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被贬后,我成了上门老公的金丝雀》 025 她在拍马屁 她就说裴晏怎么可能突然对她这么好,还专门带她出城看萤火虫。 裴晏一步一步逼近沈时妤,“你若是能让我开心,奖励随便你挑,但你若是惹我...” 时妤根本不敢听裴晏接下来的话,她的家人皆在他庇护之下。 这是沈时妤第一次主动亲他,看着怀里娇羞的女人,他在她耳边轻轻道,“阿妤,你乖一点...” 耳边是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喘息,与夏夜此起彼伏的虫鸣交织在一起。 似乎就连那点点星光,躲藏在轻纱般的云彩后面,偷偷地窥视着这人间有什么趣事。 大手抚过她透红的脸颊,如今她太乖巧了,轻轻道,“永远都不要骗我。” 沈时妤意识迷乱,胡乱回应着,“嗯...” 她也没听清裴晏说什么,在情事上,她总是跟不上裴晏。 裴晏知道沈时妤这几日累,一次结束后,便带着沈时妤回府里。 沈时妤醒来时,裴晏并不在她身边,阿笙正在屋子里收拾。 “小姐,庄小姐刚刚派人传话,她想见你。” 清月来找她...“裴晏知道吗?” “裴大人知道,还说等你回来去书房找他。” 上次两人见面,她将贺家寿宴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诅咒贺南煦。 她原本以为,清月不会再找她的。 庄清月定的是京城紫煌楼的雅间,沈时妤到时,她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庄清月穿了一件淡黄色古香缎做成的衣裙,远远看着,如同桂花般清新脱俗,清雅自持。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在她和裴晏成婚后,庄清月也经常找她玩。 她进不去贺府,但庄清月可以。 后来庄清月常去侯府,她也渐渐明白庄清月对贺南煦的另一层心意。 但如今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贺南煦在一起。 而她也是真心希望贺南煦能快些回来,和清月成亲。 寒暄一阵后,庄清月道出自己找她的目的。 “阿妤,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沈时妤猜测大概和贺南煦有关,但她是祝福贺南煦和庄清月的。 “没事的,如果是你和阿煦,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好好在一起。” 见她这样说,庄清月心里踏实了不少,“你知道的,如今我已年过十八。在京城的女孩中,这个年纪已经是很大的了。贺伯父贺伯母都希望阿煦能快些回京,和我...成亲。” “但,三年来,贺府送往边疆的家书也有上百封了,贺伯父伯母以及老太君都很想念关心他,可南煦就是不回来。” “听说商黎国那边在边疆集结了三万大军,边疆战事紧凑,贺伯母每天都在担心,贺伯父没办法,他想上奏,想战事结束后,借陛下之命将阿煦调回来...” 庄清月一脸为难地看向沈时妤,“可贺伯父的奏折,好像被首辅大人拦下了...贺伯父尝试去首辅府摆放裴大人,可裴大人总是借口不见,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忍心再看贺伯母贺老太君伤心,无奈之下,才想来找你。” 沈时妤听着庄清月说的这些,她不知道,裴晏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不过确实,她经常看到裴晏批阅奏折,那贺侯爷的奏折大概也是落在裴晏手中。 “我希望可以帮到你,但裴晏...” 裴晏不是之前那个对她的话唯命是从的裴晏,而是可以批阅奏章,掌握众人生死的首辅。 她也不过是裴晏发泄的工具,一个不足轻重的妾室罢了。 而且裴晏情绪反复无常,之前他还说过类似让贺南煦一辈子留在边疆的话。 她实在是怕弄巧成拙,惹裴晏不高兴后又害了阿煦。 “阿妤,当时在贺老太君的寿宴上,我知道你说的那话都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在首辅府举步维艰,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庄清月拉住她的手,宽慰道,“没关系的阿妤,若是阿煦一直不回来,我已经决定好去边疆找他。” 庄清月话说的很轻松,似乎是早已做好的决定,沈时妤难以置信看着她。 没想到清月对贺南煦的感情如此之深。 边疆环境苦寒,庄清月一个女儿家不顾自己的名声,不远千里去找贺南煦! “等有机会,我一定在裴晏面前帮你。” 贺南煦本就是被她伤到才孤身前往边疆的,若是可以,她也希望他能安全,能回京。 听到沈时妤答应,庄清月才终于露出半刻轻松。 等沈时妤走后,庄清月身边的小薯重新为她添了杯茶,“小姐,沈时妤会帮我们吗?” 庄清月的神情被冷漠代替,“三年前,本就是她逼走了阿煦,要不然阿煦也不会离开。” 小薯符合道,“是啊小姐,多亏你这三年来总是在她耳边提这件事,我看沈时妤现在都还愧疚着呢,也不怕她不帮我们。” “不过这首辅大人也是奇怪,干嘛处处和侯府作对,贺老太君那天被沈时妤气到,现在还喝着药呢?如今他还扣着贺侯爷的奏折。” 庄清月敛眉,沈时妤在贺府寿辰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信的。 想必是那裴晏逼她说的。 不过刚好,她刚刚说出寿辰的事,可以让沈时妤更愧疚,从而帮她。 她也没想到,三年前的赏花宴,她随意迷倒了一个学子,让他和沈时妤上床,没想到三年后,他会成为权势滔天的首辅。 沈时妤回府的路上,一直想如何向裴晏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裴晏对侯府有些针对。 回府后,沈时妤不敢停歇,去书房找裴晏。 裴晏正在批奏折,看到是她,头也不抬地冷声道,“过来研磨。” 她不敢怠慢,只能上前去挽起衣袖,走到书桌旁开始研磨。 她想找个机会开口,可是府中妾室没有由头关心朝政,总会引人注意。 “陛下果真信任裴大人,朝臣的奏折都是大人过目批阅。” “怎么?你也想看?” 沈时妤吓了一跳,奏折又岂是她能看的。 他难道听不出她这是在拍马屁吗? 026 白姑娘来了 “时妤不敢。” 裴晏将奏折放在书案上,“沈时妤,你如今反常的乖巧,倒是让我觉得你又在算计我。” 什么话! 不过确实猜对了,她就是心底有着小九九。 “裴大人,不是昨晚你说,让我乖一点的吗?” 沈时妤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睛,真诚地看向桌前的男人。 裴晏回看了一眼她明亮的眼睛,心底却产生一丝心慌。 这哪是乖,分明就是在想着算计他! 跟着她的目光,裴晏将奏折放在书案上,一把将女孩揽在他和书案之间。 他大手掐着她的纤腰,一个挑起她的下巴,细密的吻从她的嘴角一路滑落到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确实乖一点更让人喜欢” 时妤扶着他的胸膛,轻声回应道,“大人喜欢就好。” 多喜欢一点,她就有机会。 裴晏突然语气冷了下来,“说吧,刚刚庄清月找你,是为了什么?” 沈时妤心中有些慌乱,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时,一阵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大人,白姑娘到门口了。” 白姑娘...白苒苒... 她不是明日再到吗? 裴晏停顿的那一秒,沈时妤从他身下溜走,“大人,白姑娘来了,您还是不要让她久等了。” 看着沈时妤劫后重生的样子,他只好压住隐忍,可又不想她这样逃脱。 “你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看他们两人情深意切吗? 去就去呗。 首辅府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一女孩身穿青烟色罗纱裙正亭亭玉立站在一旁,看到裴晏后,两双眼睛笑颜盈盈。 沈时妤跟在裴晏身后,默默打量起裴晏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这衣裙的布料,虽比不上她衣柜那些,不过也能看出来白苒苒来这里是特意打扮过的。 “阿晏哥哥,我可算见到你了!”白苒苒跑到裴晏跟前,“我说明日才能到,结果今天就来了,你是不是很惊喜啊?” 裴晏似乎很不喜欢她的热情,不动声色退后了半分。 沈时妤见状有些不解,人家女孩子大老远来找他,他怎么就这个态度? “白姑娘,舟车劳顿,首辅府已经给你收拾好住的地方了。” 白苒苒这才将目光从裴晏身上移到沈时妤身上。 女孩身穿上身穿着浅紫蓝轮廓绣半袖浮光锦,下身是深青绿挑线裙,瓷白无暇的小脸上明眸皓齿,一双清莹的桃花眼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父亲不是跟她说,裴晏会休了沈家小姐,娶她为妻吗? 这女人是谁? 一时间,嫉妒和自卑涌上白苒苒心头。 不过在裴晏面前,她不好发作,甜甜道,“姐姐你真漂亮,你是?” “...妾身名叫沈时妤,是首辅府妾室。” 闻言,裴晏扫了一眼在沈时妤身上,不过很快目光便移向别处。 听到她叫沈时妤,白苒苒立马明白了她的身份。 曾经的沈丞相嫡女,仗着权势,让阿晏哥哥与她的婚约作废。 如今阿晏哥哥成了首辅,丞相府被贬,没想到她又死乞白赖的赖上,成为妾室。 沈时妤说完,明显能感受到白苒苒的目光从戒备到轻蔑。 看来以后她的日子不好过了。 白苒苒直接略过沈时妤,“阿晏哥哥,爹爹有些东西让我给你,我们还是私下人少的时候说吧。” 裴晏淡淡扫了她一眼,道,“去书房。” 白苒苒一脸胜利的模样,挑眉看向沈时妤。 沈时妤见状虽有些难过,不过往好处想,一来,白苒苒来了,裴晏会高兴,说不定会放过贺南煦,二来,裴晏不关注她后,她能离开这里。 谁料转身后的裴晏看沈时妤无动于衷,心底莫名生气,指挥道,“你去煮茶来。” 沈时妤连忙回神,应道,“是。” 看嘛看嘛,白月光回来,煮茶的事也落在她身上了。 到书房后,白苒苒一脸贪婪地看着书房的摆设。 书房极为宽敞,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大案,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狼毫、宣纸。 乌木书架上摆满了她看不懂的书,墙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屋内墨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 府邸高楼林立,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而进了书房,单是都这样大气滂然。 一想到她就是这府邸未来女主人,虚荣感使她得到极大满足。 “这书房可真气派,比我们县城府衙那里装修还要好。”白苒苒赞叹道,指尖在书籍上划过。 “阿晏哥哥,爹爹之前就很看好你,没想到如今你这样厉害,成了大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对于白苒苒的势利,裴晏有些反感。 不过想到她的父亲曾经在他进京赶考时帮过他,他便压住反感淡淡道,“在京城这几日,你可以一直住在首辅府,有什么缺的,你可以吻管家,他做不了主的话,你可以去找沈时妤。” 找她? “可是阿晏哥哥,沈时妤不过你府中妾室,她怎么有资格管理这么大的首辅府呢?” 裴晏有些不耐烦地挑眉,她一个读过圣贤书,曾经的京城贵女不行,你大字不识一个,就行了? “再说了阿晏哥哥,曾经明明我们两人婚事在即,就等你考取功名后娶我,谁知半路杀出沈时妤这个丞相之女。他们威逼利诱,阻断了我们的婚事,不然我早已和阿晏哥哥成亲,不过阿晏哥哥,我一直未嫁,一直在等你娶我。” 说完,她便一脸娇羞地看向裴晏。 沈时妤煮完茶,在门口刚好听到白苒苒的话。 阿笙同样担忧地看了沈时妤一眼。 当时老爷派人去塔村时,可没有威逼利诱! 白苒苒和她身为村长的父亲一看是两千两银子,毫不犹豫就将婚书撕了。 怎么还开始污蔑了。 沈时妤摇摇头,推开门后端着茶盘进去。 将茶盘放在桌子上后,她便拿茶壶开始倒茶。 白苒苒转过身来看向沈时妤,“沈姐姐,你为我们煮茶,真是辛苦你了。姐姐委身首辅府做妾,我真该向姐姐学习能屈能伸。” 027 心里想着别人 沈时妤心中一紧,她知道白苒苒是在故意刁难她,但她依旧保持平静。 裴晏都没有说什么,她哪敢和裴晏心尖上的人作对? 她安静地将将茶水递给裴晏和白苒苒。 白苒苒接过后,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阿晏哥哥,你平日就是喝这样的茶吗,我们山上的茶,哪个不比这个清香,下次还是让我为你煮茶吧。” 沈时妤蹙眉看向茶壶,壶里的一片茶叶一片金,真的不好喝吗? 裴晏不语,对着沈时妤道,“继续研磨。” 沈时妤要走近时,却被白苒苒一把撞开,“阿晏哥哥,我来我来。” 白苒苒本就在乡村长大,自幼干了不少农活,力气也比养在闺中的女子大。 转而她又冷眼看着沈时妤,命令道,“你先下去吧。”俨然已经将自己看成首辅府的女主人。 裴晏抬头看着沈时妤蔫巴的样子,一股子无名火上来。 平日面对山匪不是挺有想法,一股子不服气吗? 怎么如今被欺负成这样一个屁都不放?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很嫌弃的话语,“让你研磨就研磨,整不完别去吃饭。” 裴晏的声音很大,就连刚刚热情的白苒苒都被吓得站在一旁。 沈时妤不敢离开,认命地在旁边研磨。 她就说嘛,裴晏惯会折磨人的。 她手都已经酸了,还要威胁她不给她吃饭。 白苒苒将一切看在眼里,之前她还以为阿晏哥哥对她有情,没想到是折磨她啊。 原本看到沈时妤比她好看,她已经很嫉妒了。 可如今看了裴晏对沈时妤的态度,她更多的是得意。 挑拨道,“阿晏哥哥,姐姐毕竟曾经也是千金大小姐,心中也是有骨气的,你可不要欺负她。” 裴晏瞥了沈时妤一眼,不就是研磨吗,一脸丧气样。 沈时妤被裴晏突如其来的冷眼有些无奈,她的骨气早没了好吗? 三人在书房,形成很奇特的画面。 裴晏在批阅奏折,沈时妤在一旁研磨,只有白苒苒将之前和裴晏的往事说个不停。 裴晏没怎么理她,沈时妤想,她大概是在炫耀,说给自己听的。 让她知道,裴晏曾经的年少往事。 等到了晚上,阿笙正拿着药包敷在沈时妤手腕上。 “裴大人也是够狠的,小姐研了那么多磨,他根本用不完,也不让小姐休息一下。还有那白姑娘,仗着裴大人喜欢,今日冷嘲热讽的话就没停下过!” 沈时妤轻轻一笑,裴晏喜欢她,她自然可以有恃无恐。 不过也好,等到了晚上,裴晏应该会找白苒苒叙旧吧,就不会再来找她了。 谁料,她才刚躺下睡着不久,身边的被子就被人掀起。 “登徒子!”沈时妤的低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已经是裴大人第二次被沈时妤踹在地上了。 裴晏缓过劲来,周身的气压如同与黑夜融为一色,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沈时妤!” 床上的沈时妤吓了一跳,这声音听着耳熟。 她连忙点亮床边的烛灯,看清那人还真是裴晏。 讪讪道,“裴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裴晏阴沉着脸坐在床边,“谁让你把白苒苒住的地方安排在我隔壁的?” 沈时妤一脸不解。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被她从中拆散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可以在一起了,住的近点恢复一下感情难道不好吗? “...白姑娘生性活泼,而且我看她对大人一往情深,所以...”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沈时妤被裴晏冰冷的语气吓得瑟缩着脖子,不是前段日子,他让她安排白苒苒的吗? 他又没提要求。 而且东榆院是除了裴晏的主院外规格最高的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阿晏哥哥,沈姑娘,你们睡了吗?”白苒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娇媚和试探。 沈时妤愕然地看向门口,最后又看向裴晏,人家都追你追到这儿了。 裴晏万般无奈,这白苒苒真是疯了,从晚饭后就一直纠缠他不放。 在裴晏威胁的眼神下,沈时妤无奈地清了清嗓子,“白姑娘,裴大人今晚要留我这里,你先回去吧。” 闻言,门口的白苒苒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又听到几声跺脚的声音。 等白苒苒完全走后,沈时妤悠悠看着裴晏,“裴大人,我这算不算帮了你。” 裴晏顺势躺在床上,沈时妤身边,“你又想要什么?” 沈时妤想到白天庄清月找她说的话。 “清月今年年满十八,依旧待在闺中,她和贺小侯爷的婚事是两年前定下的。” 裴晏直接打断她,“沈时妤,你现在倒是操心起旁人的婚事了。” “边关战事紧凑,贺小侯爷迟迟未归...” 听着沈时妤话语里对贺南煦的担忧,裴晏冷笑出声,“沈时妤,你担心贺南煦不回京,到底是为了庄清月,还是为了贺家人,还是为了你自己?” 沈时妤心猛地一跳,她也是希望贺南煦能回来的,不过那都是出于愧疚,她垂下眼帘,轻声否认。 “大人说笑了,贺小侯爷回京是要和清月成亲,与我没任何关系。” 裴晏目光阴沉,扫在沈时妤身上,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倒是忘了沈小姐和贺小侯爷的青梅竹马之情,没想到沈小姐如今甚是大度,甚至不惜求我帮忙,让你曾经的情郎回来,和你的好朋友成亲。” “我...”没有。 她刚要开口解释,又被裴晏打断。 “沈时妤,我之前说过你不要骗我,如今你的乖巧,全是装的!” 沈时妤被裴晏的话击中,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她是装着乖巧,那是因为她在首辅府举步维艰,她要活下去。 但她何曾骗他了? 她本就已对贺南煦无意。 “大人何出此言?时妤与贺小侯爷清清白白,时妤早已放下。如今时妤只是首辅府的一名妾室,自然希望府中一切顺遂,清月和我一起长大,我也只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028 不过是外人家借住在府中的姑娘 “你如今这般乖巧,就是为了能让贺南煦快些回来不是吗,我何曾冤枉你?” 她今天乖巧,确实是想让贺南煦回来,但那都是为了庄清月。 看沈时妤不说话,果真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语气嫌恶道,“你们二人才是情真意切,旁人在你们身边算什么?算你们破碎感情的始作俑者?” 怪不得他和沈时妤成亲的三年来,她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 三年过去了,心中倒是还想着那个人 “裴大人何必这样说我,我早就放下了贺小侯爷,倒是裴大人,你我成亲三年,你不也从未忘记白姑娘吗?” 家中一被贬,他就和她和离,不就是为白苒苒腾位置吗? 如今人都已经到了首辅府,裴晏到底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没关系吗?白苒苒白天处处针对他,裴晏看不出来吗? 沈时妤不敢得罪裴晏,下床跪在地上道。 “裴大人和白姑娘两小无猜,之前便定有婚约,是我从中阻碍了你们。如今大人已和妾和离,妾祝大人和白姑娘可以永结同心。” 原本以为道歉能让裴晏消气,没想到他脸色骤变,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阴云密布, 良久才听到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真是好的很!” 看着沈时妤这副模样,裴晏心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旺盛。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沈时妤一眼。 东榆院内。 白苒苒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身后的苜儿关上门后,便开始安慰起这位裴大人的前未婚妻。 “沈时妤算什么,她不过被贬的罪臣之女,凭什么我来的第一天,她就要将阿晏哥哥一把抢去!” “白姑娘你别生气,据我所知啊,裴大人纳沈时妤为妾,是因为大人中了蛊。” “中了蛊?” 白苒苒的注意力全被苜儿吸引过去,她之前就在丞相府干活,之后一直留在首辅府,对府里的情况了解的很透彻。 “是的。我之前听管家说过,裴大人中了情蛊,需要女人为他解毒。但是裴大人洁身自好,肯定不愿别的女人碰自己,沈时妤好歹之前也是伺候过裴大人的,因此裴大人便直接将她纳进府里。” “你是说,阿晏哥哥今晚找沈时妤,也是为了解蛊是吗?” 苜儿直直看着白苒苒,点头。 “可是阿晏哥哥解蛊需要女人,我...我也可以啊。” 苜儿安慰道,“那这正能证明姑娘在大人心中是不一样的,沈时妤不过是大人缓解不适的工具人,可姑娘是大人的未婚妻,那自然要认真对待。” 白苒苒定定思考了片刻,觉得苜儿说的很在理。 “苜儿你真好,等我以后成了首辅府女主人,在府中除了我,那便是你地位最高了。” 苜儿连忙谢过。 当年若不是沈时妤,她早就上了沈时珩的床,她早就是这府邸的小夫人了。 如今有了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教训沈时妤。 之后的几日,裴晏都没有找过她,但在府中,只要有裴晏的地方,就少不了白苒苒。 沈时妤对此都视而不见,裴晏不关注她才好。 最好是她偷偷摸摸离开了,裴晏都发现不了! 这日,沈时妤用完午膳在府中湖边的凉亭纳凉。 “小姐,白姑娘身边跟着的人是苜儿吗?” 沈时妤顺着阿笙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苜儿。 阿笙愤愤道,“她可真是过分,曾经她上赶着躺在少爷床上,多亏小姐发现了。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小姐心软没有告发夫人。没想到她并不知感恩,非要和小姐作对,直接攀上了白苒苒。” 说着说着,就见白苒苒带着苜儿直直向两人方向走来。 沈时妤避之不及,听到白苒苒的话。 “沈妾室,你身为一个妾室,身上的衣服未免也太张扬了些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首辅府奢靡无度,对阿晏哥哥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她眼馋沈时妤的衣服好久了,缠了裴晏好久,才让福伯带她去订衣服。 可那些衣服都没沈时妤的好。 苜儿说沈时妤的衣服都是紫裳阁定制的,当她找过去,那不长眼的老板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说档期满了。 明明当时她还看好好几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姐进去定做了。 “我们小姐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跟首辅大人没有关系!” 白苒苒看了苜儿一眼,在阿笙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苜儿直接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你们要做什么?”沈时妤将阿笙拉在身后,她一再忍让,不是让白苒苒蹬鼻子上脸的。 白苒苒丝毫不惧,“我只是帮你教训你的丫头,你如今还是小姐吗?她一口一个小姐叫着?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阿笙委屈地拉了拉沈时妤,“小夫人,我没事,我们还是走吧。” 这白苒苒是未来首辅府正妻,她们是斗不过的。 沈时妤上前,两个清脆的把掌声便在白苒苒和苜儿脸上响起。 “沈时妤,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如今还是府中小夫人,而你,不过是外人家借住在府中的姑娘!” 白苒苒确实之后可能是裴晏的妻子,不过等到那时候,她可能早早和阿笙一起逃离首辅府了。 白苒苒气急败坏,“我可是阿晏哥哥的未婚妻,你信不信我让阿晏哥哥将你赶走。” 不过白苒苒的话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她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白姑娘可能对自己的身份太自信,首辅府可并没有大人迎娶妻子的准备。如今,你就是一个借助在府中的姑娘。你觉得除了苜儿,府中可有人将你视为裴夫人?” 阿笙继续补刀,“白姑娘若真和裴大人在一起,可一定要小心身边的苜儿。曾经她可是算计想要爬上我们少爷床的人,跟在你身边后,指不定就把裴大人抢到手了。” 白苒苒最讨厌裴晏被别人抢走,阿笙的话正中她心坎。 白苒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紧紧地盯着苜儿,眼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029 哪能成为如今的太后啊 苜儿被白苒苒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她连忙解释道:“姑娘,我没有,这都是沈时妤她们血口喷人!您可不能相信她们的话啊!” 阿笙走去,一个巴掌甩在苜儿脸上,“身为府中下人,何曾轮到你直喊主子名讳了?” 阿笙的举动,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巴掌,也算是回了苜儿刚刚打她那一巴掌。 苜儿被阿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她捂着脸,根本不敢说什么。 曾经丞相府中,阿笙便是跟在沈时妤身边的人,苜儿不过府中普通下人。 若不是她前几日主动找上白苒苒要伺候她,她现在应该在府中的某个角落除草擦地。 白苒苒看着苜儿,又看了看沈时妤和阿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才不是心疼苜儿,只是她没想到,沈时妤竟然敢让她如此难堪,竟然敢让她的丫鬟打她的丫鬟! “沈时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白苒苒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时妤冷眼看着愤怒的白苒苒,“白姑娘,用我再提醒你一句吗,如今你只是借住的姑娘。若你想找我报仇,那便让裴大人快些娶你。不然,你该叫我一声嫂嫂,不过你若是不喜欢,可以离开。” “你!”白苒苒被沈时妤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沈时妤竟然敢如此嚣张,竟然敢赶她走! 她这不是不是没和阿晏哥哥提过娶她的事情,可阿晏哥哥都用别的事搪塞过去了。 沈时妤的话无疑不是在她最在意的地方撒盐。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免得污了眼睛。” 阿笙在旁边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沈时妤点点头,转身离开。阿笙紧随其后,不再理会白苒苒和苜儿。 白苒苒狠狠攥着拳头,目光狠辣,快步上前,猛地将她往湖里一推。 沈时妤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径直跌入湖中。 “小姐!”阿笙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白苒苒手指有些发抖,对着身后震惊地苜儿道,“别让她们上来。” 苜儿点点头,惊讶于这个乡下来的姑娘的狠辣。 这个湖边凉亭本就清静,沈时妤才来的。 若是将两人淹死,再制造一点意外,应该不难。 沈时妤带着阿笙往岸上爬,可白苒苒和苜儿却巴不得两人淹死在这里。 白苒苒拿着竹竿,只要沈时妤有上岸的趋势,她就将人捅下去。 而苜儿则是在一旁捡起石头,狠狠向两人身上扔去。 白苒苒手中的竹竿如同毒蛇一般,一次次地将沈时妤捅回水中,苜儿针对般将石头全扔在沈时妤身上。 她在水中艰难地挣扎着,冰冷的湖水不断地灌入她的口鼻,她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 “小姐,你怎么样?” 阿笙焦急地问道,她一边划水,一边试图躲避苜儿扔来的石头。 “咳...阿笙你先上去...” 白苒苒看着水中狼狈不堪的两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了过来,纵身跳入湖中。 湖水冰凉刺骨,裴晏却顾不得这些,他迅速游到沈时妤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奋力朝岸边游去。 阿笙本就被岸上两人针对的少,紧跟其后。 看到是裴晏,白苒苒和苜儿立马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苒苒将竹竿放在一旁,“阿晏哥哥,快抓住竹竿!” 裴晏将沈时妤抱上岸,发现她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白苒苒在一旁看着,眼底露出得逞的光芒,只死沈时妤一个也可以。 “阿晏哥哥你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沈姐姐掉下湖后,我第一时间就拿竹竿救她。” 阿笙被白苒苒的不要脸给气到了,“小夫人分明是被你推下去的,不仅如此,小夫人要上岸时,你还拿竹竿戳她!” 阿笙看着虚弱的沈时妤,眼泪不争气地留了下来,“大人你看,小姐额头,胳膊,手上的淤青和伤口,不是被竹竿戳的,就是被她们拿石头砸的!” 裴晏看着沈时妤身上的伤,确实如阿笙所言。 顾不得其他,他用内力将被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白苒苒想要阻止,却被裴晏冰冷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看着沈时妤无事,白苒苒也慌了起来,“不是的阿晏哥哥,我真是是要救她,那杆子她自己拿不稳,打在了她身上。” 裴晏冷冷地看着白苒苒,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要将她刺穿。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杀人,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我劝你尽早回去。” 白苒苒吓得脸色惨白,她从未见过裴晏如此可怕的样子,低头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裴晏又看着另一旁的苜儿,“刚刚是你扔的石头?” 苜儿立马跪在地上,“大人,是白姑娘让我扔的,我不敢违抗啊大人!” 白苒苒没想到苜儿这么快就背叛她,“阿晏哥哥,不是我,是她嫉妒沈姐姐,拿石头砸的。” 裴晏冷冷看着两人,她们当真以为他就是个傻子? 对着苜儿道,“挑唆府中争斗,还拿石头伤了主子。” 裴晏的话刚说完,就有人上前架在苜儿身侧。 “大人...”苜儿还想为自己,却被人捂住嘴巴直接带走。 裴晏又看向白苒苒,只一眼便将她吓得她毛骨悚然。 若不是看在他父亲帮过他的份上,他早把白苒苒送回去了。 福伯赶到,看着这场面,有些目瞪口呆。 “大人,太后娘娘带着长公主,以及长公主的女儿天巧公主来首辅府了。” 裴晏看着没什么大碍的沈时妤,“你先处理一下这里。” 福伯看着昏迷的沈时妤,回道,“是。” 裴晏离开后,白苒苒也连忙跟了过去。 太后娘娘怎么会来?还有什么天巧公主,不会是冲着阿晏哥哥来的吧? 看到裴晏赶来,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停下交谈,天巧公主低着头,只敢偷偷地看裴晏。 太后娘娘对裴晏态度很好,熠儿本就不受先帝重视,连封号都没有,若是晋王登基,那最后她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守着皇陵的太妃。 哪能成为如今的太后啊! 030 和一个村姑有婚约 “阿晏,你身体中的蛊毒,今日可还有再发?”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声音温和,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视。 长公主则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而天巧公主则低着头,脸颊微红,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裴晏向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行礼,声音不卑不亢:“臣一切安好,多谢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关心。” 太后娘娘点点头,这裴晏中的蛊是晋王下的,好歹也是为了她儿楚熠登基,她多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 笑了笑,说道:“那就好,哀家听说你将沈丛山之女纳进府中做妾室,沈丛山毕竟做了先帝几十年的丞相,今日特地带了些赏赐来,也算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说着,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便捧着几个精致的盒子走上前来。 “臣谢太后挂念,不过沈氏女不过府中妾室,受不起太后恩赏。” 对于裴晏的话,太后很是满意。 她希望裴晏记住,他和谁才是一伙的。 那沈丛山可是晋王的人! “阿晏,你是个有福气的,着沈氏女虽出身名门,可毕竟父亲被贬是个罪臣。如今你在陛下身边尽心尽力辅佐,还是要有个贤良淑德的贤内助才好。” 太后说起“贤良淑德”四个字,目光扫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天巧公主。 天巧公主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心中既羞涩又期待。 长公主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阿晏,太后娘娘说的极是。你身为朝廷重臣,府中也需要个身世地位都与你匹配,还能减少你后顾之忧,助你一臂之力之人。” “陛下如今刚登基,臣应当殚精竭虑为朝廷,不想多费心思在这儿女之情上。” 裴晏此言一出,太后和长公主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裴晏向来聪明,不会连她们的暗示都听不懂吧? 太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阿晏,你忠心耿耿,哀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孤身一人。这朝堂之上,没有个贤内助,终究是不完整的。” “本宫是陛下的姐姐,如今唯有天巧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本宫的金枝玉叶,出身显赫。”长公主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向裴晏,“本宫相信,她一定能够成为你的好帮手。” 长公主轻拍天巧公主的手背,她虽不是陛下的女儿,但也是陛下亲封的公主。 天巧公主站起来,向着裴晏行礼,声音轻柔,“裴大人安好,” “天巧自幼在皇宫长大,皇祖母教导天巧以夫为纲,等天巧嫁进首辅府,必然唯大人唯命是从。” “公主殿下言中了,裴晏曾为上门女婿,公主还从未嫁人,更何况身份上,臣与公主有天壤之别,还请公主另觅佳婿。” 长公主见状,心中焦急,以为裴晏是担心像上次一样成为皇家的上门女婿,有些口不择言。 “阿晏,我们并不是让你再成为上门女婿,你能力强,天巧是嫁给你的。” 太后冷冷扫了长公主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阿晏,哀家说句实话,陛下也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 如今朝臣的奏折都是裴晏批阅,万一他想改朝换代,那是分分钟的事。 就在裴晏想着如何拒绝时,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目光。 “不可以,阿晏哥哥早已和我订有婚约,不可以再娶别人!公主也不行!” 白苒苒闯进来,最后那句话完全就是说给天巧公主听的。 天巧公主脸色难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位是?”太后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孩,又看向裴晏,这谁啊,这么不知礼数! 白苒苒抢过回道,“我是阿晏哥哥还未进京赶考时便定下婚约的白苒苒。” 听完白苒苒的话,长公主默默轻蔑白了她一眼。 呵,她还当什么人呢,原来只是一个村姑。 难道不知道她们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吗,大呼小叫,一点礼数都没有。 长公主心中不屑,但碍于太后的在场,她没有立刻发作,她转向裴晏,语气不解。 “阿晏,她当真与你有过婚约?” 太后则是有些疑惑,“我之前听说你与一人定下婚约,可当初,沈丞相不是已经...” 白苒苒害怕太后说出沈丛山早已将婚约解除的事,打断道,“太后娘娘,我与阿晏哥哥两情相悦。曾经沈时妤阻拦在我们面前,可她如今家中已被贬,如今天巧公主也要阻拦...” 知道白苒苒还要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裴晏立马制止,“够了苒苒!” 长公主确实被白苒苒的话气得不轻。 沈家阻拦他们婚事,所以裴晏抄了沈家。 如今她们天巧要嫁给裴晏,难不成裴晏要灭了她们楚家?! 白苒苒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口无遮拦,缓了缓后,直接跪在太后和长公主面前。 “太后娘娘,长公主,刚刚确实是我鲁莽,但我和裴晏哥哥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冲破阻拦,希望你们可以放过我们。” 长公主没忍住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裴晏到底什么眼光,要拒绝她的女儿和这个村姑在一起? 太后还算冷静,只是看向裴晏,“裴大人,这位姑娘所言,可否属实。” 裴晏看了一眼白苒苒,不卑不亢道,“回太后,臣在塔村时,确实和白姑娘有婚约。” “什么?!”长公主听到裴晏肯定,震惊不已。 天巧公主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白苒苒听到裴晏肯定的话,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幸好她刚刚跟了过来,不然阿晏哥哥就要被皇家威胁,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了! 太后看着白苒苒小人得志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 “既然裴大人已有婚约,那我们便不再过多打扰。” “母后...”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止住。 长公主赌气般拉着天巧公主就要离开,“裴大人真是好得很,本宫记下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让她的天巧受气! 031 扮演好角色 等上了马车,长公主还是一脸愤愤的样子,“母后,这裴晏也太过分了,居然让一个村姑把我们天巧比下去了!” 相比于长公主的愤然,太后则是冷静多了。 “你真觉得裴晏看上了刚刚那个女孩?” 长公主有些不解,“刚刚不是裴晏说和白苒苒有婚约的吗?” 太后又看向天巧公主,“天巧,你觉得裴大人怎么样?” 天巧想起刚刚看到裴晏时,男人剑眉星目,气质清冷,再加上他帮助小舅舅登上皇位,这都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皇祖母,裴大人他...”天巧公主欲言又止,她喜欢又如何,裴晏已经有未婚妻子了。 太后见天巧公主一副小女儿姿态,轻轻叹了口气:“傻孩子,男儿郎,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有抱负。裴晏此人,确是人中龙凤。” 长公主一脸不悦,“母后,你刚刚又不是没看到,难道让我们天巧嫁进首辅府做个侧室,居那个村姑之下吗?” 太后淡淡一笑,“我想,这白姑娘和裴大人的婚约早就已经被沈丛山毁了,裴晏如今做法,不过是顺着白苒苒的话,好来拒绝我们罢了。” 长公主思考这太后的话,“母后,你是谁,两人的婚约毁了。...可看白苒苒那样子,他似乎势在必得啊。” “沈丛山为人清高,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挤了别人的婚约。沈时妤三年前能和裴晏成亲,就说明,裴晏在塔村的婚约早已解除,如今那白家,不过是看裴晏身居高位,便又让女儿来投靠裴晏。” 太后说道,她的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裴晏身居高位,有不少人家打算结交,这白苒苒倒是能帮他挡不少议亲的人家。” 长公主冷哼道,“不过一个村姑,竟敢对我们大不敬!” “阿湄,天巧都这么大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不改。”太后宠溺道,又看向天巧,“天巧,你和你母亲性格倒是差的很大。” 听着太后的夸赞,天巧害羞地低下头。 长公主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心中满是怜爱。 “母后,那我们就让裴晏这样吗?” “这自然不行。阿熠年纪还小,刚刚登基,朝廷政务全交给裴晏打理。裴晏如今没什么异心,可不保以后。”太后神色凝重,最后落在天巧身上,“还是要天巧嫁给裴晏最为保险。” 长公主郁闷道,“可裴晏那小子根本不领情啊!” “阿湄,过几日你便在府中设宴,将那些在待嫁之龄,或对裴晏有想法的官员家的女儿都叫来,将那白苒苒和沈时妤也都叫来。” 长公主一愣,随即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白苒苒不过一粗鲁村姑,在京城贵女的宴会上,自然丑态百出。 那些女孩都刻薄的很,白苒苒怎么也得脱层皮。 而那些达官显贵之女,她们身份能比有公主封号的天巧还要尊贵吗? “可是母后,沈时妤不过一个妾室,妾...” 妾乃贱流,实难登长公主府这大雅之地。 太后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长公主的话:“阿湄,这沈时妤好歹也和裴晏曾经成亲三年。裴晏亲手将沈丛山贬黜,结果留他的女儿在身边,必然她有她过人之处。” 长公主点点头,“还是母后考虑的周到!” 太后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在天巧公主身上:“天巧,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有心理准备?” 天巧公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皇祖母,孙儿明白。为了大楚,为了皇舅舅,孙儿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首辅府内。 刚刚裴晏没有拒绝,这让白苒苒非常高兴。 等太后等人走后,白苒苒直接坐在裴晏身边,“阿晏哥哥太好了,你重要要娶我了。” 裴晏目光淡然,落在白苒苒身上。 “三年前,我们婚约已解,难道你忘了吗?” 白苒苒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愣愣地看着裴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阿晏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们的婚约不是还…还在吗?” 白苒苒还在自欺欺人,可裴晏很清楚。 “三年前,沈丛山派人去塔村,白伯父主动将婚书烧毁,我们的婚约早就不在了。” 裴晏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白苒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颤抖着从怀里拿出婚书。 “不是的阿晏哥哥,父亲不是自愿的,他是被沈丛山带去的那群人吓到了,父亲烧的是假的,我手里这个是真的!” 这是她成为贵夫人唯一的办法,她不能放弃。 她用着近乎乞求的口吻道,“阿晏哥哥,你说过,你会娶我的。” 白苒苒紧紧握着手中的婚书,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不安,等待着裴晏的回应。 裴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我没有说过。” 白苒苒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摇着头,声音嘶哑:“不,阿晏哥哥,我只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她大声吼道,“那你刚刚在太后和长公主面前说那样的话,你在利用我!” 裴晏闻言,眼神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意。 他确实利用了她,她如果聪明点,现在应该适可而止! 可惜白苒苒永远不会聪明! “我是利用了你,你若是不想,那你可以离开。” 白苒苒被裴晏的话击得体无完肤,她踉跄后退几步,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为何不止沈时妤,就连他都要逼她离开。 她是不可能离开的,永远都不可能! “我不管,之前烧的婚书是假的,真的婚书尚在,你必须娶我!” “沈丛山派去的人没将事情办好,婚书失效,却在隽州官府有记录,你要我派人去查吗?” “阿晏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白苒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裴晏的腿,“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裴晏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歇斯底里的场面。 “只要你扮演好你的角色,你可以一直留在首辅府。” 032 你好像一个纸老虎 她的角色? 白苒苒难得聪明一次,是要她做挡箭牌,将别的议亲的女人拦在门外? 为什么? 为了沈时妤? 在裴晏看不见的地方,白苒苒毫不掩饰眼底毒辣。 她紧紧攥着拳头,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裴晏,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阿晏哥哥,我愿意帮你。” 只要她还能留在首辅府,她就还有可能。 裴晏看着她,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他的父母为了哥哥娶妻,将他五两银子卖到白苒苒家中做苦力。 六年前,隽州瘟疫,家中口粮不够,白泰和为了米粮,又将他十两银子卖到何地主家。 结果何地主感染瘟疫死去,何夫人死前让被卖身的人都离开了。 他饥寒交迫,当时京城有些富贵人家来这里施粥,那时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时妤。 他在何地主家里学了几个字,白泰和看到他还活着,随口一提让他科举。 结果短短几年,他全部通过,进京会试。 白泰和看中了他的天赋,临行前一晚,带着全村人找到他。 给了他十五两银子进京,同时胁迫他签下和白苒苒的婚书。 他感念白村长曾经帮过他,也是他让他参加科举。 当时的他看到贺南煦陪在沈时妤身边,他自以为永远配不上沈时妤,那随意娶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他签下了婚书,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这个从小欺负他的白苒苒,但对于对白泰和的感激,他可以确保白苒苒衣食无忧。 谁料到了京城,一切都不受控制... 裴晏转身离去,留下白苒苒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她看着裴晏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阴冷。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阿晏哥哥,你一定是我的!沈时妤,你休想抢走我的荣华富贵,第二次!” 等沈时妤被送回屋子里,所有人都走了,沈时妤这才张开眼。 阿笙惊讶道,“小姐你没事!” 沈时妤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阿笙浅浅笑道,“你忘了,我水性很好的,刚刚都是我装的。” “吓死我了,小姐。”阿笙拍拍胸脯,“白苒苒也太恶毒了,居然直接将小姐你退下湖里,而且还用竹竿,阻挡小姐上岸。” 想到当时,沈时妤心中还是难免失落。 当她看到裴晏赶来时,她便任由湖水将她淹没,等着裴晏救她。 她暂时离开不了首辅府,不能任由白苒苒继续欺负,本想借机示弱,顺势做出溺水的假象。 没想到在裴晏看来,即使白苒苒差点害死她和阿笙,他最终只是处罚了苜儿! 果然,她的命对裴晏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小姐你说,这白姑娘仗着裴大人的喜爱,她是不是还会对我们下手。” 沈时妤明白阿笙的担心,白苒苒的疯狂和狠毒超过了她的想象。 在今天,白苒苒已经不惜一切,想要淹死她,那之后呢? 这次恰好她会水,裴晏也刚好出现。 若是下次,或许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阿笙,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沈时妤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首辅府不是能久待之地,等哥哥病情好转,我们便想机会离开皇城。” 她手里还有裴晏之前给她的两千两银票,这笔钱,够他们一家人在别的地方生活无忧了。 等到了晚上,沈时妤原本打算就寝。 裴晏身边的苍栩敲了敲门,“小夫人,裴大人叫你过去。” 这么晚,叫她过去干什么? 可这不是她能左右的,阿笙为她穿上衣服,只能担忧地看着她离开。 自从上次两人争吵过之后,裴晏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她这里了。 沈时妤到了安院门口,却发现这里灯火通明,不少家丁从裴晏的屋子里出去。 沈时妤向里面看去,“这是怎么了?” 苍栩突然跪在地上,“对不起打扰你了小夫人,其实今晚不是裴大人叫你来的,而是我。” “裴晏...出事了吗?” “今天傍晚,大人的蛊毒就发作了,他便用冰水压制,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大人蛊毒情况丝毫没有缓解,我便只能叫你来...” 沈时妤听后,心中一惊。 没想到裴晏会选择用冰水压制。 转头她便与门口站着的白苒苒对视上,“白姑娘也在府上,为何不叫她。” 苍栩有些尴尬,“大人...大人不让白姑娘进去。” 他也奇怪,按理说,这白苒苒是未来首辅夫人,大人为何不让白姑娘进去呢。 沈时妤很有自知之明,“连白姑娘都进不去,你觉得我能进去吗?” “属下不知,可这样放任蛊毒发作,靠身体硬撑而不解毒,大人迟早撑不住的。”苍栩跪在地上对沈时妤抱拳道,“还望小夫人进去看看,万一大人让你进去呢。” 沈时妤深吸一口气,对苍栩说:“你先起来吧,既然如此,那我进去看看。” 裴晏纳她为妾本就是为了解毒,这倒是她的职责。 她推开房门,便能感受到屋子里逼人的寒气。 与此同时,裴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滚出去!” “裴晏你还好吗?”沈时妤似乎没听到裴晏赶人的话,自顾自进去后将房门关上。 看到沈时妤来,白苒苒满脸不屑,冷哼地看向一旁。 看到她直接进去,脸上的嫉妒和怨恨藏无可藏。 凭什么她沈时妤可以进去! 房间里,裴晏全身正泡在冰水里,可额头却有密汗,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心下一紧,她从不知道没有她时,裴晏是靠这样压制蛊虫发作的。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心疼,“裴晏,你还好吗?” 听到沈时妤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我不是让你滚出去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而虚弱。 沈时妤却突然笑出声来,“你好像一个纸老虎。”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沈时妤!”看到沈时妤笑话他,裴晏更加生气,却无奈如今即使面对沈时妤,他都对付不了她。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033 妾室是不允许参加的 门口的苍栩摸了摸鼻子,公子,别拘束了,我都是为了你好。 沈时妤将手抚摸在裴晏的额头,果真是烫的很,和之前蛊毒发作时一样。 泡在冰水桶的里裴晏,双眼紧闭,感受到女孩触碰自己时,额间似乎带来一丝清凉。 “裴晏,你出来吧,你这样身体吃不消的。” 刚开始,她知道被苍栩带来的由头,是有些无奈的。 她希望裴晏可以渐渐疏远她,这样她就可以离开首辅府。 可看到裴晏为了压制蛊虫发作,将自己全身泡在冰水里,她又实在有些不忍。 裴晏眼眸微张,看向沈时妤。 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的心软了一下,心中麻麻瑟瑟的。 他看着她,寒气弥漫,恍惚间,她的模样和三年前的她重合。 新婚之夜,雨水阴冷,他被赶往破旧的偏远,她当时说什么? “曾经以为裴公子好歹有文人的铮铮铁骨,没想到为了攀附,连下药的腌臜事都做的出来。” “裴公子真是好手段,这般攀附丞相府的办法倒是叫我开了眼。如今木已成舟,望你今后在这相府安分守己,莫脏了我相府门楣!” “你贪慕丞相府权势,我为保家族颜面,今日成婚,不过我无奈妥协,这洞房花烛,便权当一场交易。只盼你别得寸进尺,往后你若敢行差踏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悔不当初!” “你记住,是你的私欲害的南煦远赴边疆,我从小便期许之事皆因你而毁…” 那晚,雨水的冰凉浸透了他全身,他始终记得,女孩站在屋前,看向他时嫌弃的目光。 裴晏的目光阴沉,这些话如同一把把利刃。 他的脸色被无尽的冷漠和嘲讽取而代之。 “贺南煦可否见过沈小姐这样主动?” 沈时妤一愣,他是和贺南煦过不去了吗? 怎么动不动就要拿贺南煦说事? 而且她明明是在关心他,他为何要这样冷言相对。 看沈时妤不回答,裴晏脸色肉眼可见又阴沉了几分,追着问,“可见过?” 沈时妤被裴晏的几次追问问的有些发恼,又有些无奈,“我和贺南煦发乎情,止于礼,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情。” “呵!” 发乎情,止于礼,却依旧能在他们成婚三年后,心里还是念着他。 “哗啦”的水声敲打在地面上。 只见浴桶里的男人从里面出来。 他本就带着冰冷的低气压,还有冰水带给他的寒气。 向沈时妤走来,倒真像是地狱的修罗。 男人如同小鸡啄米般轻松直接将沈时妤拎了过来。 沈时妤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有些哑然,“裴晏…你要做什么…” 男人没有理她,将屋门打开,一把将她丢了出去。 苍栩看到裴晏开门,立马迎了上去,“大人,您好点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沈时妤就被丢在了地上。 “滚出去!” 沈时妤跌落在地上,身上沾染上他的冰水,虽已入夏,她还是忍不住直打寒颤。 裴晏说完径直将门关上,留众人在外面面相觑。 白苒苒一脸得意,趾高气昂地看着地上的沈时妤。 “呵,沈时妤,你勾引人的功夫不是很好吗,怎么如今这么狼狈,直接被阿晏哥哥丢了出来。” 看到沈时妤被丢出来,最开心的莫过于白苒苒了。 她原本还以为阿晏哥哥只对沈时妤是特殊的,能让她进屋。 如今看到她如丧家之犬那般被人扔出来,可真是丢死人了! “小姐!” 在沈时妤和苍栩走后,她不放心就跟了上来,刚好看到她被丢出来这一幕。 沈时妤从地上站起来,刚刚被裴晏扔在地上,身体还是有些吃痛。 神色淡淡地看向苍栩,“看来大人并不需要我,我先回去了。” “沈时妤你赶紧走吧,阿晏哥哥最不想看到你了!” 苍栩有些尴尬,他想要上前扶起沈时妤,最后还是退下了。 他也没想要这样啊。 他也没想到,大人和小夫人前几天吵过一次之后,大人能赌气至此。 他都将人主动带来了,大人明明可以顺势而下,两人和好。 而且大人也不必需要泡冰水以缓痛苦。 他真是不明白。 阿笙顺势要将披肩披在沈时妤身上,却被她拦了下来。 “没事的阿笙,如今还是夏日,那冰水在我身上,倒是凉的惬意。” 阿笙不顾阻挠,还是披在她身上,“什么夏日啊小姐,已经要入秋了。” “裴大人真是过分,他怎能将小姐直接丢在外面呢,还让小姐被白苒苒那个女人嘲笑。” 想到刚才,心中郁闷是必然的。 不过她开口却道,“无碍。” “裴晏越是为了白苒苒守身如玉,那我离开的机会更大。” 他既能为白苒苒做到这样隐忍痛苦,也不肯婚前伤害她。 若她是白苒苒,一定会很高兴… 倒是不怪白苒苒,若在她迎娶之前就知道男方屋子有一娇美妾,她也不会开心。 “那…小姐,你什么时候要离开…” 沈时妤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阿笙,手拉住她的胳膊,认真道。 “等哥哥病好了,等我向裴晏要来你的身契,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小姐!”阿笙泪眼婆娑,一把抱住沈时妤。 没想到小姐早就想好了,而且还想着她。 之后几日,沈时妤为了不碰到白苒苒和裴晏,直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便待在她的小院子里。 阿笙原本还有些担心,虽是少了争端,可这样下去,小姐每天在屋中待着总归是不好的。 恰好这时,福伯带来了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 “小姐,这长公主怎么会邀请你去呢?” “我与她很少有交集,我也不知道她怎会邀请我。” 这淑妃育有一儿一女,生下长公主楚湄后,她还是个答应。 皇上并不看重她,也不爱看重她生下的女儿。 还是后来生下皇子,才被封为淑妃。 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虽是妃子,却根本不受重视,就连旁人提起,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妃子。 就连长公主的夫婿,都是先皇后在入仕学子中随意挑的。 而沈丛山投靠晋王,也是和先皇后一党亲近。 沈时妤自然也和别人走动的少些。 长公主突然邀请她参加秋日宴,确实奇怪。 更何况,按照大楚国的礼教规范,妾室是不允许参加这些宴席的。 034 长公主的捧杀 更何况,长公主身份尊贵,府中设宴会涉及不少皇室成员,妾室地位低下。 她去了,会影响长公主府的声势和名誉。 长公主不会不明白。 阿笙猜测道,“小姐,会不会是因为裴大人和太后一党关系亲密,所以长公主才邀请你的?” “或许吧…” 但直觉告诉她,并不简单。 这些皇室都难缠的很。 “我记得前几日,白苒苒推我落水那次,长公主和太后便来府中,一起来的,还有天巧公主。阿笙,你去府中找人打听一下。” 这天巧公主正是适婚的年纪,再加上裴晏权势太大,太后为了拉拢,总归是要谈论婚嫁。 “好嘞,小姐。”阿笙听完立马应下,一溜烟的工夫跑个没影。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阿笙带着打听到的热乎消息火急火燎跑了回来。 “小姐,我都打听完了。” 沈时妤顺手帮阿笙倒了杯茶。 “别急,慢慢说。” 之前丞相府,阿笙一直跟着她,加上她们主仆二人本就待人和善。 因此,沈家落魄,沈时妤虽为妾室,但曾经丞相府的下人依旧敬她。 阿笙找人打听消息,那些人也都愿意说。 “我打听到,那天在主厅里,刚开始,他们好像是有小小的争吵的。但是后来白苒苒进去后,争吵就没了。 但是之后长公主率先带着天巧公主离开,而且表情很不好。” 裴晏和太后争吵,胆子也是够大的。 “不过,小姐。”阿笙接着道,“有几个在东榆院伺候的丫环,她们说白苒苒告诉她们,太后是想把天巧公主许给裴大人,不过裴大人拒绝了。” 阿笙一脸愤然,“裴大人真是眼瞎,那个白苒苒有什么好的。” 沈时妤听完倒是没阿笙这么惊讶,更多的是一些烦闷。 这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没想到裴晏能为了白苒苒做到这个地步。 太后指婚,已是忌惮他的权势,他不仅不领情,还让白苒苒压了天巧公主一头。 这也算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府要请首辅府了。 不过,他们的恩怨关她什么事? 阿笙也意识到问题,担忧道。 “小姐,这长公主和白苒苒有怨,会不会将怒火转移你身上啊?” 沈时妤淡淡点头。 沈家本就支持晋王,如今成王败寇,总是少不了被人奚落。 “那怎么办啊小姐,你在首辅府本就如履薄冰,如今连院子都不出去了,长公主邀请你,到了长公主府,也没人护着你。” 沈时妤无奈苦笑出来。 若她还是丞相府嫡女,确实可以称病逃避一些宴席。 可她现在,却是个身份低微的妾室。 妾在大楚国,那是主人家可以随意转让的。 她哪能说不,更何况对方还是皇亲。 阿笙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人微言轻,根本护不了小姐。 转眼就到了去长公主府赴宴的日子。 沈时妤披了一件月白蝉翼纱衫,外搭是半透明的淡青缃色薄绸褙子,衣摆裁出婉转的水波褶,随着步伐轻摇,恰似寒塘里将凋未凋的残荷。 经过侯府寿宴,她明白,即使她想做个透明人,总归是有人故意找麻烦。 更何况,今日的赴宴,还是长公主特意邀请。 她想透明都不行。 但也只能往素雅的穿。 省得别人说她红颜祸水,妩媚人心。 裴大人还没娶妻,先纳了一房妖妾。 就在她要出发前,苍栩来到她院子里。 “小夫人,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想到上次被裴晏赶出来,沈时妤眸色沉了下来。 “没事。” “小夫人,裴大人说,白姑娘是第一次参加京中宴席,难免有不到位的地方,希望小夫人能多照顾些…” 苍栩一边小心翼翼说着,一边观察着沈时妤的表情。 照顾白苒苒… 裴晏这是好生为她做打算。 她只得强压心中酸涩,语气平和,应道,“知道了。” 苍栩见沈时妤并无反常,为这位小夫人的好脾气而感到惊讶。 她好歹也是曾经丞相府嫡女,双脚踩在云端上。 没想到如今也会这样。 沈时妤到首辅府门口时,远远便看到身着一袭赤金重缎广袖襦裙的白苒苒。 她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指挥马夫搬车登,那模样,倒真像首辅府女主人。 看到沈时妤,白苒苒先是惊讶了半分,紧接着对沈时妤样貌的嫉妒,让她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这沈时妤衣服没她的华贵,样貌倒是勾人的很! 怪不得阿晏哥哥一直留她在府上! 哼!那又如何,如今阿晏哥哥早就厌弃沈时妤了! 她得意地仰着头,语气中满是嘲讽。 “沈时妤,你穿的也太寒酸了吧,哪像我,穿的可是长公主派人送来了料子做成的衣服。” 她故意在沈时妤面前转了一圈,好让她看清自己华丽的衣衫。 她虽样子比不上沈时妤妖魅,但这衣服,她绝对比过了沈时妤。 沈时妤走近后,才仔细瞧见白苒苒身上穿的料子,倒真是宫锦。 不过看白苒苒得意的样子,全将长公主不怀好意送来的礼物当做对她的讨好了吧。 怪不得裴晏要她照顾白苒苒,白苒苒这样没脑子,到了宴会上,准是要被那些小姐们笑掉大牙。 白苒苒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前段时间,她刚驳了太后,长公主,以及天巧公主的面子,明明已经闹了不愉快,为什么还要送她礼物。 不就是为了故意捧杀,引她去宴会,好让她出丑吗? “沈时妤,你曾经也不过一个官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皇家举办的宴会,你怕是没机会参加吧。” 马车上,白苒苒冷眼蔑了她一眼,嘲讽道。 沈时妤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反应到来自白苒苒的轻蔑。 沈时妤淡淡一笑,再看向白苒苒时多了丝怜悯。 035 登基后就不学了? 白苒苒看着沈时妤的表情,只觉心中发毛。 可看她不回应,便愈发得寸进尺起来,“哼,真是便宜你了,若不是太后和阿晏哥哥关系亲近,你哪来的机会去长公主府赴宴。” 沈时妤指尖抚过裙摆上若隐若现的水纹暗绣,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白姑娘可知长公主府的琉璃盏?”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檐角垂落的秋雨,“听闻一盏需用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经七十二道工序打磨,可盛的从来不是寻常酒水。” 白苒苒的冷笑僵在脸上,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沈时妤却不看她,自顾自地整理着鬓边银簪:“就像这料子,看着是宫里的云锦,可你仔细瞧瞧——” 她突然凑近,白苒苒下意识往后缩。 “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本该朝着心口的方向,如今却朝外开着,这在绣房里,叫‘离心绣’。” 离心? “沈时妤,你这是诅咒我和阿晏哥哥!”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颠簸中,白苒苒脸色由红转白。 沈时妤淡淡一笑,“刚刚我都是编的,白姑娘不要介意。” “你…沈时妤!你简直太过分了!” 怎么回事,沈时妤骗她,她还真被骗的一愣一愣的! “我只是想告诉白姑娘,若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那白姑娘可要谨言慎行。” 白苒苒十分不屑,“用得着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沈时妤能为她好? 她才不信! 沈时妤不再理会白苒苒,该说的她都说了。 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车帘突然被风掀起一角,外头传来长公主府前的喧闹。 突然,沈时妤的目光被远处马车上一个赫然的金色大字吸引“戚”。 四大世家之一? 他们怎么会进京。 沈时妤还想看看有没有另外三大世家的马车,却被白苒苒不耐烦地催促着。 “沈时妤,你还下不下来了,你不下来你就赶紧回去,省得耽误我参加宴会。” 这是她第一次看皇亲的府邸,也是第一次参加宴会,自然想早到些。 沈时妤无奈,只好收下寻找的目光,跟上白苒苒的脚步。 虽然如此,可她心中却一直想着世家。 世家之女进京,那便是要入宫为妃。 小皇帝才十一岁,这些人就这么等不及,想要趁机分权吗? 算了,这是太后,裴晏应该担心的,她何苦操心? 沈时妤跟着白苒苒踏进长公主府,朱漆影壁上鎏金刻着“鸾凤和鸣”。 看样子新刻不久。 淑妃之前就不受重视,更别说楚湄被先皇后草草许婚。 如今小皇帝登基,楚湄成了大楚第一长公主,第一时间便是修缮这府邸。 凉亭里已聚了不少贵女,沈时妤跟着白苒苒向前走,却见她突然停下。 白苒苒看向前面两人,眼底充满了惊讶与错愕。 “她们是谁?” 之前在乡下,她可是乡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如今进了皇城她才发现,这皇城的女孩个个美似天仙。 尤其迎面而来的两人,这两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远超白苒苒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女子, 沈时妤顺着白苒苒的视线看去,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向凉亭宽宽走来。 前面那个杏眼灵动,穿着一件桃粉色轻裙,走动时环佩叮当,如春日阳光。 后面拉着的那个女孩身着月白襦裙,腰系墨色条带,周身萦绕着超越年龄的冷肃气质。 两人衣裙低调,却又见布料光影下的色彩。 举手投足间皆是教养,几乎要将这满亭其他少女比下去。 这俩人她从未在京城见过。 恍惚间,沈时妤瞧见那旁边的侍卫剑柄上刻的“窦”,“乐”二字。 她心下了然,这四大世家已来三家,那虞家必然也来了! 小皇子年仅十一,说是选秀入宫为妃,倒不如说是各世家在宫中安插眼线。 怪不得太后急着和裴晏进一步绑定联系,让天巧公主嫁给他。 若没有裴晏,这小皇帝恐怕早已被四大世家瓜分个干净。 裴晏踏过汉白玉台阶,殿内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只见十一岁的小陛下正趴在蟠龙柱下,拿着草茎在逗蛐蛐。 太监总管正笑着看着服侍在一旁。 “陛下今日怎么又不去学习?” 裴晏冰冷的声音在金銮殿响起,老太监和正趴着玩的楚熠身形都微微一颤。 “裴大人!”他慌忙把蛐蛐罐藏在身后,用手将歪在头顶的龙冠扶正。 看到裴晏,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裴晏面前,像是要领罚的孩子。 裴晏看向一旁的太监,质问道,“陛下的龙袍呢?” 那老太监跪趴在地上,“裴大人恕罪,是陛下…” 楚熠拉着裴晏的衣服,“裴大人,是我不爱穿。” “曾经见惯父王穿着龙袍,父王威武,那龙袍在他身上也威风凛凛。可我实在是…撑不起这龙袍。” 正如他撑不起这大楚一样… 先帝驾崩之前,晋王就有造反的预兆。 他不得已,在皇宫皇子中选了这个虽不受重视,却一直守在先帝病床前的孩子为新帝。 楚熠才华不出众,但孝心可见,这也是他肯帮他登基的原因。 裴晏心头一软,弯腰俯身,和楚熠视线平齐,“陛下,曹太傅又来找我告状,你总是不去学习。” “裴大人,朕这不是还有你吗?” 曾经他在一众皇子中不突出,也无人在意他,更没人管他的学习。 之前没人教他,现在突然让他学这么多,他真的跟不上。 “陛下是天子,未来要管理大楚,怎能不学?” 楚熠自然明白,羞愧地站在他跟前,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裴大人息怒,朕会好好学习的。”楚熠低头认错倒是很快。 他看向楚熠身后的老太监身上,老太监佝偻着脊背,汗水粘在他的额头,根本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裴晏又看着楚熠稚嫩的脸庞,这小皇子之前在先帝床前与他回话时,口齿伶俐明明聪慧。 怎得登基后就不学习了? 裴晏无奈叹气,这皇权之下,楚熠迟早要学会独自面对。 036 多么上不得台面 “陛下,今日四大世家之女已经进京,不日便要入宫为妃,等她们进宫后,你务必要认真对待。” “不要啊裴大人!”楚熠痛苦不堪,“我才十一,还不想娶妻啊!况且我又不认识她们。” 楚熠偷偷看向裴晏,“裴大人,不能你替我娶了这四位姑娘吗?” 裴大人险些站不住,他当这还是批奏折? 批奏折他可以代替,但这四大世家之女进首辅府?那不得闹翻天。 他耐着脾气道,“陛下,她们是要进宫为妃,不是娶妻,只是选秀,最后无论选择谁为陛下的皇后,都由陛下定夺。” 不过这皇后,大概还是四大世家之人。 “可是...朕不认识她们,裴大人也会被迫娶不喜欢的女子吗?” 裴晏脑海中浮现出沈时妤的身影,淡淡道,“不会。” 楚熠努努嘴,不满道,“裴大人,这是不是有点快了…” 裴晏扶额,他也觉得快,可那些世家等不及。 “陛下若是今日不想学习,可愿跟臣一起去长公主府?” “去皇姐府上干嘛?”他还想斗蛐蛐呢。 “四大世家之女今日也在长公主,陛下跟我一起去。” “能不能不去。” 裴晏难得微微一笑,“走吧陛下,说不定还能在府中,遇到能愿意陪陛下一起玩蛐蛐的人。” 凉亭中,戚惠然冷眼看着一旁说笑的窦姝和乐安芙,希望其他三人识相些,她才是皇后之位不二人选! 看到天巧公主,戚惠然则是变了个态度。 小陛下年幼,宫中无子嗣。 而天巧本是外姓,却被赐楚姓,受封为公主,可见她深受皇室喜爱。 “早便听闻公主名动京城,今日一见,确实是京城唯一明珠。” 戚惠然凑近天巧公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听父亲说,公主殿下不日要和首辅大人订婚。” “戚姑娘莫要打趣我。”楚天巧远远看去,看着无论气质还是样貌,都被别人比下的白苒苒,语气清淡地提醒道,“裴大人已有未婚妻。” 众贵女闻言,皆侧耳倾听。 裴大人是朝中权贵,是不少人想要巴结的。 居然有未婚妻? 戚惠然顺着天巧公主的目光,一眼锁定在沈时妤和白苒苒身上。 这女孩气质看着,倒是确实不输戚家其他姑娘,不知谁家和裴晏联姻... 至于旁边那个? 那是个肥胖的昂扬的公鸡吗? 037 步步为营 沈时妤虽不明白,为什么楚天巧会找她。 但公主的邀约,不是她能拒绝的。 沈时妤随至后园,不过夏末,这皇宫的花匠竟已让菊花开花。 “刚刚多谢沈姑娘帮忙。”天巧公主俯身轻抚花瓣,语气不冷不热。 沈时妤明白,天巧公主说的是她捂住白苒苒嘴巴,没让她说出天巧公主名字的事。 “白姑娘性格直率,公主殿下宽容大度,妾身替白姑娘谢过公主没有怪罪她出言不逊。”沈时妤微微俯身,语气谦卑。 “宽容?”天巧公主的指尖掠过夏菊花瓣,忽然轻笑出声,“依本宫看来,倒是沈姑娘更为宽容。” 她转过身,视线直直地看向沈时妤,“白姑娘性格跋扈,若她成了首辅府主母,怕是没沈姑娘好日子过了。” 沈时妤自然明白,白苒苒性格敏感,又睚眦必报。 她还不是主母,便能狠心想要将她淹死。 若真等她成主母...主母可是有发卖妾室的权力! “公主殿下说笑了。”沈时妤垂眸,“白姑娘和裴大人自小相识,情分深重。妾身不过府中服侍裴大人的妾室...” “沈姑娘曾经也是丞相府嫡女,如今倒是甘于屈居人下。”楚天巧打断沈时妤的话,“不过按照白苒苒的性子,怕是还要给首辅府带来灾祸。” 沈时妤又何尝不明白,若她一直留在首辅府,裴晏护得了白苒苒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 等她真得罪了皇亲,连她都要遭殃,所以她更要想办法离开! 楚天巧看到沈时妤在思考,摘下一朵夏菊送到沈时妤手中,趁机说道,“这夏菊培育很是艰辛,花匠养了两株,却只能活一株,死的那株只能成为另一株的养分。” 天巧公主突然握住沈时妤接花的手,“不过若是在什么季节培育什么季节的花,倒也不必牺牲同类。” 沈时妤听明白了,楚天巧这是劝她做出选择。 如果不合时宜,在夏天开出菊花,那是付出惨痛代价的,就好比白苒苒是踩着她上去的。 但如果顺应季节,选择夏天的荷花,那才能两相共存,正如她和楚天巧。 她慌忙挣脱开楚天巧的手,佯装惶恐般连连后退。 跪下道,“花匠培养什么花,那便是看主人的心情,花匠如何有权力选择?” 楚天巧先是贬低白苒苒,后又指出她在首辅府的尴尬处境,为的就是让她帮楚天巧自己成为首辅府主母。 白苒苒性格乖张,难道这皇室的人成为主母,她的处境就会变好吗? 楚天巧微微一愣,饶是没想到沈时妤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到底是丞相府培养的女儿,哪能因她一言两句就帮她的? 也罢。 楚天巧上前扶起沈时妤,“沈姑娘别担心,本宫只是觉得和你性格倒是很合得来,怕你被人欺负。若是白姑娘嫁进首辅府欺负你,你大可来长公主府找我。” 沈时妤任由天巧公主将她扶起,福身道,“谢公主体恤。” “这长公主府今日装修了不少,沈姑娘可以四处参观一下。宴会中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忙,本宫先离开了。” 天巧公主的脚步声消失在后园尽头时,沈时妤才敢松开攥紧的夏菊。 低头一看,一个“楚”字竟印在这菊花花瓣上。 四大世家名头响彻大楚国,可只有这楚家才是大楚的主人! 沈时妤向宴席处回去,这长公主府她第一次来,刚刚跟着楚天巧,心思都在如何应对她上,竟忘了记路。 不一会,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假山旁,恰好瞧见一十岁左右孩童正在爬树。 看那男孩身上的衣服,是苏锦做成的袍子,想必也是京城哪家大户的孩子。 沈时妤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正欲转身离开,却见那孩童突然从树上摔了下来。 他正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擦伤的小腿,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却努力憋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沈时妤皱了皱眉。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那孩子独自一人,受了伤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你腿伤到了吗?”这假山周围没人,沈时妤小跑过去,“用不用我帮忙叫人。” 小楚熠颓然地坐在地上,摆了摆手,“不必了。”他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沈时妤倒是觉得新奇,这小稚童身上怎么颇有一副老成的气息。 她主动蹲下,“大家都在参加宴会,怎么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你不也是?” 沈时妤点点头,她完全迷路,瞎走的。 小楚熠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这姐姐真好看... 他一下子又想到要进宫的四位妃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更是激起了沈时妤的好奇心,这不大点的小孩,怎么不去玩,反而在这里叹气了? “你怎么了?” 小楚熠打量着沈时妤,眼底带着些防备。 成为皇帝后多日压抑的烦闷,在今天得知自己马上要被迫迎娶四位女子时更甚,他迫切的想要找人倾诉,可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随便跟别人说。 “姐姐,我告诉你一些事,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沈时妤看着楚熠,这双明明充满着稚气的眼里,却藏着成人般的疲惫。 直觉告诉她,这小孩必然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洁身自好,她不应多管闲事。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年纪还小,不堪大任,家中有表兄在,他将一切打理的都很好,可我却被表兄要求很多,要我做很多功课。” 沈时妤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孩子贪玩,不爱学习。 “那你认为自己该不该学?” “未来家族要交给我,我该学。”楚熠想了想继续道,“可我不爱学,不仅如此,母亲也对我要求很严格。” 沈时妤带着浅笑,柔声开口,“这是应该的。” 看着小楚熠疑惑的目光,沈时妤继续道,“你表兄有能力,却是代你管理。你母亲希望你长大,像你表兄一样有能力,但又担心你表兄太厉害,以至于等你长大,接管的时候却没人信服你。” 038 争宠 “而你表兄对你严厉,一来也是对你寄予众望,二来,他也担心他的忠心最后受人猜疑,所以他便更希望你能成长起来。” 听完沈时妤的话,楚熠低着头,似乎像是明白了不少。 怪不得前几日母亲希望他下令,让裴大人娶了楚天巧。 按照这位姐姐所言,母后很是忌惮裴大人,不惜嫁公主以拉拢。 小楚熠突然十分防备地看向沈时妤,“你怎么懂这些?” 沈时妤不以为然,“你怎么不说我比你年长?若是多个几年,和我同龄的姑娘都能生下一个你了。” 小楚熠被沈时妤的话噎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小嘴微微撅起。 此女子真是大胆,他可是皇帝! 沈时妤失笑,“也罢,既然你表兄都帮你把事情打理得很好,那你便安心学习便是。” “小孩子家的,别想太多。你看这假山,爬得高,摔得也疼。” 她伸手指了指他刚才爬的那棵树,以及他此刻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调侃。 小楚熠的脸更红了,他猛地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沾染的尘土和落叶。 “你可知宴会如何回去?” 楚熠眨了眨单纯的大眼睛,怪不得这姐姐来这里,原来是迷路了。 “知道。” 沈时妤笑着,“那麻烦小公子带路。” 楚熠走在前面,沈时妤在后面跟着他,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一抹身影。 但当她再向那个方向看去时,明明没有人。 错觉吧,她想着。 走了一段路后,女孩子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沈时妤刚想要答谢那孩子,结果转头一看,那孩子早就跑远了。 这离那地方还有一段路,不过她能循着声音找过去。 “阿姝,刚刚凉亭外,我瞧着惠然姐姐和长公主关系很好,看样子她会是皇后。” “阿姐何必担忧,即使戚家这次还是国亲,宫内生活有你我二人相伴,倒也不必担忧。” 沈时妤远远听到,根本不敢上前。 她已经猜出说话这二位的身份,乐安芙,窦姝。 若她现在出去,必然成为乐窦两家眼中钉。 “阿姝,我们四人中,你年纪最小,刚过十三,便被家人送进宫中。” 乐安芙想到不日就要进宫成为妃子,心中感慨万千,没了白日的活泼。 窦姝如同白日所见那样稳重,“世家和皇家关系密切又猜疑,你我皆是世家子女,命运如此。” 沈时妤听着,感慨窦姝年纪虽小,却十分沉稳聪慧。 世家之女进宫为妃,名为荣宠,实则步步惊心。 而小皇帝年幼,皇家自然不想让四大世家选秀。 可皇家和四大世家相互忌惮,又不得不这样做。 沈时妤不敢再听下去,她如今无依无靠,只愿家人安康,不愿掺和权势之争。 她换了个方向,打算从别的地方绕一下。 “沈时妤,这么久,你跑哪去了?” 白苒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直接被吓了一下。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白苒苒逼问着,“刚刚天巧公主找你说什么了,你快如实告诉我!” 沈时妤转身时,白苒苒的指尖几乎戳到她鼻尖。 她本不屑于和白苒苒这样的蠢货在一起,可她如今却要仰仗裴晏。 “公主不过是谢我捂了你的嘴,免得你在宴会上失仪。” 白苒苒眯起双眼,这沈时妤今日确实乖巧,不敢得罪她,应该说的是真的... “沈时妤,你要记住,今日在长公主府,我们两个才是一条船的人!” 今日宴会真是让她开了眼界,让她明白皇恩浩荡。 阿晏哥哥还没被她得手,这沈时妤可不能帮楚天巧! 编钟三响,府中下人指引各位小姐去大殿进行晚宴。 等众人都入席后,宫乐响起,一身华服的长公主身后跟着两人一起进来。 其中一人是裴晏,另一人,那不是刚刚假山处她遇到的孩童吗? 她跟着众人连忙跪下。 “民女叩见陛下,裴大人,长公主殿下。”周围贵女的声音在沈时妤耳边响起。 那人是陛下? 直到她坐回位置上,心脏依旧怦怦跳个不停。 她偷偷向主席位瞄了一眼,还真是! 一时间,她都想好自己是如何死的。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那表兄,那母亲,说的可是裴晏和太后? 她居然当着小陛下的面妄议! 她还说过几年,她能生下一个他? 沈时妤真想一掌拍死自己。 只不过主席上三人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沈时妤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她将假山的画面过了无数遍,这小皇帝刚刚没有生气,她应该不算大逆不道吧。 她远远看着,小皇帝正被长公主逗得发乐。 忽然,她全身汗毛竖起,感觉被一道目光紧紧盯着。 当她看去时,恰好和裴晏对视上。 自从裴晏上次将她赶出去,她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他看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白苒苒吧。 果然,白苒苒察觉到裴晏的目光,正远远挥着胳膊和男人打招呼。 殿内忽然响起编钟雅乐,打断她的思绪。 只见换了一件赤红轻纱舞裙的戚惠然进入宴席,“臣女戚惠然,为陛下献舞一曲。” 她声音清脆悦耳,一双媚眼直直看向主座上最小的楚熠。 不知是不是沈时妤的错觉,她觉得这小皇帝如同被架在火堆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好。” 也真是难为他了。 十一岁,还未及笄的年纪,却要承受未来妃子的邀宠。 戚惠然舞姿曼妙,很快便引起一阵欢呼。 “不愧是戚家二小姐,才貌双全,我看完全不输下午时天巧公主那舞。” “有了戚二小姐在前,其他想要表演舞艺的小姐怕是都不敢上场了。” 虽是秋日宴,可若是选中成为天巧公主伴读,那便是为家族争光。 更何况朝中新贵裴大人和小陛下都在,大家都铆足劲想要展示。 039 和裴大人很像 几年前,在各个宴会上活跃的都是和沈时妤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 各种宴会,是大家寻求佳婿的好机会。 而如今,和她同龄的姑娘大都已经嫁人,参加宴会的便都是新鲜血液。 看着她们,如同看到之前的自己。 十五六岁,最活泼争艳的年纪。 沈时妤看着主动为自己争取机会的女孩们,心中为她们高兴。 果真,戚惠然一舞之后,女孩儿们都不跳舞了,有弹古筝的,也有大手一挥,展示书法,插花等等。 长公主目光锁定在白苒苒身上,一个村姑,还想和她的天巧相争? 就在这时,曹太傅之女曹玥站了起来。 她害羞地看向主席上的裴晏,对着主席上的几位微微福身道,“臣女前几日在父亲书房看到了裴大人殿试文章的誊写,裴大人才情斐然。臣女不才,作诗时借用了几处。” 闻言,楚湄向曹玥看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曹玥出身书香之家,在宴会上很少出风头,没想到这次竟会主动站出来。。 之前她还不知道,原来这曹太傅之女也心属裴晏。 曹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将她反复修改过很多次的诗念了出来。 “笔底波澜藏日月,胸中丘壑隐冰霜。偶拾珠玉成新咏,满目秋光共举觞。” 笔底波澜直接点出裴晏文章之妙,胸中丘壑又夸了他才情斐然。 后两句又提到了今日的秋日宴。 整首诗不仅夸了裴晏,还夸了长公主府。 无论从文章本身的用词,还是内含的人情世故,沈时妤都认为这是一首几乎没有错误的诗。 就连旁边的贵女听完后,也都夸赞起来。 曹玥微微福身坐下,脸颊泛着红晕,带着些期许,偷偷望向裴晏。 白苒苒恨得牙痒痒,她虽听不懂这诗里说了什么。 可看到有女孩提到裴晏,她就不开心,更何况,这女人比她厉害。 裴晏依旧端坐,目光落在握着茶杯的手指,仿佛没有听到曹玥的吟诵。 沈时妤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动。 之前对裴晏的怨恨盖过了一切,让她忘了裴晏在殿试前,就是会试第一! 长公主笑意不减,她主动鼓掌的声音盖过了贵女们小声夸赞的声音。 “曹姑娘果真才情了得,不愧是陛下太傅之女。” 曹玥被长公主这一夸,脸颊的红晕更甚,她连忙起身道:“臣女才疏学浅,愧不敢当,只是偶有所感,胡乱作了几句,还请长公主莫要见笑。” 长公主很对曹玥的谦逊十分满意。 她心底明白,曹玥作诗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夸赞裴晏,不过在她府上,不敢曹玥造次,当场将后两句改了。 不过这也恰到好处。 长公主视线一扫,将目光落在白苒苒身上,笑意更深,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听闻白姑娘和裴大人情投意合,不知在才艺方面,可也有过人之处?” 闻言,正在低头饮茶的沈时妤面色一凝。 长公主费尽心思邀请白苒苒,主动送礼将她捧高,为的就是现在! 她抬头扫了一眼裴晏。 裴大人似乎对他未婚妻被点出来的事无动于衷。 沈时妤疑惑了,他这是对白苒苒很自信? 难不成白苒苒真有什么才艺她不了解? 白苒苒略显慌张地站了起来,她能有什么才艺? 这长公主真是过分,干嘛叫她表演! “回长公主,民女不才...” 她连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别的才艺了。 长公主达到目的,可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在首辅府不给她面子的村姑。 “裴大人能力突出,是殿试的状元,白姑娘未来要和裴大人一起,何必谦虚。” 她再一次将白苒苒架起来,让白苒苒没有才艺变成,是她在故意谦虚。 其他有几位贵女早就看不下粗鲁蛮横的白苒苒,更不满为什么她是裴大人未婚妻。 附和道,“是啊白姑娘,你不要再谦虚了,未来你成了首辅夫人,我们还要向你学习呢。” “就是啊,首辅夫人的身份,怎能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呢?” 这些看似解围的话却似一把把利刃扎在白苒苒心上,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时妤看了一眼裴晏,都这样了,他也不帮白苒苒解围吗? 恰好这时,裴晏的视线和沈时妤对视上。 裴晏审视的目光不断加深,压得沈时妤喘不过气来。 沈时妤低下头,心中狠狠骂着。 真好啊裴大人! 你的未婚妻受人刁难,你自己不来救场,非刁难她一个妾室,让她众目睽睽下帮忙!? 沈时妤攥紧拳头又松开,有桌子的遮挡下,她轻轻拉了拉白苒苒的衣服。 “作诗。” 白苒苒向下瞟了一眼,什么? 沈时妤又小声重复道,“作诗。” 白苒苒明白沈时妤可能要帮她,可她凭什么信沈时妤。 沈时妤心思深沉,巴不得她出丑,怎么可能帮她。 可贵女们刚刚看戏的目光逐渐变得鄙夷。 不知谁说了句,“一个乡野村姑也配得上裴大人?”彻底惹恼了白苒苒。 如今,在外人看来,她是裴晏未婚妻。 可只有她知道,裴晏在利用她。 她还没有让阿晏哥哥回心转意,再一次接受她,怎能让别人比过她,将阿晏哥哥抢去? “我...我要作诗!” 白苒苒话音刚落,众人皆打量在她身上。 刚刚曹玥的才情尚在众人心中回荡,白苒苒突然说要作诗,这无疑是自取其辱。 长公主“哦?”了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白苒苒不仅没什么文化,心智也不成熟,不过别人激她几句,她就忍不住了。 可强行表现,只会更加难堪。 可惜白苒苒不识字,不然她能用指尖在桌子上写。 沈时妤只好在旁边小声地一句一句提醒。 “咳...那我便献丑了。”白苒苒深吸一口气,希望沈时妤不要耍她。 不然等回到首辅府,有沈时妤好果子吃! “...” “金鞍驰骋少年场。” “...” “笔落惊风墨染香。” “...” “曾伴春衫相结伴。” “...” “至今犹忆儿时乐。”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地抽气声,乐安芙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窦姝,小声说,“这诗...怎么跟裴大人之前的一首诗很像?” 040 讨好裴晏 窦姝也听出来了。 四大世家虽都不在京城,可她们要入宫为妃,家族自然派人搜集裴晏这类权臣的资料。 这与裴晏三年前在琼林宴时所作一首极为类似。 沈时妤低头饮茶,怕别人看出来她在提醒。 这诗确实是她故意选了裴晏之前的旧作改编,不仅贴合秋日宴的风雅,又能暗示白苒苒和裴晏曾经的少年情谊。 相比之下,窦姝将目光落在白苒苒身边的沈时妤身上。 她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白苒苒吟诵时,对这诗十分陌生,根本不像她自己所作。 ...倒像是旁边的沈时妤一句一句提醒的。 她不禁对两人好奇起来。 一个妾室,却有着主母的胸怀和才能。 而真正的未来首辅主母,却是个连作诗都要作弊的莽妇。 十三岁的少女垂眸饮茶,也不知这裴大人当真被鱼目蒙蔽双眼,还是他自己另有打算。 长公主自然不信白苒苒那个乡野村妇能做出这样的诗,一眼便将目光落在白苒苒身边的沈时妤身上。 沈时妤真是好的很,一次两次为白苒苒开脱。 她真以为她在宴会帮了白苒苒就会感激她?白苒苒这样心胸狭隘的人,最是看不惯别人比她优秀,怕是沈时妤之后也不好过。 长公主眉头轻挑,这关她什么事,都怪沈时妤咎由自取。 她笑意不达眼底,“白姑娘好文采,竟能作此雅诗。” 还不等白苒苒高兴,长公主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晏,继续道,“只是这诗倒是和裴大人三年前所作‘笔落惊风’很是相似啊。” 白苒苒脸色惨白,她哪里知道什么“笔落惊风”,定是沈时妤主动出卖她。 “长公主记性真好。”裴晏起身回礼。 “没想到臣三年前所作的诗,还被人记着。”说着,裴晏看向白苒苒身边,那个低头的女孩。 那时候她不是和贺南煦才子佳人吗?竟还知道他的诗。 白苒苒原以为裴晏帮她在长公主前解围,心底一片暖意。 可渐渐她发现不对,裴晏看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沈时妤。 就连撒年前做的诗被人记得,可那时候她连琼林宴都没参加,她怎么知道。 但沈时妤知道。 对沈时妤的怨恨充斥她的内心。 她就说沈时妤怎么可能帮她,原来是为了讨好阿晏哥哥。 真是好心机! “裴大人才华斐然,所作之诗被人记得并不难。”长公主看着曹玥又看向白苒苒,“裴大人真是好福气,白姑娘虽在家中,尚对远在京中的裴大人格外关注。就连裴大人的文章,都深受人夸赞呢。” 长公主的话不仅指出,白苒苒不在琼林宴现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更指出曹玥对裴晏的一片芳心。 不过白苒苒听不出来,权当长公主在夸她。 “我虽在家中,却对阿晏哥哥很是关注,我们心有灵犀,诗自然像。” 一旁的贵女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白姑娘...还真是蠢而不自知。 贵女们压抑的笑声如冰锥碎地,白苒苒却浑然不觉,只当是自己 "心有灵犀" 的美谈。 沈时妤认为白苒苒真是蠢到新高度。 她明明可以引导大家,告诉她们她和裴晏的儿时情谊,却要说那虚无缥缈的心有灵犀? 楚湄眼看白苒苒成为众人笑柄,明白目的达到。 她就是要让白苒苒丢人,让白苒苒知道,她和天巧那是天囊之别! 长公主府的秋日宴接受,裴晏要将小皇帝送回皇宫,还是沈时妤和白苒苒乘着马车一起回去。 马车上,白苒苒仔细端详着长公主给宴会上主动展示才艺女子的赏赐,一只鎏金白脂玉镯子。 冷哼道,“哼,今日怕是不如你的意了吧。” 沈时妤看着白苒苒,不明所以。 白苒苒继续冷嘲热讽,“你故意让我作诗,让我出丑,却不想大家很是艳羡我和阿晏哥哥的情谊呢。你都要怄气死了吧。” 沈时妤抿唇。 她肯帮这样的蠢货,结果还要被倒打一耙,才是真正的怄气。 她既不生气也不反驳,她不需要向白苒苒解释什么,反正她也不信。 白苒苒见状更是得意,什么才女,沈时妤不过一妒妇! 她凑近沈时妤,“见阿晏哥哥维护我,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沈时妤轻轻挑了挑眉,觉得白苒苒奇怪。 白苒苒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在她面前证明什么。 “白姑娘不如仔细瞧瞧这玉镯上的花纹。” 白苒苒攥紧镯子,不知沈时妤又打什么算盘。 沈时妤不紧不慢道,“这虽是秋日宴,可依旧有夏日气息,长公主府并蒂莲花开的正盛。可你这镯子,可是单瓣莲。” 她突然顿住,“这单瓣莲...在民间可不是吉兆的寓意。” 白苒苒将镯子藏在身后,“沈时妤,你少骗我,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赏赐,你就是想把这镯子骗走!” 沈时妤冷笑出声,看吧,她说实话了,人家还不乐意。 也不知怎得,沈时妤的笑似乎刺激到了她。 白苒苒脸涨的通红。 今日宴会,她看到她和其他小姐的差距,自卑如影随形,可她不承认。 沈时妤不过一个妾室!身份还没她高! “沈时妤,你凭什么嘲笑我!你不过一个妾室,等我嫁给阿晏哥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卖到青楼!” 沈时妤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依白苒苒骄纵跋扈的性子,她真会这么做。 真是好好给她上演一出农夫与蛇! 沈时妤紧紧攥紧拳头,她绝不能被人拿捏,自己的命运被人掌控。 阿笙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沈时妤下车时脸色很不好,连忙上前扶着沈时妤下车,“小姐,宴会上出事了吗?” 沈时妤藏起来情绪,不想让阿笙担心。 “没事,有些累。” 刚刚她想了一路,在白苒苒真正成为首辅府主母前离开这里,必须要在这段期间讨好裴晏... 041 履行义务 沈时妤将全身泡在浴桶,温热的水冲淡了不少宴会的疲惫。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时妤警觉起来。 当她回头时,发现裴晏已经赫然出现在旁边。 他不知何时推开了屏风,站在那,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时妤猛地沉进浴桶里,惊得水花四溅。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探出一颗小脑袋,“大人,你怎么来了?” 裴晏静静看着她,眼神深邃。 他走到浴桶边,俯身和沈时妤视线平齐。 “白苒苒今日的诗,很让人惊喜。” 他的语气不惊不喜,却始终打量着她 沈时妤暗戳戳缩了缩脖子,难不成因为引用他三年前的诗被长公主发现后,他这是来为白苒苒讨公道了? “临行前,大人让妾身照顾好白姑娘。长公主想让白姑娘表演才艺,若是不表演,恐怕会惹长公主不快,还有概率伤了白姑娘的名声。” “妾身选用大人三年前的诗,也是为了告诉大家,大人和白姑娘多年的情谊。” 难不成让白苒苒弹琴,然后让她公然上台顶替? 作诗她还能在下面偷偷提醒,有什么问题吗? 沈时妤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小心翼翼开口,“大人的诗妾身刚好记得,便引用了,刚好可以告诉大家,大人和白姑娘情深义重。” 裴晏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更久一些,他微微勾起嘴角,“哦?是吗?” 他慢悠悠应着,接着道,“三年前,沈小姐和贺南煦佳偶天成,没想到还会注意我在琼林宴做的诗。” 裴晏说着,直勾勾看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沈时妤一愣,她原以为裴晏是为白苒苒而来,怎么突然说起了三年前的琼林宴了? 当时殿试学子众多,她确实很难分辨这些人。 但裴晏当时的诗她却记忆深刻。 真诚道,“大人才华斐然,出口成章,记忆深刻,记住不难。” 闻言,裴晏眼眸微颤,似乎在分辨沈时妤是不是在说谎。 良久,他直起身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时妤倒是觉得刚刚的低气压消失了那般。 她终于松了口气,试探着开口,“大人还有事吗?妾身洗好想要穿衣。” “你哪里我没看过。” 裴晏的话让沈时妤羞愤欲死,她还是继续泡着吧。 “今日你在宴会上,还做了什么?” 她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水里,声音闷闷的,“今日在宴上,不过是按大人的吩咐,护好白姑娘罢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她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 楚湄的挑衅,白苒苒的倒打一耙,四大世家之女的出场,楚天巧的单独问话... 哦!对了!她还遇到了小皇帝! 不是吧,他们两个说的话,他不会全告诉裴晏了吧。 但她当时也没说别的什么... 她不过是知道了小皇帝被裴晏管的有点严,皇家事务全交由“表兄”裴晏打理,“母亲”太后对裴晏有些忌惮罢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点... “妾身,也没想到那是小皇帝...” 要不是小皇帝爬树摔了下来,她也不会心生怜悯停下。 更不会从小皇帝嘴里听到皇家密辛。 不过也确实怪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在长公主府出现,她应该往那方面想的。 眼看裴晏不说话,沈时妤心里更慌了。 “大人,我并未挑唆你们二人关系,更何况我也是不知情的,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女孩略带乞求的语气听的裴晏心底发痒,他清了清喉咙,“我何曾说你挑唆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坐着的裴晏,水雾中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刚好和他对上。 “我和陛下的关系还用不着你挑唆。” 沈时妤努努嘴,心里嘀咕着。 好好好,知道你和陛下关系好,行了吧。 “至于太后忌惮我这件事。”他顿了顿,接着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语气开口,“众所周知。” 热气蒸发,沈时妤将身体缩回浴桶里。 裴晏的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皇家猜疑,朝臣忌惮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可这也意味着,他的一言一行被多人在意,就等着他出错,好瓜分权力。 因此,他更希望楚熠可以强大起来。 裴晏看女孩沉默下来,也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兴致。 他站起身,向浴桶扫了一眼,“洗好了就出来吧。” 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转头走到屏风后面。 沈时妤如临大赦,赶紧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再不出来,她就要皱了。 从浴桶站起来后,水珠顺着她的身体滚落下来。 她迅速用旁边搭着的毛巾裹住自己,动作快得几乎不带一丝犹豫。 屏风后的裴晏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相比于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那慌乱的样子似乎更加吸引人。 他站在屏风后,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那因为动作过快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好了吗?” 女孩穿衣服的手指一顿,“裴大人,你不走吗?” 男人冷哼,“沈时妤,我凭什么走?” 时妤哑然,这首辅府都是裴晏的,她确实不能要求裴晏离开。 她磨磨蹭蹭穿着衣服,心中想着要如何应对这个男人。 “还穿不上的话就别穿了,反正一会也要脱。” 男人用着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沈时妤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等她磨蹭着穿最后一件衣服时,裴晏直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爆着青筋的大手握在正在穿衣服的沈时妤手上。 沈时妤突觉不妙,这情形,她好像在哪见过... 只见下一秒她刚穿上的衣服就被裴晏三两下扒了下来。 “裴大人,你不是克制了吗?” 之前宁愿用冰水泡着,也不和她在一起,还粗暴地将她从屋子里丢了出来... 他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发丝,额头,颈间。 他的声音低哑,同时藏着压抑许久地爆发力,“你该履行自己的义务了。” 042 占有和欲望 他的每一个吻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融化。 沈时妤反抗不开,只能努力地迎合着。 “自己呼吸。” 裴晏在她唇上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的吻暂时离开了她的唇,但灼热的呼吸仍喷洒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和探究。 