们若能找到锦衣卫的人,将林筱筱被擒的消息告诉他们,或许就能借他们之手除去薛愕!” 王二牛惊道:“可锦衣卫能行吗?且不说镇上驻守着数千反贼,人多势众。就说...锦衣卫真有能力杀得了薛愕,又岂会让林筱筱被擒?” 陈余却笑道:“那可不一定!锦衣卫是精锐内卫府兵,擅长的是情报搜集与行刺暗杀,正面战场或许打不过成编制的反贼队伍,但说到敌后潜伏杀人,他们可是一把好手。杀薛愕用不了蛮力,暗杀的成功率更高!” 这倒是一句实话。 锦衣卫,就类似于特工之流,分明卫、暗卫两部分。 一群特工上战场,由于职能和装备的缘故,打不过成编制的正规军团很正常。 但要是说到敌后潜伏,暗中刺杀...那便是他们的老本行,不说一定能杀得了薛愕,至少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陈余若能帮助锦衣卫混入镇中,并蛊惑锦衣卫成功刺杀薛愕,那剩下周皮一个酒囊饭袋,便会好对付得多。 而锦衣卫本为营救而来,带不走林筱筱,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陈余断定,只要锦衣卫知道林筱筱已经被擒,肯定会不惜代价出手。 他若再能帮助锦衣卫成功救走林筱筱,日后朝廷打回来,便是大功一件。 届时论功行赏,估计连升数级,坐上县太爷的位置也不说定,此乃一举两得的妙计。 不过他不得而知的是,真正的林筱筱现在就在他家中,被反贼抓住的那个,其实是顶替其身份的许思思... “但是...” 王二牛听了,脸上仍有忧色。 陈余却也摆手道:“先不要多想,找到人再说!” “可后山这么大,就算林中真有锦衣卫潜伏,咱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 “无妨。林筱筱刚被抓住,薛愕和那位反贼少主肯定会亲自过问,暂时不会来找我们麻烦。这两天我们可以留在山中全力寻找,务必找到!走,先陪我去拿件东西!” 陈余说着,便拉着王二牛往先前“捡”到林筱筱的那棵树下跑去。 在树下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挖出一张军弓与三支带血的箭羽。 王二牛一眼就看出那是反贼制作的军弓,惊讶道:“这是反贼的东西,春生哥你怎么弄到手的?” 昨天猎杀野猪之后,陈余并没有把军弓带回去,而是就地掩埋。 从马国堡手中拿到这把军弓之后,他便没打算要还回去。 即使他能如约完成与马国堡那“三只狍子”的赌约,他也会借口军弓已经损坏,继而私藏起来。 更何况马国堡现在疲于应对那位少主,根本没有闲暇来理会那个赌约。 无形间,倒是让他投机一把,白白夺得一把上好的军弓。 这年头兵荒马乱,手上没一两件防身的武器,还真不好过活。 陈余浅笑,“马国堡给的,以后就是我的了。” 话刚说完,眼角余光似乎瞟见了什么东西。 他脸色一凝间,快速朝树下跑去。 只见地上斜插着几支袖箭,正是锦衣卫此前在这里捡到林筱筱腰牌时,驱赶野狼发射出来的。 袖箭制作精良,精铁箭身,尾部还刻着某种徽记。 陈余警觉,袖箭是暗器的一种。 反贼正在与朝廷军正面对抗,集团作战并不会大量装备暗器,而且箭上的徽记与军弓不同,那就应该是出自朝廷。 换句话说,林中果然藏有一支锦衣卫队伍! 但还不及开口说话,王二牛从地上捡起一支袖箭,凝重道:“春生哥你看,这支袖箭染血,且带着一小撮毛发,竟像是...狼毛?” 随后又蹲下身,仔细察看地面上的脚印,接道:“地面上有狼足和人的脚印,按脚印的深浅和大小轮廓来看,起码有七八人来过这里!狼足印却并不密集,估计只有五六只左右,是一伙小型狼群。” “而这种袖箭过于精良,反贼缺少铁器,根本不会把材料用在制作暗器之上。那就只能是朝廷锦衣卫留下的,他们果然在这里。” 王二牛猎户出身,自幼跟随父亲金山打野,虽年纪不大,却已经算是个合格的猎人。 对林中各类野兽的习性与地面痕迹极为敏感,此时只是略微查看,便有了自己的断定。 陈余走过去一看,点了点头,“且先不管这群锦衣卫为何会出手攻击狼群,但确定他们还在山中那就好办了。大山是我们猎人的大本营,循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肯定能找到人。” “林筱筱虽已被抓,但反贼并没有放弃追捕其他朝廷余孽,锦衣卫大概率还逃不出去。把袖箭都捡了,然后咱们四处看看。” 袖箭必须配备专属的袖弓,才能形成杀伤力。 陈余虽没有袖弓,但他看重的是袖箭本身的材质。 作为穿越者,他脑中藏着许多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强大武器。 例如铁质复合弓,连弩机,乃至火铳。 要想把这些武器成功制造出来,必先有铁。 反贼对铁器的管制极限,根本不容许百姓私自藏有。 锦衣卫“财大气粗”,却用精制袖箭去驱赶狼群,事后也没有收走,倒是给他白捡了一个便宜。 要知道,古代战争期间,需要大量铁矿制造兵器,铁是极其珍贵的。 一个多时辰后,已是正午。 林中变得闷热无比,二人循着昨日锦衣卫留下的踪迹找了大半天,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能暂时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休整。 王二牛从身后包囊中取出羊皮水袋和半张烙饼,撕出一半给陈余后,小有腹诽道:“他娘的,这群锦衣卫还真是会藏,他们似乎故意留下许多假踪迹,让咱们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陈余接过烙饼,咬了一口,道:“毕竟是天子犬齿,锦衣卫具备一定的反跟踪意识,擅于潜伏和隐匿行踪,我们要是能轻易找到,那才叫奇怪!” 王二牛哼道:“打仗的时候没见什么本事,逃跑隐匿的功夫却是一流。依俺看,锦衣卫也不过如此,脱了他们那身官衣,估计连俺都比不上。哎,春生哥,咱来都来了,要不就顺便打几只野货,回去好打打牙祭?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进山的机会。” “刚才咱们一路过来又发现了好几处狼群的踪迹,不如咱先开个小差,把那伙小狼群给打了?” 陈余想了想,并没有反对。 虽说此次进山的主要目的是找人,但顺带搞点猎物回去,却也未尝不可。 那伙狼群的族员数量并不多,而且此前被锦衣卫用袖箭击伤过,如果能找到它们的巢穴,一窝端掉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狼皮可是稀罕物。 备下几张狼皮,等入冬后,给小姨做一件皮袄也挺合适的。 于是,便点头道:“好,效率起见,分头行事,先在这附近布下陷阱,晚些时候回来查看,再去搜寻狼群的踪迹。” 说完,便将手中的朴刀递给王二牛,自己则用从林筱筱手上夺来的那柄匕首。 王二牛点头,接过朴刀快速离去。 这大个子刚刚在衙门把狩猎的武器还回去,此时身无寸铁,陈余从反贼那里得到的这柄朴刀可暂时给他使用。 二人都算是成熟的猎人,在林中布置捕猎陷阱已是驾轻就熟。 陈余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落叶铺在一处吊索陷阱上,起身刚要离开。 正在这时。 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声振翅,一只硕大的野鸡飞快扑翅遁逃。 陈余眼前一亮,立即快步追去。 同时手上弯弓搭箭,雷霆射出一箭。 野鸡遁逃的速度极快,而且专往那些荆棘密布的灌木丛跑,极难捕捉。 若一箭射空,几乎就可以放弃追捕了。 只因,你根本无法在丛林中跑得过一只亡命奔逃的野鸡,关键是它逃跑的路线狡猾多变,让人无从预判。 嗖! 陈余对自己的移动射击还是很有信心的,但这一箭却射空。 野鸡一个扑哧跃起,转眼消失在视野内。 陈余停下脚步,哑然失笑,虽有些失望,但并没有盲目再追。 然而。 就在他走过去,拨开灌木,想要捡回那支箭矢时。 眼前出现的某棵植物却蓦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待认清那棵植物时,他不禁兴奋大叫: “这是什么?老子发财了!” 第30章 发财了... 只见那支落空的箭矢旁,长着一棵两米多有的“异类”植物,比陈余还高半个头。 其根部长出许多气根,主杆类似于甘蔗呈节状,叶片扁长,叶脉粗壮,顶部有花穗。 这个异界朝代的古人或许叫不出这棵植物的名字,作为穿越者的陈余却可以一眼看出。 这不就是苞米吗? 前世三大谷物产量王之一,仅次于水稻与小麦。 在动乱的战争年代,那可是妥妥的主食之一。 只是后来因为产能过剩,常被用来当作饲料的原材料。 陈余既惊又喜,如获至宝般兴奋。 要知道的一点是,玉米可谓浑身是宝。 玉米棒可以吃,这就不必多说了。 晒干后碾成粉,又可做成各类面食小吃,商业价值极高。 绿色秸秆可以用来饲养牛羊,晒干可以当柴火烧,灰烬混合鸡鸭粪便...就是天然的生态肥料,一点不会浪费。 大景国正值内乱,全境都在闹饥荒。 此时出现这种产量大到惊人,足以替代寻常主食的农作物,岂非是大有可为? 如果大面积移栽种植,不出一两年,定可大幅缓解饥荒问题。 献给反贼,解决了黄莲军口粮不足的问题,想必...捞个小首领当当,是信手拈来! 献给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 这年头,反贼缺粮,朝廷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是能帮助朝廷解决百姓的食物难题,就算陈余没有功名,也不算真正的官身,但要捞个九品县令却也不难。 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进入户部做京官! 即使两方都不投靠,他带着玉米种子远离,另寻地方偏安一隅,不用多久,也能迅速发展成为一方巨富。 “哈哈...发财了呀...” 望着面前的苞米,陈余大喜至极,忍不住兴奋大叫。 就在不远处布置陷阱的王二牛听见了,跑过来一看。 见到陈余正对着一棵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植物大喊“发财”,心中一愕,暗道:春生哥该不会是傻病又犯了吧? 刚想上前询问,陈余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就已回身抓住他的肩膀,激动道:“二牛啊,你哥这回要发财了。哈哈...待我们找到锦衣卫,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哥就带你吃香喝辣的,还有花不完的银子!”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一日三餐发愁!快,帮我把苞米棒都给收起来。即使是被动物啃咬过,只要上边还有完整的苞米粒,都给我全收,一棵也不能落下!” 说完,人已转身将面前的两根苞米棒摘下。 面前的这处矮草丛中零星散落着十来棵苞米,长势各有不同,有的已经枯萎成熟,有的却正值成长期,苞米棒还很嫩。 这是由于种子先后落地发芽的时间差造成的,每棵野生苞米的成熟度都略有不同。 至于丛林中为何会出现野生苞米的原因,陈余并不难想到,不外乎是因为鸟类的传播。 一些候鸟的消化系统非常原始,在苞米的原产地进食之后,大规模迁徙过程中无法完全消化苞米粒,便已排出体外。 而随着鸟粪落地的苞米粒,若环境适宜,是可以就地生根发芽的。 故而,丛林中出现“苞米地”也就不见多怪。 王二牛听了,虽有疑惑,但见陈余激动的样子,却也不好多问。 应了一声后,便帮着采摘苞米棒。 苞米生长在野外,无人管理之下,会遭遇很多病虫害。 即便没有在成长期被食草动物吃掉,侥幸得以成熟,苞米棒也不会是完整的。 只因...那可是林中各种鼠类和鸟类的甜食。 但这在陈余看来并不要紧,只要苞米棒没有完全被啃光,仍残留有一些完整的苞米粒,那他就有办法将之培养成种子! 没多久,十几根苞米棒已被二人收入囊中。 也许是过于兴奋,此时的陈余竟忽略了周围可能潜伏着危险。 十几米外的一处草丛中,灌木遮掩之下。 正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俩看,其中一人小声道:“百户大人,这两个形似傻子的猎人像是来寻我们的。” 身旁被称作“百户”的那人目光微动,沉声道:“我又不是聋子,能听见他们的话。” “是...他俩会不会是反贼的人?那大个子手上拿着的,与反贼惯用的朴刀极为相似。不如,先行拿下拷问?正好,可以通过他们了解一下满江镇内的情况。昨夜反贼突然异动,已经包围了整个山林,我们退无可退。而这二人竟还能自由进山,定是反贼无疑。” 那人说着话,目光紧盯在王二牛插在腰间的朴刀。 “动手!” 那位“百户大人”听了,并没有迟疑太久,果然下令出手。 第31章 编号:零零七... 呼! 陈余二人刚收好苞米,正欲离开。 突听身后传来一道箭弩的破空声,速度极快。 陈余反应迅捷,心中危机感顿生之际,微微侧头,便已见到数支袖箭正在极速射来。 有人! 瞳孔爆缩间,陈余大惊,“二牛,小心!” 他果断示警,同时雷霆推到王二牛。 很显然! 由于他刚才的大意,竟忽略了附近可能藏有危险,已失先机。 隐藏在暗处的人率先出手攻击,他俩已经避无可避。 即便陈余反应神速,能躲过袭来的冷箭,此时毫无防备的王二牛也必会中箭。 而在这关键时刻,他果断选择了救下王二牛。 毕竟这大个子是他带进山,他有责任把对方安全带回去,纵然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也要先保住对方的性命。 王二牛始料未及,被一把推倒。 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什么事,就感觉到几支箭矢嗖嗖从头上飞过,钉入身前不远处的树身上,竟入木三寸。 可见,袖箭的威力不小。 噗的一声。 陈余在推倒王二牛之后,动作稍有迟滞,无法再避过来袭的袖箭。 后背中了一箭,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面色一扭间,也是顺势前扑卧倒。 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中箭,后背却没有任何痛觉传来,只是感觉被大力推了一下似的。 原来...飞驰而来的那支袖箭,竟击在他背在身后的包囊上。 包囊中装着一些进山狩猎的必备物品,还有十几颗苞米棒,替他挡住了那一箭。 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刚才他选择先保住自己,那估计王二牛就得中箭身亡。 心中暗自庆幸,陈余回过神,来不及多做迟疑,便起身猫着身子扑过去,想要拉着王二牛逃离。 身后明显藏有杀手,且人数不明,拥有精良武器,仅凭二人根本不足以抵抗,唯有先行逃离,再做打算。 “二牛,没事吧?起来,赶紧走...” 但刚吐出几个,还不及把仍处愣神中的王二牛拉起来,后方几道人影就快速奔来,喝斥道:“不想死的,就给我站住。” 同时,身前两侧的树上滑下二人,落地随即抽刀,架在陈余脖子上。 陈余猛然抬头,当看清眼前局势时,瞬间没了反抗的欲望。 面前八人近在咫尺,其中五人抬手将袖箭指向自己,另二人手持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剩下的一人虽不见动作,但陈余并不认为对方是一个突破口。 