沈时妤猛地一怔,她根本跟不上裴晏的速度,呼吸已经紊乱。 等她调整好后,他的吻再次落下。 大手也不只是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抚上了她的后背。 第二日正午,沈时妤扶着自己酸软的腰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的裴晏比之前任意一次都要猛烈,似乎好久没吃到荤的野兽,将她吃的一干二净。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阿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屋子中还充斥着不少暧昧的气息,让阿笙这个小姑娘直接羞红了脸。 “小姐,你和裴大人和好了。” 沈时妤闭目养神,试图压下身体的酸痛和心头的纷乱,“应该是吧。” 至少他不嫌弃自己,不再将她丢出去了不是? “对了小姐。”阿笙拿出一瓶药罐,看向沈时妤时脸色又红了几分。 “裴大人说昨晚小姐累了,这是药膏...” 沈时妤快速接下这药膏,将它藏在枕头下,似乎看不见这药膏就能忽略昨晚的疯狂。 难不成,她真的还要谢谢裴晏大恩大德,给她药膏? 女孩心里嘀咕,明明都是他造成的... 外面响起一阵跑步的声音,还不得沈时妤和阿笙反应,白苒苒已经推开房门站在门口。 屋内暧昧的气息不散,白苒苒看着床上的沈时妤,脖子上那星星点点的红痕,刺红着她的双眼。 凭什么裴晏不找她,反而找她沈时妤! 见状,她怨恨的大叫出声,“沈时妤!” 那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屋内的宁静,阿笙立马跑向床边,护着床上的小姐。 沈时妤皱眉,她如今全身酸痛,即使站起来也站不了多久。 确实在白苒苒这个未来正妻看来,她的出现是在挑战她的位置。 白苒苒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嫉妒和愤怒的火焰。她指着沈时妤脖子上的痕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勾引阿晏哥哥!” 她脸色一冷,她昨晚好好洗浴,是裴晏自己来的。 她知道,和白苒苒这种嫉妒心重的女子纠缠,只会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白姑娘,我本就是裴大人的妾,不存在勾引这一说。” 可白苒苒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冲上前就要打她,好在阿笙有先见之明拦了下来。 她指着沈时妤脖子上的红痕,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罪证,“就是你勾引的阿晏哥哥!” 阿笙被白苒苒气得脸色发白,只能紧紧护在沈时妤身前,小声道。 “白姑娘,小夫人也是裴大人的人,您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我成不成体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白苒苒转而将矛头对准了阿笙,怒道,“你不过是个奴婢,也敢对我出言不逊!” “够了。”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裴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身玄色常服,面沉如水。 白苒苒看到裴晏,先是一愣,随即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阿晏哥哥…” 她带着哭腔喊道,“阿晏哥哥你今日早朝都没去,就是因为她勾引你,你为何还要护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白苒苒身上,“沈时妤再不济也是我府中妾室,难不成你还想像上次那样再将她淹死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白苒苒身上,她愣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哭出声。 裴晏看向沈时妤,语气缓和了几分,“她是我府中妾室,昨晚也是我主动找的她,今日早朝也是我自己不去。” 白苒苒怨恨回头,看来床上的沈时妤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沈时妤看了一眼已经跑走的白苒苒,又看着眼前维护自己的男人,心中复杂。 白姑娘都跑了,他还不去追吗? 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之所以维护她,怕是担心白苒苒太过跋扈,在首辅府闹出人命危害名声吧。 “裴大人,妾身不是有意惹怒白姑娘的,还望大人海涵。” 白苒苒是这未来首辅府主母,难不成裴晏真会维护她一辈子吗? 看着床上谦卑恭敬的沈时妤,裴晏只觉心底一股莫名火气。 “你知道就好。”她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房间,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沈时妤心中一紧,她明明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裴晏还要生气。 刚才那点因他“维护”而生的侥幸,瞬间消散无踪。 “小姐,裴大人他...”阿笙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沈时妤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妨,毕竟白苒苒生气,他总归是要去哄的。” 白苒苒愤然地跑回东榆院,院子里核桃正在洗衣服。 看到白苒苒回来,而且心情很不好,她关心地跟了上去。 核桃是她在京城闲逛时,看到有门牙子在往青楼送女孩,她就挑了样貌最不出众那个买了下来。 沈时妤和阿笙的主仆情谊她看在眼里,沈时妤被她推下湖,阿笙毫不犹豫就跳下救人。 所以白苒苒想,只要她救核桃于水火,核桃就欠她。 今后,她遇到危险,核桃必定拼了命也会帮她。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核桃一边跟着白苒苒往屋里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白苒苒一进屋子,就扑到软榻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哭腔:“阿晏哥哥他...他居然维护沈时妤那个狐狸精!” “她不过一个妾室,凭什么阿晏哥哥会留她那里过夜!” 核桃刚来首辅府不久,但也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姑娘会是首辅府未来主母,但裴大人在娶正妻前却先纳了妾。 “姑娘你别气坏了身子,小夫人不过是个妾,到底不会影响你在裴大人心中地位。” “那为什么阿晏哥哥晚上不来找我!” 沈时妤身上的暧昧痕迹无一不提醒着她,裴晏根本看不上她! 至少,不像看上沈时妤那样,带着占有和欲望。 043 白苒苒勾引 她虽是女孩子,可也知道那方面的事,乡下村妇的私房事她也听说过不少。 男人只有喜欢自己,才会和她有亲密接触。 但之前,她尝试着靠近裴晏,都被他呵斥。 也就是说,裴晏从不碰她,那便是她毫无吸引力,这对她来说,是个很丢人的事。 若是阿晏哥哥对沈时妤没感情,可以将她视为泄欲的工具。 那她呢?裴晏也对她没感情,凭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核桃思索了半晌,“姑娘,你是未来裴大人要明媒正娶的正妻,裴大人自然很尊重你,男人虽有欲望,可他害怕伤害你,便找小夫人泄欲。这正说明,裴大人真的很在乎你,在乎你的名声。” 核桃的话说完,白苒苒有些哑然。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和一切不过是她和裴晏的一场交易罢了。 裴晏给她未婚妻的名头,却不会娶她,而她可以享受首辅府的荣华富贵。 可如果裴晏之后真的另找了其他女人,那首辅府将再无她的地位可言! 白苒苒拳头紧紧攥着,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即使裴晏不喜欢她又如何,只要她能怀上首辅的孩子,那她就能一辈子安枕无忧! “核桃,我要你帮我。” 核桃面露疑惑,“姑娘,你要做什么?” 白苒苒拉着核桃,让她的耳朵凑到自己跟前。 等她小声说完,和头脸瞬间变得煞白,猛地后退一步。 “姑娘,你要给大人下药?” 对于核桃巨大的反应,白苒苒有些不满,“我是阿晏哥哥未来妻子,早点晚点,我始终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核桃虽不解,毕竟她明明可以忍耐一下,之后光明正大和裴大人在一起,可这白姑娘竟心急到下药。 但她也只是一个下人,白苒苒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拒绝帮忙。 白苒苒看着核桃有些犹豫,心骂这个小丫鬟怎么不乖乖听她的话。 她不动声色,语气却放软了几分,“核桃,我知道这有些过分,可我真的太害怕了。” 说着,她眼角强挤一滴泪,“今日阿晏哥哥对我和沈时妤的态度截然不同,我真的很害怕,阿晏哥哥被别人女人勾引过去,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我真的...很害怕...” 核桃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又软了一分。 毕竟是白姑娘救了她,让她不被卖到青楼,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如今遇到困难,她一定会帮她。 核桃握住白苒苒的手,“姑娘,我刚刚犹豫是担心这样做会影响你的声誉。不过现在,小夫人确实将裴大人吸引,保不齐,大人会忘了少年情谊。姑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白苒苒感激地回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并未被核桃发现,看来这核桃她还是要多训练几次,才能对她唯命是从。 夜色渐浓,书房里,裴晏正批阅奏折。 核桃站在门前,想着白苒苒对她的嘱托。 她调整好情绪,敲了敲门。 “进。” 核桃进去后,裴晏头都没抬,继续看那奏折。 核桃当即跪下,“大人,求求你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裴晏这才抬眸,看着这个印象寥寥无几的丫环。 “大人,姑娘她...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去找小夫人的麻烦。姑娘回来后一直很自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连晚膳都没吃,大人您去看看姑娘吧。” 裴晏眉头微蹙,有些怀疑核桃的话。 看裴晏有些无动于衷,核桃终于明白为什么姑娘会这样铤而走险了。 姑娘若是再不牢牢抓住大人的心,恐怕以后真没姑娘立足之地了。 核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像是真的急坏了,“大人,您和姑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您今日责备了她,姑娘一直很伤心,她真的知道错了大人...” “求你去看看姑娘吧。” 裴晏看着核桃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疑虑渐消。 白苒苒虽嚣张跋扈,但毕竟白父曾经帮过他,更何况现在他和白苒苒在另一层面也算是合作关系。 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路。” 核桃闻言,眼中瞬间亮起光彩,连忙起身,“大人请,这边走。” 离东榆院越来越近,每多走一步,核桃心底便更加忐忑。 姑娘今日下午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花瓣浴,衣服也是欢云楼的最新同款,号称能拿下一切男人。 屋中还放着能激发情欲的迷情香。 姑娘今晚定能得偿所愿! 东榆院的主屋没点着蜡烛,从外面向里面看是漆黑黑的一片。 “大人,姑娘就在里面。” 核桃侧身站在门口,等裴晏进去。 裴晏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想到沈时妤的房间也总是香香的,他便没多想。 进去后,他回头想让核桃点烛灯时,却发现核桃早就跑开。 房中异常安静,裴晏向前走了几步,透过屏风刚好看到窗边正站着一个女孩的身影。 “阿晏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勾引。 他强压下听到白苒苒声音的不适,冷声道,“你若是无事,我就走了。” “不要!阿晏哥哥。”白苒苒一听这话便急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似乎没有穿外衣,只穿了一件极其单薄的里衣,随着她的呼吸,那布料轻轻起伏,隐约可见她纤细的腰肢和肩头的肌肤。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 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他也是见识过宫闱斗争的人,自然知道白苒苒要做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凝固,冷如冰霜。被人算计,愤怒和屈辱感同时涌上心头。 这迷香藏匿于无形之中,在他一进屋就吸了不少,如今药效发作,他只觉身体中那情蛊似乎又要发作。 他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白苒苒一把抱住,“阿晏哥哥,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不要正妻的名分,哪怕像沈时妤那样在府中做个妾室也好,你不要离开我。” 044 给裴晏下药 那股香气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搭配体内的情蛊,他感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飞速流失。 他低吼道,“趁我现在还有理智,放开我!” 白苒苒只是更紧地抱住他,“不,阿晏哥哥,沈时妤那种女人清高,绝不愿屈居人下,但我不同,我愿意为阿晏哥哥生孩子。” “混账!”他刚刚给白苒苒脸面,却不想白苒苒根本不肯放过她。 这迷药中还掺杂了其他的药物,他咬紧牙关,在掌心积攒内力,向身后抱着他的白苒苒打去。 白苒苒哪能承受蕴含内力的一掌,被打开距离裴晏两米远的位置跌落在地上。 根本不顾惨叫的白苒苒,裴晏快步打开屋门离开。 身后才能听到白苒苒的叫声,“阿晏哥哥...你好狠的心...” 室外的新鲜空气夹杂着冷风,才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燥热。 但情蛊却被迷药唤醒,没有满足它,它正在体内叫嚣着。 像无数只小虫在啃噬他的理智,让他头痛欲裂,四肢百骸都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冲动 如果要和一个女人结合,他能想到的只有沈时妤。 沈时妤正坐在桌前,点着小烛灯看书。 裴晏突然推门而进吓了她一跳。 映入眼帘的是裴晏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混合着香料气息,眼神涣散,额角甚至有冷汗渗出,浑身都透着一股危险的、失控的狼狈。 “裴大人...你怎么了。” 她察觉出不对劲,裴晏之前也有情蛊发作,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奇怪的香味,更不会这样狼狈。 裴晏踉跄着上前两步,一手捏着沈时妤的下巴附身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是啃,是咬。 很快,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 “等一下。”沈时妤下意识推来裴晏。 亲就亲吧,咬她算什么? “我的错。”感受到血腥的味道,裴晏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更神奇的是,那在体内疯狂叫嚣的情蛊,如同受到了惊吓般,瞬间安静下来,如同死了般一动不敢动。 跟上一次他情蛊发作,不小心咬破沈时妤肩头时,蛊虫的反应一样... 章太医用了那么多药,都缓解不了,他只能泡在冰水里压制。 裴晏有些疑惑,难道整个大楚国无人能解的情蛊,云蒙国排行第二的情蛊,它的克星是血。 那也太阴间了吧。 不过蛊虫确实暂时压了下来,身体里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也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唇上清晰的痛楚和一丝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他看着跌坐在椅子上,唇角还带着血丝的沈时妤,心中五味杂陈。 “刚刚是我不对。” 沈时妤用着帕子,将嘴角的血丝擦了干净。 “你还好吗?” 裴晏眼底闪过烛光的倒影,没想到沈时妤第一时间竟然是关心她。 他声音低哑,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没事。” 沈时妤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将书桌上的书收了起来。 这些天她打听到一些消息,大楚国确实排查过有胎记的人。 大部分人带走后被放了回来,也有极少的一两个再也没回来过。 虽不确定是不是朝廷扣押,但她左肩上的胎记莫名其妙越来越明显,无论是好奇还是为了安全,她总归要查一查。 “裴大人,你蛊虫发作,不需要我...” 裴晏看着烛光下昨晚在她身上留下的点点痕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不用了。” 他怕她吃不消。 而且蛊虫似乎将那迷药全吸了进去,再加上情蛊突然一动不动,他如今理智的很。 “抱着你睡就行。”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知不觉,他现在即使不是为了情欲,依旧想和沈时妤接触。 两人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沈时妤躺的远远的,似乎很害怕他。 他从背后将女孩拖进自己怀里,沈时妤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裴晏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带着些不满问道,“为何最近总是叫我裴大人。” 沈时妤全身紧绷。 最开始她还叫他裴晏,裴晏虽傲娇,但待她还不错,甚至会专门带她去看萤火虫。 只不过从白苒苒来了,两人吵过架,再加上裴晏一次一次对白苒苒的维护,她更加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妾身...不敢逾矩” 几年的相处,裴晏很清楚沈时妤慧不外秀。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不易察觉的锋芒,甚至在她认定的事情上,会展现出惊人的坚持和韧性。 好比被山匪抓走后,她会想办法救自己,也要救别人。 可如今,他却觉得沈时妤如同一只被惊扰的雏鸟,正小心翼翼地收拢这羽翼。 裴晏地动作顿住了,这样的沈时妤很听话,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心烦意乱,想要安慰的话就在嘴边。 而此时,东榆院。 白苒苒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还残留着药效发作带来的潮红。 核桃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滚。”白苒苒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恨意。 核桃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将门紧紧关上。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苒苒粗重的呼吸声。 她抬起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股屈辱和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都这么主动了,裴晏还是推开了她。 结果转身就被核桃发现,他去找了沈时妤! 一股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滋生: 他说他将沈时妤当工具,那她就让沈时妤彻底消失! 让她连当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她就想看看,若沈时妤死了,裴晏究竟会不会找她! 第二日清晨,等裴晏上朝离开后,阿笙端了盆热水进来。 一边收拾着,一边兴奋地八卦。 “小姐,你知道吗,昨晚白苒苒为了上床,竟直接给裴大人下药!” “还好裴大人意志坚定,没有着她的道。” 沈时妤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昨晚裴晏来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045 要去从军 第二天清晨,裴晏早早就去上早朝。 沈时妤又睡了会,迷迷糊糊间,听到门被轻轻推开,阿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进来后,她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兴奋地为沈时妤分享着她听来的消息。 “小姐,你知道吗,昨晚白苒苒给裴大人下药,结果被裴大人挣脱开,即使下药,裴大人都不肯和她在一起!” 沈时妤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坐起身。 她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昨晚裴晏来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香味并不浓烈,但也确实让她昨晚睡觉时,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阿笙继续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敬佩:“裴大人真是太厉害了,面对那样的诱惑都能稳住!白苒苒也真是的,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也不怕传出去丢人现眼。” 被下药了,肯定很难受。 不仅能稳住诱惑,还能压住药性。 要不是之前能看到小姐身上的暧昧痕迹,她都要怀疑裴大人是不是正常男人了。 她喃喃道,“裴大人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也不知道昨晚裴大人怎么解决的。” 沈时妤听着阿笙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昨晚阿笙睡得早,再加上裴晏今天早上离开的早,她并不知道裴晏昨晚来找她。 不过即使裴晏来找了她,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 沈时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里五味杂陈。 “小姐?”阿笙见沈时妤沉默不语,轻轻唤了她一声,“你在想什么?” 沈时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白姑娘会这样主动。” 白苒苒是未来首辅府主母,她本不必这样着急。 按理说,只要她多点耐心,嫁给裴晏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却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被人拒绝了。 阿笙一听到白苒苒,便不屑道,“我看就说昨天,她来闹事看到小姐很受裴大人宠爱,被裴大人赶走后,她自己心中嫉妒,便用了这样下作的方法。” “可惜了,即使下药,她也不及小姐万分。” 沈时妤听着阿笙的话,有些脸红。 好在今天身上的红痕没那么多,不需要再用厚重的脂粉遮着。 阿笙收拾着屋子,刚好看到昨晚沈时妤看的书。 “小姐,你找到胎记相关的东西了吗?” 沈时妤叹了口气,“没有。” 大楚国没有律法有关身上的胎记,但贺南煦确实跟她说过,在大楚国和商黎国都不允许。 搞不清楚状态,她只好每天用专门买的药粉遮上。 门口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小夫人,沈公子在门口找你。” 沈公子...哥哥? 沈时妤和阿笙对视了一脸,连忙去门口找沈时珩。 果然,大病初愈的沈时珩正站在首辅府门口等他。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好了很多,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抬头看着那原本写着丞相府的牌匾,如今已经换成了首辅府。 看到沈时珩能好好地站在那里,沈时妤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高兴地跑向他,“哥哥。” 她永远忘不了那晚,看到哥哥被野兽撕咬后那血肉模糊地画面。 沈时珩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跑过来的沈时妤,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他伸出手,如同之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阿妤,我生病这些天,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病初愈的虚弱。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沈时妤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身体恢复好,真是太好了。” 之前父亲被贬,家中欠债,哥哥还被野狼啃食命悬一线,如今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沈时珩的目光又投向那块崭新的牌匾,“阿妤,是哥哥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们,才让你不得不做裴晏的...”妾室。 但这两字是他说不出口的,它们像一把钝刀,割在他的喉咙,也扎在他的心上。。 他那明明身为嫡女的妹妹,却成了个妾... 沈时妤看到哥哥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微微一紧,她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她轻轻握住哥哥的手。 “都过去了哥哥,裴大人...对我很好,首辅府还有阿笙,管家爷爷待我也是很之前一样。” 沈时妤的安慰让沈时妤稍微松了口气。 话虽如此,可他又怎不知妹妹心中的委屈。 “我今日来,是要和你告别的。” 沈时妤的动作顿住了,“告别?” 他坚定的目光看着沈时妤,“家中被贬,我的官职也没了,仕途无望,我决定好去从军。” 沈时妤愣住了,脑海中瞬间闪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景象。 “不可以哥哥,那太危险了,你身体才刚好,而且你根本不擅长这些。” 若哥哥真的武功高强,又怎会被野狼伤到呢。 沈时珩低头看着妹妹紧紧抓住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是决绝。 “阿妤,你知道的,我在仕途上本就不如父亲,也不如裴晏有出息。躺在床上这些天,看着你寄人篱下,看着父亲和母亲被世人嘲讽,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要为你和家人负责。” “从军,或许是一条死路,但至少,我还能拼一拼。”他目光坚定直视着沈时妤,“阿妤,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用军功让你从首辅府的牢笼里出来!” 她看着沈时珩,他的眼里有着对未来的光。 她不该拒绝,可是... 沈时妤伸出手,为沈时妤擦去眼泪,“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名,曾经我受着父亲的庇护,父亲被贬后,全靠你。阿妤,我必须去做。” 沈时妤低头,哥哥此举,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阿笙,“阿笙,去取银票来。” 沈时珩直接拒绝,“阿妤,我从军不需要钱,这些钱你自己花。” 她摇摇头,“放心吧哥哥,之前裴大人给了我两千两,我根本花不完。你走了,万一有需要钱的地方呢,你拿着,我才能安心。” 046 帮她离开 “而且哥哥,我早就想着如何离开首辅府,裴晏并未给我纳妾文书,说明我还是自由的,但是阿笙...”沈时妤犹豫道,“阿笙的奴籍还在裴晏手里,只要我能得到,就能带着阿笙离开,还有父亲母亲,离开京城。” 沈时珩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早已想了这么多。 他一直以为,妹妹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柔弱女子。 却没料到,她在裴晏身边,在首辅府这个虎狼之地,早已默默地为自己,为身边的人,规划了一条退路。 阿笙拿着一千两银票赶来,沈时妤将锦囊递到沈时珩面前。 “哥哥,拿着吧。到了军中,总有用得着的地方。你若推辞,就是让我悬着心。” 沈时珩看着妹妹递过来的银票,他知道,这是妹妹的心意,也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支持。 他郑重接过锦囊,紧紧握在手里。 “哥哥,若我们真的离开首辅府,我会找机会给你送信。” 沈时妤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多想告诉他不要去,可这是哥哥唯一能实现抱负的机会。 “阿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等我。我会活着回来,带着荣耀,接你和父亲母亲。” 沈时妤用力地点头,眼眶再次泛红。 “哥哥,保重。” 她真希望他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健康幸福的在一起。 沈时珩不再停留,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沈时妤和身边的阿笙,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阿笙看着她,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沈时妤轻轻“嗯”了一声,抬,只是每脚往回走,一步都有些虚浮。 哥哥的背影,裴晏不稳定的情绪,白苒苒的算计,以及她自己心中那盘算好的的离开计划... 这一切的一切,像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沈时妤和阿笙走远,白苒苒才和核桃从角落里出来。 刚刚她也是凑巧来这里的,看到沈时妤和一个男的动作密切,以为这是她的情夫,是她背叛裴晏的证据。 满心都是抓奸的快意和即将到来的报复,却没想到那竟是沈时妤的哥哥。 哼! 裴晏竟给这贱蹄子两千两银票,她都没有这么多! 核桃在一旁小声提醒,“姑娘,我们也回去吗?” 昨晚姑娘被拒绝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白苒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怒火,“刚刚沈时妤可是说,她要离开首辅府。” 核桃点点头,“是啊,小夫人说...” 白苒苒接过核桃的话,“她说只要拿到阿笙的奴籍,她就离开。是吧?” 虽是疑问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核桃不知道白苒苒要做什么,讪讪道,“小夫人刚刚确实这么说了。” 白苒苒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沈时妤终于要离开了! 她走了,裴晏才能是她的! 趁这个机会,她要帮沈时妤离开。 只是阿笙的奴籍...她也不明白,沈时妤想走就走嘛,干嘛还要管一个丫头的奴籍。 真是麻烦。 晚上,沈时妤的院子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笙站在门口,一脸防备地看着白苒苒,“你来这里干什么。” 白苒苒一脸嚣张,“我要见沈时妤,怎么你一个下人还想拦着我?”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让院子里的沈时妤和屋里的其他人都能听到。 沈时妤在屋内皱了皱眉,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了出来。 她看着白苒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白姑娘,这么晚了,有你还要来我院中找事吗?” 白苒苒一脸的不以为然,她并不觉得之前她找事了。 “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你丫环拦着我不让我进。” “白姑娘还是直接说吧。” 她可不信白苒苒有什么好事找她。 “沈时妤,你确定要在外面吗?”她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带着些神秘,“我听说,你想离开首辅府?” 沈时妤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阿笙,让白姑娘进来。” 阿笙努努嘴,不甘情愿地将白苒苒放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沈时妤和白苒苒两人,这次白苒苒倒是有心思观察起沈时妤屋中的摆设。 虽没她屋中东西贵重,但每个东西都很用心,从内到外都流露出一股温馨感。 想到沈时妤从小到大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而她只能和阿哥挤在茅草房里,心中嫉妒不由而生。 攥紧的拳头又释然般放下,无妨,沈时妤马上就要走了。 坐在椅子上,沈时妤静静看着在她房中打转的白苒苒,“白姑娘可不要胡说。” 白苒苒回头,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可我今早,亲耳听到你和门口那个男的,说过这样的话。” 闻言,沈时妤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她跟哥哥说话时隔墙有耳。 白苒苒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随即又收敛起来,故作大方地摆摆手,“不过你也没什么要瞒我的,你想要离开首辅府,我可以帮你。” 沈时妤的目光落在白苒苒脸上,似乎在想她说的有几分真假。 “白姑娘想要帮我?” “沈时妤,你应该很清楚,我真的很讨厌你。” 白苒苒凑近她跟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你高高在上,你还总是假清高。我真的很讨厌你。” 她停顿了一下,“所以如果你能离开,离开阿晏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她原本就想着能让沈时妤永远离开,没想到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那她何不帮她一把? 她继续说道:“你走了,这里就全是我的了。” 她直视着白苒苒的眼睛,没想到白苒苒已经是板上钉钉,未来首辅府女主人了,依旧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希望裴晏身边有别的女人。 047 一国两太后 沈时妤深吸了一口气,“白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裴大人待我很好,之前的话是白姑娘听错了。” 白苒苒不屑地冷笑出声,“我可以帮你找到阿笙的奴籍,你也不同意吗?” 沈时妤瞳孔一震,白苒苒听到的还真不少。 白苒苒笑道,“沈时妤你也别急着拒绝我,你离开首辅府,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 她走到门边,开门前回头补充了句,“若你需要我帮助,可以来找我。” 等白苒苒离开,阿笙走了进来。 刚刚两人的对话,她在屋外都听到了。 “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信白苒苒的话啊,她可信吗?会不会等她帮我们离开时,她再向裴大人告密?” 沈时妤轻轻道,“我倒是希望,她真的容不下我们。” 这样,白苒苒确实会帮她离开。 “但她的人品...” 沈时妤有些犹豫,若是白苒苒告密,她不仅走不了,还会得罪了裴晏。 她不能完全相信白苒苒,若是能从白苒苒哪里知道阿笙的奴籍在哪里放着就最好了。 就在这时,在外忙了一天的裴晏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刚处理完公务,身上还带着外头的风尘,却依旧难掩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气质。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屋内的气氛,径直走了进来,目光在沈时妤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阿笙见状,赶紧躬身退了下去,轻声轻脚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种莫名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沈时妤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也不知道裴晏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政务繁忙,倒是你,今日可还好?” 沈时妤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托大人的福,我很好。” 裴晏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今日陛下学习很用功。” 她错愕地抬头,不明白裴晏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裴晏看着沈时妤,她愣住的表情,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是你忘了曾对陛下说过什么。” 沈时妤想到前日在长公主府,她好像确实劝过楚熠学习。 她的本事这么大? 不对,她和楚熠在假山后说的话,裴晏怎么知道他跟楚熠说了什么? 应该是楚熠跟他说的吧。 她起来欠身回答,“是陛下刻苦学习。” 裴晏坐着,拄着脑袋,“可我怎么听见你说,若是陛下不学习,那么我会被人猜忌。” 沈时妤耷拉着脑袋,低头咬唇,裴晏还真听到了。 怪不得当时,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在假山旁。 这个男人还真是讨厌,他明明什么都听到了,还要在这里问她。 “裴大人自然是人中龙凤,才华杰出,可也正因如此,大人会被佞臣嫉妒猜疑。” 沈时妤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无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男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 他原本也是想告诫她,在外面尤其是长公主府这样皇家之地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没想到她竟又绕了回来,还夸了他一通。 “你还挺聪明。” 裴晏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像是认可。 他话锋接着一转,“这样等你过几日进宫,我也能放心些。” 沈时妤“噌”地抬头,一脸疑惑。 进宫?进什么宫? 裴晏继续道,“四大世女进京,你应该了解原委吧。” 沈时妤愣愣看着他,她当然知道了,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母后皇太后戚氏负责教习她们。” 裴晏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沈时妤心中一紧。 如今后宫一国两太后,母后皇太后为先帝正宫皇后,是名正言顺的国母。 而圣母皇太后也就是先帝的淑妃,是因儿子登基母凭子贵成为太后。 嫡庶尊卑的古代礼法制度下,嫡母的地位高于生母。 戚太后作为嫡母,仍是后宫礼法上的最高主宰,对宫廷事务如后妃册封,拥有天然的决策权。 怪不得长公主府宴席上,戚惠然十分自信。 恐怕戚家早已将未来的路铺好。 陛下年幼,虽然前朝有裴晏帮忙,可他管不了后宫。 戚家本就四大世家之首,若是再来一位皇后,朝堂又要乱翻天。 可她不想去! 宫中错根复杂,她只想拿到阿笙的奴籍,带着家人离开。 她指尖泛白,“裴大人,我不过府中侍妾,地位地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配教习四妃。” 裴晏看着沈时妤,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从沈时妤之前和楚熠说的话,他可以看出来,她明明有着对朝堂稳定的希望,可她为什么要拒绝? “沈小姐十二岁便能默写出《女戒》全文,有何担不起的?” 闻言,沈时妤直接跪在裴晏面前。 “大人有白姑娘为正妻,妾地位低下,不便入宫。大人,时妤只想安稳余生,不愿再牵扯有关朝政的东西。” 裴晏看着跪下的沈时妤,忽而平静下来。 “你哥哥参军,你觉得你就能远离朝堂之争?还是说,你以为你哥哥参军,赚取功名后,就可以将你从首辅府接走?” 沈时妤猛然抬头,他怎么知道... 裴晏是首辅,知道不难... “你可知你哥哥参的是卫尉军,若戚家谋反,我连自己都护不住。” 他一手托起沈时妤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 “戚家是忠臣,怎会谋反。” 沈时妤话虽这样说着,可语气里的颤抖也表明她底气不足。 “呵。”裴晏冷笑一声,“阿妤你何必自欺欺人。” 裴晏双手托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还有,你可能不知道,卫尉军的兵符在我这里。” 也就是说,沈时珩在他手上。 她笑的无可奈何,“怪不得大家都说大人是权臣。” 就连她都没想到,保卫皇宫的卫尉军,竟交给裴晏管理。 他如今权势滔天,工于算计,跟之前的上门女婿有着天壤之别,她真是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 “戚太后需要一个懂礼法,无背景却又和淑太后有关联的人来彰显自己主持后宫的正当性。” 048 一国两太后2 沈时妤无奈接受,这三个条件似乎是为她量身而作。 “可我即使进宫,我也不能阻挡戚太后选戚惠然为皇后。” 裴晏只是道,“进宫后,你便在戚太后身边辅佐教习就好,别的不用你管。” 沈时妤入宫那日,正在往马车上收拾东西,苍栩带着一位姑娘来到沈时妤跟前。 “小夫人,这是春桃,她和你一起进宫。” 阿笙正在旁边收拾,站在沈时妤旁边,不平道,“小姐,不是我跟你一起去吗?” 春桃大大咧咧的,一把拉住阿笙,“小姑娘,你这也太瘦小了,什么也干不了。” 阿笙有些委屈,看向沈时妤,“小姐~” 沈时妤明白,春桃是裴晏特意派来的,那必然有他的打算。 她只好安慰起阿笙,“阿笙你在府中好好待着,你忘了,我们院子里还有花要浇。” 阿笙努努嘴,“都秋天了,花早不开了。” 沈时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阿笙的头发,“傻丫头,秋天了,菊花开的正盛。再说了,院子还有我的房间都要你打理。” 这时,苍栩也走上前,“小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沈时妤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叮嘱了阿笙几句,便跟着春桃一起上马车。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要如何应对,但相比之下,春桃似乎很激动。 “小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嘞,之前我们就常听苍栩说你长得漂亮,如今一见,还真是如此。” “你们?” “对啊,我们都是裴大人的暗卫嘛。只不过我之前都是执行边缘任务,没想到这次组织让我跟着小夫人一起进宫!找出戚家谋反证据,这是组织对我的信任!” 沈时妤一噎,裴晏让春桃跟她一起,说明已经有戚家谋反的趋势,但他之前并未明说,春桃倒是暴露的快。 “你怎么什么话都跟我说?” “哎呀,大人都让小夫人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了,说明小夫人是自己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春桃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府中无足轻重的侍妾,不过身份刚好,可以帮到裴大人而已。” 春桃却噗嗤笑出声来,“小夫人,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我可是听苍栩说,当小夫人决绝地签下和离书走的那一刻,裴大人眼里可还是含着泪呢。” 对春桃的话,沈时妤持怀疑态度。 她和他和离,他才能将正妻之位留给白苒苒。 她觉得春桃和她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淑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正在门口等她。 看到马车来,她上前福了福身,“沈妾室,太后在慈宁宫等你。” 沈时妤下车后连忙还礼,“嬷嬷安好,劳烦嬷嬷等候。” 翠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时妤,还算是有礼貌。 “沈妾室,你往后可以叫我翠嬷嬷,这东西我会派人送到你的住处,现在请你跟我一起面见太后。” 说着,她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那些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沈时妤点点头,跟着翠兰穿过宫门,踏入宫墙之内。 红墙黄瓦,雕梁画栋,处处透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春桃紧跟在沈时妤身后,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不住地四处张望。 翠嬷嬷见状有些嫌弃,这什么人啊,这样没见过世面。 但在沈时妤提醒下,当翠嬷嬷知道春桃是裴晏派来的暗卫后,态度立马360°大转弯。 沈时妤跟在翠嬷嬷身后,来到慈宁宫正殿。 淑太后斜倚在凤榻上,长公主就坐在旁边,两人皆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打量着她。 沈时妤跪在地上,“时妤给太后娘娘,长公主请安。”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淑太后也就是小皇帝的真正生母,穿着一身素雅的锦缎,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她缓缓抬手,示意沈时妤起身:“起来吧。” 长公主可没有忘记,曾经在秋日宴时,沈时妤帮了白苒苒,让她想要羞辱白苒苒却没有成功。 “沈姑娘为妾室,倒是大度的很,帮着白苒苒一起期满本宫。” 沈时妤知道,长公主说的是她帮白苒苒作诗那事。 她刚下跪下认错,却被太后制止了。 太后不满地看向楚湄,她自然知道宴会上的事,可她这女儿未免太心急了。 “沈姑娘不要介意,你虽有欺君之罪的嫌疑,但现在哀家也需要你一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沈时妤垂眸,这对母女还真是会给她下马威。 她躬身道,“时妤定尽心尽力。” 太后点点头,“你可知你此行目的。” “依大人所言,帮助戚太后教习四妃,为未来国母之人做基础。” 反正她人微言轻,干什么都要被人挑错。 那他干脆将裴晏搬出来好了。 那不是她随意说的,是裴晏告诉她的。 淑太后也没想到沈时妤直接搬出了裴晏,果真是沈丛山之女,不会任她拿捏,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她宛转了语气,夸赞道,“你毕竟是曾经沈丞相之女,在京城也素有才女之称。“ ”戚太后必然会选戚惠然为国母,你要做的,便是挑出她的错误。” 虽然她的儿子成了皇帝,但大楚国却一国两太后。 戚氏为先帝皇后,先帝死了,也要压她一头。 她本是熠儿的生母,可这个生母却做不了选择,可惜了,她母家没有势力,连成为太后的封号都是曾经为妃的封号。 那戚氏自诩公正,让她派人同去教习选拔,可她也明白,戚惠然有戚氏护着,皇后之位怕还是她的。 她也只能期盼沈时妤能找出戚惠然的一些错来。 若戚惠然做了皇后,那她这个圣母皇太后,将会在宫中越来越没有发言权。 必须要找对她唯命是从的皇后! 沈时妤再次福身行礼,“是,太后娘娘。” 淑太后摆摆手,“虽还没有正式选秀,但四妃依旧住在四宫,你就住她们旁边吧。明日翠嬷嬷会带着你去戚太后那里教习。“ 049 不识抬举 翠嬷嬷将沈时妤带到未央宫,又为沈时妤安排了四位宫女,嘱托了几句就离开。 等翠嬷嬷离开,春桃一脸疲倦的倒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时妤安排四位宫女打发下去,便将屋门关上,“外面人多耳杂,还是清净些好。” “小夫人,这活还真得你干,刚刚在大殿上,我都不知道那太后想干嘛,一会斥责你,一会又表扬你。恐怕也只有你能应付了。” 春桃揉着太阳穴,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和无奈。 沈时妤浅笑着收拾东西,轻声道:“太后娘娘那是想给我个下马威,也试探我的深浅。长公主显然是不待见我,而太后娘娘...她需要能用的棋子,也需要看着谁不能乱动。” 春桃站起来,利索地帮沈时妤收拾着。 “这简直比我和苍栩练武打一天都累。” “也不知道谁刚刚在马车上,十分激动。” 春桃脸上微微泛红,“小夫人,你可不要打趣我了” 当晚,在沈时妤没有预料的时候,戚太后身边的花嬷嬷传话来让沈时妤过去。 沈时妤带着春桃随花嬷嬷踏入宁安宫主殿,里面四位小姐已经早已等候多时。 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四张年轻而各具神态的脸。 为首的,自然是戚太后侄女,戚惠然,她穿着一身精致的藕荷色衣裙,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另外三位,或含蓄,或张扬,或淡然,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世家女特有的矜贵与警惕。 看到沈时妤来,戚惠然挑眉,“你一个首辅侍妾,怎么来了?” 殿内其他三位小姐也齐刷刷看向沈时妤,神色各异,但多为拘谨和好奇。 沈时妤福身道,“妾是奉淑太后之命,协助戚太后,教导四位小姐宫内礼仪。” 戚惠然转头看向花嬷嬷,似在寻找答案。 见花嬷嬷点头,戚惠然冷不丁“切”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轻蔑和挑衅。 殿内另外三位小姐,原本还有些拘谨和好奇的目光,在听到戚惠然的“切”声后,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几分复杂。 乐安芙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窦姝拒绝的眼神后,又闭上了嘴。 沈时妤眼底沉了半分,她虽是妾室,但如今是以淑太后名义来的,没想到戚惠然竟会这样公然轻视。 春桃站在沈时妤跟前,双手环胸,目光阴冷看着戚惠然,似乎要和她打架。 沈时妤连忙将春桃拉在自己身后,这些小姐是最难对付的,哪能动用武力。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传道,“戚生母皇太后到!” 话音未落,戚太后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和淑太后截然不同,穿着一身庄重的墨绿色宫装,面容算不上十分美丽,但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戚惠然也收敛了轻佻的神色,微微低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沈时妤也迅速调整好姿态,福身道:“妾沈时妤,见过戚太后。” 她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沈时妤身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来吧。” “四位皆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往日你们入宫,便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戚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后,皇后之位也是在你们四位之中选出。未来母仪天下,一言一行,不仅关乎自身荣辱,更关乎家族兴衰,乃至江山社稷。” 最后的话,她是看着戚惠然说的。 “沈侍妾,”戚太后的目光转向沈时妤,语气带着审视。 “既然是淑太后所托,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你且说说,这宫中礼仪,最重要的是什么?又该如何教导这四位小姐,让她们日后有人能稳坐中宫,母仪天下?” 沈时妤颔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轻声道。 “回太后娘娘,妾才疏学浅,不敢妄言。但妾以为,宫中礼仪,首在‘敬’与‘慎’二字。” “敬,一敬天地祖宗,二敬君上圣恩,三敬长辈同僚,四敬宫规法度。心存敬畏,方能行有所止,不逾矩。” “慎,则在于言行举止,处处小心。慎于言,不可口无遮拦,泄露机密;慎于行,不可举止轻浮,失了体面;慎于思,不可意气用事。” 沈时妤的回答不卑不亢。 她虽没直接反驳戚惠然,但“敬”,“慎”二字,戚惠然一个都不沾边。 戚太后静静听着,眼神锐利如鹰,不过扫了一眼浮躁于表面的戚惠然,便明白沈时妤话中含义。 “‘敬’,‘慎’确为宫中生存法则,或是有人得意忘形,哀家也救不了你。” 戚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目光再次落在戚惠然身上,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戚惠然感受到眼里,只能低头听教。 心里却不知骂了沈时妤多少次。 “沈侍妾不亏为曾经的沈丞相之女。”戚太后目光锁在沈时妤身上。 “先帝在时,常在哀家耳边提起丞相之才。没想到,沈丞相之女,既有才识,又通晓礼数,是为人才。” 沈时妤心下一凛,提起父亲,是在拉拢她,并提醒她父亲被贬原因在于淑太后和裴晏吗?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却一清二楚。 戚太后只有一女,没有皇子,父亲支持晋王,那便是受了戚家挑唆。 可谁知,戚家早已做了几手准备。 无论谁上位,都能保戚家太后之位。 但父亲却一步错,步步错,新帝登基直接被贬。 她微微低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太后娘娘,家父之事,已是定局,妾无法改变,唯有尽力做好眼前之事,不辜负娘娘和淑太后的抬举。” 她的话语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感激,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仿佛在说,过去的已经过去,她现在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戚太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几分恼色。 不识抬举。 050 万一是密谋呢 她不再看沈时妤,而是转向四位小姐,尤其是戚惠然。 “好了,都听明白了吗?从明日起,便由花嬷嬷和沈侍妾一起教导你们规矩。你们即使不是未来的中宫之主,也是四妃之一,牢记自己的职责,切不可懈怠!” 四位小姐齐齐跪下:“臣女遵命。” 沈时妤也再次福身:“妾遵命。” 戚太后挥了挥手,“除了戚惠然,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知道太后独自留下戚惠然是什么意思。 按照吩咐,纷纷起身告退。 待所有人都退到殿外,门被轻轻关上。 殿内只剩下戚太后、戚惠然、花嬷嬷和几位戚太后的心腹。 戚太后端起桌上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你可知我为何留你?” 戚惠然立马跪下,戚太后并不是她亲姑母。 戚皇后曾经回戚家省亲,她作为二房之女,只能远远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深知自己能站在这里,全靠戚家的势力和戚太后的庇护,“刚刚在殿前,臣女应谨遵‘敬’‘慎’二字,不该失了戚家女风度。” 戚太后将茶杯放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沈时妤就是一个朝臣妾室,家中被贬,她自己如浮漂摇摆不定,你是戚家女子,面对沈时妤高高在上,有何不可?” 戚惠然有些不解,姑母不是因为她刚刚怠慢沈时妤而不满,是因为别的... “哀家现在没空管你是否傲慢。哀家留你,是看重你身为戚家女儿的身份,指望你能为戚家在这后宫中铺路。可你呢?面对一个落魄的侍妾的三言两语,便失了自信,连点锐气都没有?” 戚惠然的心猛地一沉,她终于明白了。 姑母不是在意她刚才对沈时妤的态度,而是在乎她是否具备戚家女儿应有的那份骄傲和胆识。 戚太后冷笑出声,“哀家今日召你留下,不是要听你解释刚才的失仪,也不是要为你辩解。哀家召你留下,是想要看看,你这只‘棋子’,是否还值得哀家继续下。” 戚惠然跪下的身子不自觉抖了抖,没想到姑母竟这样直白。 戚太后的视线里带着审视,“你若是没有能力,哀家不介意再从戚家选一位女儿进宫。” 大哥的女儿两年前便嫁给了东阳侯嫡子,戚惠然是二房的女儿。 不过整个戚家同气连枝,只要皇后之位是戚家的,那便是戚家的荣耀。 大殿内的仆从没人质疑,仿佛早已对戚太后的冷漠无情习以为常。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利刃,她原本以为自己进宫便能万事大吉,在太后姑母和戚家的帮助下成为太后,没想到她随时能被换下去。 “是,太后娘娘。”她再次叩首,紧紧握着拳头。 “姑母你放心,慧然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你的期待。” 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无论是为了戚家的荣耀,还是为了她自己在这宫中的位置,她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戚太后看着她眼底的决绝... 还不算太差,还有些气性在。 “你先下去吧,往后的礼仪规范,你用心学,别让沈时妤挑出你一点错误。” 戚太后提醒道,“你可要知道,皇后之位可不只有我们戚家看中,其他三家在朝中也有不少门生,他们进言可是毫不留情的。” 戚惠然重重地应了一声:“是,太后娘娘,臣女明白。”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戚太后轻轻摩挲着茶杯杯沿的声音。 “唉...”戚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也不知戚家未来能走多远,但愿她不要让哀家失望。” 她转向花嬷嬷,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花嬷嬷,从明日开始,你便和沈时妤一起,好好教导这几个丫头。尤其是戚家的丫头,哀家要你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有半点差错。” “奴婢遵命。”花嬷嬷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侍奉了戚太后几十年,对戚家了如指掌,也明白戚太后对戚惠然的期望。 殿外,虞笑妍对着几人微微福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时妤,乐安芙,窦姝三人皆回礼示好。 她们三人宫殿距离很近,一同回去。 待虞笑妍离开,乐安芙才道,“虞姐姐总是一个人,宫中只有我和阿姝做伴。” 窦姝轻轻拍了拍乐安芙的手背,安慰道:“虞姐姐性子恬淡,喜欢安静,她自有她的乐趣。我们不必担心。” 沈时妤微微点头,心中却对这位虞笑妍多了几分好奇。 在长公主府举办秋日宴时,她只露面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 今日若不是太后召见,恐怕还要明日才能见上。 乐安芙突然转头看向沈时妤,“沈姐姐,你刚才在大殿上的表现真是让人佩服。那戚惠然向来目中无人,你却能从容应对,真是厉害。” 窦姝微微一笑,之前在长公主府,她便察觉首辅府裴大人,白苒苒以及沈时妤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没想到,裴晏最后会安排她来作为淑太后的眼线。 “是啊,沈姐姐的才识和气度,确实让人心生敬意,今后还要承蒙姐姐教导。” 沈时妤淡然一笑,“两位妹妹过誉了。” 在这后宫之中,谁都不是吃素的,她可不敢对这两人推心置腹。 等几人分别后,春桃有些疑惑,“小夫人,你说太后留下戚惠然干什么?” 沈时妤明白春桃脑子一根筋,直接点明了说。 “戚太后一心想让戚家把持后宫,可戚惠然刚刚显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太后自然要留下她,多敲打她几句。” 春桃似乎开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话锋一转,“不对小夫人,万一两人是在密谋谋反呢?小夫人你先自己回去,我要回去看看。” 还不等沈时妤反应,原本在身后的春桃一眨眼的功夫就走了。 沈时妤有些震惊,她的速度真快。 无奈之下,沈时妤只好一人向未央宫走去。 屋中烛光未熄。 她打开房门那一瞬间,就被屋子里坐着正等着自己进来的男人吓了一跳。 “裴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051 戚家联合外敌 沈时妤的声音带着惊惶,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确认无人注意后,才重新将门关上,走回屋内。 “宫门马上要关了,大人怎么还不回去? “我刚刚在太和殿辅导楚熠批阅奏折,想到你今日进宫,便来这里看看你。” 她心中暗骂,如今她到皇宫,在几方势力下周旋,还不是拜你所赐,结果还要假惺惺在这里关心她。 她呸! “大人我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裴晏语气压低,“你很想让我走?” 沈时妤皱了皱鼻尖,“妾很感激大人的关心,但首辅府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男人轻笑出声,看着沈时妤的眸子更深了几分,“我今日便在你这里留宿,倒也不用来回奔波,休息时间更长。” 此言一出,沈时妤平静的脸上露出一道裂缝。 好不容易离他远点了,还不能让她消停些吗? 但她可不敢直接露出嫌弃,而是迂回道,“大人,这里是皇宫,外男留宿,怕是不合规矩。” 裴晏笑着站起来,一把将沈时妤搂在怀里,“你以为,为何你进宫便能独自一人,住一个宫殿?” 沈时妤之前也有些怀疑,但她以为是这么做可以让她离四大世女更近些,方便她教导。 可看裴晏的话,似乎是他特意安排。 “怎么,之前你还常担心我早朝迟到,如今我便住进宫中,离宣政殿很近。” 沈时妤皮笑肉不笑。 简直无耻,卑鄙,小人! 他都有白苒苒了,成天缠着她干嘛? 每当她有一点关于两人的错觉时,裴晏就会给她浇头一棒!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沈时妤双手抗拒,“不行啊大人,一会春桃要回来了。” 可裴晏却不听她的,直接打横抱起她坐在床上。 当两人正亲的难舍难分时,春桃恰好回来。 她直接推开房门,“小夫人,你说的还真对,太后就是在敲打戚惠然,你没看她的样子,哈哈哈...” 看到裴晏正冷着脸看她,春桃的几个笑声直接干噎在嗓子里。 沈时妤害羞地低头,根本不敢和春桃对视。 春桃这才如梦初醒,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对不起啊大人,我打扰你了。” 裴晏脸色更冷了,知道打扰还不退下? 春桃浑身一抖,“对不起大人,你们继续。” 她转身往外跑,房门“砰”地一声被带上了。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沈时妤的脸也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愤愤然咬牙切齿。 “我都说了,春桃一会就回来了!” 裴晏不管不顾还要继续吻上。 她连忙制止,“大人辅导陛下累了,还没用晚膳吧,我去给你做饭。” “沈小姐连个茶水都能煮糊,我可不敢吃你做的饭。” 沈时妤脸直接凝固了,她何时著茶水煮糊了? 唯一一次煮茶...好像是白苒苒初来首辅府那天... 怪不得白苒苒说她茶水煮的不好,原来是...糊了... 可当时裴晏明明也喝了,也没说煮的不好喝啊?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裴晏,这男人...为什么... 住在宫中确实好,裴晏可以多睡一会,卡着最后的时间赶到宣政殿就可以。 沈时妤打着哈欠,也要跟着起床。 一会她还要去宁安宫协助花嬷嬷教导。 不过戚太后专权,她过去不过作为淑太后的摆设罢了。 春桃在屋子里忙里忙外收拾着,她在外执行任务习惯了,照顾贵人这种细活她反而有些手忙脚乱。 沈时妤直接叫住了她,“春桃,你昨日说,戚家谋反,没有证据,你怎能乱说。” 春桃果真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还做不到一边回话,一边收拾东西。 “小夫人,这怎么会是没证据的事呢,没证据裴大人也不会让我们进宫了。” 沈时妤思索着点头,“这些东西,你能告诉我吗,我也好应对。” 春桃显然早已将沈时妤看作任务的一份子,毫不犹豫地搬了凳子坐在沈时妤面前。 “小夫人,我给你讲哦,你可不要吓到。” “这戚家不仅仅是谋反,还可能联合外敌。” 春桃绘声绘色,将沈时妤说的一愣一愣的,“之前大人便察觉戚家有异心,这时,边疆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商黎国一直和我国朝臣有联系。大人随后便派人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截获的一封密信上,有戚家和商黎国联合的消息!”春桃凑近沈时妤耳朵,小声说着,“他们想让商黎国大军压境,这样,各州,县都要派军支援。以至于皇宫兵力短缺,想勤王救驾都难。” “即使知道他们的阴谋,裴大人还是要派军支援边境,商黎国本就对我中原之地虎视眈眈,没有大军威慑,他们至少要夺两座城池。” “至于皇城这边嘛,裴大人只能想办法拖延瓦解,若是让戚惠然怀上皇子,那他们的野心恐怕就再难压住了。” 沈时妤听到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联合外敌?商黎国大军压境? 沈时妤没有想到,裴晏深沉如海的心思里,藏着这么大的压力。 春桃又喃喃自语道,“如果其他三大世家任意一家做上皇后,他们全力支持小皇帝,或许也能压一压戚家的狼子野心。” 沈时妤沉默着点头,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她看着春桃忙碌的身影,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丫鬟,竟然背负着如此重大的秘密和任务。 怪不得裴晏非要让她进宫,若真是戚家挟持小皇帝,在卫尉军的哥哥肯定是不能幸免。 小至皇城,大至整个大楚国,她确实不能冷眼旁观。 至于边境那边...她希望贺南煦也可以平安。 沈时妤整理了衣衫,她要去宁安宫报到,“走吧,春桃。” 沈时妤和春桃到宁安宫时,花嬷嬷已经等在偏殿了。 她看到沈时妤,目光轻扫在她身上。 “沈侍妾,你可算来了。作为淑太后的人,还望沈妾室下次可以早些来,以示淑太后对陛下以及未来四妃的重视。” 052 在宫中烤肉 沈时妤连忙福身道歉,“嬷嬷说的是,妾身路上耽搁了片刻,还请嬷嬷莫怪。” 她并未迟到,但却是最后来的。 再加上她是淑太后的人,花嬷嬷作为戚太后的人自然对她有所针对。 花嬷嬷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太后那边刚传话,让咱们抓紧时间教导世女们规矩礼仪,快进去吧。” 沈时妤恭敬道,“是。” 偏殿里,戚惠然看到沈时妤来,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向别处。 看来昨晚太后的敲打起作用了。 “今日我们主要讲些宫中礼仪,以及作为将来的储妃,该如何侍奉君上,敬重长辈。” 花嬷嬷在皇宫几十年,从皇宫的礼仪一清二楚。 她讲解时虽条理清晰,但语气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板。 她讲着讲着,目光便若有似无地扫过戚惠然。 每次感受到花嬷嬷审视般的目光,戚惠然都会心底一颤。 生怕自己哪里做错,让姑母失望。 沈时妤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看得出花嬷嬷对戚惠然寄予厚望,同时也施加着巨大的压力。 花嬷嬷看向沈时妤,眼神中带着些得逞的笑容。 “刚刚我给大家讲了走路的仪态,那便由沈侍妾讲讲如何行礼吧。” 宫礼复杂,其有不少需要跪拜的动作。 从站立到跪下,再到起身,每一个环节都讲究分寸。 而她曾为臣女,即使受过教习,也不及宫中礼仪规范... 沈时妤却依旧面带微笑,似乎没有并未察觉来自花嬷嬷的刁难。 她走到空地中央,声音清晰,“行礼,是宫中最基本的礼仪,却也是最能体现一个人教养和心性的地方。” “行礼,并非简单的弯腰屈膝,也许有人跪下,但他却自有分量,而也有人站着,但他却心中无礼。”她语气平静,“因此,行礼讲究的是‘敬’与‘诚’。”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点破花嬷嬷的意图,却依旧能让花嬷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敬’,是对身份、对规矩的尊重,无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还是地位卑微的宫人,那份敬意都应发自内心,而非流于形式。 ‘诚’,则是对自己的诚实,对当下的真诚,哪怕是在最繁琐的跪拜中,也要保持内心的澄澈与坦荡。” 一边说着,沈时妤一边跪下做了一个跪行礼。 虽不是最规范的,但依旧中规中矩,挑不出错误。 几位小姐难能看不出来花嬷嬷的刁难,但没想到,沈时妤这样坦荡接下。 窦姝和乐安芙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学着沈时妤的样子跪了下去。 虞笑妍见状,也跟上两人的动作。 就连戚惠然斟酌片刻后,也跟着跪了下去。 花嬷嬷紧紧握着拳头,指尖嵌进掌中。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沈侍妾讲的确实不错,但这动作若是不规范,礼就成了空谈。” 沈时妤从地上起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嬷嬷教训的是,时妤只受过家塾礼仪教导,终究不及宫中规矩精细,刚刚在花嬷嬷面前献丑了。” 她这番话谦逊有礼,花嬷嬷也无话可说。 她冷哼了下,道,“好了大家,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还要继续学。” 沈时妤坐在一旁看着,闹过刚才那一遭,花嬷嬷显然不再针对沈时妤,反而教的更卖力起来。 等到了中午,大家都有些苦不堪言时,花嬷嬷才放过她们。 “好了,今日下午四位小姐便自己练习,明日我再来检查。” 几个小姐如蒙大赦,连戚惠然也有些蔫蔫的。 出了偏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春桃扶着沈时妤,小声说。 “小夫人,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花嬷嬷给堵回去了。” 沈时妤摇摇头,轻声道。 “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错罢了。花嬷嬷是戚太后的人,若我出了什么差错,戚太后可以借口回绝我,那将再也没人限制她了。” 她之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复杂程度,但今天早上春桃和她讲了那些后,她突然开窍很多。 她也有着别的私心。 若她最后真的帮了淑太后和裴晏,她希望能在淑太后那里给自己讨个奖励... 随后几天,沈时妤每日都要去宁安宫看着花嬷嬷教习,而春桃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跑到宁安宫和戚惠然所住的南竹宫打探消息。 虽然这些天她都一无所获,可依旧没有打消她的热情。 依她的话便是,万一呢? 万一戚家有所行动呢? 见状沈时妤也不阻挠她,若是拦着她不去,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一日下午,沈时妤从宁安宫回来,大老远便闻到未央宫飘出来的香味。 春桃今日没和她一起去宁安宫,说是要给她做好吃的,她还有些期待。 未央宫的空院子里,春桃正挽着袖子,将刚烤好的乳猪取出。 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连守在门外的宫女都忍不住探头张望。 沈时妤闻着那味道,暗道不妙。 她小跑几步赶回去,看到春桃果真在烧火,沈时妤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春桃,宫中烧火是禁止的,你快熄了。” 沈时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内,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外人听见。 春桃却满不在乎地翻动着烤架上的乳猪,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小夫人,你放心!”春桃咧嘴一笑,“这是裴大人允许的,一会他也会来吃的。” 听到是裴晏允许的,沈时妤确实放心了不少。 可一听到裴晏要来,她便心乱如麻。 春桃顺手割下一块烤猪肉递给沈时妤,“小夫人,你快尝尝。” 金黄的脆皮上还冒着油星,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接过后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嫩滑。 “好香啊!” 春桃得意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那是,这上面的迷迭香,可是裴大人特意派苍栩送来的,宫中都少见呢。” 053 和外男宫中相会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窦姝和乐安芙站在宫门口向里面观望,正犹豫着是否要进来。 沈时妤主动俯身打招呼,“窦小姐,乐小姐。” 乐安芙略带着尴尬,“沈姐姐,你宫里太香了,我和阿姝在宁安宫累了一天,闻到这个香味,没力气回宫了。” 乐安芙站在宫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烤架上金黄油亮的乳猪,嘴角似乎还闪着可疑的水光。 窦姝站在她身后,虽保持着世家小姐的矜持,但眼睛也不住地往烤架上瞟 沈时妤还在担心,一会裴晏那个低气压的“瘟神”来了后,这两位小姐会不自在。 却不料春桃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窦小姐,乐小姐,你们快来尝尝。” 并手脚麻利地又割下几块烤肉,递到窦姝和乐安芙面前。 乐安芙早已按捺不住,接过盘子就坐到石凳上,顾不得烫嘴就咬了一大口。 肉汁从她嘴角溢出,她也顾不上擦,含混不清地赞叹:“唔...太好吃了!阿姝,你快来尝尝。” 窦姝见状,也不再矜持,小口品尝起来,“这香料...很特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烤架,似乎在猜测这诱人香味的来源。 沈时妤看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多天的相处下,沈时妤也摸清了四位小姐的脾气。 戚惠然仗着是戚太后的侄女,心气高傲,独来独往惯了。 而虞笑妍,虽每次教习时做到最好,但她总是很疏远。 而窦姝因为和乐安芙关系亲近,两人相比别人都更友善。 私下,她们也从不叫她“沈妾室”,而是“沈姐姐”,就这样细小的区别,沈时妤却十分暖心。 正当气氛最融洽时,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时妤抬头一看,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看见来人她手中茶盏差点低落。 乐安芙顺着她的视线回头,顿时噎住了,一块肉卡在喉咙里,呛得满脸通红。 窦姝和春桃见状也慌忙起身,跪在地上。 “臣女/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首辅大人。” 沈时妤跪伏在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石板。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不只是裴晏,竟还有小皇帝楚熠! “平身。“一道稚嫩却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 沈时妤小心翼翼抬头,那张与长公主府假山处重合的脸展露在她面前。 乐安芙还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窦姝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朕听裴大人说,未央宫今日有烤乳猪,便来瞧瞧。” 而且听说,未央宫这位是裴大人府中妾室,也是那天在长公主府开导他那位,他自然要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一来还见到了窦姝和乐安芙这两位他的未来妃子。 楚熠有些局促,想在两人面前展露威严,可他向来稚嫩惯了,故作威严的架子让他摇摇欲坠,无所适从。 沈时妤看着拘谨的窦姝,乐安芙两人,慢慢走到她们身边,拉住她们的手,示意她们可以放松下来。 “陛下年纪尚小,两位小姐不必如此紧张。”沈时妤的声音不高。 两人感受到沈时妤的善意,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心中那股子对皇权的敬畏和恐惧,被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所取代。 这些天在宁安宫的教导中,她们感受到沈时妤由内而外的温柔强大,也是打心眼里敬重她。 乐安芙的咳嗽终于缓过来了,她抹了抹额角的细汗。 窦姝则显得镇定一些,她仔细观察着楚熠的神情。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时,虽然带着一丝好奇,可眼底的怯意也不容忽视。 这种反差让窦姝心中泛起奇异的涟漪。 她知道,她的未来夫君,这位小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可年幼的他在外人面前又不得不装的十分强大。 沈时妤看着眼前三人,窦,乐两人虽年长楚熠,可及笄礼还没过。 不过几个孩子,却背负各自着家族的希望在皇宫周旋。 这时,春桃端着茶盘过来,小心翼翼地给楚熠和裴晏奉上茶水。 沈时妤切了一块最嫩的肉递给楚熠,“陛下尝尝,这是春桃亲自做的烤乳猪,上面还放了裴大人送来的迷迭香,味道十分鲜美。” 裴晏看着沈时妤,倒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自己。 她不仅安抚了窦姝和乐安芙,还让小陛下也放松下来,他看向她时眼眸不断深邃起来... “二位小姐不必拘束。”裴晏终于开口,“今日天气甚好,陛下也只是顺路来看看,大家随意一些才好。” 裴晏的话再次缓和了气氛,两人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但对未来夫君的恭敬不会少。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时,可没人发现春桃早就不见了。 沈时妤知道,她怕是又去探查戚太后和戚惠然了。 过了一会,春桃再次出现时,她面色不同以往,而是十分凝重。 沈时妤和裴晏对视了一眼,无言的默契在两人间形成。 裴晏继续在院中和大家一起吃肉,而沈时妤则趁人不注意溜去小厨房询问春桃查了什么。 “怎么了春桃,你今日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春桃一口将一杯茶水咽下肚,“我刚刚去南梅宫看戚惠然做什么,恰好看到虞笑妍躲着宫人往别的地方去。我一路跟着,发现她直接进了冷宫。” 春桃不过刚说了几分,沈时妤脸色就十分凝重起来。 虞笑妍在四人中是最不起眼的,不是她不优秀,而是她向来独来独往,低调寡言。 礼仪做的也是中规中矩,不仅没人挑错,也没人表扬,因此很多时候花嬷嬷在检查后,甚至忘了点评她,她几乎跟不存在一样。 春桃又喝了一杯茶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发现是好是坏。 “我发现她进了冷宫后,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沈时妤下意识扶了扶额头,春桃的发现还是信息量大了些。 “你可看清楚了?” 不是她不相信春桃,只涉及虞笑妍的名声,她总要问清楚。 虞笑妍作为虞家送进宫中的女子,若是和别的男人勾搭不清,这不仅关乎她的声誉,更会牵连整个虞家。 054 她又没有做对不起裴晏的事 “看清楚了小夫人。”春桃用力点头。 “虞小姐到冷宫门口,敲门时用了特殊的暗号,之后里面的男人就开门了。两人定是商量好的,而且肯定不止这一次。” 沈时妤皱起眉,新帝登基,但后宫闲置,冷宫更是没人,确实是私会的好去处... 她看向院子里还在大口吃肉的楚熠,这妃子还没进宫,心思就已经全在旁人身上了。 毕竟冷宫那种地方,寻常人靠近都嫌晦气。 “他们除了抱在一起还做了什么?你可看清楚那男人是谁?” “他们还亲了...就像小夫人和裴大人那样。” 沈时妤脸色瞬间涨红,“春桃,你不要打趣我了,你快好好说。” 春桃看到沈时妤害羞地脸红,嘿嘿笑了两声。 不过很快她也正经起来,回忆着她看到的画面,“那男人应该不是宫中的人,他穿的布料看起来比宫中侍卫穿的要贵一些。” 一个皇宫外的男人,甚至可以自由进出冷宫,光想起来都不简单。 “他们说的内容你有听见吗?” 春桃老实回答,“他们两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那个地方不好隐藏,我没法靠近。两人大多时候相互依靠着,抬头看天空,可天空什么都没有。难道虞小姐冒着诛三族的风险,和那个男人抬头有看星星和月亮?” 最后的那句话,春桃发出了大大的疑惑。 她的生活只有血腥和杀戮,什么春花雪月,她不懂。 春桃看向外面的天空,发出来自她的疑惑,“小夫人,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两个人怎么可以在一起坐那么久,还不说一句话的?” 沈时妤有些哑然,她要如何向春桃解释男女之间的特殊情谊? 她定了定神,尽量向春桃解释,“春桃,有时候,两个人不需要说话,待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春桃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依旧带着困惑。 “好奇怪啊,小夫人,你也会和裴大人这样吗?” 沈时妤顿了顿,这个情谊属于心意相通的两人,可她和裴晏... 是肉体和相互利用的关系。 沈时妤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种情感上的细腻,对春桃来说太过陌生。 她转移了话题,“那个男人,除了衣服料子好些,还要别的特殊的地方吗?” 春桃思考着,“哦,对了,那个男人身上,腰间挂着有和虞小姐很像的玉佩。” 沈时妤想到,在虞笑妍身上确实有一枚玉佩,她每日佩戴。 在休息时,她也会沉默着把玩。 玉佩一般被作为定情之物,更何况是相似的。 两人说是在冷宫私会,倒也不为过。 沈时妤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小事。 两人不被人发现还好,可要是被人发现,私通宫外男子,可是大罪。 她看向外面为楚熠擦拭嘴角的裴晏。 裴晏恰好和她对视上,沈时妤缩回目光。 “春桃,这事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对付戚家必须拉拢另外三大世家,若虞笑妍被陛下怪罪,保不齐戚太后会趁机保下虞笑妍,来作为要挟虞家的人情。” 春桃点点头。 虞家有在战场上出了几位将军,在军中威望很高,若是惩罚了虞笑妍,虞家难免会倒戈。 沈时妤带着春桃端着刚煮好的茶水从小厨房出来。 窦姝和乐安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两人相视一笑,有些拘谨地站起身。 乐安芙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感叹,“沈姐姐,真是谢谢你啊,这烤乳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沈时妤笑道,“乐小姐喜欢就好。这是刚煮好的茶水,可以解解腻。” 乐安芙拒绝地摇摇头,“真喝不了了。” 窦姝看着乐安芙可爱的样子轻笑出声,接过沈时妤递来的茶水,“谢谢沈姐姐。” “陛下也喝点茶吧,解解腻。”沈时妤将另一杯茶递给楚熠。 楚熠正被烤肉噎得有些难受,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啊”了一声。 他看向沈时妤,小脸上带着点依赖,“沈姐姐,这茶也好喝。” 沈时妤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裴晏。 他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时妤心中嘀咕,看什么看,再看给他戳下来。 “时候不早了,陛下要回去休息了。” 裴晏说完,一直守在未央宫外的江太监走了进来,带着楚熠回太和殿。 见状,窦姝和乐安芙也不多留,向沈时妤告别后也匆匆离去。 一时间,刚刚热闹的未央宫只剩沈时妤和裴晏还站在这里。 裴晏扫了一眼收拾残局的春桃,将视线落在略显疲惫的沈时妤身上,“你跟我进来。” 进屋后,裴晏看着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的沈时妤,“刚刚春桃跟你说什么了?” 沈时妤心中一紧,虞笑妍未来的命运不在她手上,而是在这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身上。 但她也明白,她根本瞒不过裴晏,悠悠道。 “裴大人你说,若是有女子有未婚夫,但却和别的男子私会会是什么下场。” 裴晏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直直地看向沈时妤。 沈时妤被裴晏看的后背有些发凉...怎么感觉怪怪的,她说的这个女子,怎么跟她这么像? 有未婚夫,然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沈时妤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 可裴晏地目光并没有因此移开,仿佛在说,就是你。 她被裴晏盯得没辙了,妥协开口,“都说了不是我...是虞小姐!” 裴晏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 沈时妤被盯得有些心虚,“你搞什么?我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再说了,即使曾经她被人下药导致给贺南煦戴绿帽子,裴晏也是作为情夫的身份,可不是原配。 她对不起也是对不起贺南煦,又不是裴晏。 裴大人将视线移开,冷哼道,“沈时妤,最好不是你。” 055 戌时三刻,老地方 她不明白,裴晏为什么不能把脑子放在正事上,说她干什么? 分明就是针对! 裴晏看着女孩幽怨的小表情,“怎么,冤枉你了?” 沈时妤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瞪着裴晏,小声嘀咕,“当然冤枉了。” 越想越委屈,她一个正忙着在后宫里求生存,顺便搅合点小风云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和别的男人私会啊? 帮他,他还要冤枉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人,您这想象力要是用在朝堂上,估计早就把那些奸佞小人赶尽杀绝了,何至于还留着他们在此处作祟?” 这话说的,既有点阴阳怪气,又隐隐带着点夸奖。 沈时妤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这算不算拍马屁?但总比被裴晏冤枉要强。 裴晏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这番“夸奖”并不怎么领情,反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是吗?那你刚才那句话,说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沈时妤嘴角一抽,“...” 她既无奈,又无语更加无力,“大人,你还管正事吗?” 裴晏看着她瞬间切换话题的利落,扯了扯嘴角,恢复首辅大人的严肃。 看着沈时妤道“虞笑妍在皇宫和别的男人私会,你想要怎么处理?” “春桃虽然看到虞笑妍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而且还看到两人有类似定情的玉佩,但我想还是要搞清楚,别出什么误会。” 沈时妤说着,说到最后,声音不断变小。 就好比之前她和裴晏,就是被人下药的,然后出现在一张床上。 裴晏看向沈时妤,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顺着她的话道,“那就让春桃去搞清楚。” 沈时妤有些惊喜,没想到裴晏并未第一时间怪罪虞笑妍。 因为虞笑妍作为选秀入宫的后妃,即使有误会,可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已经足够给她治罪了。 看来他今天,心情还挺好? 她问道,“如果虞小姐真的和别的男人有私情这怎么办?” 皇宫作为皇权核心禁地,严禁外男随意进入。 女子与外男私会本身即触犯 “宫禁” 与 “男女大防” 的核心礼教。 即便未正式封妃,只要身处宫中,这行为依旧会被视为 “秽乱宫闱”“私通外男”,在大楚国律法中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 最轻的怕也是要被终身幽禁。 裴晏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凑近在沈时妤跟前,语气低沉,“一个区区后宫嫔妃,若是发现,那便...处理掉。” 沈时妤感受到男人身上弥漫的危险气息,下意识后退两步,“不必吧...” 男人轻笑挑眉,“那你觉得如何?” “我只是觉得虞小姐背后毕竟是虞家,牵扯甚广...”至少也要留她性命。 裴晏轻笑出声,转身坐在床边,嘴角笑意渐深。 沈时妤这才后知后觉,她被这个男人耍了。 “裴晏!” 气急之下,她又像之前那般开始直呼他的名字。 “你明知道虞小姐牵扯虞家,处理起来会牵连甚广,可还是故意问我,就为了看我着急,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出谋划策?” 沈时妤一口气说完,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上了,面对裴晏,她又气又无奈。 裴晏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压住心底的躁动后淡淡道。 “你不是都想好后续了吗,怎么还要问我处理方法。” 沈时妤坐在凳子上,“我有想法又如何,我的想法又没什么作用,还不是要看权势滔天的裴大人如何处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还有些赌气。 男人道,“就按你说的来吧...省的虞小姐今后和陛下在一起时,会对陛下不满。” 他声音低哑,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又似乎在说三年前,他和沈时妤被迫成亲后,沈时妤却对他处处不满... 沈时妤安静地坐在一旁,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初,她确实对裴晏不满,还常刁难他。等她爱上他时,家中却被贬,真是造化弄人... 屋中沉默片刻后,裴晏起身离开未央宫。 看到裴晏离开,沈时妤心中泛起她不理解的落寞感。 自从她进宫后,裴晏日日留宿她这里,今晚他却主动离开了。 他是因为想到之前的事吗? 沈时妤摇摇头,算了不想了,反正裴晏心中有他的白月光,怎会想她? 虞笑妍站在东菊宫的铜镜前,机械地任由宫女为她梳妆。 镜中的少女杏眼樱唇,肤若凝脂,一袭淡粉色宫装更衬得她如初绽的桃花般娇嫩。 可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却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虞小姐真美,定能得陛下青睐。” 宫女讨好地说道,将最后一支珠钗插入她乌黑的发髻。 虞笑妍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 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纵马赏花、嬉笑玩闹的时候,她却要被困在这金丝笼中,为一个从未谋面的小皇帝争宠。 “小姐,该去宁安宫了。”宫女轻声提醒。 虞笑妍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袖中的纸条滑落,她迅速用脚踩住。 等宫女转身时,才悄悄拾起。 那是霍无涯的字迹,“戌时三刻,老地方。”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快速将纸条藏了起来,苍白的脸颊在看到纸条后终于浮现一抹血色。 沈时妤早已到了宁安宫偏殿,看到虞笑妍时,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她腰间地玉佩看去。 “虞小姐腰间的玉佩是用上等的和田玉制成的吧。” 虞笑妍下意识挡住玉佩,后又察觉这个动作太明显。 她将手移开,坐在沈时妤旁边,勉强笑了出来,“是哥哥在济州偶遇到了一块和田玉,便让工匠打磨成玉佩送我。” “济州...”沈时妤继续道,“济州盛产美玉,令兄在外地,也处处想着你,虞小姐真是好福气。” 虞笑妍脸色一红,她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那玉佩。 沈时妤夸赞道,“这上面的蝴蝶图案雕刻甚是精美。” 她说话时也在默默观察虞笑妍,蝴蝶,可是自由和爱情的象征。 056 明明我们早已定亲 虞笑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工匠手艺确实不错。” 玉佩呈淡绿色,温润通透,上面雕刻着两只翩跹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蝴蝶的翅膀,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霍湛指尖的温度。 “哥哥说,蝴蝶是自由的象征,希望我...也能快快乐乐的。” 她说着,声音低了几分,眼神飘忽,不敢与沈时妤对视。 虞笑妍小心翼翼的娇羞和慌乱全被沈时妤看在眼里,她心下了然,这玉佩绝对不简单。 虞家的几个男儿分扎在各地为将为侯,也没听过谁在济州啊... 这时窦姝和乐安芙也走了过来。 乐安芙道,“虞姐姐你喜欢蝴蝶,改日我去御花园捉些来送你。” 虞笑妍有些错愕,愣了两秒后感谢道,“谢谢乐妹妹的好意,只是捉了蝴蝶,它们便不自由了。” 乐安芙有些失落道,“好吧。” 戚惠然毫不在意地白了众人一眼,她还以为什么东西呢,不就一块破玉佩吗? 一堆没见识的样子。 戚惠然那不屑一顾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虞笑妍那微微泛红、似乎还有些局促的脸上。 她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刻薄,“不就是块玉佩嘛,雕两只破蝴蝶,有什么稀奇的。乐安芙,你当御花园是你家后院,随你乱捉东西?” “虞笑妍你要是真喜欢蝴蝶,不如我向姑母替你求幅画,挂在屋里,既好看又不碍着蝴蝶自由,岂不更好?” 她这话明里暗里,既贬低了乐安芙的提议,也讽刺了虞笑妍小题大做。 更是在众人面前显摆戚太后是她姑母的优越感。 虞笑妍连忙起身,“谢过戚小姐美意,我有这枚玉佩作伴就够了。” 乐安芙被戚惠然说得小脸一白,咬着嘴唇,委屈地看向窦姝。 窦姝拉住乐安芙的手以示安抚。 虽然戚惠然的刻薄比第一天晚上时少了几分,可她嚣张惯了。 她们在宁安宫学习礼仪这些日子,或多或少都受过戚惠然针对。 可花嬷嬷毕竟也是戚太后的人,肯定也是向着戚惠然。 这时花嬷嬷恰好进来,眼神犀利地扫过几人。 “都干嘛呢,昨日教的插花几位小姐都很熟练了吗?” 花嬷嬷地声音中带着惯有地威严,几人回到自己学习的地方,开始学习礼仪。 等到晚上,春桃出去后,沈时妤甚至开始期待春桃的收获。 她今天下午才查了资料,虞家的男儿郎们虽各有领地,但却无人在济州。 不排除有人去那边游历,但看虞笑妍的样子来说,很大可能她的情人是济州的。 济州这个地方,有些特殊... 她需要春桃探查回来的确切消息。 果然,等了一会后,春桃便进来,“小夫人,我今晚又看到虞小姐出去了。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我?”沈时妤有些震惊。 她可不像春桃会轻功,她到那了,会拖累她的。 “对啊小夫人,我抱着你,应该不成问题。”春桃想着,虽然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动静会变大。 但,“小夫人,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她们郎情妾意的样子吗?” 沈时妤,想! 这就好比很多人爱凑热闹一样,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算了吧春桃,我可能会拖累你,没关系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听到对方的身份就好,别惊动了他们。” 春桃撅了撅嘴,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知道了小夫人。那我去了,你别担心。” 春桃的身影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边,只留下沈时妤一个人在屋子里。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时妤吓得下意识后退两步。 看到是裴晏,她心放松了下来。 “我带你去。” 她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意识到后便摆手拒绝,“不必了裴大人,我会拖累你的。” 裴晏见她拒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见她还要拒绝,直接道,“你若是还要继续说话,我可不保证皇宫的守卫会不会发现我们。” 沈时妤本想拒绝,可她终究拉扯不过裴晏。 裴晏扶着她的腰肢,脚尖一用力,两人便登上了屋檐。 冷宫旁寂静无人,春桃正趴在冷宫的屋顶上向下看。 沈时妤到了后,发现春桃已经将冷宫房顶的一片瓦掀了下来,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屋子里为了不引人注意,点着几根蜡烛。 可沈时妤也能瞧见,这无人居住,荒废的冷宫内部,里面设施完备。 桌子和椅子都是修缮过的,床上还放着干净的被子。 几根蜡烛摇曳,投下昏黄而暧昧的光影,竟真的像是一个秘密的、温馨的小窝。 被人嫌弃的冷宫,却是另外两个人的家。 她看着房中的虞笑妍,她的脸上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真实的笑意。 而她的背后,正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一股沉稳而凌厉的气息。 “阿妍,你在宫中受苦了,迟早有一日,我一定将你带出去。” 男人细心地帮虞笑妍按摩后背,说话时,透露着不属于普通人地锐利和危险。 沈时妤看着这一幕,今天花嬷嬷让她们练字,要将《女诫》抄写十遍。 这男人,似乎对虞笑妍很好... 虞笑妍扯着嘴角苦笑着,“阿湛,你本不用特意赶来京城,每日溜进宫中陪我,我进宫为妃,已经无力改变,我们迟早要分开,你以后都别来了...” 最后那句话,细如蚊呐。 那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转过身,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模糊,但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虞笑妍。 他半身下跪蹲在虞笑妍面前,一手帮她擦拭眼角的泪,一手拉着她的手,声音中充斥着愤怒和不甘。 “阿妍,明明就是我们两人先定的亲,凭什么那楚熠选秀,就要将你送来!” 057 又不差虞小姐一个女人 她低下头,长发垂落,努力遮住了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她哽咽着,“是我对不起你,可家族的命令,我无法违抗。父兄们为了保住我们在朝中的地位,必须有人入宫。” 霍湛猛地一拳捶在地上,“我本想等你及笄便光明正大娶你,明明只有一年了,为何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一声令下,便要毁了我们的自由。” 沈时妤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她看了一眼裴晏。 裴晏却不以为然,若是虞笑妍已经定下婚约,哪怕是皇家也不能公然将两人分开。 说实话,那便是,虞家为了确保在朝中地位,必须送女子入宫。 他们单方面退了和霍湛的婚事,并且还瞒了皇家。 