如此情况下,他几乎没有任何临阵反制的可能性。 哪怕尚有反抗的迹象,估计就会被射成筛子。 这八人虽都是清一色的猎人打扮,但身上的衣物颇为整洁,像是新的,第一次穿上那种。 脚上穿着名贵的鹿皮靴,也没有携带任何打猎必备的物品,杀人的利器却不少。 很显然,他们的真实身份并非猎人。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仍在山中游弋的,除了为养家糊口的真猎人之外,仅有两种人。 第一,就是追捕朝廷余孽的反贼士兵。 第二,便是陈余要找的朝廷锦衣卫。 反贼物资匮乏,根本不可能给底层士兵配备昂贵的鹿皮靴,追捕朝廷余孽也没必要装成猎人。 那么,这些人就只能来自朝廷。 心中暗想着,陈余稍稍举着手,示意王二牛不要冲动反抗,随后开口道:“诸位息怒,我们不动,也不跑。” 说着,目光一瞥间,发现钉在树身上的袖箭样式与此前他捡到的那几支非常相似,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这伙人定是朝廷锦衣卫无疑。 话刚说完。 一名锦衣卫立即收刀,粗暴地走来过对二人进行搜身,将二人身上的武器全部收走。 拿过王二牛手中的朴刀时,那人抽出一半,确认上面刻有反贼的独特标记后,走到那名锦衣卫百户面前,小声道: “大人,确是反贼特制的朴刀无疑。此二人贼眉鼠眼,能弄到反贼的武器,定与反贼关系匪浅。属下认为,宁杀错不放过。” 听此。 陈余一惊,刚想开口周旋,可不能白白死在锦衣卫手中。 却被那名百户抢了先:“你二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可是来自满江镇?” 他并没有回应手下的建议,而是先问了陈余二人一句。 陈余给了王二牛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道:“回大人,我叫陈春生,旁边这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王二牛。都算是猎户出身,确实来自满江镇。” “猎户?” 锦衣卫百户庄十三冷哼一声,眯眼道:“寻常猎户能弄到反贼的朴刀吗?还不如实招来,是想速死?你二人是不是反贼派入林中追查吾等下落的细作?” 陈余见他稍有怒火的样子,目光一转,赶忙道:“大人慧眼如炬,果然瞒不住你。我二人确实不只是寻常猎户这么简单,但也绝非反贼,而是自己人。” “哦?自己人?这么说来,你好像猜到了吾等的身份?那倒是说说看,你算哪门子自己人?” “在下陈余,字春生,原徐阳县衙门快班衙役,编号零零七。乃县令大人战略性撤离时,留在满江镇的密探,时刻准备迎接朝廷归来。不知...这样算不算自己人?” 庄十三目光一闪,小有意外道:“嗯?你是徐阳县衙役?” 陈余先是示意架住他脖子的那名禁卫稍稍移开长刀,而后回身道:“正是。大人若有疑问,可翻查我随身物件,腰牌便在包囊之中。” 庄十三看了看陈余被丢在地上的包囊,给了身旁的手下一个眼神。 此前锦衣卫虽已对二人搜身,但只是收走二人身上的武器,却没有仔细检查包囊。 一名锦衣卫翻找了几下后,果然在包囊中搜出一枚徐阳县衙役的腰牌。 腰牌的背后,就刻着陈余的名字,编号也和他所说的一样:零零七。 既有心来找这群锦衣卫,借他们之手除去薛愕,陈余又怎会没有准备? 而锦衣卫并非善类,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轻易与人合作。 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就不得不利用曾经衙役的身份做跳板,因此进山之时就已经把腰牌随身携带。 锦衣卫士兵确认腰牌无误后,来到庄十三身边,双手奉上:“大人,已验过,确是徐阳县衙役腰牌。” 庄十三只是瞟了一眼,却没有接过,看向陈余接道:“既是朝廷官府衙役,为何会持有反贼的朴刀?你已投靠了反贼?” 陈余郑重道:“并非如此。卑职虽与反贼有些联系,但不是真心投诚,而是以细作身份打入敌人内部。否则,此番便不会冒险来寻大人。” “嗯?你是特意进山来寻吾等的?所为何事?” “生死攸关之事!请大人出手除去薛愕,营救郡主殿下。” 他满脸忠诚之色,冲着庄十三郑重拱手道。 令在场的锦衣卫不由一惊,稍稍愣住。 庄十三脸色微变道:“什么意思?你知道郡主的下落?她现在在哪,满江镇内情势如何?快说!” 第32章 三日后成亲! 一见几人震惊。 陈余便知道该是自己演戏的时候了,立马就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道:“大人...卑职当然知道郡主在哪,此来便是要通知你前往满江镇营救她啊...” “卑职假意投诚反贼,昨夜从反贼口中得知,郡主已被抓获,此时就关在镇上大牢之中。而出手绑架郡主之人,就是驻守凤梧县的反贼守将薛愕。大人英明神武,消息灵通,自知薛愕是什么人。” “此贼臭名昭著,色欲熏心,死在他手中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可谓罪恶滔天。郡主落在他手中,估计...非得脱层皮不可。据说,那狗贼居然玷污了郡主殿下,还辱骂八王爷是条老狗。锦衣卫全员都是饭桶,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甚至还扬言...扬言...日后攻破京都,要把锦衣卫衙门所有百户以上官员的人头割下,当尿壶用...卑职知晓此事后,本已决心誓死捍卫朝廷尊严,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郡主。” “然,就在卑职与二牛准备殊死一搏之时,竟惊悉山中仍有一支锦衣卫队伍潜伏。卑职二人死不足惜,但...能成功救下郡主才是关键。于是,为求稳妥之下,就冒险进山来寻找诸位大人了。” “还请诸位大人与卑职一道,殊死一搏,全力救下郡主,死而后已!” 他说着话,眼角挤出泪水,那样子竟似乎比镇上那些专业哭丧的“孝子”还要痛心,令人动容之色。 而实际上,林筱筱被抓一事,他只是听石有容的侍女说过而已,根本不知具体情况,更不是薛愕抓到的。 但既然想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又怎能少得了一番杜撰? 为了激起锦衣卫对薛愕的仇恨,他甚至不惜谎称林筱筱已被玷污,还故意薛愕要对锦衣卫下手,尽可能地挑拨两方的对立。 锦衣卫对薛愕产生的仇恨越大,就越有可能不惜代价暗杀那厮! 庄十三等人听了,皆是大惊,老脸变成了猪肝色,如遭雷击。 锦衣卫分明卫、暗卫两支,暗卫的身份隐秘,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这也是庄十三能混入沦陷区的原因之一。 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务必救回君安郡主,少一根头发,都要提头来见。 此乃死命令。 身为百户的庄十三自然知道任务失败的话,意味着什么。 此时,陈余却说林筱筱非但被抓住了,而且已被玷污,清白不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现在他们能成功带回林筱筱,估计也难以活命。 皇家最重声誉,当朝郡主被反贼当众玷污这样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且不说皇帝的脸上挂不住,单说那位权势滔天的八贤王就得暴走。 那负责亲自营救的庄十三几人,焉有命活? 庄十三脸黑如墨,幡然呆住,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眼前这个小衙役所言属实,那他们便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好歹是锦衣卫百户,多少有些沉稳在。 没多久,庄十三就冷静下来,沉声道:“所言当真?你如何证明?若是故意欺瞒,本官定让你生不如死!” 陈余明知锦衣卫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面对质疑的说辞:“千真万确!卑职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锦衣卫衙门啊。此事,是我亲耳听到,绝不会错。” “大人此前是不是派了两名手下混入满江镇?” 庄十三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二人已被反贼抓住,且受不住严刑拷打,主动暴露出郡主的下落,致使郡主被俘。如今,满江镇上路人皆知。” “什么?” 庄十三再次色变。 昨日捡到林筱筱的腰牌后,他怀疑林筱筱被猎人救走,刚派出两人进镇刺探情报。 这才刚去不久,就被反贼抓住了? 抓住倒是其次,那两个狗东西竟敢暴露郡主的位置? 怪不得还没来得及赶回去复命,反贼就突然异动,兴兵围住了后山往北的各处要道。 原来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开口了... 而他俩既然说出了郡主的位置,只怕也同时暴露了我们。 庄十三凝重想到,更觉事情棘手。 这回不单是营救郡主的任务失败,恐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薛愕这个畜生,竟欲亡我? 哼! 狗急还会跳墙,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无形间,庄十三杀气暴涨,暗中握紧了拳头。 如陈余所说,若不是薛愕紧咬着他们不放,一路从凤梧追到满江镇,郡主也不会被俘,更不会惨遭凌辱。 他还想割了本官的脑袋当尿壶? 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那厮有何通天本事! 就算要死,也要拉他垫背。 “哼,薛愕...你确定是薛愕所为?” 庄十三怒眼问道。 陈余见到他暴怒的样子,心中暗喜,面上却笃定道:“卑职愿以性命做保,绝无虚言。” “好,既然是薛愕要与我锦衣卫不死不休,那本官便如他所愿!而你既然敢贸然来寻,是不是已有营救郡主的办法?” “卑职惭愧,尚没有助郡主脱离险境的办法。但卑职认为,此事务必要让大人知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陈余微妙回道。 这时候可不能乱耍聪明,为锦衣卫献计营救。 他的主要目的只是挑起锦衣卫和薛愕之间的强烈矛盾,借刀杀人。 至于锦衣卫如何动手刺杀,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 庄十三冷哼一声,刚想说话。 却被身旁一名手下拉到旁边,轻语:“大人三思,且不说此二人的话真实性有待商榷,就算是真的,仅凭我们八人如何在数千反贼军中杀了薛愕,并救回郡主?” 庄十三冷声:“那就什么都不干吗?救不回郡主,又致使她深陷险地,回去也是一死。横竖都是死路,还不如殊死一搏,兴许朝廷念及吾等忠勇就义,会善待我们的家人。郡主务必要救,纵然明知必死!” “但死之前,必杀薛愕这个畜生!” 手下愣住,自知无法劝动自己这个上官,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属下愿意誓死追随大人,但我们也要能混入镇上才可以。而反贼如今正逐步从南面围捕过来,镇上反贼也定会严查外人进入,这该如何是好?” 庄十三沉默了些许,并没有对此表态。 而是摆手走向陈余,道:“你既然自称对朝廷忠心耿耿,想死而后已,那就想个办法把我们几个带入镇上,并设法让我们接触郡主。否则,便是有意误导本官,意图与反贼联手对抗朝廷,按律可就地正法!” “你有半炷香的时间思考,过时你就是谎报军情!来人,点香!时间一到,此二人若想不出办法,格杀勿论。” 他不容置喙的样子,说完话就走到一边,不容陈余多说。 一名锦衣卫应是,当即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炷香点燃。 陈余愣住,显然没想到庄十三会有这么霸道的要求。 他还以为锦衣卫只要知道这个消息,就会自己想办法潜到镇上设法营救。 但无可厚非。 就算锦衣卫想杀人,也得先溜到镇上才行。 而眼下反贼搜查严密,没有本地人策应,他们还真的很难混进去。 先前被抓住的那两个锦衣卫,便是例子。 在陈余看来,这群锦衣卫和反贼一样冷血,庄十三说只给他半炷香的时间思考,时间一到,肯定会出手杀人。 怎么办呢? 陈余深思起来,眉头紧皱。 此前凭空多出一个林筱筱,就让他和慕容雪差点没命。 这回可是八个人同时进镇,想要瞒过反贼,谈何容易? 半炷香时间很快就过。 庄十三眼中已现杀机,令陈余有些焦急起来。 倒不是说他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办法...代价有点大。 “看来,你是做不到了?那就...” 庄十三冷漠开口,抬手就要下令时。 陈余心中一横,及时打断道:“有了!不瞒大人,其实...三天后是卑职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们可以扮成贱内的娘家人进镇...” 第33章 突然的婚礼,锦衣卫进镇! “啊?” 这话说完,庄十三等人还未及反应,王二牛就先惊到了。 什么? 春生哥三天后...要成亲了? 我怎么不知道? 大个子震惊地望着陈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了。 春生哥来之前,也没说过这事啊,这是要临时改变戏码吗? 就算要临时改变戏码,短短三天时间内如何筹备婚礼,新娘又从哪里来? 王二牛暗自捏了一把汗,忧心地望向陈余。 陈余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暗示他只需沉默即可。 庄十三却注意到了这一微妙的细节,满眼狐疑道:“哦?你三日后成婚?” 陈余再次点头,“正是!反贼狡诈多疑,若以其他身份帮助诸位大人混进满江镇,他们必不会轻易相信。但若装成卑职娘子的家人,他们便不好阻拦,就算要查,短时间内也查不出来。” “再者,卑职明面上已成了反贼的人,他们多少对我有一丝信任。此计,最为稳妥。” 庄十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却道:“可本官怎么看你像在撒谎?刚才你说三天后要成亲之时,这大个子十分震惊,俨然事先并不知情!你是在忽悠本官?又或者说,你成亲...居然没有事先告诉你这个发小?” 好歹是个锦衣卫百户,且不谈具体能力如何,庄十三还是有点眼力劲在的。 刚才王二牛愕然那一下,已被他察觉到不对。 以他在锦衣卫当差多年的经验,王二牛那样子显然是没料到陈余会说自己即将成亲。 而如果成亲之事属实的话,新郎不可能没有事先告诉自己的发小! 听此质疑。 陈余倒是冷静,反应颇为自然、机敏,浅笑道:“大人误会了,二牛并非不知情。只是震惊于卑职要让你们假扮贱内的家人而已,只因...贱内孤家寡人,如今已经再无直系亲属。婚礼上,原本是不计划娘家人到场的。” “不过不要紧,卑职可以把你们说成贱内的远亲。