霍湛的声音陡然降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拼尽全力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看着你一步步走进这吃人的地方吗?” 虞笑妍被他这句话问得心头一颤,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对不起阿湛。” 霍湛拉过她的手,“不,不怪你。你忘了吗,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虞笑妍看着霍湛,心痛不已。 在她进宫后,她就知道自己无以改变,但她不喜欢楚熠,甚至对于十一岁毫无能力的他有些厌恶。 在霍湛第一次找她时,她便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她。 她想自己虽不能嫁给霍湛,但至少成为他的女人也是此生无憾了。 霍湛顿了顿,继续道,“若是那乳臭未干的楚熠下位,你就自由了。” 闻言,虞笑妍连忙将自己的手撤了回去,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霍湛?你什么意思?” 霍湛看虞笑妍要生气,连忙解释,“我听到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戚家要谋反,只要我们...” 还不等霍湛继续说下去,虞笑妍直接制止了他。 “不可以!你是异姓王霍王爷之子,难道你还想造反?” 沈时妤和裴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原来是霍王爷之子。 看样子戚家私下拉拢了霍王爷。 霍王爷在济州,身为异姓王,他有自己的军队,而且不受朝廷派遣。 怪不得霍湛完全不将楚熠看在眼里。 一口一个乳臭未干... 霍湛被虞笑妍的话问地愣了几分,他不敢看虞笑妍的眼睛,“不,我不想造反,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虞笑妍太了解霍湛了,她扶着霍湛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 “戚家权势滔天,野心昭然若揭,你竟想要帮助他们造反?霍湛,若是你偏要这样和我在一起,那我还不如直接去死!” 霍家是将领之家,兄长都是在战场上骁勇杀敌的战士。 若是有人叛国,即使她身为女子,也绝不允许! 虞笑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震得霍湛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目光,却被她用力按着额头,迫使他对视。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霍湛,你看着我!戚家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们权倾朝野,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霍家祖上,曾经帮助肃宣帝复国,才有了异姓王之位,难道你就要这样毁了霍家清誉,毁了你们世代忠良的名声吗?” “霍湛,我不过一普通女子,我不想背负这样的骂名。” 虞笑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疲惫和恳求。 霍湛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如同刀绞。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却被虞笑妍侧头避开了。 “如果你要这么做,我虞笑妍担不起叛国的罪名,我不可能和你一起走。” 霍湛的手僵在半空中,自嘲般干笑了出来。 “阿妍,你最是知道用什么拿捏我了。” 虞笑妍看着他眼中深深的失望,心中也波澜万千。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和他在一起呢,可如果是这样的代价,她宁愿不要。 虞笑妍拉住他悬空的手,“霍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他们的名字刻在忠烈祠里,被世人敬仰。你不能为了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就毁掉这一切。” 霍湛看着虞笑妍,这个他从小就深爱的女子。 “对不起阿妍,是我刚刚失了理智...” “阿湛,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戚家终究是豺狼,戚太后手段狠辣,我们不能让大楚国流入戚家手中。” 虞笑妍说着,迎上前吻了上去。 阿湛是她爱了多年的男子,他纵然有错,可也不可否认这是她的爱人。 虞笑妍的吻带着泪水的咸涩,也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决绝。 霍湛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心心念念的阿妍,要走上一条不归路,用这样一种方式回应他。 意识到虞笑妍的决绝,霍湛忍着心痛加深最后的吻。 良久,她轻轻推开了他,退后一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 “等教习结束,我就要被封妃了,以后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她侧过身,眼中饱含泪水,“楚熠虽年幼,可并非昏君,有贤臣帮助,大楚才能解除内忧外患的困局,阿湛,我希望你可以协助楚熠。” 这是她对霍湛最后的期盼。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带着无尽的坚定。 霍湛攥紧拳头,他何尝不想守护大楚的安宁? 可当一切与虞笑妍相关,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么的偏执。 还好阿妍骂醒了他。 房顶上的沈时妤和裴晏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被家族送进皇宫的虞笑妍,虽感慨命运的不甘,可遇到国家大事,她依旧坚守心中大义。 所以,她选择了那条最艰难,却也最符合她身份的道路,牺牲小我,成全大局。 春桃是个真性情的人,刚开始可能会觉得虞笑妍做的有些坏规矩。 可当她听完,她只觉得权势压迫下两人很惋惜。 春桃愤愤不平,就不能放虞笑妍离开吗? “我真服了裴大人,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呢?小陛下的后宫,又不差虞小姐一个女人。” 058 一起回未央宫 屋中的霍湛和虞笑妍听到声音,全都僵在脸上。 他们自以为隐蔽,没想到外面有人偷听他们讲话,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虞笑妍脸色苍白,她作为选秀的妃子在冷宫和别的男人相会,那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霍湛忽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屋顶掷去。 “小心。”裴晏眼疾手快抓起沈时妤的衣领将她从瓦片的空隙中移开,施展轻功,带她落在冷宫的院子里。 那茶杯在沈时妤面前闪过,“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原本他们站立的地方。 碎裂开来,泥土和瓦片簌簌而落。 虞笑妍和霍湛也冲了出去,看到是沈时妤和裴晏的那一刻,虞笑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霍湛是不认识眼前这两人的,但听到虞笑妍嘴中呢喃的“裴大人”,他也能猜出眼前之人身份。 陛下身边的第一人,首辅大人,裴晏! 他下意识地看向虞笑妍,看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知道他给虞笑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他顾不上多少,也不知道这些人听到了多少。 反正等裴晏回去上报给陛下,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他现在解决几人。 一个文官,两个女人,应该不难对付。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月下闪过一道寒光,直指裴晏。 “阿湛不要。” 虞笑妍一脸担忧,声音中充满恳求和恐惧。 她知道霍湛武功高强,可裴大人和沈小姐都是好人。 她不能让阿湛因为她,犯下弑杀朝廷重臣的大罪。 “今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使我死,我也要护你。”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 裴晏丝毫未动,甚至没有抬手的意思。 等霍湛快要刺上时,一旁守在裴晏身边的春桃反应极快,从腰间拔出软剑,一把拦截了霍湛。 “叮”的一声脆响,霍湛脸色一凛,显然没想到裴晏身边这个女人竟会功夫。 “好,那就先解决你。” 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手腕一抖,长剑便从软刀的缠绕中挣脱。 他身形如风,每一剑都带着风雷之势,直逼春桃要害。 虞笑妍上前两步,“裴大人,你们离开吧,春桃姑娘不是霍湛的对手。” 裴晏紧盯着霍湛的春桃的打斗,对虞笑妍的劝阻熟识无阻。 虞笑妍只好看向沈时妤,两人虽不明说,可她看的出来,裴晏很在乎沈时妤。 沈时妤注意到虞笑妍的目光,微微拉扯了下裴晏的衣角。 她也搞不懂了,这男人不会真想在这个时候处置虞家和霍家吧? 两人虽犯了错误,可虞笑妍刚刚在屋子里说的话也足以证明虞家和霍家对大楚的忠心无二。 他紧紧看着焦灼的春桃,霍湛两人。 霍湛的剑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春桃招架不力,她左支右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软刀几乎快要脱手。 眼看霍湛一剑便要刺中她的肩窝,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颗石子从裴晏手中弹出,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霍湛持剑的手腕。 他握剑的力道顿时一松,长剑脱手飞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春桃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如影随形般欺近霍湛身侧。 软剑瞬间缠上了霍湛的另一只手臂,同时另一只手如鹰爪般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牢牢地控制住。 “裴晏,你卑鄙,你搞偷袭!” 若不是裴晏的那颗石子,他怎会打不过春桃。 裴晏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解释。 眼看着霍湛被抓到,虞笑妍再也顾不上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裴晏面前,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地上。。 “裴大人,全是我的错,求你放过霍湛吧!” “是我勾引了他,是我对不起陛下,与他相会之事,皆因我而起,与他无关!求大人念在他并无大恶,饶他一命!” 看到虞笑妍跪下为他求情,霍湛痛苦万分,“阿妍,是我的错,你快起来!” 沈时妤看着跪在地上哭泣乞求的虞笑妍,以及看不得爱人受委屈的霍湛,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轻轻握上裴晏的手臂,“裴晏...” 裴晏终于看向跪着的虞笑妍,“虞小姐,你可知你今日所犯之错,足以毁了虞家?” 虞笑妍身体一颤,泪水流得更凶了,拼命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裴大人,求你放过霍湛,我任你处置。” 是她进宫后,依旧放不上霍湛,因此一次次来冷宫和他相会。 是她不守妇道,坏了规矩... “裴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何必为难阿妍!” 他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就应该不顾阿妍阻拦,直接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裴晏看着春桃,春桃明白他的意思,先是点住了霍湛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之后用着轻功带他离开。 虞笑妍眼睁睁看着春桃带走霍湛,可惜她没武功,什么都做不了。 见状,她心里没了底。 裴晏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你跟她一起回去。” 谁?我? 沈时妤先是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裴晏这是在跟她说话。 转眼间,裴晏也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冷宫只剩下沈时妤和虞笑妍两人。 裴晏走后,她连忙将虞笑妍扶了起来,拿着手帕擦她脸上的泪花。 “沈小姐。” 虞笑妍声音里带着哀求,她不知道霍湛被带走的后果是什么,她很担心她的爱人。 她同情虞笑妍的遭遇,也理解她对霍湛的感情。 “别担心。”冷宫的夜色格外浓重,她带着虞笑妍走回去,“霍公子是霍王爷之子,裴晏他不会过分处置的。” 她虽这样说着,可也没什么底气。 毕竟裴晏这个人,她根本捉摸不透。 虞笑妍摇着头,泪水根本止不住。 “虞小姐,今晚太晚了,你回去必然会受到宫人的怀疑,你跟我来未央宫吧。” 虞笑妍点点头,戚太后虽未明说,可她明白,四位小姐所住的宫殿中都有戚太后安插的眼线。 059 捉奸 宁安宫内,烛火摇曳,戚太后已经睡下,却被花嬷嬷叫醒。 “太后娘娘,东菊宫内传来消息,虞小姐一晚上都没在东菊宫,怕是又去冷宫和霍家那小子私会了。” 戚太后缓缓从床上坐起,目光深邃地落在烛火上,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片刻的沉默后,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刚好。”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阴谋得逞的快意,“戚家那些人费尽心思游说霍王爷,他倒也硬气,愣是没松口。那若是霍湛在皇宫失了规矩,罪及九族,哀家倒是要看看这霍王爷要作何选择。” 花嬷嬷在一旁听着,低声道,“太后娘娘英明,那我们现在去东菊宫,那虞笑妍毫无准备,这样虞家都要听我们的。” 戚太后抬起手来,花嬷嬷默契地为她披上外衣。 “虞家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之前在冷宫待一会就回去了,这次竟直接在冷宫留宿,正不当皇宫有规矩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冷意,仿佛在评价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戚家要谋反,本有有意拉拢自持军队的济州霍王爷。 可是拉拢不成,但眼线们发现霍公子偷偷来了京城。 了解到霍湛和虞笑妍曾经的情谊后,她就让人盯着。 既然虞笑妍胆子那么大,就别怪她提前收网! “虞家毕竟是武将世家,那些人大都没规矩。”花嬷嬷附和着戚太后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对武将世家的轻视。 紧接着又夸赞道,“不像我们戚家,规矩分明,女子都规矩守礼,太后娘娘如今可是戚家最权威的人。” 戚太后听着,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她轻轻抚摸着披在肩上的外衣,指尖感受着丝绸的凉意,仿佛也在掂量着手中这把即将挥下的利刃。 等两人带着一群宫人赶到东菊宫时,窦姝和乐安芙也都被这声势浩荡的阵容吵醒。 原本她们也要起床收拾去宁安宫学习礼仪了,今天不过起的早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在宁安宫学习这段时间,很少见到戚太后,怎么她今日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这东菊宫也不是戚惠然住的地方啊。 两人快步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花嬷嬷,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花嬷嬷瞥了两人一眼,目光越过她,直直地望向东菊宫内院的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东菊宫的丫环发现虞姑娘不见了,太后娘娘实在担心便来看看。两位姑娘可以继续回去休息,一会还要去宁安宫学礼仪呢。” 花嬷嬷赶她们走,她们实在也没理由在这里待着。 她们前脚刚走,几个宫人后脚上前,将东菊宫的几个出入口堵住,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 花嬷嬷从里面出来,对着戚太后摇头,“娘娘,虞小姐不在里面。” 戚太后冷笑,“花嬷嬷,虞小姐可是虞家送来的姑娘,若是丢了,哀家可承担不起罪责,你快带人将虞小姐找回来。” 花嬷嬷明白戚太后的意思,道,“是,太后娘娘。” 戚太后何尝不知虞笑妍在冷宫,她如此做,便是断了虞笑妍的后路。 未央宫内,春桃焦急地推开房门,“小夫人,虞小姐不见了,戚太后正派人找呢。” 春桃掀开床前的帘子,被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虞小姐...你,你在这儿啊。” 她又惊又喜,担心昨晚虞小姐想不开,从而被戚太后抓了把柄,没想到她竟好端端地睡在自家小夫人的床上。 沈时妤被春桃这突然闯入和惊慌失措的声音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春桃。 虞笑妍也坐起身,睡衣有些凌乱,头发也散乱地披在肩上,眼神还有些迷茫。 但听到春桃说戚太后在找她,瞬间清醒过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昨晚因为霍湛被裴晏带走,虞笑妍一晚上担心地睡不着。 她后来也主动向沈时妤坦白她和霍湛之间的故事。 实际上两人刚睡下不久。 沈时妤将春桃拉到床边,低声问,“外面什么情况,戚太后怎么突然来东菊宫找人。” 春桃点点头,“听花嬷嬷的意思,是宫人发现虞小姐一晚上没回来,便上报给戚太后。戚太后知道后就带人来找虞小姐,发现你不在之后,戚太后就让人去寻你。可我看着,那些寻虞小姐的人是径直往冷宫方向去的。” 两人皆听出了春桃话里的重点。 戚太后的人径直去冷宫找她,也就是说,戚太后早就知道她和霍湛的事。 一直没有明说是找不到把柄,如今她一晚上不在,便想着收网。 两人哪能不明白戚太后的意思,不就是为了抓住虞笑妍和霍湛在一起后,要挟虞家和霍家吗? “沈姐姐。”虞笑妍拉着沈时妤,声音中带着乞求。 若是沈时妤向太后举报,那她和霍湛就完了。 更何况,霍湛被裴晏带走,还不知道下场。 沈时妤反握住虞笑妍的手,让她安心,“别怕,我和你一起去。” 东菊宫就在未央宫的东面,两人从东门出去,刚好看到戚太后正目光阴沉地站在门口。 “臣女/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两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戚太后下意识转身回头看去。 看到虞笑妍的那一刻,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虞笑妍强装镇定,“太后娘娘,臣女可是做了什么错事,让您将东菊宫围了起来。” 戚太后冷笑出声,“虞小姐怎么和沈妾室在一起?” 沈时妤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回太后娘娘,臣妾昨夜与虞小姐聊得晚了些,便留她在臣妾宫中歇息。没想到竟惊扰了太后,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戚太后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她可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刚想要抓住虞笑妍和霍湛的奸情,沈时妤就出现了? “哀家这几日对你们关注少了,倒是还不知道,虞小姐和沈妾室关系这么好了。” 﨔 060 再无瓜葛 她的话直指要害,带着明显的威压。 虞笑妍心中一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福身道,“回太后娘娘,臣女与沈姐姐一见如故,聊得投机,便多留了一会。没想到因此惊扰了太后,臣女知错。” 就在这时,去冷宫的花嬷嬷也带人回来了。 看到虞笑妍和沈时妤站在一起,她也明显一愣。 她小跑几步,附在戚太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戚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不仅霍湛不在冷宫,而且一点痕迹都没有! 春桃这时,偷偷地小声告诉沈时妤,昨晚她又回了冷宫一趟,将冷宫的生活痕迹全都抹清。 随后,她很快放松下来,对着沈时妤问道,“沈妾室,你好歹也是淑太后的人。花嬷嬷查到那无人居住的冷宫却有生活的痕迹,你该当如何?” 戚太后的话是进一步提醒沈时妤,她是淑太后。 楚熠是淑太后的儿子,若是有人背叛楚熠和宫外的男人在一起,她理应指出。 这是让她在淑太后和虞笑妍之间选择一方。 虞笑妍双手紧紧握住,却被沈时妤轻轻拉上。 她回道,“太后娘娘,妾身不过是辅导教习的人,一直居住在未央宫,对宫中其他事实在不了解。冷宫之地偏远阴冷,怎会有人去那里居住呢?” 若不是春桃已经提醒她,冷宫什么东西都没有,现在她哪怕犹豫一分,也会惹戚太后怀疑。 戚太后扫了一眼沈时妤身后的虞笑妍,冷笑出声。 原本她想要诈一下沈时妤,没想到,她倒是被沈时妤摆了一道。 “宫中的人确实有一些没什么规矩,哀家要和淑太后好好商讨,可不能让哪个懒散的宫人偷偷住进冷宫。” 她的目光紧紧盯在虞笑妍身上,良久道,“花嬷嬷,我们走。” 花嬷嬷声音压低,“太后娘娘,不会她们昨晚真的没有在一起,是我们今天太莽撞了,怕是以后再想抓到两人就更难了。” 戚太后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前方,她原本以为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这局棋早就偏离了她的掌控。 这次,不仅没有拿捏虞笑妍,反而可能得罪了她。 “你去找人查查,昨晚霍湛到底有没有进宫。”若是他真的没有和虞笑妍私会还好,若是有... “还有,裴晏那边也要看看,他是否和霍家有联系。” 花嬷嬷应下,“是。” 裴晏在朝堂,便处处给戚家施压。 若是让他提前勾搭上霍湛,那对戚家的计划来说,障碍就多了。 一行人消失在宫道的尽头,东菊宫门口,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沈时妤看着戚太后远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她轻轻叹了口气,“虞小姐,你没事吧?” 虞笑妍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惊慌已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冷静。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 她又跟着沈时妤回到未央宫,等春桃关上门后,她直接跪在沈时妤面前。 “多谢沈姐姐替我保密,你的恩情,笑妍没齿难忘。” 沈时妤连忙扶着虞笑妍,“虞小姐,你快起来。” 虞笑妍摇摇头,依旧跪着,“沈姐姐,你放心,虞家忠诚,绝不会向戚家倒戈。” 她眼神坚定,看的沈时妤心头发颤。 她点点头,示意春桃一起拉虞笑妍起来。 等两人坐下后,沈时妤才道,“其实昨晚在冷宫,我们都听到了,虞小姐有一腔爱国之心,这一点我从未质疑。” 虞笑妍心中有些忐忑,她很担心霍湛,可... 这时,沈时妤转头问向春桃,“春桃,霍公子怎么样。” “霍公子...他,他拒绝和我们交流,我们也没办法。” 若是别的犯人,那肯定早就动刑了。 可霍湛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根本不怕。 虞笑妍听着,心中做下决定,“我可以帮你们!” “是我入宫后忘不了旧情,才会偷偷联系霍湛,和他在一起,这全是我的错,我一人承担,只求裴大人可以放过他。” 昨晚虞笑妍和她讲了她和霍湛的经过,沈时妤很为这对少年情谊感动。 可惜,这个她做不了主。 她为难地看向春桃,春桃和裴晏在一起,她肯定知道裴晏地想法。 “虞小姐,你放心吧。裴大人是想获得霍王爷支持才带走的霍公子,可是霍公子担心虞小姐在皇宫的处境,所以他一直不肯配合。” 沈时妤也松了口气,虞将军在战场骁勇善战,若是女儿被治罪,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 还有济州霍家,有自己的军队,不受朝廷派遣,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忌惮两分。 “或许我可以劝劝阿湛。”说完,她仿佛为自己解释那般,“我以后都会安生本分地留在皇宫,担起我的责任,阿湛知道我安全,他会明白要怎么做的。” 春桃道,“这个要先问裴大人。小夫人,虞小姐,你们还是先去宁安宫吧,别再让戚太后怀疑了。” 沈时妤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无论霍湛的事情如何,她们都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否则只会让戚太后更加怀疑。 到了宁安宫,沈时妤端坐如松,神情专注,仿佛刚才东菊宫门口的风波从未发生。 虞笑妍努力跟上花嬷嬷的节奏,但眉宇间却难以掩饰一丝忧虑。 宁安宫的气氛依旧沉闷,四位姑娘正在自己琢磨刚刚花嬷嬷教的东西。 花嬷嬷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带着几分傲慢的笑意,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都过来,都过来。”她环视了一下几人,声音洪亮地宣布,“太后娘娘刚传话下来,过几天就要给几位小姐们封妃了。” 话音刚落,宁安宫偏殿几人神色各异。 虞笑妍压下心中震惊,只是蹙了蹙眉,没想到刚下定决心和霍湛分开,她就要封妃了。 以后,她和霍湛就再无瓜葛了。 﨔 061 什么时候跟裴大人生孩子? 戚惠然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她进宫本就是要做皇后,封妃只不过是第一步。 窦姝和乐安芙却都安静下来,有些局促。 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当封妃真的到来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们一个才十三岁,另一个才十四,今后余生,便都要在皇宫度过了。 沈时妤没有太多反应,她进宫本就是在她们成为妃子前协助教习。 等封妃结束,她就能出宫,还能找机会获得自由。 花嬷嬷继续道,“等封妃后,你们便是陛下的女人,从今日起,我便教你们如何服侍陛下。” “首先,你们要明白,”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能侍奉陛下,是莫大的恩宠,不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而是陛下今世抬举了你们。你们要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是陛下笼中的雀儿,飞不高,也落不得。” 花嬷嬷扫过在场众人。 “侍寝时,太监会提前来传旨,需沐浴更衣,换上最素净的寝衣,由两个太监搀扶着,赤脚走过冰冷的玉石甬道,到养心殿外等候。” “到了龙床边,”花嬷嬷的声音变得更低,也更私密。 “要自己宽衣,动作要轻柔,不能莽撞,更不能发出任何不雅的声响。侍奉陛下,不仅是身子,更是心。” “要懂得察言观色。陛下若是不悦,或是累了,要立刻知趣地退下,不能纠缠。陛下若满意,或许会多赏赐几句,或是留你在身边多待片刻,那都是福气。” 四位女孩包括戚惠然在内都脸色涨红。 虽然她们入宫前,家中请的嬷嬷都教过她们这些。 但如今花嬷嬷重复一遍,她们还是会为这羞于启齿的事而脸红。 沈时妤想到小皇帝楚熠,才刚刚十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 等结束后,花嬷嬷却单单只将戚惠然留了下来。 春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猫,异常激动。 终于可以打探消息了。 沈时妤点点头,春桃要在宁安宫打探消息,那她就要自己回未央宫了。 她刚推开屋门,便被屋里的男人抱在怀里。 等她抬头看向男人时,他长手一伸,已经将屋门关上。 紧接着便是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 沈时妤有些招架不住,裴晏已经好久没这样了。 裴晏有些不悦,“你拒绝什么,你很烦我的接触?” 沈时妤看着裴晏,不敢说真话,“没,没有。” 她连忙扯开话题,“霍湛那边怎么样?” 裴晏转身坐在软榻上,一边打量着沈时妤,一边开口道,“虞笑妍在皇宫,他不会怎么样。” 所以,这也算是因为虞笑妍拿捏起霍湛了? 裴晏突然看着沈时妤,“你倒是关心别人,比关心我还要多。你身为我的妾室,难道不应该多关心些你的夫君吗?” 沈时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晏腹黑心思深沉,他又吃不得亏。 她低下头,避开裴晏探究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妾身...妾身自然是关心夫君的。” 夫君...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裴晏。 裴晏同样也意识到,他眸色微不可察地深了几分。 他起身,缓步走到沈时妤面前,俯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是吗?” 她试图挣脱,又怕惹恼了他,“我询问霍湛,也是为了大人。” 裴晏轻笑,“这么说来,你还挺有良心。” 沈时妤听着裴晏的话,敢怒不敢言。 她整个人都到皇宫帮他了,怎么就不关心他了? 不然她早就计划着离开了,不会成日在这皇宫提心吊胆的生活。 生怕哪个不注意,就被戚太后抓了把柄,她哪里没良心了! 第二天,沈时妤只觉自己身上浑身酸痛。 春桃进来收拾,她早就知道昨晚裴晏在这里留宿。 打扫时,她时不时地将视线扫在沈时妤身上。 昨晚花嬷嬷讲了一些侍寝的东西,可谓是将她这个黄花大闺女听的都脸红。 如今看到沈时妤身上的红痕,她倒是觉得,花嬷嬷讲的还是少了些。 她心里暗自嘀咕,花嬷嬷只讲了女子要如何服侍陛下,却从未在意女子本身是否舒服。 不过转念一想,不过对皇宫的妃子来说,她们最想的便是能留下子嗣,或许这就是代价吧。 沈时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脖子前的红痕,对裴晏的怨念又加深了几分。 他似乎故意那般,总是在容易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超多的痕迹。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夜承了谁的恩。 她看着镜中那抹刺眼的红,“春桃,你帮我用药粉遮一下吧。” 这药粉是她专门买来遮左肩的胎记,如今用来遮这些红痕,倒也是最好不过。 “小夫人,你这左肩上怎么有蝴蝶状的胎记啊,这个用不用遮?” 沈时妤心里一惊,终究是药粉,昨晚裴晏带着她洗了几次澡,那药粉便自然脱落了。 也不知道裴晏有没有看到。 沈时妤试探问道,“春桃,你可听说过,大楚国,不允许出现胎记。” 春桃一脸无所谓,“听说过啊,可是很奇怪,胎记是人生下来就有的,哪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难不成孩子在娘胎肚子里时,我们就能看到婴儿身上有没有胎记吗?” 沈时妤闻言,轻松笑了出来。 她一直担心这个突然冒出的东西会害了她,没想到春桃竟有这样的见解。 春桃帮沈时妤遮着身上的红痕,“小夫人,你和大人感情这样好,什么时候府中生出个小世子和我们一起玩。” 沈时妤下意思摸上自己的小腹,笑容逐渐勉强起来。 她心里苦涩,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几分得体的微笑,“小孩子的事,还早着呢。” 春桃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虽和沈时妤在皇宫相处了一段时间,可她并未不觉得沈时妤和裴晏之间有问题。 裴大人很关心小夫人,外臣不得留在皇宫,但大人留了。 还特意找了迷迭香,让她为小夫人做烤乳猪。 就如同苍栩所言,大人很爱小夫人。 她并未察觉到沈时妤的异样,反正还在憧憬着。 “小夫人和裴大人都生的好看,以后你们两个的孩子长得一定明艳京城!” 春桃不知情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得沈时妤生疼。 﨔 062 神秘的圣女 在府中和裴晏行了房事后,她都会喝下一碗苦涩的避子汤。 进了皇宫后,药材都被严格管控,她根本没机会喝。 不过她还是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倒霉,现在她的身份,不能怀上裴晏的孩子。 她虽是高门妾,但她更渴望自由,哪怕是普通人的正妻也是好的。 这些年,和她相处的公子小姐都是高门大户正妻所生。 也不少听到他们谈及如何磋磨家中妾室的庶子。 庶女更是毫无地位,大多因为家中为了拉拢攀附,而被主母安排嫁给别人做妾。 更何况,白苒苒成为主母,那是更不好相与的! 白苒苒心思歹毒,指不定会如何对待她们。 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为府中后院的庶子。 秦高岑刚回京,赶到御史台时,就瞧见自己的位置正被裴晏坐着发呆。 “我不在京的这段日子,裴大人经常来这里怀念我吗?” 秦高岑不着调的话让裴晏抬起头来。 “你自己信上说今日回京,我便来这里等你。” 秦高岑挑眉,走到桌前,随意地坐在裴晏对面。 裴晏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秦高岑轻松的表情有些僵在,声音不似刚刚那样轻松,多了些挫败感。 “云蒙国虽善制蛊,可那的人实在是排外,我即使带着陛下的手札过去,云蒙国女王也没有告诉我解蛊的方法。” 他带着些愧意看向裴晏。 两人是一起科举的,但裴晏次次第一,他次次第二。 于是他暗暗较劲,一心想着自己能考过裴晏。 但是,在所有人都觉得裴晏是为了攀附丞相府才下药和沈小姐在一起时,只有他相信裴晏是冤枉的。 两人殿试过后,裴晏虽是状元,却被沈丞相安排了个七品小官。 当时他虽为裴晏不平,可他一个刚入仕的人又怎能抵抗在朝廷中关系盘根错节的沈丞相呢? 终于,两人扶持新帝登基,当他以为裴晏的报复可以实现时,却不想他被晋王的人算计,中了情蛊。 听闻中了情蛊后,次次发作都十分难挨,而且只有三年的寿命。 他便带着楚熠的手札前往云蒙国,希望能够求得解药,没想到那女王说什么也不给。 云蒙国对于大楚和商黎国来说,只是个小国。 可那里的人不仅全民皆兵,听闻国师可以参天相,预知未来,那里的人善制各种奇怪的药剂。 因此,历史中大楚虽有攻打云蒙国的记录,但都以失败告终。 云蒙国向来不和其他国家接触,向来自给自足,所以大家一般直接忽略了他们。 只是没想到晋王竟找来了云蒙的情蛊,还成功种给了裴晏。 裴晏似乎早就料到那般,并未在眼底流露太多失落。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云蒙国女王不给解法,倒也在意料之中。养蛊是他们能够保卫国家的根本,更何况是极难养成的情蛊,怎会轻易告诉别人。” 秦高岑看着话语间全是释然的裴晏,是有难受和心疼。 心疼他在丞相府做小伏低三年也从未妥协,终得解脱。 没想到刚解脱,又是情蛊下生死危机的三年。 “云蒙国的传说中,向来有圣女的存在,你这次出使,可有打探到这些?” “这个还真有。”秦高岑认真道,“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传说,可到云蒙后,我发现那里的人对圣女的存在都深信不疑。” “云蒙国一百年了,都没出现过圣女。但是!”秦高岑故意停顿,吊足裴晏胃口。 “但是,你知道吗?这一代出现了圣女,如今她就住在国师府!” 裴晏挑眉,对秦高岑的话来了兴趣,“你见过了?” 秦高岑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可是大楚的来使哎,那他们肯定要用最高规格的国礼接待我。” “你是不知道,那天宴席在室外,天气本来是有些阴沉的,但圣女一出现,天立马晴了。”秦高岑说着,眼里闪着星光,似乎还在想当时的场面。 “真的,我亲眼所见!乌云散开,阳光洒下来,正好照在她身上,那感觉...简直不似凡人。” 裴晏看着秦高岑的样子,不似说谎。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 秦高岑继续道,“而且那里的人对圣女的重视,在我看来,早就超过了女王。” 在云蒙国民众看来,圣女能够带来光明和繁荣,比一个只知道在皇宫享受的当权者好多了。 裴晏沉默了片刻,听着秦高岑的描述,云蒙国似乎内部并不和谐。 不过他之所以询问秦高岑,还是因为昨晚他帮沈时妤洗澡时发现她后背上清晰可见的蝴蝶胎记。 在大楚和商黎两国,十分忌惮身上有胎记的人。 等他做了首辅,查看皇室最私密的卷宗才知道,左肩有蝴蝶胎记是云蒙圣女的标志。 虽然两国现在关系缓和,可若是云蒙知道百年一遇的圣女出现,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大楚将沈时妤带走。 所以,他当时看到沈时妤身上的图案便心中一紧。 加上沈时妤专门用药粉遮住,就证明她也知道胎记不能暴露。 下了朝后,他就赶来御史台,等秦高岑回京。 不过现在他松了口气,看来他还真是多担心了。 沈时妤从小在大楚长大,从未踏足云蒙国,更不会和云蒙扯上联系。 更何况,云蒙国都有圣女了,更不会和沈时妤有联系。 裴晏问道,“云蒙女王不告诉你解蛊之法,那圣女知道如何解蛊吗?” 秦高岑思考着回答,“应该知道吧。但我也就在宴会上见了圣女一面,之后想要亲自拜见时,国师直接拒绝了,似乎就连女王想见圣女都要经过国师同意...” 﨔 063 云蒙细作 裴晏闻言,对云蒙国内部混乱的猜测更加确信。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 原本想在圣女这里找到解蛊的突破口,可听秦高岑的话,这圣女可真是神秘! 秦高岑突然道,“对了,我回京路上抓到了云蒙国的细作回来,他什么也不说,要不你跟我一块过去问问?” 裴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哪?” “就在城北的临时牢房,我的人正看着他呢。” 裴晏点点头,跟在秦高岑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寂静的街道。 突然,秦高岑看向裴晏,“听说你将之前那沈家嫡女纳进你府里做妾了?” 裴晏先是一愣,想到秦高岑说的是沈时妤,便点点头以作回应。 秦高岑有些不满,“沈丛山不分青红皂白,让你进府成为女婿,后又断了你的仕途,如今沈丛山被贬,你贵为首辅,怎么还和那女人联系?” 秦高岑的话一下子把他拉回曾经在丞相府时,沈时妤看向他时毫无温度,甚至还有些厌恶的目光。 他记得她躲着他,记得她对他说话时的疏离。 一时间,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他也很不想承认,丞相府被贬后,他根本放不下沈时妤。 后来得知她在欢云楼卖艺,所以当谢允安讨好地邀请他去欢云楼时,他就去了。 到那里,他原本想看到沈时妤的惨样,看到她后悔的表情。 但她没有。 之后沈时妤被谢允安和李青云欺负,他自己却看不下去,帮她解了围。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看到她受委屈,心里就堵得慌。 “我中了情蛊,总是要找人缓解的。”裴晏喉咙干涩,他避开秦高岑探究的目光。 轻咳道,“我也不想找其他无辜的女人,沈时妤作为我曾经的妻子,将她纳进府,做个缓解蛊毒的工具也是好的。” 裴晏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向其他方向。 只有他自己知道,情蛊,终究只是他给自己编织的一个华丽却脆弱的借口。 用来掩盖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想过度解析的复杂情愫。 沈时妤明明心心念念的人是贺南煦,可一直上赶着的人是他。 因为他明白,他虽恨她的冷漠,恨她的疏离。 可当她需要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秦高岑听了裴晏这番话,又多看了他两眼,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否真假。 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裴晏的理由。 “那就好,三年前的事明明你也是受害者,结果大家都不信。”秦高岑继续向前走,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不过还好,那些人现在都阻拦不了你实现自己的抱负。” 裴晏默默跟在秦高岑后面,听着秦高岑的话来让自己确信。 他真的只是利用沈时妤的身体而已。 城北的临时牢房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躺在角落里。 那随意的样子,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牢房里,随时能丢了性命。 秦高岑看着旁边自己的手下,小声问,“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那手下点了点头,不管怎么威逼利诱,这细作的嘴都严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秦高岑示意手下下去,自己则站到那细作牢房外面。 “你嘴倒是严的很,不怕在这里丢了性命吗?” 臧宙看到牢房外面的陌生人,冷哼出声,“你是大楚的官,我是云蒙的细作,我是来打探你们的消息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我的情况?再说了,我本就是细作,死,也是我有所预料的。” 秦高岑听着那人的话,直接笑了出来,“你倒是牢记自己的身份。” “你小子倒是厉害的很,若不是我那天刚好在那里吃打着云蒙旗号的菜品,我还发现不了你。听说你在大楚待了好几年了,传递了不少情报了吧?” 他在从云蒙回京路上,刚好看到有人家做云蒙特色美食。 他刚好饿了,就进去吃。 没想到吃到一半,这个人就大声囔囔,说店家做的根本不是云蒙特色美食,一点也不正宗,全是骗人的。 当时他以为臧宙只是来往大楚和云蒙的商人。 可又看他那衣服也不像。 于是他便留心起来。 让人跟踪了他几日,没想到发现他游历大楚,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出于奇怪,他直接将臧宙带了回来。 臧宙听着秦高岑的话,十分不屑。 他在大楚潜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就因为个无良骗子商家,把他自己给卖了! “哼,要打要杀,你们随意。” 裴晏轻轻笑了出来,云蒙全民皆兵,细作也是这么有骨气。 秦高岑正了正神色,“你是云蒙细作,你若是告诉我解情蛊的方法,我便放你安全回去。” “情蛊?”臧宙有些惊讶,情蛊是云蒙十大蛊虫里虽不是最厉害的,但却是最折磨人的。 每次发作,如同中了春药一般难耐。 三年后,还会因为醉生梦死出现幻觉而死。 “那中蛊的人可就惨了。”臧宙狡猾地笑了出来,“情蛊是无解的,那个人恐怕要在饥痒难耐中等死。” 秦高岑担忧地看了裴晏一眼,转身对着臧宙怒道,“你少骗我!” 臧宙毫不犹豫白了秦高岑一眼,“我说大人,你不想放我离开就直说,何必拿无解的情蛊试探我?” 臧宙的话让秦高岑安静了下来,看样子,他好像真的没有在说话。 难道真的无解,所以女王才不告诉他解药? 秦高岑心中疑虑更重,他再次看向裴晏,眼神里的担心更深。 裴晏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话关系到他生死那样,神色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悲。 他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长腿一叠,“你来大楚当细作多年,可知道云蒙这一届出了一位圣女?” 臧宙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麻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直刺裴晏。 裴晏微微挑眉,圣女是云蒙民众的精神信仰,果然一提到这个,臧宙表情直接变了。 臧宙的眼神闪烁不定,嘴唇紧抿着。 他生怕自己一个大意,真透露出什么东西。 不屑道,“什么圣女?我不知道?” “你到了大楚,能对卖假的云蒙特色食物的店家大骂出口,说明你对云蒙有崇高的敬意,结果你跟我说,你不知道圣女?” 﨔 064 跟真的蝴蝶一样 臧宙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店家的事,他原本只是出于对家乡风味的执着,以及对冒充云蒙之物的鄙夷,才忍不住发作。 “我知不知道圣女,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蝴蝶图腾对云蒙十分重要,好奇是真是假。” 臧宙紧紧盯着说话的这个男人。 蝴蝶图腾只有云蒙皇室以及国师知道,他一个大楚国的官员,是如何得知的? 他不再假模假样悠闲地躺着,而是站起身,来到牢房门口,眼神狠厉盯着裴晏。 “早就听闻国师和大楚皇室偷偷联系,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你们狼狈为奸,简直卑鄙无耻!” 秦高岑看向裴晏,不明白他怎会提起云蒙皇室。 而且蝴蝶图腾,他一个去过云蒙国的使臣都不知道,裴晏从未离开大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臧宙现在的反应,他倒是有了一点思路。 晋王给裴晏下的情蛊来自云蒙,恐怕那情蛊是国师给的。 裴晏微微一笑,这可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而是他在大楚国皇室卷宗里看到的,原本他也只是试探问问,可看臧宙的样子,卷宗上记录的是真的。 “我不是国师的人,但我现在大概知道,你是云蒙女王的人。” 听秦高岑的话,他可以得知云蒙女王和国师关系比较紧张,而这个人对着国师破口大骂,那说明,他是女王那边的人。 臧宙猛地抬头,他不是什么都不说吗? 怎么又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也是奇怪,国师对云蒙虎视眈眈,女王却还要派你到大楚,难不成大楚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皇位更重要吗?” “...” 臧宙咬紧牙关,他绝对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卷宗上说,你到了大楚之后,便一直在多地周转,寻找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要找的人,不会是女王让你找的吧?” 臧宙死死盯着裴晏,这个男人知道的太多了! 他嘴里发出一阵口哨声,裴晏立马察觉到身体难耐。 秦高岑看着裴晏隐忍的样子,怒气十足,对着臧宙喊道,“你做了什么?” 臧宙突然笑出声来,“原来是大人中了情蛊。” 裴晏手腕上青筋暴起,他死死抓着椅子的把手。 臧宙的口哨声对情蛊来说似乎是一种召唤,让本来沉睡的蛊虫叫醒了那般。 臧宙又吹了声,那蛊虫立马消停下来,裴晏又觉身体上的异常似乎消失了那般。 仿佛刚才的难耐只是幻觉。 但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和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都证明了臧宙的本事。 “大人,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秦高岑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臧宙,“你想干什么?” 臧宙看都没看秦高岑一眼,只是静静看着裴晏,似乎知道裴晏不会拒绝那般。 秦高岑看了一眼裴晏,不明白臧宙有什么必须单独和裴晏说的。 等秦高岑离开后,空荡的牢房只剩裴晏和臧宙两人。 昏暗的光线下,臧宙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他靠在牢笼上,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看着裴晏狞笑起来,“大人,刚刚的感觉很难受吧?” 裴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想解蛊,但我想找人,你只要能帮我找到,我便告诉你解蛊方法。” 裴晏看着臧宙,好似真因为臧宙的话而心动了。 “你刚刚还说情蛊无法解除,这么快就变了?” “我虽解不了,可女王能解。”臧宙继续道,“既然你知道云蒙那么多秘密,那我实话也可以告诉你,情蛊只有女王能解,所以,你只能帮我们。” 看裴晏不说话,臧宙并不急。 “大人大可到云蒙打听,情蛊作为云蒙第二大蛊虫,但是养出来就十分困难,但有毒就会有解药。世间蛊虫,都有解法,别人不知道,但女王知道。” “你要找什么人?蝴蝶图腾?” 臧宙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告诉裴晏答案。 “你太久没回云蒙你可能不知道,云蒙已经找到圣女。” 臧宙被裴晏的话惊到了。 什么?圣女找到了? 怎么没人跟他说? 是他在大楚时间太长,那些人忘了通知他? 那他岂不是早就可以回家了? 那他就不会被抓到大楚地牢了! 裴晏看着臧宙的样子,没了交流的兴趣。 他直接起身离开牢房。 也不是一无可知,至少知道云蒙女王可以解蛊,但她不想而已。 那就需要找到一个让女王拒绝不了的条件。 比如,帮女王灭了国师? 但施行起来太难了,首先,云蒙女王或许不需要他国的帮助。 二来,大楚本就内忧外患,还有商黎大军压境,哪有兵力支援云蒙? 秦高岑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转角处听着裴晏和臧宙的对话。 不是他不信任裴晏,可那是外国细作,他总要为大楚安危考虑。 看到裴晏出来,他直接就问,“你怎么知道蝴蝶图腾和云蒙圣女有关?” “先帝死后,给陛下留下了一些秘辛,上面记录了这个。我原本以为那跟话本上的神仙一样,是无厘头的东西,谁知道试探臧宙后,倒是觉得那东西没假。” 秦高岑点头,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在云蒙的宴会上,那奕桃夭穿着的衣服和别人不同,专门露出了肩膀,原来是要露出左肩的胎记,告诉在场所有人她的身份。” 只不过他当时不知道这深层含义罢了。 裴晏轻笑,“你怎么还朝人家左肩看去。” 秦高岑脸色一红,他就坐在奕桃夭左边,一转头就能看到。 “那彩色的蝴蝶图案和平常人身上的胎记不同,我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 蝴蝶栩栩如生,如同真的那般。 又不是他故意看的... 﨔 065 淑太后被忽视 裴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左肩,那真是太巧了。” 秦高岑只当裴晏是在调侃他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人家姑娘看不是君子所为,也没有多想。 宁安宫内,礼乐声起。 四位姑娘正在教坊司的素姑姑下学着《羽衣霓裳》的舞蹈。 封妃后要在太和殿举办宫宴,邀请宗室,官员妻女参加。 不仅是庆贺新妃晋位,更是皇帝向天下展示其恩宠。 戚惠然想要成为皇后,除了戚家的支持,也要其他大臣的认同。 春桃小声附在沈时妤耳边,“昨日戚太后留下戚小姐,就是想让她在宫宴上领舞,怪不得戚小姐今日学的格外卖力。” 戚惠然若是表现好,那便是告诉众人,她比另外三妃优秀。 再加上戚家在大臣中的声望,恐怕四妃受封后就是戚惠然的封后了。 这戚惠然自然铁了心往上爬。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前来通报,“淑太后到。” 闻言几人停下眼下的动作,来到偏殿门口恭迎淑太后。 淑太后面容和善,相比于戚太后,她没有那种被权势熏陶下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多了分温和。 她看到几人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都起来吧。哀家来得唐突,打扰你们排练了。” 淑太后缓步走进偏殿,环顾四周后,目光最终落在那四位小姐身上。 尤其是戚太后的侄女戚惠然,停留片刻后道。 “今日这《羽衣霓裳》排练得如何?”淑太后的声音平静温和,不疾不徐。 教坊司的姑姑连忙回道,“回太后,几位姑娘都很用心,只是这曲子复杂,几位姑娘都是初学,还需些时日打磨。” 淑太后点点头,“过几日便是封妃大典,未来中宫之位,也会在你们四人之中选出。” 淑太后说完,戚惠然眼神四处流转,似乎完全没将淑太后的话放在耳里。 她的姑母才是后宫之主,这淑太后还不是因为儿子成了皇帝才做成了太后。 两人虽都是太后,可地位还是不同的。 儿子即使是皇帝,真到了封妃大典,甚至未来的皇后册封,还得看自己姑母和戚家的意思。 沈时妤看着戚惠然的反应,没想到她这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嚣张,直接不将另一位太后放在眼里。 淑太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很快被温和所取代。 和翠嬷嬷对视一眼后,翠嬷嬷身后的四位宫女端着锦盒上前,各自站在四位小姐旁边。 “几位在宫中学习也有些时日了,宫中规矩多,几位都辛苦了。这是哀家送你们的礼物,宫中匠人新打的首饰样式。” 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条赤金镶白玉的镯子,颜色微润,可见价值连城。 几人脸上露出喜色,欣然收下。 沈时妤默默看着,心中了然,这怕是淑太后拉拢几位新妃的手段。 只见戚惠然跪在淑太后面前,“臣女谢淑太后娘娘美意。” 她扬起手腕,将镶着红宝石的虎头镯亮了出来,“前日姑母刚赏给臣女这支翡翠镯,臣女怕是戴不了了。” 沈时妤动作一顿,看向戚惠然。她没想到戚惠然拒绝的方式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挑衅。 这不仅是拒绝了一份礼物,更是在暗示淑太后的赏赐不如她姑母的,或者说,她更看重她姑母的赏赐。 此言一出,不仅沈时妤和另外三位小姐愣住,就连淑太后的笑容都微微一僵。 翠嬷嬷在旁边看得直皱眉,觉得这戚小姐仗着背后有戚太后,竟如此胆大包天。 即使知道这是戚惠然的挑衅,淑太后还是宽容一笑,“戚小姐肤白,这翡翠确实更加衬你。” 淑太后示意宫女将戚惠然的镯子收起来,“戚小姐倒是受宠,戚太后赏赐丰厚。哀家这点心意,倒显得寒酸了。” 戚惠然和花嬷嬷对视一眼,看到花嬷嬷眼中的赞同,她丝毫不惧。 微微福身,“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实乃手腕已戴有姑母所赐之物,并非对太后娘娘的赏赐有所怠慢。” 淑太后也转头看向花嬷嬷,“怎么不见姐姐?” 花嬷嬷见状跪下回话,“回淑太后,戚太后正在午寐,奴婢实在不敢打扰戚太后娘娘。” 戚太后午寐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整个宁安宫对淑太后的漠视倒是真的! 虞笑妍,乐安芙,窦姝三位小姐看着两位太后的暗暗较劲,她们初入宫闱,皆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沈时妤冷静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她能感觉到淑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那是被冒犯的权威在隐隐发怒。 但淑太后终究是沉住了气,没有当场发作。 “姐姐是后宫之主,操劳后宫,确实辛苦。” 毕竟陛下虽是她的儿子,可后宫却由不得她说了算。 陛下年幼,而戚家势大,后宫和朝堂都有戚家一席之地。 她不再看戚惠然,而是转向沈时妤,以及另外三位同样收下礼物的姑娘。 “哀家今日的礼物,是看你们辛苦,也是一份心意。”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戚小姐有戚太后疼爱,是她的福气。但你们三位,也同样值得哀家的看重。” 三人齐齐跪下,“臣女定当铭记太后娘娘教诲,恪守本分,不负圣恩。” 淑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对翠嬷嬷道,“我们走。” 淑太后走后,压抑的气氛似乎并未减少半分。 戚惠然看着各怀心思的几人,又看了眼姑母身边的红人花嬷嬷。 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手腕上戴着姑母的赏赐,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摘下来吧?” 花嬷嬷走到戚惠然身边,眼底带着赞赏。 随后她站在戚惠然旁边看向几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提醒,“刚刚淑太后的赏赐,大家可要牢牢收好。但也不要忘了戚太后对各位的看重。” 虞笑妍、乐安芙和窦姝三人跪下,“臣女定牢记戚太后娘娘恩泽。” 花嬷嬷看向教坊司的素姑姑,“继续教学吧。” 﨔 066 封妃 “小夫人,淑太后让我们结束后去慈宁宫一趟。”春桃附在沈时妤耳边,小声道。 沈时妤心里明白,淑太后刚从宁安宫离开,就通知她过去,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曲终了,众人微微喘息。 花嬷嬷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素姑姑根本不敢拒绝,想要退下时,又被花嬷嬷叫停。 “几位小姐学习舞蹈,怕是不适合戴首饰吧,尤其是镯子。” 此言一出,素姑姑也是人精,刚刚的场面她又不是眼瞎。 她立刻会意,接话道,“几位小姐,我们学习《羽衣霓裳》会有一些手部动作,戴着亮眼的饰品虽是加分项,但也会哗众取宠,还望各位小姐明日学习时,身上最好素净些。” 这几句话看似在讲舞蹈的规矩,实则句句敲打。 几人相视无言,谁还听不出花嬷嬷和素姑姑话里的意思? 淑太后即使赏了她们,可戚太后那边不乐意,不想让她们戴着,她们就戴不得。 这后宫的规矩,很多时候,是看谁的后台硬。 花嬷嬷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不再多言,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等离开宁安宫,沈时妤带着春桃去慈宁宫。 慈宁宫内,淑太后正疲倦地靠在太妃榻上,瞧见沈时妤来了,揉了揉眉头道,“给沈侍妾赐座。” “谢太后娘娘。” 大殿之上地淑太后苦笑出声,“没人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你又何苦叫我太后。” 淑太后这是在抱怨刚刚在宁安宫,花嬷嬷和戚惠然对她傲慢地态度。 她声音清脆平静,“太后娘娘言重了,您是陛下的生母,也是后宫的定海神针,晚辈何德何能,敢不尊称您一声太后?” 淑太后挑眉看向沈时妤,她的话确实进了她的心坎。 可惜了... “可惜哀家虽是陛下生母,贵为圣母皇太后,终是不及戚太后贵为生母皇太后,地位比哀家高,整个后宫都要听她的。” 沈时妤默默听着,如今虽两宫并尊,可实际权力地位不同。 但是! 一群有权有势的人相互竞争,非要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掣肘对方。 “沈妾室。”淑太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我想你现在应该更加明白,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的重要性。即使皇后身下无子嗣,可新帝登基,她依旧是正宫,作为嫡母,依旧比陛下真正生母的权势还要高。” 沈时妤明白淑太后这次找她的目的。 皇后之位是后宫权力的最高象征,而太和殿的封妃宫宴,若是让戚惠然出了风头,那戚家必然再多一位皇后。 而淑太后,显然不希望看到戚家完全掌控后宫。 因为这不仅对太后娘娘不利,对整个后宫的平衡,乃至朝廷的稳定,都可能造成隐患。 “所以,戚惠然即使才华出众,也绝不能让她成为皇后,明白吗?” 淑太后的语气不再温和,看向沈时妤也多了分冷意。 她看着淑太后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真想大声说出来,她不过一个小小妾室! 权衡片刻后,沈时妤跪在地上,“娘娘,戚小姐身后有戚家,还有戚太后撑腰,妾身惶恐。” 淑太后看着跪下的沈时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妾室曾为沈丞相之女,其才华无人能及,哀家信的过你。” 她继续道,“你若是帮了哀家,哀家今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沈时妤要的就是这话,她如今和裴晏一伙,自然也是和淑太后一伙。 可无论做什么,都是有风险的。 总不能成功后功劳归了裴晏,失败后她风险自担吧。 “妾身身份卑微,才疏学浅,却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戚家一家独大,恐怕日后无人再敢忤逆其意,妾定当竭尽全力。” 沈时妤跪在地上,话语间诚恳。 淑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她轻轻颔首,似乎对沈时妤的“懂事”颇为赞赏。 “你先退下吧。” 沈时妤再次叩首,道,“谢太后娘娘。” 出了慈宁宫,晚风微凉,吹散了殿内的压抑。 沈时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裴晏让她进宫,也是利用她,刚才在淑太后面前,她必须扮演一个既忠诚又识时务的棋子。 春桃跟在身后,“小夫人,封妃之后我们就要离开皇宫,我们怎么做才能不让戚惠然成为皇后。” 沈时妤摇摇头,“静观其变吧。” 这些天虽和戚惠然朝夕相处,可根本由不得她挑出戚惠然的错误。 毕竟是戚家送来做皇后的女子,除了傲慢,不仅容貌出众,才艺更是绝佳。 在宁安宫舞蹈教习几日后,素姑姑经戚太后授意,挑选戚惠然做《羽衣霓裳》的领舞。 其他三位姑娘对此也不敢有怨言。 成为戚惠然的陪衬,似乎是她们早就预料到的。 终于到了封妃那日。 沈时妤穿着裴晏赏赐的一身淡紫色宫装,质地是上好的杭绸,绣着几朵素雅的兰花。 她站在偏殿的一角,远远地看着前方。 虞笑妍、乐安芙、窦姝三人也穿着华服,簇拥在戚惠然身边。 戚惠然今日更是光彩照人,一袭明黄色镶金边的衣衫,衬得她肤白胜雪,美得几乎令人窒息。 她自信地挺直脊背,接受着周围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仿佛那皇后之位,本就该属于她一般。 巳时三刻,太和殿钟鼓齐鸣。 楚熠端坐龙椅,裴晏作为首辅立于左侧,戚太后垂帘于后,淑太后坐在另一旁。 四大世家的家主们身着朝服,按品级跪列,目光紧盯着阶上的女儿们。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礼部官员展开明黄诰命,声音穿透殿宇。 “戚氏女惠然,淑顺有度,著封为良妃,赐居南梅宫;虞氏女笑妍,柔嘉维则,著封为德妃,赐居东菊宫;乐氏女安芙,端庄敏慧,著封为端妃,赐居北兰宫;窦氏女姝,贤慎温恭,著封为贤妃,赐居西竹宫!” 每念及一位妃嫔,该女便由女官引导,跪接金册金宝。 﨔 067 艳压众人的戚惠然 戚惠然第一个上前,她跪拜时姿态优雅,接过金册金宝的动作行云流水,起身时,那双美眸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与兴奋。 她甚至能感觉到台下那些世家女眷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这让她更加满足。 虞笑妍、乐安芙、窦姝依次上前,她们都竭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努力展现着世家女子的教养与风度。 当窦姝接过贤妃的金册,百官行三跪九叩礼。 封妃仪式暂告一段落。 礼官高声唱喏,宣布赐宴开始。 殿内顿时热闹起来,官员们起身,重新按品级落座。 与此同时,太和殿的后殿里,女官们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歌舞表演的事宜。 铜盆里的胭脂水晃出细碎的光,与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 沈时妤进去时,发现虞笑妍和戚惠然已经换好舞蹈服,正带着一脸愁容坐在铜镜前等待化妆。 沈时妤坐在虞笑妍旁边,“笑妍,你的腿好点了吗?” 就在三天前,虞笑妍在东菊宫时,因为下雨路滑,加上天黑,她不小心磕在了地上。 虽然太医第一时间就赶来为她包扎,但这三天在宁安宫,别人练习舞蹈时,她只能看着。 虞笑妍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声音轻柔,“没关系的沈姐姐,我应该能撑下去。” 她偷偷瞥了一眼戚惠然,“更何况有戚姐姐在前面领舞,戚姐姐跳的那么好,大家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不会注意到我的。” 戚惠然看到沈时妤来,本就竖着耳朵听她们两个在说什么。 在听到她们提起自己时,虽然是夸自己的,但戚惠然冷哼了声。 那高傲的样子,宛如战胜的公鸡。 她睨了眼虞笑妍的伤腿,三日前虞笑妍跟素姑姑说明情况时,她也瞧见了,腿肿了老高。 “你可莫要拖累本宫领舞。” 沈时妤立刻笑着打圆场,“戚小姐舞艺精湛,一会一定会在所有人面前大放异彩的!” 戚惠然只是挑眉,没有回话。 她跳的好不好,还轮不到沈时妤一个妾室评价。 沈时妤见状,转头继续和虞笑妍说着。 “你腿不舒服,淑太后已经准许了,等跳完谢完恩不必等陛下应允,你可以直接站起来。” 虞笑妍有些纠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在陛下面前,于礼不合...” 沈时妤垂眸宽慰道,“你放心,淑太后宽容待人,知道你身体不适,自然不会指责于你。更何况...” “陛下虽是皇帝,可毕竟年幼,我刚刚还瞧见,陛下偷偷带着蝈蝈入宴,陛下毕竟年少,爱玩之心泛滥,不会在乎这些虚礼的。” 沈时妤凑近半步,用袖口掩住嘴角,似是生怕被旁人听去 虞笑妍也捂唇小声笑了出来,“陛下年幼,爱玩也很正常。” “虽说‘天子面前不可轻佻’。”沈时妤故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陛下年幼,成日在学堂,恐怕早就烦透了那些老古董规矩。那些陈腐规矩,陛下都未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是你腿受伤了。” 沈时妤继续道,“再说了,这也是淑太后允许的,陛下虽是陛下,可终究也要听太后娘娘的。” 虞笑妍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我知道了沈姐姐,谢谢你。” 沈时妤点点头,“那你们好好准备,我回到宴席,等你们的精彩演出。” 沈时妤回到宴席,坐在裴晏身边。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云锦蟒袍,那蟒纹并非寻常织就,而是以金线绣成,蟒身盘踞,鳞片刻画得栩栩如生,蟒爪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布而出。 女孩心里感叹,这衣服倒是符合他权臣的形象。 裴晏冷冷开口,“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沈时妤垂眸,低头道,“没做什么。” 裴晏上下打量了沈时妤一番,“我刚刚看你心事重重,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沈时妤心里暗恼他说话总是这般刻薄,什么叫她去做坏事?! 她只好轻声辩解道,“虞小姐前几日摔了一跤,今日还要跳舞,我有些担心,便去看了看。” 裴晏闻言,眼神微微一动,“你倒是和她关系越来越好了。” 沈时妤心中暗扉,那是自然。 自从经历过霍湛一事,虞笑妍和她谈心后,她俩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说起霍湛...今日霍王爷一家也进京了... 她四处张望,寻找霍湛的身影。 很快,她就被对面正在闷头喝酒的男人吸引了目光。 裴晏和霍家地位相当,位置安排在宾客中最靠前的地方,霍湛刚好在他们对面。 他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旁边有人搭话,他也视若无睹。 女孩担忧出声,“霍公子喝这么多,不怕酒后吐真言吗?” 裴晏扫了霍湛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话语间带着几分讥诮,“他那是为情所困,分明是想虞笑妍看到他这样子关心他。” 沈时妤错愕地抬头看向裴晏,又看向霍湛。 果然喝了那么多,霍湛眼底似乎依旧很清醒。 心机的男人,居然想靠这种方式吸引虞笑妍注意和心疼。 沈时妤突然转头看向裴晏,“裴大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裴晏尴尬地错开沈时妤探究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道,“男人最懂男人!” 这时殿外乐声悠扬,清脆的编钟声与柔和的琴瑟声交织在一起,舞姬们已经准备就绪,只待礼官一声令下,便要开始表演。 礼官站在殿前,高声唱喏:“献舞——”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二名舞姬手持团扇鱼贯而出,踏着音乐的节拍,缓缓步入殿中。 戚惠然作为领舞站在最前面,虞笑妍,乐安芙,窦姝三人站在第二排。 沈时妤瞧着,戚惠然换了一件舞衣和另外三位小姐截然不同。 月白色云锦上用金线绣着鸾鸟的花纹,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鸾凤纹呢。 由于衣服和其他人都不同,戚惠然轻松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当笛声转为悠远,戚惠然缓步前行,每一步都似踏在乐符之上。 她突然扬袖遮面,再放下时眉眼含春,仿佛将整座宫殿的目光都锁在自己身上。 﨔 068 风头无量的蠢货 “不愧是戚家小姐,不仅人长得美,舞还跳的这么好。” 旁边不知是谁低声赞叹了一句,立刻引得周围几人附和。 “当真是赏心悦目!” “戚小姐这舞,跳得简直出神入化!” 赞美声如同雨点般砸下,绝大多数都精准地落在了戚惠然的身上。 除了她真的跳的很好之外,也有不少人是为了讨好戚家和戚太后。 戚惠然站在最前面,听着这些恭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双美眸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与兴奋。 鼓点突然急促如骤雨,戚惠然足尖轻点,十二幅裙裾瞬间绽放成月华之莲。 “妙哉!此舞当入《舞乐志》!” “昔年《霓裳羽衣曲》重现,也不过如此!” “真不愧是戚家嫡女,这般风华,举世无双。” “到底是戚太后侄女,这气派旁人学不来。” “这般才貌双全,又有戚家与太后娘娘撑腰,戚良妃他日入主中宫,怕是迟早的事!” “此言有理!皇后之位,本就该有德有才者居之。” 一名文官附和,目光讨好地望向戚家家住所在方向。 “戚家世代功勋,戚良妃若为皇后,定能母仪天下。” “封妃之后便是封后,老兄,指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进宫参加封后大典了。” “...” 听着众人议论,戚惠然心中更是得意,嘴角扬起一抹高傲的弧度。 戚太后和戚家家主戚罗相视一笑。 虽然刚开始有关皇后的言论是他们故意安排攀附戚家的官员说的,可后面的...那就是大家也这么认为的了。 戚太后眼底满是算计,虽是二房的女儿,可真成了皇后,也不枉费她这些天苦心经营。 淑太后听着官员立戚家女为皇后的言论,表情越来越难看。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交头接耳的官员。 等戚惠然坐上皇后,戚家的影响力必定还会上升一个台阶! 淑太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沈时妤身上。 这就是沈时妤答应她竭尽全力不让戚惠然成为皇后? 还是竭尽全力帮助戚惠然? 等一舞表演结束,戚惠然在一众喝彩声中带着虞笑妍,乐安芙,窦姝三人上前谢恩。 戚惠然不必多说,她依旧站在四人中间。 左边是虞笑妍一人,右边依次站着乐安芙和窦姝。 赞礼官高喊 “谢恩 ——” 四人齐齐跪下,“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这时,虞笑妍小声“嘶”了一声被戚惠然听到。 刚刚跳舞时,虞笑妍就有几个动作不标准,多亏她吸引了众人目光,不然这可是不敬! 戚惠然只觉自己帮了虞笑妍,那便是自己吃亏。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似有若无地看着楚熠,果然看到那黄毛小儿的手在下面放着,依稀间她好像还看到一只蝈蝈趁着不备,跑了出来。 只见楚熠的心思都在那蝈蝈上,戚惠然瞬觉不满。 难不成她刚刚跳的那么好,在楚熠眼里,还不如手里的畜生吗? 眼瞧见虞笑妍扶着腰肢站起来的动作比别人早了几分。 戚惠然知道这是沈时妤跟戚惠然说的,陛下心思不在宫宴上,所以用不着陛下喊平身。 她暗自松了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她站到一半,向左抬头看时,发现虞笑妍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这时戚惠然的动作十分尴尬,她虽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完全站起来。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可怕,所有宾客的目光皆向戚惠然看去。 他们有一些是依附戚家的人,此刻也觉得戚惠然这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乐安芙和窦姝见状,皆一脸疑问地向左看去。 就连表情淡漠的裴晏,也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戚惠然身上,带着一丝玩味。 他旁边的沈时妤则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就连礼赞官都微微皱眉,小声提醒,“戚良妃,陛下还没喊平身呢,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声如同惊雷,让戚惠然彻底清醒过来。 戚惠然偷偷扫到戚太后阴冷的目光,后背一阵发凉,心沉到了谷底。 她狠狠瞪了依旧跪着的虞笑妍一眼,这才讪讪地重新跪了下去,动作僵硬地再次与虞笑妍等人保持一致。 “谢恩—”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却因为羞愤而有些发颤。 戚太后和戚罗脸色十分难看。 蠢货! 刚才的好名声,全被她如今的失礼毁了! 霍湛的席位十分靠近,阿妍就跪在他面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戚惠然恶狠狠瞪了阿妍一眼。 他直接站了起来,大殿本就安静,如今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戚良妃怎么跪着跪着,就站起来了?是对陛下不满吗?” 戚太后满眼愠色地看向霍湛。 原本戚惠然的失误完全可以因为戚家的权威,让台下那些宾客当作从未发生那样,不会影响她的皇后之路。 他却当众点了出来。 是诚心要和戚家过不去是吧! 霍王爷收到戚太后警告的目光,连忙拉着自己的傻儿子坐下。 裴晏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又看向低头吃菜的女孩,“你安排的?” 女孩低头轻声道,“霍湛不是我安排的。” “呵。”裴晏轻笑出声,“你倒是会避重就轻。” “陛下在宴会上带着蝈蝈,是你挑唆的?” 沈时妤一下子急了,“裴大人,你可不能污蔑我。我只是将计划告诉陛下,陛下说有蝈蝈更会让戚良妃露出马脚,陛下趁机玩蝈蝈,可怨不得我。” 裴晏闻言,目光落在她急切的小脸上,他自然知道楚熠的性子,对这种小玩意儿兴趣向来很大。 他看向楚熠,一张稚嫩的脸上看向戚惠然时满是无辜。 还在演... 不过看到楚熠的生长,他真心为他高兴。 转头却对着沈时妤冷声道,“你随意算计别人,但不能带上陛下,没有下一次!” 﨔 069 在后殿吵什么 听着裴晏的冷声警告,沈时妤只好认命地低头认错。 有没有搞清楚,她帮了他好吗? 这样戚惠然若想成为皇后,必要要被很多言官弹劾,说她大庭广众之下不敬陛下。 不夸她就算了... 今日这事也算是她成功猜对了戚惠然目中无人,仗着背后有戚家便目无皇家权威的心态。 若是戚惠然克己复礼,即使虞笑妍站起来,她也应守着规矩礼仪,等陛下开口。 可惜,她愚蠢又不自知。 另一边,霍湛虽已坐下,但戚惠然还是被架在风口浪尖上。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戚太后,结果却发现,戚太后一点要帮她的意思都没有。 “戚家势大,没想到今日刚被册封的妃子,便这样不敬陛下。”御史大夫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虽年幼,但也是真龙天子,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包庇,以正宫规!”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纷纷附和,他们早就看不惯戚家的飞扬跋扈。 戚太后冷眼瞧着那群人,这些都是朝堂上的清流。 若她此刻包庇戚惠然,必然要被这群人指责戚家仗势欺人,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 看到戚太后望向自己时冰冷无度的眼神,戚惠然只觉眼前真真发黑。 姑母不会要放弃她了吧。 主座上的楚熠看了沈时妤一眼,主动开口解围,“良妃姐姐莫不是方才跳舞太过劳累,伤了身子,一时失了分寸?朕不怪你。” “是是是。”戚惠然病急乱投医,听到楚熠主动为她找借口,她自然连连应下。 她却没发现,戚太后看向她时眼神更冷了。 楚熠看似为戚惠然找借口,但实际却坐实戚惠然失仪的事实。 这个蠢货,还真当楚熠帮她呢? 淑太后猜到这是沈时妤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她柔声对着楚熠道,“陛下,四位妃子在地上已经跪了很久了,让她们都起来吧。” 楚熠对着淑太后点头,“没事的良妃,朕不怪你。平身。” 随着这声 “平身”,戚惠然狼狈起身。 《羽衣霓裳》结束,四妃退到后殿换下舞衣后要继续回到宫宴上。 一到后殿,戚惠然看到没有旁人,直接将虞笑妍扯了过来。 “虞笑妍!是你!是你故意害我!” 虞笑妍被扯得踉跄,也不再似往日那般温和,“姐姐这话何曾说起?” 乐安芙见状有些疑惑,想要上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被窦姝拉住。 窦姝小声开口,“别去!殿前失仪牵扯陛下,咱们不清楚缘由,贸然插手就是火上浇油。” 戚惠然被虞笑妍装傻充愣的样子气的冷笑出声,“呵!你少跟我装傻!谢恩时,若不是你搞小动作,我怎会跟着你一起起来,让我在众人面前失了仪!” 原本她领舞《羽衣霓裳》受到了众人的夸赞,却因为虞笑妍的算计,让她扣上了殿前失仪的帽子! 甚至可能无缘皇后之位。 她明明准备了这么久,她怎能不恨? 虞笑妍淡淡扫在戚惠然身上,“姐姐,你这可就怪罪我了,姐姐明知道我腿伤未愈,跪下谢恩时做的不规范,怎就是我搞小动作了?” 她说话时,刻意抚了抚微跛的伤腿。 她是病人,出点小错很正常。 戚惠然突然想到什么,指着虞笑妍,“不,不只是你,还有沈时妤,是你联合沈时妤一起害我!” “在我们表演之前,沈时妤来后殿找你,说你腿伤未愈,陛下心思不在宫宴上,因此我们谢恩无需陛下喊平身。这话你也听到了,可你却先起身又突然跪下,害我陷入两难!不是故意是什么?” 她越说越气,抓起桌上的发簪就朝虞笑妍扔去。 后面的窦姝眼疾手快拉了虞笑妍一把,才不至于让那发簪划伤她。 “窦姝!连你也要和我作对是吗!”戚惠然指着窦姝。 平时窦姝就和乐安芙形影不离,戚惠然本就没将这几人放在眼里,此刻更是觉得她们沆瀣一气。 “姐姐,我是为你好。”窦姝眼前自己也躲不过,上前两步后对着戚惠然福了福身。 “戚姐姐和虞姐姐都是后妃,但若是戚姐姐伤害虞姐姐,那也是大罪。” “大罪,又一个大罪。”戚惠然咬着牙,将话一字一顿说出来。 随后用手指将三人全指了一遍,“是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算计我的吧!” 虞笑妍一个人迎上戚惠然的指责,将乐安芙和窦姝护在身后,“是我算计,还是你对陛下不敬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当时腿上疼痛难忍,确实想到沈姐姐的话,我可以起身。但是戚惠然,若不是你本身轻视陛下,轻视皇威,即使我站起来,你也应该守着规矩,等着陛下开口!” 她声音冷静,不像戚惠然那样咄咄逼人,但字字铿锵有力。 对陛下不敬是她今日受辱的根本原因,但戚惠然这次聪明了,她绝不会告诉别人,她根本看不上那个乳臭未干的陛下! 她今年十六,明明上好的年华,前往戚家求娶的都是达官显贵,青年才俊。 可楚熠呢,懦弱无能,毫无本事,成日就知道玩蝈蝈取乐。 被戳中后的她不甘心地将怒火发在镜子上。 “住口!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相信了吗?” 她抓起妆台上的青铜镜砸向地面,“哐当” 一声巨响,镜面四分五裂。 就连虞笑妍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戚惠然真是疯了。 “做什么呢!”花嬷嬷看着地面上的碎镜,再看向失控的戚惠然时一脸失望。 “在后殿吵什么!之前教的礼仪都忘了是吗?非要让进宫参宴的命妇们来这里围观吗!” 四妃作为主角迟迟不来,已经有人探出脑袋向后殿看了。 花嬷嬷几句话下去,后殿瞬间陷入死寂。 “一点后妃的样子都没有,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封号吗?” 花嬷嬷凌厉的眼光扫在几人脸上,最后定格在戚惠然身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向后面的衣匣,“现在还不去换衣服做什么?非要让宫宴上大臣和陛下都等着你们吗?” 﨔 070 找机会离开裴晏 几人跑去换衣服后,戚惠然不甘心地站在花嬷嬷面前,“嬷嬷,我...” 花嬷嬷斜睨了戚惠然一眼,“戚良妃现在还是赶紧换衣服吧,可不要再给戚太后惹麻烦了。” 这话轻飘飘地落下,却似一记重锤,砸得戚惠然心头一颤。 之前,花嬷嬷虽严厉,但由于她是戚太后的侄女,总会在言辞间留几分情面,训诫里藏着关切。 可如今,她在花嬷嬷的话里感受到了‘疏离’二字。 “戚太后为你费心筹划,可不是让你在这后宫里横冲直撞。若再这般行事,便是老奴,也保不住你。” 说罢,根本由不得她狡辩,花嬷嬷转身抬脚离开了后殿。 戚惠然呆立在原地,看着花嬷嬷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心如死灰那般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下舞衣,换上那件华丽无比的朝服。 沈时妤看着回来的四人,戚惠然早已没了往日的傲慢风采。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后殿很近,隐约可以听到后殿的争吵。 没想到花嬷嬷一去,戚惠然直接偃旗息鼓了。 四妃的位置安排在陛下太后之下,虞笑妍的位置前刚好就是霍湛,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被人故意安排。 虞笑妍看到霍湛就坐在自己面前,心里忍不住地发颤。 自从上次两人在冷宫,霍湛被裴晏带走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再见之时,她已经成了楚熠的妃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视线触及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心脏还是猛地揪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垂下了眼帘,试图将那份悸动和慌乱掩藏起来。 霍湛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眼,正好对上虞笑妍垂眸的侧脸。 她的慌乱,她的紧张,他似乎都看在眼里。 骤然一瞬,虞笑妍出汗的左手似乎被人拉住,冰凉而熟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 她猛地抬头,发现霍湛还在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手喝酒。 她想将手从霍湛手里拿出来,但他拉着的她的力气似乎更大了。 为了防止动作过大被人看出来,她只好用另一只手将逾矩的这一幕盖上。 坐在对面的沈时妤原本还担心虞笑妍碰到霍湛会出错,她一直悄悄留意着这边,担心会出什么事。 不是,不对劲。 沈时妤将视线锁定,如果她没看错,他俩在偷偷拉手吧? 似乎是察觉到沈时妤的目光,霍湛不仅没有因此收敛,反而还得意地向着沈时妤挑眉。 那挑眉的动作,像是在说,“怎么滴!我就拉!你能拿我怎么样?” 沈时妤被霍湛的样子无语到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声音。 裴晏动手夹菜的手顿住,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女孩忍不住低声向旁边的男人吐槽,“霍湛胆子太大了。” 闻言,裴晏抬眸看了霍湛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不寻常。 “呵。”他低笑出声。 笑声低沉,可还是被原本就注意他们的霍湛捕捉到了。 哼,裴晏还有脸笑他。 人家沈小姐有自己的青梅竹马,结果他上赶着上去。 他和阿妍可不一样,他们两个可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虞笑妍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用右手,一点点将霍湛的手扒开。 手抽开后,她再也不敢将手放到离霍湛近的地方。 霍湛还想和虞笑妍拉手,结果被她瞪了一眼,再也不敢放肆。 就在霍公子抑郁伤心时,却瞧见对面的裴晏拉着沈时妤,正冲他笑得殷勤。 下流!裴晏! 直到宫宴结束,宾客散去,霍湛都没再有机会和虞笑妍说上一句话,更别提再拉她的手了。 封妃结束后,沈时妤也没理由再在皇宫待着,春桃已经将她的东西收拾好,送回了首辅府。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沈时妤靠在车壁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裴晏的手,直到她上了马车,他才松开。 沈时妤没好气地开口,“大人,你的手劲儿可真大。” 现在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力道。 裴晏被她这样子可爱到了,不再多言,只是转向另一边低头笑了起来。 等马车停在首辅府门口,白苒苒知道今天裴晏回来,便早早来这里等着。 自从沈时妤去皇宫后,裴晏也很少会首辅府。 直到看到沈时妤跟着裴晏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白苒苒看到裴晏的兴奋有一瞬的僵住。 “阿晏哥哥,沈...姐姐...”白苒苒的声音直接由最初的兴奋转到错愕。 “小姐。”阿笙直接从白苒苒身后跑了出来,一下子扑进沈时妤的怀里。“小姐,你离开了两个月,我都想死你了。” 沈时妤还担心她不在府里,阿笙会被欺负。 可看阿笙肉嘟嘟的小脸,她知道自己想多了。 裴晏扫了一眼相拥的主仆二人,开口道,“进去吧,外面天凉。” 白苒苒看着两人,关系亲密似乎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她目光阴郁看了沈时妤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跟在沈时妤身边走进府里。 确认裴晏听不到她的声音后,白苒苒才小声道,“沈时妤,我已经找到阿笙的奴籍了,你最好快些离开!” 她生怕沈时妤反悔,这些天她在首辅府作威作福。 仗着裴晏偶尔的默认,在府里横行霸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力和掌控感。 她享受这种地位,享受下人们看她的眼神,更享受沈时妤不在时,她成为女主人的错觉。 白苒苒看着沈时妤,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你最好快点走,带着阿笙,永远别再回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时妤眼神飘忽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心中一团乱麻。 当她真的要离开裴晏时,她突然又有些不舍。 她是喜欢他的...可身份的悬殊,让她不能留下。 阿笙在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她,让她无法再犹豫。 她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离开的。” 声音很轻,是对白苒苒说的,似乎又是对自己说的。 﨔 071 扶持别人做皇后 另一边,皇宫并不平静。 戚惠然等封妃结束就跑到宁安宫,希望能够请罪,结果戚太后理都不理她。 宫人挡在门外,冷冷道,“太后娘娘累了,不见客。” 戚惠然站在宫门外,看着紧闭的宫门,心如死灰。 姑母不能放弃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宫门内寂静无声,如今刚刚入冬,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她的脚边,带着刺骨的凉意。 戚惠然紧紧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即使指尖冻得发紫,跪在青砖上的她也不离开。 戚家已经没了适龄送进宫的女子,姑母必须只能扶持她! 等了一会,只见戚家家主戚罗从宁安宫走了出来。 出来后,老谋深算的他只是淡淡扫了戚惠然一眼,眼中满是嫌弃与失望。 二弟生下的女儿还真是不中用,哼! 戚罗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就直接越过她,身子渐渐走远。 戚惠然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大伯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在进宫之前,在戚家时,大伯可是笑语晏晏地恭喜她未来要做皇后... 这时,花嬷嬷走了出来,看到戚惠然依旧语气淡淡的,“良妃娘娘还是回去吧,太后娘娘已经歇了。” 戚惠然知道,这都是戚太后不想见她的理由罢了。 可她如今真的离开,那她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花嬷嬷,请你转告姑母,惠然错了,惠然会一直在这里跪着,等姑母的原谅。” 花嬷嬷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女子,沉默了几秒后转身关上宫门。 宁安宫内,炭火烧得正旺,戚太后悠闲地靠在贵妇榻上,指尖捏着蜜饯,想着刚刚哥哥的提议。 花嬷嬷提着花灯进来,“太后娘娘,良妃还在外边跪着,说是见不到你不肯离开呢。” 戚太后将手中的蜜饯嫌弃地丢在地上,“没用的东西,以为这样哀家就会见她?” 她抓起丝帕擦了擦手,凤目微眯,眼底满是厌恶,“她若是不想回去,那就在外边冻着,冻死了刚好安排新人进宫。戚家的女人,没一个像她这般愚蠢的。” 花嬷嬷瞥见戚太后耳后新换的东珠耳坠,本该是今日宫宴要赏给戚惠然的礼物。 “娘娘,良妃确实愚蠢,可毕竟今日刚封妃,若她出了问题,陛下那边总归要个说法,那更麻烦不是。” 戚太后突然冷笑出声,“一个玩蝈蝈的黄毛小儿,还做起哀家的主儿了?” 她起身踱步,裙摆扫过满地蜜饯碎屑,“你去外面把她叫进来,她想死,哀家让她死个明白。” 寒风灌进宁安宫,戚太后坐在鎏金宝座上,眼神轻蔑地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戚惠然浑身颤抖着被带了进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那明黄色镶金边的衣衫,格外刺眼。 “姑母...”戚惠然跪在地上,两行眼泪就这样可怜兮兮流了下来。 “姑母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是有人要害我。” 戚太后冷笑着看她,似乎在看没有温度的死人,“我倒是没有瞧见,是谁要害你。” 戚惠然目滋欲裂地告状,“是虞笑妍,还有沈时妤!” “她们故意告诉我不用等陛下喊平身就可以起来,而且我是看到虞笑妍起身,我才跟着她一起起身的,谁知道她又跪了下去,我真的没有对陛下不敬啊,姑母。” 戚太后冷眼听着戚惠然将事情原委说出来,没想到被虞笑妍和沈时妤摆了一道! 这两个贱人竟敢算计到戚家头上! 可怒火稍歇,她又将嫌恶的目光投向戚惠然。 若不是这蠢货轻易上钩,怎会让戚家陷入这般被动? 这她更加意识到戚惠然已经蠢到生根发芽。 “你给陛下谢恩,结果因为别人的话就站了起来!”戚太后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向地面,瓷片飞溅,吓得戚惠然浑身一抖。 “戚家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就算虞笑妍先起身,你守着礼仪岿然不动,旁人又能奈你何?蠢货!”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如今满朝文武都盯着戚家,你倒好,主动把把柄送到敌人手里!” 戚惠然知道自己做错了,根本不敢有半点怨言。 身子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青砖上。 “姑母,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姑母,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你?” 戚太后突然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讥讽,抓起案上的丝帕狠狠甩在戚惠然脸上,“我当初将你送进宫,教你礼仪,给你谋划前程,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你可知明日御史台会呈上多少折子,‘戚氏女失仪’‘后宫霍乱朝纲’全是冲戚家来的。” 戚惠然浑身发抖,依旧伸手想要抓住戚太后的裙角,却被一脚踹开。“姑母!我真的知道错了...” “住口!” 戚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满是厌恶。 “可姑母你只能帮我了!”戚惠然突然大喊出声,“戚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姑母想要戚家坐上皇位,你如今只能帮我!”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花嬷嬷看了一眼地上盛气凌人的戚惠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戚太后,这戚良妃真是太放肆了! 戚太后瞳孔骤缩,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她缓缓蹲下身子,鎏金护甲捏住戚惠然的下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也配提戚家的大业?” “你以为,依靠你这个个蠢东西,戚家才能坐上皇位?” 她凑近时,戚惠然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龙涎香混着蜜饯甜腻,却比毒药更令人作呕。 “记住,没有你,哀家依旧有的是办法!你以为戚家扶持你,是给你玩闹的?是让你去给那些眼巴巴等着看我们戚家笑话的人递刀子的?” 说罢,她狠狠甩开手,戚惠然的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戚太后又重新坐回鎏金宝座上,“你以为,戚家没有女儿,我就不能扶起别的女孩做皇后了吗?” 她勾起唇角,露出森然笑意,“攀附戚家的官员家里,多的是女孩比你貌美,比你聪明,还比你听话。” 﨔 072 卖进窑子里 戚太后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戚惠然最后一丝幻想。 她趴在地上,额角阵阵刺痛,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 “姑母,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眼泪混合着鼻涕,狼狈地挂在脸上。 她站起身,走到戚惠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要冻结一切。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最好是好好地给我在南梅宫待着,做好你的良妃。”戚太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是还敢给我惹事,可别怨我!” 戚惠然颓然的瘫倒在地上,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姑母,在她没有利用价值时,竟会直接抛弃... 首辅府中... 裴晏收拾完府中的一些事务,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他直接来了沈时妤的院子里。 沈时妤正在和阿笙商量什么时候离开首辅府,没想到这么晚了裴晏还来找他。 看到裴晏来了,阿笙识趣地离开,还将门也带上。 上次蛊虫发作还是两个月前白苒苒给他下药。 在皇宫的两个月里,他虽找沈时妤行房事,不过一直相安无事。 但封妃大典的这几天,他一直和礼部的官员忙着,一丝不敢懈怠,如今大典结束,等他放松下来后,情蛊似乎像是打破封印那般叫嚣着。 沈时妤被裴晏亲的五荤八素,若是她离开首辅府,裴晏情蛊发作要如何解呢? 她摇了摇头,裴晏还有白苒苒,用不着她来操心。 “想什么?专心点。” 他被情蛊折磨,可看沈时妤摇头那样子,思绪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裴晏的吻不再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 呼吸喷洒在沈时妤敏感的颈侧时,惹得她一阵战栗。 见状,他呼吸更加粗重,明明已经和沈时妤有过那么多次,但女孩似乎还是那么害羞。 裴晏的吻一路向下,带着滚烫的欲望,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他的舌尖轻轻舔舐着那片敏感的肌肤,惹得沈时妤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吟。 他看到她唇角的那抹绯红,还有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勾了去。 沈时妤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意识渐渐模糊。 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股灼人的热意透过衣料传来,让她羞赧不已。 裴晏抱起沈时妤,将她放在床上,直接握住了她的脚腕。 “等一下。”沈时妤只觉裴晏这次有些太快了,想要缩回脚。 却被他握的更紧了,看到沈时妤惊惶失措的样子,他心底涌起一股快意,轻笑道,“这个时候,是个男人都等不了。” 沈时妤嘴比脑子快,“那你不是好了。” 裴晏闻言,动作顿了顿,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凑近沈时妤面前,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让她浑身一颤,“我是不是男人,阿妤你最清楚了。” 说着,他拉着沈时妤的手似乎要往某个地方带过去。 他眼里深情一片,仿佛全是沈时妤,装不下别的东西,“阿妤,我好想和你要个孩子...像你就好。” 第二天中午,阿笙看着一身红痕,以及正在猛猛喝着避子汤的小姐一阵心疼。 “小姐,您几日喝了两碗,这对身体很不好的...您不能再喝了。” 沈时妤看着褐色的汤汁,嘴里还泛着苦涩的味道。 她将药碗放下,看着窗外,眼中决绝,似乎早没了光。 阳光透过窗洒在地板上,却照不进她眼底深处。 “我倒是希望我的身体垮了。”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嘲和冷漠,“这样即使我在皇宫不小心怀孕,如今也能流了。” “小姐...”阿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心疼地看着她。 “没事的阿笙。”沈时妤宽慰道,“你将这汤药处理了吧,把那药渣也毁了,别被人知道。” 裴晏昨晚说想要和她生孩子的话差点吓死她。 即使避子汤毁了她的身体,让她一生无子也没关系。 若她不能为孩子谋个好的前程,绝不会让无辜的孩子,成为被人轻视的庶子。 阿笙走后,白苒苒踏进了沈时妤的房中,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她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沈时妤,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白苒苒冷笑出声,“呵,你说我来做什么,我当然是来催你离开的。” 沈时妤静静看着她,她去皇宫那两个月,裴晏也常因为朝政留在皇宫,刚好给了白苒苒找阿笙奴籍的机会。 “你放心,我会离开的。”她声音平静,“但我走之前,我要先将我父母安排出城,等他们离开,我就可以带着阿笙从首辅府离开了。” 白苒苒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沈时妤,我最好劝你不要出尔反尔,你可要知道,阿笙的奴籍在我手上,你若是不离开,我就将阿笙卖到那窑子里!” 核桃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姑娘。 当初她就是被白苒苒从青楼赎回来的,她以为姑娘是个良善的大好人。 她现在居然说着,将另一位姑娘送进去。 核桃双手紧紧攥着衣袖,也是,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明白,她家这位姑娘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 白苒苒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割裂了沈时妤的内心。 她看向白苒苒时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锋芒,没想到白苒苒竟这样狠心,将一个女孩卖进那虎狼窝。 更没想到她本想解救阿笙,却又将阿笙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自然会离开。”她话锋一转,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冷硬,“你威胁我可以,但你若想害阿笙,我有的是办法对你。” 白苒苒被沈时妤突然的强硬态度惊了一下。 在她看来,沈时妤脾气一直很好,可怎么听着沈时妤吓人的话,她有些心慌呢? 﨔 073 和沈母计划离开 “你...你敢?”白苒苒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尖利中带着些不安。 沈时妤没有回答她,静静坐在那里。 沉默比言语能有威慑力。 白苒苒咬了咬下唇,最后冷哼一声,“哼,你早点离开,对我们都好!” 她甩袖离去,离开时,将房门中中关上,似乎是想发火那般。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沈时妤看着白苒苒离开的方向,心中盘算要如何离开。 她从小生活在京城,很少去外面。 她要找的那个地方不能被很多人知道,至少不能被裴晏知道。 再加上现在朝堂不稳定,她找的那个地方可以在乱世时庇护家人。 还有哥哥...哥哥不能在卫尉军,不能在裴晏手下,要去别的地方才行... 阿笙见沈时妤神色凝重,轻轻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沈时妤回过神,拍了拍阿笙的手,“阿笙,这些天父亲母亲还好吗?” 阿笙点点头,“嗯嗯嗯,我按照小姐的吩咐给老爷夫人租了个干净的院子。而且老爷夫人有什么需要的,我都会给他们带去。” “好。”她在皇宫,没办法出宫,只能托付给阿笙。 “阿笙,一会你带我过去,我想见父亲母亲了。” 离开京城也要将父母带走,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也好让他们有准备。 “好的,小姐,我现在就备车。” 马车穿过皇城偏僻的街道,朝着沈家父母暂居的院落驶去。 “小姐,到了。”阿笙轻声提醒。 首辅府的马车来到皇城比较僻静些的京城,这里人比较少,虽比不上曾经的丞相府,但是居住环境也比刚被贬时住的外城的小地方好多了。 沈时妤下了车,阿笙紧随其后。 进了院门后,阿笙请来的佣人正在扫院子,母亲正坐在屋子里烤火。 看到沈时妤来,沈母脸上又惊又喜,“阿妤,外面冷,你快进来。” 看到母亲不再像家中刚被贬时满脸愁容,如今脸上虽还保留曾经的风霜,也也看得见笑容,沈时妤心中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快步走上前,接过母亲递来的暖手炉,轻轻握住,“母亲,看到你们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她环顾一圈,“父亲呢?” 提到沈丛山,沈母看向沈时妤时眼神微微闪躲,脸上带着些迟疑才道,“你父亲最近约着几个棋友,出去玩去了。” 听到父亲也不再执迷于做官,而是找了兴趣爱好打发时间,沈时妤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阿妤,你大哥的事。” 沈母拉着沈时妤,语重心长道,“你大哥去从军,那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先跟我们说一声呢,你大哥没受过苦啊,我们也是后来你大哥来信才知道的,你早知道了,你怎么也不多劝劝他呢。” 沈时妤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家中没被贬时,她还没意识到,可家中被贬后,她越发觉得父母更关心大哥了。 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嫁人,而大哥还未娶妻吧... “母亲,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而且大哥已经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让自己碌碌无为一生。” 沈母听着女儿的话,脸上担忧更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怎么行,你哥本就没吃过苦。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和你大哥平平安安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沈时妤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手炉的边缘。 她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却也无法完全认同。 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一辈子躲在父母身后,更何况这是大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对了母亲,我要和你商量件事。”她抬起头,看向沈母,“...我打算带你们离开。” “离...离开。”沈母有些疑惑,怎么要突然离开呢?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担忧地看着女儿,“阿妤,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安顿下来。” 沈时妤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母亲,您听我说。我如今只是个妾室,裴晏马上娶正妻,我在那里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最近京城里风声鹤唳,朝堂不稳,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们无权无势,留在京城,风险太大了。” 只见沈时妤提到朝堂不稳时,沈母眼眸紧缩,但沈时妤并未察觉。 “我们一家人可以远离京城,去别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沈时妤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光芒,“母亲你放心,我手中的银子都是够的,我们一家人在外面也会过的很好。” 沈时妤拉住沈母的手,“母亲,这是我和哥哥讨论过的,哥哥也希望我们可以离开。” 沈母听得心惊肉跳,语速急促,“阿妤啊,你虽是妾室,可毕竟也住在首辅府,裴晏如何也不会亏待你啊。” 沈时妤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母亲,你从小便教导我,为人妾室身不由己,要懂得隐忍,要安分守己。可阿妤不希望一辈子都这样,像藤蔓一样依附在别人身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哪怕只是过最普通的日子,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家。” 她看向窗外,更何况,裴晏怜她,不过是因为她如今对他有用,可以用她的身体解蛊。 可他和白苒苒成亲后,难道还需要她吗? 白苒苒也不会同意。 沈母怔怔地看着女儿,看着她眼中的决绝。 她知道从小被自己疼爱的宝贝女儿,在丞相府被抄家后,承受了很多东西。 可老爷...跟商黎国来的一帮家伙有联系,恐怕不能离开啊...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阿妤,母亲知道,可...” 沈时妤以为母亲是在担心路途遥远,被人发现。 她拍了拍沈母的手,“母亲你放心,我们离开时,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惊动任何人。阿笙的奴籍也在,之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安安心心生活在一起。” 阿笙在旁边听到沈时妤提起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﨔 074 裴晏想和她生孩子 沈母见状,对沈时妤的提议还是有些扭捏,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沈时妤真挚的目光,她只好开口,“那...那好吧,今晚我跟老爷说一下。” 看到母亲同意,沈时妤同样开心地点头。 这下子,她带家人离开,就只差将哥哥安排到别的地方,另外还要找住地地方了。 将哥哥从卫尉军里调走,她想到有个人可以帮她。 虞家父兄在大楚国的很多地方都有驻军,将哥哥调离应该不成问题。 从沈家小院回到首辅府后,沈时妤便将自己的情况在信上全盘告知虞笑妍。 在皇宫她虽在戚太后面前帮过虞笑妍,但虞笑妍也同样在封妃宴上帮她,才让戚惠然中了圈套,还因此可能得罪戚家。 沈时妤也不知道虞笑妍会不会再帮她,可她目前没别的办法了。 等她将信件写好,她又犯了难。 虞笑妍在皇宫,可她如今可不能随意进出皇宫,就连可以进宫传递消息的宫人都没有。 能进出皇宫的有裴晏,可委托虞笑妍将哥哥调离的事不能让裴晏知道。 就连庄清月,作为臣女,没有受诏,也不能随意进宫。 还有谁呢... 沈时妤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些人的名字,但都一一排除,突然,她想到一个人...霍湛! 霍湛和虞笑妍关系好,而且有武功在身,可以溜进皇宫。 “阿笙。”沈时妤冲着门口喊阿笙进来。 “怎么了小姐。” “这里有两封信,你去紫阳馆找一位叫霍湛的公子,上面这个是给他看的。”沈时妤指着上面那封信,“下面这个,比较重要,我需要他帮我送进皇宫。” 之前虞笑妍跟她说过,霍湛从济州来京城找她,就留宿在紫阳馆里。 阿笙看着那两封信,虽然有些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托一个陌生男子送信,但她一向信任小姐的判断,点点头,“好的小姐。” 时妤看着阿笙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中依然七上八下,希望霍湛能看在她和虞笑妍的交集下帮她一把。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阿笙回来。 回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怎么样,霍公子有说什么吗?” “霍公子说...他说,明日要小姐亲自去紫阳馆和他说。” 沈时妤问道,“他看了我给他写的那封信了吗?” 阿笙点点头,“嗯嗯看了,看了之后说的。而且送进皇宫那封,还被他扣下了。” “扣下了?”沈时妤的心猛地一沉,瞬间凉了半截,“他说了什么理由吗?” 阿笙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小声说,“霍公子没说具体理由,只说那封信他先保管,等小姐明天亲自去紫阳馆,他才有话要说。” 沈时妤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原本觉得自己去紫阳观会引人注意,便直接让阿笙去送信,没想到明日她还要亲自去一趟。 沈时妤沉默不语想着对策,却见裴晏走了进来。 裴晏进来后,阿笙依旧识趣地离开。 “你在做什么?”裴晏瞧着沈时妤的桌面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下的纸墨。 沈时妤淡定地抽出一张纸来,“闲来无事,我便想着练字。” 裴晏伸手接过后随意将纸放在桌子上,“既然你最近无事,阿妤,你和我生个孩子吧。” 沈时妤心中警铃大作,生孩子... “裴大人你还没有娶妻,怎能让府中妾室先生了孩子。”时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规矩,“这不合礼数...” 裴晏将沈时妤环抱在他和桌子之间,气息中带着沉水香,让她浑身僵硬。 “没什么不合的。”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微蹙的眉,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昨晚我已和你提过,想和你生一个像你多一点的孩子。” 沈时妤紧张地咽了口水,她虽然拒绝不了,但她可以偷偷喝避子汤。 当她抬头看向裴晏时,已经眼含秋水,小声羞涩开口,“好。” 裴晏看着怀里的女人,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瞳孔不断加深,他听到她说“好”。 他们很快便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俯身,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宠溺和期待。 情蛊若是不可解,他就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三年足够他处理完皇室的事,也有时间等待楚熠长大,羽翼丰满,成为明君。 等他离世后,便将首辅府的一切留给他的孩子还有沈时妤。 裴晏的手指轻轻抚过沈时妤的脸颊,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屋内的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纠缠的藤蔓。 等到后半夜,沈时妤因为身上的痛感醒了过来。 裴晏已经躺在她身边睡下,似乎因为想要生下孩子,所以裴晏格外卖力。 她侧躺着透过月光看向裴晏的侧颜,她突然心底涌上一股对裴晏的愧疚。 他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却不知道她根本不想怀,一直偷偷在喝避子汤。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划过裴晏的脸颊,他睡得安稳,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下颌线紧致而分明。 裴晏长得确实好看,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像一幅精心雕琢的画。 和他的孩子生下来一定很好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猛地缩回了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她转过头,避开那片月光,妄图避开自己这荒唐的念头。 她的妾室身份,让她绝不可能有孩子! 若孩子生下来就是人人厌弃下的庶子,那她还不如不生! 她不能让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活在阴影和歧视里。 与其让他出生便有这样的命运... 﨔 075 送信碰到裴晏 那还不如不要让他来到这世上! 想到这里,她那颗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裴晏便如常上朝去了,府里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等确认他的马车走远了,沈时妤才松了口气,将阿笙叫到身边,低声道,“阿笙,我们准备出门。” 阿笙早已备好了马车,两人直接来到了紫阳馆。 前几日封妃大典,有不少外地官员进京后住在紫阳馆。 现在也大都离去,馆内显得有些冷清。 沈时妤站在霍湛长租的旅馆门前,敲了敲门。 “叩叩叩。”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霍湛站在门口,一袭素色长衫,面容清俊,气质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 开门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时妤,淡淡道,“进来吧。” 阿笙后脚跟着沈时妤,进来时也顺带将包厢的门关上。 “裴晏将我从哪冷宫抓了出来,阻止我和阿妍在一起,其中也有沈小姐的一份,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他的语气中带着些势在必得的坏笑。 沈时妤也不恼,径直便坐在霍湛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 “霍公子何必愚弄我。”她轻啜了一口茶,声音平静无波,“陛下已经同意,待事情了了,便放虞德妃离宫。届时,霍公子依旧可以和笑妍在一起,怎就是我阻碍了你和笑妍呢?” 霍湛突然大笑出声,“不是吧,这你也知道!” 沈时妤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霍湛,敢情他刚刚严肃的样子全是他装出来的呗。 霍湛紧接着疑惑地摇摇头,“裴晏居然把这个都告诉你了,那你为何还要离开他?” 离开裴晏?霍湛怎么知道? 沈时妤余光瞥向角落里两封都打开的信,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她本不了解霍湛为人,原本想着看在虞笑妍的面子上,他可以将信顺便带进皇宫,可没想到他把给虞笑妍的信也拆开了! 若他告诉裴晏她要离开... 她瞬间坐不住,站了起来,“霍公子,明明我给你的信上都说了,那是给笑妍的,你为何擅自拆开。” 若是让裴晏知道,那她就功亏一篑了,她怎会不急? 霍湛打着哈哈也站了起来,“沈小姐不要生气,你将一个秘密放在我这里,我怎会不好奇。再说了,今晚我溜进皇宫,将信带给阿妍,我肯定会看到信上内容的。” 可看沈时妤依旧不消气,他只好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告诉裴大人的。” 沈时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 现在发火没有任何用处,霍湛既然敢这么说,暂时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 看她重新坐下,霍湛也紧跟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她。 他看着沈时妤忧心忡忡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毕竟自己私自拆开信件确实有些过分。 “你放心吧,阿妍和我说过,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你帮了不少忙,既然如此,不就是送个信吗,没什么难的。” 沈时妤闻言,确实轻松不少。 不过她还是发出疑问,“可你为什么不告诉裴晏。” 按理说,她只是将虞笑妍和霍湛在一起后的利弊告诉了裴晏,最后将这件事定下来,也是靠裴晏和陛下。 霍湛挑了挑眉,一提到裴晏他就来气。 “在冷宫,我和阿妍被你们发现,明明我可以很轻松地抓住你身边那个侍女了。结果裴晏阴我,拿石子害我松了剑”霍湛顿了顿,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憋屈,“当时我被抓,害阿妍那样担心,那样求裴晏...” 他声音低下去,仿佛还能听到虞笑妍当时带着哭腔的哀求。 紧接着,他着一种和抱怨的语气继续说道,“哼,你要离开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巴不得他也体验一下爱人离开的滋味呢!”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可话一出口,心里那股闷气却消散了不少。 他除了想让冷静自持的裴大人经历爱人离开后的痛苦,还想看看原本掌握一切运筹帷幄的首辅大人,在事情脱离掌控后,他会怎么做。 沈时妤想要反驳,她可不算裴晏的沈母爱人,只不过是他暖床的工具罢了。 可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总之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了。 她站起来,对着霍湛福身感谢,“谢霍公子帮我!” 霍湛帮她,虽是有想要报复裴晏的成分在,但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霍湛侧了侧头,也站了起来,“时辰差不多了,沈小姐先离开吧。” 时辰? 她并未多想,点了点头道,“好。” 她跟着阿笙下楼,却远远看到穿着官袍的裴晏正要进紫阳馆的门。 看样子,他刚下朝就来这里了。 但她不能被裴晏发现自己来紫阳馆,不然她就解释不清了。 沈时妤下意识地拉着阿笙,扭头就拉着阿笙往回走,打算从后门或者别的偏门悄悄离开。 “沈时妤。”裴晏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声音穿透人群,“你怎么在这里?” 沈时妤见状躲不过,脚下一顿,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来到裴晏身前福了福身,“紫阳馆的饭菜有名,妾身只是想来这里定几个菜。” 裴晏扫了一眼阿笙,对着沈时妤道,“你若是想吃,便让下人来定,你不用亲自来。” 沈时妤一边震惊裴晏语气态度都很好,一边又觉得他并没有多想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妾身也是恰好找个机会,带阿笙出来玩罢了。”她扫了一眼跟在裴晏身后的官员,那些人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正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她福了福身子,“大人你们忙,不用管我。” 裴晏回头扫了一眼,眼神定格在虞良策身上,“这位是虞笑妍的父亲,你应该见过。我们要谈虞笑妍的事,你跟我一起。” 裴晏的语气根本不容沈时妤拒绝,她只能点头,跟着裴晏一起走到楼上的包厢里。 﨔 076 让宠妃私奔? 一进包厢,沈时妤发现霍湛也在,还不要命地对她坏笑挑了挑眉。 该死,怪不得刚刚霍湛多留她喝了杯茶,结果她一下楼就碰到了刚下朝的裴晏,看样子是他早就计划好了。 坏心眼子,全留在看戏上了。 虞良策一进来就看到了霍湛,心里咯噔响了。 若是不是陛下登基,霍湛也该是他女婿了。 虞良策突然顿感不妙,这裴晏今日下朝便找他说有事相商,结果还找来了霍湛,难不成... 他担心裴晏是不是发现阿妍和霍湛的私情,但他也只能压住心中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地坐下。 “霍公子也在。”虞良策干咳了两声,又看向裴晏,“裴大人今日找老夫,所为何事啊。” 裴晏挑眉,“虞将军看来和霍公子很熟啊。” 虞良策心一横,索性直接将可能让事情更复杂的事实说了出来,扫了一眼霍湛直接道。 “实不相瞒,曾经霍公子曾与我家小女定亲,不过陛下选秀在前,这亲事便不做事了。” 霍湛闻言,身后的拳头早已紧紧握住。 他扑通跪在虞良策面前,“将军,求您同意我和阿妍的婚事吧。她进宫并非所愿,您就成全我们!” 虞良策直接慌了,这小子在裴晏面前说这样的话,是嫌霍家和虞家还不够树大招风吗? 现在阿妍已经是德妃,这种话传出去,他们两家都要被诛九族! 他一边对着裴晏讪笑,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一边将霍湛扶起来。 “霍湛啊,你在说什么啊,阿妍已经进宫为德妃,如何和你还有婚事?” 他拍着霍湛的力度不断加深,希望霍湛能够适可而止。 但霍湛并没有为此打消,“将军,阿妍是您唯一的女儿,难道你就想看到阿妍独自一人在宫中磋磨吗,戚家势大,还有戚太后在后宫,阿妍的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虞将军,求你成全我和阿妍吧!” 虞良策顿感无言以对,霍湛的话像是一把把锥子,刺得他心痛。 自从他担心虞家被剥权,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进皇宫后,他就后悔了。 阿妍出生后,全家欣喜不已,便起了“笑妍”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开心无忧一生。 可是新帝登基要选秀,他担心大权在握的戚家会威胁到虞家的地位,甚至想效仿前朝名将,将女儿送进宫作为保护虞家的筹码。 当时他也不知怎得鬼迷心窍,便阻死了阿妍和霍湛的婚事,将她送进宫来。 封妃大典上,他也见识到了后宫斗争的险恶,他也开始更加后悔... 可如今阿妍已是德妃,根本无从改变。 虞良策小心翼翼扫过几眼裴晏,观察他的表情。 这裴大人年纪轻轻,便有雄韬武略,还是陛下身下的一把手首辅,传闻喜怒无常,动辄杀伐,连前丞相都在裴晏身上栽了跟头,他可不想得罪。 可也架不住霍湛不要命地一直说啊。 “虞将军不用紧张。”裴晏清冷的话一开口,虞良策只好扮作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他。 裴晏继续道,“几个月前,霍公子和虞德妃在宫中相会,被我们看到。但你不用急,我们愿意帮霍公子和虞德妃一次。” 裴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虞良策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他知道霍湛对阿妍用情至深,可竟这样大胆放肆,还到皇宫相会! 他在封妃宴上看到霍湛私下偷偷拉阿妍的手,当时他还想着要找机会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是不要命了是吗! 被裴晏和霍湛揭开,虞良策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反驳。 “陛下已经同意,等灭了戚家后,便放虞德妃出宫,这样虞小姐还可以常伴虞将军身侧,也可以和霍公子一起,此生无憾。” 虞良策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怔怔地看着裴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希望他同意的霍湛。 陛下同意了? 若是真的,那他希望是真的! 他早就想明白了,虞家的荣耀是在战场上一点一点打出来,不需要牺牲女儿的幸福来获得。 虞良策难以置信地看向裴晏,久经沙场的他怀疑这是迷魂记,“陛下同意?” 裴晏点点头,“陛下本就年幼,如今最重要的理应是跟着夫子学习治国之策,并非绵延子嗣。因此,与其让德妃在宫中香消玉殒,倒不如成全霍公子和虞小姐。” 虞良策听到这里,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听裴晏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是骗他。 皇帝年幼,国事为重,这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却也合情合理。 与其让女儿在宫中担惊受怕,甚至香消玉殒,不如让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回到自己身边。 他蹲下和霍湛平视着看向他,“阿妍也是这样想的吗?” 回应虞良策的,是霍湛坚定地点头。 虞良策看着霍湛真诚的眼神,又想起女儿平日里的模样,心中最后的疑虑也消散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像刚刚那样生硬,而是如同一个父亲那般将霍湛扶了起来。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裴晏和沈时妤,他转向裴晏深深一揖:“多谢裴大人成全,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这些年轻人的做法非常胆大,一点都不合规矩,但对他来说,这些年轻人的做法也算是弥补了他的遗憾。 大楚的未来,都会是这些年轻人的... 裴晏微微颔首,上前将虞良策扶起来,语气依旧沉稳,“虞将军不必多礼。如今大敌当前,虞家军英勇善战,陛下也是不想后宫之事扰乱前方将士的军心。” 虞良策听出了裴晏话里的意思,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是,老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他刚刚只顾着谢裴晏了,但裴晏却点名他,如今一切都是陛下善解人意,抬高了陛下的威望。 他忍不住多瞧了裴晏两眼,原本他以为陛下年幼,权臣当政,朝堂不过是裴晏的傀儡。 可如今看来,裴晏虽然权大,但依旧以陛下为首任,确实堪为首辅! 﨔 077 缠着 虞良策转头看向霍湛,要不是裴晏在,他真想打死制蛊瘪犊子! 虽说最后陛下松口放笑妍离宫,可霍湛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既然陛下已经放阿妍离宫,你也该回济州了,成天在皇城待着是怎么回事,生怕那些言官不会弹劾你父亲吗?” 霍湛嘿嘿笑道,“虞伯父,若是我们都离开,那皇城就只有阿妍一人了,我要在这里等阿妍出宫。” 虞良策没好气地看了霍湛一眼,霍湛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品行不坏,也有能力。 可如今阿妍进宫,他怎么就头脑发昏,这是要将后宫当作他家后花园啊。 “再说了...”霍湛看向沈时妤,又转向虞良策道,“我今晚有事,需要进宫找阿妍。” 沈时妤连忙低头回避霍湛的目光。 他是真不嫌事大啊。 虞良策听到霍湛大言不惭,今晚还要溜进皇宫,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是阿妍的父亲,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虞良策嗓门一提,完全顾不上场合。 他在沙场多年,本就有着暴脾气,也不管沈时妤和裴晏在场,脱下鞋子就要打他,“你小子,仗着你父亲回了济州就无法无天,我可要替霍王爷好好教训你...” 霍湛虽然被虞良策的气势吓得一缩,但骨子里那股顽劣的性子却没完全压下去,一边躲闪着,一边还在嘴硬。 他在包厢里活蹦乱跳,看两人熟悉的样子,霍湛似乎没少被虞将军打过。 见状,裴晏适时拉着沈时妤就要离开包厢。 沈时妤会意,跟着裴晏一起离开包厢。 包厢外,阿笙正在门口等着。 “裴大人,小夫人,刚好我们刚刚点的菜都做好了,可以回府了。”说着,阿笙给了沈时妤一个眼神。 沈时妤心里了然。 原本她来紫阳馆就是见霍湛,没想到碰到了裴晏。 她刚刚借口说是馋紫阳馆的菜,就在他们去楼上包厢时,阿笙已经安排好了。 她乖巧开口,“大人你先忙别的吧,我跟阿笙先回府了。” 裴晏看着阿笙手里打包好的饭菜,“不急,还未到中午,你出伏不是想和阿笙逛街吗,你也该在外面透透气了。” 沈时妤一脸苦笑,但愿裴晏的目的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只见下一秒,裴晏便开口,“我也许久没有体验过京城的繁华,今日我和你一起。” 沈时妤的苦笑更深了,还真被她猜中了啊。 她现在就不明白了,裴晏最近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虽然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疏离淡漠的样子,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没办法,沈时妤只好硬着头皮和裴晏一起走在皇城的大街上。 街边的叫卖声、行人的脚步声和马车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 沈时妤原本就没想逛街,只想着跟霍湛说完就回府,结果现在她不得不来。 看到路边的糖人摊子,想到白苒苒成日在他耳边说女孩子爱吃,便想到了沈时妤,“你要吃糖吗?人” 沈时妤扫了一眼糖人摊子,回绝道,“不用了大人,我不爱吃甜腻的东西。” 见状,裴晏心底还是有些失落。 失落的不是沈时妤拒绝了他,而是他总觉得沈时妤似乎情绪很低。 逛了一会,裴晏瞧着沈时妤似乎确实没什么大的兴趣,便放她回府。 听到能离开裴晏回府,沈时妤立马乐了起来。 “谢大人,大人忙,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沈时妤直接头也不回地拉着阿笙就往马车的方向过去。 留裴晏一人待在马路上,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心底还是有些落寞。 她似乎很不想和他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声“阿晏哥哥”甜腻的叫声出现在裴晏身后。 裴晏微微蹙眉,回头看去。 只见白苒苒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拿着糖葫芦,正佯装着极度乖巧可爱的表情看着他。 “阿晏哥哥好巧啊,你也来逛街吗,用不用苒苒陪你。” 看到白苒苒,裴晏的脸色直接淡漠下来,冷声道,“不必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继续甜甜道,“阿晏哥哥,这是我让摊主做的糖人,做了好久,是你的模样。” “我不爱吃糖人,甜腻。”扔下这句话,裴晏根本不再多看白苒苒一眼,转身直接离开。 白苒苒举着糖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 她用力一扔,那糖人掉在地上,原本是裴晏模样的糖人已经四分五裂。 “姑娘。”核桃小心翼翼的低头,只敢用余光看白苒苒。 白苒苒气的大口喘着粗气,想把怒火发泄到任打任骂的核桃身上。 可碍于路人已经注意到她,她只好强压下自己的火气,愤然咬牙道,“我们也回去!” 她要找沈时妤这个贱人算账! 不是说好她要离开吗,为何还要缠着阿晏哥哥不放! 首辅府内,阿笙将打包回来的食盒打开,便能闻到鲜香四溢的饭菜香味。 虽说打包饭菜只是个借口,可紫阳馆作为外地官员来京经常居住的场所,菜肴自然不差。 阿笙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筷,又给沈时妤盛了碗汤,笑着道,“小夫人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沈时妤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闻着这饭菜的香气,才稍稍放松下来。 两人正吃的开心时,只见“砰”的一声巨响,白苒苒一脚将屋门踢开。 沈时妤被怒气汹汹找来的白苒苒吓了一跳,放下筷子,皱起眉头,“白姑娘,你这是何意?” 看到沈时妤正在若无其事地吃饭,白苒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上前两步,作势就要将桌子掀翻。 阿笙连忙将桌子压住,才不至于那一桌子的菜肴被打翻,“白姑娘,这首辅府还轮不着你说话,你怎能这样做。” “沈时妤!”白苒苒指向沈时妤,“你明明答应我要离开的,你为何还要缠着阿晏哥哥!” 沈时妤被她无端的指责搞得无力又无奈,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揉了揉额角。 又不是她想和裴晏逛街,而她一个妾,根本推脱不了啊。 﨔 078 妾身也很期待 “白姑娘,你是裴大人未来正妻,我不过不入流的妾室,身份上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你的,你为何总是对我咄咄逼人?” 她试图用身份上的差距来提醒对方,白苒苒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她的地位。 这也是沈时妤最不理解的地方。 对裴晏来说,自己不过是他缓解痛苦的工具。 明明白苒苒才是裴晏喜欢的女人,还将正妻之位留给了她。 之前也是让自己,在长公主府里护着她。 加上裴晏的身份和地位,即使自己不想,也会被人送女人进府,难不成白苒苒要次次拒绝?闹得鸡飞狗跳吗? 白苒苒被沈时妤这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因为只有她知道,裴晏根本不喜欢自己。 也根本不可能让她成为正妻。 所以,她才这样迫切希望沈时妤可以离开,这样阿晏哥哥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了。 “你...我...我乐意!”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沈时妤,总之,你最好快些离开,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看着你和阿晏哥哥打情骂俏。”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尖锐,试图用强硬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沈时妤看着白苒苒,可能对于爱人来说,并不想给别人分享。 “我知道了白姑娘,我会尽快离开的。” 白苒苒走后,房间又陷入了死寂。 阿笙担忧地看着沈时妤,“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沈时妤看着那满桌饭菜,突然没了胃口。 她的手扶着额头,“我记得家中在幽州有一套田庄...改日我让人先去那里看看。” 幽州地处偏远,可以远离皇城。 而且正因如此,或许丞相府被抄家,幽州的那片房产还在。 若是不在,她还需要想别的地方。 在过年之前,她一定能离开首辅府!迎来新生活! 第二日晚上,沈时妤正在屋子里看书,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 沈时妤手一抖,书页滑落在地。 那支箭稳稳插进沈时妤身后的梨木衣柜上,她想要站起来查看,却又猛地顿住,身体蜷缩起来,尽量减少可能被攻击的面积。 “小姐,你没事吧。”阿笙也听到了声音,惊慌地推门进来。 到沈时妤蹲在桌案下,脸色苍白,她连忙跑过去抱住沈时妤,“小姐,我刚刚好像在墙头看到霍公子了。” 沈时妤依旧惊魂未定,后背渗着冷汗。 她依旧惊魂未定,刚刚若是自己无意识地偏头,那箭就要射她脑门上了。 霍公子? 霍湛? 沈时妤站起来,果然看到霍湛射来的箭上还带着一封信。 信封被箭矢带来的力道扯得有些变形,她将信从上面取下来,落款的地方写着虞笑妍的名字。 这是虞笑妍给她的回信,上面用娟秀的字写着: “沈姐姐,你放心,我支持你做的决定,若你想要离开首辅府,我一定会帮你。将沈家大哥调离卫尉军并非难事,我会写信求助我的哥哥,沈姐姐,你安心。等你离开首辅府,找到新的落脚地,一定要告诉我。等我和阿湛在一起后,我们一起去找你。” 沈时妤读完信,心中的惊惧已经完全消失,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虞笑妍的感激。 阿笙跟着沈时妤,也学过几个字,信上的内容她拼拼凑凑也能看出内容。 她惊喜道,“太好了小姐,公子无碍后,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 沈时妤也看着阿笙,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只不过,沈时妤的目光落在窗外霍湛射箭的位置,又瞥了一眼信纸上被扯变形的痕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霍湛这传信方法未免也有些太...奇葩了吧! 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告诉她,结果他非要选这种! 还射穿了她的窗户,就连她的衣柜就出现了一个箭洞。 他还真是招摇! 她甚至都在想,虞笑妍那样文静知礼的人,是如何和霍小公子心意相通的。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都抛之脑后。 沈时妤将虞笑妍给她的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安静。 这窗纸还能补,但... “阿笙,这衣柜上的箭洞要拿东西挡住。” 裴晏如今真是疯了,非想和她生个孩子,夜夜都要来她的屋子,若是被他看到,恐怕不好解释。 想到这里,沈时妤心里又忍不住暗扉霍湛。 怎么滴,爬她的墙头,往她的屋子里射箭,将她吓个半死,很有趣是吗? 她十五六岁可能还会觉得这个好玩,但她现在都十九了,等过了年,她可就二十了。 裴晏进来时,看到沈时妤正坐在书桌前,但桌面上的书她已经好久没有翻页了。 “你在想什么?” 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沈时妤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冷静道,“没什么。” 裴晏搂着她的腰坐在床边,他的大手止不住地在沈时妤肚子上打转。 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阵发慌。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沈时妤耳边,热气喷洒在她颈侧,让她更加心虚,“为何你的肚子还没动静。” 当然没动静了,每日的避子汤,她喝的最欢了。 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再到胃里... 但她可不能让裴晏知道,害羞轻声道,“那...那里会那么快。” 声音细若蚊呐,眼神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裴晏的目光。 裴晏赞同地点头。 随即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怎么感觉,你对这个并不在意呢。” 沈时妤心跳一慌,随后快速稳定情绪,带着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的娇羞,小声反驳着,“妾身和大人的孩子,妾身自然是期待的。” 说完后,沈时妤自己都觉得这话娇滴滴的厉害。 她能感觉到裴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烫在她的脸上。 那手指还在她腰上,不是用力,却让她觉得像被什么缠住了,动弹不得。 肚子上那一下一下的,不是打转,是画圈吗? 﨔 079 未签字的和离书 像猫用舌头舔舐,又轻又痒,挠得心里那点慌乱,越来越乱。 裴大人今晚还算是有些收敛,没有整到很晚。 沈时妤迷迷糊糊地睡下,却察觉到裴晏的手似乎又摸上了她的脸。 她只觉困得很,随便裴晏要做什么吧。 却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等我们生下孩子后,你想起什么样的名字。” 沈时妤闭着眼,她很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全凭大人做主就好。” 反正孩子她是不会生的! 他深思了片刻后,自顾自道,“若是男孩,那就叫裴昭,寓意可以昭示光明。” “女孩嘛。”他想了想,“那就叫裴宁,一世安宁。” 沈时妤敛了敛眸子,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希望她时时开心美好,所以才叫时妤。 可她如今依旧被困住,连自己的命运都在别人手上,又如何奢望孩子拥有美好的未来。 名字起的无论多好,都只是个寄托。 就比如她现在,身为妾室,生的孩子都是庶子,光明和安宁都太遥远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意,“全凭大人做主。” 裴晏很满意如今沈时妤乖巧的样子,看她实在困了,便双手环抱着她睡觉。 第二日,沈时妤醒来的有些晚,已经日上三竿。 “小姐,避子汤已经熬好了,你先坐起来喝吧,若是晚了,就不见功效了。” 沈时妤迷瞪着睁开眼,如今裴晏夜夜来她房中,她只好日日都要喝着避子汤。 那苦涩的味道似乎都已经让她习惯,已经不是一件让她不能接受的东西了。 “你在喝什么?”下朝回来的裴晏没有在皇宫处理政务,而是直接回来找沈时妤。 沈时妤举着避子汤的药碗手一抖,几滴褐色的汤汁便洒在了地上。 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慌忙将碗端平,“大人想要和妾身生孩子,这是特意让大夫开的调养身体的汤药。” 裴晏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碗深褐色的汤药上,又看了看地上那几滴已经有些凝固的痕迹。 他微微蹙眉,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向沈时妤时心疼的目光又带着些审视。 “之前不见你身体不好啊。” 沈时妤压住心中的慌乱,将汤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大人,小孩子要在妾身身体里待十个月,若那孩子若是个闹腾的,妾身这身体也属实是吃不消孩子闹腾的福气。” 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担忧又期待的模样。 “妾身实在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不好,耽误了大人的子嗣。”她的声音不高,还带着委屈和自责。 裴晏看着她这副院子,心底的那点怀疑全都被打消。 没想到阿妤早就想着给他生孩子,他居然还怀疑她。 真是不该! 裴晏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和胳膊,眼底满是心疼,“确实,你现在太瘦了,你让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沈时妤抬头直视着裴晏的目光,皎洁一笑,“嗯,谢谢大人,妾身不会亏待自己的。” 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裴晏被女孩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好了,我去处理公务了,你好好歇着。” 沈时妤乖巧地点头,目送着他离开,那笑容一直僵持到裴晏离开,才一点点敛去。 待房门再次关上,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刚刚裴晏来的太快,阿笙也被吓了一跳,生怕被怕打扰发现。 “小姐,您没事吧?” 沈时妤摇摇头,在床上坐起来,原本的困意全被裴晏的到来吓得一干二净。 她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是“佳酿”,她一口也舍不得浪费。 她不放心的嘱咐着,“阿笙,那些药渣你可一定要处理好了,别被人发现。” “小姐你放心,奴婢用布抱着,直接扔进生火的灶台下烧着了。药也是奴婢亲自熬的,不会被别人发现。” 沈时妤稍稍放下心来,等阿笙离开后,她独自倚靠在床头。 刚刚裴晏的眼神,仿佛带着魔力,让她差点相信自己说的话,期盼那个孩子了。 裴晏从沈时妤那里离开,回到书房处理政务。 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刚刚的事上。 沈时妤的表现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他就是觉得那里怪怪的。 现在的沈时妤对他乖巧的过分,按理说,沈时妤是个很有性子的人。 可那恰到好处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担忧,甚至那略带委屈的自责,都完美得不像话。 裴晏不想再让这些东西扰乱他,一门心思放在奏折上。 可他刚进门时,阿笙的慌乱是明显写在脸上的,但他走了之后,主仆两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他将门外的苍栩叫了进来,“你去查查沈时妤最近做了什么事,见了哪些人。” “...还有。你去查查她这几日喝的汤药究竟有什么用处,不要惊动别人。” 苍栩躬身赢下,迅速退了出去。 裴晏重新拿起奏折,但这下子他更看不下去了。 索性直接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最后,他将视线放到上架一个上锁的木盒上。 他将盒子取下,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张和离书。 当时,沈家被贬,他成了首辅后那些讨好他的人全都劝他跟沈时妤和离,已经被抄家的丞相府嫡女配不上新帝首辅的他。 而沈家被贬,他们在城外租了一个破旧的庭院,沈时妤曾回来找过他。 原本以为她是后悔了,想要向他求和,可她却了当地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最后,兜兜转转,沈时妤又成了他的妾室。 但一直没有纳妾文书,沈时妤只当是他以为麻烦,实际上他原本就没在和离书上签字。 所以,沈时妤现在应该还是他的妻子才是。 他本怨恨沈时妤三年来对他的轻慢和漠视,只要听到女孩求和,他都可以不计前嫌,甚至可以让沈丛山继续做个没有实权的宰相。 﨔 080 寺庙祈福 但没想到,那时候沈时妤依旧主动签了字,这让他难以接受地意识到,沈时妤可能从未喜欢过自己。 后来在欢云楼,看到沈时妤卖艺赚钱,还没人刁难,他也不知怎得,根本不受控制,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他让沈时妤成为他的妾室,成为他暖床的工具。 他将那张和离书放在手上,手指摩挲在沈时妤落笔名字的位置。 若是沈时妤为他生下孩子,他倒还是会考虑,将首辅府主母的位置给她。 晚上,沈时妤的院子静悄悄的,阿笙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盏灯,看到裴晏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大人。” 裴晏没有理会她,径直走进了沈时妤的房间。 沈时妤似乎早已习惯裴晏每日都来找她,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 她从书中抬起头,看向裴晏,声音轻轻地,“大人,你先沐浴吧。” 裴晏笑着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挑起她的发丝,“这么迫不及待?” 沈时妤一阵脸红。 她哪里是迫不及待,而是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早点结束她还能早点休息。 裴晏扯来一个板凳坐在沈时妤旁边,双手一用力,便将沈时妤连人带着凳子变了个方向。 “先不急。”裴晏看着她,“听说你明日要去山上的寺庙?” 沈时妤点点头,她要去寺庙的事本就没想瞒着裴晏。 “很多人都说,觉昭寺香火很灵,大人想要孩子,但是妾身身子不争气,不想让大人失望。” 沈时妤刚一说完,便被裴晏抱紧怀里。 她能感受到裴晏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心跳,心里却忍不住的发闷。 “没有身孕并不怪你,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多压力,我们可以慢慢来。” 听着裴晏真诚的话,让她心里更加愧疚。 裴晏终于将沈时妤放开,“明日我休沐,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吧大人,大人上朝辛苦,可以多些时间休息。” “不。”裴晏毫不犹豫地拒绝,紧接着,他迎上沈时妤的目光,“我刚刚说了,没有身孕不怪你,有没有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那眼神里的坚定,让沈时妤心头一跳。 她避开裴晏的目光,“是,妾身遵命。” 裴晏低头看着沈时妤,女孩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去,她的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细腻,几乎能看清上面细微的绒毛。 他挑起沈时妤的下巴,“我先去沐浴。”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唇瓣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等他走后,沈时妤的红晕依旧半点不减。 裴晏也是厉害,夜夜来她的房里,每日将她折腾个够呛,第二天早上还能早起去上朝。 想着想着,沈时妤只觉自己浑身燥的厉害。 她轻轻拍了自己几个巴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晏沐浴完毕,身上只围着一条干净的巾子,水珠顺着健硕的胸膛滑落,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洗干净的裴晏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 她敛了敛眸子,将吐槽压在心底,再抬眼时,俨然一副乖巧妩媚的模样。 裴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分笑意悄悄浮在他脸上。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温热,轻轻划过她微蹙的眉心,轻声道,“今日你在上面。” “为...为何?” “你没听说过嘛,有助于受孕。”裴晏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她的耳边。 果然,论面不改色的骗人,她还是比不过裴晏。 第二日早上。 裴晏看着还在熟睡的女孩,有些不忍心打扰。 等到了中午,沈时妤才悠悠转醒。 阿笙偷摸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小姐,裴大人去准备马车了,这是我偷偷熬的,你快把这个喝了。” 沈时妤接过后将避子汤一饮而尽。 她生怕一次不注意,就有了身子。 若是她能逃离,也还好,不过是有个亡父的孩子。 可若是她离不开首辅府,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庶子了! 等首辅府的马车到了觉昭寺门口,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都是被觉昭寺的灵气吸引来的。 沈时妤跟在众人身后,上了香火钱之后,跪在蒲团上,叩首三下,然后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心里虔诚默念: “信女有罪,一直喝着避子汤来规避怀有身孕,信女实在是不想一个孩子生下来便被冠上庶子的骂名。望神仙保佑,佑,信女不会怀上裴大人的孩子,信女可以和家人安全离开皇城。” 她不敢祈求太多,只求神明垂怜。 愿这一趟寺庙之行,能洗去她身上的罪孽,也能为她打开一条生路。 她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身后是传来的袅袅钟声。 等她睁开眼,发现裴晏学着她的样子跪在她一旁的蒲团上。 裴晏似乎是许好了愿,睁眼时刚好可以看到沈时妤正看着他。 沈时妤有一瞬的慌乱,连忙遮掩道,“裴大人许的什么愿。” 裴晏深深地看向沈时妤,“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沈时妤被裴晏看着,有些愧疚地心慌。 可她不该愧疚啊,裴晏如今正值年轻气盛,等她离开,会有不少美人进府。 更何况还有白苒苒,裴晏应该不缺人给他生孩子才是。 阿笙扶着沈时妤走出殿堂,看到另一边的侧殿,大昭殿。 大家常说,大昭殿中的平安符非常灵验,也是大楚国民众求健康的重要场所。 她看了一眼裴晏,“大人,我和阿笙去求个平安符,您稍等我一会。” 大昭殿人也不少,大都为自己或者家人祈求身体健康。 沈时妤又跪了下来,按照刚刚那样,心里默默祈祷着。 等她起来时,刚好看到一抹素色衣服的熟悉身影。 沈时妤快步跟了上去,“清月。” 庄清月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了沈时妤,“阿妤,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这里祈福的。“沈时妤上下打量这庄清月穿的衣服,眼神里藏不住的担忧,”你怎么...穿成这样?” 虽然庄清月平日就爱穿些颜色清淡,不张扬的衣服。 可她好歹也是二品官员家的女儿,按照礼制,衣服纵然素雅,料子和做工也绝不会如此粗陋。。 﨔 081 裴晏:你喝的是避子汤? 庄清月淡然地微微一笑,“这几日天气愈发寒冷了,边疆那边更是天寒地冻。” 她顿了顿,带着小女孩的娇羞,“阿煦现在还在边疆,再加上商黎国大军压境,我很担心她的安危。便想着来觉昭寺住上一个月,来祈祷阿煦可以平安归来。” “原来如此...”沈时妤再看向庄清月时眼底多了份心疼。 清月真的很爱贺南煦... 在这入冬的季节,装情欲额依旧甘心,选择来觉昭寺住一个月,来向神仙验证她的诚心。 “贺将军身负重任,你能如此挂心,他知道后定会感动的。”她拉住庄清月,被她手上冰凉的温度惊到了,“这寺庙清苦,住上一个月,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庄清月点了点头,眼圈微微泛红,“我知道...阿煦三年未归,马上就是第四年了。他在外面,不只是我,贺家长辈也都很担心他。”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这觉昭寺香火鼎盛,我寻了间清静的客房,每日多拜几遍佛祖,希望能护佑他平安。” 听着庄清月的话,沈时妤心底又泛起密密麻麻的愧疚。 明明是她害的贺南煦去边疆,她做的竟还没清月多。 “阿妤,这个平安符,你是给谁求的?” 明明依旧是温柔素净的话,沈时妤却在庄清月的语气里听到了戒备。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提及了贺南煦...又或许只是对这个平安符的归属感到好奇。 她直言道,“这是给裴大人求的。” 庄清月顺着沈时妤的目光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裴晏正站在外面,注意着这边的情形。 庄清月如同释然般笑了出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真心,“阿妤,你和裴大人关系越来越好,我真为你感到开心。” 沈时妤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越来越好只是表面的。 她也不知道,裴晏下一次会因为什么,突然对她动怒。 还好...她马上就要逃离裴晏了。 “清月,我要走了,你在觉昭寺要照顾好自己。” 这不仅仅是说自己要离开这大昭殿,她还要离开皇城。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和庄清月见面了。 “嗯嗯,你也是。”庄清月并未察觉到沈时妤话语里的落寞,“阿妤,如今你虽是妾室,但我能看出裴大人对你觉得是有心思的,你可要好好争取。” 沈时妤勉强笑了出来,清月恐怕还不知道,裴晏的白月光,曾经的青梅竹马早就住在首辅府了,那里还有她的份。 和庄清月告别后,沈时妤手里攥着平安符向裴晏走去。 走到他身边时,她将手中的平安符递了过去,“裴大人,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裴晏目光有些惊喜带来的错愕,静默了几分后,才从沈时妤手里接过。 他没想到,沈时妤竟会为他求平安符。 他看了沈时妤好几眼,都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喜。 这应该算是沈时妤第一次送他的东西。 裴晏一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两人并排一起向山下走去,晚风拂过,带来山间草木的清新气息。 “大人中了情蛊,常会经受情蛊发作的痛苦。平安符可以保佑身体健康,希望你身体里的毒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解除。” 沈时妤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飘忽,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石阶上。 她也是有些私心的,在她走后,若是裴晏情蛊发作,那就要靠自己忍耐或者找白苒苒了。 希望裴晏不要因为她的离开而生气... 裴晏闻言,将那饱含沈时妤祝愿的平安符攥得更紧了些。 冬日里天黑的比较早,从觉昭寺回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裴晏直接回了书房,处理皇宫留给他的公务。 只是晚上照旧,他依旧选择留在沈时妤的屋子里。 白苒苒刚好端着一盅刚熬好的雪梨汤站在书房门口,等着敲门,却被裴晏先一步开了门。 “阿晏哥哥,今日你和沈姐姐青楼觉昭寺,身体怕是受了凉,这是我特意熬的暖身体的雪梨汤,你要不尝尝吧。” 裴晏只是淡淡扫了白苒苒一眼,这些日子她经常来书房给他送东西,每次不出意外,都会被他赶走。 自从上次白苒苒给他下药后,他已经有些后怕了。 生怕白苒苒装作听话的样子,博取他的信任后,再给他下药。 他怎么可能会吃白苒苒送来的东西? “你自己喝吧。”裴晏冷冷丢下一句话,甚至连多看那盅汤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留白苒苒一人在站在原地。 白苒苒手里还端着那盅发烫的雪梨汤,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裴晏走后,核桃唯唯诺诺地从白苒苒手里接过那盅被裴晏拒绝的雪梨汤。 白苒苒怒不可遏,在核桃马上接过时,故意将发烫的雪梨汤扣在核桃手上。 “嘶!”核桃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咬着牙。 手上的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滚烫的汤汁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袖。 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迅速地跪下向白苒苒磕头认错。 “姑娘对不起,是核桃惹你生气了。” 原本核桃以为,白苒苒从卖她的人里救了她,她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可几个月的相处,她才明白自己是从一个虎狼窝跳进了另外一个。 但在白苒苒这里受气,也好过在青楼被人羞辱卖身... 裴大人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沈时妤这里过夜,沈时妤每天白天也都雷打不动喝着避子汤。 几天之后... 阿笙身上带着不少寒气,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你前几日安排人去幽州查询老房子的情况,那个人今日传了消息回来。” 沈时妤闻言下意识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人是怎么说的。” “好消息啊小姐。”阿笙喜气洋洋的跑在沈时妤跟前,将信鸽脚下的信递给沈时妤,“小姐,正如你所料,幽州地处偏远,沈家的田庄没有被收走。那个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幽州将田庄收拾出来,就等我们过去了。” 沈时妤从阿笙手里接过信,上面的内容确实和阿笙说的没多少区别。 “太好了阿笙,明日我们就告诉父亲母亲这个好消息。再找个裴晏出门处理公务的机会,我们就离开着皇城。” 阿笙也十分开心,用力地点头。 晚上,两人还在商量着要带什么东西离开,却见房门被裴晏打开。 一身寒气的他站在门口,屋内的温度瞬间冷了几个度。 阿笙见状,依旧像往常那边识趣地离开。 “你每日喝的,是调养身体的,还是避子汤?” 﨔 082 她一直骗他 男人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原本正在看书的沈时妤面色一僵,就连原本要离开的阿笙也愣在原地。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心里止不住的打鼓,裴晏都知道了? 书房里只剩下三人略显滞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几朵雪花顺着风力落在房门旁边的地板上。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带着一股压抑许久的暴戾气息,大步流星地走到沈时妤面前。 看向沈时妤时,眼神如同淬了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沈时妤,我问你,你每日喝的是不是避子汤!” 裴晏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时妤心上,让她浑身一颤。 她下意识想摇头,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指节用力,直接将她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你每日都在骗我是不是!”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痛苦。 若不是苍栩偷偷带走了一些药渣,他还真天真的以为,沈时妤想给他生孩子。 她每日都在假装乖巧地顺从他,还去觉昭寺求子。 她说她也期待孩子,结果现在告诉他,全都是在骗他的! “嗯~”沈时妤吃痛地闷哼出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裴大人,裴大人,求你不要这样对小姐。”阿笙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裴晏身边。 “滚!”裴晏猛地踢了阿笙一脚,力道之大,让阿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沈时妤被裴晏掐着脖子,只能看到阿笙被踢倒,但自己却发不出声。 阿笙哪里顾得上害怕,立刻爬起来,扑到裴晏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求求您!放开小姐!小姐她...她不是故意的!” 裴晏被阿笙搞烦了,冲着门口大喊,“苍栩,给我把她带走。” 等苍栩将阿笙带走并关上门,裴晏粗暴地将沈时妤扔在床上。 裴晏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的暴戾似乎被这脆弱刺了一下,但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愤怒。 他咬着牙,声音沙哑又冰冷,“沈时妤,你告诉我,是不是避子汤?!” 沈时妤被他掐得头晕目眩,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沈时妤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时妤的承认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插进裴晏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随即,他眼中的暴戾如同被点燃的火苗,瞬间烧得更旺。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为什么?”他说的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骗我?你说你也想要孩子,去庙里求子,都是假的吗?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翻涌,她乖巧的模样,她在觉昭寺虔诚跪拜的模样,原来全都是假的。 沈时妤偏过头,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进裴晏掌心。 “你我本就不是良配,你恨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生!” “呵!”裴晏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 若不是他,她和她爹就应该在牢里烂成泥! 他给了她最好的绸缎,在首辅府给她女主人的权力,结果却一直骗他! 他又突然俯身逼近,“你不过我府中妾室,你整个人的生命都是我的,我让你生个孩子怎么了!” “对!”沈时妤像是被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因为我是你的妾,所以我以后生下的孩子都是庶出,我不想这样,我绝不会生的!” 裴晏眼底猩红如兽,骨节泛白的手突然狠狠将她掼在雕花床柱上,却在听到她这样的话时突然愣住了。 庶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庶出的 他目光转向一旁,角落里放着沈时妤打包好的东西。 他走过去,将包裹里的东西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裴晏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细软,他忽然笑出声,笑声中带着破碎,“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喝避子汤,还打算离开...沈时妤,你当我这里是什么?过路客栈?” 裴晏抬起头看向床上缩在一角的女孩,恍然大悟般开口,“怪不得虞将军将你哥哥调离卫尉军,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吧。” 沈时妤无力地抵在冰凉的床柱上,喉间还残留着被掐的钝痛。 她这些天的盘算,全被裴晏发现了。 裴晏将东西全都丢在地上,慢慢逼近床上的沈时妤,将她笼罩在阴影下,他不似刚刚的阴翳,而是慢条斯理地问出来,“你打算去哪?” 女孩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子,这样的裴晏如同蓄势待发地猛兽。 他攥住她的脚腕,扯着她靠近自己,“说话啊沈大小姐,你是打算去边疆投靠你那小侯爷,还是独自离开,像个丧家犬那四处逃避我?” 沈时妤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只能抬起头看着他。 他声音压在她发顶,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买回来的,生是我裴家的人,死是我裴家的鬼!” 昔日的乖顺是假的,害羞地低下头说期待和他有个还在也是假的。 裴晏眼底猩红翻涌,朝着那张骗人的嘴狠狠咬了上去。 沈时妤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你放开我!” 她手臂挥舞着,混乱中,一巴掌拍在裴晏脸上。 裴晏先是一惊,确实停下了粗暴的动作. 可沈时妤的抗拒也彻底激怒了他。 﨔 083 被囚禁在屋子里 他将沈时妤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用她散落的发带狠狠捆住。 男女力气之间的差距,让她被他狠狠压在床上,滚烫的吻带着惩罚般的力度落下来。 不再是情蛊发作时的失控,而是清醒的、充满占有欲的掠夺。 “躲?你还能躲到哪去?” 他明明心里有她,就连那和离书他都没有签字。 可她呢?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他,利用他! 裴晏粗喘着扯开她的衣襟,指尖划过她颤抖的肌肤,在每一处留下灼热的痕迹,“你是我的,从身到心,都只能是我的!” 他的手掌粗暴地按住她的腰,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裴晏不要,你放开我!”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她可以和裴晏行房事,但不是这样强迫的,强制的。 不仅手被裴晏用发带绑住,就连胡乱蹬踢的双脚突然被他用膝盖死死抵住。 但她的挣扎,却在他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的吻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连串刺眼的红痕。 “从今日往后,你在这个屋子里,哪都不能离开!”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汗湿的额角,“我会让人盯着你,每顿饭菜都放好滋补的药。等你怀上我的孩子...” 沈时妤在他的压制下逐渐失去力气,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枕头上。 第二日,沈时妤是被昨晚身上的痕迹痛醒的。 自己像是被撕碎又拼凑起来的残次品,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 勉强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浑身布满青紫的痕迹,锁骨处的咬痕还渗着血丝,像是裴晏故意留下的专属烙印。 屋子里有些暗,窗户和门都被关着,让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站起身子,来到门边,却发现根本推不开。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外面?” 沈时妤一边推着门,一边喊着,但回应她的只有外面链条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这是被锁了? 沈时妤不信邪地想要推开窗户,可却发现窗户外面都被封死了。 之前在黑水寨,她能轮起椅子借力将窗户砸开逃出去,可如今连窗户都被封死了。 昨晚裴晏说的不是假的,他真的要把她一直关在这里。 她赌气不信邪那般又推了几次门,发现还是和刚刚那样,根本推不开。 等她累了,无力地又坐回软榻上。 屋里静的可怕,她呆呆地坐着,甚至能听到自己地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脚步声,还有开锁的声音。 一个她不认识的小丫鬟带着刚做好的午膳进来,看到沈时妤已经醒来,她将热腾腾的午膳放在桌子上。 “小夫人,来吃午膳吧。这是裴大人特意安排厨房做的阿胶红枣乌鸡汤,可以调养身体。” 沈时妤侧了侧头,看向房门外面,屋门外面分明守了两个家丁,但她敲门时,却没一个人理她。 她又看到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外面下雪了。” 小丫鬟也顺着沈时妤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昨晚下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刚停。” “阿笙呢?怎么是你来?” 小丫鬟跪在沈时妤脚边,“小夫人,奴婢叫阿知,阿笙姑娘被大人安排在了别处,以后由我照顾小夫人。” 沈时妤听明白了,裴晏不仅要囚禁她,还关了阿笙作为要挟。 等阿知离开,屋门再一次上锁,屋内又陷入了死寂。 她瞧着那冒着热气的午膳,阿胶红枣乌鸡都是补气血的,裴晏究竟多想让她怀孕。 但看着汤汁浓稠的汤碗,她实在提起不了一点食欲。 索性直接躺在软榻上补觉。 昨晚裴晏跟疯了一样,把她折腾个够呛。 而她如今被关着,想离开是不可能了。 屋子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阿知又推门进来给沈时妤送来晚膳。 进来后,阿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她中午送来的午膳沈时妤还没喝。 看着在软榻上醒来的沈时妤,面色苍白,忍不住多关心道,“小夫人,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身体承受不住的。” 沈时妤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扫过晚膳里新添的红枣枸杞炖乳鸽和艾叶煮鸡蛋,冷笑一声,“裴晏还真是煞费苦心。” “小夫人,这艾叶蛋最是驱寒...”阿知顺手给沈时妤剥了一个,“小夫人还是吃一个吧。” 沈时妤摇摇头,她没食欲,也不想为难这个小丫头,“东西你放着吧,别人问起,就说我吃过了。” 话音刚落,屋门又被人打开,裴晏周身裹挟着寒气,玄色大氅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是刚处理完公务回来。 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食物,落在沈时妤泛青的唇色上。 “喝不了避子汤,你就打算绝食是吗?” 声音冷得像是屋外地雪,不用靠近都冻得人颤抖。 阿知跪在地上,俨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裴晏不耐烦地看过去,“还不离开?把门带上。” 阿知走后,裴晏慢条斯理地解下大氅,随手扔在一旁,露出内里沾着墨渍的官服。 屋子里只剩裴晏和沈时妤两人。 他强硬地伸手扣住她下颌,力道大得让她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你以为绝食就能让我心疼,让我放了你?” 沈时妤被他捏得生疼,即使双眼通红依旧倔强地迎了上去,“那你也不该囚禁我。” “呵!”裴晏毫不掩饰的冷呵出声,“我若是不关着你,沈大小姐有本事,恐怕早就跑到幽州了吧。” 幽州... 他怎么知道? 沈时妤心里直打鼓,在裴晏面前,她还真是没有任何秘密。 看着沈时妤心虚的表情,一股无名火直冒裴晏脑门。 一把将她从软榻上拽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又拿起红枣枸杞炖乳鸽,用勺子舀起一勺,强迫她张嘴。 “张嘴。”他的命令不容置疑,“不然我让人把阿笙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 瓷勺强行撬开牙关,温热的汤液混着几颗枸杞灌进喉间。 沈时妤呛得剧烈咳嗽,眼角被呛出几滴泪来。 﨔 084 是你先招惹的我 裴晏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俯身咬住她耳垂,“明日开始,每次吃饭我都会亲自喂你。” “为什么!”泪水模糊了沈时妤的视线,“明明白苒苒是你正妻,为什么偏偏强迫我。” 裴晏的动作骤然僵住,“你觉得,我留你在这里,只是想和你生孩子?” 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又狠狠掐住她下巴,“明明你先招惹的我,凭什么无情的也是你?” 三年前赏花宴,有人想要离间沈时妤和贺南煦,而他才是那个无辜被牵扯进去的第三者。 三年了,沈时妤作为他的妻子,从未对他有过关心。 如今,她竟还想着离开? 等看沈时妤喝的差不多了,他打横将人抱起推倒在床上,没有人收拾,床边还留着昨晚暧昧后的痕迹。 他熟练地找到位置,解开她的衣服,女孩的挣扎对他来说倒像是调味剂。 沈时妤吃痛,好不容易休息一点的身体又要被撕裂。 她想起之前的裴晏,温润有利,从不敢大声对她说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粗暴地欺负她。 “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沈时妤哽咽着,换来的确是裴晏更凶狠的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的喘息声和挣扎声交织在一起。 “我没变,你从三年前就一直是我的,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等沈时妤声嘶力竭,裴晏终于停止了他的动作。 沈时妤已彻底没了力气,像具破碎的人偶瘫在床上。 裴晏让人送进来了热水,亲自帮她沐浴。 看到女孩身上触目惊心地红痕,裴晏顿感自责,喉结滚动,却还是将嘴边地道歉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那动作是他未曾察觉的温柔。 等两人洗完身上留下的汗渍或是别的什么,裴晏又抱着她躺回床上。 “好好睡。” 沈时妤背对着他,蜷缩在一旁。 她讨厌裴晏的无情和霸道,更讨厌在床上时,男人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第二日白天,白苒苒照常来到厨房,为讨好裴晏做些东西。 阿晏哥哥虽然每次都会拒绝,但她相信,知道她坚持,总会融化男人的心。 等沈时妤离开,首辅府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时裴晏若是蛊毒发作,那就只能找她。 光是想想,她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白苒苒瞧着厨房备菜桌上的人参,个头饱满,纹理清晰,给阿晏哥哥炖汤最为合适了。 当她刚拿起其中品相最好的那棵,却被大厨娘拦下。 “白姑娘,这人参您不能用。”大厨娘为难地提醒,围裙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为什么?”白苒苒顿时瞪了回去,她在首辅府裴晏嫌弃她就算了,这个下人怎么也敢拒绝她。 这些天白苒苒常来厨房折磨他们这些下人,大厨娘自然也知道白苒苒不好惹。 可...裴大人更不好惹啊! 大厨娘讪讪解释道,“这都是大人给小夫人准备的,别人不能用...” 又是沈时妤! 白苒苒心里对沈时妤又记恨了一笔。 “我拿这人参也是给大人煲汤喝的,难不成在府中,沈时妤比阿晏哥哥还要重要是吗!” 面对白苒苒这样的话,大厨娘有苦说不出。 除非她直接开口,在首辅府,小夫人比裴大人更重要... 没办法,她只好想着等一会向裴大人如何解释。 却不料常在厨房干活的其他下人看不惯了。 他们之前本就是丞相府的下人,虽和沈时妤不常接触,但每逢年过节,丞相府也可从未亏待他们。 这几日白苒苒为了讨好裴大人,每日在厨房对他们吆五喝六。 烧火的王伯将火棍扔进火洞,“白姑娘,你每日给大人煮了汤也是浪费,大人根本就瞧不上,你又何必浪费这么好的药材。” 这话直击白苒苒痛楚,她指着烧火的丫鬟就骂,“你不过一个贱奴,也敢妄议主人!” 帮厨的几个丫鬟开团秒跟,“你算什么主人,说到底,你不过就是借住在首辅府里的姑娘!” “就是啊,之前我们还疑惑你常以首辅府主母身份自居,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裴大人从未睁眼瞧你。” “反而是小夫人,大人常去小夫人院子里,如今整日送来上好的食材给小夫人养身体,依我看,大人的银子花在哪里,便是更注重哪位。”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怨气全撒了出来。 白苒苒气的发抖,可又想不到什么来反驳他们。 就在这时,阿知走了进来,看着厨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微妙,她小声地问着厨房里和她相熟的丫头,“这是怎么了?” 丫鬟端着煲好的鸡汤走了过来,“阿知啊,这是给小夫人炖的鸡汤,你快拿走吧,省的一会被某些人抢走!” 说完,丫鬟还不忘对着白苒苒冷哼一声。 白苒苒再也受不了这些贱奴的挑衅,冲上前一把掀翻了装着鸡汤的托盘。 瓷碗碎裂声中,滚烫的汤汁溅在丫鬟手背上,疼得她尖叫出声。 “沈时妤!又是沈时妤!你们知不知道,她只是一个落魄被贬的庶民,凭什么你们都维护她!” 她说的不只是这些下人,还有裴晏。 沈时妤还是小姐时,明明对他很不好,让他成了上门女婿。 这明明是一件对男人来说很屈辱的事情,为何裴晏依旧护着她! 大厨娘看着自己刚煲好的人参鸡汤被打翻,气不打一处来。 白苒苒平日在厨房胡闹就算了,这次竟直接烫伤了她手下的丫头。 让人将被烫伤的丫鬟带下去擦药,自己则是挡在其他下人身前。 “这是裴大人特意让给小夫人熬的,你打翻了,你担当的起吗!” 白苒苒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的很,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成了主母,便将你们一一发卖!” 她的手指指点厨房里所有的人,仿佛是在记住他们的样貌,最后抓起裙摆气呼呼地离开了这里。 﨔 085 你心里倒是只有她 门被重重摔上,几个刚刚骂过白苒苒的丫鬟瘫坐在灶台边。 她们可不想被发卖啊。 王博将火棍在地上敲得咚咚响,“怕什么?裴大人心里向着小夫人!” 大厨娘也将菜刀拍在案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好了,就白姑娘那个样子,裴大人除非眼瞎了才会抛弃小夫人娶白姑娘。再说了,我们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裴大人不会任由白姑娘胡闹的。” 这下子,下人们才放下心来。 阿知捡起没碎的汤勺,为难地站在一旁,“大厨娘,这鸡汤被打翻了怎么办,小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大厨娘迅速装着剩下的鸡汤,宽慰道,“你别急,这里还有剩下的。” 白苒苒在厨房憋了一肚子气,回东榆院的路上都在生气。 核桃跟在一旁也只能宽慰道,“姑娘别气了,姑娘想做什么,奴婢可以去厨房帮你做。” 白苒苒这才将目光看向核桃,一把揪住核桃的头发,“还有你,刚刚我被人欺负,你为何不帮着我?!” 核桃吃痛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害怕地低下头。 白苒苒是个拎不清的,又不代表她也是。 “奴婢错了,姑娘饶命啊!” 白苒苒松开核桃的头发,“养着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沈时妤身边的小丫鬟,无论沈时妤做什么,阿笙都跟在沈时妤屁股后面!” 尤其是她将沈时妤推下湖,阿笙想都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若阿笙是她的丫鬟该有多好啊。 “不对,沈时妤身边只有阿笙一个。”白苒苒突然皱着眉感觉哪里怪怪的,“今日去厨房给沈时妤端饭的不是阿笙,是个陌生的丫头。” 哼! 准是裴晏又给沈时妤那个贱人多配了两个丫鬟! 给她上好的食材还不够,还要多些下人骂? 明明沈时妤已经被贬了,她现在不过一个妾而已... 白苒苒将核桃拽到自己跟前,“你去看看,裴晏到底给沈时妤多配了几个丫鬟。” 她也要去买丫鬟,比沈时妤身边的还要多! 核桃回来时,白苒苒还在地上数着自己的银子,盘算自己能买到多少忠心的丫鬟时。 “姑娘。”核桃被地面乱糟糟的样子惊到了,轻轻唤了白苒苒一声。 白苒苒不耐烦地皱眉,还在数着,“六十两十九文...” 核桃不敢打扰白苒苒,安生地站在一旁等着她数完。 等她终于数了好几遍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着核桃,“说吧,沈时妤院子里现在几个下人。” 核桃疑惑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小夫人现在被裴大人关起来了,只有阿知一个会在饭点去送饭,别的时候...小夫人门口站着两个家丁,看样子是为了不让小夫人出来。” “被关?不让沈时妤出来?”白苒苒皱着眉,将手里的银子扔在地上,自己站起来喃喃自语,“被关是什么意思?” 核桃解释道,“我看到小夫人的屋门被锁上了,小夫人被关在里面,裴大人不让她出来。” “别的呢,你打听到沈时妤为什么被关着吗?” “好像是...裴大人知道小夫人要离开,所以他就把小夫人关住,不让她走。” “哼!”白苒苒手里的帕子狠狠拍在桌子上,“依我看,就是沈时妤自己不想走,故意告诉的阿晏哥哥,这样她就离开不了了!” “真是心机,欲拒还迎!骗我说她想离开,结果这样子阿晏哥哥看她更紧,对她更上心了!” 核桃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敢回话。 她刚刚不都说了吗,是小夫人想离开被发现才被关起来的。 “那她被关着,为何阿晏哥哥那样偏心,厨房里给她那么多好东西?” 核桃扣着手指,不知道要不要说。 白苒苒一看她这样子就来火,揪起她的耳朵,“快点说,你还想瞒我?” 核桃疼的眼泪直掉,“奴婢听说,大人是想让小夫人调养好身子,好,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白苒苒骤冷的目光下,几乎要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去。 “好什么?你快说啊!”白苒苒被搞得不耐烦,脾气也上来了。 “好让小夫人生小世子...” 白苒苒咬紧牙关,从核桃嘴里听到她不想听到的东西。 听到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好一个生小世子!” 裴晏将她冷落在东榆院,从来不曾瞧她。 竟要和沈时妤那个贱人生出个小孽种?! 若孩子真的出生,那她可就再没机会靠近裴晏了... 核桃有些犹豫,“姑娘,这个样子,我们还要帮小夫人离开吗?” “棒啊,怎么不帮?”白苒苒看向西梧院的方向,眼中闪过恶毒,“只不过,在她离开前,可不能带着孩子离开!” 核桃缩了缩身子,她刚刚是不是不该提这件事。 西梧院内... 沈时妤看着鸡汤上面漂浮的枸杞,想到裴晏又要强迫自己喝,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宁愿自己端着人参鸡汤自己喝,也不想和裴晏多接触。 裴晏冷眼在一旁看着她抢过汤勺,自己喝了起来。 但他完全不信任她,总觉得她还会在耍什么把戏。 沈时妤将鸡汤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饭渍。 “裴大人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她语气淡淡地看向一旁审视她的男人。 “你没资格问我。”男人的话语里,对沈时妤的怨恨丝毫不减,他又突然逼近,“沈时妤,我花了两千两将你纳进府里,好歹也要听个银子落地的声响吧。” 他的指腹抚过她锁骨处的咬痕,力道却重得像在惩罚。 “我不离开。”女孩咽了口口水,用着几乎哀求的语气问道,“你能放了阿笙吗?” 她都被裴晏关在屋子里一周了,都不知道阿笙现在什么情况。 就连私下她偷偷询问阿知,阿知也闭口不提。 裴晏冷哼开口,“你心里倒是只有她。” 086 有生命危险 白苒苒带着银子和核桃来到皇城最大的药铺,药王居。 自从上次的成店长因为涉嫌和黑水寨是一伙的被抓了后,药铺里就换了一位新的店长。 白苒苒喊来了药童,“我想要藏红花,麝香,车前子一类的药材,你们这有吗?” 药童上下打量了白苒苒一眼,这位姑娘身着华丽,要的还都是能让女子不能受孕的药。 一时间,一场有关富贵人家子嗣争斗的戏码便在药童脑海里浮现。 药童为难开口,“夫人,这些东西我们有是有,但这些药材若是使用不当,对孕妇有极大危害,如今更是被特殊管控着,售卖时我们都要登记的...” 一提到孕妇,白苒苒立马应激了,“谁说我是给孕妇喝的,我自己喝不行吗?” 药童看着白苒苒俨然一副不相信她的表情,皇城之下,谁不知道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苒苒压下火气又道,“你说吧,多少钱你才肯卖给我。” “二两藏红花,一钱麝香,再加上车前子,恐怕要一百二十两纹银了。” “这么贵,你们怎么不去抢呢!”白苒苒以为自己听错了,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引来周围患者的目光。 药童尴尬解释道,“夫人,我们药王居的药都是上上品,绝对见效。” 白苒苒警惕地看着药童,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药童就是临时加价,在骗她。 白苒苒起身就要离开,裴晏不多给她钱,只有每日府里发的月银,如今她手里总共才一百两。 却不料药童在后面“好心”提醒,“夫人,你要的这几药味可都是禁药,出了门,皇城其他药铺都没有售卖资格。”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白苒苒脚步顿住。 白苒苒咬咬牙,只好又坐了回来。 楼上的戚惠然被刚刚白苒苒敲桌子吸引了目光,她看着白苒苒眼熟,看了一会后才想到,这不是和裴晏青梅竹马的村妇白苒苒吗? 戚惠然看向对面坐在屏风后穿着云蒙穿搭的男人,试探问道,“这位姑娘是来买什么药的?” 男人透过屏风扫了楼下一眼,薄唇轻启,“她想要让女子永远不能怀有身孕的药。” 戚惠然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男人手里的毒蝎,不会是这毒蝎告诉他的吧。 戚惠然全身起了一个寒颤,若不是替姑母做事买药,她绝不想踏进这云蒙人开的药店。 花嬷嬷看着戚惠然盯着楼下出神,不解道,“怎么了,良妃?” “这白姑娘是裴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如今却来买让女子永远不能怀有身孕的药,你说,她是买给自己吃的,还是...” 花嬷嬷作为宫斗多年的老人,知道白苒苒的身份后,立马反应过来接话,“是沈时妤!” 戚惠然眼里闪过怨怼,若不是沈时妤算计她,皇后之位对她来说不过手到拈来。 沈时妤害的她殿前失仪,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店长,我希望你给帮我,也是帮助戚太后。”她望向楼下,眼神中充满了算计与狠厉。 花嬷嬷跟在一旁,没有拒绝。 沈时妤让太后娘娘的计划落空,让戚家不得不送新人进宫,杀了沈时妤都不为过! 店长手里抚摸着自己的爱宠毒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么快就要和大楚的首辅打交道了吗? “你想要什么?” 楼下,白苒苒还在和那药童周旋,若是把钱都给了,那她想再买好看衣服,可就没钱了! 就在这时,楼上又下来一位黑色服装的男人,径直走向白苒苒所在的方向。 “姑娘可是觉得药贵了些?” “那是自然,就二两红花和一点麝香和车前子,你们竟要我一百二十两。” 药童为难地看向副店长,这是店里定的价格,又不是他胡乱编造的。 副店长示意药童离开,自己则是坐在白苒苒对面。 “前些日子水灾,藏红花的价格确实贵了些。” 白苒苒一脸不满,她还以为能给她降下价格,却给她说开店的难处...? “不过,姑娘若是拿不出钱,可否换些价格更低的药材...”副店长看了眼楼上的男人,拉长了声音,“比如...水蛭。” “水蛭也可以?” “当然,水蛭研磨成粉,加入饭中,也可做避孕所用。” 研磨成粉...那她更容易,将这个放进沈时妤的饭里。 “那水蛭要多少钱?” 副店长笑了笑,“水蛭算不上什么珍惜药材,每两一两银子,姑娘若是要有成效,想要二两。” 白苒苒也释然笑了出来,她还以为多贵呢,不就二两吗,可比刚刚便宜多了。 看到白苒苒笑出来,副店长提醒道,“不过姑娘,这水蛭有毒性,这后果嘛...我们也不能确定会除了避孕外,对身体还会造成什么伤害。” 白苒苒才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让沈时妤永远怀不上孩子,毒死她都是沈时妤活该。 “别废话了,你快将药给我。”白苒苒顺手将碎银扔在桌子上。 副店长看着滚落地上的几粒碎银,虽有些不满,可还是将包好的水蛭粉给了白苒苒。 并补充道,“药王居的规矩,买了这些药材,日后若出了事,可与本店无关。” 白苒苒看着手里的药粉,脑子早就跑回首辅府了,哪有心思听副店长话那么多。 白苒苒拿着药粉和核桃离开药王居,回首辅府地路上,她对着核桃道,“今天回去你就找机会和阿知打好关系,然后把这药粉撒进沈时妤的饭里。” 核桃唯唯诺诺地接过白苒苒递来的药包,“姑娘,刚刚店家已经提醒了,这水蛭粉可能对小夫人身体有危害,我...” 不等核桃说完,白苒苒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 对着核桃就斥责教训道,“只不过说可能有危害而已!你被你父亲卖之前,吃的那些发臭的剩饭,吃的烂水果就对身体没危害了?” 核桃是她的下人,倒开始担心起沈时妤来了? “再说了,你也不看看那藏红花多贵。反正两种药的结果都是一样,危害的是沈时妤的身体,又不是我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核桃低着头,不敢再有反驳。 她的命运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没想到现在竟到了害人这一步。 087 中毒吐血 西梧院内,阿知送来了厨房做的黄芪当归鸡汤。 沈时妤闻着那熟悉的鸡汤味道,胃里有些不适。 这几天她见识到了各种各样鸡的炖法。 裴晏拿起汤勺,挖了一勺递到沈时妤嘴边。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改日我让厨房做些别的。” 沈时妤心里总觉得今日这汤怪怪的,她很不想喝。 可她又明白,若是自己拒绝,必定又会引起裴晏的不满,以为她是故意和他作对。 最终,她也只好苦着脸喝了裴晏喂到她嘴边的鸡汤。 青瓷汤勺碰到她的嘴边,便能闻到黄芪清淡的药香,在那药香之下,她似乎还闻到一丝苦味。 沈时妤虽然觉得怪,可毕竟裴晏要求厨房做的,也不会有别的问题。 等她将那一口鸡汤咽下肚,那种不适感瞬间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地压下身体地不适,直到裴晏将第二勺送到她嘴边,她才终于忍不住,猩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吐在嘴角。 裴晏瞳孔瞬间放大,手里的汤勺早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了。 眼看着沈时妤昏迷,裴晏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沈时妤!” 阿知也被这突如其来地情况吓了一跳,“小夫人。” “愣着干嘛,把章太医给我带过来!”裴晏的怒吼震得屋外守着的苍栩身体一颤。 阿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裴晏将昏迷,气若游丝的沈时妤抱到床上。 他虽不懂药理,但也能猜测沈时妤身体无恙,但却吐血昏迷,大概是中毒了。 他下意识地点穴将沈时妤的脉络封住,以免中毒过深。 他眼中早已猩红一片,将目光落在地上被打翻的鸡汤上。 东榆院里,白苒苒正满心愉快地吃着厨房刚送来热腾腾地百合莲子糕。 今日是核桃给沈时妤下药的第一天,想必过不了多久,沈时妤的身子便再也不能怀孕了。 想着,白苒苒优雅地拿起一枚糕点细细吃了起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姑娘。”核桃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白苒苒不耐烦的扫了核桃一眼,她自己好好在这里吃着糕点正开心,核桃偏要来打扰她。 “什么事,这么慌张?” “姑娘,你让我给小夫人的午膳里下避孕药,结果小夫人如今吐血昏迷,裴大人已经去叫太医了。” 给沈时妤下完药后,核桃便心神不宁,在西梧院外面守着。 没想到阿知才送进去一会,沈时妤就出事了。 下药谋害主家,她可承受不起啊。 更何况,如今裴大人这样看重小夫人 若是小夫人出事,那她可就完了...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不同于风轻云淡的白苒苒,核桃脸上满是焦色,“当然是真的了姑娘,我亲耳听到裴大人让人去叫太医,如今西梧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听到核桃满是心神不宁的语气,白苒苒却突然癫狂的癫狂地笑了出来。 “哈。”她对沈时妤昏迷毫不在意,甚至笑了出来,“沈时妤吐血昏迷这可是喜事,你在担忧什么?” 和白苒苒态度全然不同的核桃,继续道,“可是姑娘,我们给小夫人下药,若是被裴大人发现,那我们可就完了!” 白苒苒闻言,态度确实冷静了几分,“昨晚,你偷偷溜进厨房,可有人发现你?” “没有。” 核桃如实回答,昨晚夜里刮风下雪,外面冷的很,根本没有人想出来。 她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进了厨房,往大厨娘昨晚提前备好的菜里,下了她们买的水蛭粉。 “没人发现不就得了。”白苒苒高兴的挑眉。 原本她只以为水蛭粉,只会让沈时妤不能怀孕,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还能让沈时妤昏迷吐血! “这样...”白苒苒看着依旧心神不宁的核桃,“你将我们剩下的水蛭粉,赶紧扔了,别让人查的时候查出问题来。” 核桃皱着眉,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面对白苒苒的吩咐,作为下人她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姑娘。” 章太医很快就到了西梧院里,他本还在太医院为戚太后配治头疼的药。 结果裴晏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子,又一次坏了他的规矩! 强行把他带到了这里! 章太医坐在床边,一边为沈时妤把脉,还时不时拿出两根银针试探。 裴晏就这样站在,旁边死死盯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女孩。 明明今天他已经看出来,沈时妤不想喝鸡汤了,却因为自己的逼迫,女孩又不得吃下。 胸腔里翻涌的悔意几乎要将他吞没,窒息感紧紧紧紧抓着他的脖子。 若是自己不那么逼她,她现在是不是还会好好的... 他如今更想,哪怕沈时妤成天气人,哪怕跟他吵架,哪怕沈时妤还要离开... 但只要还是她,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章太医终于把完了脉,难得地从他身上看到了不淡定。 章太医本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多少疑难杂症在他手里都不是问题。 可如今章太医的面色看着很不好,裴晏的心情瞬间又跌落了谷底。 “章太医,如今沈时妤的情况到底如何?” “沈妾室中了毒,不过好在大人快速将沈妾室的脉络封住,才不至于毒性死散。” “但是...”章太医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打翻在地的鸡汤,“只是这毒明明看着很普通,沈妾室怎会只喝了一口,就会吐血并且昏迷呢?” 裴晏手心里已经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章太医,请你一定要治好她。” 章太医抬了抬眸子,看着眼前这个满腹心机的权臣。 裴晏在外人和朝堂之上,看起来都是一副老谋深算,没人能够拿捏的存在。 没想到到了沈时妤身上,他竟然会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那样低... 自家夫人说的果然没错,这裴晏外刚内柔,柔的只有关于沈妾室的 “老夫定会竭尽全力。” 裴晏走出内堂,来到外厅。 看着苍栩已经将厨房里所有工作的人带了过来,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最后坐在外厅的主座上。 厅内寂静可闻,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的爆裂声。5444 088 想到了戚惠然 裴晏睥睨全场冰冷的目光,已经让几个胆小的下人瑟缩了身子。 以大厨娘为首的几人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他们也听说了小夫人中毒,是由于喝了厨房做好的鸡汤,可真不是他们下的毒啊! “食材都是谁准备的,汤是谁做的,都经了哪些人的手,自己主动站出来,别让我一一将你们逼打出来。” 裴晏的几句话刚落下,大厨娘迅速带着几个下人上前两步跪下。 “奴婢是清洗黄氏的。” “奴婢是切鸡的。” “奴婢是水炖挑汤的,并在旁边看着火候炖汤的。” “...” 裴晏一一扫过上前的几人,“这么说,鸡汤里的毒,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 “大人冤枉啊,小人们克克谨谨地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根本不敢有二心啊,更画框,小夫人在还是丞相府时,就对我们很好,我们怎会下毒害她呢?” 他们说不是就不是? “那章太医又怎会在鸡汤里验出毒?” 几人面露土色,慌张解释,“真的不是我们,我们真的不会害小夫人啊大人。” 裴晏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婆子,那几个婆子会意,在这些接触过鸡汤的人身上搜了起来。 搜了一圈,几个婆子才回到裴晏身边回话,“大人,确实未曾在这几人身上发现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去查这群下人住所的人,也跑了回来。 “大人,住处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裴晏看着这些人,他们也都是丞相府的老人,确实没什么由头给沈时妤下药。 “除了大厨娘,其他人都离开吧。” 裴晏的话音落下,其他人都走了出去,只有大厨娘依旧跪在地上。 她紧了紧手指,即使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却是在自己管理的地方出了事,那她肯定要负责。 跪在地上的大厨娘,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她连忙道,“大人,前些日子,白姑娘知道大人对小夫人很关心后,我们在厨房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而且,白姑娘本身就对小夫人有偏见,会不会是她?” 大厨娘这话说的犹犹豫豫,她也担心自己污蔑白苒苒,更拿不准裴晏对白苒苒的态度。 +裴晏闻言,随即将目光看向苍栩。 苍栩会意,带着人就去东榆院里找白苒苒。 东榆院内,白苒苒原本还想着让核桃来到西梧院,打听里面的情况。 却不料,刚好看到苍栩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正向自己走了过来,那架势似乎是来抓她的。 这么快就暴露了,白苒苒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核桃眼神逃避,瞳孔紧缩,只觉自己要完了。 “你们要做什么?” 苍栩伸手,那些家丁便全都涌向白苒苒。 “白姑娘失礼了,大人要请白姑娘过去。” 白苒苒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旧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犯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苍栩冷着脸,看着白苒苒一副不从的样子,他只好解释,“白姑娘,是大人叫你过去,到那儿之后,大人会跟你说的。” 看白苒苒拒绝的样子,苍栩已经有些怀疑了。 毕竟之前,只要有裴大人的地方,白苒苒都会像块狗皮膏药那样贴过去。 而如今他都说了是裴晏请她过去的,她却不想去了。 除了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带着白苒苒到了西梧院,身后的家丁趁着不备,直接踢了白苒苒一脚,刚好能-让白冉冉跪在裴晏面前。 白苒苒哭的梨花带雨,跪着上前想要拉上裴晏的手。 就在她快要靠近时,又被身后的家丁拽着向后。 “阿晏哥哥,苒苒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要这样抓我。”白苒苒哽咽着,“我知道我的喜欢对你有些打扰,但是阿晏哥哥我是爱你才这样,你为什么要抓我啊。” 大厨娘站在裴晏身旁,冷声道,“白姑娘,你没有犯错,大人自然不会抓你,还是你做了错事,自己心虚,才会觉得大人抓你?” 大厨娘的话直接将白苒苒问的愣住了,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转头又对着裴晏道,“阿晏哥哥,前些日子我在厨房和下人们发生口角,这大厨娘肯定是想趁机污蔑我!” 大厨娘被白苒苒的话惊到了,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 “小夫人中毒,是不是你做的?” 白苒苒却一脸无辜地摇头,“什么中毒?这是什么情况?沈姐姐她怎么了?” 大厨娘不耐烦地扫了白苒苒一眼,这是故意要在裴大人面前装模作样了? “小夫人喝了厨房里的鸡汤,但却吐血了。在厨房,除了厨房的几个下人外,便是你和核桃来的最勤了。” 白苒苒不看大厨娘,而是委屈地看向裴晏,“阿晏哥哥冤枉啊,我每次去厨房,都是为了给你做吃的,根本不会找机会下毒啊。” 裴晏嫌弃地看了白一眼苒苒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白苒苒殷勤地给他做吃的,无非是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 “若是你,我劝你最好快些交出解药,若是等我查出来...”裴晏顿了顿,“我希望你能自裁。” 白苒苒地瞳孔一紧,自裁... 阿晏哥哥要杀了她,就因为沈时妤这个贱女人? “阿晏哥哥真的不是我,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反正毒是核桃下的,跟她没关系。 她是一定不会交出解药的!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解药。 裴晏看白苒苒实在嘴硬,也只好放她离开。 袖口下被遮挡的地方,白苒苒的拳头早已攥起。 等她走到外面核桃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小声道,“姑娘我们没有被发现就好。” 白苒苒气的咬牙切齿,“那个药王居的人居然敢骗我!明明让他给我的是水蛭粉,他却让我害了人,幸亏中毒的是沈时妤,刚刚阿晏哥哥竟还逼我自杀!” 如果她没看错,当时药王居二楼坐着的参加长公主府宴会时大放异彩的戚惠然... 089 裴晏袒护白苒苒 沈时妤进了皇宫后,和戚惠然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她确实讨厌沈时妤没假,可不能让她为别人做了嫁衣,最后负责的还是她一个人。 “姑娘,我们去哪?”核桃快步跟着白苒苒。 “去药王居。” 她帮了戚惠然那么大一个忙,怎么也要讨点好处。 只是她们两个都没发现,苍栩一直在两人后面跟着。 白苒苒到了后,一眼看中了正在柜台前算账的男人,那就是那天卖给她水蛭粉的男人! “喂!”白苒苒冲了过去怒吼一声。 那男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腹,“这位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你明明给我的是水蛭粉,怎么变成了害人的药?” 男人笑了笑,“姑娘,我本就说过这水蛭粉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影响,只是这危害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了,在我们这药店里买药后面出现的后果,我们店概不负责哦。” 说着,男人又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白苒苒死死盯着这巧言善辩的男人,“哼,我那日可是看到了戚惠然!” 此话一出,白苒苒明显能感受到对面这个男人眼神瞬间变得冷厉。 等她还想确认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药王居作为皇城最大的药铺,每日来往的客人很多,至于姑娘说的那位,我可不知道是谁。” “你!”白苒苒指着他的鼻子,“你们的药害了人吐血昏迷,等官兵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对于白苒苒的威胁,蒲杰没有丝毫慌张。 他可不信白苒苒会报官。 白苒苒直接亮出自己来的目的,“戚惠然借我的手除了沈时妤,你们必须帮我!” 蒲杰轻笑出声,继续算着手里的账单,完全不将白苒苒的话放在耳里。 “你听到没有!”白苒苒伸手挡住蒲杰算账的视线,也不顾蒲杰危险的眼神,继续说着,“我知道戚惠然背后是戚太后,我帮了戚太后的忙,戚太后要下令,让阿晏哥哥娶我!” 反正沈时妤死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人。 蒲杰懒得搭理白苒苒,将算盘扯过,继续算账。 只是再抬头时,突然被门口的人惊住。 白苒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也变得颤抖,“阿...阿晏哥哥,我...我是来这里为沈姐姐找解药...” 裴晏直接略过白苒苒,径直走向柜台,而这时,他带来的官兵也早将整个药王居清场。 他提着剑直直指向蒲杰,“解药。” 蒲杰嘴角攒着笑意,“我们店铺做的都是正常的营生,从不卖毒药。” 裴晏目光阴翳,毫无温度地看向白苒苒。 白苒苒头皮发麻,瞬间吓得跪在地上,“阿晏哥哥不是我,我没想给沈姐姐下毒,我不过...不过买了点水蛭粉...想让沈姐姐怀不上你的孩子罢了...” 白苒苒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甚至能感受到裴晏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射穿。 “大人这是做什么,如此兴师动众,可是我店铺里的药出了问题。”二楼传来一阵说话的男声,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楼。 蒲漠身着黑色云蒙服饰,爱宠毒蝎就落在他的肩头,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裴晏冷眼看着他,云蒙国虽自给自足,里面的百姓不怎么出来,但依旧有人做着周围国家的生意。 “大人,既然是我药铺里的药出了问题,那自该我负责,请大人带路吧。” 裴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竟会这么好说话。 甚至跟刚刚蒲杰说的不负责的态度截然不同。 即使心存疑惑,他又不敢将沈时妤的性命拿来开玩笑。 等人全都离开,白苒苒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蒲杰不满,“你不是说不负责嘛,为什么还要帮沈时妤解毒?” 反正裴晏已经知道是她下毒,她可能会被男人厌弃,再无可能。 可至少,有沈时妤和她陪葬。 蒲杰摊摊手,继续算他的账目。 按理说是这样,那水蛭粉里的蝎毒和蛇毒也是大哥安排他下的,谁知道如今大哥又受到了什么指示。 在蒲漠看过给了药方后,章太医先拿来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才安排人煎药。 裴晏可没有因此放过蒲漠,在蒲漠要离开时,苍栩伸手拦在他前面。 “你们在药里下毒,还是跟着官府走一趟吧。” 蒲漠异常镇定,目光看向裴晏轻轻笑了笑,“大人,您误会了。药铺给那位顾客的确实是水蛭粉,只不过药逢其会,每个人的身子不同,小夫人的身子碰不得水蛭粉,才会有吐血昏迷的迹象。” 章太医对着裴晏点了点头,他的银针验着里面有毒,可真自己用手指沾着尝了尝之后,又没发现任何毒味,自己身体一点事都没有。 他只能说这皇城药王居的人确实厉害,即使抓了他们,也很难定罪。 看着章太医都无法判定,裴晏也只好将蒲漠放走。 只不过心里却又对云蒙记了一笔,无论他身上的蛊毒,还是沈时妤这次中毒,都跟他们相关。 沈时妤喝了药后,唇边的血色一点点恢复到正常。 等她睁开眼时,阿笙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眼角似乎还有刚干掉的泪花,“小姐,你可算醒来了。” “阿笙...”沈时妤虚弱开口,但语气里满是开心,“你回来了阿笙。” “嗯,小姐,裴大人之前把我送到了别的大人府上做事,小姐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说着说着,阿笙似乎又要哭出来。 沈时妤对自己昏迷的事只有一点记忆,只记得喝了口恶心的鸡汤后就很不舒服,然后记忆就很模糊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再醒来就是现在。 不过也很好,经过这件事,阿笙回来了。 阿笙怨愤开口,“裴大人真是太过分,他明明知道是白苒苒给小姐下了毒,结果,裴大人竟只是口头责备她,一点都没惩罚她,但小姐可是差点...” 后面的话,阿笙不忍心再说下去,沈时妤也低着头,心底泛起阵阵苦涩。 原来,即使自己差点死了,裴晏也不会责罚白苒苒一下。 裴晏这些天对她极其偏执,但对白苒苒却异常宽容。 090 有的是法子让你滚回来 他袒护白苒苒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白苒苒将她推进湖里,不也只是口头责罚吗? 终究是不同的,她不过是个暖房的妾,可白苒苒可是未来他的妻子。 他的白月光,即使他明明知道白苒苒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依旧能够视而不见。 沈时妤咽下心中的苦涩,对着阿笙道,“他对我无情,刚好我们也要离开。” 阿笙想到上次,裴晏发现小姐要离开,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沈时妤抚上阿笙的手,“那样一个自由的前程,我自然是要搏一把。趁着如今他对我心里有愧,我们才有更多机会离开。” 她是绝不会放弃离开的。 在裴晏身边,她迟早要被白苒苒害死。 阿笙拉着沈时妤的手,郑重点头,“嗯嗯小姐,阿笙都听你的。” 沈时妤看向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似乎比上次还要大,“阿笙,你带我出去转转吧。” “小姐,你才刚醒...而且屋子里暖和。” “我被裴晏关在屋子里半个月,好久没呼吸屋外的空气了,上次下雪我被关着,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好。” 阿笙也很心疼,自家小姐被人关在这屋子里半个月,晚上还要承受裴大人的发泄,光是想想她都心疼。 阿笙从衣柜里找了件湖蓝色绸缎袍子给沈时妤披上,两人一起来到府里湖边的亭子坐下。 这是上次白苒苒推她进湖的地方,如今已经结冰。 她沦为妾室已经快半年了,定要寻个机会离开。 裴晏和苍栩站在距离湖边不远处的屋檐下,刚好能看到沈时妤的背影。 “知道我没有惩罚白苒苒后,她可有闹过?” “没有。”苍栩看着自己主子,“小夫人心底善良,知道大人的不易,不会和大人闹得。” 裴晏沉默了两秒,“...许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苍栩看着裴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只是以小夫人的视角来看,大人确实更偏向白姑娘些。 晚上裴晏照旧来了沈时妤的屋子里,没有裴晏强迫,她觉得就连,阿笙在西梧院小厨房里做的,那银耳小米粥看起来都十分美味。 裴晏看着阿笙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你吃过了。” 沈时妤坐在软榻上站了起来,这不废话吗? “那日是我的错,不该逼迫你...”在沈时妤已经不想吃的时候,他就应该让人撤下。 “不怪大人逼迫,即使那次的午膳不吃,或许我也逃不过别的。” 裴晏被沈时妤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她说的是真的,即使他宽容沈时妤一次不吃,也不会任由她次次不吃。 白苒苒给食材下毒,沈时妤总会有躲不过的时候。 裴晏刚想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责罚白苒苒的原因,却被沈时妤的话打断。 “大人,阿笙跟在我身边多年,我相信她,我以后还是吃阿笙从小厨房做的膳食吧。” 至于府中大厨房做的,她无福消受。 经过这件事,裴晏本就有愧,没想再赶阿笙离开。 沈时妤如今说了,他自然也会同意。 “但是阿妤,阿笙跟着你没关系,你别再想离开我的事了。” 沈时妤低着头,她不离开,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知道了大人,我会恪守自己的本分。” 裴晏看着她,明明在他面前,但又感觉很疏远... 她抬起眸子看向裴晏,语气无波无澜,“大人,我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伺候大人了。” “你还是怪我前几日囚禁了你是吗,沈时妤,是你自己忘了自己的本分,自己要离开!”一时间,裴晏觉得自己还是太给这个女人好脸色了。 他明明好好待她,她竟一直骗自己,还想离开! 沈时妤看着大声指责她的裴晏,片开头,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脱下,只留下里衣,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买下妾身是为了缓解情蛊,便是要让妾身伺候大人,等睡过之后,大人也可放心,妾身有了身孕,自然离不开大人。” 沈时妤一边说着,一边脱得只剩下红色的肚兜。 曼妙的身躯直入裴晏眼中,裴晏被沈时妤这样搞得脸色极其难看。 沈时妤伸手去解身上最后遮掩的肚兜,却被裴晏一把抓住。 “曾经你在欢云楼跪下求我纳你为妾,而你私下计划着逃走,我将你关着倒是我的错了。” “妾身不敢。” 她之前是求过裴晏,可后来她进宫,也帮了淑太后和裴晏。 “白姑娘和大人青梅竹马,大人只想着将我视为暖床的工具,却待白姑娘宽厚,妾身即使犯了错,也不敢奢求大人原谅。” 白苒苒害人,裴晏可以视而不见。 她不过求生而已,结果又差点喝那鸡汤死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满。”裴晏的脸色更加难看,“沈时妤,曾经我入赘时,你日日夜夜都想着那贺南煦,如今不过身份调换,你就受不了了!” 沈时妤沉默了两秒,也不管自己穿的肚兜只堪堪遮挡,她跪在地上,“是妾身的错,妾身如今,也该守着。” “你...”裴晏被沈时妤倔强的样子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拿着被子粗暴地将人包住,放在软榻上,“今日你病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你若是离开,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自己滚回来!” 说完,他离开时,屋门带着寒风夹杂着雪花一起飘了进来。 软榻上,女孩被被子裹着,紧抿着唇,脸色苍白。 为何裴晏明明不喜欢自己,却不放她离开呢。 他就这么爱折磨她吗! 他有的是法子让她滚回去?能拿捏她的,只有家人。 哥哥已经离开,她要趁早安排父母出城。 第二日醒来,阿笙进来时,后面一抹熟悉的身影也跟着进来。 “小夫人!”春桃看到沈时妤,热情和她打着招呼。 091 成功逃离首辅府 不等沈时妤开口,春桃率先道,“前些日子大人派我去做了别的事,如今终于可以来照顾小夫人了。” 沈时妤扯了扯嘴角,道了句,“好。” 不只是来照顾她,更多的是让春桃监督她吧! 接下来几天,裴晏都没有再来找沈时妤,她也乐得自在。 这天,沈时妤毫无兴致地在屋子里看书,不料屋外出现一阵吵闹的声音。 “白苒苒,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姐不欢迎你!” “我找你小姐自然是有事,你一个下人赶紧给我让她。”说着白苒苒推开阿笙就要进去,却被春桃一把拦住。 春桃力气很大,攥的白苒苒手腕生疼。 “你...你放开我!”白苒苒用尽力气,才将春桃的手甩开。 “大人说了,小夫人这里不让白姑娘靠近,白姑娘快些离开吧。” 春桃的话让白苒苒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你!” 想到春桃力气大,白苒苒又缩回手,对着屋内大声道,“沈时妤,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事要和你说,你若是不让我进来,你会后悔的!” 果然,她这话说完,沈时妤从里面推开了屋门。 “什么事。” 白苒苒冲着刚才将她拦在屋外的春桃和阿笙得瑟地挑眉,看向沈时妤时得意道,“我要进去说。” 沈时妤犹豫了下,还是道,“进来吧。” 阿笙和春桃还是不放心白苒苒,但没办法,沈时妤只让白苒苒一个人进。 “沈时妤,你到底还要不要走?”进来后,白苒苒自来熟的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曾经对沈时妤下药的愧疚。 “屋外的春桃是裴晏的人,你若是想让别人听见,尽可声音再大些。” 白苒苒看向门口,果然可以看到门上贴着两个耳朵的影子。 一个春桃,一个阿笙... “我刚刚去外面逛街,听说地牢里逃出了个罪犯,我看到阿晏哥哥很急地骑马过去了,他今晚恐怕没时间搭理你,你今晚离开。”白苒苒不是,而是几乎完全命令地语气。 “我如何信你?” 没记错的话,白苒苒可是刚下毒害她。 “这是阿笙的奴籍。”白苒苒将手里的奴籍放在桌子上,“沈时妤,我确实挺讨厌你的,不过害了你两次,都被你命大躲过。若你真想离开,你最好永远不要让阿晏哥哥找到你!” 沈时妤看着桌子上的奴籍,确实是阿笙的。 但她依旧对白苒苒的话存疑。 “我需要迷药迷晕春桃。” “你这是在派遣我为你做事?”白苒苒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几分。 沈时妤静静看着她,仿佛在说,是的。 “白姑娘对买药有门路。” 白苒苒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听不懂,沈时妤那一番话下去,似乎是在指责她之前往她鸡汤里下药。 “更何况,春桃的力气你也见识了,她会武功还会轻功,若是被她发现,我和阿笙都走不了。” 说到这个,白苒苒刚刚被春桃抓着的手腕似乎还隐隐作痛。 冷哼道,“知道了。” 看到白苒苒同意,沈时妤又和白苒苒假意争吵了两句来迷惑春桃。 她和春桃在皇宫相处了两个月,自然明白春桃性子直爽,但有时也会将事情想的简单。 最后她们看到的,就是白苒苒气鼓鼓离开了。 等白苒苒离开后,沈时妤将奴籍好好收了起来,以免被春桃发现。 “小夫人,刚刚你们在里面吵架,白姑娘没伤到你吧。” “没事的,白姑娘不过是想让我离开裴大人,但被我拒绝后生气罢了。” 春桃点点头,和她刚刚听到的差不多。 沈时妤看着春桃,“春桃,好久没吃过你做的烤乳猪了,今晚我们在院子里烧烤吧。” “好哎小夫人!”春桃开心应下,“我这就去买食材。” 等春桃终于走了,只剩下阿笙,沈时妤才将她的奴籍递给阿笙。 “...小姐。”阿笙看着,那是她的奴籍,激动地落下泪来。 “今晚我们就走,我刚刚支开了春桃,如今你去城里,看看是否地牢里逃走了一个犯人,另外,你也要通知父亲母亲,他们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到了晚上,我们趁机离开首辅府。” 阿笙眼里依旧含着泪,可对沈时妤的嘱咐听的格外认真,“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办。” 秦高岑跟在裴晏身后,一起来到关着臧宙的地牢里。 他们刚下朝,便听到臧宙越狱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将城门关上,搜查了一天都没找到一点人影。 “狱卒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换班的时候,让臧宙找到了机会,迷晕了看守他的人,换了衣服逃走了,是后面人来查房,发现不对立马通知了我们。” 裴晏蹲下身子看着牢房的锁链没有破坏的痕迹,这臧宙确实厉害,已经搜过身子了,还能迷晕看守的人。 “封闭全城也要找到这个人。” 秦高岑回道,“这是自然,云蒙本就不常和邻国接触,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细作,怎能让他轻易离开。” 西梧院内,白苒苒已经偷偷让核桃送来了迷药和解药。 沈时妤闻着,确实是被拐进黑水寨时幻毒草的味道,她将迷药放进酒水里,就等着将春桃迷晕后她便能离开了。 晚上,春桃在西梧院内准备了烤乳猪,味道和在皇宫吃的依旧不相上下。 春桃毫无察觉喝了一口烈酒,“小夫人,这酒可真香。” 直到她咬下一大块金黄酥脆的猪皮,油汁顺着嘴角滑落,“小夫人,你快尝尝,这次的火候...” 话音戛然而止,春桃手中的竹签 也随之“当啷” 坠地。 “小姐...”第一次做这种事,阿笙还是有些害怕。 沈时妤站起来,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看着倒在地上的春桃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将春桃送进我屋子里。” 瞧着外面的样子似乎还要下雪,屋里有着炭火,暖和些。 做好这些,沈时妤带着包袱和阿笙一起向首辅府的后门赶去,那边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就等她们过去。 等终于上了马车,沈时妤才终于察觉到久违的安全和自由。 “小姐,下午按照你的指示,我已买通西侧门的守卫,一会老爷夫人也会过去。” 沈时妤点点头,虽已趁着裴晏忙着抓人离开,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心慌。 等马车转过青石巷口,却突然停住。 “怎么不走了。”沈时妤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车帘,恰好和不远处骑在黑马上的裴晏四目相对。 092 裴大人:将沈丛山给我抓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时妤周围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她张了张嘴,面对裴晏森冷的目光,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晏身后的大军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腰间的长剑,似乎是搜查逃犯时,刚搜查到这里,便碰到了她这么个“逃犯”。 “你要离开?”他的声音如同裹着冰霜,马蹄缓缓踏前。 男人并未生气,可他越冷静看着越是吓人。 沈时妤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马车,另一只手将包裹里的信件拿了出来,展示在裴晏面前。 她鼓起勇气道,“淑太后已经准许妾身的自由之身,以后,我便不再是大人的妾室!” 她算计戚惠然殿前失仪,也是在帮了淑太后对付戚太后。 之前让霍湛给虞笑妍进宫送信时她便想到了这个,向淑太后要的奖赏不过是自由之身。 作为沈丛山之女,淑太后自然不希望看见她和朝中重臣裴晏联系过深,便直接同意了。 裴晏看着信件上赫然盖着淑太后的印章,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笑容。 战马临近马车停下,男人恰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三番四次要离开他的女孩。 沈时妤在火光的映衬下,抬头便能看到男人眼底猩红一片。 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你以为凭这一封诏书,就能斩断和我的关系?” 沈时妤攥紧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害怕地吞咽一下。 “你走可以,我等着你回来求我那天。”裴晏话锋一转,直直盯着沈时妤,脸色冷的吓人,“下次你再来求我时,可就没上次那么容易了。” 沈时妤看着威胁她的男人,没想到裴晏竟会同意她离开。 她低声道,“大人曾经对时妤的恩情,时妤定会铭记。” 裴晏死死看着沈时妤,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他明明待她很好,可她却依旧选择要离开他! 挡在马车前的战马突然离开原地,恰好闪开了一条马车可以往前走的路。 沈时妤最后看了一眼裴晏,脑海中虽闪过裴晏对她的好,可最后还是会想到裴晏对白苒苒的维护还... 她慢慢将车帘放下。 马蹄声渐远,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终于消失在巷口。 裴晏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阴翳地等着沈时妤离开地方向。 身后的大军的副将下马走上前,“大人...” “沈丛山投敌叛国,人证物证具在,给我将沈丛山抓进大牢!” 裴晏攥着马绳的手又紧了紧,沈时妤你肯离开我,自然也要回来求我! 副将虽不明白裴大人和府中小夫人具体什么情况,可大人下令,他肯定要听从。 立马安排了一队人去西城将沈丛山抓进大牢。 等安排好后,副将又开始犹豫了,大人在外抓逃犯,恰好看到府中小夫人出逃,还是在那么多手下面前,这是个男人,都会觉得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那...云蒙细作是否...” 裴晏冷眼扫了副将一眼,“不抓等着他跑了吗?” 他猛地甩缰,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一溜烟的功夫,裴晏骑着马驹已经在道路尽头消失。 副将连忙跑回自己的马驹上,带着人又开始搜了起来。 另一边,想到裴晏放自己离开时说的狠话,沈时妤还是有些心慌。 可随着马车距离西城门的方向越来越近,沈时妤心里都是和家人团聚后过着无拘无束生活的画面。 临到了西城门,却只是个侧边小门,但由于地牢里的要犯出逃,如今依旧看守很严。 马车停在拐角,沈时妤就等着父亲母亲的马车出现,便可以离城了。 可等了好一会,迟迟不见有人来,沈时妤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变得很慌。 阿笙也将脑袋探出马车,“不应该啊,我下午去时,明明和夫人说了晚上离城的时间,夫人老爷怎么还不来?” 不仅如此,冬日的野外格外的冷,马车里烧着的软炭也快烧完。 “小姐,我再去后面那些软炭添火。” 沈时妤看了眼城门的方向,还是拉住了阿笙,“不必了,我们先去父亲母亲住所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如今裴晏已经默许我离开,我们不用再急着离开皇城了。” 阿笙点点头,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沈时妤让车夫驾着马车向家里的方向赶去,不知为何,临走前,裴晏说的那话此刻在她脑海里又被无限放大。 他说等着她求他的那一天... 惴惴不安的一路,等终于来到新租的房子前,看到里面亮起的烛火,心里安生了不少。 打开房门便能看到一排整齐的房子,那是父母住的地方,旁边是几个伺候父母的佣人住的。 沈时妤推开屋门,发现只有沈母一个人坐在收拾好的包裹前发呆。 听到有人开门,沈母突然惊起立马站了起来,看到是沈时妤才稍稍松了口气。 “阿妤...” “母亲,父亲呢?” “你父亲..”沈母眼神不断躲闪,甚至不敢再看沈时妤,走到沈时妤后面将屋门关上,“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父亲有几个棋友,最近很爱下棋,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沈时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要幸好离开被裴晏发现,并收到离开的默认,她们今晚也不至于必须连夜出城。 不然父亲不在家,她们不仅走不了,她还要一直焦虑裴晏会不会连夜找到他们。 “父亲不知道今天离开吗?”沈时妤弯下腰,将还未包好的包裹包住。 “知道...”沈母走过来,背对着沈时妤坐在另一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你和裴晏如今便是再无关系了?” 093 沈丛山通敌叛国 沈时妤想到她离开时,裴晏也算是默许了,便回答,“是啊。” “裴晏毕竟是首辅,在很多方面,他都...” “母亲。”沈时妤打断了沈母,自从家里被贬,母亲曾经“不做高门妾”的傲骨早就没了。 可她在首辅府如履薄冰,两次差点死了。 “裴晏有他的良配,我不过一个无名无份的妾室,即使在首辅府,又则怎能好过和你和父亲在一起?” 沈母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 就连沈父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沈母也一直让沈时妤不要担心。 等到第二天早上,沈时妤醒来后便跟着阿笙一起清点要带走的东西,往马车上装。 等他们离开皇城去幽州,便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这时,街道传来喧闹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敲响了沈家租的房门。 沈时妤打开大门,发现来的竟全是都城司装扮的官兵。 女孩攥着手绢,不会是裴晏要反悔要将她抓回去去吧。 为首的百户将手中的文书举起,“沈丛山涉嫌通敌叛国,现奉令,彻查沈家住所,找到其他通敌的证据。” “荒谬!”沈时妤生气地看着为首的男人,“我父亲怎会通敌!” “小姐不要生气,我们也是奉命办事。”那人挥袖见,身后的官兵瞬间将沈家围得水泄不通,“沈丛山昨晚已经被押进城东地牢,我手里的可是陛下和裴大人的亲手手谕。” 沈时妤死死盯着百户手里的文书,裴晏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裴晏对她的报复吗? 他昨晚说过的,要让她回去求他,所以他抓了父亲... 百户趁着沈时妤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掠过他带着官兵进了沈家。 沈母听到沈丛山被抓,踉跄着从屋内冲出来,当她看到官兵时,又迅速回到屋子,并把门关上。 “母亲...”沈时妤心头一紧,母亲这反应太过反常。 百户直接带着人来到门前,却发现门早已反锁。 等官兵将门踹开时,只瞧见屋子里的沈母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沈时妤连忙跟了上去,瞧见母亲怀里死死抱着的黑匣子,她心中顿时涌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夫人,请将手里的盒子给我们。” 沈母腿一软跌坐在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官爷,我家老爷忠君爱国,绝不可能通敌啊!定是有人陷害...” 百户冷笑一声,“沈丛山被抓证据确凿,夫人可莫要阻拦我们官差办案。” 百户的话刚说完,身后立马有人将沈母怀里的匣子抢了过来。 沈母作为曾经的丞相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力气自然比不上这些官差,只能眼睁睁看着匣子被抢走。 “大人,我家老爷也是身不由己,是被冤枉的啊!”沈母冲着百户哭喊着。 百户检查了官兵抢来的匣子,上面的书信确实有商黎国的标志。 “夫人,这些话不用你说,若沈丛山没有通敌叛国,裴大人自然会查明真相,还沈丛山清白。” 说完,百户便带着匣子跟身后的官兵离开的沈家。 这件事发生的实在太快了些,让沈时妤根本来不及反应。 起初,她原本以为这是裴晏对她的恶意报复,是为了逼她回去故意设计地。 可当她看到自己母亲的反应,以及那和商黎国相关的匣子... 便能明白,父亲确实做了错事! 而这件事,就连母亲都知道,两人却一直瞒着她... 她颓然地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 “夫人...”阿笙小心翼翼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沈母,看着如今的夫人面如死灰,如今早已没了丞相夫人时的端庄样子。 她想起离开首辅府时裴晏时,想起他那句 “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父亲通敌叛国... “阿妤,你去求求裴晏。”沈母突然走过来,牢牢抓住沈时妤的手腕,“是裴晏抓走的你父亲,你快去求求裴晏,让他放了你父亲啊,你父亲年纪大了,在牢里吃不消的...” 沈母一边说着一边落泪,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沈时妤无力地紧闭双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尽量让自己不看沈母这样的哀求。 “阿妤,如今只有你能救你父亲了,你去求求裴晏,我看就是你昨天不听话,非要带着我们离开,裴晏才会生气,将怒火牵制你父亲。你快去求求裴晏,哪怕是回去做妾,也要救你父亲出来啊。” “做妾” 两个字再次像重锤般砸在沈时妤心上,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昨晚离开首辅府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自由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沈母时眼底满是陌生。 母亲居然说,全怪她...是因为她出逃,裴晏才会抓了父亲... 沈时妤眼角含着泪,失望地看向自己曾经视为榜样的母亲,“母亲,父亲通敌叛国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沈母被沈时妤肯定的话语说的一怔,随即又哭了起来,“我不管,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我不懂男人在外做的大事。但他是你父亲啊!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在牢里受苦吗?只要你回去求裴晏,他一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你父亲的。” “你父亲说了,只要事成,商黎国便允许你父亲继续做丞相,我们家就能恢复往日荣光...” 沈时妤看着沈母执迷不悟的样子,痛苦地偏头,不再看她。 为何曾经明明是丞相的父亲,家中被贬后就会变化这么多。 就连母亲... 外面的天又阴了下来,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今晚还会下一场大雪... 沈母看着沈时妤一直不说话,有些气恼,“阿妤,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父亲在大牢里吗?你父亲会通敌叛国,还不是因为你!” 沈时妤摇着头,眼眶泛红一片,“母亲,这为何又要怨我?” “你父亲做了那么多年官,突然被贬,他肯定不适应了。之前我就让你求裴晏给你父亲安排一个官你不听,你父亲就只能另辟蹊径找别的法子,不怪你怪谁!” 094 再也没有自由 她实在是难以相信,父亲走了旁门左道,投敌叛国可是死罪,母亲明明知道,还要帮父亲隐瞒。 如今出了事,却要将罪责都推在她一人身上... 沈时妤声音都伤心地发颤,“父亲曾对我说过,文人最重骨气,母亲也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何你们如今全变成了这样。” “啪 ——”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炸开,沈母一巴掌扇在沈时妤脸上。 她眼神里满是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我和你父亲教你道理,便是叫你这样忤逆长辈的?” 沈时妤被打得偏过头,左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带着麻木的灼热感。 她第一次被人扇巴掌,这个人竟是自己最尊敬的母亲。 她怔怔地看向沈母,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如今为了一个叛国的丈夫,不仅斥责她忤逆,还打了她。 “母亲既然觉得教不好我,那我便不归母亲管束。反正母亲曾经教导女儿的话,现在也不认同!母亲总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那父亲,母亲便自己去救吧。” 说罢,沈时妤转身离开沈家小院,没有再看沈母一眼。 阿笙见状,连忙拿着披风,踩着雪水追上沈时妤,“小姐,等等。” 沈母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突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嘴里喃喃着,“不孝女...” 门外,阿笙终于追上沈时妤,将披风往她肩上裹,“小姐,天这么冷,披上吧。” 当她指尖触到沈时妤脖颈时,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沈时妤没有拒绝,任由阿笙将披风系紧。 她的鼻子又酸了起来,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 那些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阿笙抬手抹去沈时妤眼角的泪花,“小姐不要怕,阿笙会一直陪着你。” 她转身望向街道,突然眼前一亮,“小姐,今日城中来了一些戏团,我们过去看看吧。” 阿笙最爱小姐,她永远不会劝小姐舍弃自己,委屈自己! 过了一会,正坐在街道茶馆二楼的裴晏,再向街道看去时,发现沈时妤正吃着一串糖葫芦和阿笙逛街。 他突然想到前段日子,他带沈时妤出来,问她要不要吃糖葫芦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糖葫芦甜腻,所以不爱吃。 原来是不爱吃他买的! 裴大人生闷气,一连喝了三杯热茶,可把一旁的秦高岑看呆了。 “不是吧,裴晏你至于吗,我就是说边疆粮草不够,这么火大,让裴大人连喝三杯热茶。” 秦高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茶壶,挺烫的啊... “你说可怎么整啊,商黎国那帮孙子趁着天气严寒,大楚将士不习惯这样的天气,已经趁机打了两场小战役了。不仅粮草不够,这军备的被子也...”秦高岑愁眉苦脸说着,心早跑边疆去了。 “让那些贪官将银子吐出来。”裴晏说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街道上的身影。 沈时妤和阿笙说说笑笑,丝毫没有离开他的伤心,看的他无名火更甚。 “那你说抄家用什么理由好。”秦高岑还在想着裴晏这些提议的可行性。 “不需要理由。”他手握卫尉军,想要收拾那些中饱私囊的贪官,有的是办法。 这时沈时妤正给阿笙买糖画,侧脸的巴掌印子格外清晰,甚至引得路人偷偷多看了两眼。 “你可真是...”不要脸的权臣... 连抄家都这么理直气壮。 还不等秦高岑将吐槽说完,只见裴晏突然抓起披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 “看戏。”裴晏丢下两个字,径直往楼下走去。 茶楼楼下不就能听戏吗? 秦高岑也不管裴晏,没有理由地抄那些贪官的家,简直不要太爽! 连证据都不用找!也只有裴晏这种有着卫尉军的权臣可以做到了。 他立刻起身,开始盘算着该先从哪个贪官下手,好尽快将粮草和军备物资送到边疆。 街头另一边,沈时妤跟着阿笙一起走进戏楼。 马上过年,大楚各地的戏台班子都到了皇城,期待能被选中进宫给皇亲表演,因此最近无论街道哪里,几乎都能看到戏班子在路边演出。 也有规格大的戏班子,被戏楼邀请了。 此刻台上正在上演的《挂帅远征》,正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剧目之一。 沈时妤和阿笙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刚点了一壶清茶,就听到邻座有人在低声议论,“听说了吗?城西的王御史家昨晚被抄了,说是贪墨了边疆的粮草钱。” “何止啊,我还听说,裴大人下的令,连理由都没给,直接就让卫尉军把人给绑了,家里的银子珠宝搜出来堆了满满一马车呢!” “害,一马车银子珠宝也补不上啊,边疆打仗跟不要钱似的,银子哗哗地往里面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就是啊,光查抄王御史,也是弥补不了窟窿,我给你们说...”那人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我去上官尚书家送货进了后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进了国库呢。” “边疆已经打了两场都败了,即使有贺小侯爷还有薛将军在边疆,还有一整个虞家军军队坐镇边疆,也抵不过这些没良心的官员贪赃。” 沈时妤在旁边默默喝着茶,商黎国和戚家狼子野心,战争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台上的锣鼓声突然急促起来,将军披甲上阵,英姿飒爽,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可沈时妤即使强迫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戏台上,还她总是忍不住想起父亲... 如今天寒地冻,地牢里更是艰辛。 她离开时虽对母亲说的决绝,可那是自己的父亲,她又如何不担心? 等演出结束,阿笙开心地鼓掌,对着沈时妤道,“小姐,以后我们要天天来玩,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转头时,却发现沈时妤眼眶红润,仿佛早已默默哭了好久。 “阿笙,我以后好像再也没有自由了。” 她为了父亲,势必要去再求裴晏... 095 在欢云楼接客呢 沈父通敌叛国,若是证据确凿,那可是死罪。 一直站在角落的裴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原本想上前质问她,为何哭着也不求他,可听到那句 “再也没有自由了” 时,心头突然像被针扎了下。 “沈姑娘?” 周围看戏的人里突然响起一声声音在叫她,沈时妤看过去,是清欢。 她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面对清欢时,沈时妤努力维持起得体的笑容。 “你也来这里听戏吗?”清欢扫过沈时妤湿润泛红的眼眶,默契地没提哭泣的事,只侧身让出通路,“天马上要黑了,今晚雪大,沈姑娘今晚要不来我这里留宿一晚。” 沈时妤有些迟疑,她目前确实不知道去哪,但也总归不想打扰别人。 “来吧,在欢云楼的后院,那里是姑娘的住所,很安全。”清欢一手拉着沈时妤,一手撑起伞就要往外走,“来吧,近日我常给姑娘们做些暖胃驱寒的热汤,都说味道好极了,我也许久没有见到沈姑娘,你便跟着我来吧。” 曾经她还是丞相府嫡女时,曾帮过如今的欢云楼老板清欢一次。 后来,家中被贬,也是清欢接济了她,让她可以在欢云楼卖艺赚钱。 和清欢相处过几次,清欢虽处风月之地,却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 沈时妤看了阿笙一眼,点点头道,“好。” 清欢一路带着沈时妤从欢云楼旁的巷子穿过,一路来到欢云楼的后院。 经过巷口时,上官芸恰好在路边的马车上看到这一幕。 她示意身边的丫鬟看过去,“那是不是沈时妤,她怎么和欢云楼老板走在一起了。” 丫鬟清莲转头看了过去,“看着像是沈小姐...” 清莲话音刚落,就被上官芸打断,“说什么沈小姐,沈时妤现在还是小姐吗?” 清莲自然明白自家小姐和沈时妤不对付,上次侯府寿宴,小姐还被沈时妤推下湖过,她立马改口认错。 “小姐,我说说错话了,奴婢看着那人就是沈时妤。之前奴婢便听闻丞相府被贬后,沈时妤在欢云楼卖艺,不会错的。” 上官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之前还冲我耀武扬威,如今她这副模样,定是被裴晏抛弃了。” 她看向清莲,“你去安排几个没老婆还没钱进欢云楼的男人来。” “啊?”清莲有些不知所措。 “沈时妤既然进了这欢云楼,我自然要帮她多提升些业绩啊。”上官芸笑得阴恻恻的,“最好明日全城的人都知道,昔日丞相千金,如今在欢云楼接客呢。” 她斜了眼愣着的清莲,厉声催促着,“愣着干嘛,还不去叫人。” “是是是,小姐。”清莲说着,立马下了马车,给上官芸找符合条件的男人。 上官芸狠毒的目光似乎要将沈时妤的背影看穿,她不过就是在沈家被贬后,收买了斗兽场老板,让沈时珩和恶狼缠斗罢了。 沈时珩最后不是没死吗? 沈时妤竟还在侯府将她推下湖!让她那么丢人! 她便也要让沈时妤也尝尝丢人的滋味。 清欢一路带着沈时妤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如今天黑了,姑娘们都在外面接客,这个屋里没人住,沈姑娘今晚可以在这个屋里休息。”清欢一边说着,一边用蜡烛将屋子点亮。“有什么需要的便可以去寻我。” 她拉起沈时妤的双手,“沈姑娘曾经帮过我,你在我这里不需要客气的,若是有我可以帮忙的,你千万不要客气。” 沈时妤知道,清欢是看到她在戏楼哭,知道她可能遇到了难事。 清欢知道,却半分没提可能让她难堪的刚刚。 沈时妤心里划过一阵暖流,“谢谢。” 清欢看着沈时妤轻轻笑了出来,“沈姑娘不必跟我客气。晚上客人多,我就先走了” 等清欢的脚步声渐远,阿笙才松了口气,“这楼里的动静倒是挺大。” 前院隐约传来丝竹声和笑语,与后院的寂静格格不入,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姑娘和少爷曾经出门时,曾帮过被继母追着打的清欢姑娘。” 阿笙生着屋子里的炭火,声音低了些,“那时清欢姑娘才十三岁,被打得满脸是血,小姐把她藏在马车里,还让少爷去吓退了那些人。没想到清欢姑娘会一直记到现在。” 沈时妤也想到几年前初见清欢时的画面。 没想到曾经需要她庇护女孩,如今成了她的避风港。 阿笙将屋子的炭火生好,拍了拍手,“姑娘,今日我们在戏楼坐了一天,你先休息,我去后院的小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沈时妤点点头,她要好好想想,在这偌大的皇城里... 她可以寻求谁的帮助,能救父亲。 沈时妤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她知道后院都是姑娘们住的地方,欢云楼的姑娘很多,她便没有在意。 但那喧闹越来越近,甚至到了她的门前,沈时妤突然涌起不妙的预感。 只见门上的窗纸被戳破,她猛地抬头,便能和几双浑浊的眼睛对视上。 她指尖下意识地去摸头上的银簪,却发现早已被她放在梳妆桌上,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她刚想跑到书桌旁,门却被男人撞开,四五个男人蜂拥而入,身上的汗臭混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 沈时妤心脏骤然缩紧,后院的姑娘都在楼里,楼里丝竹声不断,阿笙在厨房,她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听见。 “你们走错地方了。”她强撑着后退半步,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我是欢云楼的客人,不是...” “没错没错。”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挤上前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时妤的衣襟,“上官小姐说了,穿青裙的就是你。只要陪兄弟们乐呵乐呵,少不了你的好处。” 另一个壮汉手突然伸手推搡了下瘦猴的男人,显然时瘦猴的这个男人有些得意忘形,话有些多了。 壮汉咽了口唾沫,搓着手笑道,“听说欢云楼信赖的娇娘都会放在后院,兄弟们特来提前尝尝鲜。” 096 定是对你还有情 “看姑娘这细皮嫩肉的,定是没吃过什么苦,跟着兄弟们,保你快活。” 上官小姐?即使壮汉一直在遮掩,但沈时妤还是能一下想到这人是谁。 除了上官芸,她实在想不出皇城还有那位小姐姓上官,并和她不对付。 上次侯府寿宴,对方被自己推下水的仇,看来是记到骨子里了。 “我与各位素不相识,何必为了旁人的挑唆伤了和气。” 沈时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四周,寻找着能防身的物件。 那些人根本不听沈时妤说什么,只一味在上下打量她的身材,“大哥,我还没尝过女人,我先来。” 被称大哥的壮汉又将络腮胡推开,“起开,你大哥我也没尝过呢。” 络腮胡的脏手已经抓住沈时妤的裙角,眼里冒着绿光,趴在地上似乎在闻沈时妤身上的香味。 沈时妤全身僵硬,防备着贴着墙一边边向旁边挪。 壮汉在一旁,看着挣扎的沈时妤狞笑,一边伸手去解自己腰间的麻绳。 瘦猴的男人动作快,一把拉住沈时妤的胳膊。 “放开我!” 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的臭味,能看到他们发黄的牙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络腮胡要将她按在桌上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锐响。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哼,像是有人被踹中了心口。 壮汉下意识的回头,“什么人!” 他刚喊出来,就被飞来的石子砸中嘴,血沫混着断牙喷出来。 趁着他们注意力都被转移,沈时妤用力推开旁边的络腮胡,踉跄地和这群男人隔开距离。 “你是什么人,懂不懂先来后到!”壮汉怒骂着来人。 沈时妤这才有时间反应,看清来人是苍栩。 苍栩嫌弃地看着捂着嘴,依旧止不住流血的壮汉,一脚便将男人提地撞在墙上。 剩下的几个男人见状想跑,却被苍栩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他下手极重,每一脚都落在关节处,听得沈时妤头皮直发麻。 几个男人全都倒在地上惨叫哀嚎,苍栩这才收了冷厉的神色,看向躲在一旁的沈时妤,伸手扶着她起来,“小夫人,你没事吧。” 沈时妤伸手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腿酸个不行,根本站不起来。 她讪讪地收回手,“谢谢你啊。” 苍栩也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挠挠头,“小夫人你没事就好,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沈时妤听着苍栩一口一个小夫人,叫的她有些羞耻。 她偏头看向屋门的方向,蹙了蹙眉,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苍栩受了裴晏地嘱咐,不能告诉小夫人,大人一直偷偷注视着她。 但欢云楼这地方... “我...”苍栩支支吾吾地,眼神飘向外面裴晏站着的地方,“我恰好来这里处理裴大人交代的任务,恰好路过这里,听到里面有动静,就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小夫人。” 这话虽有些牵强,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出,裴晏会专门让苍栩来保护她这样自恋的事。 她扶着地面,尝试着再次站起来,双腿依旧有些发软。 苍栩见状,连忙又伸出手想去扶。“小夫人,我还是扶您起来吧,这地上凉。” 依旧缓了好一会,这次她借着苍栩的力,慢慢站了起来。 沈时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几个男人,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苍栩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小夫人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等下就会有官差来把他们带走。” 外面响起一阵跑步的声音,沈时妤和苍栩纷纷侧头看去,是清欢带着欢云楼的小厮跑了过来。 看到屋子里没事,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她喘着粗气,扶着腰,“沈姑娘,我刚刚在楼上便瞧见几个男人不轨,连忙带着小厮过来,还好你解决了。” 沈时妤走上前,伸手帮清欢顺了顺气,指尖触到她滚烫的后背,“你别担心,我现在没事,多亏苍栩来得及时。” 清欢只是看了眼苍栩,又提着棍子便指向地上的男人,“登徒子的你说,谁让你闯的我欢云楼后院!” 说着,清欢一棍子打在络腮胡身上,那男人疼得嗷嗷叫。 清欢还不解气,拎着棍子在几个男人身上挨个敲过去,力道又快又准。 还给了沈时妤一个棍子,“沈姑娘,趁着官兵来之前,多打几下才好出气。” 沈时妤想到刚刚男人靠近她的阴影,学着清欢的样子重重打在几人身上。 若不是苍栩来的及时,即使清欢带人赶来,她也早被这群畜生扒干了衣服。 等官差赶来,这五个男人依旧被打得不成样子,被小厮五花大绑的丢在院子里。 苍栩跟官差交代完,和墙头站着的男人对视一眼后,和沈时妤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清欢拉着沈时妤坐下,“都怪我不好,沈姑娘来我这里借宿,让这里的坏名声差点害了你。” “不,不怪你,派这些人来的那位上官小姐和我有着旧怨,一点也不怨你。” “上官...”清欢嘴里喃喃着,提醒沈时妤道,“我之前让人打听,听说上次沈公子在斗兽场遇险,也是上官小姐安排的。” 沈时妤暗了暗眸子,“是她...不过哥哥已经被章太医的医治下醒来...” 章太医,当初多亏了裴晏。 清欢似乎也想到上次沈时妤跟着裴晏离开,成为首辅府的妾,便扯开话题,“这屋子脏了,我带你去别的屋子。” 沈时妤跟着清欢到别的屋子,干脆将她这些天的经历全说了出来。 包括她离开首辅府,父亲被抓。 “我在城中没什么相熟的朋友,你算一个,兵部尚书之女庄清月算另一个,明日我便去求她,若是不行,我只能再求裴晏高抬贵手...” 清欢听完,看着沈时妤一阵惋惜,安慰道,“我看刚刚帮你的男子应该是裴大人的人,裴大人定是对你还有情,你也不必对未来过分担忧。” 097 她回来求他了 第二天下午,沈时妤带着银子去城东的地牢想要探望沈父,却被狱卒直接拒绝。 “沈丛山涉嫌通敌叛国,是要犯,大人说了,任何人不得随意探望。” 沈时妤将递出去,塞的鼓鼓囊囊的荷包慢慢放下,他说的大人便是裴晏吧。 无论昨天来搜家的都城司,还是今天的狱卒,都离不开裴晏的身影。 另一个狱卒凑了上来,“还有啊姑娘,大人说了,通敌是重罪,年前肯定是要行刑的。” 说着,狱卒还对着沈时妤做了个抹头的动作。 沈时妤看着狱卒对她的恐吓,父亲通敌,死罪确实难免。 她转身走向马车,对着车夫道,“去首辅府。” 阿笙跟在后面,“小姐,不去尚书府吗?” 沈时妤无奈地叹口气出来,“他做了这些,不就是让我去求他的吗?” 庄伯父虽是兵部尚书,可裴晏有着卫尉军的兵符,更何况父亲的罪名... 她也不想让庄伯父为难。 马车上,阿笙看着沈时妤苍白的侧脸,忍不住替她感到委屈,“小姐,你刚从首辅府逃出来,你若是再回去,白姑娘定是要更加针对你了。” 沈时妤抿了抿唇,白苒苒为了让沈时妤离开,才肯帮她,若她又回来,指不定白苒苒还有多少阴招,那真是防不胜防。 可她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了首辅府,首辅府也不是她能随意进的。 “小夫人...”门口守门的小厮看到沈时妤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派人去请福伯来。 福伯听到沈时妤来,立马紧了紧衣服快步来到门口,“小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府中谁不知道小夫人用着淑太后的准许,连夜离开了首辅府。 而大人的脸色比这寒冬还要冷,安院伺候的下人都被责罚了好几个。 “福伯,我想见裴大人。” “可是...”福伯很是为难,沈时妤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可大人说...他不见你,也下令,不许你踏进府中一步。” 沈时妤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临走时,男人的话还在她耳边环绕。 他说,“你走可以,我等着你回来求我那天。” “下次你再来求我时,可就没上次那么容易了。” 他早就料到她会回头,却依旧放她离开,这便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吧。 让她明白,她可以逃脱首辅府,但在他给的绝境下,她依旧会低头。 “阿笙你先回家,照看母亲。”她转向阿笙,“我昨天赌气离开,母亲肯定伤心坏了,你回去帮她按按太阳穴,这里不用担心。” “小姐,可是...”阿笙满脸不舍,她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可她愿意一直陪着小姐... 沈时妤一手抚上阿笙的脑袋,安抚道,“听话,我会没事的。” 阿笙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可在沈时妤的命令下,她只好坐着马车离开,去租的院子里照顾沈母。 等阿笙走后,沈时妤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大字,她真是幼稚,妄想逃脱朝中权臣的掌控。 就连那些朝臣都拿裴晏没办法,她胆子竟那么大,想着逃跑。 沈时妤对着大门屈膝跪下,青裙铺在冰冷的石板上,像朵被寒霜打蔫的花。 “烦请通报裴大人,” 她的声音在风中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沈时妤愿留在首辅府,任凭大人处置,只求大人重审沈丛山一案。” 福伯看着沈时妤跪下,想扶又不知从何扶起,“小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大人还没回府,你在这跪着,天寒地冻,身子会吃不消的。”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沈时妤脸上,她看向福伯,“福伯,曾经是我不识好歹,辜负了大人对我的恩施,如今是我应得的。” 福伯被她这话堵着说不出口,他作为外人,虽能感受到大人对小夫人的情感,可每次白姑娘欺负小夫人时,大人都不会惩罚白姑娘。 相比之下,若他是沈时妤,恐怕也会想离开这会要她命的地方。 就在这时,远街传来一阵马蹄声,车上的霍湛掀开帘子,看着首辅府门前跪着的身影越来越眼熟。 他忍不住朝身边的男人扬了扬下巴,“裴晏,这不是你家妾室吗,如今正在外面跪着,你怎么想的?” 正闭目养神的裴晏微微抬眸看了霍湛一眼,又闭上眼睛。 “不是裴晏,这大冷天的,沈姑娘身子弱,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你若是心疼,你便将她带走。”裴晏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霍湛连连摆手,“你可别开玩笑了,沈时妤是你的女人。” 他突然痴笑起来,语气也轻快起来,“再说了,我还有阿妍呢。” 裴晏看着霍湛,“说起来,前段日子,你和虞笑妍还帮着她往皇宫送信吧。” 霍湛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虚地瞧向别处,他确实在帮沈时妤离开首辅府这件事上,出了一点小力... 裴晏害他在阿妍面前那么狼狈,他不过就是想给裴晏一点点教训而已。 裴晏冷哼了下,不再看霍湛,起身走下马车。 霍湛也立马跟着下了马车。 听到声音,沈时妤冻着的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用着几近卑微的语气哀求着,“裴大人...” 可根本不等她说话,裴晏根本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沈时妤一眼,径直越过他走进府中。 带起的寒风掀得她鬓发纷飞,可她在裴晏眼中,仿佛一块碍眼的石头。 跟在裴晏后面的霍湛看着沈时妤即使披着斗篷,可早已冻得脸色苍白,没有一丝温度。 他冲着向前走的男人喊道,“裴晏,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若是再废话,便别在皇城待着了。” 霍湛闻言,惋惜地看了沈时妤一眼,想说的话最后堵在喉咙里,跟上裴晏的脚步进府。 他是济州霍王爷之子,在京无官职,不能长期留在皇城。 为了阿妍,他必须要留在皇城,这全要靠裴晏给他安排个皇城闲职才行。 沈时妤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府门“吱呀”又被关上。 098 希望大人能够原谅我 雪花落在后颈,融化的冰水顺着衣领往里钻,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咬咬牙继续坚持跪着,原来这便是他说的“没上次那么容易”。 福伯在一旁瞧着实在是不忍心,这都在雪地跪了半个时辰了,更何况小夫人前段日子刚被白姑娘下毒差点醒不来... 他上前了两步劝道,“小夫人,这儿太冷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大人心情好了,你再来。” 她能等,父亲能等吗? 狱卒说了,父亲要被死刑。 今天的遭遇不过是裴晏想教训她罢了。 他就是想看着她毫无办法,只能回来求他,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好让她永远折服。 她认了。 “没事的福伯,离开首辅府是我的错,愿大人能看在我及时认错的份上,能够原谅我。” 福伯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虽然心疼,可他在裴大人面前也说不上话。 霍湛跟着裴晏进了书房,立马有婢女送来暖身体的热汤。 霍湛看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看着坐在书桌前心无旁骛处理政务的裴晏,“我看沈姑娘手的冻白了,你当真一点不管?” 裴晏手一顿,瞥了霍湛一眼,“她自己爱跪就跪着,你再废话就出去。” 霍湛被他噎的够呛,也不知道在朝堂叱咤风云的裴晏,怎么到了情场就这么扭捏。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 霍湛端起桌上的热汤抿了一口,“好了好了,你快说说吧,你这次打算抄谁,往边疆送多少冬衣。” 裴晏想到昨日,沈时妤住进欢云楼后院,却被五个男人闯进去。 若不是他在后面跟着... “上官靖。” “二品户部尚书,富的流油...” 即使他一直在济州,也听闻过皇城上官老夫人办寿宴,流水席都摆了三天三夜,确实是个该抄的。 他的大女儿嫁给淮安王那个,常搜刮民脂民膏,听说淮安那边的百姓都苦不堪言。 霍湛看向裴晏,“证据呢?” “证据在他家里,抄了就知道了。” 霍湛又被裴晏的话噎了一下,他在济州多年,跟着父亲接触过不少官员,像裴晏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抄家抄得如此理直气壮,连证据都懒得提前找的。 “明日卯时,你和秦高岑还要冯漳,带着卫尉军包围户部尚书府。” 霍湛听着裴晏的安排,“天都没亮,倒是能打个措手不及。” 突然他脑子一亮,“不对,我们都去了,那你明日干嘛?” 裴晏不耐烦看了霍湛一眼,“处理公务。” 他怎么和秦高岑一样话多。 霍湛突然想起还在门外跪着的沈时妤,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不过裴晏,你也别太过分,如今边疆正是吃紧的时候,人家贺小侯爷在边疆打仗,你这样对他的青梅竹马,也不怕让贺小侯爷没了斗志。” 霍湛只感觉,自己这话刚说完,空气仿佛被凝固了那般窒息。 就连炉子里的炭火 “噼啪” 声戛然而止,烛火像是被冻住那般。 他看着裴晏七分凉薄,三分讥讽的表情,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嘿嘿”着干笑两声。 “你从小在济州,倒是对皇城的八卦知道不少,”裴晏声音不高,说的话却像冰锥扎在霍湛身上,“这样不务正业,怪不得虞将军不愿将虞笑妍许给你。” 霍湛被男人的话狠狠刺到,“裴晏,你...你少人身攻击了!虞将军已经同意我做女婿了!” 裴晏冷哼了一声,不愿再理霍湛。 反正要处理的事已经讨论完,霍湛也不多待,抓起椅背上的狐裘往肩上一搭,起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看着大门的方向,“这么久了,你真的不管吗?” 裴晏不再搭理他,拿着毛笔沾着墨汁,便在桌子上写着明天的抄家文书。 霍湛见裴晏不理他,也不自讨没趣,带着裴晏给他的卫尉军兵符离开书房。 走到大门,沈时妤果然还在外面跪着。 雪虽然小了些,却在她身上留了薄薄一层。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冻得发紫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霍湛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沈时妤身上。 “沈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她嘴唇翕动了许久,她才挤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时妤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 霍湛看着雪地里几乎要冻僵的人,曾经的礼教让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看向书房的方向,知道裴晏能听到他的声音后,便冲着书房大喊,“裴晏,沈姑娘都要冻僵了,你不管了是不是。” 看到书房里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霍湛脾气更甚,“你若是不管,我便直接将人带走了。” 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勉强能看清霍湛焦急的轮廓。 沈时妤凭着仅剩不多的意识,说一句话便要打颤几分,“霍公子,你留在皇城不易,我不要紧的,不要因为我,妨碍你留在皇城。” 她已经很感激霍湛帮她说话了。 刚刚两人进府时,听着两人的话,她也大概能猜到霍湛为了笑妍,不能和裴晏起冲突。 霍湛看着衣裙都被冻僵的沈时妤,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都快冻死了,还轮不到你管本公子!” “即使没有裴晏,我也能找别的法子留在皇城!”他将狐裘更加裹紧她的肩头,声音里带着股狠劲,“我霍湛还没窝囊到需要女人护着的地步!” 对着沈时妤说完,他转身对着书房的方向又喊了一嗓子,“裴晏你真够可以的,人我直接带走了!你若是以后后悔,我也不会放沈姑娘来找你!” 紧接着,霍湛让马夫将马车赶到这里。 沈时妤为了沈丛山那个通敌叛国的父亲一直跪在这里。 而裴晏又嘴比石头硬,等他反应过来,沈姑娘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沈时妤担心自己一走,父亲更是无望,努力抬手拒绝霍湛的好意。 099 等战事平定,他便回京 边疆... 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士兵们冻得通红的脸上。 今天又和商黎国在边境起了一些小冲突,贺南煦正带着将士清点今天的伤亡人数。 “将军,刚清点完,伤了一百三十七人,大多是冻伤引发的溃烂,被敌军的铁箭划到的伤口,一沾雪就冻成了冰碴子。” 贺南煦正在放兵器的地方,抄起一把长刀。 铁柄上结着层薄霜,刚握实就觉得寒气顺着掌心往骨头缝里钻,冻得指节发麻。 “还有治冻疮的药膏吗?” 那将士低着头为难开口,“之前的全用完了,还好今日虞大将军带来的...” “让炊事班把所有烈酒都拿出来,今晚煮姜汤,每人两碗。” 贺南煦把刀扔回兵器堆,铁与铁碰的脆响,他的声音沉的像块冻土。 等他回到帐篷里,听到里面也在说着这些。 “如今冬衣不够,那兵器拿着都凉手,这可怎么打?”副将搓着冻红的手,“就算不打仗,今年雪下了好几场,冻伤的也比比皆是。” 薛将军看到贺南煦回来,疲惫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光亮,“虞将军带来的冬衣可都分发下去了?” “发下去了。”贺南煦看向虞景烁,此人正是虞笑妍的大哥,从岨阳带着驻军来边疆支援,“多谢虞将军带着冬衣来边疆,保了一千将士不受严寒。” 虞景烁对着贺南煦抱了抱拳,“来边疆时刚好经过皇城,这些冬衣都是侯爷和侯夫人准备的,我不过顺路送来。” 听到虞景烁提到父亲母亲,贺南煦眼眸微动,他在边疆打仗,家人远在皇城,也一直忧虑着他。 “可只有这些冬衣明显不够啊。”副将愁眉苦脸的,“我们还需要药材...” 说着,帐篷内的气压又低了下来。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个个都垂着头。 突然薛将军狠狠敲在桌面上,“朝廷的那几个蛀虫,还勾结外敌,真想让我们大楚灭国吗?” 不用薛极明说,大家也知道说的是戚家。 虞景烁顿了顿,也只好宽慰道,“薛将军宽心,我来时父亲说了,裴大人正在排查皇城的贪官,等抄了那些贪官的家,他会尽快备好冬衣,等父亲过几日,便带着物资赶来。” 裴晏... 提起裴晏,薛极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外甥,三年前,贺南煦好好的小侯爷不当,偏要跑来他这极寒之地,也是跟着裴晏有关... 副将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不管那首辅大人能不能惩治贪官,只要能往边疆送来物资便是好的。” 等帐篷里讨论完这几日的军营防备,贺南煦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书桌上有着他写给父亲,母亲,还有祖母的信,旁边放着的是感谢庄清月这三年对家人的照顾的信件,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阿妤收”。 只是那空白的信纸摊在桌子上,他不知该和沈时妤说什么。 他听闻,沈伯父被贬,阿妤成了裴晏的妾。 或许若是三年前他能更勇敢一点,将阿妤护在身后,两人便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拿起毛笔,墨已经被冻住,他只好将砚台放在火炉旁。 皇城比边疆更暖和些,冷风再次刮进他的帐篷里,他希望阿妤在皇城能不被冻着。 她身子弱,吃不了苦。 火盆里的炭 “噼啪” 响了声,溅出点火星。 贺南煦握着那支笔,笔尖悬在纸上良久,终究落下几行字。 “皇城雪大,添衣。” “边疆安稳,祝你安好。” 墨迹在纸上慢慢晕开,他看着这两行字,三年了,两人从未信件往来,他竟不知道要对那个心爱的女孩说些什么。 等这次战事平定,他便回京! 首辅府门口... 霍湛心一横,手刚抱起沈时妤,就觉怀里的身子一沉,再看沈时妤时,女孩已经晕了过去。 吓得霍湛连忙查看沈时妤的气息,指尖刚触到她冰凉的鼻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抢过去。 霍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裴晏吓了一跳,却梗着脖子不肯放手,“你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 他侧身将沈时妤护在怀里,像只护崽的狼,“沈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好看!” 裴晏没理会他的叫嚣,目光死死锁在沈时妤毫无血色的脸上。 那截露在狐裘外的脖颈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唇角的青紫比方才在府门前更甚。 他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让开。”裴晏声音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硬生生将人从霍湛怀里夺了过来。 沈时妤的身子在他怀里轻地像片羽毛,他手能触碰的地方无一不冰冷至极。 他抱着沈时妤往安院里跑,给霍湛留下一句,“去找章太医。” 霍湛虽不满裴晏的态度,可又不想沈时妤出事,将马车车厢从马身上解下,骑着马便往章太医府上赶。 裴晏抱着沈时妤穿过回廊,径直冲进自己的卧室。 这里一直燃着银丝炭,比别的地方暖和许多。 裴晏低头看着怀中人,沈时妤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是不是梦呓,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像片雪花落在他心尖,“爹...” 裴晏喉头滚动,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哑得像叹息,“别怕,我在。” 夜风掀起他的披风,却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悔意。 原来有些惩罚,罚的从来都不止是对方。 第二日,沈时妤从咳嗽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被蚕丝被盖着,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还记得昨日昏迷前,看到的是霍公子的身影。 “咳咳...”又是一阵咳嗽,沈时妤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时妤循声望去,只见裴晏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身上穿的是昨天的那身玄色常服。 不同的是眼下多了些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他面前摊着奏折,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100 为外敌引路 “感觉怎么样?”裴晏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朝她走来。 沈时妤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多了,多谢大人。” 她看着裴晏,没想到昨晚裴晏竟会留她。 她还以为只有她死了,裴晏才认为对她的惩罚够了。 这时,一环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浓郁的苦涩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将汤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那侍女才离开。 裴晏居高临下看着她,“把药吃了。” 沈时妤看着黑漆漆的汤药,皱了皱眉,但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她将空碗放回柜子上,指尖还残留着药汁的苦涩。 她望向裴晏似乎带着些关心的眼神,轻声问道,“大人,我父亲...” “养好你自己的身子。”裴晏打断她,转身向书桌走去,“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屋门突然被敲响,苍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人,霍大人和秦大人已经抓了尚书家,就等你去了。” 裴晏看了眼卧在床上的女孩,“在这里好好待着,那里都不许去。” 沈时妤听话地点头,她如今哪里还敢忤逆裴晏。 等裴晏风尘仆仆地回来,已经是晚上。 他一进屋,便看到沈时妤正在屋子里乖巧地等他,眼底突然多了些暖意。 想到自己在大牢待了一天,身上沾染了不少寒气和晦气,他又关上门,在侧屋洗漱后才过来。 只是裴晏最后一次回来,之后的几天他似乎一直很忙,不见他的身影。 沈时妤听着裴晏的话,在他的卧室里安生待着。 丫鬟每日按时送来饭菜和汤药,还会换些新的书卷给她解闷,只是从不多言。 她偶尔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庭院,心里猜测着裴晏在忙些什么。 直到几天后的一天下午,裴晏似乎终于忙完,回来了。 看到沈时妤在他屋子里看书,他眼底除了些意外外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柔情。 “穿厚点,一会跟我出去。” 沈时妤点了点头,她那天晚上被冻伤了,裴晏这几日虽没回府,但常派人给她送来新型厚款的衣裙。 她跟着裴晏上了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毡垫,角落里还放着个暖炉。 走出一段路后,她发现路边的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脸上大多带着兴奋或解气的神情。 “没想到上官靖竟贪了那么多油水,光是从他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就够咱们寻常百姓活几辈子了!” “可不是嘛,听说连军饷都敢贪,边疆的将士们在寒风里打仗,他倒好,在家里搂着小妾享福,裴大人这次抓了他,真是大快人心!” “今日上官全家十几口行刑,可是半个皇城的人都来看了。” “他们贪了这么多,让边疆让受灾的百姓死了那么多人,死刑都是便宜他们的了。” 沈时妤在马车里听着路人的谈话,心里大概明白裴晏这些日子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她不经意间多看了男人两眼,他今日特意让自己来看刑场,便是借此告诫她吗?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裴晏看向沈时妤,“下去吧。” 沈时妤手里揣着暖炉,掀起车帘的一角,便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而人群尽头的高台上,十几个囚服身影被粗麻绳捆在木桩上。 她一眼便瞧见那个对她来说最熟悉的身影,上官芸。 上次她买通几个男人想要在欢云楼后院强暴她,她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没想到人已经被架在高台上了。 此刻的上官芸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嘴里还在不停地哭喊着什么,只是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中,也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上官家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裴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国法面前,人人平等,无论官位高低,只要犯了错,就必须受到惩罚。” 沈时妤转过头,对上裴晏看向她那平静的目光。 他便是借这个告诫她吗? 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逃了。 “时辰到。”台上的监斩官站起身,沈时妤也跟着大家一起向台上看去。 监斩官拿着令牌,高声宣读着上官家的罪状,每念到一条,人群中便会响起一阵声讨。 最后,监斩官将令牌重重掷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 “行刑!” 刽子手们同时举起长刀,寒光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时妤被最后的画面惊醒,醒来时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昨天裴晏带她看了上官一家行刑的场面,她做了一晚上噩梦。 上官家是裴晏下令抄的家,朝中二品便能几天之内直接下令,更何况她被贬的父亲。 醒来后的沈时妤,恰好看到裴晏正站在她床边。 ”醒了?“裴晏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墨迹还没全干的纸,递到沈时妤面前,”签了它。“ 沈时妤瞧着那张纸上的内容,”纳妾文书“。 她瞳孔一缩,之前虽是裴晏的妾,但并没有签过字。 裴晏担心她再跑,所以才会让她签字吧, 沈时妤垂着脑袋起身下床,来到桌前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今后,她便一辈子都是裴晏的妾了,永远都逃不了... 裴晏看着女孩微颤的笔尖,眼底却没有丝毫怜悯。 沈时妤将签好字的纸放回桌子上,”多谢大人肯放过我父亲。“ 通敌叛国是极大的罪名,那天母亲面对官兵时的遮掩,她是看在眼里的。 母亲护着的那盒匣子里的信件,就说明父亲的罪名是有证据的,好在裴晏肯放过他们。 裴晏从袖口抽出一张地扔在沈时妤面前,在裴晏的示意下,沈时妤将纸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 上面还标了太和殿,未央宫这些地方的位置... 精细到连侍卫换岗的时辰都写在角落,分明是要给外敌引路。 101 给贺南煦回信 沈时妤的喉咙如同被人堵住,”这是皇宫的...“ ”这是你父亲给商黎国的人标的皇宫密道地图,你父亲曾经是丞相,对皇宫极其熟悉。“ 沈时妤捏着眉,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父亲。 父亲竟这样糊涂,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了商黎国,他是真打算叛国! ”你父亲利欲熏心,竟想借商黎国的手,颠覆大楚,好让他自己继续坐着大官,全然不顾百姓生死。“ ”他怎么敢…“她喃喃自语,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幼时父亲说的那些忠君爱国之话似乎还在耳边,可如今他勾结外人的证据放在她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商黎国明明和戚家联合,按理说,戚太后也知道皇宫的密道,那些人为何偏偏引诱父亲。“ 她倒不是想为沈父洗脱罪名,只是她确实不理解。 “戚家自己想要当皇帝,但可不想让大楚落入商黎国手里。” 裴晏一语道破,戚家和商黎国联合,不过是承诺分给商黎一些城池,分地给他们,但还没傻到让商黎灭了大楚。 但商黎国野心太大,想要吞并大楚,恰好就将视线放在家道中落,郁郁寡欢的沈丛山身上。 “不过你父亲倒还算的是聪明,他和商黎密探来信,最后给的是假的皇宫密道图。”裴晏看着沈时妤,话音顿了顿,“若你父亲将真的图纸给了外人,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多谢大人。” 沈时妤低下头,她是真的感激裴晏留了沈家众人一命。 ”沈丛山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以后你留在首辅府哪也不能去。“裴晏看着她,”至于你父母,我也会派人看着。“ 沈时妤明白,裴晏说看着的意思,大概是父亲母亲再也不能出门了。 不过这样对父母来说也很好,只要两人还活着就好。 外面的雪花很小,但下了几天都不肯停。 沈时妤站在窗边,屋外的寒气似要透过窗纸进来。 她刚走出去,阿笙就带着一把伞举在沈时妤头顶,“小姐想去哪?” “昨日我们在雪下冻了梨,今天应该冻好了。” “嗯嗯好小姐,冻过的梨可甜了,一会我给小姐做汤喝。” 两人在树下将埋得梨挖了出来,这时福伯走了过来,“小夫人,外面有人找你。” 沈时妤出去后,瞳孔一颤,庆和,这不是曾经贺南煦身边的人吗? “小夫人…”庆和还是第一次叫沈时妤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公子给小夫人从边疆寄了信,交代我一定要送到小夫人手里。” 沈时妤有些愣着,等庆和跑远了,她才攥着手里的信件放进袖子里。 回到西梧院,她将信摆在桌子上,上面有着熟悉的字迹写着“阿妤收”,心脏如同被攥紧那般收在一起。 她鬼使神差地将信件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让她更加愧疚起来。 “皇城雪大,添衣。” “边疆安稳,祝你安好。” 她慌乱地把信赶紧合上,贺南煦不该关心她的… 因为她,贺南煦才去的边疆,他不该关心她。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签了契书的妾室… 他应该关心庄清月,而不是她… 她看着桌边的烛火,将信收放回信封里。 她眼神坚定,将信凑向,屋门突然被打开。 开门后的裴晏看着沈时妤,她看到他时下意识慌乱的神色,让他忍不住心生怀疑,“这是什么东西。” 沈时妤的手一抖,手里的信封便飘落在地上。 “慌什么。”裴晏缓步走了过来,视线扫在地上的信封上。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阿妤收”三个醒目大字上。 他弯腰拾起那封掉在地上地信,执教捏着信封边缘,这上面的字迹倒是眼熟。 “谁写过给你的。” 沈时妤看着他,面对裴晏她已经没了脾气,“贺小侯爷寄来的。” 她生怕裴晏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正打算将信烧了。” 裴晏手指顿了顿,将信从里面抽出来,目光落在那两行字上。 字里行间没有半分逾矩的话,只有最寻常的惦念。 沈时妤看着裴晏垂眸读信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她自己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直跳。 “贺南煦倒是有心。” 裴晏忽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显然没达眼底。 他转身看向一旁明显局促的女孩,将信收好又塞进了她手里。 “他对你有着挂念,这没什么。”一边说着,他在桌上铺上一张白纸,他淡淡道,“既然他来了信,那出于礼貌,你也该给他回一封,别让大楚在外的将士寒心。” 沈时妤猛地看向裴晏,实在不明白这男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裴晏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就写些寻常话,告诉他皇城一切安好,让他在边疆安心打仗。”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让他知道,你在这里,很好。”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让沈时妤的心为此颤了颤。 裴晏看着沈时妤愣在原地,主动从身后抱住她,左手环抱她的腰,右手抚上她的右手,将毛笔包裹在两人掌心之间,“我教你写。” 在裴晏的引导下,她缓缓在纸上写下,“在首辅府,一切安好,勿念。” 就在笔尖即将离开纸面的瞬间,沈时妤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颤,将“念”字最后一笔硬生生拖出个长长的墨线。 像条蜿蜒的泪痕,划破了整行看似平静的字迹。 裴晏的动作也随之停下,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地看着纸上那个突兀的拖尾,空气落针可闻,安静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沈时妤看着被一笔毁了的信件,上面的“安好”“勿念”四字,仿佛是个荒诞的笑话。 裴晏却松开手,语气依旧淡淡的,“他自己明白就好。” 明白什么? 明白她在首辅府,屈于裴晏身下为妾,还是让贺南煦明白他自己的身份,和她保持界限? 102 在宫宴上毒杀妃子 裴晏将回信收好,“一会我让人送到边疆。” 沈时妤看着他将信折好,轻声道,“劳烦大人了。” 从上官家的刑场回来后,她便跟裴晏签了纳妾文书,沈父虽被放出来,可却要一直被监禁。 不过沈时妤也很满足了,父亲活着就好。 转眼到了除夕,裴晏作为首辅,自然是要被请进皇宫的。 沈时妤按照裴晏的要求,挑了件鹅黄色毛领华服,跟着裴晏一同进宫赴宴。 未央宫内,戚太后倚靠在金丝软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殿内坐着两个女子,右边的自然是戚惠然,而左边的则是戚家送来的军器监之女,宋佩。 花嬷嬷从屋外走来,“太后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 戚太后这才抬眸,看向左边乖巧坐着的宋佩。 “今日事成,便由宋佩代替那四妃之一的位置。” 宋佩连忙起身行礼,“谢太后恩典,臣女定不负太后厚望。” 对于宋佩的识时务,戚太后非常满意,她又看向戚惠然,“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人,今后在四妃中占两个,可要相互帮助,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自从上次戚惠然被戚太后抛弃后,她在皇宫再也不敢嚣张。 如今面对戚太后的告诫,戚惠然压下心中的不满,恭顺应道,“今后宋妹妹做了妃子,未来也是要做皇后,我自是要竭力帮忙。” 她封妃时殿前失仪,已经无缘再成为皇后。 但戚家需要一个人做皇后,他们在一众攀附戚家的官员里,挑中了宋佩进宫。 戚惠然虽有不甘,可她如今仰仗着戚家,哪敢有半分不满。 宋佩是个精明人,听出戚惠然话里的不满,她怯懦地浅浅一笑,“臣妾进宫一月,多亏姐姐在宫中照顾我,我和戚姐姐不是亲姐妹,但在皇宫没有亲人,戚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戚太后瞧着两人一言一语地实在麻烦,皱了皱眉。 “花嬷嬷,带宋贵人去偏殿梳妆。” 宋佩对着戚太后福了福身子退下。 今日她还是宋贵人,等另外三妃今晚随便死一个,她明日可就是宋妃了。 等宋佩跟着花嬷嬷离开,殿内只剩下戚太后和戚惠然。 戚太后看着搅着帕子的戚惠然,“你还怨着哀家?” 对视上戚太后的目光,戚惠然连忙跪下,“臣妾不敢。” 戚太后原本已经放弃了戚惠然,毕竟她差点让戚家沦为一个笑话。 但她这一个多月来,一直侍奉在她身边,就连今晚的重头戏,都是戚惠然和花嬷嬷一同出宫置办的。 “起来吧。”戚太后缓了缓语气。 “未来宋佩虽是皇后,可大权依旧是我们戚家的。”她软了软态度,戚惠然有野心她很赞赏,可如今,她那野心可不能让戚家的计划失败。 “你毕竟是戚家嫡女。”戚太后拿起桌上的玉如意,递到戚惠然面前,“即使犯了错,也有改正的机会,以后你就跟在哀家身后,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你。” 戚惠然瞧着那玉如意,确实,宋佩再怎么样也是外人。 只不过,若不是她当时犯错,皇后之位也轮不上别人... 她接过玉如意,玉的冰凉透润在她指尖化开。 虞笑妍,你当初害我殿前失仪,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 沈时妤跟着裴晏刚进皇宫,便有东菊宫的宫人在等她。 “沈妾室,德妃娘娘喊你过去叙旧。” 沈时妤看了眼裴晏,他一进宫也是被人围住,如今正被几位同僚围住寒暄。 见她望过来,裴晏只淡淡颔首,进宫本就要和同僚谈事,刚好来不及管她,便任由她去找虞笑妍。 今日除夕宫宴,虞笑妍正坐在桌前,被宫人梳妆。 瞧见沈时妤来,虞笑妍恨不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里满是欣喜,“沈姐姐快坐我旁边。” 立马便有宫人给沈时妤搬来了凳子。 沈时妤俯身行礼,“谢德妃娘娘。” “沈姐姐你不必和我多礼,你快坐我这里。”虞笑妍一把将沈时妤拉到自己身边,“阿湛和我说了,你原本逃了,却因为沈伯父又回来。你回来后,裴大人可有再为难你?” 提到裴晏,沈时妤便想到自己那晚冻晕在首辅府门口,手指微不可察颤了颤。 她瞥了眼这满屋来来往往的宫人,虞笑妍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我宫里的人全被父亲换过,如今都是可信的。” 沈时妤看着虞笑妍,不免有些羡慕她有这样疼爱她的父亲。 因为边疆战事,虞家军都被调去,虞将军还是先将虞笑妍安置好才肯离开。 而自己的父亲... “我如今在首辅府还不错,裴大人也没有再为难我。” 虞笑妍拉着沈时妤,想要告诉沈时妤,她一直在。 “裴大人虽是首辅,可我如今也是妃子,你若是受了欺负,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若来不及,也可以找阿湛。沈姐姐曾帮过我和阿湛,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沈时妤心里涌来不少暖意,没想到自己被裴晏安排进宫教习礼仪,竟交到这样好的朋友。 “我看霍公子常进宫,戚太后可有为难你。” 戚太后本就想借霍湛和虞笑妍的私情威胁霍家和戚家,但如今被皇帝先一步知道,戚太后的计划就落空了。 虞笑妍想了想,“如今陛下年幼,裴大人要他温习的功课多,后宫虽已封妃,但陛下从未进过后宫。” 沈时妤闻言,楚熠年纪确实还小,侍寝也不急于现在。 “而且...”虞笑妍将沈时妤拉近自己身边,“由于戚惠然殿前失仪,戚家无缘皇后之位后,戚太后依旧不死心,又安排了一批女子进宫,戚太后怕是要在这些人里保人做皇后。” “她倒是肆无忌惮...”刚封了妃,皇宫正不缺人呢,又安排人进宫。 虞笑妍瞧着镜中的自己,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淑太后在后宫没有权势,那还不是全凭戚太后做主。” 沈时妤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担忧道,“你在宫中也要小心。” 103 误食了糕点 “嗯嗯沈姐姐,我平日也不怎么出门,你放心吧。” 虞笑妍起身理了理裙摆,“宫宴要开始了,沈姐姐跟我一起去吧。” 太和殿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裴晏坐在离主位不远的地方,正与旁边几位大臣说着什么,看到沈时妤进来,目光微微一顿,示意她过去。 沈时妤刚坐下不久,殿外响起了编钟的响声。 原本喧闹的殿宇瞬间安静下来,宾客们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楚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淑太后和戚太后一起进来。 和两月前相见相比,楚熠沉稳了不少,越来越有皇帝的气质。 “陛下驾到 ——”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在大殿响起。 满殿宾客齐刷刷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熠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朗,“今日除夕,君臣同庆,不必多礼。” 楚熠刚坐下,钦天监的官员便走了上来,宣读祝文。 “臣谨代表百官百姓,祈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愿我大楚疆域无虞,百姓安居乐业...” 除了祝文外,还会回顾这一年的功绩。 沈时妤默默听着钦天监宣读今年的朝堂发生了什么。 上一年她是作为臣女,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来的。 谁能想到,不过一年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这一年先帝驾崩,幼帝登基,朝中事务大都由裴晏代劳,就连府中的奏折都没断过。 楚熠看着沈时妤,“你倒是听的认真。” 沈时妤下意识转头,直直撞上裴晏看她的目光,“这些里面有不少大人的功绩,妾身自然要听的仔细些。” 裴晏挑了挑眉,语气间多了些轻松,“听的仔细,好以后拍马屁?” 又被裴晏调侃,沈时妤嗔怪看了裴晏一眼,又不知如何反驳。 钦天监官员宣读完毕祝文,再次叩首后退了下去。 楚熠端起面前的酒盏,他朗声道“今日除夕,大家不必拘束,开怀畅饮吧!” 他虽为大典做足了准备,可心智尚浅,很多话像是在背诵之前写好的稿子。 不过楚熠一声令下,殿内的乐声响起,教坊司的舞姬们从四面鱼贯而入。 宫人们趁着这个时候,往宾客桌前送来御膳房的晚宴。 沈时妤端着自己面前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 送到虞笑妍桌前,送餐的宫女和戚惠然对视了一眼,将一盏盛着百合莲子糕的琉璃盏送到虞笑妍桌前。 “德妃娘娘,这是御膳房根据各位娘娘的喜好做的糕点。” 戚惠然,窦姝,乐安芙桌前也都送了各自不同的。 虞笑妍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大殿内舞姬们的表演。 乐安芙尝着自己爱吃的枣泥酥,视线又落在窦姝桌前的雪花栗子酥上。 “阿姝,我能尝尝吗?” 瞧着乐安芙嘴馋好奇的样子,窦姝直接被逗笑了,将一整盏雪花栗子酥放在桌子上乐安芙刚好能拿到的地方。 乐安芙吃了后,又瞧向自己左边虞笑妍桌子上的百合莲子糕,“虞姐姐,我能尝尝吗?” 虞笑妍闻言,恬然一笑,“拿吧,小心别烫着。” 乐安芙刚要伸手去拿,却听见旁边戚惠然的嘁笑声,“安芙妹妹到底还是小孩子,都是陛下的妃子了,还这样不管控自己,也不怕吃胖了陛下厌弃。” 恰好此刻殿内的乐声停止,乐安芙的手僵在半空中,委屈地将手又缩了回来。 窦姝和虞笑妍都不悦的瞥了眼戚惠然,宫中无趣,安芙不过是吃块糕点,怎么就要扯到被陛下厌弃了? 戚惠然不怎么和她们接触,如今没人理她,她便要自己找些存在感。 恰好此时,殿内的乐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跳的是《上元踏歌》,舞姬们轻盈灵动,宾客大都看着歌舞,也没人在意主座上的四位妃子。 “惠然姐姐说笑了。” 虞笑妍目不转睛瞧着殿内的歌舞,遮掩眼底的冷意,根本不屑多看戚惠然一眼。 她替乐安芙说话道,“安芙妹妹性子纯良,这才是可贵之处。淑太后娘娘常说,后宫和睦比什么都重要,总不至于因为几块糕点就动怒。” 戚惠然目光不悦地看着虞笑妍,那百合莲子糕里掺了东西,是特意给虞笑妍准备的,乐安芙从中插一脚算是什么事? 莫非...她瞧出糕点有问题了? 戚惠然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糕点里的散尸粉是她去药王居专门让人调的,就连御膳房都是姑母的人,虞笑妍肯定不知道。 她冷声道,“安芙妹妹馋的连块糕点都忍不住,将来怎么替陛下分忧。” 戚惠然仗着自己背靠戚太后,时不时在大家都开心时,戚惠然非要在她们三人面前秀一秀优越感。 窦姝悄悄往乐安芙手里塞了颗话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在意。” 虞笑妍看着垂着头不说话的乐安芙,拿起手边玉勺,舀了块莲子糕放在乐安芙碟中。 “都是姐妹,分块糕点罢了,哪来那么多规矩。”看向乐安芙时,虞笑妍眼底满是暖意,“我宫中新来的宫人擅做点心,改日你和窦姝一起来找我,我让人做好吃的给你们。” 乐安芙原本挎下的小脸立马笑了起来,“好啊,谢谢虞姐姐。” 她眉眼弯弯,将虞笑妍给的糕点接了过来。 戚惠然死死盯着那糕点,这可是为虞笑妍准备的啊。 余光中,她忽然瞥见戚太后在看她,她对上戚太后警告的视线,没再说话。 反正对戚太后来说,虽然杀了虞笑妍,会影响虞家军的军心,对她来说更有利。 但更重要的是,只要窦,乐,虞三人中死一个,给宋佩腾地方就行。 乐安芙笑着将莲子糕送进嘴里,甜糯的口感瞬间在嘴里化开。 “阿姝,真的好好吃...”乐安芙说着,刚咽下糕点的喉咙似乎被一双手扼住,让她呼吸不了。 窦姝原本就看着乐安芙,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见状直接察觉了不对劲,“你噎到了吗,快喝口茶水。” 104 你早知道糕点里有毒 乐安芙皱着眉,喉间涌上一股血腥,下一秒,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殿内的《上元踏歌》正跳到高潮,舞姬们的水袖翻飞如浪,银铃叮咚与笙箫合奏交织,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根本没几个人听到“哐当”倒地的声音。 “阿芙!”窦姝最先扑过去,她慌忙转头对身边的宫女嘶吼,“快叫太医!去找太医!” 虞笑妍几乎是同时间猛地站起来,她看了眼倒地的乐安芙,又看了眼她才刚吃了一口的百合莲子糕。 等她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蹲在乐安芙的另一侧,手指颤抖着探向乐安芙的鼻息,悬了半晌,“没...没呼吸了。” 刚好窦姝挡了淑太后看向乐安芙的视线,淑太后看着三妃,怎么都在地上,一点皇家的规矩都没有。 她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娘娘,阿芙...”窦姝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一点也没往日沉着冷静地样子。 淑太后看到乐安芙泛紫的嘴角,以及嘴角的一抹鲜血,确实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看了戚太后一眼,不用想也能猜到谁会在宫里下手。 曾经先帝在时,戚皇后在后宫便心狠手辣。 是她一直谨小慎微,没什么存在感才活着生下楚熠,即使后来被封淑妃,她也从不敢和别人有争执。 因为曾经的后宫里,和戚皇后作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戚太后只是淡淡看着众人,似乎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主座上的几位娘娘起身,很快吸引了宾客的注意力,不少人扒着脑袋向上看去。 霍湛本就时时刻刻关注着虞笑妍,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见阿妍起身,他几乎踉跄着冲过来,看到虞笑妍没事他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转眼就看到倒地的乐安芙,嘴唇开始发紫,这显然是中毒了。 