如此一来,反贼定不会起疑!” 王二牛并不笨,只是单纯憨厚,面上藏不住秘密而已。 一听陈余这么解释,便赶忙附和道:“是啊,诸位大人,俺与春生哥从小同穿一条裤子,他成亲怎么会不告诉我?只是我那嫂子已成孤儿,如今突然冒出几个远亲,俺怕事情败露,忍不住惊讶而已...” 庄十三几人听了,相互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这样的解释,好像也合乎常理。 但一旦进入满江镇,以他们的身份,便等同羊入虎口,不得不谨慎。 心中仍有些疑虑,庄十三接着问道:“那你娘子是哪里人士,先前做什么营生,现在在哪里?” 陈余回道:“贱内是凤梧县野牛村人,姓许,现在就在卑职家中等候。先前在家务农,凤梧县被反贼占领后,家中父兄惨遭屠戮而死。她侥幸外出逃过一劫,事后便投奔我来了。” 说到这。 王二牛终于知道陈余想要找谁成亲了,可他喜欢的...不是雪姨吗? 如今为了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竟不惜迎娶那个许思思? 前身与王二牛是发小,感情深厚。 陈余没有穿越过来之前,那厮傻病发作时,私下已经跟他提过日后要娶慕容雪为妻。 庄十三瞳孔微缩,在听到野牛村之时,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似乎对这个村名尤为敏感。 野牛村,也称许家村。 在与林筱筱在山中失散之前,他们就曾经在野牛村待过。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继续追问道:“可你不是说过要誓死救出郡主吗?同时,又在筹备婚礼?” 陈余冷静道:“成亲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得知郡主被抓后,卑职已打算搁置此事。但现在不是要协助诸位大人进入满江镇吗?所以,只能继续进行呀...” 庄十三目光闪烁着。 至此,陈余倒是把自己的嫌隙都解释清楚了。 庄十三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没再多问。 在他看来,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入镇,陈余二人就算小有心思也无可厚非。 只要他俩跟反贼不是一伙的,那便无关大局。 顿了顿后,果断道:“好。本官就暂且相信你俩,那就带路吧!赶在北面的反贼没有搜到这里之前,我们进镇!先摸清地牢和薛愕的底细,之后本官自会出手暗杀。” “而你...则要全力配合,尽可能将郡主安全送离满江镇,等待锦衣卫驰援与王爷的大军来到!可知?” 陈余一听信了大半的样子,心中更喜,连声应是。 庄十三摆手令退几名锦衣卫,直言道:“走!” 说完,便当先走去。 陈余迟疑了几秒,却叫住道:“大人且慢。” 庄十三回头,“还有何事?” “卑职此次进山,是借口为娘子打几只猎物用作婚礼上的招待,这要是空着手回去,恐怕会惹人生疑。再者,吾家娘子并不认得你们,为免暴露...卑职认为诸位大人明日再进镇更加稳妥。待我回家与娘子说明一切,再回来接诸位?” 陈余沉声道。 在他看来,家里那位“许思思”与这群锦衣卫并不认识,若贸然将他们带回去,强行让她认亲,估计“许思思”会有些抵触。 就算不抵触,没有事先通好气,也会在反贼面前露出马脚。 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先回去与“许思思”商量好,然后再将几人接回去。 而他不得而知的是,庄十三要是和那位“许思思”见面的话,那他的某些谎言就会被揭穿... 别人或许不知道林筱筱的长相,负责本次营救的锦衣卫百户庄十三却是知道的。 庄十三也迟疑了一下,虽不反对,但也没有完全同意,生怕陈余会一去不返,接道:“说的也是。那今日本官先随你回去,其余人林中等待。” “至于猎物,有锦衣卫助你,速速抓几只野猫野狗做做样子。然后回去,不可拖延!” 说完,也不容陈余再多说,人已率先离去。 陈余与王二牛对视一眼,也是不好再坚持,只能先把庄十三带回去。 却不知,当林筱筱与庄十三见面时,陈余这场婚礼还能否如期举行? 第34章 狼崽子,贱内...许思思! 陈余二人在前面走着,庄十三则带着几名锦衣卫在后面跟着。 其中一人手持一柄上好弓弦的短弩,时刻警惕着,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陈余。 王二牛小声道:“春生哥,咱真要把这群锦衣卫带回镇上?要知道,不论他们行刺是否成功,一旦出手,我们横竖都脱不了关系了。” 陈余淡笑:“那可不一定!事后,我自有借口在反贼面前撇清干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薛愕和周皮这对表亲必须死,否则,我们将永无宁日!” “那事不宜迟,咱们随便抓几只野鸡野兔回去得了。” “不!既有锦衣卫帮忙,不打个有分量的猎物回去,岂非浪费人力?找那伙狼群吧,把它们收拾干净,正好入冬时给咱添几件狼皮袄!” 陈余鸡贼说道。 既有堂堂锦衣卫出手帮忙,怎能不挑点大猎物捕回去? 王二牛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下来。 狼群,在丛林中算是一方霸主。 它们具备很强的团队意识,内部极为团结,以最为强壮的头狼为首脑,分工缜密。 有时候,就连山中猛虎都不敢轻易招惹它们。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队伍,也只敢对落单的孤狼下手,一旦见到四五只成年狼聚集出现,便会避而远之,非常难捕捉,风险极大。 不过,身后的锦衣卫手上有精良的弓弩和袖箭,且个个武艺不凡。 根据王二牛的判断,这处林中的狼群族员数量又较少,此前已有几只被袖箭击伤过,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若能一锅端掉这支狼群,那么今年老陈家过冬的皮袄...便算是有着落了。 既然是要利用锦衣卫办事,那就要“物尽其用”! 很快。 在陈余二人的带领下,队伍就在深林中的一处小坡下发现了狼群的踪迹。 只见坡下不远处,一只腹部中箭的野狼倒在草丛中,已是奄奄一息。 从狼腹上的袖箭可以看出,便是昨日被庄十三等人在驱赶狼群时击伤的。 而这头野狼腹部中箭,仍能熬过一夜没有死透,已算是生命力极强。 另有四五只成年野狼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观望,嘴里发出某种威胁、震慑的低吼声。 “嘿,还真给俺们找到了,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王二牛笑了一声,抽出朴刀,就要上前先宰了那只中箭的野狼。 陈余目光一沉,赶忙拉住他,道:“等等,不可盲目出手!狼群内的等级非常森严,相处方式也极为残酷。但凡有族员在捕猎时受伤,或者年老无法再跟随队伍狩猎时,就会被杀死,或者驱逐。” “尤其是在族群遭遇强大威胁时,头狼根本不会理会受伤的族员,更不会守在它们身边保护。可如今...这伙狼群并没有走远,也没有遗弃那只受伤野狼的意思。说明...它们的狼窝就在附近,而且受伤那头族狼地位很高。” “而狼群在面对入侵者时,只有一种情况下才能让它们殊死一搏,不退半步。那便是...族群中有了幼崽!这时候的狼群最为狂暴,得小心谨慎。” 王二牛闻言,抬眼望向那只倒地的野狼,见到其腹下肿胀,明显正处于哺乳期。 正如陈余所说,万物皆有灵性,狼群此时没有退走,便是想留下全力保护幼崽。 这种状态下的野狼,最为凶残,并不宜贸然出手。 可话刚说完。 身后就传来庄十三冷漠的声音:“动手,别跟它们浪费时间。” 话声刚落,锦衣卫已然同时齐射袖箭,直取巨石上的五只野狼。 嗖嗖! 箭如雷霆,顷刻间已有一只躲闪不及的野狼哀嚎中箭。 而体型最大的头狼猛然跃起躲过来袭的袖箭后,却丝毫没有退缩,血口大张疯狂朝几人冲来。 陈余与王二牛退后几步,刚要拔出武器应对。 身后的锦衣卫除了庄十三之外,却已抢先一步拔刀出手。 好歹是天子犬齿,皇帝用来监察百官的精锐内卫,虽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 面对癫狂护犊的狼群,丝毫不惧,竟正面强攻。 三人排头迎击头狼,其余人则紧随其后策应,并不断释放袖箭。 没几下功夫,包括头狼在内,五只成年野狼已被全数击毙,身上皆有中箭。 头狼被连砍数刀,头颅被斩落,狼血洒了一地。 陈余二人都无需出手,战斗就已结束,可见锦衣卫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除了两人稍有不慎,被狼爪抓伤之外,并无其他折损。 庄十三沉声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猎物,能带走多少,就看你俩的本事,过时不候!” 陈余回头应了一声“谢大人”,随即看向王二牛,道:“二牛,一共六只狼,我们根本无法全部带走。尽你所能,快速剥下狼皮,狼肉就不要理会了,带走其中那只头狼的尸体即可。” “我去坡上看看,狼崽子可是好货,得带走!” 说完,人已窜出几米远。 本来只是想端掉这支小型狼群,剥几张狼皮制衣,却没想到狼群中有狼崽子,倒是出乎陈余的意料。 幼年野狼是可以驯化的,在狼性还未成熟之前,前世的各种猎犬其实也都是从野狼进化、或者驯化而来。 作为一名猎人,怎能没有自己的猎犬? 陈余小有心思,却是想夺了这窝狼群的幼崽。 小坡上的一处巨石下。 陈余刚来到狼窝的洞口,就看见一只看似才睁眼不久的狼崽子在洞口轻吠,那样子十分焦急与惊恐。 一听见异响,就要快速缩回洞内。 陈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过去,就把它拉了出来。 而这小崽子体格壮实,胖乎乎的,模样极为可爱,可见被照顾得很好。 陈余浅笑,见到那狼崽子极为健康,不像有什么暗病的样子,惊喜自语道:“哈哈,就你了!看着也就出生一个月左右,带回去养着,定可驯化!以后就叫你...二哈!” 说着,他并没有立即退走。 而后,捏着狼崽子让它发出声音,企图引出狼窝中的其他幼崽。 狼窝的洞一般都很深,在没有工具挖掘的情况,伸手根本摸不到里面。 利用其中一只幼崽的叫声诱捕,是相对有效的办法。 但等了几分钟时间,洞内却全无动静,既不见其他狼崽子出来,也听不到任何叫声从洞中传来。 难道...这是一只“独狼崽”,或者说其余的狼崽已经被转移了? 陈余微微皱眉,庄十三只给他半刻钟的时间收拾猎物,不容许他多作迟疑。 想了想后,便果断将那只“独崽”用随身绳索绑在腰上,退下小坡。 半刻钟的时间还是太多。 即便王二牛时常帮着家里打猎,颇有些刀法,但在匆忙之下,却也只能勉强剥下一张狼皮而已。 陈余下来后,直接扛起那只体型最大的头狼,随后对王二牛说道:“二牛,来不及了,带上那张狼皮,再抗上一只,咱们先走。” 王二牛点头,随即也扛起一只死透的野狼。 正好庄十三过来催促,便快步往来时路走去。 山路并不好走,快要来到山脚下时,已接近黄昏。 庄十三回身对几名手下吩咐道:“本官一人前去即可,尔等且留在山中,明日再说。” 七人齐齐拱手,应声又赶回山上。 陈余的小屋就在镇子的边缘,距离后山最近。 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愿意和他来往,因此一路回到小屋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王二牛说是他的邻居,其实也跟着几百米远,除此之外,旁边就再无人家。 砰的一声。 刚来到小屋后,陈余就一脚踢开了后门,吓了正在后院整理杂物的慕容雪与林筱筱一跳。 二女一惊,还以为是反贼又来找麻烦了,差点没惊声尖叫。 见到是陈余和王二牛先后扛着野狼尸体进门,这才放下心来。 慕容雪微惊道:“啊?你们打到了野狼...” 话没说完,陈余扔下狼尸后,就立马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快步走向林筱筱,不由分说就揽过她的细腰,面向正在进门的庄十三,道:“大人,这位便是卑职的未婚妻,贱内...许思思。旁边的,是我小姨慕容雪...” 可话同样没能说完,就被扑通一声打断。 庄十三的目光落在林筱筱身上时,瞳孔差点裂开,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似的,竟当场跪下。 第35章 欲哭无泪的庄十三! 林筱筱也惊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满江镇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认识庄十三,她却记得十分清楚。 半个月前,就是这个锦衣卫百户带人伪装成流民,将她从凤梧县城内救出,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后来薛愕穷追不舍,庄十三为保险起见,带领锦衣卫主力引开反贼的追兵。 林筱筱则在另一队人的保护下,往相反的方向潜逃。 途径野牛村时,得到许思思一家的帮助,藏身地窖之中。 反贼追兵赶到,问不出林筱筱下落,竟屠杀了整个村子,许思思一家惨死。 从地窖中出来,许思思见到村中尸横遍野,来不及痛心,为免父兄白死,她果断建议让自己假扮成林筱筱,替她掩饰身份,为她逃回京都制造机会。 林筱筱地位崇高,很少人见过她的面,换上她的衣服之后,可暂时蒙混过关。 林筱筱则换上许思思父兄的衣物,女扮男装,在几名锦衣卫的掩护下进入深山躲避,等待援兵。 却没想到援兵还没到,反贼的追兵先来了。 最后几名锦衣卫拼死抵抗,给林筱筱独自逃离的机会。 直到在林中遇到陈余,才被带回镇上。 而许思思也在吸引追兵的过程中,被反贼的巡逻队抓获,身陷囹圄。 但她坚称自己就是林筱筱,这才有了郡主被俘的“事实”。 庄十三好不容易摆脱薛愕的追捕,循着踪迹进入大山时,却只捡到林筱筱的腰牌。 猜测林筱筱可能被猎人所救,刚派出两名手下进镇查明实情,却突然被抓了。 非但导致已方位置暴露,还让林筱筱身在沦陷区的消息传遍整个反贼军中。 庄十三不清楚事情的全部,又找不到林筱筱的情况下,在林中被陈余一忽悠,半信半疑,只能冒险混进来查探。 可一到陈余家中,竟让他见到完好如初的林筱筱,又如何让他不震惊? 君安郡主身份高位,其父王乃掌兵藩王,权势滔天。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林筱筱的地位犹在一般公主之上,备受朝廷重视。 否则,皇帝也不会命令锦衣卫全力营救。 最关键的一点是,林筱筱是因为朝廷的缘故才来的凤梧县。 若她在反贼沦陷区内遭遇不测,那位爱女如命的八贤王必然震怒,乃至迁怒朝廷,举兵割据。 大景王朝已深陷反贼泥沼,镇压不力,以致朝野民心动荡。 这时候淮州八贤王再举兵割据的话,朝廷社稷必然崩塌。 庄十三护力不周,已是大罪,本抱着与薛愕同归于尽的心思跟随陈余入镇。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安然无恙的林筱筱,心中既惊又喜之下,不禁跪地就要喊“郡主恕罪”。 