沈时妤就在主座下一阶,看到乐安芙倒地,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裴晏的手臂。 原本裴晏正跟着旁边的秦高岑聊天,被她突然抓得一怔,低头看她时刚好看到她眼底的惊惶。 他疑惑着顺着沈时妤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主座乱成一团,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过几人。 舞姬们早已停了动作,水袖垂在身侧,乐声戛然而止。 离主座远的宾客先是一愣,纷纷侧头向上看去。 这偌大的大殿,只能听到窦姝压抑的哭声和宾客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太医已经赶来,跪在地上,银针探入乐安芙唇角的血沫,瞬间泛出乌青。“回陛下,是剧毒,掺在糕点之中。” “怎么回事?端妃娘娘好好的怎么倒了?” “这...这饭菜有毒啊!?” “什么,有毒?!” 有毒的话瞬间响彻大殿,很多人不禁大惊失色起来。 虞笑妍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目光直刺戚惠然和戚太后。 这百合莲子糕原是给她准备的,若不是乐安芙嘴馋,那现在死的就是她! 她眼神笃定地看向戚惠然,“这糕点是御膳房给我准备的,惠然姐姐刚才那般阻拦安芙吃下,莫非早就知道糕里有毒?” 戚惠然脸色煞白,猛地起身,“你胡说!我只是好意提醒,我怎会知道!” 霍湛一听,这下毒的是,怎么还和阿妍有关系? 而且,听阿妍的意思,是原本给她下的毒,被乐安芙吃了? 霍湛主动跪在楚熠面前,“陛下,此事涉及人命,且发生在宫宴之上,一定要严查真凶!” 楚熠攥紧着龙椅扶手,他虽是皇帝,可也没经历过这场面。 当他迎上裴晏严厉的目光,楚熠咬咬牙,挺直脊背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稚嫩的少年却下意识看向戚太后。 在宫宴上毒杀四妃之一,这四妃个个出身高贵,怕是也只有戚太后了。 看到楚熠如同幼兽那般,将目光锁向自己,戚太后有些不悦。 是她做的又如何?一个小兔崽子,还敢怀疑她? 她可不喜欢聪明的帝王。 楚熠深吸一口气,厉声道,“今日除夕宫宴,竟有人当众下毒,那便是大不敬!封锁太和殿,将接触过送餐的宫女,御膳房全都带下去盘问!” 四大世家之女在除夕宫宴上命绝,必然要给乐家一个交代。 戚太后看着禁军去抓人,她丝毫不慌。 既然敢在宫宴上毒杀妃子,她早就做足了准备。 那刚领命去调查的侍卫首领很快跑了回来,“回陛下,给端妃娘娘下毒的宫女,已经服相同的毒药自尽了。” “自尽了?”少年帝王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朕刚下令,人就死了?” “回陛下,那宫女死在御膳房后院的柴房,微臣到时,御膳房的管事也刚发现,正打算向上禀报。”首领道,“那宫女死法和端妃娘娘一样,微臣也在那宫女身上搜到了类似毒药的东西。” 说完,他将搜到的东西给了章太医。 章太医用着银针验了验,又闻了闻,跪下道,“陛下,这毒和导致端妃娘娘中毒的毒一样。” 裴晏盯着章太医手里的毒药,“章太医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回大人,这毒毒性强,人沾上一点便可能中毒身亡,微臣要带下去查查才行。” 裴晏看向侍卫首领,安排道,“这毒性强,一个宫女很难能得到这样的毒,去查最近谁和这宫女关心近。” 乐家掌握着江南盐运,若是这件事没个结果,如今北边边疆商黎国大军压阵,总不能再让江南乱了! 侍卫和章太医领了命纷纷退了下去。 太和殿内还是一片哗然,毕竟这可是迎接新年的除夕宫宴,就这样死了位妃子。 “从未在大楚听过,竟有这么烈的毒。” “乐家在江南说一不二,这下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北边商黎国还没退军,江南再乱,这年可怎么过。” “肃静!” 楚熠扬声喝道,少年音里带着刻意压出的沉劲,“谁再敢妄议,以扰乱宫宴论罪!” 105 另立新妃 殿内霎时静了下来,裴晏赞许地看向楚熠,这位小帝王总算有点帝王的样子了。 窦姝扶着乐安芙渐渐僵硬的肩,眼泪就没停过。 她和安芙在四人中是年龄最小的两位,在还未进皇宫,两人因为两家的走动,已经相识了好几年。 两人按照家族安排进宫,允诺对方在宫中相互扶持,在宫中有个伴。 她们不过是两家被送进宫来维系家族荣耀的人,从未想过要争什么,却偏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牺牲品。 沈时妤走上前,双手安抚般搭在窦姝肩上,“先带着安芙妹妹去后殿吧。” 窦姝回过头,看到是沈时妤,想要控制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楚熠坐在龙椅上,看着窦姝单薄的背影,突然想明白许多。 他不强大,便会有无数人为了他而无辜死去。 楚熠对着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将端妃带去后殿。” 窦姝这才像是回过神,颤抖着松开手,任由宫女小心翼翼地将乐安芙抬上软榻。 沈时妤陪着窦姝去后殿,虞笑妍也跟了上去。 这件事说到底,是针对她才设的,乐安芙是替她死的,她心里满是愧意。 虞笑妍离开,霍湛下意识也要跟上去,还好最后一刻看到裴晏警告的眼神,他连忙收回脚步。 戚太后看着霍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前倒是没注意,霍少卿对德妃娘娘很是在意。” 霍湛看着戚太后,按照阿妍所说,今日这毒可是为她准备的。 霍湛也没了好脸色,“微臣也是没想到,微臣不过是个外臣,后宫死了妃子,都比掌管后宫大权的娘娘在意。” 在场听到的臣子全都屏住了呼吸,这霍王爷的儿子胆子也太大了。 这不就是明着说,戚太后管理后宫不当吗? “霍爱卿心系宫闱,是好事。” 楚熠的声音适时响起,少年努力维持着帝王的沉稳,目光却在戚太后和霍湛之间转了个圈,“只是眼下要紧的是查案,其他事不必多言。” 虞笑妍和霍湛的私情他知道,也是他准许两人在灭了戚家后便放虞笑妍离宫。 但戚太后可不知道他们私下的交易。 霍湛反应过来,对这位小陛下躬身抱拳致谢。 这戚太后明显就是想戳破他和阿妍的情谊,好再给阿妍定罪,还好陛下提醒了他。 楚熠这时站起来,俨然不再是稚嫩的帝王模样。 “霍卿,朕便由你协同都城司、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在三日内查出毒源!另外,给乐家传信,就说朕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安心镇守江南,莫要轻信谣言。” “臣遵旨。”霍湛躬身领命,为了阿妍今后的安全,他必要查出谁配的毒! 后殿内,窦姝正用着湿毛巾为乐安芙擦去嘴角的鲜血。 她呆呆看着身体已经僵硬的乐安芙,声音沙哑,“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沈时妤站在一旁,看着窦姝一遍遍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在皇宫期间,乐安芙爱笑活泼,窦姝沉稳冷静,两人的情谊是她一直看在眼里的。 “是我不好。”虞笑妍走上前,看着面如白纸的乐安芙一阵哽咽,“若我能早些察觉戚家针对我,今日的吃食,我定会让人好好检查,也不会...” “虞笑妍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戚家下的毒。”戚惠然刚走进后殿,就听到虞笑妍提到“戚家针对她”。 事实确实如此,但她戚惠然肯定不会承认! 戚惠然踏过门槛,直直走向虞笑妍,头上的步摇由于愤怒在头上晃个不停,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好心来这里看望乐安芙,却被你们指认凶手,你们几个倒是厉害。”在沉寂的后殿中,戚惠然的声音格外尖锐,她不屑地睨着众人。 虞笑妍往前一步,“害死她的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她身上无形的威压,让戚惠然心虚地后退半步。 “刚才在正殿,你盯着那碟百合莲子糕的眼神,恨不得亲自喂我吃下去。若不是安芙嘴馋,此刻躺在那里的,该是我吧?” “你胡说八道!” 戚惠然被戳中痛处,尖声反驳,口水都快要喷到虞笑妍脸上。 戚家想要她的命,虞笑妍自然也懒得维持体面,继续道,“之前也不见你关心安芙,难不成时担心安芙还有口气,你要亲自来补一刀?” 闻言,窦姝回过头,哭成泪人的脸上一脸戒备地看着戚惠然。 那模样,分明是将戚惠然看成了凶手。 戚惠然被她眼底的恨意吓得一缩,“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也懒得在这里多留。” 说完冷哼了声后,戚惠然才翩然离开这里。 等戚惠然离开,后殿又恢复了刚刚低沉的氛围。 沈时妤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她还能想到,曾经她入宫教习礼仪,乐安芙是最先叫她“沈姐姐”而不是“沈妾室”的人。 她才十四岁,明明未来才刚刚开始,却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窦姝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乐安芙已经死了半个时辰了,窦姝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是我连累了她。”虞笑妍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 “戚家想为此对付的是虞家军,好让边疆军心不稳。我没想到她们胆子这么大,直接在宫宴上下手...” 她的东菊宫都是父亲安排的人,她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一直没出什么事。 谁能想到她们会直接选在这样重要的除夕宫宴上下手! 沈时妤轻轻拉住虞笑妍颤抖的手,这不是她的错,是那些歹人的错。 窦姝擦了擦眼泪,“虞姐姐你是好心,才让阿芙吃了点心,你也是受害者,错的不是你。” 这时,大殿的声音飘了进来。 “端妃走了,陛下理应厚待乐家,但后宫这四妃之位,也不能一直空缺。”戚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楚熠。 殿内立马有人小声质疑起来,这乐家女才刚去世,怎么这么快就找人顶替呢? 这时,戚家早就安排的人大声站了起来,“陛下,臣认为戚太后所言有理,这明天就是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是个新的开始。” 106 庄清月吃醋 “是啊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前几日宫里进了一些秀女,总是有能担任四妃的。” “今晚刚好是除夕,辞旧迎新,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这些话,恰好被后殿几人听到。 窦姝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再哭出来。 辞旧迎新,他们连一天都等不及,阿芙的命就这样不重要吗? 这些人巴不得找人替代阿芙,以后可还有人记得,在今年的除夕,一位十四岁的少女死在宫宴上。 沈时妤也觉得有些不妥,她走出后殿,希望裴晏可以制止。 四妃确实不该空着,可也不该这么快就补位。 “太后娘娘三思!”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出列,颤巍巍地叩首,“端妃娘娘尸骨未寒,此时议封,恐寒了世家之心,也让天下人笑我朝薄情!” “李大人此言差矣。”一有反对的声音响起,戚家的党羽立马跳了起来,“正是要借新年吉兆,填补空缺以安后宫,方能显陛下仁厚。” 楚熠坐在龙椅上,看着争论不休的群臣,又看了眼一脸笃定的戚太后。 今日乐安芙中毒身亡,就是要为戚太后身边的人铺路吧。 他只恨自己如今年龄小,就连权势都掌握不了! “陛下,”戚太后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和。 她看向席间的宋佩,“宋秀女端庄淑惠,家世清白,论才德都够格。不如先封个清妃,暂代端妃之职,待明年开春再行册封礼?” 宋佩站起来,走到楚熠面前,恭敬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淑太后仔细打量这宋佩,怪不得前段日子戚太后要往宫里安排秀女,原来还是为了让自己的人进宫,成为皇后。 这时,沈时妤从后殿溜回裴晏身边。 “大人,戚太后这样是不是太急了些。” 裴晏抿着一口酒,“她今日这么做,就是要让四妃空出一个位置来,你觉得今天阻止了,以后乐安芙那位置就一直空着?” 沈时妤垂着脑袋,她自然明白。 可乐安芙尸骨未寒,便这么急实在是有些...无情。 裴晏明白沈时妤的小心思,主动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皇宫,乐安芙死了,自然有人想接了她的位置。” 这时窦姝和虞笑妍也从后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窦姝情绪缓和了不少,只是眼眶依旧红红的 她们似乎早就明白了皇家的凉薄,什么话都没说。 殿内的质疑声音早被戚太后安排的人淹没,如今大都是赞同恭喜的话。 就这样,在戚太后的授意下,楚熠硬着头皮给宋佩封了清妃。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就连乐安芙之前居住的北兰宫都给了宋佩。 仿佛乐安芙的死,在他们眼中如同一根针掉进了大海里。 除夕宫宴很快结束,沈时妤跟着裴晏出宫时,遇到庄清月时还有些意外。 也是,庄清月父亲是二品兵部尚书,作为臣女,她也有资格来参宴。 庄清月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妤。” 看庄清月的样子,似乎一直在等她。 沈时妤走过去,“清月,怎么了吗?” “我前几日听闻沈伯父出了事,还没来得及找你,又听说沈伯父已经被放了。” 提到父亲通敌叛国,沈时妤垂了眼眸,勉强在庄清月面前挤出一个微笑,“是啊,多亏了裴大人。” “裴大人对你真好。”庄清月笑着夸赞,但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我听庆和说,阿煦从边疆给你寄了信。” 沈时妤随即立刻明白庄清月为何今日找她,还是为了贺南煦。 她连忙撇清关系,“贺小侯爷确实给我写了信,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且我和裴大人,一起给贺小侯爷写了回信。” “你还给南煦写了回信?”庄清月的声音陡然拔高,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低着头不敢和沈时妤对视。 沈时妤看着庄清月,她还是第一次见清月刚刚那样子。 “是,大人带着我写的,告诉小侯爷,我在首辅府很好。” 庄清月看了眼沈时妤身后的裴晏。 她早就听闻裴大人手握重兵,睚眦必报,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扯上关系吧。 庄清月拉上沈时妤的手,带着些歉意,“阿妤,刚刚我有些急,不想伤了你。” 沈时妤确实觉得刚刚的庄清月有些陌生,可她毕竟和庄清月相识了十九年,两人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在庄清月致歉后,沈时妤刚刚的一点不开心也很快消失,“没事,你担心也是正常,若是没别的事,大人还在等我。” 庄清月点点头,“阿妤,有机会,我再找你玩。” 沈时妤笑了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自从她家被贬后,她和庄清月确实很少一起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庄清月转身时,眼底的暖意似乎被冷漠一带而过。 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庄清月一脸不悦地坐上回府的马车。 小薯立马安慰道,“小姐,小侯爷给沈时妤的信不过是寻常的关心,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三年了,南煦从未给沈时妤写过信,怎么偏偏他决定要回来了,就想起给沈时妤写信。” 庄清月说着,手中的帕子早已皱的不成样子。 “若南煦光明正大给沈时妤也就算了,他还是安排庆和偷偷给的,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若不是她去侯府,恰好看到庆和回来,她还不知道贺南煦竟给沈时妤也写了信。 “沈时妤如今已经是罪臣之女,跟小姐简直没法比。更何况,她现在是裴大人的妾室,贺小侯爷又怎会看上一个妾室呢?” 话虽像小薯这样说着,但庄清月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不过她也觉得... 高傲如贺南煦,曾经他看到沈时妤和别人上床,打击之下,他去了边疆三年没有回来。 如今沈时妤更是低贱,说是罪臣之女也不为过,贺南煦又怎会看上她? 107 病危 另一边,回去的马车上,街边有不少人家买了烟花爆竹,就等着除夕夜守岁时点燃。 孩童手里举着小烟花,引线燃着冒出很小的烟花。 自从求裴晏原谅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就连西梧院的门都很少出,也不知道父亲母亲那边如何。 “在想什么?” “没什么。” 车内沉默了片刻,裴晏才缓缓开口,“往后你和庄清月还是少来往些。” 沈时妤有些不解,虽然刚刚清月的做法让她有些疑惑,但两人毕竟相识那么多年,这可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为什么?” 裴晏看着沈时妤,目前捕风捉影的事,他还是先别告诉沈时妤了... 他一直在调查三年前他和沈时妤被人下药的事。 时间太长,很多线索都很难找。 但当时沈时妤和贺南煦青梅竹马,她也没什么敌人,实在想不出谁会故意陷害。 这里行不通,那就要看谁会在这件事上获利。 很明显,沈时妤当众被捉奸,贺家成了笑柄自然不会再和沈家有瓜葛。 而这时候,往常一向透明人的庄清月却一直在贺家刷存在感。 单是只看刚刚,庄清月对贺南煦有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一封信都让她如临大敌,更何况三年前,沈时妤和贺南煦都快要成亲了。 裴晏想到他和沈时妤成亲后。 在丞相府,沈时妤虽总是让他离得远远的,但他偶尔也能听到庄清月和沈时妤聊天。 庄清月总是不经意提起三年前的事,让沈时妤对贺南煦更加愧疚。 同时,也让沈时妤对被视为谋划者的他,更加厌恶。 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庄清月下了。 他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等马车到了首辅府,裴晏先一步下车,沈时妤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裴晏突然咳了一滩血出来,那血落在雪上,格外显眼。 “裴晏,你怎么了?”沈时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裴晏的胳膊。 只是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没有支撑的裴晏骤然倒下,连带着沈时妤一个踉跄,两人一同倒在了雪地里。 宫宴上乐安芙对她的冲击还没下去,如今看到裴晏倒了,女孩脸色直接唰白。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在裴晏鼻子下探了探,却不料直接被男人抓住手腕。 “我还没死。” 裴晏的声音气若游丝,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笑意。 “你怎么样?”沈时妤从裴晏怀里挣脱开。 他身材比自己大,刚刚他自己摔倒,连带着她都摔进他怀里了。 但裴晏已经无力回应沈时妤,直接昏死过去。 沈时妤直接慌了神,“裴晏裴晏你醒醒,快来人去叫太医。” 章太医今晚又来活了。 他今晚业绩倒是不少。 原本今日除夕,他想早些回家吃夫人做的年夜饭,结果刚要离开时,被叫去宫宴。 如今回到家,刚吃上几口饭,又被叫来首辅府。 章太医想,他今年开春,他直接退休好了 等章太医诊完脉,施了针后,裴晏才恢复了些意识。 但也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屋子里的人,却说不上话。 章太医将一粒白色的药丸喂进裴晏嘴里,裴晏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起来。 “大人,你中情蛊已有半年,在这期间,你身体里的蛊虫又长大了一些,所以才会突然吐血昏迷。” “随着时间增长,这蛊虫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等它长大,便会要了你的性命。” 床上的裴晏虚弱开口,“还有两年半是吗?” “...大人,情蛊和情有关,你要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不然照现在的速度,怕是只有两年了。” 等章太医走后,沈时妤才从屏风外走进来。 刚刚两人的话,她都听见了。 “你早知道了,为何从不跟我说?” 她看着床上十分虚弱的男人,她知道情蛊解不了,发作时会用她的身体缓解痛苦,可他从没和她说他只有两年时间了。 裴晏偏过头,不和她对视,“两年之后,你就自由了。” 女孩皱着眉看向床上虚弱的男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首辅府吗,等两年后,就没人能阻止你离开了。”裴晏看着沈时妤,“等我死了,首辅府就是你的,你想走就走,想离开便离开。” 沈时妤被裴晏的话烫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下来,又酸又疼。 她之前确实想着离开,但她从不知道裴晏为她想了这么多,也从未想过裴晏会死去。 “你之前想和我生孩子,也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咽了口唾沫,似乎想将心中的酸涩压下去。 裴晏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 看到裴晏这样,沈时妤心酸更甚。 怪不得前段时间裴晏突然想和她生个孩子,他是想在世上留下些东西。 可她当时一直在骗他。 怪不得裴晏知道真相后,会那么生气。 沈时妤皱了皱发酸的鼻子,“今日除夕,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她坐在裴晏床边,指尖触碰到男人手背因情绪激动而暴起的青筋。 “章太医说了,你不要情绪激动。等皇城的事解决了,我和你一起去云蒙,总能找到解蛊的方法。” 窗外忽然传来 “噼啪” 一声脆响,不知道是哪家忍不住提前放了爆竹,火光透过窗纸映了进来。 “新年快乐裴晏,新的一年都会好的。” 裴晏的瞳孔颤了颤,目光落在女孩脸上,烟花在她身后的窗上,似乎发光的是沈时妤。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时妤以为他不会回答。 “你今日生病先早点休息,我们等明日再放烟花。” 裴晏没说话,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在一点点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帐外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大家辞旧迎新,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 “好。”他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眼眸里除了倒映着多彩的烟花,其他全是沈时妤的身影。 108 少年帝王的成长 仁寿宫的烛火比别处亮些,是按贵妃礼制点的十八盏长明灯。 紫檀木的灵柩停在正中,灵前供着一个牌位,“端贵妃乐氏乐安芙之位”。 灵位前放着几碟她生前爱吃的糕点,吃食。 皇宫的宫人做事利索,宫宴结束没多久,就在仁寿宫准备好了灵堂。 窦姝身边的丫鬟春露瞧着皇宫外的天空上,放了不少烟火。 她俯身蹲了下去,“娘娘,时间不早了,今日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吧。” 窦姝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牌位,“阿芙一个人在这里,我想多陪陪她。” 安芙死了,就连生前的北兰宫都收拾出来让给宋佩住,她心里为安芙委屈。 阿芙说,过了年她就十五,离及笄更近了一步,她一直盼着过年,能够多长一岁,谁能想到她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十四岁。 今年,她就要和阿芙一样十四岁了。 “春露,我想她了...”窦姝的眼泪夺眶而出。 今日除夕,很多宫人都离宫回家休息。 仁寿宫冷清,只有她和春露,她终于可以毫无忌惮地哭出来。 她想到乐安芙看到御膳房送来的糕点会说,“糕点要现做的才香。” 她想到乐安芙指着茉莉会说,“这花和阿姝一样,看着柔,其实但是很坚强还有香气很迷人。” 她手里握着乐安芙在宫宴前塞给她的那块暖玉,她说,“阿姝体寒,揣着这个守岁才不冷。” 为什么送她玉的人,永远留在这严寒的除夕。 “是朕对不起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窦姝浑身一抖,转头向身后看去。 皇帝不知何时立在灵堂门口,明黄色的龙袍显然是宫宴结束还没来得及换下。 窦姝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妾身拜见陛下,” 楚熠走上前,脚步声在静默的宫殿格外显眼,他将跪着的窦姝扶了起来,目光落在灵牌上“端贵妃乐氏乐安芙之位” 几个字上。 楚熠扶着窦姝的手还有些不稳,少年人的掌心带着未褪的稚气,却要撑着帝王的架子。 说到底,这还是他第一次拉着陌生女孩的手。 “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她们虽已进宫受封三个月,但楚熠一直在前朝忙着朝政,忙着跟着夫子学习。 除了在沈姐姐那里吃烤乳猪时见过小陛下,其他时候从未见过。 看到楚熠,她的丈夫,多多少少都有些慌张。 “她是朕的妃子,是朕没有护好她。”楚熠看着棺材,一个正直年华的少女因为宫廷斗争,永远躺在这里。 他之前总以为有首辅大人的保护,他可以高枕无忧。 可乐安芙的死亡,才真真切切告诉他,戚家到底多么的狼子野心。 他年后十二,这几位妃子跟他大不了多少岁。 穿着年龄不到,靠衣服维持场面的华服,学着大人的模样说话,连悲伤都要藏着掖着。 “朕总以为,有裴首辅在,戚家翻不出什么浪。” 楚熠的声音低了下去,声音里满是自责。 窦姝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对这位曾经看起来稚嫩爱玩的皇帝有了别样的看法。 “陛下还小...” “小?” 他重复着这字,那些人总是说他小,戚家更是看不起他,就等他哪天取代了他! “再小,也是天子。天子护不住自己的人,算什么天子?” 他转身看向灵柩,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戚家想要权,朕偏不给!” “朕不会再让皇宫有牺牲品。”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对窦姝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朕会让她们知道,这大楚的天下,是姓楚的!” 窦姝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少年皇帝,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偏偏是阿芙的性命... 想到这里,窦姝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们看着光鲜亮丽,被家族送进皇宫做妃子,但在权力斗争下,是别人毫不在意的牺牲品。 楚熠看着窦姝又哭了起来,神色软了几分。 两个女孩的情谊他看在眼里,他主动伸手帮窦姝擦去眼角的泪花。 “朕会封乐姑娘为皇贵妃,以皇后仪制下葬。朕也会给乐家一个交代。” 窦姝吸了吸鼻子,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们两个差不多一般高,少年帝王的眉眼还没长开,鼻梁却已见挺直的轮廓。 “谢陛下,陛下的恩典,安芙若泉下有知,定会感激。” 她轻轻说着,眼底却无波无澜。 人死了,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自从阿芙母亲去世,乐家继母虽面上周全,可四大世家进宫,第一个要牺牲的就是阿芙。 如今阿芙以皇后仪制下葬,皇家对乐家有愧,死了乐安芙,那家人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今日不早了,你陪朕回去休息。” “陛下...” 窦姝愣在原地,直直看着楚熠,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浑身不自在。 楚熠笑了出来,“朕是偷偷溜过来的,没带人来。不过说实话,晚上确实挺吓人的。” 窦姝闻言,也终于笑了出来,楚熠是担心她在仁寿宫待一晚上,故意找的借口吗? “春露,提灯。” 第二日,裴晏醒来时,觉得休息一晚后,身体舒坦了很多。 他穿了一件黑色鎏金锦袍刚走出门外,就看到沈时妤端着盆东西,一脸开心地跑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令裴晏熟悉的香味。 “大人,妾身和阿笙一起做了饺子和汤圆。” 裴晏帮沈时妤端着手里的东西又返回屋里。 沈时妤跟在身后,“大人,妾身听说你老家那里喜欢用芥菜做饺子,今日妾身特意和阿笙学了如何包饺子。” 他看着说个不停的沈时妤,帮她擦了擦笔尖的面粉,心底涌起阵阵暖意。 其实在家过年他很少能吃上饺子,他从小被父母卖到白村长家里做苦力,过年吃饺子,也是白苒苒一家人吃。 那时候他在屋外,闻到饺子的香味馋的都要流口水。 他当时就想,若是能考取功名,一定要让全天下人都能吃到自己想吃的。 109 想躲也躲不过 只是没想到,他进京多年,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可能就要死了。 他看着女孩眼底的期待,轻轻尝了一颗,味道很好。 裴晏有些失神,荠菜在味道在他嘴里化开,她是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才对自己这么好吗? 宁安内。 戚太后看着宋佩,“如今你已经封妃,边关战事吃紧,你也该为陛下开枝散叶了。” 宋佩眼眸一顿,她自是明白戚太后的意思。 她受了妃子,生下皇子便能名正言顺做皇后,甚至可以去父留子,成为太后! 她上前跪下,“太后娘娘,妾身不是不想,只是陛下不是在前朝,就是在书院学习,妾身已经进宫一个月了,从未见陛下来后宫。” 戚太后端起茶盏的手指顿了顿。 难不成楚熠那黄毛小儿,以为没有子嗣,他的皇帝之位就无人撼动了吗? 真是可笑! “陛下年轻,不懂这些也是常情。”她将茶盏放在桌上, “但朝政再忙,绵延子嗣也是国本。你放心,御膳房那边,哀家会让人‘多照拂’些。” 哼,一个黄毛小儿,以为有裴晏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她倒要让这些看看,这大楚会落入谁手里。 宋佩跪伏在地上,“妾身定会好好把握,不辜负娘娘的期许。” 戚太后看着她伏低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只要宋佩怀上龙子,她就能让孩子变成大楚唯一的皇子! “起来吧。”戚太后朝宋佩抬了抬下巴,“家说过,跟着哀家,少不了你的好处。” 戚惠然坐在一旁,看着被寄予厚望的宋佩,隐在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若不是虞笑妍,如今被寄予厚望,未来要成为皇后的应该是她才对! 等宋佩走后,戚太后瞧着戚惠然眼底的狠意突然开口,“你瞧着宋佩如何。” 突然被提问,戚惠然连忙收敛起自己的神色,“清妃娘娘...聪明伶俐。” “伶俐是伶俐,只是跟你比起来...”戚太后打量着戚惠然,终于道,“她少了点狠劲。” 戚惠然心瞬间慌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姑母,我只是有些不服,宋佩毕竟是外人。” “外人?”戚太后轻笑出声,“这宫里,哪有什么自家人?有用的,才是自家人。” 戚惠然的脸“唰”地白了起来,额头抵得更低。 “姑母教训的是,是惠然没用。” 戚太后算计的目光扫在戚惠然身上,“昨晚宫宴上的药,你做的不错。” “你放心。”戚太后继续道,“宋佩也只是现在有利用价值,等戚家掌了权,皇后之位,还是姓戚比较好。” “惠然,惠然定不负姑母所托!” 西竹宫内。 窦姝被春露扶着坐起来,春露瞧着自家姑娘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心疼不已。 “娘娘昨晚怕是哭了一晚上没睡。” “没什么。”窦姝的声音哑的厉害,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春露拦了下来。 春露端来热水,“娘娘再躺会吧,端贵妃已经逝去,可别把娘娘身体也熬坏了。” 窦姝摇摇头,想让自己浑浊的脑子清醒过来,“按照宫中的仪制,阿芙待不了多久就要下葬,我想多陪陪她。” 说着,春露眼眶也酸了起来。 她和小姐一同进宫,谁能想到,乐姑娘会突然去世。 “小姐,我去给你端红枣燕窝粥。” 正说着,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隔着门禀道,“贤妃娘娘,陛下派人送了东西来。” 窦姝和春露对视一眼,春露连忙去开门。 只见两个内侍捧着个紫檀木匣子进来,躬身道,“陛下说,这是从端贵妃娘娘宫里寻来的,让给小主留着念想。” 春露上前打开匣子,里面放着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还有一本画满小人的册子。 “替本宫谢谢陛下。” “贤妃娘娘客气了,还有些在院子里放着,咱家就连退下了。” 待内侍退下,春露在一旁叹道,“陛下有心了。” 窦姝解开油纸,里面的桂花糕是乐安芙曾和她说好,新年要一起吃的。 而那小册子,上面画了不少曾经她和乐安芙在一起的画面。 窦姝拿起画册,指尖抚过画中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等窦姝到了仁寿宫,发现虞笑妍也在这里跪着。 虞笑妍听到声音,回头刚好看到赶来的窦姝。 看到窦姝红肿的眼睛,虞笑妍更加愧疚,说到底,也是因为她才导致乐安芙死去。 “我来给乐妹妹送来碧螺春的茶饼。”虞笑妍看向灵前桌案上的东西,“我们那儿的老人说,走夜路渴了,泡上半片,茶汤里的草木气能引着魂找到回家的路。” 虞笑妍站起来,对窦姝说道,“霍少卿昨日带人查了一晚上。前段时间戚惠然跟着花嬷嬷一起出宫,两次都去了药王居。” “药王居的店长是个云蒙人,擅长奇毒,前段时间,借住在首辅府的白姑娘,也从里面买了药给沈姐姐下毒。” 窦姝听完,手指搅在一起,低声道,“果然是戚家。” “戚家针对的人是我,上次我害戚惠然殿前失仪,她们算计好要杀了我给宋佩腾地方。”虞笑妍说着顿了顿,看向窦姝,“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乐妹妹会替我挡了这一劫。” 虞笑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自责。 窦姝的心口似乎又被剜了一刀,她弯腰抚上那碧螺春茶饼,这是江南特产,安芙家乡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虞笑妍,“虞姐姐,其实昨日换做是你,我也会难受。只是安芙和我从小作伴...” 窦姝说着,又要哭起来。 虞笑妍上前将哭泣的窦姝抱在怀里,“你放心,乐妹妹的仇,我定会替她报,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窦姝听着虞笑妍的话,虞笑妍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直爽,她倒是相信虞笑妍不会放过戚家。 “虞姐姐,加上我。” 原本她只想在宫中安稳一生,不殃及家族就好,可即使这样,乐安芙还是在戚家阴谋下枉死。 同在宫中,是想躲也躲不过。 110 要和戚家硬碰硬 她们这些活着的,还得在这棋盘上继续走下去。 不知道哪一天,戚家就会为了权力,让无妄之灾降临自己身上。 慈宁宫。 淑太后看到穿着龙袍楚熠进来,脸上一阵欣慰。 “陛下快尝尝,这是母后让小厨房做了一下午,特意做的你爱吃的灯芯糕。” 楚熠看向盘子里的灯芯糕,也不知何时,他似乎渐渐不怎么吃这样制作麻烦,还很甜腻的糕点。 倒是桌边的清茶更得他喜爱。 可看着自己母后殷切的眼神,楚熠不想辜负心意,还是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母后的心意儿臣明白。”楚熠看着自己咬了一口的灯芯糕,“只是制作一块这糕点就想要肉桂,丁香,甘草三十多种名贵药材,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淑太后不悦地皱了皱眉,“阿熠你是皇帝,那自然要吃最好的。” 楚熠将糕点放心碟子里,“母后,如今边疆战事频发,将士们冬衣都不够,我们哪能心安理得坐在这里吃这样制作复杂的糕点。” 他缓了缓语气,“母后的心意儿臣明白,母后下次准备些简单的就行。” 淑太后闻言蹙了蹙眉,想了想后又释然笑了出来。 “好,母后都依你的。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在,边疆将士若是知道定会士气大涨。” 楚熠听着这话怪怪的,母后将自己捧得太高了。 只是不吃这繁琐的糕点,就是明君了吗?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年幼无能,很多人都将他堪称小孩子,就连在朝堂时时刻刻都需要首辅的帮助。 “母后,您叫儿臣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熠儿,你说说你都多久没陪母后了,别的时候,你要跟着夫子学习,学着处理朝政,母后也理解你。可今日是新年,你多来陪陪母后嘛。” “是儿臣疏忽了。”他将那半块没吃完的灯芯糕重新拿起,慢慢嚼着。 糕点的甜混着肉桂的辛香在舌尖散开,让他想起曾经。 那时母后只是个不受宠的淑妃,戚皇后常遗忘他们,就连除夕宫宴都没他们的位置。 每当他看着太和殿的喧嚣,母后都会塞块麦芽糖,说 “苦日子总会甜起来的。” 淑太后瞧着自己儿子的乖巧样子,话锋一转,随意般提了出来,“昨晚乐家的女儿在宫宴不小心中毒身亡,你要加封她为贵妃,还要以皇后仪制下葬。” “是的母后。”楚熠点点头,“乐家女封妃才一个多月,就遇到这种事,朕必然要给大臣一个交代。” “母后也不是说这不对,”淑太后犹豫着继续道,“只是现在还是新年,乐安芙的葬礼必然会撞了新年的福气,冲了皇家气运。” “母后也不是心狠,陛下给了乐家皇贵妃封号,对乐家来说已经是恩赏了,这葬礼就不必大办了吧。” “如今你才刚登上皇位,丧音冲岁,引不祥。若是戚家再联合一些老臣上奏,指责你为了一个妃嫔破礼制,乱礼法,这样祸及社稷的罪名可就要你背了。” “更何况,如今边疆正在打仗,已经败了几场,若是以后再败,这些都要怨到你的头上。” 楚熠听着淑太后说,吃着糕点的手指一顿,眸色也沉了几分。 “母后,乐端妃死时也才十四岁,她才入宫为妃一个月,没有惹任何人,是皇家害了她,朕应当给她一个体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些,“儿臣若连这点补偿都吝惜,才是真的寒了人心。” “可她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入宫的丫头,昨晚也是她自己嘴馋吃了糕点才不幸离世的。” “母后。”楚熠打断淑太后接下来还要说的话。 “母后的顾虑,儿臣自然明白。可乐端妃实在宫宴上没的,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乐家统管江南贩盐,是朝中重臣,朕理应厚待。逝者为大,恩宠当厚” 淑太后瞧着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儿子,不知何时,他眼底不再像之前那般懵懂,他的眉眼垂下,多了些阴影。 “可新年办丧事...”淑太后的声音软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老祖宗的规矩里,这确实不吉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楚熠往前倾了倾身,语气诚恳,“真正的福气,从来不是靠避开几场丧事就能留住的。”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光芒,“是将士们守在边关,百姓们能安稳过年,是朝堂上少些算计,多些公道。” 他目光落在殿外飘飞的雪片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更何况,戚家要针对的是镇守边疆的虞家,此刻带兵再雪地里啃馒头的虞家!” 戚家不仅想推宋佩,更想扰乱军心,“昨晚的事,虞将军不会不知情,朕必须要表态。这样才是稳定军心,是战争胜利的关键,而不是靠避开丧事。” 他拿起茶杯,温热的水汽漫过脸颊。 “至于‘冲撞福气’儿臣不信这个。若皇家气运这般脆弱,那也撑不到今日了。” 淑太后看着楚熠眼底翻涌的寒意,心里有些慌。 “熠儿,如今你根基尚浅,戚家在朝堂根深蒂固,你如今一意孤行,难不成还打算以后和戚家硬碰硬吗?” “母后,有些东西不是忍过一时就可以风平浪静的。江南盐路的安稳,虞家军的军心...忍一步,就会被人啃掉一块,到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 戚太后希望生下皇子,好舍弃他,扶持傀儡上位。 他自然不会同意! 淑太后突然意识到几个月不见,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许多。 甚至将矛头直对戚家。 可戚家..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戚家的野心? 但之前她自己就是这样,一直忍着,才有机会在戚太后手下活命,最后还成了太后。 但她的熠儿走了另一条不同她的路。 他要直面戚家。 淑太后叹了口气,望着楚熠,“你走的路,或许比哀家的险。” 111 陛下被戚家算计下药 “但哀家的儿子,总不能比当年的我还怯懦。” 她自己被戚太后打压,都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她忍得也够久了。 “阿熠你放心去做,母后全力支持你。” 楚熠躬身行礼,“谢母后,儿臣一定会保护好大楚的江山的!” 在慈宁宫用完晚膳,楚熠跟着太监回养心殿。 走到半路,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窦姝的背影。 一个女孩子孤身在仁寿宫,陪在乐安芙尸体旁边... 太监看着楚熠脚步顿下,疑问开口,“陛下?” “朕先去仁寿宫看看。”昨晚若不是他要窦姝跟他离开,窦姝怕是要在那里待一晚上。 等他到了仁寿宫,昏黄的光从门缝里露出来,映得门前得石阶泛着冷白。 楚熠挥退了想上前通报的太监,自己轻轻推开门。 进门便瞧见正厅在蒲团上跪着得女孩,正在昏黄得灯光下编制着什么东西。 窦姝听到动静,抬头刚好看到是楚熠来了。 她刚想起身行礼,却被楚熠摆了摆手,“这是在做什么?” “阿芙爱俏,却又嫌珠钗太重,还没进宫时,她就爱用通草,绒线做成各种花朵做簪子。”窦姝将篮子里的东西呈到楚熠面前。 宫中的仪制,身为妃子要自持身份贵重,绢花这样不值钱的小玩意是戴不得的。 篮子里有做好的桃花,茉莉,金兰还有梅花。 “端贵妃性子活泼,天真单纯,宫中的珠钗确实不适合她。”楚熠将一朵绢花拿了起来,“这绢花做的确实漂亮,还要比御花园的真花灵动几分。” 窦姝垂下眸子,将篮子放下,“阿芙后日就要下葬,臣妾希望能给她多做些,这样她用着厌了,还有的换。” 楚熠将绢花放回篮子里,“朕会为贵妃多准备些葬品。” 窦姝看着楚熠,这个小皇帝已经给了阿芙很多特权了。 “妾替阿芙谢过陛下。” 昨日乐安芙刚死,窦姝哭的昏天黑地的,所以昨日他必须找借口让窦姝暂时离开这伤心之地。 窦姝今日状态倒是好多了,但她似乎和自己较劲那般,一直编着绢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楚熠在一旁的椅子上歇着,自己即使想帮忙,可手脚不灵活终究也做不出什么。 让人给窦姝送来暖炉后,楚熠就跟着太监回养心殿。 临走前也不忘嘱咐窦姝身边的春露,“这几日多提醒她休息,改日让太医来瞧瞧。” 身边最好的朋友离开,窦姝将情绪陷进去很正常。 他没必要劝窦姝想开,她在仁寿宫犟着折磨自己,他只要确保她过了情绪激动时期,身体无事就好。 春露回到仁寿宫跪在窦姝旁边,手里帮着窦姝编织着绢花。 “娘娘,我看陛下年纪虽小,但对娘娘和乐端妃都很上心。” 窦姝编着的手指顿了顿,“他是陛下,也是裴大人追随的人,品性上自然是不差。” 春露点点头,又道,“而且,我感觉陛下成熟稳重,不想外人说的稚嫩孩童。” 窦姝想到她第一次在长公主府见楚熠,那不就是一个稚嫩孩童吗? 只不过他几个月变化了许多。 这几日,淑太后,虞笑妍,沈时妤都给乐安芙送来不少东西。 窦姝又让小厨房做了一些乐安芙爱吃的糕点,并用蜜蜡封了放进棺材里,她平日就爱吃这些。 单是送来的祭品就放满了一偏殿。 还有乐安芙的嫁妆,她才成妃子一个多月,那些东西几乎都没怎么用过。 棺木左侧,摆着虞笑妍送来的碧螺春茶饼等物,右侧放着窦姝为乐安芙准备的衣裙,绒花一些饰品。 沈时妤送来了做好的风筝,在宫中教习礼仪时,乐安芙总是想放风筝,可花嬷嬷总是不许,乐安芙还不开心过几次。 其他地方放的是一些金银珠宝,等放的差不多时,送葬的内侍往棺木空隙里撒了把江南的稻壳,是乐安芙父亲托人连夜送来的。 整口棺木被物件填得满满当当,窦姝被春露扶着,瞧着棺材被封顶,心里期盼乐安芙能在另一个世界快快乐乐地长大,及笄。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三这天,仁寿宫的白幡在寒风中作响。 宣读追封圣旨的内侍声音带着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贵人乐氏,性资敏慧,淑慎温良,今不幸薨逝,追封贵妃,赐谥‘明惠’,以皇后礼葬,钦此。” 说完,长安街跪了一排,送葬的队伍从宫门一直排到十里外的皇陵。 素白的纸被风卷着飘向天际。 送葬的队伍动起来时,整座皇城仿佛都浸在素白里。 执幡的内侍走在最前,白幡上 “明惠贵妃” 四个黑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皇陵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敲碎了新年的余温。 这些天窦姝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宫人说,大新年里举办丧事,实在是晦气。 原本她还担心阿芙的尸体不能顺利下葬。 窦姝看向穿着龙袍的楚熠,没想到楚熠顶着这些压力,也要给阿芙一个体面。 乐安芙的葬礼结束,宫中变得格外安静。 宋佩早早搬进了北兰宫,乐安芙在宫中的存在似乎全被抹杀了那般。 没了乐安芙,窦姝也不喜欢出宫,在宫中为乐安芙礼着佛书。 这几日她常梦到乐安芙,在梦里,两人一起喝茶赏花捉蝴蝶,和往日一样。 宣政殿内,张公公按例给楚熠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雪梨汤。 “陛下,多歇歇吧。” 楚熠示意将雪梨汤放在一旁,“朕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些,总是要多学学,才能弥补曾经的空缺。” 如果他从小便被当成太子那般教导,如今也不会学的吃力。 可惜那时候,母后在皇宫不受重视,就连父皇都不怎么记得他。 有戚太后和晋王在,他也没想会当上皇帝,那时候的淑妃觉得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好,对他的功课很松。 张公公在一旁符合,“裴大人若是知道陛下新年依旧这样努力,会很高兴的。” 楚熠将毛笔杆子放下,是啊,如今戚家势大,多亏裴大人,才不至于让他成了傀儡皇帝。 楚熠想着,便用汤勺喝了口温热的雪梨汤。 张公公看着楚熠喝下,默默溜了出去,看到殿外候着的花嬷嬷,点了点头。 112 被送到清妃床上 花嬷嬷看到计划成功,就等着楚熠药效发作,他们就把人送到清妃娘娘那里。 希望宋佩可以根据今天一晚就得下皇子! 殿内的楚熠喝了口雪梨汤,又将汤勺放下,继续看书。 只是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头脑发热,身子也热的很。 “张公公,将炭火减一些。” 张公公随着声音进去,一眼就看到脸色红润的楚熠。 “陛下,您今晚学累了,奴才先带您回养心殿吧。” 楚熠也觉得自己确实头脑发昏,总是想一些别的东西,便应了下来,“好。” 张公公见状,立马让人送来轿辇。 倒不是他不忠心楚熠,只是这是为戚太后娘娘办事露脸的好机会。 等宋清妃成功一举怀下龙子,那可是他下一任主子。 楚熠坐在轿辇上,被外面的冷风灌入,确实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车帘也顺着轿子的晃动而晃动而掀开一角,楚熠的目光立马锁定在一人身上。 那不是...戚太后身边的花嬷嬷吗? 怎么回事? 楚熠立马察觉出不对劲,连带着今晚身体的不适都很不对劲! “花嬷嬷,这以后要是陛下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 花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张公公,当时太后娘娘叫他去宁安宫时,他可是一口应下,如今这是... “张公公你放心,清妃娘娘已经准备好等着了,保准让陛下今晚流连忘返。这件事别说戚太后娘娘,就连淑太后娘娘都说不上什么。”花嬷嬷轻笑着,“陛下登基半年了,从未进过后宫一次,这也是为陛下,为大楚的未来着想。” 张公公立马应着,“是是是。” “你放心,事成之后,赏赐肯定少不了。” “好啊好啊,多谢花嬷嬷了。” 楚熠在轿子里将两人的小声算盘全都听了进去。 原来是把他迷晕,再把他送到宋佩那里。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可是一国皇帝,竟要被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陷害。 还好他刚刚喝的不多,那催情药为了不引人注意,药效要过一会才发作。 楚熠忍下身体里逐渐的燥热,想着如何应对。 “咳...咳...” 听到轿子里的声音,花嬷嬷立马禁了声,走到轿子后面以免被发现。 “陛下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朕...”楚熠呕吐了几声道,“朕身子不适,快去叫太医。” 张公公和花嬷嬷对视一眼,他掀开帘子发现楚熠依旧迷迷瞪瞪的,但却一直呕吐。 这... 他有些束手无策,若只是催情药也还好,可这要是出了事... 在花嬷嬷示意下,张公公还是叫了一些人去叫太医。 即使叫了太医,楚熠还是要送进宋佩那里。 不管两人会不会按计划进行,太后娘娘都会让清妃娘娘在今晚怀上龙子! 但前提是,楚熠今晚必须在北兰宫待着! 看着几个太监跑了后,楚熠又道,“停下。” 张公公又探进帘子里,“陛下怎么了?” 楚熠没有理他,径直跳下了轿子,“这轿子坐的太晕了,朕要走回养心殿。” 说着,楚熠还往后踉跄了一下,张公公见状连忙扶着,“陛下身子不适,还是坐轿子吧。” “朕是有些晕,张公公你要扶好朕了。”楚熠低眸看着眼前的路,显然不是去养心殿的,而是去北兰宫的! 楚熠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张公公,这不像是去养心殿的路啊,这条路...朕好陌生。” 张公公闻言心里明白,楚熠没怎么进过后宫,这妃子住的地方他大概也是不清楚的。 于是顺着话道,“陛下,这是回养心殿的另一条路,一会就到了。” 楚熠原本想趁着下了轿子,自己找机会逃走,可身后跟着的太监实在多... 那就只能用另一个办法。 另外...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体如同被火烧,他好像要冰水... 为了节省力气,楚熠干脆任由张公公等人托着,好消耗张公公的力气,而节省自己的。 等计算着快到北兰宫,楚熠直接装睡了过去。 “陛下还是太小,一点药量竟直接晕了。”花嬷嬷这时才从队伍后面走来,“本也不必找太医,直接将人送到北兰宫就好。” 不过是一些催情药,还能毒死? 张公公点头应着,带着几个人将楚熠送到北兰宫主殿床上。 这毕竟是妃子的住所,张公公将人放下,就连忙退了出去。 花嬷嬷看了眼昏迷的楚熠,便去找还在偏殿梳妆洗漱的宋佩。 花嬷嬷一进去,屋里的花香扑面而来。 宋佩刚沐浴完,正被人服侍着穿上特意备好的粉色薄纱。 看到花嬷嬷进来,只穿着勾人衣衫的宋佩脸色一红,轻轻唤了句,“花嬷嬷...” 花嬷嬷看着特意打扮好的宋佩,嘱咐道,“陛下已经送来了,你可要把握好机会,不要让太后娘娘失望。” 宋佩指尖不自觉地绞着纱衣的系带,那粉色薄纱像层未干的朝露,贴在她刚沐浴完的肌肤上,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 宋佩羞红着脸,说到底,她还是黄花大姑娘。 “嬷嬷放心,佩儿明白。” 花嬷嬷想到被催情药迷晕的楚熠,又多说了句,“陛下毕竟年幼,身子还有些不适,你也不要太急。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只要陛下在你这里留宿,过几日,太医自会给你诊出喜脉。” 尤其最后几句话,花嬷嬷语气说的格外重。 宋佩脸上又是一红,她可比楚熠大了三岁,如今陛下还是十二岁的小孩子,一晚怀孕,实在是有些难为楚熠了。 她也相信戚太后的手段,即使楚熠不能让她怀孕。 但她可以一直假装有孕,等到了生产时,从外面再抱来一个就好。 可这样的孩子...是被戚家完全利用。 她必须要自己生下留着楚熠血脉的亲皇子。 那样的孩子名正言顺,也不会被戚家抓把柄,这样她才能在未来站住脚步! 113 他果然没有看错窦姝 宋佩垂着眸子,花嬷嬷根本看不清楚宋佩眼底的算计。 她乖巧应下,“知道了嬷嬷,嬷嬷放心,佩儿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另一边,楚熠瞧着屋子里没人,踉踉跄跄从宋佩的床榻上起来。 体内的催情药如同野兽那般叫嚣着。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戚家的傀儡! 楚熠来到宋佩的梳妆台前,随手拿起一只簪子向自己的左手臂狠狠刺去。 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流,手臂上的痛苦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那些人都在北兰宫前院,他从屋子背面的窗户跳下,来到后面。 多亏前几日乐安芙离世后,他常去仁寿宫,窦姝和他讲了不少她和乐安芙的事。 其中就包括,北兰宫后院和窦姝的西竹宫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个半米,人能爬过的洞。 虽只和窦姝接触过那么几次,也不知道窦姝真实为人如何。 若窦姝没有别的心思,那样最好。 若是有,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妃子在皇宫为了生存母凭子贵也很正常。 可再怎么样,也好过被宋佩占了便宜。 楚熠捂着自己的左手臂,以免血留下痕迹被找到。 按照窦姝说的,他真的在北兰宫的西南边的角落找到那个半米高的洞。 他也顾不得多狼狈,还比被宋佩趁人之危还没尊严吗? 楚熠毫不犹豫,直接爬在地上,向西竹宫方向爬去。 春露此时正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采梅花,新鲜的花瓣泡一晚上,明天就能给小主煮粥喝。 当她突然看到墙角突然爬进来一个人时,直接吓了一跳。 等她定睛一看,那明晃晃的龙袍,这是陛下!? 春露也顾不上行礼,第一时间跑回去跟窦姝禀报。 窦姝闻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跟着春露出来看外面的情况。 看到真的是楚熠,她连忙跑去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窦姝小心翼翼打量着楚熠,他这是从北兰宫爬过来的? 他的龙袍被雪水泡过的泥土打湿,看着十分狼狈。 楚熠的膝盖陷在西竹宫墙角的积雪里,爬过洞的地上的泥水里还混着血。 他撑着冻得发麻的手想站起来,却被催情药的燥热冲得眼前发黑,刚直起半寸,又踉跄着往前栽去。 “陛下!”窦姝连忙上前,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掌心刚接触到楚熠,指尖随即摸到一片温热的湿黏。 有侍女在一旁打着灯笼,窦姝看清楚熠手臂上还插着一根簪子。 若她没记错,她曾见过宋佩戴这样的簪子。 任窦姝怎么想,也实在想不明白,宋佩仗着戚太后,胆子这么大,敢行刺陛下? “快叫太医。”窦姝连忙对着春露道。 但却被楚熠拉住,“别去...” “关...关门。”他哑着嗓子吩咐,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了沙,“别让人...进来。” 听楚熠这样说,窦姝尚且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要听楚熠的。 “春露,闩门。”又看向楚熠爬过的墙角,“再搬两盆腊梅挡在墙角,别让人靠近。” “陛下,外面天寒,臣妾先带你进屋。” 说着几位宫女上来,一起扶着楚熠回到屋子里。 窦姝也不让派人将院子里楚熠流下的血迹打扫干净。 将楚熠放下软榻,他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窦姝将耳朵贴近他耳边,滚烫的呼吸踩着催情药的甜腻喷在她颈侧。 他又重复了一遍,牙关咬得咯咯响,像是在跟体内的燥热较劲,“别叫太医...” 窦姝虽比楚熠大两岁,可被异性接触还是害羞的很。 听到楚熠的话,她连忙起来,在屋子里找药箱。 “陛下忍着些。”她转身从药箱里翻出把银剪子,又倒了半碗烈酒,“这簪子得拔出来,不然伤口会烂的。” 楚熠没说话,只是闭上眼,攥紧了软榻上的锦垫。 窦姝先用烈酒冲了剪子,又伸手按住他伤口周围的皮肉。 她深吸一口气,捏住簪尾,趁他不备猛地一拔。 “呃!”楚熠闷哼一声,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手臂的血窟窿里涌出股新血,溅在窦姝素色的袖口上。 恰好这时的春露已将宫门关上,赶回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春露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盆干净的温水,又给窦姝准备了干净的布巾和止血粉放在一旁。 窦姝用布巾蘸着烈酒按住伤口,动作快而稳。 春露在一旁打着下手,一边轻轻附在窦姝耳边,告诉窦姝刚刚她关宫门时的景象。 大晚上的北兰宫那里也不消停,一堆宫人围在那边。 窦姝看着忍着痛苦的楚熠,想必外面那么热闹也是他引起的。 楚熠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药效的燥热被伤口的剧痛压下去大半。 他睁开眼,刚好可以看见窦姝正低头往他伤口上撒药粉,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只有鬓边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多谢。” 窦姝抬头看了眼清醒过来的楚熠,又低头继续包扎着,她轻声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窦姝将伤口包扎好,将剩下的布条收起来,“陛下,妾身包扎的不是很好,陛下这几日尽量避免碰水。” “已经很好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清朗些,抬手想碰那处伤口,却被窦姝轻轻按住手背。 她的指尖微凉,触得他手背一颤,催情药残留的燥热竟又窜上来几分。 “陛下仔细些。”窦姝松开手,将药箱收拾妥当,看了一眼楚熠龙袍上的淤泥和血渍后连忙收回目光,“陛下今晚先在这里休息。” 楚熠“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她。 他果然没有看错窦姝,她并不会趁人之危。 甚至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也没追着问他为什么这么狼狈。 只是他身体里的药,实在让人难受... 他看着走到门口的窦姝,视线逐渐模糊,“等等...” 114 宠幸 “给朕准备一桶冰水来。” 听闻裴大人情蛊发作时,就是泡冰水缓解情蛊的。 窦姝的脚步顿在门边,“冰水?” 她怔了怔,看着极力压抑自己的楚熠,随即反应过来,忙应声,“臣妾这就去备!” 将房门关上,窦姝立刻安排春露找些冰块来。 没想到戚太后这样不择手段,竟给陛下小催情药! 窦姝回头看向屋子,也没想到,小陛下会为了让自己清醒,不惜拿簪子刺伤自己,如今又用冰块让自己清醒。 还好作为妃子,西竹宫有自己的小厨房。 里面备着干净的水,现在是冬天,冰块很好找。 若是夏天,她这西竹宫可是找不到冰水的... 窦姝听着宫外的吵闹,此刻外面恐怕围了一圈戚太后的人。 那些人将楚熠送到北兰宫,却让楚熠逃了,那群人此刻恐怕正急着找人吧。 她回到房间,楚熠还躺在软榻上,她将屋子里的炭火撤了下去,“陛下,冰水马上就来,陛下再忍忍。” 说着,春露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桶冰水进来,“娘娘,冰水来了!” “放在屏风后。”窦姝指挥着他们摆好,又让人取来干净的中衣。 冰水倒进浴桶的声音哗啦作响,寒气瞬间漫开来,冻得窦姝指尖发麻。 看着小太监在,窦姝适时推在屏风后,“陛下,若是还有需要的,尽可吩咐臣妾。” 楚熠看着窦姝躲在屏风后的身影,也不知她当真是不想趁人之危,还是在他面前装的。 “你先退下吧,朕有事再叫你。” 窦姝带着春露离开,并安排西竹宫内为数不多的两个太监在门口守着,“你们守在门口,有情况就来通知本宫。” 春露跟在一旁,自己一直觉得年纪尚小的小姐,进了宫却能将所有东西安排的面面俱到。 她跟着窦姝回到偏殿,“娘娘,你说陛下...” 窦姝沉默着,今晚发生的情况她大概能猜的差不多。 “等会你吩咐好西竹宫的宫人,今晚之事,谁也不许向外多提一个字!” 春露低头应道,“是。” 窦家忠君爱国,陛下信得过她,才从那个洞爬过来。 窦姝看向窗外,外人寻人的火把映的天都亮了,陛下信任西竹宫,她不会辜负帝王的信任。 只是她没想到,戚家这样肆无忌惮,直接给楚熠下毒,也不怕他明日醒了怪罪。 连皇帝都被戚家玩弄股掌之中,更何况她... 第二日,张公公听到消息,连滚带爬来西竹宫为楚熠送来干净的龙袍。 他进来时,刚好瞧见窦姝在为楚熠系着里衣的扣子。 昨日的龙袍上的污渍已经消失,正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张公公跪在地上,将龙袍举过头顶,“陛下,奴才有罪,昨日...” 楚熠和窦姝对视一眼后,冷眼看着张公公,“昨日朕喝了雪梨汤,身子不适的很。” 张公公听着,举着衣服的手都在发抖。 他昨日原本想着有戚太后撑腰,给陛下下药也没什么,可没想到昨晚陛下不见了... 没完成戚太后的嘱托,还得罪了陛下... “昨日朕身子不适,便在西竹宫留宿了一晚。”楚熠继续道,“等朕去上朝后,你将年前江南进贡来的云锦,还有那套点翠镶珠凤凰步摇送到西竹宫。” 窦姝带着一众西竹宫宫人跪下,“谢陛下恩赏。” 张公公依旧跪着,偷偷抬眼就看到楚熠将窦姝扶了起来。 所以这是,昨晚陛下从北兰宫离开后,就到了西竹宫是吗? 所以...德妃娘娘是第一个侍寝的人。 凤凰步摇...这是要封德妃为皇后吗? 思路早飘走的张公公对上楚熠审视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是,陛下。” “起来吧。”楚熠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公公,声音听不出喜怒,“龙袍呈上来。” 张公公连忙膝行几步,将明黄的龙袍举得更高。 窦姝适时走上前,接过龙袍,动作还不是很熟练,楚熠主动牵着她的手系衣服。 张公公跪在一旁,偷偷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 没想到戚太后娘娘的计划,却被德妃娘娘占了便宜。 这德妃娘娘怕是要成戚太后的眼中钉了。 楚熠看着时不时瞟向他的张公公,昨晚他那样狼狈,真是恨极了这个背弃主人的奴才。 可若不这样做,他处置了张公公,那昨晚他的行踪可就是戚太后说了算。 即使他没在北兰宫,戚太后也可以说,是张公公昨晚将他送进了北兰宫。 等过段时间宋佩怀孕,那他才是有苦说不出。 如今他不怪罪张公公,还要让他给窦姝送来赏赐,告诉全宫的人,昨晚他来的是窦姝这里,宠幸的是窦姝! 至于张公公,过段时间他自会寻个理由除了他。 窦姝在门口看着楚熠上朝,才回去。 只是她转身时,余光也能瞧见一道来自北兰宫的目光正怨毒地盯在她身上。 哼,宋佩按照戚太后的计划,原本想成为第一个侍寝,却被她捷足先登,自然恨她恨得厉害。 等她回去没多久,就有小太监送来楚熠安排好的赏赐。 除了原本的那些,还有一只鎏金香炉,几只人参。 窦姝瞧着最后的那个小太监,那不是戚太后身边的人吗,这是来她宫里打听消息了? 窦姝递给春露一个眼神,春露立马会意。 “娘娘,陛下对娘娘可真好,陛下登基后,第一个宠幸的就是娘娘,不仅关注娘娘喜好,还让人送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窦姝羞红了脸,”陛下对谁都很好,就你多嘴。“ 春露拿起那支点翠镶珠凤凰步摇往窦姝发间比了比,“陛下若不是放在心尖上,哪会赏这么贵重的物件?” 她声音故意放小了些,“这可是凤凰,莫不是陛下有...” 窦姝“嗔怪”地拍开她的手,看着那群太监,“替本宫谢谢陛下,陛下的赏赐本宫很喜欢。” 等人走了,春露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后面的太监听见,“娘娘何不晚上亲自和陛下道谢,陛下可是说今晚也要留宿在西竹宫的。” 等太监全都离开,窦姝和春露对视一眼后才松了口气。 这戏可真不好演。 115 被窦姝占尽了便宜 晚上的宣政殿后殿,张公公进来,“陛下,到点了,要回养心殿吗?” 楚熠从书案上抬起头,“去西竹宫。” 张公公愣了两秒,如今满宫都传遍了,知道戚太后昨晚的计划落了空。 昨晚宋佩在北兰宫哭了半宿,太后今早还摔了套玉茶具。 陛下这时候再去西竹宫,不等于是继续打戚太后的脸吗? 他今日可是受了戚太后的警告,“陛下,您昨晚刚独宠了德妃娘娘,今晚是否...”换个人... “不必。”楚熠直接打断张公公的话,“朕今早已经答应德妃,朕不能食言。” 张公公弯腰低头道,“那明儿...?” 楚熠抬眼看了下他,直接掠过他向外走去。 今早他没对张公公惩罚,难不成张公公真的以为他没脾气吗? 哼! 西竹宫内,窦姝正绣着帕子,就在这时春露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窦姝耳边道,“娘娘,陛下来了,还有张公公。” 窦姝去门口迎接时,刚好楚熠走到门口。 “臣妾给陛下请安。”窦姝俯身行礼却被楚熠一把拉住。 “不必多礼。”楚熠拉着她向屋内走去,“今早的赏赐你可还喜欢。” 窦姝羞涩点头,“陛下给的,都是极好的。” 楚熠跟着窦姝一起坐下,“赏你的步摇,你怎么不戴着。” “陛下,那步摇实在是太贵重了,阿姝只是妃子,怎能戴象征皇后之位的凤凰步摇呢?” “皇后之位本就空着。”楚熠轻笑了下,目光扫过张公公紧绷的脸,随后又看向窦姝,“一支步摇罢了,哪就定了尊卑?” 窦姝垂下眼睫,将手腕从他掌心轻轻抽回,从首饰盒里将步摇抽了出来,“陛下既这么说,那臣妾要陛下亲自带上才安心。” 楚熠接过那支步摇,看着镜子中娇俏的女孩,抬手将步摇插进她的发髻 动作不算熟练,金簪的尾端不小心勾到了她的一缕碎发。 窦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雀儿,惹得楚熠低笑出声,“别动。” “好了。”楚熠收回手,退后半步打量着镜中的她,“明日让张公公将那对翠玉金銮镯送来。” “臣妾多谢陛下。”窦姝俯了俯身谢恩,“陛下对妾身这么好,妾身担心会恃宠而骄。” “你是朕第一个女人,朕作为丈夫,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楚熠看着窦姝,明明是假话却让窦姝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楚熠看向一旁目光飘忽不定的张公公,“张公公,你说是不是啊?” 张公公正盯着窦姝发间的步摇出神,闻言一个激灵,忙躬身道,“陛下说的是!” 心里却在叫苦,陛下对德妃娘娘这样宠爱,戚太后看重的清妃和良妃可怎么办。 楚熠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屋子只剩楚熠和窦姝二人,两人都松了口气。 相视一眼后,窦姝将头顶的簪子拔了下来,好好收在盒子里。 对着楚熠跪下道,“陛下,刚刚是妾身逾矩失礼了。” 楚熠看着识时务懂分寸的窦姝,抬了抬手,“无碍。” 两人本就是联合在张公公面前演一出“独宠”的戏罢了。 窦姝主动道,“陛下,今晚要委屈陛下和妾身同住一屋,床铺今日换了干净的,妾身去屏风后的软榻上睡就好。” 楚熠看着抱着被子的窦姝,心底莫名悸动。 即使是演戏,正常妃子也应该期望和他睡一起才是,没想到窦姝倒是和他一直保持着距离感。 是因为他太小了吗? 楚熠毕竟还是年幼,有人对他避之不及,心里总归有些失落。 算了,他也不喜欢勉强。 昨晚窦姝来看他,那时候他身体里的催情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 窦姝接着主动提出,为他今晚的事开脱。 毕竟昨晚他是要被送给宋佩的,总是要找个理由证明他昨晚没有在北兰宫。 很快,两人敲定好针对戚太后的计划。 楚熠躺在西竹宫的床上,他心里明白,窦姝原本淡漠冷静,不争不抢,如今主动出击,大概也是因为乐安芙去世受了刺激。 张公公从屋子里出来后,将楚熠交给手下的徒弟后,他就偷偷摸摸向宁安宫走去。 此刻的宁安宫气氛十分紧张,任谁都没想明白,昨晚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楚熠怎就和窦姝在一起了! 今晚又去了窦姝那里,这是要专宠的架势吗?! 张公公到宁安宫时,宋佩和戚惠然也在。 只是相比前两次,宋佩这次明显情绪不高,垂头丧气的。 昨晚她为了楚熠准备了那么多,结果刚进屋子,就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 太后娘娘怪她昨日太墨迹,沐浴梳妆时间太长,不然根本不会有机会放楚熠离开。 可昨晚毕竟也是她的第一次,她也想做好准备而已... “你哭什么?”宋佩小声的抽泣让心情本就不悦的戚太后如今更甚,目光冰冷不悦地看向宋佩。 宋佩连忙擦了擦眼角,声音发颤,“臣妾...臣妾只是觉得,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知道就好。” 戚太后冷哼一声。 昨晚明明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几个蠢货毁了,她能不生气吗? 反观戚惠然,她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姑母为宋佩准备了这么多,谁知道她那么不中用,真是丢死人了~ “姑母说得是。宋妹妹也真是的,连盏茶的功夫都守不住,倒让西竹宫的那位捡了便宜。” 宋佩被她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还嘴。 原本的计划她今天会在戚太后的助力下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被陛下逃了去。 他们昨晚找了一晚上,今早才知道,中了催情药的楚熠昨晚竟让窦姝侍寝! 明明应该是她的... 116 秋后算账 “奴才张德胜,给太后娘娘,良妃娘娘,清妃娘娘请安。” 戚太后的计划被打断,心情真是不悦,“今晚陛下去了西竹宫留宿,可还说了什么?” “回太后,陛下和德妃娘娘也没说什么,只是...”张公公说到后面,声音明显小了几分,“让奴才明日将翠玉金銮镯给德妃娘娘送去。” “哼!”戚太后不屑地冷哼出声,“今日送了云锦和一套凤凰步摇,明日又要送镯子,陛下这是想让窦氏做皇后了?” 张公公心里一紧,头埋得更低了。 “德妃娘娘是陛下第一个侍寝的女人,陛下对德妃娘娘上心...也是正常。”说到最后,张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佩咬着唇,忽然抬头道,“太后,那窦姝平日里装着乖巧,不曾想她为了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昨晚陛下已经宠幸过她了,今日竟还去她那里...” 宋佩一边说着,一边搅着手里的衣服,对窦姝的嫉妒油然而生。 “不择手段!”戚太后冷笑,“昨日手段都用上了,也不见陛下留在你那里。” 戚太后的话像根针,狠狠扎在宋佩心上,她低着头,再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瑟瑟发抖的张公公,“那翠玉金銮镯,是先帝赏给淑太后的物件吧?” 张公公忙磕头,“是。当时淑嫔生下陛下被封为淑妃,先帝一高兴,就让内务府打造了这镯子,说是取‘金玉良缘’的意头” “呵!”戚太后嗤笑一声,“淑妃本就没什么好东西,倒是让陛下全给了窦姝了。” 张公公低着头,这不正表明陛下对德妃重视,就连淑太后都同意了吗? 不过他可不敢说。 戚太后摆了摆手,让张公公退了下去。 花嬷嬷站在戚太后身边,对昨晚发生的事再清楚不过。 昨晚她以为陛下中了催情药昏迷了,谁知道他是装的,还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戚惠然看着抽噎的宋佩,脸上一阵幸灾乐祸。 还妄想爬到她头上,简直痴心妄想! 她看向戚太后,“姑母,这窦姝莫非真的有些手段,能让陛下对她这样上心。侄女看楚熠这架势,怕是要封窦姝为皇后啊?” 戚太后扫了一眼戚惠然,则是一脸不屑,“不过两个黄毛孩子,便将第一次侍寝当一辈子的东西了?” “陛下不过第一次侍寝,有了新鲜感罢了,就想着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了那窦姝。”戚太后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 “这宫里的规矩,是太祖定的;这朝堂的根基,是戚家撑的。他一个毛头小子,刚亲政没几日,就想翻了天不成?” 站在一旁的戚惠然连忙顺着她的话头,“姑母说得是。窦姝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撞上了陛下的第一次罢了。” 宋佩连忙站了出来,“太后娘娘,昨日是宋佩没有把握好机会,求太后娘娘能帮帮我...” 反正戚惠然殿前失仪,戚太后肯定是指望不上戚惠然了,如今也只能帮她了。 戚太后斜睨着宋佩,没有理她。 戚惠然知道,宋佩如今在姑母眼里很是不中用,那她的机会就越大。 柔声劝道:“姑母息怒,宋佩年纪小,不懂事。明日侄女便去西竹宫,看看窦姝到底有什么能耐。” 戚太后看着戚惠然,将她眼中的算计全收眼底。 她想了想道,“明日你和宋佩一起去,送些东西,也算是哀家对德妃侍寝的祝贺。” 戚惠然瞥了眼宋佩,没想到姑母会让她带上宋佩,但她还是乖巧应道,“是,姑母。” 第二日,从早朝回来楚熠便在宣政殿里跟着曹太傅学着《礼记》。 楚熠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墨笔在《礼记》的注疏旁洇出一小团墨渍。 曹太傅正讲到 “君使臣以礼”,见他走神,温声提醒,“陛下可是觉得乏味了?” “无妨。”楚熠低下头,只是刚刚张公公离开吸引了他的注意罢了。 自西竹宫之事后,这老东西越发不像话,明着是伺候,暗地里却把他的行踪翻来覆去报给戚太后。 前日,他竟胆大到给他的雪梨汤里下药,下次是不是就会下毒了? 上次事件他不好怪罪,可又不代表他一辈子挑不出错来。 “太傅,”楚熠忽然合上书卷,“您说,若是近侍泄露宫闱秘事,该当何罪?” 曹太傅一愣,抚着胡须道,“按律,轻则杖责,重则贬黜。若涉及朝政机密,可废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曹太傅是裴晏提携,来教导楚熠,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陛下...” 还不等曹太傅继续发问,张公公端着茶盏进来,“陛下,太傅,刚沏的雨前龙井。” 楚熠瞧着这龙井,不将张公公除了,此后他送来的任何东西他吃着都会忌惮。 楚熠指尖刚触到茶盏边缘,就猛地缩回手,指腹泛起一片红。 “嘶~”他低低抽了口气,抬眼时,目光已冷了下来。 张公公弯着腰,“陛下恕罪,奴才没把握好温度,就将刚沏好的茶送了过来,奴才该死。来人,传太医。” “不必了。”楚熠摆了摆手,眼神毫无温度地看向张公公,“张公公你也伺候朕好长一段日子了,怎得最近做事越来越毛躁。” 张公公看楚熠认真了,才连忙跪下,“奴才老糊涂了!” 曹太傅将一切看在眼里,那茶盏烫得能冒热气,确实是张公公失了分寸。 曹太傅突然想到,刚刚楚熠问他内侍泄露宫闱秘事,也是张公公所为? 曹太傅抚着胡须,跪下道,“陛下,内侍最要‘谨’字。张公公伺候陛下也有段时间了,做事这样不严谨,实在难当重任。” 楚熠看着乞求看向他的张公公,决定将戏演下去。 “可张公公毕竟也伺候过朕一段日子,张公公照顾朕也很好。” 不料曹太傅态度坚决,“陛下,臣为陛下太傅,陛下年幼,身边理应都是都是忠谨可靠之辈,方能辅佐陛下稳坐江山。” 曹太傅的声音掷地有声,额头抵着金砖,“张公公今日烫了陛下的手,明日或许就能因疏忽泄了朝政机密,臣绝不能让陛下身边留有隐患!” 看楚熠不说话,曹太傅继续道,“陛下,臣为陛下的老师,受首辅大人之托,有权调配陛下身边的人。来人,将张公公拖下去。” 117 留下谈话 殿门合上的瞬间,楚熠才松了口气,指尖那点被烫的灼痛仿佛也散了。 他看向曹太傅,眼底带着少年人难得的坦诚,“多谢太傅。” 不是他不肯下令,只是戚太后肯定会查事情经过,他还是继续做个毫无攻击性,听话的小皇帝有迷惑性。 曹太傅对楚熠拱了拱手,继续带着楚熠学习《礼记》。 等曹太傅离开,楚熠将服侍他的太监都叫了过来。 之前服侍先帝的老太监没跟着他多久就离开皇宫了,随即总领太监就换成了张公公。 如今他也该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谁是主子了。 楚熠慢悠悠开口,指尖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张公公不过是奉茶烫了手,算不上什么大错,可张公公伺候朕有段时间了,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好,御前自是留不得,该去别的地方多学学。” 几人跪在地上,虽说他们也很清楚面前这人是皇帝,可他们之前做事确实怠慢。 没想到张公公这次犯错,就直接被送去净军所。 “首领太监的位子,空着不是办法。”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 “朕不看你们伺候了多久,也不看谁会说好听的,只看往后谁能把御前的事办得滴水不漏,谁能让朕用着放心,这位子就给谁。” 跪在地上的太监们齐声道,“奴才定当忠心伺候陛下!” 楚熠看着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说实话,这些人的能力他也不怎么清楚,也不知谁能担当首领太监之位。 但他如今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便是,抛出了可以争这个位子的橄榄枝,希望能有人担此重任。 太监们躬身退下,宣政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手指的灼痛早已散去,这宫里的“烫”从来不止茶水这一种。 戚太后那边,怕是已经收到张公公被调离的消息了。 但他不在乎。 让她疑,让她猜,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借故发作,清除异己。 只要她还觉得自己是个需要提防却不足为惧的少年,他就还有机会。 楚熠拿起案上的《礼记》,找到刚刚曹太傅离开时翻开的那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身边几个听话的太监。 这万里江山,这至尊之位,他都要牢牢握在手里! 等楚熠自己在宣政殿里正温习着功课,淑太后身边的翠嬷嬷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多日未曾见陛下,今日唤老奴请陛下过去坐坐。” 楚熠将书合上,他如今已宠幸窦姝几日,是该和母后知会一声。 “今日早上去宁安宫请安时,太后娘娘被戚太后留下了。” “母后被留了多久?”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将书册轻轻推到案角,“翠嬷嬷稍等,朕换件常服就去。” 翠嬷嬷屈膝应着,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忧虑。 淑太后性子温和,在戚太后面前向来气短。 即使儿子做了皇帝又如何,嫡母就是嫡母... 朝服的肃杀能让人忽略他本身年幼的威严不足,所以在宣政殿他始终穿着朝服。 但现在毕竟是去见母后,楚熠换了身月白锦袍。 “早上给戚太后请安,她都跟母后说了些什么?”楚熠缓步走着,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话家常。 翠嬷嬷跟在侧后方,声音压得极低,“是...德妃娘娘。” 楚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是为了窦姝。 戚太后这是借着敲打母亲,来试探他的底线。 “那窦姝可被留下谈话?” 翠嬷嬷惊讶于从楚熠嘴里听到他关心别人,实话道,“没有,今日早朝就连良妃都对德妃娘娘表示祝贺,戚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后将娘娘留下了。” 楚熠的指尖在月白锦袍的玉带钩上轻轻一碾,那冷峭的弧度凝在唇角,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没针对窦姝? 他原以为戚太后会借着窦姝的由头发难,没想到对方竟绕了个弯,直接拿母后开刀。 也是借此打击所有人,陛下真正的圣母都要听戚太后,更何况是后宫的妃子。 很快就走到了慈宁宫,燃香的气息从里面飘了过来。 想必母后又在礼佛了。 看到楚熠进来,淑太后礼佛的手指顿了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拉着楚熠向主殿走去。 “母后,戚太后可有为难你。”楚熠看着母后的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没有。”淑太后叹了口气,“阿熠,你是皇帝,应要懂得雨露均沾才是。” 楚熠愣了愣,听着淑太后即使往下说。 “你是皇帝,应懂得后宫制衡之道。你宠爱窦姝这可以,可窦家也只是掌管西北矿产和兵器。”淑太后看着楚熠,“你目前宠爱窦姝母后明白,可也不能冷落了气态妃子。” “即使你不喜欢戚家,可他们毕竟在文官中威望甚高,还有虞家,如今边疆战事不断,你不可让这些妃子寒心啊。” 楚熠看着母后真诚的眼神,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母后是被戚太后洗脑,还是她真的这样想的。 他才十二,难不成让他日日想着侍寝? 更何况,虞笑妍已有霍湛... 但这件事,他和裴大人也只是私下准许,还未曾和母后说过。 他独宠窦姝也是和窦姝商议好,等着让戚家气急露出马脚。 不知不觉,他竟和母后之间有了这么多秘密。 淑太后看着楚熠不说话,继续道,“你想想你父亲那时候,只宠着别人,根本不在乎我们娘俩,那时候我们在后宫小心翼翼。如今,那些不受宠的妃子更是如此。” 楚熠低着头好不让淑太后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母后说的和现在的后宫根本不是一个情况。 父皇当时皇权在握,愿意宠谁是他的自由,两者不可类比! 楚熠明白,母后隐忍了一辈子,被戚太后打压了一辈子。 如今也很难改变,站在戚家的对立面。 “母后今日说的儿臣记下了。”他攥紧衣袍的一角随即放下,“戚太后别有用心,母后过些日子还是称病,不要再奔波去请早安了。” 在战争结束前,前朝后宫争斗都少不了。 有些事他不便告诉母后,倒不如让她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118 不是省油的灯 “熠儿,你这...你这什么意思,为了窦姝要关母后紧闭吗?” 因为窦姝她才被戚太后留下,如今她劝导自己儿子,他却让自己不去请安来避免戚太后。 窦姝就这么重要? 一时之间淑太后也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之前的熠儿是会跟在她身后,乖乖听她话的... 楚熠担心危险,不想淑太后再掺和进来,“母后,留在慈宁宫也很好,可以适花弄草,好过要去别的地方给人请安。” 淑太后却不干,本来戚太后就压她一头,如今她再不出门,宫中还有人记得她吗? 她刚想要开口反驳,却见楚熠已经提脚要离开。 淑太后被楚熠的反常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让人留下时,楚熠已经离开了。 “你...” 淑太后留人的话在耳后,楚熠只想快些离开。 母后不是不爱他,上次也同意他和戚家硬碰硬,可母后几十年的性子被磨平。 她打心眼里听着戚太后的话,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何时,楚熠越来越喜欢去西竹宫。 不仅仅是为了两人密谋的计划,更是因为...他在西竹宫,闻着西竹宫的熏香,总是很放松。 和窦姝协商后,楚熠干脆让窦姝也免了去宁安宫的请安。 他们就等戚太后出手,不然都不好治罪。 毕竟宋佩父亲可是在军器监。 果然没过几日,窦姝正坐在窗边下棋,春露捧着花房送来的花进来。 “娘娘,方才宫中的丫鬟说,宁安宫的花嬷嬷去了躺库房,说是要为你准备贺礼。” 窦姝将棋子落下,“可是什么贺礼?” “听说是些杭绸和玉镯,”春露压低声音,“瞧着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倒像是...故意寒碜人的。” 戚太后想敲打她,那就让戚太后的人看看“恃宠而骄”的窦姝吧。 窦姝从窗边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将楚熠送她的点翠镶珠凤凰步摇戴在头上。 果然不出一会,殿外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窦姝从透过窗户望去,发现来的是戚惠然和宋佩。 通传的太监传过后,窦姝主动走了出来。 戚惠然抬眼就瞧见那点翠镶珠凤凰步摇泛着细细碎碎的光。 哼! “妹妹这两日都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挂念妹妹,让我们给妹妹送些东西来。” 宋佩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热络,目光也在窦姝发间的步摇上打了个转,眼底掠过一丝嫉恨。 “多谢二位姐姐了。”窦姝福了福身子,侧身让她们进来,“这几日陛下在西竹宫里,总是要睡到很晚才醒,陛下心疼妾身,便免去了妹妹请安。” 果然窦姝这话下去,让原本有模有样,对窦姝扬着笑容的宋佩面上都僵了几分。 “这些可都是太后娘娘的心意,妹妹可要收好了。”戚惠然率先坐下,几个宫女举着锦盒进来。 窦姝脸上依旧笑意温和,“劳烦姐姐们跑一趟,还惊动了太后,真是折煞妹妹了。” 戚惠然低眉冷笑了下,也不知道她一会她看到赏赐,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戚惠然示意宫女打开锦盒,“这是江南新贡的素绸,太后说瞧着素净,配妹妹西竹宫的清净;还有这对青玉镯,是内务府新出的样子,妹妹刚侍寝,戴这个正好,毕竟恃宠而骄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佩在一旁帮腔,“太后最是体恤,知道妹妹素来简朴,这些东西虽不贵重,却是太后的心意。” 窦姝看着那两匹素绸料子确实细,但比起楚熠赏的云锦,简直像粗布;青玉镯更是普通,玉质里还透着点杂色。 她不经意间抬了抬手,露出了那支楚熠赏的翠玉金銮镯。 “真是劳烦两位姐姐跑一趟了,只是陛下的赏赐太多,妹妹都用不过来了。” 戚惠然瞧着窦姝那娇宠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心意,窦姝妹妹虽得了盛宠,也应明白后宫是谁在管理!” “这是自然。”窦姝微微一笑,让春露将送来的东西收下,“只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实在贵重,不如供奉在佛前,妹妹日日为太后礼佛时都能看到,岂不是心意更诚。” 戚惠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供奉佛前? 说得倒好听,这分明是把太后的赏赐当成了不值钱的香火供品,是打心底里瞧不上! 这窦姝她之前还真是看错了,原本看着好相处,可根本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太后的赏赐,哪有往佛前堆的道理。” “姐姐,妹妹是受了陛下的恩准可以不向戚太后娘娘请安。“窦姝脸上的笑容不变,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的凤凰步摇,”可妹妹对娘娘的敬意是有增无减,东西供奉在佛前,任谁来了,妾身都能自豪地说,这是戚太后娘娘的赏赐。” 戚惠然被窦姝怼的说不出话来。 她还要向别人显摆太后的赏赐? 任谁不知道这赏赐一点也不值钱,这不是明着告诉别人戚太后小气吝啬吗?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窦姝哪里是什么温顺性子,分明是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狐狸! 句句不离“陛下恩准”,字字都在捧皇帝、踩太后,偏生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抓不到错处。 “妹妹真是好福气。”宋佩勉强挤出笑容。 若不是窦姝,如今受着恩宠的应该是她才对! 戚惠然平复心情后,道,“之前不知道妹妹真是好一张利嘴。” 窦姝敛了笑意,若不是她们害死阿芙,她也不会公然这样。 她忽然扬声唤道,“春露,去把上次陛下赏的那盒南海珍珠取来,给两位姐姐各挑一串。” 窦姝看向戚惠然和宋佩,笑意盈盈,“这珍珠是陛下让人从三千里外的南海采的,圆润得很,比宫里库房的亮多了,姐姐们戴着好看。” 这是明摆着要用楚熠的赏赐回敬她们,还要用更贵重的东西压过宁安宫。 119 淌着鲜血过去的 戚惠然气得浑身发抖,霍然起身。 “不必了!窦姝妹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回话,我们就不打扰妹妹‘侍驾’了!” 窦姝也不挽留,微微屈膝,“那妹妹就不远送了。替我谢过太后的赏赐,我定会日日为她祈福的。 戚惠然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向窦姝,“窦姝,我希望你清楚,陛下的宠爱只是一时的,可别将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窦姝站在原地,微微俯身,“姐姐说的是,窦姝记下了。” 她本来就没有宠爱,不过是帮助陛下对付戚家罢了。 戚惠然看窦姝丝毫不慌的样子,气得冷哼一声,再转身时故意撞了春露一下。 春露委屈站在窦姝身后,等两人都离开了才开口,“哼,娘娘,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窦姝看着离开的两人,她们亲自来一趟,却什么也影响不了自己。 她转身对着春露道,“去把太后送来的素绸和玉镯搬到佛堂。” 戚惠然气呼呼离开西竹宫。 宋佩安慰道,“姐姐不要生气,帝王的宠爱都是一时的,窦姝爬的越高只会摔得更惨。” 戚惠然冷睨了宋佩一眼,嘲讽道,“若你那晚能把握好陛下,也不会有今天这一遭了。” 她在窦姝那里吃了瘪,接过将火气全发在自己身上。 宋佩将手绢紧紧捏住,“是,都是妹妹的错。” “哼!”戚惠然摆摆手,自己丢下宋佩回自己宫去。 宋佩深吸一口气,将绢帕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里的屈辱。 她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宫里,脚步却又停下。 “不能就这么算了。”宋佩喃喃自语,脚下已转向宁安宫的方向。 宣政殿内,楚熠正在看书,太监小李子端着茶水进来奉茶。 楚熠眼都没抬,手指触碰到茶壁,“凉了。” 小李子弯着腰更甚,“陛下,前段日子张公公奉的茶烫到了陛下,奴才想着,茶凉一些,陛下就不会怪罪了。” 楚熠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虽弯着腰,但巧言令色毫不敬他的太监。 没记错的话,这小李子是戚太后让张公公带的徒弟,也算是戚太后的眼线之一。 怎么?这是为他师傅鸣不平来了? “你的意思是,朕上次是故意刁难张公公了?” 小李子这才对着楚熠跪下,“陛下,奴才不敢。只是张公公在宣政殿伺候了八年,就连先帝都对张公公口口称赞。没了张公公,这宣政殿的差事没个主心骨,自然是不好做的。就比如今日,奴才们也不知道陛下喜好的茶水是何温度。” 楚熠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小李子这副 “替师鸣冤”的模样,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 这些人是想逼他,是要故意将差事做错好让他记起张公公的好吗? 他这里是什么垃圾桶?身边的奴才都要向下兼容? 即使惩罚了小李子,这宣政殿的其他奴才也会照旧这样做。 楚熠心里冷笑。 不是小李子一个人在闹,是这宣政殿里,一群靠着张公公、攀着戚太后的奴才,在合起伙来试探他的底线。 这宣政殿内,这皇宫,觉得他年少可欺的又只是这些人。 还是他的手段不够硬! “你先退下吧。”楚熠挥了挥手让小李子离开。 小李子一愣,随即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从眼底闪过。 “奴才告退。”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楚熠的拳头紧紧攥着。 他身边确实没什么值得信赖的人,那些人即使知道他是皇帝,但都觉得他年少... 他缓缓闭上眼,宣政殿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的稚气褪去,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冷硬。 第二日下了早朝,楚熠回到宣政殿里看今日的奏折。 小李子低着头又端了茶水进来,余光中能瞧见楚熠身边站着一位黑衣男子。 那男人寒气凌然,手里握着腰间的剑。 他低着头将茶水放在桌子上,“陛下,龙井茶。” 楚熠抬眸看了小李子一眼,小口抿了一口,结果那茶水异常苦涩。 这小李子还想继续挑战他的底线? 楚熠直接将茶水泼在小李子脸上。 “龙井茶干爽可口,如今你都学着用烂茶叶敷衍了是吗?” 茶水混着茶叶沾在小李子脸上,茶水顺着小李子的脸颊往下淌。 他跪下道,“陛下,茶房采办的人不力,没有计算好,陛下什么时候会将茶水喝完,还要辛苦陛下忍下这两日,等茶房采买的人买回新的龙井茶。” 采办不力,还真是一个好借口。 下一秒是不是又要说张公公在时没出过岔子了? 果然跪着的小李子继续道,“陛下,张公公曾是陛下身边的太监首领,原本采办都是张公公负责,如今张公公不在,手下的人伺候时难免出些岔子也没人发现。” 楚熠身边的黑衣男子秦统上前,手按在剑柄上,想要处理小李子,却被楚熠一把拦下。 楚熠从龙椅上站起来,来到外殿。 手随意放在架子上过去就是一层灰。 而外殿里忙活的下人,看到楚熠出来,只是假模假样地打扫两下。 “小李子。”楚熠回头唤了还跪着的小李子。 “陛下,老奴在。” “去将宣政殿的下人都集合起来。” “奴才遵命。”小李子屁颠屁颠去了。 想必是陛下瞧见宣政殿没个领头羊,下人们都不好好干活,知道自己错了,打算让张公公回来。 楚熠确实知道自己错了,但不是错在后悔惩罚了张公公。 张公公背信弃主,往他的汤里下药,他绝不会后悔惩罚张公公! 他后悔的是,在自己尚无威信时,妄想让这些宫人认真工作! 他以为,首领太监职位和地位,对某些想要上进的人的吸引,可以鞭策他们好好干活。 他真的错了!他太天真了! 没点铁血手段,这些人都觉得他好说话,没脾气。 每一位帝王的掌权之路,都是淌着鲜血过去的! 120 勿念,让他不要惦念阿妤 宣政殿的下人很快就被集合起来,稀稀拉拉地站了半殿。 有擦桌的、扫地的、捧着杂物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眼神却偷偷瞟向楚熠,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散漫。 他们大多是张公公的旧部,或是戚太后安插的眼线,打心底里没把这个少年天子放在眼里。 小李子站在人群前头,腰杆挺得笔直,嘴角藏着不易察觉的笑。 他瞥了眼楚熠身后的秦统,见那黑衣男子只是按剑而立,并未多言。 他心里更加笃定,陛下这是没辙了,想借着训话的由头,顺坡下驴把张公公请回来。 楚熠缓缓扫过人群,目光像寒冬的冰棱。 小李子突然觉得奇怪,陛下这眼神不像是要认错啊... 楚熠抬抬手,秦统立刻会意。 上前一步,将一卷明黄的宫规摔在地上,卷轴散开,“宫规”二字在众人眼前格外刺眼。 秦统中规中矩道,“《宫规?内侍篇》第七条:侍奉君王,需晨昏勤勉,凡殿宇清扫、器物擦拭,需日日如新,违者杖二十。” “第八条:采办用度,需按册登记,不得私换劣品、克扣斤两,违者发往皇陵。” 楚熠缓缓踱步,他停在一个捧着铜香炉的小太监面前,那香炉的三足沾着黑灰,显然许久没擦。 “第七条,”他指尖敲了敲香炉,“你违了。” 小太监脸一白,扑通跪下:“奴才...奴才昨日忘了...” “不只是你,宣政殿所有人全都工作散漫。”楚熠看着殿内的人,“从今日起,宫规抄十遍,明日此时交上来。抄不全的,杖二十,发去浣衣局。” 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皱起眉,显然对这惩罚不满。 小李子忙打圆场,“陛下息怒,下人们知错了,定会好好抄...” 这时,人群中也有别的声音传出,“陛下,下人们今日还要工作,怕是没时间抄写了。” “从前朕也不知道,原来下人是能和朕讨价还价的。” 楚熠话音刚落,殿内寒光一闪,秦统的剑鞘尚未落地,剑身却已擦着那个还嘴的小太监的脸颊飞过。 “噗嗤”一声,秦统的剑深深钉进小太监身后的朱红柱上。 插进的剑柄还在嗡嗡震颤,满殿却变得死寂。 那小太监僵在原地,脸颊上瞬间浮出一道血痕,温热的血珠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他甚至能闻到剑锋上残留的铁锈味。 楚熠看着殿内颤颤巍巍的下人,很是满意。 裴晏管着城中卫尉军的军权,也有不少暗卫。 今日早朝结束,他将宣政殿的事告诉裴晏后,裴大人立马为他安排来了撑场子的人。 他冷眼看着众人道,“朕是天子,掌生杀予夺。你们藐视宫规、顶撞君上,按律当斩,朕杀你们,合情合理,满朝文武挑不出半分错处。” 剑刃上的寒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原本太监脸上的侥幸和不以为然,如今全都成了恐惧。 毕竟,即使是为别人做事也是为财为名,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秦统走到柱子前将剑收回自己的剑鞘中,声音却比剑锋更冷,“再敢与主子讨价还价、懈怠差事者,这剑,下次就钉在喉咙里。” 那被剑擦过脸颊的小太监此刻才缓过神,突然“咚”地一声给楚熠磕了个响头。 “陛下!奴才真的知错了!是奴才猪油蒙了心!求陛下再给一次机会!” “明日让你抄写的东西可能交上?” “能能能,奴才定会认真写,将宫规牢牢记在心里!” 楚熠闻言,抬头环顾跪下的人。 下人们慌忙磕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陛下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楚熠看向小李子,刚刚他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 “小李子。”楚熠的声音不高,却精准地穿透了满殿的磕头声。 小李子猛地一颤,膝行几步跪到楚熠面前,额头死死抵着地砖,“奴才...奴才在。” “你常在朕耳边提起张公公,既然你觉得只有在张公公的教导下才能做好差事,那便去浣衣局听张公公的安排吧。” 小李子身子一颤,浣衣局的苦役堪称“人间炼狱”。 寒冬腊月泡冰水搓衣服,顶着烈日搬运重物,最重要的是,稍有不慎就会被打骂致死! 哪有跟在皇帝身边轻松,甚至跟在陛下身边,别的宫人见到都要礼让三分。 更何况,楚熠还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子。 他的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陛下!奴才不敢!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提张公公了!求陛下留奴才在宣政殿,哪怕扫厕所、倒夜香都行啊!” 楚熠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模样,心里可没有半分心软。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没有依仗时,小李子是如何刁难他的。 他没有再多看小李子一眼,回到内殿继续学习,秦统已经安排人将小李子拖走。 边疆... 一批新的物资到了,贺南煦正带着人清点物资。 听说京中的裴大人抄了几个贪官的家,冬衣加班加点做了出来,还送来好几箱的治冻伤的药。 “将军你看这个!”一个亲兵举着件崭新的棉甲跑过来,“这料子,可比比咱们去年穿的厚实三成!” 另一个士兵已经忍不住拿着棉衣,放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裴大人办事,果然利落!” 提到裴晏,贺南煦瞳孔一紧。 皇城的信件要比这批冬衣来的更早些。 他收到了沈时妤的回信。 信上写,“在首辅府,一切安好,勿念。” 可沈时妤的字迹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纸上的十个字,是京中首辅大人,亲自写给他的回信吗? 勿念,是裴晏作为阿妤的丈夫,让他不要惦念阿妤... 贺南煦垂着脑袋记着送来物资的量,心里却被苦涩填满。 “贺将军,冻疮膏数量够了,将军前些日子被冻伤一直舍不得涂药,将军你先回去涂药,剩下的我们兄弟几个清点就好了。” “无妨。”他把笔搁在砚台上,声音有些发沉,“清点完再回去不迟。” 亲兵知道他的性子,没再多劝,只是默默把一管冻疮膏塞进他手里。 121 故意引敌来战 贺南煦拿着冻疮膏回到帐篷时,由于到了一批物资,帐篷内几人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次京城送来不少物资,够我们用上一段日子了。”虞景烁说着,心里充满不少快意。 他刚来这里时,边疆之地苦寒无比,他带来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用。 后来父亲带着军队赶来,送来的物资可算是解了边疆的燃眉之急。 随后京城便常送粮草物资来,边疆的战士总算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薛极看着贺南煦登记的物资,心里的巨石也可算松了下来,“这下子再打仗,总算能发挥出楚军的真正实力了。” “舅舅,商黎国本就习惯严寒的天气,商黎国将士相比楚军显然天气严寒对他们更有利。如今冬天快要过去,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薛极拍了拍贺南煦的肩膀,之前没有物资,全靠贺南煦带兵,用着将士们心中的信念抵挡商黎的入侵。 虽没胜过,但好在只丢了一座城。 虞景烁上前提议,“薛将军,依我看,不如趁现在士气正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父亲和虞家的几个弟弟们都在守着关内,防止商黎人狗急跳墙,偷袭后路,同时也要保护粮草运输。 薛极转头看着舆图,他也确有此意。 商黎的三万大军都没怎么消耗,可楚军这边因为冻伤的都有不少。 薛极仔细瞧着舆图,最后将指尖落在窄谷。 若想消耗商军力量,黑风口是免不了打仗的。 “明日和商军打时,佯装兵败后退到关内,商军必然如同往日那样乘胜追击。我们先让半座城池给他们,再在黑风口设下埋伏。” 薛极冷静分析着战争的可能,“他们的马蹄裹着毡布,不怕冰但怕火。就这黑风口的地形,让将士们在崖上射箭,投石,浇火油。” 贺南煦点点头,同意薛极的安排。 如今虽然粮草充备,可将士里十个有三个冻坏手脚的,正面拼杀必然要吃大亏。 “商黎人仗着骑兵厉害,必定走主道。咱们把冻伤轻的弟兄藏在一线天的主崖上,多备火油和麻絮。”虞景烁上前,指尖划过黑风口延伸出的三条岔路。 他接着道,“两旁都是较窄的路,商军的骑军不好过,但也要安排人过去,堵住商军的生路!” 薛极听着虞景烁的安排,心中的赞赏难以言表。 虞家父兄善战,而虞景烁作为虞老将军的大儿子,无疑是最有谋略却骁勇善战的! 他看向贺南煦,“南煦,明日你做副将,听从虞将军的安排。” “是!舅舅。” 贺南煦颔首应道。 他在边疆快要四年,本就不是贪军功的人,哪里需要他他就去哪。 虞景烁和贺南煦对视一眼点头应下,就开始排兵布阵,“贺将军明日带主力守在西侧主崖,投石机要架在隐蔽处,等火油烧起来,再往下砸火弹。” 张副将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积极应道,“那虞将军,明日我去东侧,主路可要交给将军你了。” 虞景烁点着头,“东侧路滑,你带的人都得系双绳,让人多备些防滑的草垫。” 薛极看着帐篷内士气高涨的年轻人,楚军未来交给这些人,他很放心。 他道,“那明日就由老夫佯装兵败,将人引至黑风口!” 晚上,整个楚军都秘密采取了行动。 等贺南煦将西崖布置好后,又带着一百轻骑班上商黎人的毡泡。 薛极瞧着贺南煦已经骑上战马,嘱咐道,“南煦,小心些。烧了他们的粮草就好,不要恋战。” 贺南煦勒住马缰,雪沫子从马蹄下飞溅起来。 他抬手将兜帽压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夜色里格外清亮的眼睛。 “舅舅放心,我们烧完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今日烧了他们的粮草,商黎人大都性子急躁,就等着他们明日开战。 身后一百轻骑早已换上商黎人的装束,连战马都裹了毡布,马蹄踏在雪地上几乎听不见声响。 一百人跟着贺南煦进入密道,绕进商军后方。 商军士气正盛,胜了好几场的自信,让他们在后方的设防形同虚设。 他们笃定自己将楚军逼到了绝路。 他们没想到这些日子楚军也没闲着,仗虽没打胜,但找了好几条商黎人不知道的密道。 夜色渐深,整个雁门关像一头屏住呼吸的巨兽。 山间偶尔会传来野狼的几声嚎叫,衬得这寒夜愈发寂静。 贺南煦的队伍已摸到野狼谷外。 他勒住马,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翻身下马,趴在雪地里听了片刻。 他对亲兵低语,指了指谷口那棵歪脖子树,“你带五个人,解决掉树上的瞭望哨,动静要小。” 贺南煦打了个手势,一百轻骑分成三队,悄无声息地摸进谷内。 商黎兵的后方军营不仅没多少人把守,就连守着的那些人全都醉憨憨的。 “动手。”他低喝一声,率先将火折子凑向浸了火油的麻絮。 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舐着干燥的麻袋,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着火了!”整个谷内瞬间乱成一团,那些酣酒的士兵瞬间清醒。 贺南煦翻身上马,“撤!” 天气干燥,即使商军救火及时,但还是损失了不少粮草。 商黎军的帐篷里,主座上的商黎太子商逸凌听着手下汇报的消息,气的脑仁突突直跳。 商逸凌直接将面前的桌子踢翻,“这就是你们办的事!” 帐内的将领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 “说话!”看着如鹌鹑一样垂头的几人,商逸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人开口道,“陛下息怒,楚军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卑鄙,烧毁我们的粮草!” 商逸凌突然拍着椅子站起来,“之前本宫对他们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既然楚国人想死,本太子就成全他们!” 一个老将迟疑着上前,“殿下,楚军绝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们此举就是想引殿下出战。” 商逸凌冷哼出声,“白将军可能忘了楚国皇宫传来的信件是怎么说的,楚军虽有了冬衣粮草,但殊不知他们的...” 122 兵器粗制滥造 第二日正如虞景烁计划的那般,薛极战了一半便慌忙逃窜。 商逸凌冷眼看着逃窜的楚军,眼中带着嘲意。 “白将军,本宫昨日就说过吧,这楚军的兵器早被戚贼换了,他们竟妄想和我们叫嚣!” 商逸凌盯着薛极逃回的城池,似乎已是囊中之物,“将士们,随我杀进去!” 白将军看着敞开的城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商逸凌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见状,他也连忙跟上。 另一边薛极后退之后,要绕路上山和守在崖边的众人汇合。 “将军,有些不对劲。”后面一个小将,加速驾马来到薛极跟前,“将军,这兵器很不对劲!” 薛极的马速度慢慢停下,因为刚刚射箭时,他也觉察不对,但并未声张以免影响军心。 他停下马匹,抽了根箭射向一旁的枯树上。 原本能射出的箭,竟歪歪扭扭扎进雪地里。 “是箭头。”薛极声音沉得像冰,俯身捡起那支断箭,指尖抠了抠箭头,“看着是精铁,内里掺了铅,根本经不住力道。” 小将脸色瞬间白了,“可黑风口那边...”可指着射箭杀敌呢。 薛极狠狠攥紧拳头,指尖泛白,戚贼! “先赶过去再说!”这些兵器都是检查过的,但他们却将坏的掺进去,兵器昨日刚到,有好有坏,实在难以分辨! 他对着小将道,“快回营中将之前的兵器带来。” 如今也只能期盼之前没做过手脚的兵器可以不让计划落空。 另一边的黑风口那里,随着商军迈进就进了楚军的视线范围。 等时间差不多,在虞景烁命令下,山谷上的石头,石油随之落下, 商逸凌闻声顿感不妙,可想撤退,楚军的石头也堵住后后路。 火油顺着冰坡流淌,遇火燃起的烈焰舔舐着商军的铁甲,惨叫声此起彼伏。 马蹄上的毛毡瞬间被点燃,疼得它们疯狂刨蹄,将背上的骑兵甩进火油汇成的溪流里。 “全都下来打,他们的兵器不是我们的对手!”商逸凌冲着众人喊着。 贺南煦命人将火油石子投下后,也带着楚军从山崖上跑下来厮杀。 他在的是西边的那条山崖,这里比主路更窄,商军也没有很多。 “杀!”随着一声令下,贺南煦率先冲入敌阵,身后的士兵们如汹涌潮水,呐喊着紧随其后。 贺南煦身形如电,长刀舞动间,商黎士兵纷纷倒下,血溅当场。 然而,没过多久,战场的局势陡然向商军倒戈。 贺南煦身旁的亲兵正挥枪刺向敌兵,枪尖刚触碰到对方盾牌,枪杆竟 “咔嚓”一声从中折断。 亲兵惊愕之际,被商黎士兵趁机砍中肩膀,惨叫着倒地。 贺南煦根本来不及帮忙,因为他刚刚正用力劈向一个敌将,刀砍在对方的狼牙棒上,本应势如破竹,可刀刃却直接断了。 偏偏那些商军似乎早知道那般,纷纷向他砍来。 若不是他及时抽出腰间的软刀,恐怕此刻已经血溅当场了。 等他从十几个人中抽身想要帮助身边的那个亲兵,却发现他的小腹早已被商军的长矛刺穿, 贺南煦目光扫过战场,只见己方士兵的兵器不断出现问题。 有的长枪枪头脱落,有的大刀卷刃严重,甚至还有士兵手中的弓箭,弓弦莫名断裂,箭矢无力地坠落在地。 即使是傻子此刻也明白他们手中的兵器被做了手脚。 “撤!”贺南煦当即立断,扬声下令,“撤!退回关内!” 贺南煦嘶吼出声,软刀在他手中舞成一团银光,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 他们撤回第二道防线,崖上的士兵立马放下滚木阻挡商军进攻的路线。 贺南煦双眼通红看向京城的方向,血腥味不可阻挡地钻入他的鼻息。 若不是西侧商军少,他几乎都逃不出来! 虞将军在主路,那里是商逸凌过的地方,商军必然更多,他必须带人过去! “所有人,清点自己手中的兵器,若手中拿着的,不是昨日送来的新兵器,便随我杀进主路!”贺南煦高举手中的软剑,很快就有士兵分成两批站了出来。 “杀!”士兵们轰然应诺,旧枪旧刀碰撞的脆响震得雪沫子纷飞。 贺南煦率先翻身上马,朝着主路方向疾驰。 离主路还有半里地,就听见震天的厮杀声。 远远望见谷口被商军围得水泄不通,楚军的旗帜在乱阵中忽隐忽现。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挥舞着拼杀,虞景烁的甲胄被劈开一道大口子,左臂淌着血,正带着楚军后退。 他的长矛早已给了亲兵,自己则是捡了商军的大刀和他们打起来。 “将军小心!” 贺南煦的吼声刚落,一支商黎短箭已擦着虞景烁的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石头上。 虞景烁背对背和贺南煦站在一起,看着楚军的溃败,虞景烁咬牙切齿,“昨日新到的兵器有问题。” 贺南煦的软剑缠上一支刺来的长矛,猛地旋身一拽,那商军惨叫着被自己的兵器拖倒,“还好我那里人少,将人堵住后连忙赶来带你们撤离。” 贺南煦将匕首扔给虞景烁,持着软刀便扑在最前面。 “你带着兄弟们快撤,我断后!” 商逸凌看着地上惨败的楚军,“趁着他们没有兵器,一个都不能留!” 昨晚还敢挑衅烧他们的粮草,今日还在这里设埋伏,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虞景烁握着短匕,身形快如闪电,精准刺穿追上前的商军喉咙。 即使有两人掩护,可始终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着没有逃脱的可能,身后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薛极带着的人回到城中拿着之前的旧兵器赶了过来。 薛极的银甲在乱阵中格外刺眼,身后的那些士兵手里的兵器泛着陈旧扎实的光。 是去年冬天用了一整年的旧枪旧刀,枪杆缠着磨亮的布条,刀刃虽有缺口却依旧锋利。 商逸凌看着远处赶来的人,“居然还有救援...呵,楚军一个也不能放过!” 123 扔在狗官脸上 薛极的银甲撞进商军阵中时,长矛横扫之处,商军士兵惨叫着倒飞出去。 “举枪!结阵!”他的吼声裹着风雪,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将旧枪斜指地面,枪杆上磨亮的布条在寒风里翻飞,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网。 贺南煦此刻正被三个商军围在中间,软剑虽灵活,可如今上面已经破破烂烂。 “他是楚军的将军,杀了他,我们几个可就是大功一件了。”人群也不知道谁在叫嚣着,全将目光投向被围着的贺南煦。 左侧的商军狞笑着挥刀劈来,贺南煦迅速矮身躲开。 软剑反手刺向对方下盘,却被对方用靴底碾住剑刃。 他心头一紧,猛地松剑后退,恰好避开右侧砍来的弯刀,后腰却被第三个商军的矛杆狠狠砸中,疼得他眼前发黑。 “阿煦!”薛极的吼声穿透厮杀声,及时将旧矛穿透那个商军的肩胛,“阿煦接枪!” 贺南煦从地上滑跪闪过,从商军身上将枪拔在手中。 长枪横扫时带起的风比软剑凌厉十倍,直直捅向商军护心镜的缝隙。 虞景烁也接到了旧枪,“来得正好!” 他嘶吼着旋身,旧枪带着破风的响声,直接将两个商军的弯刀同时挑飞。 将士上战场怎能没有趁手可靠的兵器? 此时,楚军的枪阵正一点点往前推进,旧枪斜指地面,织成的铁网,而商军的尸体在网前堆成了小山。 另一旁正拿着弯刀挥舞着的商逸凌发现战况不对,那些有了趁手兵器的楚军进势势如破竹。 “放火箭!烧了他们的枪阵!”商逸凌嘶吼着。 可火箭刚飞到半空,就被楚军阵中飞出的旧箭打落 “殿下,我们先撤吧!”一个商军老将解决完身边的楚军后连忙感到商逸凌身边。 这里的地势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而且,商军刚进军到黑风口时就中了楚军的埋伏。 若不是楚军的兵器出了问题,看他们那架势,怕是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商逸凌牙关紧闭,咬牙切齿下令道,“撤!” 商逸凌的吼声像被寒风掐住了喉咙,嘶哑得不成样子。 刚刚他和贺南煦打了一阵,被他手里的长枪击中,甲胄被砸出个坑来。 多亏他及时闪躲,才没交待在这里。 商军如蒙大赦,转身就往谷外涌。 虞景烁拄着那杆卷了刃的旧枪,指腹摩挲着枪杆上凝结的血冰,目光追向商军消失的方向。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将旧枪狠狠戳进雪地里。 按照昨日的计划,他们如今正是乘胜追及,大败商黎大军的好时机。 可... “不追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哑然,“让弟兄们...先把伤兵抬回关内。” 贺南煦将最后几个商军绑住,他顺着虞景烁的目光望去。 雪地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楚军的比商军的只多不少! 谁能想到,大败楚军的不是敌人,而是京中暖阁中的那些人! 薛极的拳头狠狠砸向山崖的石头上,原本想着趁着昨日送来的物资,今日定能打败商军,振奋士气。 谁能想到,就是昨日这批物资出了岔子! “舅舅。”贺南煦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条,“先把伤裹住,若是冻伤那就更严重了。” “先清点伤亡,救治伤兵。”虞景烁深吸一口气,“把能用的旧兵器都收起来,新的全堆到一边。” 虞将军得到信号,带着士兵从关内赶来。 虽已听到兵器被换的消息,可看到那满地的尸骨,那破败的兵器,虞景从也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京城那帮畜生,上次贪了军饷,这次竟又在兵器上动手脚!” 克扣军饷,将士们还可以忍忍。 但这次!竟将那粗制滥造的兵器送来。 他们在皇城享福,难道不知道兵器是边关将士的命吗! 薛极拍了拍虞景从的肩膀,他又何尝不痛心,可如今的朝堂... 将战场收拾完,楚军的帐篷里安静的可怕。 商军死了两千人,抓了敌方五十人,楚军死了两千五百人,大多数都是因为兵器坏了,被商军捅穿身体的。 曾经的旧兵器都是在战场有磨损,需要维修。 当新兵器来了,将士们自然高兴有新的趁手工具。 没想到昨日最开心的那群人,今日便被商军无情杀死。 这些人睁开的双眼里全是迷茫,兵器突然断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军杀了。 两千五! 贺南煦猛地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走出帐篷,希望外面的寒凉能压住自己心里的火气。 若是真的打不过对面也就算了,可这些将士训练那么久,苦了那么久,却死在这些粗制滥造的兵器下! 他自幼在皇城长大,认识官员无数,知道那些人私下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之前舅舅也会往家里传信,说死了多少人,杀了敌军多少人。 他当时也只会觉得是败了或者胜了。 可直到他到了边疆,经历了有摩擦产生的冲突,大大小小的战事,才更加深刻感受到,这是多少条人命。 明明那样鲜活,常伴在他身边的兄弟,都可以因为一场战事再也回不来! 虞景烁看着贺南煦离开,抿了抿唇。 他比自己小几岁,来了边疆才三年,恰好遇到新帝登基,朝堂不稳。 朝堂的勾心斗角,连带着边疆也跟着变得不纯粹。 虞景烁望着帐篷内众人道,“商逸凌事先知道兵器有损,是京城那边有人故意这么做,还给商黎国通了信。” “通敌叛国...”虞景从叹了口气道,嘴角冷笑,“除了戚家,我也实在想不出谁会联合商黎国。” 薛极垂着脑袋沉默着。 前几个月,他按照裴晏的交代,果然在边疆截获了戚家和商黎通信的信鸽。 可上面的内容有的只是相互问候,有的虽涉及朝政,但太小,扳倒不了戚家。 “陛下年幼,戚太后有权处理朝政,上一年就说边关消耗大,减了不少军饷...”薛极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冰,“若不是裴大人慢慢渗透,边关早就破了!” 贺南煦恰好掀帘进来,手里的雪球被捏得粉碎,冰水顺着指缝淌进袖管,他却浑然不觉。 方才在外面吹了半刻的冷风,此刻他冷静了不少。 旁边的副将道,“将军,我将那些有问题的兵器收集起来,让人送回京,就不信京城那边不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真想将这些沾着血的兵器扔到那些狗官脸上! 124 把边关将士的性命当草芥 西竹宫内,听到下人通报陛下驾到时,窦姝恰好将晚膳准备好。 窦姝走到屋外福身,一把揽住楚熠的胳膊,“陛下,妾身按照你的吩咐,准备的都是陛下爱吃的。” 窦姝主动的样子让在场的下人们下意识将头低的更深。 陛下日日唤德妃娘娘侍寝,对德妃娘娘的喜爱真是有增无减。 走进殿内,窦姝亲自为楚熠解下披风,也都被下人们看在眼里。 窦姝小心翼翼观察着楚熠,发现今日楚熠和往日区别很大,表情格外凝重。 “陛下最近朝政繁忙,妾身特意让小厨房炖的银耳莲子羹,可以润肺安神。” 她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刻意的妩媚,却又恰到好处地收住,既有宠妃的架势,又不让人觉得轻浮。 下人们垂着头往殿外退,屋子里只剩下窦姝,楚熠,春露,秦统四人。 “昨日...”楚熠坐下,声音依旧格外沉重,“边疆楚军和商黎军又打了一场。” 窦姝仔细听着,一边为楚熠盛汤。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又打了败仗? “裴大人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京城上次送去的兵器出了问题。” 窦姝手一抖,意识到后连忙稳住心神。 “原本应是青铜,或精铁做的兵器,如今里面缠着铅和劣质杂铁。” 窦姝什么也顾不上,连忙跪在地上,“请陛下明鉴,父亲忠君爱国,绝不会为了降低成本中饱私囊,绝不会送来杂铁!” 春露跟着窦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快埋进地里。 窦家掌管西北矿场,矿是西北赚钱的主要手段,那边的官员大都和窦家有着联系。 正如同掌管江南盐运的乐家。 如今兵器的金属出了问题,窦家绝对是第一怀疑对象。 “陛下明鉴,西北矿场每次出铁,都有工部派来的监官在场记录成色,入库时还要盖三司的印信。父亲若真敢送杂铁,监官怎会坐视不理?定是中间哪个环节被人动了手脚,用劣质铁换了制作兵器的精铁!” 她在西北多年,小时候,父亲工作时会带着她。 父亲警惕,一直防着有人在矿路上做文章,每次运铁都要让监官签字画押,这些都是能摆在台面上的证据。 楚熠端着汤碗的手没动,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头。 窦姝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慌乱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但提到矿场,她又十分坚毅。 她丝毫不相信她的父亲会做错事,在矿场会出差错。 楚熠将窦姝扶起来,“起来吧,真没说这事和窦大人有关。” 窦姝眼眶通红,被楚熠扶起来,身子还有些颤抖。 若是定罪,窦家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楚熠看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窦姝,安慰道。“朕这几日,日日留宿西竹宫,自然明白你的为人,朕也相信窦家不会在这个关头会做如此风险之事。” 楚熠将窦姝扶坐在椅子上,“朕今日是先来告诉你一声,明日的朝堂上,关于这件事的折子就会上奏。” 窦姝闻言更是心慌,下意识抓住楚熠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陛下...妾身知道,如今满朝都盯着窦家。妾身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父亲绝无贪墨之心!” “你莫急。”楚熠看着窦姝,“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目的了吗?” 窦姝看着楚熠坚毅沉着的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兵器的金属出事,那自然是有人要搞窦家。 能接触窦家送来的矿产,并有机会篡改的,只有一人...戚太后。 她刚刚太急,失了分寸。 窦姝接过春露递来的帕子,将眼角的泪都擦干了。 “陛下,是妾身刚刚关心则乱,莽撞了。” 楚熠看向窦姝湿润的双眼,“无碍。倒是你,很是坚信窦家不会做出格的事。” 窦姝被楚熠看向她的眼神一惊,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抽了抽鼻子。 父亲即使贪污,也不会选在打仗的时候,这不是拿着自己的把柄递给别人吗? 那简直太蠢了! 更何况,父亲不会这么做! “裴大人明日会带着三司的人去查案。”他缓缓道,“在没查出来之前,你父亲可能会吃些苦头。” 窦姝低着头,手指攥的更紧了些,戚家这么做,必然是有准备的。 看到窦姝不说话,楚熠继续道,“等这件事结束,军器监也可以安排信得过的人了。” 军器监...监长宋大人,是宋佩之父。 理清这些关系,窦姝更加清醒了,刚刚她确实太慌张。 “这件事,恐怕也会连累你。” “陛下,窦姝不怕。”窦姝直直看向楚熠,当她决定和楚熠一起演戏,恃宠而骄惹怒戚家时,便做足了打算。 楚熠点点头,转头吃着窦姝安排的晚膳。 等到了晚上楚熠床上躺下,窦姝继续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 虽明白这是要让戚家失了左膀右臂,可担心也是真的担心。 不知何时,窦姝才终于睡下。 庄府。 庄清月原本快要睡下,听到消息火急火燎跑到庄父的书房,“父亲!” 庄父被突然闯进的庄清月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微微蹙眉,“何事啊。” “父亲我听说,这次送往边疆的兵器有问题,阿煦...” 庄父看着庄清月,明明向来稳重的女儿,怎就遇到贺南煦就那么容易失态呢? “你安心,贺南煦无事。” 庄清月这才松了口气,她确实最担心贺南煦的安危了。 她紧了紧拳头,又道,“父亲,您一定要严查这件事!用杂铁冒充精铁,这是把边关将士的性命当草芥!” 125 陛下还能宠爱你? 这次贺南煦幸运躲过了,可下次呢? 她只希望贺南煦能平平安安回来... 和她成亲。 庄父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庄清月回去。 “知道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原本他也已经躺下,却收到边疆八百里加急,才知道兵器出了问题。 他作为兵部尚书,协调工部兵器生产,这出了问题,他也难逃责任。 第二日的太和殿上,大多数官员似乎早知道了消息,一个个屏息凝神。 裴晏率先出列,“陛下,边疆前日和商黎国一战上,发现京城送去的兵器质量有问题,原本可以完胜的战事,却令大楚将士死伤无数,战士们在边疆用命相搏,这么做实在令将士寒心。” 说完,便有两人提着一箱子兵器进来,那兵器上有的还带着血迹。 秦统从箱子里拿了件血渍没有那么多的兵器,上前放在楚熠面前。 楚熠看着一柄剑上,却足足有三处裂纹! 他生气地将剑扔在地上,那剑竟直接顺着裂纹断了。 楚熠见状直接气笑了,“你们在朝堂处处愚弄朕也就算了,连边疆的兵器也要动手脚。” 他生气地站起来,手指一一指向下方的众人,“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将士们在边疆,守得是你们的命!” 御阶下的官员们炸开了锅。 工部尚书早就颤颤巍巍有些站不住,却被礼部尚书扶了一下,“陛下,战场兵器折损是常事...” 裴晏猛地转头,目光像刀似的剜过去。 “这刀里,枪里,全都掺了三成铅,铅遇寒则脆,遇力则断。”庄父上前掂了掂兵器,“这完全不符合大楚的兵器标准,军器监是如何做事的,让这样的残次品流入战场。” 宋佩的父亲宋监正连忙跪了出来,“陛下明鉴!是西北矿场出了问题!” 宋监正的声音刚落,太和殿内便掀起一阵骚动。 他膝行几步,额头抵着金砖,“陛下!臣掌管军器监锻造多年,深知铁料成色的重要性!这批兵器所用的铁,断口泛灰,敲击时声音发闷,绝非西北矿场的精铁。定是窦大人的矿场以次充好,用铅铁混杂的劣料冒充精铁,才害了边关将士啊!” 楚熠瞥了眼宋监正,坐回龙椅上,“你可有证据?” 宋监正道,“陛下,军器监那里还有上个月矿场送来的精铁,军器监都有记录,拿来一测便知。” 楚熠摆摆手,立马就有人去拿之前的精铁。 裴晏看向宋监正,“即使矿场送来的精铁有问题,军器监和工部做好兵器后,连检验这一步都省了吗?” 工部尚书也连忙跪下,“大人明鉴,工部会抽查,送来的兵器都是好的啊!” 过了一会,内侍捧着一块黑沉沉的铁锭快步上殿,铁锭表面还留着军器监的入库烙印。 宋监正眼睛一亮,连忙道,“陛下请看!这就是上个月窦家矿场送来的‘精铁’,臣当时就觉得成色不对,特意留了样本!” 楚熠示意工部尚书上前查验。 他将磁石贴在铁锭上,磁石竟只吸住了边角,中间一大片毫无反应。 “铅...铅含量至少三成!”工部尚书手一抖,连忙跪下。 宋监正顿时来了底气,膝行几步道,“陛下!臣所言非虚吧?军器监锻造时虽觉铁料脆,但想着是窦家送来的,断不敢质疑,谁知竟真出了这等事!” “不可能,窦大人行事光明磊落,更何况这是送往边疆的兵器,窦大人怎能出错?” 说话的是和窦家有着交情的人。 礼部尚书瞥了那人一眼,“光说可不行啊,你也得找到证据啊。” 那人盯着礼部尚书,谁不知道他是戚家的人。 可窦家常年在西北,哪会来京城上朝。 这不是让人家吃哑巴亏吗? 朝堂上虽有窦家一党的人,可此刻证据确凿,再加上事出突然,谁也没有事先准备,全都噤了声。 “陛下,窦家掌管西北矿场多年,整个西北官员大都和窦家有联系。兹事体大,应从京中调配官员过去,总之,这矿场可不能再放在这种人手里了!” “臣附议!”几句话下去,太和殿跪了一大多半的人。 没办法,在朝堂的大都是文官,而文官大都是戚家的人。 楚熠看着这些人,仗还没打完,这些人就等着抢矿场了。 见楚熠还不回话,跪下的官员中立马有人又道,“陛下,这事关边疆千万万战士的性命,可容不得窦家胡作非为。” 楚熠求助般看向裴晏,裴晏对着楚熠拱手道。 “陛下,西北矿场涉嫌为了一己私欲中饱私囊,如今也有证据,但臣以为还是要,也听窦大人所言。但为了兵器,臣会派人前去西北,先将窦家关押。” 楚熠点点头,“那就依裴大人所言。”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第一个叩首。 剩下的人也跟着他附和。 反正西北那边,戚家可派了不少人去杀人灭口。 最后,他们可以再定个畏罪自杀的由头。 西竹宫。 等窦姝第二日醒来时,楚熠已经上早朝离开,并未吵醒她。 这时,春露火急火燎跑了进来,“娘娘,良妃和清妃来了。” 窦姝先是一愣,后让春露为她梳妆打扮好,她要出门迎接两位姐姐。 “窦姝,你竟还有心思打扮?”坐在偏殿的戚惠然看到窦姝过来,冷不丁嘲讽出声。 宋佩看向窦姝,也带着得逞的笑意。 窦姝微微一笑,“来见两位姐姐,窦姝自是隆重接待。” “你怕是还不知道你,陛下已经下旨,将你父亲关起来,秋后问斩。” 窦姝明明早有准备,可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妹妹今日刚醒,但父亲光明磊落,姐姐可不要污蔑。” 宋佩看窦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轻声解释着,只是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父亲,为了一己私欲,将做兵器的精铁换成了杂铁,害边疆死了不少战士,这可是大罪。” “窦姝,我之前就劝过你,宠爱只是一时的。”戚惠然阴恻恻道,“我就不信,你家做了这种丑事,陛下还能宠爱你。” 126 妖妃误国 “谁说不行。”殿外传出一阵熟悉的男声,下一秒下人打开偏殿的门,楚熠走了进来。 几人连忙下跪,“臣妾参见陛下。” 楚熠扫过几人,最终目光却落在窦姝身上,他亲自上前将窦姝扶起来。 楚熠拉着窦姝坐在偏殿的主座上,对着还在跪着的二人道,“先起来吧。” 戚惠然看在一旁心里嫉妒更甚。 两个小孩子,还演上感情深厚了? “不管窦大人最后是否真的做了错事,这都和阿姝无关。” “谢陛下。”她轻声开口,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姐姐们说...说父亲被关了,犯了大罪。” 戚惠然简直要被窦姝这个样子气死了,之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会装。 楚熠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并未落下的泪意,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再看向另外两人时,楚熠直接转变了态度,“你们二人年纪都比德妃大,她在宫中最小,你们为何还要来这里吓她!” 戚惠然盯着主座上的二人,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们那里吓唬窦姝了,她们说的不是事实吗? 还有,她们年纪大? 戚惠然要被楚熠的话气笑了,偏偏对方是皇帝,姑母说不让她招惹是非。 她过了年十七,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却被楚熠嫌弃大。 而宋佩,过了年十四,明明跟窦姝一个年纪。 两人跪下道,“妾身多言了,望妹妹不要多想。” 窦姝冲着楚熠点点,楚熠才宽恕般让两人起来。 戚惠然一刻也不想多待,面无表情道,“陛下,臣妾要去侍奉姑母了,就先告退了。” 宋佩也连忙跟着戚惠然一起离开。 “陛下,父亲可会有事啊。” “你放心,窦大人为朕的岳丈,朕定不会让他有事。” 最后两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关门后还未离开的二人耳里。 “岳丈”二字落进戚惠然心里,她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 岳丈?楚熠竟真把窦姝当正经妻室皇后看待,连带着那个罪臣都成了 “国丈”? 两人走了很远,宋佩才道,“姐姐,陛下是不是有些是非不分了。” 怎能让...她做皇后呢? 戚惠然搅着帕子,神色幽怨。 除夕宫宴上,毒死的怎么不是窦姝呢? 窦姝死了,乐安芙那个蠢货在后宫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走着瞧。”戚惠然低声啐了句,“姑母不会让他们得意太久。” 第二日,戚惠然早上请安经过御花园时,恰好听到几个宫女在小声嘀咕。 “陛下简直太宠德妃娘娘了,虽在早朝将窦大人关起来,可为了不让德妃娘娘伤心,一大早又让人往西竹宫送了不少好东西。” “就是啊,我看陛下虽然年纪小,但宠爱倒真有帝王的架势。你说,谁能像陛下这样宠爱我啊。” “哎呀,你少痴人做梦了。不过陛下自从在西竹宫待过一晚后,似乎开了窍那般,也不知道陛下的身体行不行。” 说完,御花园立马响起了一阵窃窃的笑声。 “放肆!”戚惠然猛地出声,惊得宫女们魂飞魄散。 几个小宫女“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掌嘴!” 身后的掌事嬷嬷立刻上前,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在御花园里回荡。 宫女们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留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哼!”戚惠然甩下衣袖,气鼓鼓地向宁安宫走去。 她要让姑母做主,明明她才是戚家送进宫的天之娇女,却被窦姝抢了风头! 到了宁安宫,戚惠然才发现,除了第二批进宫的秀女,只有她和宋佩在,就连虞笑妍都称病,借口不来宁安宫请早安。 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戚太后脸色也很难看,但又不好发作,只好摆摆手让那些人先退下,只留了宋佩都戚惠然在。 “姑母,窦姝恃宠而骄,陛下也一门心思放在窦姝身上,怕是对我们的大计有影响啊。” 戚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们两个不争气,得不到陛下的芳心,这怪得了谁。” 戚惠然先是一噎,又道,“姑母,谁知道窦姝使了什么腌臜手段。” 便是让她学,她都不愿意学的。 “姑母,昨日我们从西竹宫离开,偷偷听到,陛下似乎还要饶了窦家,这怎么行?姑母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 “闭嘴!” 戚惠然被戚太后的警告吓得一哆嗦,她连忙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失控说的有些多了。 宋佩打圆场道,“太后娘娘息怒。” 戚太后看着不争气的两人,觉得真是头疼的很,怎么就没有让她舒心的呢? 戚惠然是,宋佩也是,就连楚熠都在宣政殿给那些下人立了规矩。 “你们两个先走吧,剩下的不用你们管。” “是。”两人齐齐应下,一前一后离开了宁安宫。 花嬷嬷端着刚泡好的蜂蜜花茶上前,“娘娘不必过多担心。” 戚太后拧了拧眉,“告诉那些人,按计划进行。” “是。” 没过几日,皇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经传遍。 “听说了吗,皇上宠爱窦氏女,如今窦大人犯了错,害了那么多边关将士,陛下也只是将人关着,一点也没有处置的意思。” “不是吧,陛下年纪还小就这样昏庸,现在还有裴大人,若是之后,那还了得。” “陛下这么小,就有窦氏妖女在朝堂作乱,在外还有商黎的三万大军,大楚如今可是内忧外患啊!” 流言像长了翅膀,不过三日,就飞遍了皇城的角角落落。 茶馆里的说书人把“窦氏妖女乱政”编成了新段子,城中还有小孩的童谣,无一不在唾骂“妖妃误国”。 就连守城的小兵,换岗时都要压低声音议论两句。 若是边疆的防守破了,商黎国军队直入皇都,怕是要他们这些城中军顶在最前头。 127 皇城裴大人的八卦 太和殿内,刑部侍郎将从军器监找到的纸条呈上。 “陛下,这是臣带着人从军器监的废料中找到的,里面夹杂着一封窦大人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写了,窦大人妄图通过侥幸来从矿铁中谋取利益。” 那信很快就呈到了楚熠面前,信封外面有磨损,看样子真像是不小心遗弃在废料中被人找到那般。 “铅铁混杂,成色三等。” 上面甚至还盖着窦临墨的朱印。 刑部侍郎跪下请命,“陛下,边疆两千五百名战士因为窦家贪墨殉国,还望陛下惩治窦家,给边疆战士宽慰。” 紧接着,太和殿的大臣又齐齐跪下一群。 全都在请命,希望楚熠惩治窦家。 “裴大人,此事重大,即使要惩罚窦家,朕也要亲自问个清楚。窦大人还有多久能到皇城。” 裴晏上前一步,对着楚熠躬身抱拳道,“陛下,还有三日。” “好。”楚熠点点头,又看向跪下的一片朝臣,这些大都是和戚家有联系的官员,是戚家的门生。 不知何时,这朝堂竟慢慢演变成戚家的裙带关系网。 “众爱卿请起身吧。”楚熠看着这些想要架空他的人,眼底逐渐被冷漠取代,“过几日便是德妃生辰,这是她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朕想好好为德妃举办生辰宴,众位懂吗?” 请命的群臣僵在原地,他们原本打算听着楚熠的话起来了,没想到他竟如此罔顾礼法。 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如何定罪,还想着给宠妃办生辰宴。 刑部侍郎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身边的礼部尚书拽了拽衣袖。 老狐狸眼珠一转,率先叩首,“陛下圣明,德妃娘娘入宫以来贤淑得体,是该好好操办生辰宴。臣等...臣等只顾着边关将士,倒忘了此等大事,罪该万死。” 这话说起来虽是给了楚熠台阶,但话里的讽刺意味,连殿外的内侍都听得出来。 陛下可真是无能,只想着自己是皇帝,想要为所欲为,丝毫不顾冻在边疆的尸体。 楚熠坐在龙椅上懵懂无知,似乎完全没听出礼部尚书,将他架在昏君的位置那样。 “既然爱卿也觉得该办,那就交由礼部和内务府操办。”他如同一个孩童天真地笑出来,目光落在礼部尚书身上,“礼部尚书,你是长辈,这事就由你牵头,务必办得风光。” 礼部尚书撇了撇嘴,心里满是不屑,“是,陛下。” 他虽是为戚家做事的,但如今看到小陛下无能,无为,每日只想着玩乐,心底总归有作为臣子的不满。 害死两千五百名将士的凶手还未处死,陛下竟还想着要为他的女儿举办生辰宴,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德妃生辰要摆百桌宴,用的银钱够给边关将士发半年饷了!” “那窦家女儿也是个妖的,勾得陛下连祖宗都忘了!” “可怜那些战死的弟兄,尸骨还没寒呢...” 茶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把“妖妃惑主”的段子讲得活灵活现。 台下的听客们无一不拍着桌子骂。 “窦氏女妩媚圣上,大楚要亡!” “昏君!该醒醒了!” 西梧院里,阿笙在城中买了东西,跑了进来,要将从城里听到的八卦和沈时妤分享。 “小夫人,你天天在屋子里看书,都要发霉了。” 沈时妤听着阿笙的话轻轻笑了出来。 自从知道裴晏中了情蛊,可能命不久矣后,她就找了一些有关云蒙蛊虫的书来看。 “小夫人,你别看了。”阿笙将沈时妤手里的书放下,“如今城中都传遍了,窦家为了从铁矿中获利,将做兵器用的精铁换成了杂铁,如今陛下丝毫不惩治窦家,还要为德妃娘娘举办生辰宴呢。” 德妃,是窦姝。 看到小夫人认真听着她讲话,阿笙接着道,“如今百姓们都说,窦德妃妖妃祸主。” 妖妃?祸主? 这几个词再怎么样,沈时妤也联系不到窦姝身上。 在皇宫相处的两个月里,窦姝聪慧知礼识大体,端庄自拘不妖媚。 两种毫不相关的形容,怎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等等...你说窦家将做兵器的精铁换成了杂铁?” 阿笙点点头,“对啊小夫人,你太久没出门都不知道,死了两千五百人呢。” 前段时间边关传来的都是战败的信息,已经有些百姓偷偷逃往别的国家。 如今皇城的兵器再出丑事,这是让大楚百姓对皇家失望,民心不稳啊! “裴晏呢?” “裴大人在书房。” 她想搞清楚情况,裴晏作为大楚的首辅,他最了解了。 自从她上次被迫回到首辅府,裴晏身边,她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里会充斥着白苒苒的刁难。 但听府中下人说,从她离开后,第二天裴晏就把白苒苒送回老家。 裴晏惩罚她,让她在雪地里跪了几个,但之后他从未刁难过自己。 加上裴晏时日不多,两人常相处在一起,沈时妤倒有一种沉溺其中的错觉... 沈时妤走到书房时,恰好书房的门被推开。 霍湛带着一个灰头土脸,脸上还有着新鲜伤疤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沈时妤来,霍湛坏笑着对着屋子里喊道,“裴大人,你的小夫人来找你了,屋子里的女人可要藏好了。” 裴晏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给了霍湛头顶一个暴击。 再看向沈时妤时,眼底立马温柔起来,“别听他胡扯。” 霍湛被那记暴击打得“哎哟”一声,却笑得更欢,“好了好了,我们走了,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窦临墨飞快瞟了沈时妤一眼,这姑娘看着文静,眼神却清亮,被霍大人这么打趣,脸上竟没半点羞恼,反倒对着裴晏轻轻弯了弯唇。 即使远在西北,他也听说过皇城的八卦。 曾经沈丞相的上门女婿成了首辅,把老丈人贬职,还将之前的妻子纳为妾。 128 腹黑首辅的人设不保 沈时妤跟着裴晏走进书房,原本充斥着的墨香的书房中带着草药的香味。 再看裴晏时,沈时妤眼里满是担忧,“你是身体又不舒服吗?” 裴晏自从上次吐血晕倒后,章太医就给他开了补身体的药方。 “不是。”裴晏将盛着药膏的瓷瓶关上,“刚刚那是西北矿场的窦大人。” 西北矿场的窦大人,那就是窦姝的父亲了。 可刚刚那人,的确脸上带着伤,但灰头土脸的,她没认出来。 沈时妤刚想继续问裴晏有关皇宫以及边疆的事。 却见他闭着眼,坐在书房的软榻伤上,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沈时妤对这个样子的裴晏简直太熟悉不过了。 她是什么毒药吗,怎么她一来裴晏情蛊就犯了。 “裴晏你...” “我带你回你的院子。” 沈时妤的指尖刚触碰到裴晏,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一用力,她就倒在裴晏怀里。 下一秒,裴晏霸道又抑制的吻便吻了上去。 慢慢的,两人转变了方向。 沈时妤后背贴着软榻,身前是裴晏滚烫的胸膛。 裴晏的吻渐渐移到她的鬓角、颈侧,滚烫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裴晏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额头抵着她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身体依旧滚烫。 整个书房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沈时妤裹在小毯子里,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男人,“你好点了吗?” 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尤其现在,裴晏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她想,或许这蛊最后是掏空身体,才让寄主死去也尚未可知。 “好多了。”裴晏声音带着情潮退去的沙哑,将沈时妤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别在耳后。 沈时妤的身体,他真是永远都不感到腻。 裴晏躺在一旁,额头抵着她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你今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沈时妤翻了个身,面向裴晏侧躺着,“我听到一些有关窦姝的事,但我觉得陛下和窦姝,都不是大家说的那样。” 楚熠年幼,很多折子需要裴晏来代替批阅,虽说目前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君王,但也不能是昏君吧。 裴晏闻着沈时妤身上的香味,反问道,“你觉得两人是什么样的?” 沈时妤思考了一会儿,才道,“窦姝曾经在四人中年纪最小,看着很不起眼,但她克己复礼,完全不像是大家说的那样。 陛下也是,虽还未学全诸子百家之道,但陛下也不会肆意妄为。” 裴晏看着沈时妤,没有说话。 沈时妤突然想到什么,“你说刚刚离开的是掌管西北矿场的窦大人,他是被押往皇城的。” “是。”裴晏道,“我让霍湛提前将霍大人从西北接了回来,路上,遇到了几次暗杀。” 沈时妤心头一惊,刺杀,还是几次! 怪不得霍大人脸上有伤。 都这么明目张胆吗? “窦家掌管矿场多年,从未出现过问题,如今还是这样关键的时候...”他会傻到这个时候偷工减料吗? 而且父亲曾和她说起过窦家,窦大人的父亲曾经是上战场的士兵。 他的运气不好,拿了一把一百件中可能出一个的不符合标准的兵器,最后死在战场。 所以窦大人在西北,几十年来,用来铸造兵器的矿产都是最好的。 这样严格要求的人会变吗? 沈时妤也说不准,她的父亲是科举出身一路做到丞相,如今却...通敌叛国... 裴晏一边用右手搅着沈时妤的发丝,一边开口,“有人将精铁换了杂铁,目前朝堂上的证据全是针对窦家的,但不能让窦大人现在认罪,我需要时间来找换走的精铁。” 沈时妤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明白了裴晏的意思。 “所以,现在不能处置窦家,需要时间拖着,就是用德妃的生辰宴做理由。” 因为陛下说了,生辰宴前,不能让德妃娘娘有一点的不开心。 裴晏看向沈时妤,她向来很聪明,他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就可以。 “那是...”沈时妤犹豫着开口。 在裴晏肯定的目光下,她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是戚家。 他们污蔑霍家换了精铁,伪造了证据。 同时他们还打算杀人灭口,这样还可以污蔑霍大人畏罪自杀。 她忽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陛下为德妃大办生辰宴,不仅要拖延时间,还可借此举麻痹戚家。让他们觉得陛下沉溺享乐,放松对窦大人以及陛下的戒心。” “是。”裴晏玩着沈时妤的头发,不知不觉就将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随后又解开,“这是陛下从很久之前就做的计划。” 从陛下第一晚闯进西竹宫开始的计划。 裴晏说着,眼底难掩对楚熠的赞许。 他以为楚熠的成长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早就做了针对戚家的计划。 对于朝堂上的事,沈时妤无法反驳。 但窦姝会因为这件事,被视为妖妃! 即使后面窦家无罪,在百姓心里,她都会是妖妃的形象。 即使真相大白,百姓会知道是谁在兵器里做了手脚。 但他们只会知道真相。 没人跟他们解释,之前为德妃大办宴席,是为了拖延调查的时间。 说了那些人也不信。 他们只会记得眼前的热闹,认为宠妃的快乐建在边疆将士的尸体上。 说她“享尽恩宠还卖惨”,会说她“借着陛下的势耍手段”。 裴晏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沈时妤,“她一开始就知道代价。” 男人突然响起的话,让沈时妤下意识抬头看他。 裴晏道,“陛下会补偿她的。” 不仅是窦姝的名声受损,为了扳倒戚家,这次可是将整个窦家都牵扯了进去。 “那大人想好怎么做吗?”沈时妤问着。 但裴晏迟迟没有理她,一直玩着她的头发,有什么好玩的。 沈时妤没好气将裴晏的手拍开。 他从岌岌无名考取状元,后又瞒着她们一家,闷声做大事,做了新帝的首辅。 她打心眼里认同,裴晏确实很厉害。 如今却勾着她的头发玩个不停,不符合阴暗腹黑首辅的人设! 129 银色的打铁花 裴晏的手僵在半空,眼看着沈时妤将头发从他手里抽走。 他抬眼看向沈时妤,长睫垂下,投在眼底的阴影,竟真带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慢悠悠收回手,指尖却又不安分地蹭了蹭她的耳廓,惹得她瑟缩了一下才罢休。 裴晏终于从软榻上起身站起来,将书架上的盒子拿出来。 裴晏将盒子里的精铁拿给沈时妤看,“这是西北矿场的精铁,每块都要经过三次锻打,锤痕里会嵌进矿砂里的银星石粉末,遇火会泛银光。十吨精铁不可能凭空消失,必然有转运的痕迹,有接应的人。” 和刚刚那股子委屈劲儿不同,提到精铁,裴晏认真了不少。 不过等他将盒子收起来,坐在软榻上后,还是下意识伸手要碰她的头发。 他摸着沈时妤的后脑勺,声音低沉,“还是要花点时间,把军器监有联系,有接触的人搞清楚才行。” 沈时妤在书房和裴晏待了会儿,离开书房回到西梧院时,恰好看到阿笙拿着一份请帖过来。 “小夫人,这是宫里德妃娘娘下的请帖,邀请你进宫参加生辰宴。” 沈时妤看着那份请帖,想到刚刚在书房和裴晏说的话。 这整个生辰宴都是要装给外人看的罢了。 “阿笙,这帖子收好,我不会去的。” 窦姝为了迷惑戚家,要在众人面前营造恃宠而骄的宠妃形象。 她要饰演是不知人间烟火的宠妃,是踏着边检战士尸体的妩媚圣听的妖妃。 但是作为朋友,她还是不要去了,她不想窦姝更加难堪。 “为什么啊小夫人?”阿笙好奇地跟上沈时妤。 “没什么。” 窦姝是真性情的,但在外人面前永远是最得体最好的一面,她有委屈,也会自己咽着。 可若是让亲近的人看到自己这样,再怎么有苦衷,她也会难受的。 “阿笙,好久没见父亲母亲了,今日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边疆虽有着战事,但丝毫不影响皇城街道的繁华。 路边糖画摊子前围满了孩童,老师傅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转眼就画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摊主弯腰递给旁边的孩子,“小朋友,这是你要的老虎。” “小姐,前面就到沈府巷口了。”阿笙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宅院。 因为父亲之前通敌叛国未遂,如今沈家院子外围了一圈卫尉军。 这时刚刚在糖画坛子前买糖画的孩子跑到巷口。 一个小孩道,“阿虎,你就让我吃一口你的老虎嘛,晚上我给你看银色的打铁花。” “大头,你少唬人了,阿娘带我看过打铁花,那明明是红色的。” “有的有的阿虎,我父亲会仙术,他将仙铁融化,打的铁花就是银色的了。” 叫阿虎的小孩明显愣了一下,“好吧,那你只能舔一口,等你真带我看了,明日阿娘给我银子,我买糖葫芦给你吃。” “好,一言为定。” 几个孩子吵吵闹闹很快离开了巷子,沈时妤走进巷子里,来到沈家院子前。 沈时妤站在门口,还是没有迈进去。 父亲母亲被关在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她之前曾进去看望二老。 但两人对她的关心丝毫不放在心上。 沈父甚至怪她让卫尉军守在门口,让他在家也像个犯人一样。 他说自己苦,一天到晚只能和沈母窝在这个小院,连下棋的人都没有。 两人看到她,就吵吵让她将卫尉军赶走。 但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明明家里没被贬的时候,父亲母亲待她很亲... 不管之前如何,沈时妤还是一直想找机会缓和和父母的关系, “大哥,我父母这几日可有什么需要采买的。” 看到沈时妤,门口的卫尉军小队长对着沈时妤抱拳,“小夫人,你上次给的银子还没花完,不用担心。” 沈时妤不顾队长的阻拦,又塞进那人怀里不少银子,“大哥,麻烦你多照顾了。” “小夫人,真的不用...” 那小队长捧着银子,脸上露出为难。 这是裴大人府中的美妾,即使小夫人不来,按照大人的交代他也会好好照看的。 沈时妤看着大门,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的一角,“大哥,若是他们想买些别的什么,千万别省着。” 这时,门内的争吵声隐约传出来,是父亲在抱怨。 “你说你绣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们成天被关在院子里,出不了门,你穿给谁看。” “时妤这死丫头,到底还管不管我们了,难不成真要我们死在这里永远出不去吗?” 望着卫尉军尴尬的神色,沈时妤陇了拢衣襟,苦笑着快步走出巷口。 父亲通敌叛国,她好不容易为父亲求了条生路,结果还要怪她。 阿笙跟在沈时妤后面上了马车,想着找些由头来安慰她。 恰好,阿笙想到刚刚巷口的那几个孩子提到的打铁花,“小姐,今晚你陪阿笙看打铁花吧。” 沈时妤知道阿笙是关心自己,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好。” “小姐,刚刚那几个小孩子说,银色的铁花,你说真的会有银色的打铁花吗?” 沈时妤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车帘,银色的铁花...银色的铁? 她好像在哪听到过... 裴晏盒子里,那块泛着银光的精铁忽然在眼前炸开。 银星石遇火时渗出的碎星子,可不就是银色的铁花? 路边恰好有个铁匠铺子,壮汉拿着大锤砸在一块烧红的铁块上,那迸溅出来的火花,明明是红色的! 是的,平常的铁烧了是红色的。 但窦家运到皇城,做兵器的精铁掺着银星石粉末,打出来就是银色的。 沈时妤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马车掉头,往回走!”她掀开帘子,对着车夫道。 阿笙有些不知所措,“小夫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时妤紧紧扒着帘子,望着刚刚走过的方向,“只有窦家矿场送往皇城的精铁,才会在高温融化后发银光。” 阿笙一听,同样一惊。 窦家的精铁?不是都用来做兵器吗?怎会做打铁花? 130 城东老窑厂 马车很快到了巷口,但刚刚那几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笙探头往巷子里望了望,青石板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个卖糖画的老人在收拾摊子。 “方才还在这儿追着玩呢,是跑前头去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巷尾传来一阵孩子的嬉笑声。 两人快步走过去,果然瞧见三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墙根下,用石子在地上画铁花的样子。 其中刚刚那个叫大头的孩子手里捏着块黑黢黢的东西,旁边是他们堆起了一个小火堆。 大头直接将黑黢黢的铁渣丢进去,冒出细细碎碎的银光。 “我没有骗你吧,这铁渣子在火上烤了后真的发银光。” 沈时妤看到那银光,心下一紧。 她带着温柔的笑容走过去,“小朋友好厉害,姐姐还是第一次看到银色的铁花呢。” 大头一转头便看到一位漂亮姐姐在夸自己,别提多高兴了,“那是,这可是我阿爹教我的。” 他看向大头,“阿虎,我说了吧,真的有银色的铁花,明日你就要拿铜板给我买糖葫芦哦。” 阿虎憨憨的,“好,知道了大头,我明日就给你买。” 沈时妤笑着看向几人,“小朋友,姐姐也想看银色的铁花,你知道这铁是从哪来的吗?” 对于这个话题,大头明显不想回答。 另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却嘴快道,“这是大头爸爸在城东老窑厂捡的。” 大头拽了那小姑娘一下,小丫将他刚告诉两人的秘密说出来,他有些不满。 这时阿笙带着刚买好的糖葫芦和糖人跑了过来。 沈时妤直接将东西分给了三个小孩。 大头吃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又看着沈时妤不像坏人,感觉刚刚自己隐瞒下来有点过分。 于是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我阿爹是窑厂的工人,这是阿爹从窑厂偷偷带回来的,他说这是新奇玩意,要带给我瞧瞧。” 城东老窑厂,那是出名的,皇城百姓家里大部分锅碗瓢盆都是出自老窑厂,这是打着做日常器具的幌子,来消耗精铁吗? “不过今后怕是不行了。”大头吃了一颗糖葫芦,歪着头道,“阿爹说,窑厂的老板今晚要连夜加工,将这会发银光的铁块全都烧了。” “今晚?”沈时妤疑惑出声。 这么急? 若是将窦家的精铁全都融化了,从窑子里炼出新的铁来,那就很难指认了。 “对啊。”大头正忙着舔糖葫芦上的糖霜,含糊不清地答,“阿爹是这么说的,本来想让阿爹给我们表演打铁花,但阿娘说阿爹今晚不回来了,所以我就将打花花的铁块带出来。给阿虎和小丫展示,省的说我骗人。” 阿虎直接道,“大头,你直接让你阿爹再偷出来一些好了,这样我们以后还能看。” 小丫也符和道,“对啊大头,我们现在去东窑厂,让阿叔再给我们一些。” 沈时妤抬头看着天空,这天马上要黑了,他们就是想趁着晚上夜黑动手吧。 “不行!”听着小丫的话,连忙制止。 这老窑厂今晚要做大动作,这几个小孩子去了太危险了。 但沈时妤拒绝后,三个孩子齐刷刷看向自己。 沈时妤连忙解释,“这样,姐姐给你们一些铜板,大头小丫阿虎可以吃好几天的糖葫芦,你们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三人歪着脑袋,似乎在盘算到底是要吃的,还是要银色的铁花。 沈时妤将几颗碎银子拿出来,“你们帮姐姐忙,姐姐就给你们,这够买好多糖葫芦和糖人了。” 最终,三位小朋友还是折服在好吃上。 “你们去首辅府,告诉那里的主人,姐姐在城东的铺子做了衣服,让那里的下人帮姐姐取回来。” “好。”三人应下后,一溜烟功夫就跑没了。 “小夫人,那我们?”阿笙跟在沈时妤身后,“我们怎么办?” 沈时妤想到守着沈家院子的卫尉军,若他们第一时间赶过去,或许可以拖一会。 结果沈时妤却碰了鼻子。 那些卫尉军平时很好说话,但若是让他们调离职守,那小队长第一个不答应。 按照裴晏的规定,这些人是要死守这沈父的。 沈时妤没办法,若是告诉真相后,卫尉军会有戚家的人,提前通风报信,那就功亏一篑了。 就连刚刚那三个小朋友,沈时妤都没有说出真正目的,而是以城东的铺子做借口。” “今日才知道,正如大家所说,卫尉军戒备森严。”阿笙跟着沈时妤坐上马车,“可是小姐,我们两个...” 一路上,沈时妤也在想着怎么才能拖住这些人。 不一会马车赶到了老窑厂附近。 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这里在暮色里冒着滚滚黑烟。 沈时妤让马车停在较远的地方,带着阿笙偷偷靠近,伏在断墙后。 “动作快点!”一个络腮胡的汉子踹了脚旁边的学徒,“就剩几铲子的了,扔进后结束,今晚赶紧烧完早点回家!” 沈时妤心头一慌,没剩多少了... 可还迟迟不见裴晏来啊。 沈时妤悄悄摸出腰间的火折子。 老窑厂的墙角堆着半干的柴火,只要点燃,浓烟定会引来巡夜的禁军。 可她离那堆柴火只有几步远,一旦点火,必然会被发现。 正犹豫间,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时妤猛地回头,却见裴晏不知何时已站在断墙后,玄色的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眼底带着惊怒和后怕。 “谁让你自己来的?”他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却压得极低。 沈时妤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惊得心头一跳,随即又松了口气,“我担心他们将精铁全融进去...” “胡闹!”裴晏看着沈时妤手里的火折子,斥责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先回去。”裴晏表情虽不悦,但还是将沈时妤蓝色的斗篷换成自己身上黑色的那件。 又将斗篷紧了紧,“霍湛已经带人从后边包围,等会你往西边跑,那里有人接应你。” 131 用手臂帮她挡了一刀 “裴晏。”沈时妤拉住裴晏的袖子,“刚刚那人说里面的精铁只剩几铲子了,我担心他们将证据全都销毁了。” 窦家精铁事关边疆战事,若是矿场被有心之人占领,往后运给边疆的兵器更别指望是什么好东西了。 说完,沈时妤将火折子拿出来,“若是起火,还能托他们一会。” 裴晏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喉结下意识滚动。 “你们先走,我来放火。” 沈时妤点头,低头弯腰带着阿笙往西边跑了去。 她相信裴晏。 待确保沈时妤安全离开后,裴晏将火折子扔进远处的干草堆里,墨色的身影很快便融进夜色中。 干草遇火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很快就引起了窑厂管事的注意。 “那...那怎么着火了?”管事先是疑惑,后不解气地踢了一脚自己身边的小工,“我不是嘱咐过吗!窑厂温度高,早就让你把附近的草除了,你一直往后拖,现在出事了吧!” “是是是厂长,小的错。”小工点头哈腰的,“小的这就带人将火灭了,省的引起禁军注意。” “赶紧的!不然今天的工钱别想要了!” 小工连忙招呼着人走,还是被厂长在后面又被踢了一脚。 窑厂做了亏心事,生怕被人发现这里连夜加工,大半的工人都跑去救火。 霍湛瞧见暗处的裴晏对他打手势,带着人从四面涌进窑厂。 看到官兵涌进来,工人们慌忙四处逃窜。 沈时妤按照约定往西边跑,看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等她和阿笙跑过去时,才发现马车旁站着的是窦大人。 “窦大人。”沈时妤俯身对着他行了礼。 这里是安全的,在这里只要等裴晏将窑厂的事处理完就好。 霍临墨双手悬在空中,示意沈时妤不必多礼。 “多谢小夫人,查到精铁藏匿之地。”霍临墨对着沈时妤回了一礼,“老夫听闻,霍公子说今晚来抓捕藏匿精铁之人,毕竟事关窦家生死,老夫就跟着一起来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发出几声尖锐的响声,沈时妤下意识回头,刚好瞧见后面树上正站着几人。 全都穿着夜行衣,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窦大人小心!”沈时妤刚将窦临墨推向一边,几个飞刀顺着窦临墨站过的地方飞过。 若不是沈时妤将人推走,窦临墨怕是被刺成筛子里。 沈时妤推着窦临墨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树上的夜行衣人已跃身而下,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目光阴狠地看向几人。 窦临墨曾学过几招,拿起一根木棍就挡了下来。 可惜沈时妤对于这些杀手来说,她毫无还手之力。 一杀手拿着匕首直直刺向她,刀锋离她的咽喉只剩半尺,沈时妤恐惧地紧闭双眼。 但被一刀封喉的刺痛没有传来,睁眼时一道玄色身影在一旁挡了杀手的刀。 裴晏的剑和杀手的刀刃快速相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他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嘱咐道,“找个地方藏好!” 沈时妤毫不犹豫,拉着阿笙就躲到大树后面。 躲下后,她偷偷扒头看着外面的打斗。 今晚的杀手训练有素,是冲着窦临墨的命来的。 霍湛带窦大人从西北赶往京城遇到了追杀,没想到才到京城一天,那些人就知道了! 窦临墨毕竟只是学过几个招式,这些年主要时间都在管理矿场了,很快败下阵来。 这时,更多杀手围上来,刀光剑影瞬间织成一张网,将裴晏和窦临墨困在中间。 看着越来越多的杀手,窦临墨捂着胸口,将嘴角的血用袖子擦干。 大喊道,“戚家小儿,这是非要置老夫于死地啊!” “阿笙,窑厂那里都是普通的工人,霍公子有卫尉军,处理起来不难,让他带些人来这里帮忙。” 阿笙刚跑走,沈时妤再看时,刚好看到裴晏为了护着窦临墨,肩头狠狠挨了一刀。 玄色衣袍瞬间洇开一片暗红。 他却像没察觉似的,长剑横劈,逼退身前两人,同时抬脚踹向侧面偷袭的杀手。 裴晏! 沈时妤的心揪成一团,她的视线时时刻刻跟着裴晏的背影,不敢一丝松懈。 如今她只能躲在大树后面,去了也是添乱。 由于裴晏挨了一刀,动作不断慢下来,肩头的血不断滴在地上。 沈时妤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趁着没人注意她,溜到马车上。 马车里都备着火折子,火折子“嗤”地一声点燃,树下的枝叶遇火窜起火苗。 眼瞅着裴晏被杀手逼的不断后退,杀手手中的剑恨不得将裴晏劈成几瓣。 她抓起一根燃着的柴,朝着刺客最密集的地方扔过去! “砰”的一声,火星溅在刺客的夜行衣上,顿时烧了起来。 杀伤力不大,但也足够混淆视听。 趁着几人找罪魁祸首的空档,裴晏又解决了几人。 虽解了裴晏的燃眉之急,但同样,沈时妤也被三个杀手盯上。 裴晏被人拦着招架不住,想去帮沈时妤,却被人死死缠着,只能死死盯着沈时妤逃离的方向。 眼看着女孩身后的杀手下一秒就会刺穿沈时妤的身体。 裴晏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唯一的剑朝那人射去。 长剑精准地刺穿了杀手的胸口。 沈时妤只听到身后“噗通”一声,随后鲜血溅进她的颈窝。 “抓住她!” 那些要她命的凶手穷追不舍,沈时妤根本不敢回头,只拼命向前跑。 沈时妤毕竟是娇养长大的,腿脚没有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快。 待一人追上后,手中的刀挥向沈时妤的后背。 沈时妤的大脑控制着她,本能地扑向地面。 幸亏她穿的多,那一刀也只将裴晏为她披上的斗篷上划了一个口子,并没有划伤她自己。 但她跌倒后,求生的欲望让她即使手脚并用向前爬。 但这样一样,在速度上更是落了下风。 其中一杀手挥刀砍下,当她几乎觉得定要命丧于此时,却听见身后“当”的一声脆响。 是裴晏冲了过来,用手臂硬生生挡了这一刀! 132 用生命保护她 裴晏扑向沈时妤的瞬间,余光瞥见窦临墨正被两名杀手逼到马车旁。 他手里拿着地上捡的大刀,正死死抵着此刻砍向他的刀。 “霍湛的人快到了,窦大人坚持一下!”裴晏挡住刺向沈时妤的刀刃,嘶吼着提醒窦临墨。 窦临墨闻言,又燃起了生的斗志。 他猛地后退,两个杀手的刀就这样插进马车里。 见状,他顺势弯腰躲过,提着刀就向刺客身上砍去。 窦临墨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暴起,目滋欲裂地看向杀手。 “老夫当年在矿场,能一锤砸开三指厚的铁矿!想取我的命,先问问这双手答不答应!” 刀刃在月光下晃了晃,他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望着那些来杀他的人,竟笑了出来。 “老夫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是对得起窦家列祖列宗!” 杀手们相视一眼,一圈的人,齐刷刷地挥刀砍向窦临墨。 一旁,裴晏为了救下沈时妤,玄色的衣袖瞬间被划开。 皮肉翻卷着露出来,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滴在沈时妤脸上。 “裴晏!”她惊得浑身发抖,泪水和恐惧一起涌了上来,她爬到裴晏身边,“裴晏,你怎么样?” “赶紧离开。”裴晏的声音发颤,他空着的左手猛地扣住杀手的手腕。 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那人的刀直接落地。 眼看着第三个杀手要趁机刺向裴晏,沈时妤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来。 女孩捡起地上脱落地上的刀,直直捅进第二个杀手的肚子里。 “扑哧”一声,鲜血喷了沈时妤一脸。 沈时妤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裴晏顺势将那人踢远,右臂一揽,将几乎要瘫软的沈时妤紧紧护在怀里。 就在这时第三个杀手砍来,攻势太快,裴晏避无可避,腰侧又挨了一刀。 “噗!”的一声,又是一刀! 裴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借着这股疼劲儿,抬腿将杀手踹飞出去。 眼看着大批杀手逼近,数支羽箭破空而来,不少杀手应声倒地。 “大人!” 霍湛带着卫尉军赶来,弓箭如雨般射向残余的杀手。 裴晏却再也撑不住,抱着沈时妤缓缓滑坐在地。 “裴晏,你现在怎么样?”沈时妤看到裴晏的伤口,眼泪不断往下掉。 想去捂他腰侧的伤口,却被他抓住了手。 “我无碍。”裴晏被沈时妤抱着,眼神却死死锁着她,“你没事就好。” 当他远远看到沈时妤陷入危险,扔出那把剑时,就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 无论沈时妤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霍湛将那些残余的杀手解决,连忙跑了过来。 “事情解决如何?” 霍湛看着倒下的裴晏,没想到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东窑厂的事。 “多亏你们在窑厂附近点了火,吸引工人的注意。若是那些工人将最后那点证据毁了,窑厂也是可以闭嘴咬死不认的。” 裴晏闻言,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闭上眼,在沈时妤怀里沉沉睡去。 裴晏倒下的瞬间,沈时妤只觉得怀里的人变得很重。 沈时妤声音沙哑,“大夫!找大夫来!” 霍湛的声音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吩咐身边的人,“快!去宫里请太医!” 月光渐渐西斜,洒在沈时妤沾满血的脸上。 女孩正抱着裴晏,目光呆滞地看着裴晏苍白的脸色。 沈时妤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裴晏的额头,那里还带着一点未褪的体温。 宁安宫。 “太后,太后...”一太监着急忙慌跑了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城东老窑厂被发现了。” 戚太后被中途叫醒,本就一脸不悦,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是阴翳。 “那被运走的可有被发现。” “没有,原本东窑厂马上就要销毁证据了,就剩了一些,结果被卫尉军找到了。” “慌什么,东窑厂被发现,推给军器监便是。”戚太后头疼地拧了拧眉,好不容易提拔了宋佩,如今必须要舍一步棋了,“告诉哥哥,之前运走的那些,绝不能被发现。” “是。”那小太监立马应下。 “窦临墨呢?” “派去的死士还未传来消息。” 戚太后皱了皱眉,怎么没一件顺心的事,“多派点人去找,明日朝堂上,尽快定了窦家的罪。” 首辅府内,章太医正在屋子里为裴晏止血。 沈时妤坐在外厅低着头,依旧呆呆的。 从裴晏在欢云楼将她纳为妾室开始,他强迫她在贺老夫人寿宴上大放厥词,看着她被赶出去。 他用哥哥威胁她进宫为他做事。 他对于白苒苒两次差点杀死她都不屑一顾。 后来她终于离开裴晏身边,又被他拿捏了七寸,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寻求他的原谅。 沈时妤是摸不清裴晏对她的感情的。 可若他...对自己有情... 不对,裴晏从未表现过对她的喜爱。 若她只是缓解身体的玩物,他怎会拼命救下自己? 用她的身体习惯了,救她只是对玩物的珍惜? 沈时妤摇摇头,迫切希望自己不要多想。 反正无论如何,裴晏确实救了自己,而她...也对裴晏有情... 若是裴晏醒了,她不想再把感情这样扭捏下去了! 但...真的好怕裴晏会拒绝。 她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裴晏怎么会喜欢她呢? “小夫人。”阿笙的话打断了沈时妤的胡思乱想,她端着一盆热水来,“小夫人,先擦擦脸上的血吧。”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接过阿笙递来的布巾。 她身上有杀手的血,还有裴晏的... 等沈时妤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时霍湛敲了敲门,发现屋子里除了昏迷的裴晏没别人。 霍湛干脆站在屋门外和沈时妤对话,“我刚刚已经带人将城东那片收拾干净,裴大人怎么样了。” 沈时妤也走到外面,将门关上,“章太医刚走,裴大人失血过多,但心脉还算稳,只要熬过今晚,就没大碍了。窦大人如何了?” 133 嘴角落下一个吻 “窦大人大都是皮外伤,不要紧。” “那...”沈时妤犹豫着,也不知道霍湛会不会告诉她,“精铁...” 裴晏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铁证面前,东窑厂老板招了,窦家矿场精铁大都被戚家偷偷运到别的地方,只有少部分运不走的,戚家安排东窑厂偷偷烧了。”霍湛道。 “裴晏醒了你让他不要担心,这几天,我会带人去截获那一大批已经运走的。” 三日后,首辅府的药味终于淡了些。 沈时妤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块温热的帕子,正小心翼翼地给裴晏擦手。 “醒了?”她察觉到他睫毛动了动,声音瞬间软下来。 裴晏昏迷了三日,她这三日几乎也没合眼。 裴晏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前几日你摔了,腿可还疼。” 沈时妤没想到裴晏开口第一句竟是询问她的伤口。 “早就不疼了。”那伤根本不足挂齿,“倒是你,章太医说你再流半盏茶的血,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着,沈时妤指了指他缠着绷带的腰侧,那里还裹着厚厚的药棉。 裴晏对着沈时妤微微一笑,似乎他身上的伤不足挂齿。 “东窑厂那里危险,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独自过去。” “我这不是让人去叫你了吗?” 而且,那晚出意外,不是在东窑厂出的。 她听裴晏的话,往西边跑。 谁知道那里有杀手要杀窦临墨。 “那三个孩子来首辅府时,我当时恰好出门碰见了他们,若是我那时候不在府中,他们找不到我怎么办?” 裴晏目光灼灼,眼底还带着后怕。 面对裴晏的目光,沈时妤突然有些心虚。 “可...可若我去找你,我担心时间不够。” 闻言,裴晏一噎。 若不是用火折子点燃了窑厂附近的稻草,将一部分工人引了出去,窑厂最后那点精铁怕也是要被销毁。 正因为没有完全销毁,在铁证面前,那厂长只能招认。 她也是担心证据被销毁了。 “你的理由倒是多。”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再重要的证据,也没你重要。” 沈时妤看着裴晏眼底的温柔出了神。 “那总好过裴大人,自己明明被杀手围着,却用保护自己的武器救了我。” 面对沈时妤的调侃,裴晏只是微微一笑,他抬手摸了摸沈时妤的脸颊。 沈时妤被裴晏盯着,脸色一红,后仰一下躲过了裴晏的触摸。 “大人昏迷这么久,口渴了吧,还是先喝口水吧。” 裴晏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漾起细碎的笑意。 倒也没再追着碰她,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嗯。” 她端着水杯回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晏坐起身,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他腰侧的伤口还没长好,稍一用力就疼得眉峰蹙起,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慢点。”沈时妤连忙按住他,“别急着坐。” 说着,沈时妤打了个哈欠。 裴晏看着沈时妤眼底的红血丝,心疼不已。 “过来躺我这里。”裴晏说着,拍了拍床里侧的位置。 沈时妤脸色更红,“不用了大人,你既然醒了,一会我回去休息就好。” “躺过来。” 他挪了挪身子,刻意往床沿靠了靠,给里侧腾出更大的位置。 腰侧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闷哼一声,脸色却依旧平静,只定定地望着她。 沈时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了裴晏眼底的...期待? 她咬了咬唇,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躺到里侧。 榻不算宽,两人之间隔着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却还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混着独属于裴晏的味道。 意外地让人安心。 她好像从未和裴晏这么平和地躺在一张床上。 “时妤。”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嗯?”她闭着眼,没有睁眼看他。 “下次再遇到危险,”裴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那里还有那日摔倒时蹭出的红痕,“别想着自己扛,也别想着保护谁,先护好你自己。” “...”沈时妤轻轻道,“你也是。” 沈时妤以为自己被裴晏盯着是睡不着地,没想到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间,沈时妤觉得身侧的人动了动似乎想往她这边靠,但最后又停下了。 她下意识地往他那边挪了半寸,额头轻轻抵上他的右手臂。 感受到温暖后,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猫。 裴晏躺在一旁,侧头看着熟睡的人,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他慢慢闭上眼睛,闻着她发间的皂角香,也跟着坠入了梦乡。 中间阿笙端着参汤进来过一次,看到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瞧瞧退了出去。 直到太阳西斜,整个天空被染成了红色,沈时妤才怔怔睁开眼。 一抬眼,就能看到裴晏正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低头时,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裴晏的右手臂不放。 沈时妤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耳尖红的快要滴血,慌忙转过身去,躺在一边。 “醒了?”裴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藏着笑意,“睡得沉,口水都快把我袖子浸湿了。” “才没有!”沈时妤猛地回头反驳,脸颊却烫得惊人。 她瞥了眼他的袖口,果然有一小块浅浅的湿痕,不知是汗还是... 沈时妤有些羞愧,脸色更红了。 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厨房的晚膳好了没。” 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 “再躺会儿,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会他们会直接送过来。”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喝。”沈时妤作势就要越过裴晏下床去倒水。 “我不渴。” 眼瞅着女孩因为要下床,裴晏却顺势往她这边挪了挪,两人指尖的距离逐渐缩短。 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如同雨后的青草地。 裴晏忽然抬头,在她嘴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134 抬为正妻 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搅翻了整个皇城。 先是掌管军器监的宋家倒台。 抄家那日,卫尉军从宋府地窖里搜出三箱未销毁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西北矿场送来的精铁数量,以及被送走的记录。 果不其然,三日后,霍湛带着卫尉军在京郊竹林的山洞里,找到了失踪多日的十吨精铁。 那些铁锭被熔成半成型的长矛,矛头淬着商黎独有的印记。 旁边还散落着几张运货单据,上面盖着戚家家主的私印。 证据确凿,完全可以借此抄了戚家。 但是戚家从中作梗,刑部尚书受了戚家的恩惠和威胁。 连夜伪造了宋家与商黎密使的通信,硬是将竹林山洞精铁的账,全算在了宋家头上。 戚家主更是跪在金銮殿上,哭得涕泪横流,说自己识人不清,被宋家蒙蔽,恳请陛下治他失察之罪。 楚熠没办法,终是将此事暂压,只判了宋家满门流放。 就在戚家高枕无忧,以为精铁偷梁换柱这件事结束。 不过五日,边疆传来捷报。 因着天气回暖,又换上新铸兵器的大楚将士如虎添翼。 三战三捷,不仅收复了失陷的城池,还在雁门关外生擒了商黎太子商逸凌。 作为交换,商黎不仅赔了一座城池,还将戚家通敌叛国的证据给了薛极。 薛极连夜派人将戚家通敌的铁证送回京城。 担心戚家狗急跳墙,虞老将军偷偷带了一队人马回京。 铁证如山,再容不得戚家狡辩。 楚熠直接下令抄了戚家满门。 戚家不忍自己的多年筹划付之一炬,豢养的私兵和裴晏带领的卫尉军在皇宫内外打了一天一夜。 但他们没有料到,虞将军带着一队虞家军回京勤王救驾。 戚家倒台后,皇城的血迹擦了三日才彻底淡去。 不仅如此,戚家倒了,连根拔起了朝堂诸多蛀虫。 不查不知道,被戚家连累关押的朝臣竟占了三分之一。 原本三年一次的科举,楚熠下令今年增设恩科,在原本的基础上,今年再多增加一次科举。 这消息一出,大楚的学子全都鼓着拼劲,努力学习。 毕竟三分之一的朝臣被关押,这可是进入仕途的大好机会。 半月后,宫中传来消息,皇帝下旨,册封窦姝为皇后。 沈时妤跟着裴晏进宫参加封后大典的第二天晚上,沈时妤正在等下整理裴晏的药箱。 章太医说他腰伤虽愈,却需每日换些活血的药膏,她正将新制的药膏分装在小瓷瓶里。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沈时妤抬头时,裴晏已经走了进来。 “你出来一下。” 沈时妤听话地跟上裴晏,“怎么了?” 裴晏没接话,只是带着她来到首辅府后门。 走到后门时,沈时妤发现空旷的后巷正停着一辆马车。 霍湛正坐在上面。 就在沈时妤不明所以时,马车的门打开了。 穿着斗篷的虞笑妍掀开车帘,将斗篷上的帽子放下,看到沈时妤后甜甜一笑,“沈姐姐!” 沈时妤先是一愣,再看向两人的装扮,以及马车踏板上的行礼,随即明白起来。 她喉咙干涩,“你们是要离开吗?” 霍湛扶着虞笑妍下马车,道,“阿妍说要来看你最后一面。” “沈姐姐。”虞笑妍下车后拉住沈时妤,眼角泛着红,眼神里满是不舍,“沈姐姐,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今晚就要走了,以后怕是都不会回皇城了。” 闻言,沈时妤心里也空落落的,“这么快吗...我以为要再等几日。” 她早就知道虞笑妍会离开,没想到这么快。 “沈姐姐,我和阿湛的事,多亏了你和裴大人。” 若不是沈时妤和裴晏从中调和,她和霍湛绝对走不到今日。 霍湛或许会离开皇城,回到济州,和别的女子度过一生。 而她也会一辈子挂念霍湛,但也要一辈子留在皇宫里。 “如今戚家已被抓,窦妹妹做了皇后,霍王爷救驾勤王有功,我和阿湛也想早日离开皇城。”虞笑妍道,“过几日皇宫就会传来德妃薨逝的消息,我将以虞家义女的身份,改名为虞意秋嫁给阿湛。” 意秋,是身心已得自由的意思。 沈时妤看着虞笑妍,心中百感交集。 原本被家族送进皇宫的女子,终于获得了自由。 对于虞笑妍的自由,沈时妤同样眼眶发热。 “好名字,比之前多了三分自在,往后你可以在济州看枫叶,在湖边采菱角,祝你和霍世子百年好合。” 霍湛回去后,身为霍王爷的儿子,可不就是世子吗? 沈时妤紧紧抱住虞笑妍,声音闷在对方肩头,带着哭腔,“我会想你的,非常非常想。” 济州距离皇城路途遥远,她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虞笑妍了。 她想到刚见虞笑妍时,她总是独来独往。 后来在冷宫撞见她和霍湛的私情,虞笑妍愿意为爱人牺牲自己,她跟她同住在未央宫一晚,她哭着说了很多关于霍湛的往事。 后来,两人联合,让戚惠然殿前失仪。 自此,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虞笑妍也紧紧回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永远留在身上。 “我会常常给你写信的,沈姐姐,你不要忘了我。” “不会的。” 霍湛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个女孩子,又看了眼裴晏,坏笑道,“裴大人,要不我们也抱一下?” 裴晏嫌弃扫了霍湛一眼,他可没什么龙阳之好! 霍湛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裴大人,你怎么还是这么死板。” 虽说两人刚开始立场不同,霍湛还很狼狈地被裴晏绑走。 但毕竟后面霍湛带领着卫尉军,帮了裴晏不少忙。 说着,霍湛压低声音,又凑近了裴晏身边,“不是我说,裴大人,你到底何时将沈姑娘抬为正妻,小夫人听着怪不好听的。” 裴晏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眼角泛红,正悄悄擦拭泪水的沈时妤。 裴晏瞧着霍湛挤眉弄眼,离他越来越近,嫌弃地一把将人推开。 当他再次看向沈时妤时,心底一软,哑然道,“快了。” 135 贺南煦回京 闻言,霍湛锤了裴晏一拳,“哟,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他可依稀记得裴晏死犟,非要人家小姑娘在雪地里跪倒晕倒才肯罢休。 裴晏没有回霍湛,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时妤。 马蹄声渐渐远去,沈时妤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巷尾。 裴晏从背后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会好好的。” 沈时妤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回过头来看向裴晏。 裴晏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那原本泪眼婆娑的模糊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虞笑妍已经走了,两地相隔甚远,舟车劳顿,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她还有裴晏,但是... “裴晏,等皇城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去云蒙国找解除情蛊的办法吧!” 他垂眸看着沈时妤坚定地眼神,发丝轻拂过他地手腕,却让他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看裴晏不说话,沈时妤扯了扯他的衣袖,“裴晏,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好。”裴晏的声音闷的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都听你的。等皇城的事了了,我们就去云蒙国。”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停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移开。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沈时妤是爱他的。 裴晏一手环抱着沈时妤的肩,一手拉着沈时妤,从后门走向西梧院。 突然,裴晏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沈时妤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支类似火折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裴晏说着,将竹筒打开打开,打开的一瞬间,“嗖”的一声,竹筒里面的东西窜向空中,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响声。 这是信号弹。 “你之前结果独自前往东窑厂,说没拌饭与我快速传递消息。”裴晏将信号弹放到沈时妤手里,“这是专属你的信号。若你以后出了事,我不在你身边,就放出这个,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沈时妤手里捏着那支竹筒,没想到裴晏将她的话全都放在心上,还为她准备了专属的信号。 裴晏的指尖划过竹筒上的纹路,那里刻着小小的桂花做装饰。 “这个炸开时会有紫烟,我已经给我的暗卫交代过,看到紫烟,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信号源的方向。” 沈时妤攥着信号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晏竟为她想了这么多。 “等过几日,会有改良版的。发射和在空中爆炸时都不会有响声,只会在空中亮一下。若是你身边有人,发射时,没有响声,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沈时妤低头看着掌心的竹筒,指腹一遍遍抚过那些刻痕。 桂花花朵虽小,但都是裴晏的心意。 “你连...”沈时妤的声音有些发颤,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湿意,“连发射时的动静都想到了。” 裴晏抬手,摸了摸沈时妤的脑袋。 因为他不想她出现一点危险,所以考虑了很多。 “记住了。”裴晏的声音在她头顶,轻轻的,“遇到危险不要硬撑,一定要告诉我。” 沈时妤轻轻点头。 抬头看向裴晏时,那双似乎深情到发光的眼眸就这样落进她心底。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裴晏心里是有她的。 沈时妤扶着裴晏的胳膊,轻轻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裴晏感受到女孩这些凉意的唇瓣,揽着沈时妤的手臂有一瞬的僵住。 她在主动亲他。 是两人没有任何赌气,没有任何矛盾的,沈时妤主动亲了她。 看到裴晏没有反应,沈时妤尴尬地撤回一个吻。 撤到一半,腰后突然传来一股温沉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带。 她猝不及防地仰头,裴晏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邃。 “唔...” 裴晏扶着她的脖颈,逐渐加深了这么吻。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 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在墙上。 推开西梧院的房门时,廊下的灯笼正晃出暖黄的光,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得格外清晰。 沈时妤还带着几分羞涩低头,方才那个吻的余温仿佛还留在唇上,连带着她的心口都暖烘烘的。 裴晏后一步踏进门槛,反手将门关上。 沈时妤捧着水杯,偷偷抬眼看向他。 裴晏看着她,眼底带着少有的温和笑意。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那里还带着方才吻后的红晕。 裴晏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俯身,手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后,他一点一点将她的衣衫解开。 沈时妤的手搭在裴晏解衣服的手上。 男人抬眼看着小脸赤红的女人,声音磁性又低哑,“可以吗?”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尊重。 沈时妤望着裴晏眼底深处的珍视。 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裴晏床上的缓解情蛊的工具。 他在敬她,重她。 如同正常男人对待妻子那般。 最后轻轻点头,“嗯。” 几日后,阿笙蹦蹦跳跳进了西梧院的屋子里。 “小夫人,听说今天贺将军带兵回京,裴大人率百官前往永定门迎接,好多百姓都去看了,小夫人要去看吗?” 沈时妤正坐在窗边翻看着云蒙国的舆图,闻言笔尖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圆点。 贺南煦回京了。 “不必了。”沈时妤直接拒绝。 转头继续看着那舆图。 看沈时妤这样,阿笙心里满是对小姐和贺小侯爷之间的惋惜。 “小夫人,你和贺小侯爷曾经...” “阿笙,我和贺将军往后都不会有牵连,四年前就已经没了。”沈时妤垂下眸子,“更何况如今我是首辅府的妾,他是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 阿笙知道,自从贺小侯爷离开皇城前往边疆后,小姐常感愧疚,牵肠挂肚。 不过确实,如今小姐已经成了首辅府小夫人。 阿笙扯开话题,笑容灿烂。 “那小夫人,你之前答应阿笙花灯节陪阿笙出去玩,可还作数?” 沈时妤望着阿笙,轻轻一笑,“自然作数。” 侯府。 知道贺南煦今日归京,整个侯府张灯结彩。 庄清月下了马车后走的极快,她一早就梳妆打扮,就为再见贺南煦。 小薯跟在身后,看着自家小姐发红的眼角,心里也替她高兴。 “小姐,今日是花灯节,小姐苦等将军多年,今晚小姐终于可以跟贺将军一起放花灯了。” 136 忘了青梅竹马之情 听着小薯的提议,庄清月脚步一顿,“阿煦刚从边关回来,那里杀气重,确实可以放几个花灯祈福。” 四年了,她终于能再见到他了! “清月...” 庄清月刚走进侯府大堂门口,就被贺老太君招呼到她身边。 贺家长辈全都穿戴整齐,等着贺南煦回来。 “清月...”贺老太君拉上庄清月的手,眼底湿润,显然刚哭过不久,“你是个好孩子,这几年委屈你了。等阿煦回京安顿好,老身定要亲自做主,将你们二人婚事定下!” 庄清月脸颊发烫,贺老太君的话正入她的心坎。 “谢老太君。”她声音里带着点发颤的欢喜,“全凭家中长辈做主。” 侯夫人正满脸笑容地看向庄清月,眼角也湿润着。 沈时妤不知检点,害得阿煦伤了心,那晚独自离家。 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相比庄清月。 这些年来,她在侯府无怨无悔,尽心侍候着他们,他们早已将庄清月视为儿媳。 侯爷虽不像老太君和侯夫人那样感性。 但儿子得胜归来,他不开心激动都是假的。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 “是贺将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侯府的下人纷纷涌到门口。 “来了!”侯夫人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门口。 庄清月的指尖紧紧攥住了袖中的锦帕,目光紧紧跟着门口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比四年前更高了些。 眉宇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的沉稳。 庄清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那道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 贺老太君不等贺南煦进来,眼泪早已止不住的流。 被下人们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门口,“阿煦!” “祖母!”贺南煦快跑几步,将贺老太君扶着,“是孙儿不孝,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祖母。” 贺老太君摸着贺南煦脸上的伤疤,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贺南煦扫过在场的几人,看到跟着出来的贺侯爷和侯夫人时,后退两步,跪在地上道。 “儿子拜见爹娘,拜见祖母!” “阿煦!”侯夫人抢在贺侯爷之前扑到贺南煦身边,“快起来,地上凉!” 侯夫人的指尖抚过甲胄上的刀痕,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你在边疆多年,受苦了...” 贺南煦被侯夫人扶着起来,“儿子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庄清月站在几步外,目光痴痴看向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 他终于回来了... “先进屋再说。”贺侯爷沉声道,语气虽硬,眼角却偷偷红了不少。 进了大堂,贺南煦先扶贺老太君坐下。 又亲自给侯夫人与贺侯爷斟了茶,手指粗糙,几乎快要拿不稳着皇城的茶杯。 但依旧恭恭敬敬。 贺老太君拉着他的手不放,一会儿问他边疆的伙食,一会儿问他穿得暖不暖。 絮絮叨叨的,眼泪却没停过。 侯夫人看着这一幕,也在一旁偷偷抹着泪。 良久,贺老太君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不少,余光中瞥见默默望着贺南煦的庄清月。 她对庄清月招了招手,等庄清月走过去。 贺老太君突然道,“阿煦。” 说着,她拉过庄清月的手按在他手背上,“你离开后,清月等了你四年,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却一直未嫁。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份情谊,天地可鉴。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老身已跟你爹娘商量好,过几日便请旨赐婚,你看如何?” 贺南煦的手猛地一抽,庄清月的指尖瞬间落空。 他后退半步,望着庄清月那张期盼的脸庞,他想到了沈时妤... 他深深一揖,声音坚定地回绝,“祖母,清月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归宿,我实在是受不起。” 庄清月原本期待的那张脸瞬间煞白,耳中也在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浑话!”贺侯爷怒喝,“清月等了你四年,她心悦于你,人家女孩子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可受不起的!” 贺南煦扫过正一脸期待看向他的庄清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侯夫人出声打断。 “阿煦你刚从边疆回来,婚事的事不急,先歇歇再说。”她拉过自己儿子的手,生怕他再离开。 侯夫人又看向庄清月,“清月,你也别往心里去,阿煦他只是还没缓过神来。” 贺老太君连忙打着圆场,“是啊,两个孩子许久未见,都忘了青梅竹马之情了。” “清月,你刚刚是提议今晚和阿煦一起放花灯是吗,放花灯驱邪祈福。”贺老太君三言两句就要定下,努力为两个孩子打造机会,“阿煦,你今晚和清月一起去吧。” 贺南煦还未开口,侯夫人便一口为他应下。 “是啊,阿煦,你和清月许久未见,正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说说话。” 侯夫人说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贺南煦。 贺南煦看着庄清月垂头咬唇,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他确实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庄清月。 太不给女孩子面子了。 今晚的花灯节刚好可以跟庄清月说明白。 “好。” 贺南煦同意的瞬间,庄清月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浅笑。 贺老太君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拍着贺南煦的手背,“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多相处些。” “清月,晚上好好打扮打扮,和阿煦去朱雀大街转转,阿煦多年没有回来,京城很多地方都变了样。” 侯夫人拉上庄清月的手,眼里满是慈爱,“过几日宫里为阿煦办凯旋宴,你跟着阿煦一块去。” 137 阿妤,我终于见到你了 庄清月眉目含春,偷偷瞥了眼旁边的贺南煦。 男人似乎正若有所思,根本看不出脸上的喜怒。 原本雀跃的庄清月,一时间也有些沮丧。 随着夜色逐渐笼罩在皇城,皇城逐渐被喧嚣替代。 贺南煦换了身藏青色锦袍,身上的甲胄换下后,周身的肃杀气息也降低了不少。 庄清月换了件淡蓝色的襦裙,鬓边插着几支点翠珍珠流苏,整个人落落大方又清纯可爱。 两人上街时,朱雀大街已经人满为患。 庄清月指着远处高高挂起的绸缎花灯,“阿煦哥哥,你看那盏凤凰灯。” 贺南煦跟着庄清月的目光看去,那凤凰本就栩栩如生,在流光锦和周围灯光的照映下,那凤凰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去。 “原本这条街不怎么火的,也不知怎得,两年前,那老板竟想出在花灯节上做了漂亮的凤凰花灯,连带着这条街都热闹起来。” 庄清月介绍完花灯,想到什么,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些,但明显是对贺南煦说的。 “这几年皇城改变了不少,许多之前繁华的都慢慢破败,但依旧会有一些更好的东西值得我们期待。” 她不知道贺南煦有没有放下沈时妤,但她想告诉他,过去的已经过去。 贺南煦从边疆写给沈时妤的信,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他不明白,沈时妤已经伤他那么深,他为什么还要专门给她写信。 他应该向前看,寻找更好的选择。 比如她。 贺南煦似懂非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声,“嗯。” 庄清月快速看了贺南煦一眼后连忙收起目光,努力压下心底的雀跃。 他刚刚应了,他的意思是要告别过去对吗? 庄清月指了指护城河桥上的人群,“阿煦哥哥,我们也买个花灯去桥上放吧。” 贺南煦看着人群,目光逐渐恍惚,似乎穿透人群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再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眼花了。 “你去吧,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庄清月有些失落,喃喃道,“阿煦哥哥今日刚从边疆归来,我想这放花灯能为你祈福,可以保佑你。不过我倒是忘了...” 庄清月的笑容略显苦涩,“你刚回来,应该多多休息才是,结果我一直拉着你来花灯节。” 贺南煦看着失落的庄清月,心里难免动容。 他只是想到之前的花灯节,都是他和沈时妤一起放的花灯... 这时,前面的人群突然热闹了起来,那些人围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似乎都被最后一个谜题困住了。 灯谜摊前的红灯笼晃了晃。 摊主见众人苦思冥想,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高声重复了一遍谜面: “前锋破阵,后队驰援,中军稳坐,粮草随行——打一军事器物。” 周围的猜谜者顿时炸开了锅。 “听着像阵法排布啊!” “可问的是器物,总不能是沙盘吧?” “或许是旌旗?前锋有先锋旗,中军有帅旗...” 这谜面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与这元宵灯会的喜庆格格不入,难住了这些久居京城的富家子弟和寻常百姓。 庄清月也听得蹙起了秀眉,她也瞧过父亲书房里的书,却想不起哪件器物能统括“破阵、驰援、稳坐、随行”四层意思。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帅帐’。” 贺南煦刚说完,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抚掌大笑,“公子好见识!前锋在外破阵,后队于帐外驰援,中军在帐内稳坐调度,粮草亦需按帐中指令随行,可不就是帅帐!” 众人恍然大悟,对着贺南煦纷纷赞叹。 很快,人群中有人认出贺南煦的身份。 “这不是今日从边疆得胜归来的贺将军吗,怪不得对军队打仗之事这么熟悉,老夫佩服。” “真是多亏贺将军在外保家卫国,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安居乐业啊!” “是啊是啊。” 白天大家只能站在道路两旁,看着贺南煦归京,如今他就在大家面前,大家都想亲自感谢贺南煦。 贺南煦瞧着被自己保护的百姓,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对着众人抱拳道,“这是贺某应该的。” 这时,摊主拿着作为奖品的琉璃灯走了上前,灯壁上还绘着“万里江山图”。 “将军,这是猜对灯谜的奖品。” 贺南煦接过后,转手递给庄清月,“拿着吧,你从小就喜欢这些。” 琉璃灯的光晕透过薄壁映在庄清月脸上,少女的心事全然写在上面。 不过很快,她脸上又涌上一股失望,“谢谢你阿煦哥哥,可我想要花灯,本就是想为你祈福,若是你...” “我去就是了。” 刚来花灯节,他确实心事重重。 可刚刚在花灯摊子前答题,看着如今的万家灯火,他心中的纠结倒是被冲淡不少。 “好哎!” 庄清月一喜,拉起贺南煦的手就往护城河桥上跑。 桥栏边热闹非凡,周围的河灯刚放出去两盏。 庄清月正低头调试琉璃灯里的烛芯,不见贺南煦的目光却忽然定在了不远处。 贺南煦突然松开她的手向桥的另一边跑去。 庄清月被贺南煦突然的动作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沈时妤就在桥的另一面。 “小夫人,这墨玉麒麟灯瞧着甚是好看,多亏小夫人聪明,答对了灯摊摊主的所有谜题。” 沈时妤正低头端详着手中的墨玉麒麟灯,在烛火的照映下,灯壁上的麒麟鳞爪的纹路仿佛要从琉璃中跃出。 听见阿笙的话,她轻轻笑了出来,“摊主确实很有巧思,这灯做的精巧,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等着猜灯谜。” 麒麟辟邪,她希望裴晏的身体能好起来。 “阿妤。”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撞进耳畔。 沈时妤下意识抬头,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贺南煦抱了个满怀。 “阿妤,我终于见到你了!” 138 裴大人吃醋 “贺将军!”阿笙急得满脸通红,努力将贺南煦抱紧的臂膀掰扯开。 “贺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夫人!” 