林筱筱还活着,而且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无疑是给了锦衣卫一条生路。 林筱筱也是始料未及,万难想到陈余进山大半天,不仅打到几头野狼,还带回了锦衣卫。 对她来讲,可谓柳暗花明。 重新与锦衣卫汇合,说明她的安全得到进一步保证。 同时,感到惊讶的还有慕容雪。 春生怎么突然唤思思妹妹“贱内”? 但她并没有多问,只因陈余说过在外人面前会把林筱筱当作未婚妻。 也许春生有什么苦衷,眼前这个见面就跪倒的男人身份有异。 陈余也是一惊,愣道:“大人你这是...为何对贱内行如此大礼啊?” 锦衣卫百户虽不算什么大官,头上仍有六七位上官,但由于是皇帝的特务亲兵,其地位仍在大理寺之上。 正常情况下,锦衣卫驾到,就连徐阳县令都得亲自出府迎接。 可庄十三怎会对一个乡野村妇下跪? 他们不是只对皇帝负责吗? 有点不对劲啊... 陈余狐疑地想到。 庄十三却没心思理会他,抬手就要叩首。 林筱筱赶忙冲过去托住他,故作样子道:“大人,你这是何故啊,小女子可承受不起啊。” 与此同时,又小声说道:“给本郡主站起来说话,别让这个小猎户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告诉皇兄陛下,诛你九族!一切听从本郡主的意思办,不得有误!” 快速说完,她佯装惊恐的样子,溜回陈余身边,受宠若惊之色,接道:“夫君,这位大人是谁啊?他太见外了吧...” 陈余显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向庄十三投去一眼疑惑的目光。 堂堂锦衣卫百户,居然轻易对陌生人行此大礼? 庄十三再次震惊,深知林筱筱自有打算,便赶忙圆场道:“哦...无事,本官...一路从山中走来,有些累...腿软...一时坚持不住,所以跪下了...陈兄弟不要多想,是本官的问题,知道吗?” 腿软? 来时不见你说累,见了我家娘子,你突然说腿软? 这话我要是信了,就真成傻子了。 陈余心中想到,但并没有多说,转而改口道:“原来如此,大人受累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还请进屋。”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看向林筱筱:“有劳娘子先带大人进屋,为夫和二牛整理一下狼尸,马上就到。” 林筱筱微微欠身,乖巧道:“是的,夫君。夫君辛苦了,那妾身先带这位大人进屋。” 说完,便给了庄十三一个凌厉的眼神。 庄十三一个激灵,没得林筱筱开口说请,就立马拱手低头道:“有劳夫人,夫人慢请,本官...跟着你走。”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模样不像是别人接待他,反倒像他在奉承别人。 跟在林筱筱后面,微微低着头,竟与宫中那些惯性弯腰的太监不无两样。 林筱筱眼角瞥了他一下,小声怒道:“你这是作甚?本郡主现在只是个小村妇,你跟在后面低头哈腰作甚?生怕那小猎户看不出来猫腻?他可不是个傻子,聪明着呢!给我装,若露出马脚...本郡主回去,就让父王举荐你去做皇兄陛下的掌印太监!” 庄十三听了,腰板触电般挺直,佯装不悦道:“走快点,你这愚知妇人,本官刚才没说累了吗?赶紧进屋奉茶!” 那说话的神色与语气,倒是符合庄十三的日常本色。 可嘴上这么说,他心中却战战兢兢。 他刚才居然怒斥了当朝最受宠的君安郡主,虽是奉命演戏,但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头,郡主会不会怪罪啊... 仍杵在后院的陈余三人听了,不禁一呆。 这大人的脾气怎么说软就软,说硬就硬? 林筱筱却像是被惊到了,脸上更怒,侧头小声斥道:“混账!你喊这么大声,是想吓死本郡主吗?让你装,没让你骂我!真想去做太监?好,本郡主成全你!我保证,下一任大内掌印监就是你庄十三!” 啊? 庄十三彻底无语,老脸变绿,有些欲哭无泪。 这姑奶奶好像不易伺候啊。 郡主明鉴,卑职是个杀手,可不是戏子啊... 第36章 我要嫁给他! 陈余望着林筱筱二人先后离去,目光复杂,似有些东西看透不说透。 慕容雪却拉住他的手腕,细声道:“春生,我怎么看这个大人...有点不大对劲?你从哪儿带来的?” 陈余道:“他是锦衣卫,小有官位,山中另有他七人手下。我和二牛此次进山,就是要找他们。非但这厮有点诡异,许思思估计也仍有事情瞒着我们。但都不要紧,当务之急是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这个畜生!” “薛愕与周家是亲戚,必定沆瀣一气,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唯有先发制人,方可占据主动,而锦衣卫就是我们的屠刀!” 说着,他便将临时制定的成亲计划对慕容雪说了一遍。 慕容雪听后,震惊道:“啊?你要借着成亲之名,让锦衣卫混入镇中,伺机刺杀薛愕?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且不说反贼人多势众,锦衣卫区区几人难以成事,就算能杀得了薛愕,也肯定会连累我们的呀?” “人是我们带进来的,反贼岂会放过我们?” 陈余浅笑,“话虽如此,但关键是我们如何去撇清干系而已!只要办法用对了,我们不仅会没事,而且更有可能立大功!锦衣卫其实也并非好鸟,让他们去和反贼拼命,我们坐收渔利,岂非更好?” “可...他们如何接近薛愕,又如何查出那位郡主被关在哪里?” “这事不难!我现在已经是反贼的人,成亲大喜之日,与一众同僚同贺,很正常吧?我会借着发喜糖的名头混入反贼军中,伺机查出林筱筱被关押的具体位置,然后再告知锦衣卫。” 陈余缓缓道:“而锦衣卫本为了营救林筱筱而来,一旦得知她的下落,定会不惜代价营救。我已将林筱筱被捕的责任都推到薛愕身上,他们暗中营救之时,必会把薛愕记在必杀名单之上!” “届时,他们肯定会让我随行策应。我静观其变,若营救失败,我就声称被锦衣卫胁迫。但若成功暗杀薛愕,并救出林筱筱...那我便是参与营救郡主,大功一件!日后官府回来,我这个小密探多少都有点赏赐,不是吗?” “横竖都死不到我们,但利益却有我们一份!嘿嘿...” 慕容雪愕然:“这...岂不是两面通吃?既拿锦衣卫当枪使,又暗中摆了反贼一道?” 陈余笑道:“兵不厌诈!生于乱世,最忌讳恻隐之心过重。我们不算计他们,来日遭遇算计的就是我们!此事小姨不必插手,且由我来办!” 说着,便拍了拍慕容雪的手心,接道:“二牛,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去见见那位大人,我们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 王二牛点头,随即开始快速收拾两头狼尸。 而就在三人忙活之时。 小屋中。 趁着陈余三人不在,庄十三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卑职庄十三叩见郡主,卑职无能,致使郡主流离失所,护力不周,还请降罪。” 无他人在场,林筱筱倒也不想再装,摆手间却没有喊平身:“哼,当日你引走反贼追兵,为何没有及时赶回?” 庄十三谨慎道:“回郡主,薛愕此人极为狡诈多疑,卑职并不好脱身。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他,循着暗卫留下的踪迹进入大山寻找时,只找到郡主遗落的腰牌。卑职预测郡主可能被猎户救走,便派两名手下先行入镇刺探,随后再制定营救计划。” “殊不知,那两个蠢货竟被抓住,还暴露了郡主的行踪...” 林筱筱又哼一声,“那你是如何与这个小猎户碰上的,又为何随他进镇?” 庄十三道:“那小猎户自称是徐阳县衙役,本就是故意去寻找卑职等人。” 说着,他便将陈余在林中杜撰出来的说辞,对林筱筱说了一遍。 林筱筱听了,眉头大皱,“什么?他竟说...本郡主是被薛愕抓住的,而且已被玷污?” “正是。卑职本就存疑,如今想来,是那小子想借刀杀人,引我锦衣卫出手刺杀薛愕。此人必定与薛愕有仇怨,想利用我们。不过还好,他既有心对付薛愕,便说明与反贼关系一般,并未投靠反贼。而郡主既是安然无恙,那被抓住的那位...应该就是许家小妹,许思思。” 庄十三沉声道。 林筱筱在野牛村得到许思思一家帮助时,庄十三虽不在场,但在回头寻找林筱筱时,遇到了几名失散的手下,倒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许思思暂时顶替了她的身份。 第37章 潜伏敌后,捉拿反贼少主! 庄十三震惊斐然,万难想到林筱筱竟想留下做这个小衙役的娘子。 她可是金枝玉叶,当朝郡主啊... 虽说封号比公主差了一级,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血统高贵。 就算想成亲,也得嫁当朝二品以上的名门望族,哪儿轮得到陈余这无官无品的小衙役? 难道说...在她被救的这短短一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郡主对那小子另眼相看,乃至暗生情意? 迟疑了半分,庄十三百思不得其解,但站在他的角度,不管林筱筱心中作何想法,嫁给陈余都是不可取的。 八王爷要是知道他那位爱女就这么稀里糊涂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介衙役,那不得气得吐血? 届时,非但林筱筱要被罚,就连负责此次营救的锦衣卫众人,估计也要获罪,乃至被诛连三族。 思前想后,庄十三郑重拱手道:“郡主三思,请恕卑职僭越。卑职认为,眼下郡主不宜逗留满江镇,当与我部迅速潜回北陌城与都指挥使汇合,或者直去幽都找八王爷。如此,方可确保郡主安全,避免被反贼觊觎、利用。” “至于这个小衙役...他与郡主身份天差地别,一个是地底泥,一个天上凤凰,并不合适啊...” 说着,庄十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同样心中另有想法的样子。 锦衣卫得到的指令是,全力营救君安郡主,务必将其带回京都,或者交予八贤王手中。 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代价。 必要时,可以用强。 例如说林筱筱若不愿意跟随锦衣卫回城,或者说另有什么不妥当的想法,锦衣卫可以运用适当的武力强行带回。 庄十三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为了避免日后八王爷的追责,是断不可能让林筱筱留下与陈余成亲的。 如果她执意倔强,那就只能强行把她打晕,然后带走。 更何况那个小衙役私心极重,竟想利用营救郡主之名,让锦衣卫去对付薛愕,幕后坐收渔利? 虽说陈余并不知道郡主的真实身份,但此举已是欺瞒诓骗上官,不能全然相信。 林筱筱听了,却两眼一怒,道:“大胆!本郡主是在跟你商量吗?皇兄陛下派你们来,是来质疑本郡主决定的?” 她声色俱厉的样子,将自己的郡主威压展露无遗。 但说完话想了想,倒也觉得庄十三反对她留下,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话虽不好听,但略有忠心可鉴,便语气稍有缓和,补了一句:“你反对本郡主的决定,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我问你,此去北陌城和幽都有多远?途经多少个反贼的沦陷区,沿途有多少叛军盘踞?” 庄十三谨慎道:“此去距离北陌城最近,但...也有近八百里路,幽都则更远。徐阳县隶属营州府,营州全境已沦陷。此外往前三个州郡亦战况焦灼,大部分区域被反贼控制,叛军...少说有七八万众。” 身为锦衣卫百户,且是暗卫出身,庄十三对局势是有些了解的。 “那你锦衣卫此来,带了多少人?” “敌后营救,锦衣卫不可能大批人马调动。此行,我部只随行数百人,分批扮成流民混入沦陷区。抵达凤梧县与薛愕的反贼军交手后,折损过半,且大部失散。如今卑职身边...仅有七名手下,但卑职来时已制定好撤离路线,沿途另有暗卫策应,只要郡主愿意离开,相信是有机会安全回到北陌城的。” “哼!区区数百人面对反贼数万反贼军的追击堵截,你有何信心说能回到北陌城?且不说本郡主的行踪已经泄露,徐阳县周边此时重兵把守,就算让你侥幸逃出徐阳,沿途八百里路,你能保证没有暴露的可能?一旦被反贼抓住,后果会是怎样?” “这...卑职确实不敢保证,但是...” “但是什么?你想让本郡主陪你赌运气,搏侥幸?” “卑职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说什么不能留下?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满江镇,等父王和朝廷大军收复失地后,再亮明身份最为稳妥!” 林筱筱正色道:“贸然逃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亏你还是堂堂锦衣卫百户,居然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而许思思顶替了本郡主的身份,替我挡了一劫,于我有恩,我又岂能弃她不顾?” “陈余有眼不识泰山,竟真以为本郡主只是个乡野丫头,为借锦衣卫之手除去薛愕,更谎称将与我成亲,给你们制造身份留下。那何不顺水推舟,伺机潜伏下来?一来,可刺探反贼军情,暗中传给父王。二来,也能找机会救出许思思,她全家因本郡主而死,我不能让她就此身陷囹圄。三来...” “陈余那小子颇有些惊才,竟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粗枝末节,就可看出朝廷气数未尽,反贼即将溃败。本郡主要留在他身边稍作观察,若为可用之才,倒是可以引荐给朝廷!” 庄十三沉默,听林筱筱这么一说,倒也深觉有理。 此去不论是往北陌城,还是幽都,皆是路途遥远,凶险万分。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致使林筱筱被抓,乃至身亡。 而反贼错把许思思误认为是郡主,换句话说,现在的林筱筱是安全的。 没必要冒险强行潜回北陌城,以免暴露。 留下来,非但可以刺探反贼军情,还能借助陈余为掩护,保证林筱筱无虞。 可谓一举两得! 朝廷的死命令是安全送回林筱筱,但并未就此定下期限,也就是说...一个月也行,一年也罢,只要林筱筱没有意外,皇帝和八王爷都不会怪罪,那又何必冒险? 再者,林筱筱自己决定要留下来,责任不在锦衣卫,就算朝廷要怪罪,也是有理由推脱的! 此乃妙计啊,我事先怎么没有想到呢? 何必吃力不讨好,硬要把郡主带走? 想到这。 庄十三心中窃喜,赶忙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郡主心中早有山河,缜密入微,卑职自愧不如!对郡主钦佩之至,无以复加,愿与郡主一道潜伏敌后,死而后已!” 这货一听此计可行,态度立马转变,半个字不再提撤走的事儿,还趁机奉承了两句。 林筱筱见他茅塞顿开,且说话好听,当即浅笑:“哼,你当是识趣,脑子虽笨,却也懂得权衡!听着!从现在起,锦衣卫的任务改变了。” “从安全将本郡主带回,改成潜伏敌后,配合本郡主追拿反贼少主石有容!我听那小衙役说...石有容已进入满江镇,意图借石家的营商渠道获取物资,以对抗朝廷!” “我岂能让她得逞?哼!这群贼子居然想生擒本郡主威胁朝廷与父王,那本郡主就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色,缓缓接道:“把附近的所有锦衣卫暗卫都集中到满江镇来,一有机会,就把石有容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筹!” 第38章 发喜糖! 庄十三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更加惊喜。 什么? 反贼头子石先开的独女,竟在满江镇上? 真乃天助我也啊。 若能将她擒住,暗中送回京都,便相当于扼住了石先开的咽喉,使之左右掣肘。 石先开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视之如命,定不可能枉顾她的生死! 我若能配合郡主将她擒住,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待朝廷成功平乱,论功行赏之时,我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庄十三窃喜着,视死如归的姿态:“谨遵郡主命令,愿为郡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此前他疲于引开薛愕的追兵,只知设法保护林筱筱安全,却对反贼的事情有所忽略,并不知道石有容现身满江镇的事情。 这时候,听林筱筱提起,让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赶忙摆出赤胆忠心的样子。 林筱筱见他“识趣”,也是颇感欣喜。 有了锦衣卫在身边,她的安全能进一步得到保证之余,还能刺探陈余的虚实,更可以趁机抓捕石有容,一举多得。 正要开口继续吩咐些什么时,门外却传来了陈余三人的脚步声,便立即收口,暗示庄十三起身。 她现在和许思思对换了身份,只是个乡野丫头,可不能在陈余面前暴露。 她退到一边低着头,装出紧张无措的姿态,演技倒是一流。 毕竟面前站着一位“大人”,乡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总不能沉稳如山。 庄十三则摆出大老爷的姿态,昂着头颅,负手背对着门口,等待陈余三人进门。 门外。 三人并肩走来,小声私语。 陈余嘱咐道:“都记清楚吗?就按我刚才说的办,不能让锦衣卫看出马脚。二牛,你速去镇上传播消息,务必在明日之前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三日后要成亲,并为我置办拜堂用的物资。” “那两头狼尸和狼皮就交给你,你拿到镇上坊市去置换,应该能换回不少东西。我只需必备的红绸嫁衣与喜糖即可,其他的你看着办!” 王二牛拍了拍胸脯,笑道:“春生哥放心,我娘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嘴巴!要是让她知道你即将成婚,肯定会四处奔走相告,明天一早保准让整个满江镇的人都得到消息!” 陈余点头,“好,速去办!只要锦衣卫能宰了薛愕,除去这个心腹之患,我就有信心运筹帷幄,带领乡亲们把日子过好!至少,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发愁,更不必担心遭到反贼的觊觎!” 王二牛也是点头,转身离去。 跟在一旁慕容雪,此时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小碗茶水。 老陈家家产被夺之后,举步维艰,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有什么招待宾客用的好茶。 好在山中有野茶树,摘来泡些粗茶还是可以的。 陈余从她手中接过托盘,道:“小姨,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先跟许思思通气。而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估计被那个锦衣卫给吓到了。把人带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回来找我们。” “等下进去,你把她交出来,尽量说服她与我假装拜堂。经昨日一事,薛愕和周家肯定不会放过我们,锦衣卫是我们目前唯一自保的筹码,必须让他们对薛愕暗中出手!而要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满江镇,假扮成许思思的远亲最合适!” “故此,这场婚事...不得不办...” 慕容雪识大体,深知陈余是不得不为,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 来到门口处。 还没踏进门槛,陈余就做着样子,喊话道:“卑职失礼,让大人久等了。” 锦衣卫与地方官府衙役并没有直接的上下属关系,原则上陈余并不该自称“卑职”。 但好歹都是“做侦查的”,这么喊倒也无可厚非。 最主要是陈余无官无品,不能称呼“下官”,又不愿喊“小的”,还没来得及问庄十三的名讳,就只能自顾“僭越”了。 好在,庄十三对此并无异议。 装大老爷,庄十三是本色出演,不用装本来就有些姿态。 虽他此时背对着陈余,但陈余还是将那碗粗茶送到他面前,有礼道:“山野之地,粗茶浊水,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慕容雪见到同样在演戏的林筱筱杵在一边低头,紧张无措的样子,便顺势道:“哟,思思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呀?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你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活。来,跟我走,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呢。” 她很自然地走过来拉住许思思的手,借口商谈成亲的事,就要把人带走。 庄十三目光一蹙,却回身叫道:“慢着,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好,无需回避。” 这家伙好不容易找回了林筱筱,是半点也不愿让林筱筱再远离他的视线。 否则,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那颗刚隐约可以保住的人头,估计又得悬了。 慕容雪一愣,并不好直接拒绝庄十三的意思,目光微转后,道:“大人,姑娘家婚嫁的隐晦事情,怎好在你们大老爷们面前谈?我还是和思思妹妹进房间说吧,以免打扰你们说事。” 庄十三悄悄望了林筱筱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摆手点头。 二女刚携手走进一侧的卧室。 庄十三就回到小桌前坐下,道:“说吧!借你成婚一事为本官杜撰身份之后,你想如何营救郡主,并要了薛愕的命?” 陈余见他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回大人,按照本镇的习俗,明日就是卑职正式宣布婚讯,并派发喜糖的日子。如今卑职卧底反贼军中,算是他们自己人。” “我会借着向他们派发喜糖的契机,伺机混入反贼军中,刺探出郡主关押的确切位置。大人可通过卑职得到的线索制定营救计划,至于薛愕...卑职亦会设法弄清他这几日的行程,为大人争取到出手刺杀的机会。” “薛愕玷污了郡主,罪大恶极,大人万万不可让他活着呀...” 他隐晦地提起薛愕,提醒庄十三要暗杀此人。 第39章 看新娘子! 庄十三眼睛一眯,暗道这家伙果然是想借刀杀人,郡主好端端在他家里,他却说被薛愕玷污了,还不是身有屎? 虽说他不明内情,但胆子挺大,连锦衣卫都敢忽悠。 如此想到。 但庄十三并没有表露丝毫痕迹,仍是装作被蒙在鼓里,毕竟林筱筱已打算就地潜伏,必须配合她的行动。 微微点头,他假意咳嗽两声,说道:“好。只要你能刺探到郡主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并将守卫和日常巡逻情况告知于本官,本官就有把握救出郡主,并制定完备的处置方案。” “至于薛愕...锦衣卫的手段,说了你也不懂。待郡主安全,本官自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任何人也别想知道他怎么死的!” 这话,陈余倒是没有质疑。 这个朝代虽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特种作战概念,但有些人还真能“杀人于无形”,暗杀手段玄乎其乎,滴水不漏。 锦衣卫暗卫,就是其中之一。 陈余大喜,当即与他商量起具体行动的细节,滔滔不绝。 不过,双方互有保留。 庄十三没有出透露锦衣卫在徐阳县周边还有多少人,更没有谈及营救方式与撤离方案。 陈余则摆出一副事事以郡主为先,舍己为人的姿态,将忠臣义士视死如归那种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把自己的小心思掩饰得死死的,不留痕迹。 若不是林筱筱就在眼前,庄十三还真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难以多得的“忠臣良将”。 双方可谓各怀鬼胎,暗中筹谋。 大约半个时辰后。 外面天色已暗,当慕容雪二女走出卧室时,陈余与庄十三爷已经大致商量完毕。 庄十三起身,摆手道:“行了,那就暂时这么决定。天色不早了,你二人去找点吃食来。” 他指向陈余和慕容雪,却有意留下林筱筱,接道:“按照计划,本官得假扮你娘子的表舅,那你娘子就留下与我对对口风,以免反贼看出猫腻。” 陈余点头,并没有多想,带着慕容雪出门而去。 毕竟要假扮亲戚,林筱筱这个新娘子和庄十三要通好气,是必然要办的。 二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庄十三就弯下身子,谦卑道:“郡主以为如何?” 陈余这间小屋就豆大点,刚才他和庄十三在客厅商量,一墙之隔的林筱筱听得非常清楚,只是没有插嘴。 林筱筱沉默了半分,道:“大致可行,就这么办吧。先设法救出许思思,她因我而入狱,不能弃之不顾。随后,再设法除去薛愕,此贼阴狠狡诈,本郡主数次因她遇险,不可让他久活。” 庄十三拱手应了一声“是”。 “只不过...尔等务必谨慎行事,一旦出手,就得救出许思思,并迅速转移。一旦失败,估计那小衙役会把你们给供出来,以保全自己。可明白?” “是...” 庄十三再次应是。 他并不笨,又岂会看不出来陈余留有后手? 但并不能多说什么,只因郡主殿下仍需要陈余的身份潜伏。 而在生死关头,人性都是自私的,陈余这么做却也无可厚非。 如果换做庄十三自己,可能会做得更加果决。 话刚说完。 陈余就突然折返回来,道:“对了,大人,卑职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外人若是问起,我答错了,那就不好了。” 庄十三直了直腰板,迟疑着回道:“你叫本官...庄毕!” 陈余一愣,瞳孔放大:“装逼?” 庄十三脸色莫名一扭,似有尴尬的样子。 “是庄家的庄,毕竟的毕,你这小厮读音不准!吾本姓庄,母姓毕,故而叫庄毕,懂?” 他只能这么强行解释。 事实上他也觉得这名字有点怪怪的,并不想用,但那是郡主给取的化名,又不能不用。 陈余恍然大悟,满脸佩服道:“好名字,和大人一样威武雄壮!卑职告辞!” 回过头,却是忍俊不禁。 没多久。 陈余与慕容雪便端着一大盘烤猪肉上桌,当作今晚的晚饭,没有主食。 没办法。 老陈家现在家徒四壁,米缸早就空了。 昨天仅剩的一点面粉,也被烙成饼吃光了,只能用昨天打到的半边野猪肉对付一晚。 反贼给的那箱物资里倒是有一小袋糙米,但陈余并不想用。 要不然,待日后朝廷回来,得知他曾收受过反贼的物资,便不好解释。 留着不动,还可以解释成假意投诚。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些物资是可以用的,有林筱筱这个证人在,朝廷断不可能把他认定为叛逆。 表面上,在这里庄十三的地位最高。 陈余一个劲儿地往他面前递肉串,想好好巴结一些这位锦衣卫百户。 可庄十三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哪敢真的在林筱筱面前装大老爷? 竟自称不饿,等到三人吃饱之后,方才借口尝尝吃了一串。 郡主为大,就算是饿肚子,“装逼大人”也得让她先吃饱。 晚饭过后,问题又来了。 小屋就这么大,家里多了个人该怎么睡觉? 原本陈余想让庄十三睡卧室,自己和二女分别在客厅打地铺,明日再作打算。 但庄十三并不敢这么做,便借口不喜欢睡别人床,硬要和陈余在客厅打地铺,让二女进屋睡。 陈余乐见于此,爽快答应。 次日一早。 四人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餐。 小院门外就站满了镇上的街坊邻居,目测得有十几二十人,男女都有。 为首的,就正是王二牛的母亲,王秦氏。 正如王二牛所说,王秦氏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子,镇上但凡有点新奇的事儿,经她一传,转眼就能天下皆知的那种。 昨天从自家儿子口中得知老陈家来了位未婚妻,而且三天后就要拜堂成亲,王秦氏转头就把消息散播出去。 通过她那些老姐妹们为媒介,如今整个满江镇都已知道陈余要娶妻了,包括反贼在内。 而虽都是些乡里村妇,但他们极为有礼。 陈余没有过来开门,他们倒也没有直接进来。 王秦氏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春生啊,开开门,婶婶们来看你了。你说你真是的,老陈头啥时候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二牛回家说道,咱还蒙在鼓里呢。” “这不?一知道消息,咱就通知街坊邻居过来给你帮忙了。快把门开开...” 陈余刚走过去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道谢。 王秦氏就亲切握住他的手,笑道:“新娘子呢?她是哪里人士,家里做什么营生,人在哪?赶紧给婶婶们见见,也好帮你掌掌眼。” 身后的农妇们也是齐声附和,笑颜满面。 陈余一愣,街坊婶婶们一连发问,过分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尴尬道:“她叫思思,乃凤梧人士...” 说这话,他回头看了正与慕容雪站在旁边的林筱筱一眼。 王秦氏立马就冲过去,人还没到近前,口中就啧啧道:“哎哟,你看...多水灵的姑娘,好啊好啊,老陈头生前这是藏金了呀,竟为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彩礼得花不少钱吧?” “来来来,给老婶婶们看看。你叫思思?今年多大了?” 第40章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话说之间。 七八名妇人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 “哎呀,多漂亮个姑娘啊,大户人家的吧?” “可不是嘛,你看她那修长的手...都快赶上我那刚出生的娃儿了,嫩得出来!显然没干过什么粗重活儿,我看是出自书香门第!” “太俊了,以后生出来的娃儿肯定也标致!” “就是...屁股不够圆润,胸也有点小...估计第一胎是个女娃!” “够大了,再大就是负担了。张家婶子,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年轻时胸大屁股大像个西瓜似的,才算好生养?” “对呀,关键是咱春生喜欢就行,大小无所谓。再说了,这是可以养出来的嘛。” “这姑娘以后肯定是个好媳妇!” “...” 众妇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林筱筱,议论声不止。 令她尴尬不已,羞涩低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场面看似有些无礼、唐突,但林筱筱看得出来,这一众婶婶们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性情所致。 老陈头在世时,是镇上出了名的老好人,仗义疏财,经常帮助弱小,人缘极好。 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与老陈家来往,关系处得不错。 当然,除了某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几家之外。 例如,周家。 此前由于陈余被反贼定为朝廷余孽的缘故,乡亲们为求不惹祸上身,这才少了往来。 但此番不同,满江镇其实是个小地方,圈子很小,镇上但凡有个红白喜事,按照习俗,街坊邻居都得来帮忙。 因此,倒也不怕反贼会多说什么。 有了名正言顺出现在陈家的理由,众妇人不再忌讳,一见面就使劲称赞林筱筱。 但或许乡野妇人都有些直率,口无遮拦,却是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林筱筱感到不自在。 哪有人一见面,就这么评头论足的? 见到林筱筱脸红羞涩的样子,王秦氏浅笑着,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行了行了,适可而止。思思是外乡人,还适应不了咱这一套,都闭嘴吧!” 这妇人平时显然是个“头子”,一发话街坊邻居的七大姑八大姨就立马闭嘴了。 她自己则继续小声询问道:“思思,别害羞,咱都是春生的老婶子们,没什么恶意。你还没说今年多大了?” 林筱筱咬着嘴唇,道:“虚岁...十七...” 这是一句实话,大郡主今年十七韶华。 “哦,那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 这话一出。 林筱筱顿时愣住,心中有些不忿起来。 什么叫应该还是? 妥妥的是,好吧? 父王亲自为我点的守宫砂,还完好如初呢... 这个无礼的妇人在质疑什么? 她不悦地想到。 但碍于自己此时的身份,这么多人在场,却也不好拒绝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王秦氏见了,蓦然一拍手,道:“那就好了!是个雏儿,老婶子就有很多事情可以教你!嘻嘻,别看老婶子们目不识丁,只知下地干活儿。但若说到姻亲洞房之事,咱可是过来人!” 话刚说完。 人群外围的一个壮大汉子,就道:“行了吧!你还教人怎么洞房?这事儿哪里用教,不都无师自通的吗?王家嫂子还是少点折腾新娘子吧,你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王秦氏一听,顿时有些不服,道:“谁说能无师自通?那宫城里的皇帝第一次宠幸女子时,还有嬷嬷教呢...” 另一人则打趣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能教新娘子什么?” 全场的男人当即哄笑,同时又不由期待起来。 本以为王秦氏不可能当众说出来,谁知,这妇人竟老脸一扭,道:“哼,孙三麻子,你这老光棍不知道吧?那老娘今个儿就教教你!首先呀,就得把前戏做足!前戏不足,感觉不爽!” 孙三麻子顿时来了兴趣,期待道:“前戏都有啥?详细说说!” 王秦氏瞟了他一眼,却泼冷水道:“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不说,省得你回去难受!” “去,那然后呢?” “然后,夫妻双方在极度亢奋的情况下,把衣服都脱掉,男方将那条...放到...” 话刚说了一半,有人就按捺不住了,直接打断道:“那条什么,放到哪里?” 林筱筱惊呆了,脸色变干,难以置信地望着王秦氏。 这个妇人在说什么? 她怎么说得出口? 王秦氏却是淡定:“当然是把那条腰带放到衣架上啊,你们在想什么?就算要洞房,不也得先整理好?老色鬼!” 几名汉子看戏的样子,迫不及待:“再然后呢,说重点!” 王秦氏哼了一声,“接着,肯定就是扒开女方那个...” 孙三麻子眼里有光:“那个什么?长什么样?黑的白的?” 王秦氏没好气道:“扒开那个被子啊,睡觉啊。三麻子,你家没有被子吗?还问老娘...被子长啥样?” 说完,便掩嘴笑了起来。 令孙三麻子是一脸失望之色。 至此,围观之人都知道王秦氏在故意开玩笑了,真是东方那事儿,谁有脸当众说出来? 林筱筱却已面红耳赤,情窦未开的她显然开不起这样的“黄色笑话”,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 被挤在人群外围的陈余尴尬不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慕容雪却抢先道:“二婶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看,思思妹妹都不好意思了。都散了吧,忙活去。” 说着,便拉着林筱筱往屋里走。 王秦氏这才笑道:“对对对,是老婶子话多了,姐妹们都动起来。老陈头在世时,咱可没少受他恩惠,今个儿春生要娶新夫,咱不也得多帮衬些?力所能及的,都给我干!把屋子收拾出来,婚床布置好。快快快...” 她开口指挥着,自己却走向陈余。 将陈余拉到一边角落,收起脸上的笑容,语重心长道:“春生啊,二婶子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就你二叔前些日子打到点野货,我拿到坊市去换了些喜糖,你拿去挨家挨户派一些,图个喜庆吧!” 随即,将手中的一个竹篮递到陈余手中,接道:“我听二牛说,反贼强行把你编入军队了?那明面上你可就是他们的人,按理说,也得请他们几个人。不然,到时他们来闹,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至于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大家伙说好了,谁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必须得把这喜宴给办体面了。咱满江镇历来都这样,但凡哪家有个红白喜事,街坊邻居都会主动帮忙,你放宽心。且去派喜糖,把规矩做足,别委屈了思思。” “依二婶的眼光,这姑娘能处!就是她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咱这满江镇的苦...” 陈余听了一阵感动,不由出声再三感谢。 抛开王秦氏大大咧咧,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毛病不说,其实她是个十足的热心肠。 这半年来,若不是她们一家接济,前身和慕容雪指不定还能再惨一些。 陈余没有拒绝,果断接过喜糖,恭敬行了一礼,随后点头离去。 他现在是马国堡的亲兵,原则上是可以自由出入军营和反贼衙门各处的。 趁着派喜糖这个间隙,他可以伺机查探那位“君安郡主”到底被关在哪里。 还有,这几日薛愕的行程,务必找准机会让锦衣卫出手刺杀! 第41章 山中一奇士,少主赴宴! “春生哥,等等我。” 刚离开小院不远,身后就传来呼喊声。 王二牛快步走来:“哥,俺跟你去。家里有俺娘和俺叔他们忙活,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我帮手。倒是你病刚好,镇上有些规矩可能你还不大清楚,我陪你去派喜糖吧。” 陈余微笑,“好,一起去。” 二人随即并肩而行。 由于昨天王秦氏已经把消息传遍小镇,街坊邻居们都自发前来帮忙筹备婚礼,因此已经不必再挨家挨户走过去一遍。 陈余这次出来发喜糖,其实主要是邀请一些相对重要的客人,例如说反贼,石家那样的大户。 他们不一定有兴趣参加寻常百姓的婚礼,但可能会随礼,按照当地习俗,婚庆的主家是要上门派发喜糖,以示邀请。 至于来不来,那是对方的问题。 来到衙门前,陈余第一个想邀请的是反贼。 一来,他是马国堡的亲兵,娶亲邀请同僚不是必然,却是礼仪。 二来,现在是反贼当道,镇上有点喜庆事儿,若不首先邀请他们,会让反贼觉得自己被忽视,日后估计会惹来针对。 却见衙门外重兵把守,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负责守卫的反贼士兵皆是生面孔,显然不是马国堡麾下的军团,全副锃亮铠甲,乃是精锐之流。 反贼物资匮乏,就连前线的主力军团也不一定每个士兵都能戴甲。 眼前这支队伍却是清一色的上好甲胄,不用多想,便知道是石有容的亲兵。 也只有那位反贼女少主,才有资格带这么好的亲兵。 反观马国堡,身为天王义弟,黄莲天军十二大将之一,除了他自己之外,手下士兵都只能穿皮甲或者木甲而已。 王二牛见了,不由皱眉:“奇怪,昨天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守着呀,这反贼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陈余目光扫视,轻轻一笑:“可能是衙门里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吧,例如说,反贼少主今日搬到了衙门中!既是天王石先开的独女,她所到之处肯定防卫严密,而且由其麾下精锐亲自把守。” “走吧,无需理会,咱们请不起这尊大佛,避而远之即可。” 他虽是马国堡的亲兵,但终究也只是个小兵。 就连马国堡在石有容面前都得像只鹌鹑,一个小兵娶妻又怎能请得动她? 陈余的目标很明确,他和石有容的地位相差太高,就算表面上不得不请,也得层层上报。 而就目前来说,除了马国堡之外,陈余在反贼军中能与人说上两句好话,也就是那位百夫长吴勇。 原徐阳县的主衙门已经被反贼重重围住,但旁边那处负责管理镇上猎户的小衙司,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二人走进去。 掏出昨天吴勇给的亲兵腰牌,顺利通过士兵的盘查,来到猎户衙司后室。 见到吴勇,陈余稍作客套后,直接说明来意,并奉上了两包喜糖。 正在处理公务的吴勇听了,微微一讶:“啥玩意儿?你要成亲了,想邀请天军赴宴?” 他稍有意外的样子,似乎觉得这是一桩奇事。 前身的傻名在镇上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陈余是个痴儿,而且如今已被夺了家产,被定为朝廷余孽。 就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有人愿意嫁给他? 在反贼看来,除了慕容雪之外,应该再无女子多看陈余两眼才对。 如今,却突然说要成亲,还想邀请天军出席,不免让人惊讶。 吴勇昨日听到风声就不愿相信,没想到一大早陈余就来派喜糖了。 陈余笑道:“是的,承蒙马将军厚爱,愿收卑职入伍。卑职受宠若惊,现家中小有喜事,岂能不请天军诸位将士?若不嫌弃,万请赴约一叙。” “你的傻病好了?这个...许思思竟看得上你?” 吴勇皱眉,狐疑道。 “蒙天王恩泽,前几日被周皮打了一顿,险死还生。竟因祸得福,得遇山中一奇士赠药,病...好了些,但仍时好时坏。思思是家父生前为我定下的妻室,昨日刚来投奔,便顺道遵从家父遗愿,撞日成亲了。” 陈余强行解释道。 只因前两天他还在石有容和马国堡面前装傻子,而两次面见吴勇却表现正常,未免遭到质疑,就只能另寻借口掩饰。 所谓的“山中一奇士”,其实只不过是他临时杜撰出来。 但他不得而知的是,正因为此时这句话,不久的将来竟让他声名鹊起。 吴勇听了,从桌前起身来回踱步,似有思虑的样子。 自天军占领徐阳县之后,虽表面太平,但暗地里镇上百姓对我军极为排斥,只是碍于武力...而不敢反抗。 加上周家为募集军粮,数月来放肆压榨百姓,更使天军民心丧失。 满江镇表面安稳,实则已是民怨四起,恐将生事。 而少主一向主张对百姓采取怀柔政策,意图夺取民心,若知道咱们阳奉阴违,定会责罚。 恰好,这傻子此时成亲,不如...借此机会赴宴,营造出天军与民同乐的假象,先瞒过这一茬再说? 将军已被少主召去两日未归,恐遭训斥。 他若再遭贬黜,咱们手下这些人可就得上前线了呀... 何不借着参加这傻子婚宴的机会,粉饰太平,先缓和了少主的怒火再说? 吴勇幽幽想到。 下一刻,就果断开口道:“好!难道你有此邀请,可见对天军小有赤城!那天军岂有不赴约之礼?不过,你家徒四壁,庙小简陋,不可能容得下太多人。我会替你转达给少主和马将军,你只需单独给天军留出一桌席位即可。” 说着话,吴勇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大摞粮票和肉票,并签上自己的大名,交给陈余,接道:“还有,若少主和将军出席,你就务必把婚礼办得体面!这些粮票和肉票,本将都签了名,你可直接去粮所马上兑换物资,务必弄些好酒好菜预先准备好!” 陈余接过,心中大喜。 倒不是因为反贼给他物资支持,而是吴勇竟说...反贼少主可能会亲自出席?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啊。 如果石有容在婚宴上遭遇锦衣卫袭击,那结果会发生什么? 且不说锦衣卫能不能动得了她,就算只是让她受尽,薛愕和马国堡二人就难辞其咎! 届时,那位远在云州的天王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二人的皮? 此乃绝佳的借刀杀人机会! 锦衣卫若知道反贼少主会来参加婚宴,还不得立马组织暗杀? 别的不说,绑了石有容做人质,交换“林筱筱”就是他们必然要做的! 如是想到。 陈余大喜过望,喜形于色道:“卑职遵命,恭候少主与将军大驾!” 第42章 通房丫鬟,我要选里面的! 从猎户衙司出来。 陈余二人立马去了镇上的粮所,将吴勇给的粮票和肉票直接换成实物。 厚厚一大摞,有上百斤大米和肉类需要准备,这可忙坏了粮所的反贼士兵。 料想到石有容有可能会感兴趣出席,吴勇出手极为阔绰,估计点齐所有物资...得要好几辆板车才能拉到陈家。 陈余本不想动用反贼给的物资,以免日后朝廷回来了以此判定他投诚,但有王秦氏等人的作证,他倒也无惧指责。 关键是,石有容若来,还真不能亏待了她! 她现在可是一个“诱饵”,是他除去薛愕的关键人物! 如此大量的物资,反贼短时间内无法筹备得过来。 陈余不愿等待,转头离开粮所,往镇上的大牢走去。 有了吴勇这个百夫长的亲笔签字,反贼士兵不敢怠慢,把物资清点完毕后自会送往陈家。 王二牛却纳闷起来:“春生哥,反贼既然答应赴宴,那咱就只剩下镇上几家大户要请了,去大牢作甚?” 陈余道:“你忘了我们此来的另一个目的?林筱筱被抓,反贼会把她关在哪里?” 王二牛瞬间明白的样子:“大牢!” 陈余却摇头,“不一定!除了大牢之外,军营和原官府衙门也可能是关押地之一。而反贼的戒心很高,想混入军营并不容易。我们只能先去大牢看看情况,确认林筱筱是不是在里面,再从长计议。” 话说之间,已经来到大牢外。 二人仍是借着发喜糖为名,先与门外的士兵熟络了一番,而后又掏出吴勇给的几张粮票塞给对方,扬言想亲自给牢头送礼。 几名看守士兵得了好处嘴软,便前去通传了一下。 原以为牢头不会轻易相见,但或许是“糖衣炮弹”起了作用,牢头非但愿意相见,而且还允许陈余二人入内。 此时的牢头正在牢中审问被关押的朝廷战俘和细作,陈余刚踏进大牢的门槛,就听见阵阵惨烈的哀嚎声和沉重的鞭打声,使人闻之骇然。 反贼的刑罚比朝廷还要严苛,进了这处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审讯室中。 墙上刑架上绑着四个身穿残破军衣的朝廷士兵,浑身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显然刚刚遭遇毒打。 一个矮胖、赤着上身,满脸油腻的汉子手持皮鞭,正大声怒骂着,满脸凶相。 见到陈余二人走来,这才丢掉手中带着血肉的皮鞭,问道:“你就是陈余,将军新收的亲兵?” “正是,见过刑将军。” 通过门外士兵的介绍,陈余知道这个牢头姓刑,和吴勇一样是个反贼的百夫长,专门负责刑讯,看管大牢。 刑牢头“嗯”了一声,“你准备成亲了,想请老子去喝你喜酒?” 陈余微笑道:“是的,将军若得空,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卑职家中小酌一杯。同为天军效力,日后仍需将军多多照顾。” 刑牢头却怒哼一声,一屁股坐到刑具桌旁,怒拍桌案道:“有个屁空闲!少主刚来,急需从牢中这些朝廷杂碎口中逼问出有用的情报,老子这两天都忙得快冒烟了,哪有心思去喝你的喜酒?格老子的,这些狗东西一个比一个嘴硬...” 他腹诽道,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陈余目光一转,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不要紧,就算将军没有空闲,卑职的心意也不能不到!” 说着,便看向一旁的王二牛:“二牛,快把东西给弟兄们拿过去。” 王二牛随即将手中的几斤牛肉干、几包喜糖和三坛老酒给送了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从反贼的粮所中先提出来的,既有心进入大牢刺探情报,又怎能空手而来? 而吴勇小心思作祟,无厘头给陈余送了大批物资,倒是无意中帮了大忙。 要不然,陈余都不知道该怎么贿赂眼前这个牢头。 刑牢头一见,两眼顿时亮了。 这货似乎是个嗜酒之人,二话不说,拿起一坛酒就仰头饮尽。 随后,擦了擦嘴边酒渍,笑吟吟道:“嘿,你这傻小子还挺会做人的。有趣,而且还面善,刑爷很喜欢。咱收了你这东西,便算是喝了你的喜酒了,以后就是自己人!” “礼尚往来,刑爷整日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也不懂送你啥随礼。那就这样吧...咱这大牢中关有三百多名朝廷奸细,其中一些人可抓可不抓,俏丽女子还挺多,不乏大家闺秀。” “你要是喜欢,就随便选两个娘们带回去做通房丫鬟吧。她们都被刑爷我调教过了,主打一个听话,你任选!” 听此。 陈余也是顿时眼前一亮,原本只是想贿赂这厮一下,从他口中旁敲侧击出林筱筱是否被关在这里。 没想到...这家伙还懂礼仪,竟想赠他两个娘们儿做随礼? 那敢情好啊。 顿了顿,陈余目光微妙,受宠若惊之色,道:“啊?这是真的吗?将军不会是开玩笑吧?” 刑牢头道:“当然是真的,刑爷说一不二。” “那就多谢刑将军了,但...我想选那里的,可以吗?” 陈余指向了大牢深处的一道铸铁门。 从踏进大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暗中观察这里的环境。 得知大牢分内外两个监区,外监区肯定是关着一些“普通人”,但那处有单独铸铁门保护的内监区,却可能关着重要人物。 例如,刚刚被抓的君安郡主,林筱筱。 只要能走进内监区,便可确定林筱筱是否被关在这里! 第43章 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刑牢头却皱眉,诧异道:“你想要里面的人?为什么?” 陈余笑着解释道:“不瞒大人,卑职的娘子读过两年书,算是个读书人。卑职想给娘子找个识字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而这内监区...防卫更加严密,里面应该关着重要人物吧?所以,卑职就想...” “当然,卑职是知道规矩的,肯定不会选不该选的。只需要...那些大人物身边的丫鬟即可。” 他巧妙地回答道。 在他看来,像林筱筱那样的大人物身边肯定是仆役成群,即使被抓,也不会是孤家寡人。 而他借口选大人物身边的侍婢,只为入内证实林筱筱的关押地,原则上不算僭越,想必刑牢头不会拒绝。 只要不选重要人物,刑牢头既然发话了,按理就难以拒绝。 刑牢头“哦”了一声,却道:“原来如此,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那里边现在已经没人了,你怎么选?喏,仅剩的四个就绑在这,且都是男身,没有你想要的丫鬟。” 说着,他笑着指向面前刑架上半死不活的四人。 陈余目光一动,若有所思,表面却佯装失望震惊:“啊?里面没人了?难道都经不住将军审问,全部...” 刑牢头点头,“那是!本将军的手段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住的,最后四个朝廷的贱骨头都在这了。刚受了本将一顿打,估计马上就得咽气。” 陈余脸上的失望更甚,惋惜的样子道:“那就太可惜了,我还以为...” “怎么?你不信?” “卑职不敢。” “来人啊,打开内监区,让新郎官进去瞧瞧。既是马将军的亲兵,这面子咱要给!” 见陈余小有失望、质疑的迹象,刑牢头也不多解释,摆手就命人打开内监区,想让陈余亲自去看。 陈余沉默着,一时却也没有开口阻拦。 等到几名狱卒打开内监区的铁门,露出里面阴暗潮湿的过道,并扬言陈余可以自由出入时。 陈余这才陪笑道:“算了算了,卑职哪儿还能不信将军的话?将军说里面没人,那肯定就没有,不必去看。那么,卑职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吧。到了婚宴那天,卑职再命人送些酒菜来招待各位。” 刑牢头本可直接拒绝他这个要求,但却主动打开内监区,允许陈余自由出入,便说明对方并不怕查验,那里面估计真是没人了。 换句话说,林筱筱没有被关在大牢,也就没必要再进去一趟。 刑牢头呵呵一笑,“好,本将最喜欢与识时务的人结交,你这傻子还挺机灵。既答应要赠你两个通房丫鬟,又岂能说说而已?你且在外面选两个吧,不就是要识字的娘们儿吗?外边有的是,你自己过去看看。” “来人,带新郎官去选人。” 这家伙虽手段残忍,竟把内监区的重要人全都给打死了。 但对待自己人却是一副热心肠,且说到做到。 说了要送两个丫鬟给陈余做新婚贺礼,就一定要送出手。 转头就下令让手下人带陈余去选,隐有不送回礼,就不罢休的姿态。 陈余不好拒绝,以免引来刑牢头不快,便只能跟随狱卒走向各大牢房。 正如刑牢头所说,这处大牢不仅关着战俘,而且还抓捕了一些与朝廷关系密切的达官显贵,其中不乏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 得知陈余要选两个丫鬟带走,其中某些人似乎看到了某种逃生的希望,疯狂扑过来推销自己。 毕竟相比于留在大牢被审讯,她们更希望被选成丫鬟带走。 更何况,陈余看起来并没有像狱卒那般穷凶极恶,与其留下被打死,还不如被带走做侍婢,就算通房也无所谓了。 但陈余根本无心选什么侍婢,既已确定林筱筱没有被关在这,那就无需久留。 本想走个过场,随便选两个看得过去的犯妇带回去就算了。 谁知,还没找到看得上眼的。 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陈余,是你这条不知死活的自来狗?” 陈余听了脸色一沉,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单独牢房内,某个狼狈的老熟人正在向他投来怨毒的目光,就正是周皮。 这货子被陈余割去一边耳朵,又惨遭马国堡推出来做替死鬼后,便一直关在这里,受了不少刑罚。 本该已经磨平了锐气,此时却仍显歹毒之色,还敢出言辱骂。 莫不是昨日见过薛愕,自以为对方肯定会设法救他出去,继而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而不得不说的是,自薛愕来过之后,刑牢头忌惮其凶名,倒是对周皮宽容了不少。 “你找死吗?” 陈余冷面道。 他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但若周皮想自己撞到枪口上,那就另当别论。 “找死?” 周皮一身残状,被削去右耳上绑着纱布,但仍是嘴硬,冷笑道:“谁找死还不一定!表哥一定会把我救出去,届时,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包括那些曾对本公子用刑的人...” 话没说完。 听见声响的刑牢头就怒骂一声,走过来道:“是吗?意思是你连本将也不想放过了?” 他快步走来,凶神恶煞般看向周皮。 周皮一惊,赶忙将说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缩到墙角战战兢兢。 这货虽笃定薛愕必会设法把他救出去,但事情还没办成之前,他还在刑牢头的掌控中,并不敢直接翻脸。 而他此时满脸恐惧之色,可见之前被刑牢头亲自“伺候”过,忌惮对方的手段,立马就焉了。 刑牢头走到牢房的木栅栏前,一脚踢在牢门上,怒斥道:“你这小子别给我惹事,怎么?少一个时辰不动你,你就皮痒?实话和你说了吧,就算薛愕要保你,也不一定保得住。少给我惹事!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再给你套个畏罪自杀的名头,就连薛愕也奈何不了我!” 周皮本就是个外强中干,仗势欺人的主儿,一见刑牢头连薛愕的面子都不想给,随即吓破胆的样子,畏畏缩缩道:“是...刑大人息怒啊...” 刑牢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陈余说道:“别管他,你选你的!” 陈余应了一声“是”,本已打算不与周皮这将死之人计较。 重要的是除去薛愕,薛愕一死,周皮必定也难逃一死。 转身之际,又见周皮向他投来恶毒的目光,且还自顾对口型暗骂他“贱种”,顿时就怒了。 这货不敢在刑牢头面前放肆,却敢私下无声辱骂。 陈余面色再沉,杀意涌上心头。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想让你多活几日,没想到你偏要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那就别怪我了! 想着,陈余伸手向前,对刑牢头说道:“刑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第44章 刑罚,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陈余小声道:“将军,听周皮这语气...怕是想秋后算账啊。他针对卑职倒不要紧,但似乎也不想放过将军你啊...卑职很了解那狗东西,他虽面前不敢顶嘴,但若有机会出去,必会暗中报复。” “将军对他用过刑,以他的度量,肯定会私加报复。卑职听说凤梧县守将薛愕是他表哥,有薛愕帮忙,将军恐遭刁难啊。” 他巧妙挑拨着关系。 刑牢头脸色也是一沉,有些凝重起来。 表面上虽无惧周皮报复,实则刑牢头心中也没底儿。 薛愕和马国堡是平级,同为天王石先开的十二大将之一,在反贼军中权势很大。 而刑牢头是马国堡的亲信,且又参与对周家下手,把他们推出来做替死鬼,以免去石有容的责罚。 此事若不能坐实,让周家在薛愕的帮助下有翻身的余地,那铁定得遭到报复。 届时,就算是马国堡估计也不会好过。 石有容主张对沦陷区持怀柔政策,严禁对百姓施加太多暴力。 但马国堡所部为了完成天王下达的募粮任务,不得已纵容周家压榨百姓,已经犯了石有容的逆鳞。 虽可以借口那是天王的命令,但石有容可不会管这些,这位反贼少主连自家老爹都不怕,又怎会听解释? 单凭马国堡阳奉阴违,纵然周家为恶这点,石有容就饶不了他们。 把周皮推出去,说是他一人私下违抗天军命令,是最好的自保办法。 但前提是周皮必须招供,能承认罪责。 若这家伙在薛愕的帮助下出狱,并在石有容面前道出实情,那获罪的...就是马国堡等人。 事情本来进展顺利,周皮被押入大牢,不用多久在严厉刑罚之下,撑不了多久就会招供。 没想到薛愕这时候来了,让事情出现了一些变数。 刑牢头说不怕薛愕和周家报复,实际上也是有些忧心的。 薛愕有活阎王之名,度量极小,尤为护短,得知自家亲戚被“冤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顿了顿,刑牢头虽心中小有担心,但不好在陈余面前表露,沉声道:“此事...自有马将军处理,你无需理会。” 话这么说,但此时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马国堡若真有把握将这事儿完全掩盖过去,就不会被石有容召去两天无法回来。 陈余道:“是,卑职肯定是相信马将军的能力的。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事情有意外呢?难道刑大人就不为马将军和自己想想后路?” 刑牢头眉目一动:“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帮助将军?” 陈余一笑,胸有成竹之色,拱手道:“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刑牢头直截了当。 “薛愕要救人,肯定会唆使周皮拒绝认罪,而且很可能会让他面见少主,拉马将军下水。但若周皮没有机会见到少主,并事先认罪,畏罪自杀。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陈余笑着道。 刑牢头听了,却略有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原来就这?这办法,本将早就想过,但并不容易办到。一开始周皮遭我酷刑,倒是满口答应要自己会承担下所有罪责,绝不指明是受马将军指使,压榨百姓。” “只是...自昨日薛愕来了之后,他便推翻之前所有决定,拒不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而少主如今就在镇上,我们其实并不好制造周皮畏罪自杀的假象。一旦被少主看出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陈余淡定道:“将军莫急,且听卑职把话说完。周皮想要翻身,肯定要设法面见少主。他若见不到,就必将毫无生路。至于他不肯签字画押...估计是将军用的办法不对!周家的其他人现在在哪?” 刑牢头回道:“马将军的意思是,替死鬼用周皮一人即可。周家的其他人暂且不动,以免薛愕得知后歇斯底里。因此,周家的其他人目前被禁足在府中,还未全部押入大牢。” “毕竟少主离开后,仍需周家为我部筹集粮草,马将军不想把事情做绝。” 陈余露出一抹黠笑,“马将军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周皮若被推出去送死,周家人断不可能再为天军效力,乃至会仇视吾等。依卑职之见,应该迅速把周家人全部押入大牢,分开审问!” “逼迫他们承认压榨百姓,是他们一家所为,无关马将军的意思。随后,让他们挨个儿写下认罪书,主动呈到少主面前,千万别等少主召见!” 刑牢头皱眉:“他们岂会愿意?” “不会!但你若以周皮的性命做要挟,他们就会妥协。周皮是周家独子,仅一根独苗,周老爷为了让他活命,肯定会让家人认罪,揽过罪责!有了周家人的认罪书,加上周皮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薛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马将军!马将军安全,咱们也就不会有麻烦!” “这倒是个办法,但认罪书...周皮那份才是关键,可现在那狗东西嘴硬得很,打死不愿签字。他不当众签字之前,并不好杀他!” “好办!将军的刑罚手段自然是高明的,但针对周皮这样的无赖...还得再狠些!卑职又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直接讲来!” “卑职有三大刑讯之法,可供将军参考。” 陈余缓缓道:“第一,把周皮绑在长凳上,用一张湿毛巾蒙住他的脸,再往他脸上缓慢倒水!在那种情况下,人会陷入一种快要窒息,又仍未窒息的恐慌状态。脏水吸入口鼻,会呛得十分难受,生不如死!周皮就是一个软蛋,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第二,先在他身上割几刀,然后往他伤口上撒盐,或者热的辣椒水!如果这样他都能承受住,就再往他伤口上抹蜂蜜,再去山里寻一窝蚂蚁来给他按按摩!卑职相信,不出片刻,他必然就范!” “第三,如果前两个方法,他都撑过去了...那就只能出绝招了!把他吊到房梁上,脖子上套一圈绳索,让他必须踮起脚尖才能保证不被勒死!之后,再在他的脚后跟处点一根蜡烛,慢慢烧烤!” “他要是踩灭蜡烛,便会被勒脖子,但若继续踮起脚尖,后脚跟就得被烤熟!按此方法,莫说是周皮,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服软!” 第45章 “林筱筱”的下落 刑牢头一愣,细思片刻,在脑中预演了一下陈余口中所说的那三种逼供手法,竟觉可行。 顿了顿,诧异道:“你这小子,倒是颇有些机灵劲儿...可不都说你是个傻子吗?本将军都想不出来,你怎会懂这些刑罚手段?” 毫无疑问。 此时陈余所说的这三个刑讯办法,对主管大牢的他启发很大。 若是全部都用在周皮身上,估计还真能迫使那厮承认罪责,并画押。 陈余佯装尴尬,咳嗽两声,眯眼道:“将军难道忘了,天军没来之前我是做什么的了?” 官府还在之前,他是衙役。 但凡衙役,办案时就难免抓人,抓人审讯肯定是要用点手段的。 不必明言的一点,几乎每个地方官府的衙役或多或少都会点专属的逼供手段。 在外人眼中,陈余虽是个傻子,但见多了也会两手,倒也不甚稀奇。 更何况,他现在谎称自己得山中一奇士相助,傻病好了大半? 刑牢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嘿嘿,那样算起来,咱还是半个同行?” 陈余笑道:“将军说是,那就是。先将周家人挨个儿分开隔离审问,以周皮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们认罪!随后,再拿到周皮亲自画押的罪状。届时,人证物证俱全,少主就算怪罪,顶多也就罚你们个监管不严,何至于被贬到前线?对吧?” “但此事要想办成,必须注意顺序。务必让周家人先在少主面前自己认罪,随后才能把周皮的认罪书奉上。切记一点,万万不能让周家人和周皮同时出现在少主面前!否则,事情将败露。” “就算少主要亲自面见周皮,也必须先把周家人带离。而少主是见不到周皮的,只因...他写下认罪书之后,就畏罪自杀了!只要不让周家人事先得知周皮的死讯,他们为了独子的安危,就会被迫在少主面前认罪,计划可成!” “将军可明白了?” 刑老头虽看起来有些蛮勇粗鲁,但实际上也是有些鬼心思的,又岂会听不明白陈余的意思? 他目光微闪,轻笑道:“本将岂能不明白?很好,你小子献的计谋不错!” “马将军被少主召去两日未归,只怕正在遭遇责难。这时候,刑大人若能拿到周皮的认罪书,并促使周家人主动指证,可解马将军的危急,算是立了大功。我听二牛说...马将军正有意甄选另一名偏将,铲除周家这个功劳要是落到你身上,卑职预测...那个位置非你莫属!” 陈余微妙道:“再者,马将军与薛愕素来势不两立,铲除了周家,也算是折断薛愕一臂,又是一大功劳。刑大人在马将军面前必定万分得宠,马将军若得以摆脱薛愕钳制,力压薛愕一筹。日后升迁,现在徐阳县守将的位置...除将军外,还有谁人?” 刑牢头听了,目光一亮,俨然被说动的样子。 大手一挥,便大声叫道:“来人啊,把周皮这个杂碎给我拉出来。老子要亲自伺候他,嘿嘿...” 陈余见状,立马顺势道:“看来将军接下来会很忙,那卑职就告辞了!” 刑牢头回眸点头,“且去吧!本将先处理周皮,再把周家给抄了。时间若赶得上,自会抽空去瞧瞧你!你小子不错,以后在军中有事,就提刑爷的名头!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在这徐阳县中,刑爷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谢刑将军,卑职先退了。” 陈余拱手道。 还没走出大牢门外,却听见了周皮惊恐的呼救声,只怕正在被刑牢头准备炮制。 陈余本不想再理会周皮这个浑蛋,只要扳倒了薛愕,这货自然是活不了。 但没想到这货都深陷牢狱了,还敢出言辱骂,陈余就只能先出手送他一程。 而且是挑拨关系,借刀杀人,估计周皮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死因”! 出了大牢。 王二牛皱眉问道:“看那刑老头的表现,郡主并没有关在大牢,那会是在哪?” 陈余道:“林筱筱既是当朝郡主,身份高贵,就算是反贼也不敢轻易杀她。之所以抓捕她,很可能是想以她为筹码,迫使朝廷作出某种让步。而她若真的被关在满江镇上,关押她的选择其实也不多。” “依我看来,就只有三个!除了大牢之外,便是军中和衙门大院!但衙门大院现在守卫森严,我们不可能混得进去,只能用排除法来判断她的真正关押地!” “二牛,剩下的几家大户,你替我去派发喜糖即可。我亲自去一趟反贼的军营,若排除了林筱筱被关在军营的可能性,那就必然是在衙门内!” 说着,他把手中的一篮子喜糖交给王二牛。 王二牛点头,没有二话,便与陈余分头行事。 一个时辰后。 当二人再次碰头时,见到陈余稍显凝重,王二牛便知道他扑了个空。 陈余已是马国堡的亲兵,混入镇外的军营并不难。 而军营的守备若比往常严密,“林筱筱”估计就是被关在军营。 反之,则可大致否定。 “郡主没有被关在军营?” “没有!反贼军营守备一如往常,且军中主力去向不明。如果林筱筱被关在那里,主力军岂会离营?单说他们要防备朝廷有可能到来的营救,就不该如此松懈。” 陈余沉声道。 王二牛挠了挠头,“那她就只能是被关在衙门大院内了?所以,此时的衙门外才有重兵把守?” 陈余点头,“是的。石有容两天前就已经进镇,反贼却今天才调来重兵看守衙门,这只能说明...此时的衙门内不只有她一个贵人,林筱筱估计也在!” “那就难办了,石有容就住在衙门内,就算春生哥你是马国堡的亲兵,估计也混不进去。” “是啊。” 陈余轻笑,“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两天后...那位反贼少主意外来参加我的婚礼的话,或许会有些契机!” “你认为石有容会来?” “谁知道呢?或许吧!就看吴勇在马国堡面前怎么说,马国堡又如何在石有容面前周旋了。走吧,回去准备!” 陈余一笑,摆手往回走去。 第46章 这杯喜酒一定要喝! 同一时间。 徐阳县衙内,已经跪在大堂内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马国堡,嘴唇干裂发白,膝盖发白,但仍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即使此时石有容不在,他还是跪在地上,一副犯错的样子。 自陪同石有容进镇之后,马国堡便一直跪着,就连吃饭喝水都是由手下人送来,半步不敢离开。 至少在石有容允许他离开之前,他不敢妄动。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位少主的厉害,马国堡却一清二楚,对之极为忌惮。 虽说马国堡把欺压百姓的罪责都推给了周皮,不过石有容并不是傻子,就算周皮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若没有马国堡这个守将的允许,也是万万不敢胡来的。 因此,马国堡深知自己纵然能撇清大部分罪责,监管不力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所幸的是,石有容前脚刚踏进满江镇,后脚马国堡的巡逻队就抓住了顶替“郡主”身份的许思思,算是小有功劳。 石有容小有惊喜,便没有过多责难他,只是让他跪在大堂这里,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石有容忙于处理那位“君安郡主”,没来得及细问周皮之事。 否则,估计还会出现很多麻烦。 薛愕已来,周皮若有机会面见石有容,肯定会否认“事实”,并把马国堡也拉下水。 这位第一猛将阁下现在是饥渴难耐,今日少主的亲兵接手衙门的防卫,让他的亲兵至今都找不到机会进来送饭。 他娘的,那几个兔崽子们今个儿怎么来这么晚? 就算少主亲兵看管衙门防务,找个借口进来给老子送饭,不也挺容易的吗? 废物,都是饭桶! 马国堡跪着,心中腹诽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马国堡一个机灵,以为是石有容来了,立马低头喊道:“少主康安。” 也没有看来的是不是她,先喊了再说。 “将军,是属下,少主没来。” 说话的却是他手下的百夫长吴勇。 马国堡松了一口气,却怒道:“你他娘的来这么晚,想饿死老子吗?” 说完,便一把抢过吴勇手中的篮子,抓住里面一只烧鸡,狼吞虎咽起来。 吴勇微微尴尬,低头道:“将军息怒,君安郡主被押入府衙由少主亲自看管,守卫森严,就连属下想进来也不容易啊。再者,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马国堡哼了一声:“什么屁事给耽搁了?” “将军不是刚收了陈余那傻子做亲兵吗?属下想着...既然周皮这事儿捅了出来,那他必然是要做这个替死鬼了。而为了撇清咱们的关系,陈余倒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他两日后拜堂成亲,属下认为这是一个上好的契机。” 吴勇微妙道。 马国堡目光微动:“继续说,什么上好契机?” 吴勇道:“少主与天王的意见素来相悖,天王主张对百姓实行高压政策,务必打下京都再说。可少主却认为拿下京都不可操之过急,当先稳固后方,对百姓采取怀柔政策。因此,少主一向严令我们不得欺压弱小,与民共苦。” “换句话说,少主心中的理想状态是让我们与满江镇百姓打成一片,不分你我。那么,咱们何不借着陈余成亲这个契机,为少主营造出那个理想一幕?少主若认为将军爱民如子,百姓亦认可将军的功绩,恐会减免咱们监管不力之罪,乃至行赏...也说不定!” “卑职已经安排妥当,下令全力支持陈余办好此次婚宴。将军若能出席,并与镇上百姓其乐融融,少主必然认为将军是听命行事的,只是周皮欺上瞒下,致使百姓怨声载道!” “如果少主也能出席的话,那效果就更好了。百姓在我军管制下大办喜事,毫无恐慌之心,且首先邀请天军列席。如此一幕,谁还敢说咱们欺压百姓?至少在少主眼中,我们是恪尽职守的!少主怒火平息,咱们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吗?” 听此。 马国堡沉思片刻,目光顿时亮了。 对啊。 少主之所以责罚于我,完全是因为我养出了周皮这么个浑蛋。 若我能在少主面前呈现出一幕与民同乐的景象,便可彻底坐实周家是瞒着我私自鱼肉百姓,我就算监察不力,也是情有可原。 百姓还是爱戴我的,否则,岂敢在我治下举办婚宴,还邀请我列席? 只要少主认为我没有忤逆她的意思,那这一茬也就算过去了! 非但小过可免,而且还可能捞点功劳! 如是想道。 马国堡心中阴霾尽去,一拍吴勇肩膀,赞赏道:“此计甚好,做的不错!” 但话刚说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皱眉道:“等等,可是...全镇的人都知道,没有本将的允许,周家是不敢放肆的。这半年来,百姓恨周家,对我的印象也不好啊。只怕到了陈家婚宴上,他们集体给本将军脸色看...怎么办?” 吴勇笑道:“这事儿好办,属下自会安排。陈余那小子的傻病已经好转,将军还别说,那厮不犯傻时还挺机灵。他受了咱们的恩惠,自会替将军掩饰,属下亦会亲自看着,定不会让将军难堪。” “关键是...如何说动少主出席,她若能目睹那一幕,对将军的偏见肯定立马消除!” 马国堡“嗯”了一声,道:“只要届时百姓不在少主面前拆本将军的台,本将军倒是有把握能说动少主出席!前日,少主不是想私下见见陈余吗?只不过因为林筱筱突然被抓获,少主急于亲自审问,故而拖延了而已。” “如今林筱筱被安置在府衙内,且已经派人送信给八贤王林天啸。正好,少主略有空闲,赶上镇上有喜事,她应该会有兴趣去瞧瞧吧?而她只要到场,便能见到本将军受百姓爱戴的景象!嘿嘿...” “此事务必办好,千万别给我出什么篓子!等下少主一来,我自会设法把她引去!这杯喜酒一定要喝,你速去安排,不容有失!” 吴勇脸上一喜,当即拱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