小夫人好不容易和裴大人心意相通,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感受到阿笙的力道,贺南煦略带局促地终于将沈时妤送来。 沈时妤终于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望着曾经熟悉的男人。 “贺...”反应过来后连忙后退两步,款款行礼,“贺将军。” 听着沈时妤疏离规矩的话,贺南煦抬起的手又放下。 “抱歉阿妤,我只是...” 瞧着沈时妤垂下的眼眸,贺南煦只觉比自己在战场被打中一箭还难受。 为何几年不见,阿妤对他这样陌生疏离。 “抱歉...沈姑娘,我只是有些忍不住...” 贺南煦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似乎要将她的脸烧出一个洞来。 他在边疆多年,多次绝境逢生,他想的都是沈时妤。 可为何,他终于见到她了,她反而这样呢... 沈时妤不过抬头了一瞬。 她便匆忙收回视线。 刚刚她不过看了一眼,贺南煦的眼神里满是受伤,她心底也跟着一颤。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人确实是裴晏。 但面前这人,是她从小到大喜欢了十六年的男子! 即使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那是她看了十六年的眼神,从少年时的清亮,到此刻蒙着风霜的执拗,她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每一寸轮廓。 “沈姑娘...”贺南煦似乎在对着这个名字呢喃。 却让飘走思绪的沈时妤回过神来,“贺将军得胜归来,妾身恭喜贺将军。” 贺南煦听着沈时妤的话,终于定了定神,“阿妤,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漂亮。” 沈时妤的脸颊倏地泛起热意,更像是被贺南煦的话燥的。 就当沈时妤不知道要说什么时,一股力量环抱着她的身子向后靠去,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多谢贺将军夸赞,阿妤是我的妾,能得将军赏识,是她的荣幸。” 裴晏的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手臂却已稳稳环住沈时妤的腰,将她半护在怀里。 她侧头望去,裴晏正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那笑怎么看着,也瘆人的慌。 他的指尖下意识在她腰间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无声地说: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贺南煦的目光落在裴晏环在沈时妤腰间的手上,眸色暗沉下来,手掌在腰下早已握紧了拳头。 若他四年前更勇敢一些,在阿妤被人陷害,被宾客看笑话时,被指点时,他能护在她身前... 那此刻裴晏根本不可能在阿妤身边! 贺南煦的情绪被裴晏尽收眼底,裴晏的指尖在沈时妤腰间的弧度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把玩一件稀世的玉器。 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直直看向贺南煦眼底。 “贺将军已有美人在侧,怎得还惦记上阿妤了?”说着,裴晏眼神示意贺南煦向桥上看去。 贺南煦顺着裴晏示意的方向抬头,目光撞进庄清月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桥上的庄清月僵在原地,淡蓝色的裙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却直勾勾看着桥下的几人。 她看到贺南煦是如何奔向沈时妤的,也看到他将沈时妤抱进怀里时,那失而复得,视若珍宝的样子。 她远远看着,倒是觉得身着湛蓝色衣裙的沈时妤和贺南煦站在一起,倒是一对佳人... 而她手里的琉璃灯早就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裙角边散落花灯的碎片。 裴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贺将军,阿妤还要和我放花灯,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沈时妤被他半抱着转身,向后走去。 眼看着裴晏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沈时妤摇了摇手里的麒麟灯。 “裴晏,我们去河边放灯吧。” 裴晏瞧着沈时妤手里的灯,又冷眼瞥了眼身后的男人。 贺南煦不死心,站在原地,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裴晏心中的无名火更是熊熊燃起,“我之前给了你可以放信号的火折子,你为何不放。” 沈时妤一时被问得有些发懵,火折子... “可是...你不是说,那是遇到危险才要放的吗?” 她又没有遇到危险,放了那不是浪费吗? 裴晏脑海里再次浮现贺南煦抱住沈时妤,对着沈时妤念念不忘的画面。 刚刚怎么不算危险了? “你就任由他抱着你?任由他对着你说那些混账话?”裴晏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压抑,“沈时妤,在你眼里,非要见了血,才算危险?”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若你放了信号,我方才定会冲出,将人扔进护城河里!” 沈时妤心里一惊,望着眼神发狠的裴晏,他似乎不是在说玩笑话。 她却放宽心来,多亏她刚刚没有放信号。 贺南煦是在外保家卫国的将军,今日刚得胜回京便被首辅大人推下河下,指不定那些百姓要怎么编排裴晏。 裴晏低头看了眼沈时妤,她那样子,像是松了口气?! 她就那么护着贺南煦? 一时间裴晏心中不肯承认的嫉妒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戾气更甚,甩了甩袖子,生气地孤身向前走去。 见状沈时妤连忙追过去,追上后下意识拉上男人的手。 “不放花灯了吗?” 裴晏向下斜睨着,刚好能看到沈时妤主动牵过来的手,刚刚的郁闷瞬间消散不少。 他反手将沈时妤的手拉住,声音依旧冷硬,“去哪放?” 但下巴却微微扬起,光扫向河边最热闹的那处。 还没等她回答,沈时妤被他拽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 女孩默默吐槽看了裴晏一眼,他这不是知道去哪吗? 走到石阶边,裴晏用火折子划了火,指尖捏着烛芯往灯里送。 “喏。”他把灯塞给沈时妤,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要放就快点,风要大了。” 139 和阿妤穿情侣装 沈时妤接过花灯,弯腰将它推进河里。 接着,女孩眉头微蹙,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许愿。 睁开眼后,裴晏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我希望你的病可以好起来。” 裴晏一怔,他扭过头,耳根却悄悄泛红,“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时妤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心诚则灵,跟说不说出来没关系。” 沈时妤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章太医说了,” 裴晏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 “下次不许你穿蓝色衣服了。” 面对裴晏冷不丁的一句。 她怔了怔,但还是想不明白,“为何?” 自然是因为... 因为她这湛蓝色衣裙和贺南煦站在一起,实在是!太刺眼了! “不许穿就是不许穿。” 沈时妤被他突如其来的霸道噎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湛蓝色襦裙。 这料子是前几日裴晏回来时给她做衣服的,说这颜色衬她肤色,怎么转脸就不许穿了? “知道了...” 她还真是搞不明白裴晏,总是喜怒无常... 瞧着沈时妤失落的神色,裴晏想说什么,可贺南煦那张痴迷的脸紧接着就在他面前放大。 他实在说不出什么。 裴晏轻咳了两声,拉着沈时妤往首辅府里走。 两日后的西梧院内。 下人们按照裴晏的吩咐,搬着东西进来。 阿笙走了进来,“小夫人,外面的都是裴大人给你准备的衣服首饰。” 沈时妤透过窗户向外看了几眼,院子里整整摆了三个大木箱,倒真是给她准备了不少。 是因为前几日,花灯节上裴晏不让她穿那湛蓝衣裙的补偿吗? 她瞧着这些箱子里的衣服,里面一件蓝色的都没有,连和蓝色相近的都没有。 “阿笙,收拾收拾放库房吧。” “好。”阿笙应下,“那今晚小夫人去皇宫参加庆功宴,小夫人穿哪件去?” 是打败商黎的庆功宴。 受邀的都是皇亲国戚,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以及在边关做出突出贡献的将领。 沈时妤正想着,裴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就穿这件吧。” 下一秒,裴晏拿着一条浅灰轻纱长裙进来。 阿笙从裴晏手里接过后,沈时妤将衣服拿在手里。 沈时妤捏着裙摆的轻纱,指尖拂过上面绣着的银线流云纹,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将裙摆轻轻展开,浅灰的轻纱像拢了层薄雾,颜色虽素。 但上面银线绣的流云在光下若隐若现,纹路细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流动起来。 倒是... 沈时妤又抬头瞥了裴晏一眼。 裴晏今日穿的是月白混浅灰的锦袍。 这衣服...是跟裴晏一个色系的! 沈时妤搞不明白,这男人最近怎么总是和她的衣服作对。 片刻后,沈时妤换上了这件浅灰轻纱长裙。 出门时,裴晏正在外面等她。 等她出来,裴晏将配套的斗篷披在沈时妤身上。 两人站在一起,竟像是一幅精心晕染的水墨画。 裴晏望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依他看,花灯节那晚就是巧合,还是他和阿妤穿情侣装最好看。 “等宫宴时,你可以把这斗篷脱了。” 这样,大家都能看到他和阿妤穿的是情侣装,包括贺南煦! 沈时妤虽不解裴晏今天怎么怪怪的。 不过庆功宴是在大殿内举办,屋子里有地龙,冷不到她。 到了皇宫门口,礼部官员早已等候。 裴晏牵着沈时妤的手下车,浅灰的裙摆与他同色的袍角一同扫过地面,引得旁边几位夫人暗暗侧目。 “这首辅大人和沈妾室,穿得倒还挺像。” “两人这衣服,倒像是特意裁的一样。” “之前还听闻裴大人和沈妾室关系不和,现在看来,两人倒是很亲密呢。”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或多或少落进沈时妤耳里。 她低头瞧着自己的衣服,脸颊不自觉烫了起来。 原来他是这用意。 抬头恍惚间,沈时妤恰好和对面的目光对上。 贺南煦和庄清月一起坐马车来的,刚好就停在对面。 贺南煦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沈时妤裴晏两人一同下车,衣服穿的一致,远远看着,倒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裴晏见状,更是似有若无地向着贺南煦的方向笑了下。 挑衅意味十足。 庄清月看了眼沈时妤,又看了眼贺南煦,她死死攥紧着拳头,将贺南煦对沈时妤的情谊尽收眼底。 为何这么久了,贺南煦就是忘不掉她呢! 这时礼部官员走来,示意男士去太和殿参加陛下对边关将士的受赏。 而女眷们则是先去未央宫拜见皇后。 等受赏结束,再一起去太和殿参加晚宴。 贺南煦收回视线,看向庄清月,“清月,你先和阿妤一起,等我封赏结束再来找你。” 提到沈时妤,庄清月面色一僵。 但很快扬起笑容,轻轻应下,“好。” 贺南煦离开时,又回头看了庄清月一眼。 原本,他心里有着沈时妤,在回京前,他想自己会一直等着沈时妤,保护她。 回京后,面对家中长辈对他和庄清月婚事的催促,他也是直接拒绝。 可后来,祖母向他讲了这四年以来,庄清月对侯府做的一切。 在侯府闷了两天,他还是想明白了。 阿妤已经嫁人,他可以偷偷护着她。 至于侯夫人的身份,他会留给庄清月。 庄清月和阿妤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庄清月小他们一岁,他一直将她视为妹妹。 但她不顾京城非议,外人嘲讽她不值钱,上赶着,硬是等了他这么多年。 这份情谊,他理应负责。 不过也只是负责罢了。 他会和庄清月相敬如宾生活在一起,但他心底,只会留下沈时妤一人... 贺南煦收回目光,向太和殿走去。 “阿妤。”庄清月主动跑了过来,和沈时妤结伴一起去未央宫,“上次我参加的还是贤妃受宠时的生日眼,没来得及参加窦皇后的封后大典。没想到戚家灭了后,陛下第一件事就是受封窦皇后,两人还真是帝后情深啊。” 140 贺南煦回京是为了给沈时妤撑腰 沈时妤跟着点了点头,窦姝和楚熠两人年纪还小,可能还不明白男女之情。 但两人曾一起在戚家掌握的后宫里博出一条生路,这份相互扶持的情谊或许才能符合皇家。 “阿妤,你这衣服真好看。”庄清月看着沈时妤,“是裴大人特意让人做的吧,看你们两人关系越来越好,我真心为你们高兴。” 沈时妤也想到裴晏,男人虽偶尔性格古怪,但现在对她确实不错。 “曾经我和他都被人陷害,赤身出现在花宴的厢房中,当时我确实痛恨他为了攀附毁了我的清白,成亲三年,乃至丞相府中下人都在轻视他。”沈时妤说完,释然般轻笑出来,“但后来父亲被贬,也是他帮了我,甚至...” 遇到危险时,对她以命相救。 “或许,最开始我们是被迫走在一起,但现在...我真心想和裴大人一起。” 她想让裴晏解了情蛊,活下去! 同样,她也希望庄清月能和贺南煦好好在一起。 她亏欠贺南煦很多,清月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也贴心服侍贺家长辈。 阿煦在战场多年,正气凌然,清月单纯善良和他很配。 庄清月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你是说,三年前,你们是被人陷害...” “嗯。”沈时妤点点头,“裴晏当时已经是状元,根本不需要借助那样的手段进入仕途。攀附当时的丞相府,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惜,她和裴晏成亲三年一直想不明白,总是将那件事怪他。 但现在想想,裴晏有能力,而且相处这么久,裴晏不像是会对人下药上位之人。 “那你们可找到是谁陷害的你们...” 沈时妤顿了顿,“没有。”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做。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未央宫门口。 门口的太监高声通报女眷们到了。 两人整理了衣裙,主动往后面的座位走去。 窦姝正穿着一身正红凤袍,坐在凤座上。 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骨子里透出的沉稳丝毫不输下面这些宫眷。 下面离窦姝最近的,是有诰命的夫人或是有封号的郡主,县主。 但沈时妤刚一进来,就被窦姝看到。 “沈姐姐。”主座上的窦姝笑着招手,“沈姐姐坐过来些,前几日裴大人还说你畏寒,离暖炉近些。” 这一声“姐姐”,瞬间让未央宫里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沈时妤身上。 在皇城多年,谁人不知这是曾经沈丞相嫡女,沈家被贬后,成了首辅大人妾室的沈时妤。 没想到,一个家道中落的妾竟和窦皇后关系这样好。 贺侯夫人见状,主动对庄清月招了招手,让她坐自己旁边。 这本就是为边疆战士举办的庆功宴,贺夫人一来就受了不少吹捧,如今庄清月坐她身边,旁边的夫人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庄清月身上。 “如今贺将军得胜归来,庄姑娘也能得偿所愿嫁进侯府了。” 贺夫人笑得一脸开心,拍了拍庄清月的手,“这是自然,我对清月这个儿媳甚是满意呢。” 庄清月的脸颊倏地泛红,一半是羞赧,一半是难掩的欣喜。 “庄姑娘贤良淑德,才貌双全,与贺将军本就是青梅竹马,这门婚事再好不过了!” “听说陛下都有意赐婚呢,等今日贺将军受封,庄姑娘往后就是镇北侯夫人,真是天大的荣宠!” “贺将军在北境四年,庄姑娘在家中替他尽孝,这份情意,换谁都该珍惜。” 贺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拉着庄清月的手不放,细细说着贺南煦小时候的趣事。 “南煦这孩子,从小就护着清月,有次在太傅府,别家小子抢了清月的风筝,他追着人跑了三条街,把风筝抢回来时自己摔得满身泥,还傻笑着说‘清月别哭’呢。”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偷偷瞥向沈时妤的方向。 毕竟,四年前花宴上的事,也是闹得满城皆知。 不过今日侯府是主角,沈时妤还有皇后护着,也没有这么没眼力见,主动提起之前的事。 “如今边疆太平,庄姑娘往后成了镇北侯夫人,可得好好管管这位‘傻将军’,别让他再把自己弄伤了。” “青梅竹马能走到今天,还得是庄姑娘情深义重,等了四年,终于盼到结果了。” 庄清月被说得不好意思,指尖泛红搅着帕子。 “之前和小侯爷定亲的,不是沈妾室吗?” 热闹的人群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句话瞬间静了下来。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沈时妤、庄清月与贺夫人之间来回打转,带着几分尴尬。 说这话的是个偏远州府来的副将夫人。 第一次来皇城参加宫宴,皇城的贵眷都三三两两聊天,根本没人理她。 她在州府时受万众瞩目的,但却不知京中深浅,想着在皇城这些贵妇面前露脸,吸引旁人注意,便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她见众人都看她的目光不悦,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低下头。 沈时妤坐在暖炉旁,平静地接受众人探究地目光,这些流言蜚语她早已听惯。 可清月脸皮薄,那人不该在这时候说这话。 贺夫人扫了眼皇后身边的沈时妤,随即强压下不悦,拍了拍庄清月的手背,对那副将夫人淡淡道。 “这位夫人怕是记错了,南煦与沈家从未正式定亲,不过是年少时两家玩笑话罢了。” 副将夫人讪讪开口,“侯夫人不要生气,臣妇也是被人蒙骗,听了旁人的闲言碎语。” 殿内依旧静悄悄的,话虽是贺夫人说的那样。 可曾经沈家嫡女和贺小侯爷的婚事,这皇城谁人不知。 若不是四年前的花宴... 窦姝扫过殿内众人,轻轻笑了出来,“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更何况,沈姐姐早就和裴大人成亲了。” 她又看向庄清月,“之前陛下曾和本宫说起过镇北侯和庄姑娘的婚事,若是镇北侯往后要和庄家喜结连理,大可找陛下求一道婚书。对庄姑娘来说,这样的婚事也更有保障。” 141 沈时妤说过要帮她的 贺夫人拉着庄清月上前跪下谢恩,“谢皇后娘娘。” 窦姝笑着看向庄清月,“庄姑娘放心,只要镇北侯向陛下求娶赐婚,这婚书明日便能送到尚书府上。” 庄清月苦笑了下。 贺南煦...他心里一直想着沈时妤,他会主动求娶吗? 四年前花宴之后,她以为自己终于能走近贺南煦,可他转头就孤身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四年。 如今沈家被贬还不到一年,他便急着回京为沈时妤撑腰... 沈时妤即使背叛了他,在花宴上不顾两家脸面,和外男搞在一起。 但他依旧放不下沈时妤! 贺夫人察觉到她的僵硬,悄悄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膝头,低声道,“傻孩子,快抬头谢恩。” 庄清月这才回过神,强撑起笑容,抬头看向窦姝,“谢娘娘体恤。” 这时,一个太监快步跑了进来,在窦姝耳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窦姝点点头站起来,“宫内有事需要本宫处理,御花园的晚樱开了,众人可在皇宫自行观赏。” 等皇后离开,夫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散去,有的去偏殿品茶,有的说要去看御花园的夜景。 贺夫人也跟着相熟的夫人一起离开。 庄清月和沈时妤一起去外面观赏樱花。 一路上,庄清月都心事重重的。 见状,沈时妤带着庄清月来到僻静的假山后,“清月,刚刚那些人提到和我贺将军之前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庄清月努力扬起了笑容,“不会的阿妤,当初的事...你也是受害者。” 沈时妤抿了抿唇又道,“皇后娘娘说要为你和贺将军的婚事做主,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庄清月望着落在肩头的樱花瓣,指尖轻轻捻起一片。 “阿妤,你不明白。”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涩,“阿煦哥哥...” 她顿了顿,目光哀求地看向沈时妤,“阿妤,你能不能帮帮我。” “阿妤,我现在才知道,即使他离开皇城四年,可心里一直有你,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庄清月拉着沈时妤,眼泪马上要掉下来。 沈时妤一愣,她没想到贺南煦如今... 当时,贺南煦看到她和裴晏出现在一张床上,他悲痛震惊的眼神他永远不会忘。 被她伤透心的贺南煦离开皇城,怎么可能还喜欢她呢?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清月,这个我可能帮不了你...我已经是裴晏的妾,他不可能再喜欢我的。” 庄清月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他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也多想希望,贺南煦看到裴晏和沈时妤在一起后可以死心,但他没有! “阿妤,我等了他四年,身边同龄的朋友都相继出嫁,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的。” 沈时妤看着庄清月眼里打转的泪,轻轻叹了口气,庄清月这些年对贺南煦的付出她看在眼里。 但她不可能强迫贺南煦。 她松口,“若是你有我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庄清月吸了吸鼻子,“阿妤,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沈时妤看着庄清月,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一宫女走来,“庄姑娘,贺侯夫人在御花园叫你过去。” 庄清月和沈时妤告别后,就跟着宫女向花园走去。 庄清月走后,沈时妤一人去御花园附近宫殿的偏厅找水喝,桌上放着一壶温热的雨前龙井,壶嘴还冒着热气。 刚刚有夫人在这里品茶,她们现在应该一起去赏樱花了。 沈时妤直接倒了半杯茶水,茶水入口微苦,后味却带着几分回甜。 宫里的雨前龙井确实不错。 等沈时妤喝完后,她便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宫宴开始。 她认识的人不多,庄清月有事离开,虞笑妍已经出宫,窦姝如今是皇后,也顾不上她。 太和殿的奉上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结束后,宫人还要将大殿收拾了,安排庆功宴。 御花园深处的揽月亭很是僻静,没什么人。 沈时妤刚到那里不久,头就开始发晕,手脚软得像没了骨头。 这症状她简直太熟悉不过... 沈时妤扶着揽月亭的栏杆,指尖冰凉得发颤。 连带着喉咙里那点若有若无的甜腻余味,都像是在复刻当年的噩梦。 四年前的花宴,也是这样。 她不过是去偏厅换件披风,就被人拦着喝了一杯“醒酒汤”,随后便浑身发软,意识模糊间被人拖拽着,扔进了那间注定让她身败名裂的厢房。 再醒来时,身边是同样衣衫不整的裴晏。 “不...”沈时妤下意识地摇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御花园远处突然冒出几个人影,不用多想也是因为她来的。 她不顾一切地将下唇咬破,疼痛伴随着血腥弥漫开来。 沈时妤拼着最后地力气和理智,从怀里拿出裴晏之前给她的信号弹。 他说过,遇到危险放出这个,他的暗卫就会赶来。 放完后,沈时妤将剩下的竹筒扔进湖里。 沈时妤扔出信号弹后,力气便彻底耗尽,瘫软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来。 竹筒在湖里冒着泡,一点点沉下去,就好像她那为数不多的理智。 两个侍卫走到揽月亭,刚好看到已经昏死过去的沈时妤。 “是她吧。” “是,就是她,我们赶紧把她送过去,别让别人发现。” “好。” 说着,两人给沈时妤身上套上麻袋,为了不被人发现,继续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在一片蔷薇花后面,庄清月恰好能看到这一幕。 沈时妤说过要帮她的,那可就不能反悔了。 她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那里有片废弃的荷花池,环境僻静,任沈时妤便捷也无人信她。 毕竟,她是有前科的... “别怪我。”庄清月对着空荡荡的宫道低语,眼底却没有半分歉意 她不再想沈时妤,太和殿的封赏仪式应该结束了。 这时贺南煦大概也出来了。 等宫人们将太和殿收拾了布置晚宴。 侍卫将人带到荷花池旁就赶紧离开了,这时从荷花池后面走出一个破布烂衫的男人。 142 庄清月下药 他是尚书府的下人,但却在烟花柳巷的地方染了脏病。 他已经活不久了。 尚书小姐答应他。 可以让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儿子进入兵部。 虽只会是个小吏,但毕竟会和官家走得更近。 将来也比他有出息。 马夫搓着手走到麻袋旁,首辅府小夫人的样貌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他死前还能还能享受这么水灵的女人。 另一边,庄清月来到太和殿旁,刚刚见证封赏的官员如今都已经出来,正在外面三三两两的交谈。 贺南煦和贺侯爷被恭维的人围在一起。 “贺家本身就有可以承袭的侯位,没想到小侯爷依旧选择靠自己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贺侯爷,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我那不孝子若是有镇北侯一半上进我就烧高香了。” 庄清月站在廊下的阴影里,这一刻她等了19年。 他荣归故里,受万人敬仰,而她即将成为他的妻。 “阿煦。” 贺南煦闻声回头。 看到庄清月在一旁等着他,他对着周围的人抱拳,向庄清月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御花园里开着晚樱,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阿煦陪我一起去看吧。” 贺南煦愣了愣,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可当他看着庄清月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点点头,“好。” 庄清月低头隐下算计的光芒。 为了让贺南煦死心,她必须这样做。 可是另一边。 当马夫伸手去扯麻袋的绳结,粗糙的手指刚触到麻布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嗖”的破空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凄厉的叫声已经从他嘴里喊出来。 枯黄的手腕就被一根飞镖钉在了旁边的老槐树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看着地上的麻袋,裴晏的怒火根本压不住,“阿妤!” 麻袋撕开后,露出她白的过分的脸,裴晏将人紧紧护在怀里,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没事。 被钉在树上的马夫还在惨叫不止,裴晏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不耐烦地看过去。 庄家的马夫。 裴晏不再管那马夫,抱着沈时妤脚尖用力,在皇宫的屋檐上跑了起来。 裴晏速度太急,怀里的沈时妤被冷风呛了几口。 她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熟悉的面孔就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裴晏...”她想到四年前,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连贺南煦看到后都后退了两步。 她解释道,“我没有和人偷情。” 沈时妤的话橡根针扎进他心里,他放缓脚步,腾出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说话时,就连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四年前的事,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影响的还不够吗,庄家居然还想来第二次。 上次,他也被下了药,两人什么也没做。 只是被人扒光衣服丢在床上。 但这次呢? 那个马夫可是清醒的! 裴晏越想心里越心疼。 若不是他给了沈时妤信号弹,他都不敢想,等他赶去后他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看到沈时妤醒来,裴晏的速度稳了不少,刻意避开迎面的冷风。 “...你要带我去哪?” 裴晏轻轻吻上她的发顶。“去找解药。” 裴晏很快就带着沈时妤来到宫外的马车处,他一边抱着沈时妤,一边找庄家的马车。 庄清月既然下了药,那解药也应该带着。 沈时妤看着马车上的“庄”字,心里疑惑更甚。 可她身子依旧缓不上力气来,就连眼皮子都与来越沉。 裴晏将人先抱进马车里,靠在软榻上,一边在马车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在一个抽屉里翻到了放药粉的瓷瓶。 不过刚打开一会的时间,那药粉吸入鼻息后,裴晏就有一种晕晕的感觉。 而旁边的瓷瓶里放着白色的药丸。 裴晏想都没想便将药丸吃了下去。 等确认没事后,他才喂给沈时妤。 沈时妤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恢复了力气。 “是庄清月给我下的药。”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虽然她刚刚肢体无力动不了,可又不代表她脑子不能思考。 在庄家的马车上发现了解药,还有什么她想不明白的吗? 裴晏抱着沈时妤离开庄家的马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让你离她远些吗?” “当时,我只是有些怀疑,没想到她又开始算计你。” 沈时妤苦涩扯了扯嘴角。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和庄清月从小认识到现在。 两人一起在夫子下求学,一起玩,一起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将庄清月视为另一个自己。 结果她一直在背后算计自己,还是两次。 沈时妤愣愣地看着外面,被背叛的感觉让她手指发抖,但却哭不出来。 裴晏主动将女孩抱住,“这是她的错,不怪你。你想看看这次她目的没有得逞的样子吗?” “对不起。” 女孩话里满是歉意。 曾经她真的以为,是裴晏为了攀附丞相府,才会做那些下流之事。 可不是。 裴晏也是受害者。 男人听完,喉结滚动几下。 她终于不误会自己了,但代价却是她再一次差点被人羞辱… 良久,裴晏轻轻吻在沈时妤的手背上。 他早就不怪她了… “这次你做的很对,信号弹用完了我明日再给你新的,以后,无论你去哪都要带着。” 沈时妤目光含着泪。 一个男人,肯为她做成这样,是她没有想到的… 两人没有再去参加宫宴,让人向皇宫里传了信。 沈时妤被下了药,裴晏只想带她回去休息。 三日后的晚上,贺南煦来到庄清月屋前。 庄清月看到是贺南煦主动来找她,心里一喜,侧身让人进来。 只是进来后,她瞧着他的表情很是严肃。 “阿旭…” 贺南煦将合起来的圣旨丢在地上,眼神直直看向庄清月。 庄清月不明所以,将圣旨捡起来后打开看了起来。 她激动道,“阿旭,你主动向陛下求了我们二人成亲的圣旨!” 第143章 她甚至可以平妻,入府为侧室 “四日前,你带我去御花园的荷花池,是为了赏荷?” 贺南煦说完,探究的眼神停在庄清月身上不离开。 那眼神,让庄清月心慌地害怕。 “我…” “那里死了人,你的目的,不是让我去看死人的吧。” “阿旭,你…你在说什么啊?” 庄清月着急地想要拉住贺南煦,却被他一个后退躲开。 看她还是不肯承认,贺南煦继续开口。 “四年前的花宴,也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庄清月不顾一切地冲到贺南煦身边,死死拉着他的手。 眼神里带着恳求,“阿旭…不是…不是…我。” 但贺南煦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侯爷,他在战场面临生死四年。 庄清月任何的小动作都难逃他眼底。 贺南煦下意识甩开了庄清月的拉扯,这样的庄清月让他陌生。 “你为何要给她下药!” 庄清月被贺南煦甩开,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没有...”她低声喃喃着摇头。 贺南煦见状,也涌起一丝心疼之色。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自以为我们三人亲密无间。她将你视为亲姐妹,但你却背后给她下药,辱她清白。” 庄清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贺南煦眼底的失望深深刺痛着她。 “阿煦,你原谅我好吗,你已经向陛下求婚,我们两人成亲好吗?” 她的声音哀求,想要抓住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贺南煦的眉头拧的更紧。 他想到庄清月的所作所为。 那不仅害了沈时妤的名声,让她受着不检点的骂名,让她被迫嫁给从不认识的男人。 而始作俑者却丝毫不知羞愧,反而还要他原谅? “你若是寻求原谅,也该是向阿妤寻求。这些年,你看着她被指点,看着她痛苦。结果,你还想第二次害她。” 庄清月听着贺南煦的指责,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不是后悔了。 她是没想到她内心肮脏的一面被贺南煦发现。 “正如你所言,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庄清月的声音哽咽,混杂着心里的不甘,“可凭什么你们两人关系那样亲近,我永远都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明明我也喜欢你,为何所有人都说你们会成亲!”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在皇城等了你四年,这四年来,我照顾你的家人,照顾侯府,可你却心里一直忘不掉她,你甚至还给她写信。花灯节,你一看到她,你立马就离开!凭什么!” 庄清月的指责,令贺南煦心口发闷。 原来最初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而他当初离开时,竟还对沈时妤有怨言。 到头来,又是他差点害了沈时妤第二次。 贺南煦握紧的拳头颤抖着松开,他对沈时妤的愧疚更多了... 他上前一步,认真道,“清月,我之前将你视为妹妹,对你确实并无男女之情。你给阿妤下药,毁她名声,这件事确实是你做错。” 贺南煦看着庄清月,心里突然冷静的可怕。 四年前他放下一切,孤注一掷地离家,从未要求庄清月为他做什么。 等他知道后,他也写信给庄清月,给母亲和祖母,让庄清月不要等他。 但她这四年来,确实对得起侯府。 他也确实妥协,给庄清月想要的归宿,和她成亲。 但如今... 或许如果四年前没闹出那件事,如今站在阿妤身边的是他... 贺南煦闭上眼,将这些遗憾全都压在心底。 “陛下那里,我会亲自去请罪,收回赐婚的旨意。” 贺南煦说完,深深看了庄清月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等贺南煦离开,庄清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酸软倒在地上。 她拿着地上的圣旨又看了起来,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圣旨上的日期,是四日前... 就是她第二次计划毁了沈时妤那次。 庄清月瞬间觉得,这简直荒谬极了。 若她早些知道贺南煦决定娶她,她根本不会冒险做那事。 若没有做那事,她也不会被发现。 明明就差了一点... 明明触手可及便能抓到的东西,全被她毁了。 可当时的贺南煦,下了马车后,视线明明全都落在沈时妤身上! 这不怪她! 正想着时,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贺南煦,而是沈时妤。 瞧见沈时妤来,地上的庄清月下意识恢复往日的清冷,第一时间将脸上的眼泪抹去。 只是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未散的哭腔,“你来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圣旨卷好放在桌子上。 沈时妤站在门框边,目光轻轻扫过地上的狼藉。 最后,将视线落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身上。 二十年了,她竟第一次看清她。 但她还是问出,“为什么?” 庄清月卷着圣旨的指尖一顿,“你不用问我为什么,都是我做的,我不后悔!”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她就这样承认,沈时妤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她被花宴上的事这么了四年,无一刻不在怨恨裴晏下药害她。 事发后,她整日将自己关起来。 一边承受旁人的指责谩骂,一边对贺南煦的离去心存自责愧疚,一边又怨恨得偿所愿入赘丞相府的裴晏。 是庄清月常来府里看望她,开导她。 可如今,她却发现,原来她的黑暗都是庄清月亲手布下。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算计自己。 庄清月突然回头,“若不是我,你和贺南煦早就成亲了吧。” 沈时妤想了想,答案是肯定的。 那时十六岁及笄,她马上就能嫁给贺南煦了。 “我若不那么做,你和贺南煦早就成亲了!我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庄清月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沈时妤,“沈时妤,你说你凭什么!” 庄清月突然又泄力那般,泪水混着怨气砸在地上。 “我也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曾问过他...我甚至可以为了阿煦,与你平妻,哪怕侧室也可以!但他拒绝了。他说爱要专一,他说他真的很爱你。” 第144章 裴大人差点被偷家 庄清月喃喃自语着摇头,“这简直太可笑了...” 她一个尚书之女,甚至肯做侧室,但贺南煦翩翩就是看不上她。 听着这话,沈时妤也有些吃惊。 贺南煦从未和她说过。 “镇北侯自幼与你一起长大,他知道让你成为侧室,会委屈你。”所以贺南煦一定会拒绝庄清月的请求。 沈时妤又道,“我们一同长大,我将你视为朋友,亲人,他也一样。爱情不是算计来的,也不是抢来的。” “对啊,为何你们二人之间有爱情,为何到了我这里,翩翩只有友情。” 听着庄清月偏执的话,沈时妤一时对和她争辩,变得无力起来。 庄清月将圣旨摊开沈时妤面前,“你说爱情不能算计来,你自己好好看看,若不是这次被发现,我和阿煦早就在一起了!” “所以,我告诉过你,我不后悔!” 沈时妤看着庄清月扭曲的脸,眼底最后一丝遗憾也被失望取代。 沈时妤明白庄清月对她的怨恨,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可惜了,若你这次没被发现,还能维持你在他心中的形象。可如今,你将自己算计的阴狠愚蠢地暴露在贺南煦面前。” 庄清月的手僵在半空,沈时妤刚刚的话对她来说恰好是她最在意的地方。 她根本不在乎沈时妤的名声,巴不得越烂越好。 她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在贺南煦心里的形象。 果然下一秒,庄清月就厉声反驳,“你胡说!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根本不必做这些!” 沈时妤看着庄清月。 如今的庄清月狠厉偏执,和她印象中的善解人意,明辨知礼截然不同。 “我从没想过和你争什么。”她目光落在庄清月扭曲的脸上,“四年前我只想嫁给心上人,四年后我也只想和裴晏安稳度日。是你自己把日子过成了战场,把我视为你的假想敌,将爱情当成了战利品。” 庄清月先是一愣,却又突然笑起来,“假想敌?若不是你总在他面前晃,若不是他看你的眼神从未变过,我何至于走到今天!” 无可救药! 她来就是想问个明白,可看现在这样子,没什么好说的。 沈时妤最后看了一眼庄清月,转身走向门口。 外面裴晏还在等她。 看到沈时妤出来,裴晏上前两步,刚刚屋子里的争吵他或多或少也能听到些。 “怎么样?” 沈时妤扯了扯嘴角,“没事。” “那马夫不肯承认,再加上宋家掌管兵部,没办法定庄清月的罪。。” 女孩摇摇头,最后看了眼庄清月房间的方向。 房间烛火亮着,映着屋子里正在哭泣的人。 裴晏抱着女孩,用刚刚来的方法,又用轻功回去。 “贺南煦又进宫请陛下将之前的赐婚圣旨退了,这下子也算她罪有应得。” 贺南煦经过求旨赐婚,没过几日便又请旨解除,他以后再想在婚姻方面求旨可就难了。 裴晏低头看着女孩,这下子他也放心了。 “...你不开心?” “裴晏,我想还是要向你说对不起,庄清月最开始是针对我的,你是误打误撞被她算计了。” 说着,沈时妤从怀里掏出她刚绣好的荷包。 “这里面放了章太医嘱咐的缓解情绪的草药,你带在身边,可以对情蛊缓解一二。等药味淡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裴晏的脚步猛地顿住,低头看着沈时妤递来的荷包。 裹着金粉银线的素白缎面上绣着几枝浅粉的玉兰。 他喉结轻轻滚动,他突然觉得,自己中了情蛊,反倒是一件好事。 “我很庆幸,四年前那晚,是我被误打误撞中了招。” 若是别的男人,他不敢想沈时妤会遭受什么。 沈时妤听着裴晏的话,微微一愣。 什么? 他明明也被人说趋炎附势,怎么能庆幸呢? 裴晏低头看着沈时妤,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他早就喜欢上了她。 7年前,纂州闹饥荒时。 若不是花宴上的阴谋,他这辈子都会远远看着她。 裴晏什么也没说,一手捏着荷包,一手揽着沈时妤的腰施展轻功带她回去。 后面几日,阿笙每次都会带着同一个消息来找沈时妤。 “小夫人,镇北侯说今天在紫客居等你,你...” “不去。” “好嘞。”听到早已确定的答案,阿笙转身就要去门口给那个送消息来的小厮回信。 “等一等阿笙。”沈时妤抬起头来,“我们没有关系,让他不要来找我。” 阿笙点点头,小夫人每日都会这样重复嘱咐她,可架不住镇北侯丝毫不气馁啊。 阿笙来到首辅府门口,发现这次贺南煦也在。 “镇北侯,我家小夫人说了,他不见你,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贺南煦眼眸里的微光黯淡了些许. 但他还是将买好的豆沙糕拿出来,塞给阿笙,“阿笙,你家小姐最爱吃豆沙糕,麻烦你把这个给她。” 阿笙有些犹豫,按道理说,她不该这么做。 可再按道理说,小夫人确实爱吃。 “阿笙,你我也相识多年,你就帮帮我吧。” 阿笙看着贺南煦眼底的恳切,阿笙不断心软起来。 若不是庄小姐从中作梗,如今喜结连理的便是小夫人和镇北侯。 而且镇北侯绝不会像裴大人那样待小夫人。 小夫人日日想着裴大人的病情,为他着想,结果裴大人如同看不到那般,依旧是是妾室... “好...”阿笙伸手接过,同意的嗓音还在喉间,却被男人的声音打断。 “阿笙。”裴晏刚处理完公务回来,的亏他回来了,不然家都被偷了,“你在做什么?” 裴晏的目光落在阿笙手里的油纸包上,甜腻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刺得他眉峰蹙起。 他没看贺南煦,只盯着阿笙, “啊...裴大人...”阿笙搅着手指,她最怕的人就是裴大人了。 如今更是当场被抓包,她想死的心都有。 她从未觉得,手里的豆沙糕竟这样烫手。 “还回去。” 阿笙“啊?”一声,手一抖,油纸包差点掉在地上。 第145章 贺将军直接追门口了 裴晏不耐烦“啧”了一声,“外人的东西,怎能随意接受?” 说完,裴晏直接看向一旁沉默的贺南煦。 阿笙不敢犹豫,连忙将油纸包放在贺南煦的马车上。 贺南煦上前一步,沉声道:“裴大人不必为难一个下人。糕点是我硬要给的,与她无关。” 他看着裴晏,刚刚面对阿笙时的恳切褪去,眼底多了几分对峙的冷意,“阿妤爱吃这个,我只是想让她尝尝,并无他意。” “她不爱吃。”裴晏一口回绝。 “阿妤从小就爱吃豆沙糕,怎会是你说不爱吃就不吃的。” 面对贺南煦和沈时妤的少年情谊,裴大人说不在乎那是假的。 裴晏冷哼出声。 “镇北侯怕是忘了,她现在是裴府的小夫人,说到底,我是她的主子,我说她不爱吃,她就是不爱!” 他的声音刚落,贺南煦衣袍下的拳头已经握紧。 阿妤在首辅府,过的就是这样的苦日子! 贺南煦不说话,裴晏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更何况,镇北侯叫的这声‘阿妤’有些越界了。” 贺南煦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心头都如同被蚂蚁啃死那般。 裴晏瞥向一旁的阿笙,“你回去。” 阿笙收到信号,如同新生般往府里走。 “小夫人。” 阿笙的一声轻呼瞬间吸引了门口两个男人的注意。 沈时妤瞧着阿笙一直没回来,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恰好碰到这一幕。 她刚刚为了避免矛盾,一直站在转角的地方。 没想到阿笙恰好往回走,看到了站在这里的她。 沈时妤从转角的地方走出来。 贺南煦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瞳孔一缩,一声“阿妤。”下意识叫了出来。 眼看着贺南煦旁若无人那般走向沈时妤,裴大人一脸不悦地挡在贺南煦前面。 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贺南煦的目光与她隔绝开来。 搞什么,正主还在这儿呢! 裴晏语气冷得像淬了冰,“镇北侯请自重。” 贺南煦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越过裴晏的肩头,死死落在沈时妤身上。 她披着月白披风,正站在前面不远处。 之前见她都是在晚上,如今是白天,他终于可以好好看她。 这四年的时间,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往日里追着他笑的明媚少女,如今眼底里满是疏离。 “阿妤,我有话跟你说。”贺南煦的声音放软,带着一丝恳求。 自从沈时妤出现后,贺南煦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裴晏不耐烦地看着贺南煦。 不是,他这么大的人在这里,贺南煦就这样无视他! 还不等沈时妤回答,裴晏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沈时妤,现在给我回去!” 沈时妤被裴晏突如其来的厉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他。 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带着阿笙回去。 等二人终于走远,阿笙突然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惹了事。” 若不是她,裴大人也不会对小夫人发火。 沈时妤连忙将阿笙扶起来,其他等她过去时,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裴晏说贺南煦越界。 两人一起坐在亭子里,阿笙将刚刚的经过全都告诉了沈时妤。 “小夫人,我又给你惹麻烦了,我当时想着你好久没吃豆沙糕了,是我当时鬼迷心窍,拿了镇北侯的糕点。” 阿笙跟了她那么久,她还能不知道阿笙是什么样的人吗。 沈时妤握着阿笙的手,见她指节都在发颤。 她轻轻拍了拍阿笙的手背,声音温温柔柔的,“这么说起来,我也确实好久没吃豆沙糕了。这样,我们不吃镇北侯的,我们现在去东市的铺子里买好不好。” 阿笙愣了一下,随即眼眶更红了,却用力点了点头,“好!” 小姐简直太好了,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还要反过来哄她开心。 沈时妤笑着起身,顺手拿起石桌上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没事的阿笙,多大点事。咱们去买最好的豆沙糕,还要买刚出炉的糖火烧,再捎两串糖葫芦,把今天的不开心都吃掉。” 阿笙被沈时妤安慰着,终于笑了出来。 “可是小夫人...门口那边...” 沈时妤一想也是,门口还站着一个瘟神,她可不敢惹裴晏。 “没事,我们从后门走。” 一边说着,沈时妤一边拉着阿笙去后门。 后门离东市更近些,出了后门再转几个巷子就到了。 临近东市时,喧嚣的人声瞬间涌了过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买了香喷喷的糖火烧,又在糖葫芦摊前挑了两串裹满芝麻的,最后才走到张记糕点铺。 那个豆沙糕的铺子一如既往,铺子前总是排着长队。 刚出炉的豆沙糕香气顺着风飘过来,甜而不腻,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两人走到队尾开始排着。 阿笙嘟着嘴,“小夫人,今日我们来的时间不对,之前虽然也排着队,但也比现在少一点。” 沈时妤瞅着天边泛起的一点红霞,现在正是书院下课,百姓工作完回家的时候,自然比平时的人更多些。 “哎,你们听说了吗,过段时间,商黎国要进京求和。” “对啊,听说是商黎国太子亲自送来降书,太子到了皇城,还要找公主联姻呢。”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娘皱着眉插嘴,“联姻,为什么联姻?我们明明打了胜仗,还要送公主去和亲吗,这是没有的道理!” 队伍旁的商贩附和着,“谁说不是呢。商黎国战败,所以送来他们的公主来做质子。但为了长久的和平,朝堂之上自然也会送公主过去。” “可是如今陛下年幼,根本没有子嗣啊。” “哎,你忘了吗?长公主的女儿可是破例被封为天巧公主的...” “小夫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阿笙凑到她耳边小声问,眼底满是担忧,“我以为只要我们打了胜仗,就不会再让女子和亲的。那公主也太可怜了。” 第146章 贺南煦一直记着她的口味 沈时妤握着阿笙的手微微一顿,贺南煦一早就来为她买糕点了? 他本不必这样做... 连排队的老爷爷都忍不住回头,“镇北侯也爱吃这个?那我更得买了,给我小孙子尝尝,就说这是大英雄爱吃的糕点!” “哎,你们听说了吗,过段时间,商黎国要进京求和。” “对啊,听说是商黎国太子亲自送来降书,太子到了皇城,还要找公主联姻呢。”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娘皱着眉插嘴,“联姻,为什么联姻?我们明明打了胜仗,还要送公主去和亲吗,这是没有的道理!” 队伍旁的商贩附和着,“谁说不是呢。商黎国战败,所以送来他们的公主来做质子。但为了长久的和平,朝堂之上自然也会送公主过去。” “可是如今陛下年幼,根本没有子嗣啊。” “哎,你忘了吗?长公主的女儿可是破例被封为天巧公主的...” “小夫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阿笙凑到她耳边小声问,眼底满是担忧,“我以为只要我们打了胜仗,就不会再让女子和亲的。那公主也太可怜了。” 沈时妤贴近阿笙耳边,小声道,“上一年新帝登基前,本就有不少党羽相争,如今又拔了戚家,朝堂动荡太大。现在虽然商黎败了,但其实我们也撑不了多久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根本目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商黎国送公主来,既是示弱,也是诚意。我们接了,也给了他们台阶,也能让边境安稳些,才能让戍边的士兵能喘口气回家看看爹娘。” 阿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抬头道,“那公主很厉害,她以一人之力,给了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沈时妤笑了笑,想起了天巧公主。 之前长公主在府中设宴时,她见过天巧公主。 当时的长公主和楚天巧不满白苒苒,是因为裴晏在朝中权力太大,淑太后不管是为了对抗戚家,还是捍卫皇权,都要拉拢裴晏。 面对商黎国的和亲,楚天巧应明白这个道理。 她年纪虽小,但说话滴水不漏,将朝堂制衡看得十分透彻。 虽身处皇家,但是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维护家族。 这时,队伍慢慢往前挪,前面的老爷爷正跟卖糕点的掌柜闲聊,“张掌柜,你这铺子可算熬出头了,连镇北侯都来给你捧场!” 掌柜的笑着往糕点上撒芝麻,声音洪亮。 “老爷子说笑了!镇北侯那是体恤民情,他还说我做了几十年,在边疆时可就馋着这口呢。” 旁边的人忍不住插嘴两句,“哎哟,镇北侯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侯爷订亲,不知道皇城哪家姑娘能这么好运。” “哎,听说兵书尚书家的庄姑娘和侯府的关系一直很好,我看过不了多久,我们这皇城又要有喜事喽。” 那掌柜的笑得更开心,“我看真要被你说对了,镇北侯来时多打包了一份,说是要一份没那么腻的,他说他要送给一个姑娘嘞。” 掌柜的无疑放出一个重磅消息,惹得旁边人的八卦之心更高了。 就连路过的人,都要围上来听两句。 沈时妤垂了眸子。 掌柜嘴里,贺南煦打包走的那份豆沙糕就是给她的。 小时候,家中长辈为了不让他们养成挥霍的性子,府中的东西都是配置好的,因此几个小孩都没有多余的银钱。 她和贺南煦出来玩,总是被豆沙糕的香味吸引。 那时候,两人会偷偷攒些钱,然后来这里买豆沙糕,躲在一旁,吃完再回府。 后来,这豆沙糕就成了小时候的记忆,她也一直很爱吃。 吃豆沙糕她不爱太甜,要少放些糖,要蒸得更软些。 年少时的习惯,贺南煦还记得。 沈时妤摇了摇头,但记得又如何,她和贺南煦早就是过去式了。 前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那妇人拍着大腿笑,“我就说庄姑娘和侯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贺府立了战功,一家双侯爷,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庄姑娘绝对是全皇城最尊贵了女人了。” “可不是嘛!庄姑娘也是个好的,知书达理,配镇北侯最合适了。” 说着,终于排到了沈时妤和阿笙。 掌柜的笑着问,“姑娘们要些什么?” “豆沙糕,少放些蜂蜜和糖,软一点的。” 掌柜的笑得眼角更深了,“姑娘,你这口味和镇北侯的倒是出奇一致啊。” 沈时妤闻着那熟悉的香味,面色平静,轻轻笑了笑,“巧合罢了。” “哎。”掌柜热情应下,“姑娘这口味好,清淡养脾胃,我这就给你装最新出炉的,保证蒸得软软糯糯的!” 沈时妤接过纸袋,阿笙跟在后面付了钱。 两人离开后,掌柜继续给下一个客人装袋。 突然他愣了一下。 刚刚那位姑娘很面熟。 曾经常和一个小伙子一起来买豆沙糕,后来这几年都是她一个人来买。 但最近的一年来,她好像一起没来过。 可能上一年这姑娘家里出了事故,如今好了,又来照顾他生意来了。 两人拿着豆沙糕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 阿笙小声嘟囔着,“这么多年,镇北侯一直记得小夫人的喜好,可裴大人呢,明明小夫人很爱吃豆沙糕,他自己不注意小夫人的喜好就算了,还说小夫人不爱吃,亏小夫人日日想着要帮裴大人解除情蛊。” 越说,阿笙越觉得贺将军好,反而对裴晏多了些怨气。 “明明小夫人对裴大人那么好,裴大人却还凶小夫人。” “阿笙...”沈时妤轻轻唤着她,想让她别说了。 但自己心底的失落也是真的。 渐渐红霞映了半边天,街边的饭店全都火热了起来。 “小夫人,小夫人,紫客居...”阿笙拉着沈时妤,眼底满是留下来的愿望。 沈时妤笑着点头,“好。” 她也整日留在首辅府,都没怎么出来。 再加上今日的裴晏的态度,她也有些小怨气。 她就不回去! 第147章 阿妤,你再选我一次吧 至少...吃了饭再回。 她就硬气一下下。 两人在紫客居定了一个二楼的包厢。 之前贺南煦日日请她到紫客居来,她一直没来。 不过这里的饭菜确实好吃。 而且早上两人已经在首辅府门口见过,沈时妤想,再碰到贺南煦的概率很低。 等菜上齐了,阿笙早已忍不住。 捧着白瓷碗,筷子已经夹起一块芙蓉鸡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夫人,这家的鸡片嫩得能掐出水来,太好吃了!” 沈时妤笑着给她夹了块鱼腹,自己也吃了起来。 鱼肉口感鲜嫩,瞬间就在舌尖化开。 说起来,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来紫客居了。 之前都是和贺南煦买了豆沙糕后,再在这里定二楼包厢。 因为贺南煦说,他看了很多房间,只有这里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皇城的角楼。 贺南煦离开皇城,她和裴晏成亲后,她就带着阿笙来买豆沙糕,只要这个包厢空着,她们也是来这个包厢。 后来家中被贬,她也顾不上买豆沙糕,也没机会来这里吃了。 “小姐。” 沈时妤吃饭的动作愣了一下,自从上次在雪地里求裴晏回府后,阿笙也跟着府中下人唤她小夫人。 如今再听到她说小姐,沈时妤“嗯?”了一声。 “小姐,若是还有选择,你是会选贺将军,还是裴大人啊。” 沈时妤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夹了口菜后才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笙撇了撇嘴,“就是好奇嘛。” 沈时妤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皇城的角楼。 她还能想起,之前贺南煦总是在这里对她承诺,会风风光光地娶她。 可是后来,比风风光光先来的是花宴上她和裴晏衣衫不整地在一张床上。 “小...小姐,”阿笙见她不说话,有点慌了,仔细瞧着沈时妤地脸色,“我是不是问错话了?你别不高兴...” 沈时妤回过神,笑了笑,“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阿笙,眼底亮得很温柔。 “阿笙,你瞧瞧这桌上的菜,你刚才吃芙蓉鸡片觉得好吃,可你又觉得银杏炒幼笋好吃。但你如今碗里放着幼笋,无论你多想吃鸡片,都要先把幼笋吃了才行。” 阿笙有些听不明白,不是选男人吗,怎么又说回吃饭上了。 沈时妤瞧着阿笙一脸疑惑,接着道,“你从小跟着我,你也知道贺将军待我们很好,但是这也是之前。如今的裴晏,也会为了救我,不顾自己的性命。” “可,如果现在贺将军也对小姐很好呢,如果小姐遇到危险,贺将军也会舍命相救。” “是。”她对贺南煦的人品毫不怀疑,“但我不会给他对我好的机会。就好比,你吃着幼笋,不能一起吃鸡片。” 沈时妤继续道,“裴大人虽有时对我很凶,可我受委屈,被人下药时,他会第一时间赶来。情蛊发作时他疼得站不稳,但如今做合欢之事时,他也会尊重我。” 阿笙听着沈时妤给她举例的吃菜的例子,还有别的例子,可算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阿笙低着头又吃了几口菜,突然又问道,“小姐,花宴上你被陷害,你可是怨贺将军当时没有护好你。” 门口的男人心头一惊,他也好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同往日,他又来了紫客居。 当他想订这个包厢时,却被老板告知被两个姑娘订了。 原本他想花点银子,问问两位姑娘可否愿意换个包厢。 等他上来后,发现订包厢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妤。 面对阿笙的问题,沈时妤毫不犹豫,“不怨。” “我是可以理解他的。”沈时妤眼底带着释然“当时我们都还年轻,以为出了那样的丑事就是天塌了。” 可如今沈家被贬,哥哥曾经为了筹钱命悬一线。 贺南煦在战场上也多次捡回一条命。 两人都经历了很多。 “我不怨他,但我们已经过去了,当我为了父亲回到首辅府求裴晏的那一刻,我的选择就变得只有她了。” 我们常面临选择,以为选了另一个就会变好。 但沈时妤不会,她选了一条路,无论多黑,她都会一直走下去。 因为做选择时的她,当时穷途末路,只能那样选。 她永远不会怪之前的自己。 屋外的贺南煦听着沈时妤的回答,险些没有站稳。 他原本以为阿妤是怨他的,但她没有。 可她再也不会选他了... 他本就心神恍惚,心思全在沈时妤对他的评价上。 阿妤那句“选择就变得只有他了”,刺得心头发紧,脚下一崴,竟撞到了门上。 “什么人在外面。”阿笙一脸严肃盯着门口。 “是我,不好意思啊姑娘,刚刚上菜时不小心撞了一下。”门口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包厢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松了大半。 听着脚步走远了,阿笙和沈时妤相视一笑,继续吃起了饭菜。 阿笙吃着吃着,又觉得遗憾。 “若是当时没出那件事,小姐现在可是风风光光的侯夫人,而不是...”妾室的话,阿笙还是没忍心说出去。 沈时妤听着释然一笑。 曾经,她也无数次遗憾,怨恨花宴陷害她的人... “小姐,虽说你现在选了裴大人,但我还是觉得贺将军更好。”阿笙咬着唇,小声嘟囔,“沈家一被贬,贺将军就急着回京,而且我就是觉得贺将军更好。” 沈时妤笑了下,“傻丫头,他回京是因为打了胜仗,边疆太平,跟我可没关系。” “才不是呢。”阿笙反驳,顿了顿,又劝道,“裴大人如今连个正妻的名分都没有,小姐,你之前担心老爷和夫人,可现在有贺将军撑腰,你干嘛不重新做一次选择呢?” “再说了,我一直跟着小姐,小姐可是忘了裴大人之前是如何纵容白姑娘害你的了?如今白姑娘虽不在了,可今早裴大人依旧那样凶你,甚至睁眼说瞎话,也根本不在乎你的喜好。” 还没等沈时妤开口,门外的贺南煦推门进来,“阿妤,你再选我一次吧。” 第148章 这是最后一次 一座距离皇城最近的州郡里,驿站处停着十几辆马车,旁边配备着战马,还有穿着商黎服饰的将士在站岗。 商逸凌的房间被人敲响,下一秒,走来一个披着羊毛毡的男人。 “太子!”男人跪下对着商逸凌抱拳行礼,“还有两日,我们就能到皇城了。” 商逸凌桌前摆着棋局,正一人对弈。 他将一颗黑棋落下,“让你查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孟眙抬头道,“查到了,皇城里镇北侯如今的心思全在一名女子身上,这几日总是约那女子出门,但那女子从未和他相见。” 商逸凌冷笑出声,最后一战中,贺南煦射向他腰间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 他既然来了大楚,就不能让他好过。 只是没想到,贺南煦回了皇城竟这样狼狈! “那女子倒是好眼光,贺南煦真不是个好东西。” 孟眙顿了顿,提醒道,“殿下,那女子...是大楚首辅大人府中的妾室。” 还没等孟眙继续说下去,商逸凌直接嗤笑出声,“妾,呵,贺南煦是瞎了眼,还是脑子冻坏了,竟找一个破烂货。” “殿下。”听着商逸凌的话,孟眙不得不再次提醒,“这女子曾是大楚上一位丞相府嫡女,同时,也是镇北侯之前的未婚妻...” 孟眙的话说完,商逸凌果然不像刚刚那般讥嘲,反而认真思考起大楚如今的形势来。 商逸凌又在棋盘上落下两子,眼底渐渐被算计笼罩。 “裴晏在大楚权倾朝野,若不是他在,这大楚早被之前的戚家握在手心里,如今就连大楚那小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这样的男人,容得下自己的妾室被别的男人惦记吗?” 商逸凌又摇了摇头,将刚刚的算计又退了下去,“不过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妾室。” 孟眙再次提醒道,“可是殿下,裴大人府中,只有沈时妤这么一个妾室,属下以为,这妾室对裴大人来说绝不一般。” 被孟眙多次打断,商逸凌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手中的棋子泄愤那般朝孟眙飞来。 “你自己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完是吗?” 孟眙知道自己错了,面对飞来的棋子根本不敢躲,任由那东西砸自己脸上。 “属下知错!” 商逸凌看着他额角迅速泛红的印子,脸色虽稍缓了几分,但依旧带着戾气。 他将棋子放下,看向窗外。 贺南煦刚打完胜仗回来,回来就被封了镇北侯,如今正是最有百姓威望的时候。 而裴晏,手握重权。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皇城紫客居二楼包厢中,沈时妤和阿笙都被突然进来的贺南煦吓了一跳。 进来后,贺南煦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沈时妤身上。 沈时妤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显然没想到贺南煦会出现在这里。 “阿妤,阿笙说的对,我...”贺南煦看着面露惊讶的沈时妤,“你,你还能再选我一次吗?” 说完,贺南煦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沈时妤,满心满眼都在期待沈时妤的答案。 沈时妤缓缓将筷子放下,心里没由头地慌乱个不停。 “...不行。” 贺南煦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的光亮暗淡了不少。 “小姐。”阿笙摇了摇沈时妤的胳膊,她是非常希望沈时妤能选贺南煦的。 她知道,沈时妤和裴晏在一起,受了很多委屈。 之前她们不能反抗。 可如今贺小侯爷回来了,是大将军,还封了镇北侯。 她们可以离开首辅府了。 沈时妤轻轻挣开阿笙的手。 贺南煦不肯放弃,对着阿笙道,“阿笙,你先离开一下。” 阿笙犹豫了下,看了眼沈时妤后,离开包厢时还不忘将门关上。 贺南煦瞧见桌子边摆着还没吃完的豆沙糕。 看来被裴晏拒绝后,阿妤也来买豆沙糕了。 贺南煦下意识向沈时妤那边靠近两步。 可沈时妤紧跟着后退地动作,深深刺红了贺南煦的双眼,猛地顿住脚步。 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连靠近都不行吗?阿妤,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看着贺南煦泛红的眼眶,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杀敌数不胜数的将士,竟在她面前红了眼。 “贺南煦,”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了稳,“都过去那么久了...” 还不等沈时妤继续往下说,贺南煦几个箭步上去,将沈时妤紧紧抱在怀里。 “阿妤,我真的好想你,我们错过了那么久,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你跟我走吧。” “贺南煦。”沈时妤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推搡他,企图能让他清醒了。 但贺南煦却抱的更近了。 “阿妤,若不是当初。清月做了错事,你我根本不会分开,现在夫妻和睦的应该是我们二人才对。” 说着,贺南煦豆大的眼泪直滑进沈时妤的衣领,那灼热滚烫的感觉,让她的心也跟着发紧。 “我真的好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当初的我才懦弱,若我当初站了出来...”贺南煦喉咙发紧。 他哽咽了下后继续道,“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我知道我必须要护着你,之前我根本不在乎军功,可那之后,我在战场上拼了命地攒军功,就想着能帮到沈伯父,能保护你。” 沈时妤的喉咙发紧,想推开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跟着身体微微颤抖。 当他说“我真的好想你”,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因为当初,她和贺南煦是真的相爱过。 就连分离,也是因为外界因素。 那些被曾经被她刻意压下的委屈,遗憾,带着不带有的情愫,都在这一刻翻涌上来。 不过犹豫也只是一时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又尝试着推开贺南煦,“南煦,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 贺南煦松开了些,只是将人抱的没有那么紧了。 他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低头埋进沈时妤的脖颈,“阿妤,我太想你了。” 沈时妤叹了口气,“阿煦,这是最后一次。” 第149章 为何瞒着我和他见面 “我是裴晏的女人。” 沈时妤的话,似乎瞬间将男人的力气抽干。 他终于松开手,垂着脑袋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 片刻后,贺南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阿妤,你可是担心我会嫌弃你。你放心,我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贺南煦双手握在沈时妤瘦弱的胳膊上,“阿妤,你和他分开,你还有我,从此往后,你便是我的妻,和我们小时候说的那样。” 沈时妤别开视线,咬着牙,声音硬邦邦的,“阿煦,皇城有很多女孩子,唯独不该找我。” “为什么?”贺南煦声音绝望,他偏着头,想让沈时妤看着自己。 女孩蹙着眉想要将贺南煦推的更远些。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她苦口劝道,“阿煦,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我们要往前看。” 沈时妤鼻子一酸,闭上眼睛,眼泪忍不住滑落。 贺南煦为她擦去眼角的泪花,他就知道沈时妤心里是有她的。 他温柔地拉着沈时妤的手。 “你可是怕裴晏会报复你,你放心阿妤,我有军功在身,你不用怕裴晏。” 话语间,他的声音比最开始沙哑了不少。 他上前一步,又将沈时妤抱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大不了,我们离开皇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会护你一世周全,让裴晏永远找不到我们。” 沈时妤被他抱得发疼,但她用尽全力,也推不开贺南煦。 贺南煦抱住她,因为情绪高涨,身子也一直颤抖着。 “阿煦,你先放开。”沈时妤放缓了语气,“阿煦,你才刚回来,侯夫人和老太君她们都很想你,为了她们,你也不该带我离开。而且如今,裴大人对我很好,我不能离开他。” 她还要为裴晏解情蛊。 裴晏虽然有时会凶她,但她遇到危险时,裴晏总是第一个出现。 提到家人,贺南煦确实迟疑了些。 “曾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但如今,我能护好你和家人。裴晏对你再好,他都没给你名分。” 男人郑重承诺,“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裴大人!” 外面突然响起阿笙的惊呼声,只是那声音还没落下,包厢的屋门就被裴晏踢开。 裴晏站在门口,含着冰霜的眉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刺向相拥的两人,一会看向贺南煦,一会又落在沈时妤身上。 他没说话,可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时妤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那般。 她趁着贺南煦也愣住,用力地将人推开。 “裴晏,你听我解释!”女孩的声音颤个不停,脸颊因慌乱也涨得通红。 当她要走向裴晏时,却被贺南煦伸手拦住。 贺南煦看着裴晏,他早就因为裴晏对沈时妤的态度而感到不满,“裴大人来得正好,我正要带阿妤走。” “带她走?”裴晏终于开口,面带讥讽地看向贺南煦身后的女孩,“镇北侯真是好大的口气!不是我的妾室怕是忘了,上次,你是如何跪在我府前,求着我让你回来的。” 沈时妤脸“唰”地一下白了,想到上次她跪在首辅府直到冻晕过去,裴晏才肯原谅她。 贺南煦听得心头火起,将沈时妤护的更深,“裴晏!当时是我没有回来,如今只要我在皇城,你不能伤她半分。” 裴晏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忽然他笑出了声。 “你在皇城?若你连皇城都待不了呢?” 裴晏的笑声冷得像淬了冰,连带着含着杀意的话,让沈时妤止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裴晏是权臣,和陛下关系甚好。 贺南煦刚回京,她已经对不起侯府众人了,她不能再让贺南煦离开。 “裴晏,我和阿妤有十六年的情分,若不是因为四年前的花宴上出了事,她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 沈时妤和贺南煦的竹马情分,在裴晏眼里始终是根刺。 裴晏双目猩红地看着女孩,“你给我滚过来!” 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极致压抑的怒火。 他真的被这两人气得不轻。 原本他以为沈时妤只是出来玩,结果她一直不回来,他担心出事,立马安排人找她。 后来知道她只是来紫客居吃饭,便松了口气。 原本想来这里接她,结果却从街边的窗户看到二楼包厢相拥的两人! “阿妤你别去。”贺南煦拉住走向裴晏的沈时妤,眼底满是哀求。 裴晏拉着沈时妤另一只手,用力一把将人拽了过去。 用力过猛,沈时妤一个踉跄被裴晏拖拽着撞在桌子上,但裴晏根本不等她自己站起来,也是用力将她从跌倒的状态直接拽到自己身边来。 这可把贺南煦心疼坏了,“裴晏,你凭什么这样对她!她是个人,不是你的物件!” “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裴晏的手在身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倒是你贺南煦,刚刚回来,便屡次觊觎同僚之妻,这里不是你那边疆!” 裴晏为数不多的耐心也早被耗完,拉着沈时妤就要离开。 贺南煦想追上来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堆卫尉军将他围住。 “镇北侯,裴大人让我们送你回家。” 贺南煦看着沈时妤被裴晏半拉半拖着离开,心疼不已。 但他在皇城没兵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时妤离开。 裴晏用力将人甩进马车里。 沈时妤的后腰撞在马车软座上,痛的她眼泪都冒了出来。 “裴晏你听我解释...” 看到楼上两人还不等沈时妤说完,方才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不断在裴晏脑海里浮现。 裴晏猛地俯身,双手死死掐住沈时妤的脖颈。 蜡烛昏黄的光映在他猩红的脸上,烛光下,满眼都是失控的暴戾。 “为何瞒着我和他见面!” “沈时妤!你就这么不知检点,偏要出来和他见面是吗!说!” 女孩的脖子被圈固在裴晏的手掌和马车的软垫之间,男人的指尖不断收缩,沈时妤因为窒息脸颊涨的通红。 她下意识地用手扒拉着裴晏的手掌,“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会来。” 第150章 等误会消除 说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砸在他手背上。 裴晏瞅着手背上的泪珠,指尖的力道减了不少。 等裴晏松些后,沈时妤捂着脖颈咳嗽个不停。 她不断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再想他,我也没想到今日他会出现。” 男人轻笑出声,“沈时妤,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真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天真了。 他明明对沈时妤充满了希望... 她说要跟他一起去云蒙,他信了。 所以他这几天连着忙到后半夜,想要把皇城的事务尽快处理完。 在沈时妤的鼓励下,他也对生充满了希望。 可她如今却想着和贺南煦离开! “贺南煦日日邀你在紫客居相见,你每次都拒绝,连我都被你骗了,以为你真的安分守己,没想到,你会选着等我放松时,再去找他是吗?” 沈时妤双眼含泪解释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和阿笙出来买豆沙糕,到晚上后,也是我们两个去吃饭,我真没想着会遇到贺南煦。” 她真的没有刻意去偶遇贺南煦。 “没有想着遇到贺南煦,但却想着离开首辅府!” 说完,裴晏突然笑了,阴狠的脸上平添了一抹笑容。 加上脖颈处不断紧缩的手,在沈时妤看来,他更像是索命的阎罗。 “我没有想着离开,我拒绝他了。” “撒谎!” 他进门时,明明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贺南煦见到他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带沈时妤离开。 “你我成亲三年来,你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贺南煦回来。如今他回来了,你也恰好利用完我,刚好可以一脚把我踹开,去找你的青梅竹马,去做他的侯夫人。” 裴晏松开她的脖颈,却反手掐住她的下巴。 “沈时妤,你要搞清楚,你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别妄想我会送你离开!” 裴晏的如同一把刀,生生将她的血肉剜出来,心口的痛不及下巴被掐的十分之一的痛。 沈时妤哭的眼泪直流,被裴晏的话伤到,气急的她也直接喊了出来。 “之前我离开首辅府,是我的错,可如今我真的没想离开!” 沈时妤委屈的哭喊可算唤醒裴晏一丝理智,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底的戾气逐渐减弱。 突然他又想到。 沈时妤曾经是如何骗取他新人,一步步谋划离开他的。 “那你告诉我,贺南煦抱着你时,你为什么不立刻推开?为什么要等我进门,才装作挣扎的样子?沈时妤,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半分旧情?” “我有!”沈时妤被裴晏气恼后脱口而出,眼泪却汹涌得更凶。 “我承认我念旧!他是我年少时的欢喜,是我以为会嫁的人!你满意了吗?!” 可那又怎样?! 她早已将这些事放下。 为何这两个男人总是要提之前的事? 过不去了是吗? 沈时妤的话说完,车厢内顿时寂静下来。 裴晏的手指都带着颤抖。 好了,他问出了沈时妤心里埋藏的答案。 他应该满意才是。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首辅府到了。” 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男人突然开口,“沈时妤,我再给你选择,选我还是选他?” 沈时妤抬了抬头,眼眶通红,却没有一丝慌乱,眼底满是坚定。 她当然是选他了。 “裴晏,我从未想着和贺南煦离开,今日镇北侯说起时,我都是拒绝的。” 裴晏喉结滚动了下,带着些探究的目光在沈时妤身上打量了许久。 他以为他给她机会,她一定会选贺南煦的。 不过这确实是个聪明的选择。 因为她选了贺南煦,他一定会让贺南煦在皇城待不下去! “沈时妤,你搞清自己的身份,若是以后被我知道你还和他拉拉扯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时妤的肩膀微微一僵,随即点头道,“知道了,谢谢大人。” 裴晏盯着她通红的眼眶,视线移走,努力不再看她。 “下车!” 她刚下车,那马车就按着刚刚的方向原路回去了。 沈时妤站在原地,不知道裴晏是不是去找贺南煦了。 “小姐!”阿笙看着沈时妤被裴晏带走,她担心小姐出了事,一路跑回来的。 “小姐。”阿笙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一脸焦急地检查她的身体,“小姐,裴大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当她目光扫过沈时妤下巴上的红痕和微微泛红的脖颈,阿笙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小姐,都是我不好,我就知道不能让你跟他走,不仅你被裴大人带走,就连镇北侯现在还被卫尉军拦在紫客居,我好不容易跑回来找你。” 沈时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阿笙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时妤泛红的掐痕上,“小夫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裴大人这样不疼惜你,对你动粗...” 沈时妤明白阿笙的意思,这小丫头到现在还在劝她找贺南煦。 果然,阿笙接着道,“镇北侯说的对,您在这儿就是受委屈,不如...” “阿笙。”沈时妤出言制止,“今日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他瞧见我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生气很正常。平日里他虽表情臭,但也不会凶我。更何况,我已经选择留下,就不会再想别的。” 沈时妤这话,是说给阿笙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没有委屈是假的,但离开裴晏未必就会是一个好选择。 阿笙咬着唇,眼圈红红的。 “知道了。”阿笙的话带着几分赌气。 小姐虽这样说,但她就是觉得镇北侯对小姐很好,而且人很温柔,定然不会像裴大人那样! 回到房间后,阿笙拿着药膏给她的后腰上药。 “裴大人真是的...” “阿笙。”还不得阿笙说完,就被沈时妤制止了。 阿笙努了努嘴,没有再说话。 制止阿笙再说那些吐槽裴晏的话,沈时妤却看着镜子愣起来。 铜镜里,她下巴和脖颈处的红痕格外显眼。 第151章 镇北侯来求娶了 当她想到裴晏舍命相救,想到遇到危险时裴晏第一时间赶来... 沈时妤想,等这些误会消除。 她和裴晏,自然就好了! 次日,裴晏一整天都没去西梧院找她。 往日裴晏都会来她这里过夜,无论他从皇宫回来地多晚。 想着裴晏是为之前的事生气,沈时妤在小厨房亲自做了紫米燕麦粥给裴晏端去。 到了安院时,裴晏恰好出来。 裴晏扫了眼端着粥来的沈时妤,眼底并未有多少情绪。 沈时妤知道,这是还生着气呢。 她主动上前道,“大人,我为你做了紫米燕麦粥。” 裴晏脚步顿了下,粥香混着淡淡的米甜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讨好般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跟我一起进宫。” 女孩一愣,面露迷惑。 进宫做什么? “今日商黎国使臣和太子进京,宫中举办宫宴,皇后要你去。” 沈时妤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说完,沈时妤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裴晏叫住她,“东西留下。” 沈时妤看着手里端着的紫米燕麦粥。 裴晏这是接受她的道歉了? 女孩心里一喜,将东西放下。 沈时妤脚步轻快地回了西梧院,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离开时,她不忘在心里记下裴晏今日穿的衣服。 一件月白锦袍,衣襟绣着银丝流云纹。 沈时妤记得,她好像有一件类似的。 上次贺南煦的庆功宴,他执意和自己穿同色系的情侣装,那今日就由她主动穿吧。 半个时辰后,沈时妤已经换上那件月白绣玉兰花的襦裙,头上簪着一支银质玉兰簪,也是裴晏之前给她的。 裴晏虽然有时对她很凶,可却也从未亏待过她。 沈时妤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 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她自然想和裴晏和好。 裴晏出来时,发现沈时妤已经在府门口等他了。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停顿了良久。. 春风拂过,裙摆轻摇,玉兰花簪在发间微微晃动,她像一株临水而立的玉兰,清雅又温柔地正在等他。 他自然看得出她的小心思,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裴晏还以为,情侣装的事,只有他一人在意。 没想到她也... “走吧。”经过沈时妤时他没说什么。 只是转身时,脚步放慢了些,恰好能让她跟上。 马车里,沈时妤偷偷打量他。 月白锦袍衬得他肤色愈发清俊,银丝流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忍不住小声说,“大人今日穿这件袍子,很好看。” 裴晏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淡淡“嗯”了一声,却没像往常那样移开视线。 只是侧头扫了她一眼,“你的裙子也好看。” 这话说的,似乎只是在礼貌回应她。 沈时妤垂下眼眸有些失落,这男人可真难哄! 到了皇宫后,裴晏又被来接应的内侍提前带走了。 离开前,裴晏多嘱咐了她一句,“你先去皇后那里,注意安全。” 沈时妤知道他也想到上次庄清月给她下药那次。 心里不由得一暖。 他虽看似冷酷无情,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她的。 沈时妤点点头,跟着嬷嬷一起去了未央宫。 按理说,作为臣子,他直接去太和殿等待开席就是了,裴晏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熠会提前叫他过去一趟。 太和殿后侧殿内,楚熠正等着裴晏来。 裴晏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楚熠抬了抬手,立马就有太监在裴晏身边放了座位,“裴大人快坐,朕说过,你是朕的老师,不必多礼。” 裴晏依言坐下,如今的陛下眉眼间虽还有孩子气,但也能看出几分帝王的锐利。 在裴晏面前,楚熠还有些拘束。 生怕自己做错了,明日曹太傅就要依着裴晏的意思来教他一整日的君王之道。 “刚刚镇北侯来找了朕。”楚熠道,“他要用侯爵之位,以及军功,换朕给他和沈姐姐赐婚。” 裴晏垂下的眸子更深了几分,这贺南煦还真是阴魂不散。 楚熠看着男人因攥紧手掌而泛白的手指,低声道,“朕知道沈姐姐是裴大人的妾,已经拒绝了镇北侯。” 裴晏紧绷的肩背微微松弛,“臣谢陛下。” “裴大人不必谢朕,裴大人和沈姐姐都帮过我和阿姝,这是朕应该做的。”楚熠继续道,“我今日也只是将发生的告诉裴大人,裴大人若是对沈姐姐有意,还是早点将沈姐姐娶为正妻的好。” 裴晏抬眼看向楚熠,十二岁的少年正歪着头看他,眼底没有帝王的城府,只有纯粹的关切。 裴晏从后殿出来时,恰好发现秦高岑也在这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了。”秦高岑上前一步就要揽上裴晏的肩膀,却被男人躲开,“我听人说你进宫后就被陛下叫来了,所以就来看看你。可是出事了?” “没有。” 秦高岑挑了挑眉,也没继续好奇,“我来是想找你聊聊南方倒春寒的事,许多幼苗都冻死了,这事...你去看看?” 裴晏想着自己答应沈时妤的,要去云蒙国,“这件事你和户部那边商量个人出来。” 两人说着说着,竟走到了御花园。 秦高岑皱着眉,“宫宴就在太和殿,你偏偏带着我往未央宫走做什么?” 裴晏被秦高岑指出心事,一脸不悦。 他只是关心沈时妤再出事,心底不由自主地就带着他往这里走。 “你不想来可以回去。” “那倒是不必了。”他不过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走。 另一边,沈时妤从未央宫出来往太和殿的方向走,恰好看到贺南煦在前面。 想到贺南煦刻意等她的可能性,沈时妤低着头打算从旁边绕一下。 “阿妤。”贺南煦看她往旁边走,直接跑了过来。 沈时妤后退两步,“镇北侯,你我还是不要来往了。” 贺南煦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从怀里拿出了封信,“阿妤,这是沈大哥在边疆托我带来的信,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哥哥的信? 沈时妤眼底一亮。 哥哥上次说去从军,但一直没收到过他寄来的信件。 这是他送来的第一封... 沈时妤看着贺南煦手里的信,还在犹豫到底拿不拿。 第152章 沈从山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大哥是跟着虞将军一起到边疆的。”贺南煦上前两步,发现沈时妤没有后退,更开心起来,“你放心,虞将军的人主要负责押运粮草,防止敌方从后绕袭,沈大哥没有出事,他知道我要回京,给你写了信。” 沈时妤将信接过后,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和贺南煦保持距离。 看着沈时妤防备的样子,贺南煦的心仿佛正往外吐着苦水。 “多谢镇北侯代为送信,信我收到了,就此别过。”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贺南煦快步拦住。 “阿妤,我已经向陛下求娶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定然不会再让在裴晏那里受委屈。” 另一边,秦高岑仍跟着裴晏的步伐,只是觉得这男人的步子越来越快。 似乎急着见什么人一样。 秦高岑好歹也是和裴晏同一年科考的第三,立马联想到沈时妤身上。 “裴晏,你之前还跟我说,不会对沈丛山的女儿动心,如今你这是亲自来未央宫接她了是吗?” 他和裴晏同年进京参加会试,殿试,是真的欣赏裴晏的才华。 可却出了四年前花宴上的事。 让本是根据自己才华得到状元的裴晏,说成了靠丞相府上位。 裴晏那么多年都被沈丞相打压着,他是从心眼里为裴晏惋惜。 等两人一起扶持新帝上任,抄了沈丛山一家时,裴晏可是说过自己不可能喜欢沈时妤的! 裴晏被戳中心事,没好气回了句,“你话可真多。” 当时他从赘婿摇身一便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可曾经的寒门出身,以及沈时妤当时对贺南煦的那份感情,心底的自卑让他不会承认对沈时妤的感情。 与其让大家知道,沈家即使被贬,沈时妤也不会委身于他,她依旧喜欢贺南煦。 还不如告诉所有人,是他不可能喜欢沈时妤! 毕竟,当他刚入赘到沈家时,沈时妤可没少表现对他的厌恶。 当时的沈时妤即使家里被贬,可同他签和离书时态度十分冷傲,丝毫没有求他。 若不是沈丛山做了蠢事,欠了两千两,加上沈时珩被野狼咬伤命悬一线,那丞相嫡女,根本看不上他! 秦高岑冷不丁道,“最好没有,她可配不上你。” 裴晏侧脸绷得像块寒冰,“话说完就可以回去了。” 秦高岑怒了努嘴,眼前突然冒出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拍了拍裴晏,点头示意前方,“你看那是不是沈时妤和贺南煦,这两人在这里,真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裴晏身子一僵,将秦高岑拉回灌木下。 树丛遮挡着他们,他们刚好能看到前面两人,而他们看到这边。 “阿煦,我在首辅府真的没有受委屈,我自然记得我们之前的情谊,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你若真想为我好,你就不要再说带我离开的话了。”沈时妤攥着哥哥的信件,语气坚定。 “若你再这样,我们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连朋友都做不成... 贺南煦没想到沈时妤态度会这样坚决。 他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再次攥紧看向沈时妤,似乎在确认她说的话。 “阿妤...”贺南煦轻轻唤了她一声,却发现她早已不是对他满眼爱意的女孩了。 “阿妤,你最后再抱我一下可以吗?” 沈时妤瞅着贺南煦眼底的哀求,心底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其实,若不是庄清月下药害她,如今她确实会和贺南煦在一起。 这一切,她是受害者,贺南煦也没错。 沈时妤点了点头。 贺南煦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轻轻伸出手臂,将沈时妤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他心里还是会遗憾,明明这是他的女孩,如今这却是最后一次抱她了。 不过,他也是真心希望,沈时妤可以余生开心。 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只要她开心就好。 沈时妤被贺南煦拥抱,身子先是僵了下。 但发现这次贺南煦的拥抱,不似上次那般强硬,而是像之前那般温柔待她。 她伸了伸手,回抱贺南煦。 “阿煦,我是真心希望,除了我以外,你可以找到一个相伴一生之人。” 贺南煦扯了扯嘴角,他的相伴一生之人,正在劝他找别人。 “嗯。”他轻哼了声,算是让沈时妤可以安心。 裴晏正站在不远处,沈时妤回抱贺南煦的手臂被他看在眼里。 他看着沈时妤抬手轻轻拍了拍贺南煦的背,两人氛围融洽,相互低语,贺南煦脸上还浮现了笑容。 他为什么会笑? 因为沈时妤答应贺南煦了是吗? 今日沈时妤对他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 她给他煮粥,穿和他衣服颜色款式相近的衣服。 没想到! 他因为关心她的安危,而来未央宫接她,结果被他看到两人抱在一起! 上次沈时妤还能解释,是贺南煦强迫着抱她,那这次呢?! 一旁秦高岑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又瞅了眼裴晏。 这男人身边的气压低的能吓死人。 不过他也能理解。 裴晏即使不喜欢沈时妤,瞧见她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而生气,实属正常。 裴晏胸腔里的怒火终于烧到了顶点,他猛地转身,月白坚决的背影,在廊柱投下的影子确是受伤的。 与方才来寻她时的担忧和暖意不同。 他心底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原是以为沈时妤是爱他的。 现在看来,贺南煦对她来说,有着十六年的情谊,她心里只有贺南煦! 秦高岑看着裴晏几乎要踩碎地砖的脚步,又回头瞅了眼还在原地的两人。 叹口气后连忙跟上裴晏的脚步。 他就说嘛,沈丛山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时妤回到太和殿时,发现裴晏已经坐着了,但脸色很不好看,她连忙坐到他旁边。 想到刚刚的事,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裴大人...” 第153章 和亲人选就定沈妾室吧 “滚。” 裴晏的话让她直接愣在原地。 还不等沈时妤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门口的史官开始大声宣布。 “皇上,皇后,太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闻声皆起身躬身,礼乐声骤然响起,冲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等坐下后,沈时妤下意识的往裴晏身边靠了靠。 这男人只是傲娇多一些,但并不坏。 谁料她刚靠近,男人就往另一边偏了偏。 沈时妤抿了抿唇,没想到裴晏还在生气,她也只好安安静静坐自己位置上。 等皇上几人落座,殿内换了另一种礼乐声,商黎国来的使臣相继进殿。 为首进来的就是商黎太子商逸凌,紧跟他身后的,是商黎送来的和亲公主商枫溪。 后面则是跟着十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商黎使臣。 商逸凌腰间挂着弯刀,虽面带笑意,眼底却藏着不甘。 显然战败求和对他来说绝非心甘情愿。 “商黎太子商逸凌,携公主商枫溪,参见大楚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商逸凌躬身行礼,“愿大楚山河永固,陛下福寿安康。” 楚熠端坐主位,脸上带着帝王威仪,“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赐座。” 商黎一众人坐在左边最靠近主座的位置。 对面就是裴晏等品阶较高的官员及家眷。 商逸凌坐下后,目光便在对面几个人身上打转。 对他来说,大楚的小皇帝是不足为惧的。 一时间,太和殿内教坊司该表演的表演,商逸凌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在沈时妤身上。 他一来就注意到首辅身边的美人,一件月白绣玉兰花的襦裙,乌发松松挽着,只簪了支素银玉兰簪,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扮,却在满殿华服中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明明他见过的商黎美人不是少数,可如今他看了也被沈时妤吸引了片刻。 怪不得能让裴晏和贺南煦同时心动。 真是祸国殃民... 这些也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瞧见过好几次,这沈时妤想和裴晏说话,都被裴晏回绝。 这裴首辅还真是不识趣。 这样对待沈时妤,可把旁边的贺南煦急坏了。 商逸凌的视线落在对面的贺南煦身上,一看到他,身上被他射了一箭的腰伤又在隐隐作痛。 不过此刻,贺南煦似乎没心思搭理他。 心思全都在沈时妤身上。 他的目光在沈时妤和裴晏之间来回打转,瞧见裴晏又在欺负沈时妤。 他很想将局促尴尬的阿妤拉回他身边坐下,但又想到刚刚阿妤和他说的话,只能忍住, 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活像护崽的狼被缚住了爪牙。 “久闻裴首辅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晏淡淡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太子过誉。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如今战事已了,当以盟约为重,不负黎民期盼。” 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沈时妤和贺南煦抱在一起的画面,实在不想和商逸凌虚与委蛇。 商逸凌闻言也是淡淡笑了下,举起酒杯隔空敬酒。 他目光再次落到沈时妤身上,眼神轻佻,“听闻大楚首辅身边有位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如让她来为我等斟酒助兴,也算两国修好的美事?” 沈时妤喝茶的手一抖,脸色瞬间煞白。 脑海里回荡着商逸凌说的话,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时妤看着裴晏,却发现男人不为所动,丝毫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 窦姝不悦地看着裴晏,商逸凌说了这样放肆的话,裴晏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就在窦姝为沈时妤解围时,贺南煦抢先站了出来。 “太子远道而来,怕是不懂我大楚规矩。内眷不与外臣同席,是礼仪;使臣当众调戏朝臣家眷,是无礼。”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莫非商黎所谓的‘求和’,就是带着这般无礼而来?” 瞧见贺南煦出了风头,商逸凌嘴上说着抱歉,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裴首辅莫见怪,本宫也是第一次瞧见沈姑娘,在边疆时,就听闻骁勇善战的贺将军在京城有一貌美青梅竹马,一时激动,失了分寸。” 商逸凌这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裴晏最敏感的地方。 “青梅竹马”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三人的关系。 商逸凌举杯向裴晏致歉,却发现裴晏冰冷着脸,似乎完全不在意。 他又看向贺南煦,看戏的意味快要通过眼睛溢出来,“多亏镇北侯提醒本宫,不然本宫可就小小心冒犯沈妾室了。” 贺南煦脸色阴沉,视线落在沈时妤垂头颤抖的唇上。 讪讪坐了下去。 他看不得沈时妤被人羞辱,偏偏这时候裴晏作为阿妤的丈夫竟然毫无所动。 实在是忍不住... 这件事很快就当作一个小插曲,太和殿内又热闹起来。 等教坊司的节目表演结束,商黎国的使臣团也表演了个节目。 两名身着蓝色舞衣的胡姬踏着鼓点旋入殿中,腰间金铃随着旋转叮咚作响。 两名着蓝色舞衣的胡姬刚旋至殿中,一道绯红身影便踏着金铃轻响跟了上来。 一抹绯红舞裙十分亮眼,裙摆绣满的金箔枫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定格在主座上的少年帝王身上。 其实她也不愿来他国和亲,尤其这个帝王比她小了四岁。 可没办法,商黎战败,她作为公主即使不开心,也不能表现出不满,甚至媚眼如丝讨好主座上的皇帝。 一舞完毕,她跪在殿前,“枫溪,愿陛下龙体安康,皇后娘娘凤体无恙。” 楚熠瞧着殿下的身影,夫子教他克己复礼。 他清了清嗓子,“公主免礼。” 这时商逸凌上前,站在商枫溪旁边躬身行礼道,“商黎作为战败国,答应赔付大楚三座城池,公主枫溪作为和亲对象进楚,永结同好。” 商逸凌瞅了眼沈时妤,沈时妤被看的汗毛直立,“大楚也曾允诺,两国换公主和亲。大楚公主天子尊贵,商黎承受不起,可否让本宫挑选一人代为公主和亲。” 淑太后瞅了眼一旁端坐的天巧,有些搞不清商逸凌的企图,问道,“你想选何人。” “与商黎和亲的人选,就定...沈妾室吧。” 第 154章裴大人莫不是喝多了说胡话 “沈妾室?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沈时妤僵在座位上,她能感受到满殿的目光几乎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只觉自己头皮发麻,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何这商逸凌偏要针对她? 淑太后也搞不明白商逸凌什么目的,“沈...沈妾室,太子莫不是说错了?” 她自然也希望可以用沈时妤,换天巧留在皇城。 可商逸凌的做法,怎么想,都像是在耍他们。 “回大楚太后,本宫并未说玩笑话。”说着,商逸凌转过身,和沈时妤疑惑惊恐的双眼对视上,“本宫今日第一次见沈妾室,便被她样貌打动,想即刻带人回去,纳为本宫的侧妃。” 纳为侧妃? 裴晏好整以暇地调整了姿势,似乎也在思考商逸凌话语间的真实性。 那看戏的架势,似乎这和亲这人不是他的妾,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沈时妤被商逸凌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怵,桌子下的手拉了拉裴晏的衣袖。 裴晏感受到女孩的小动作,只是看了眼她,默不作声地将沈时妤拉扯他的手扒拉开。 沈时妤直直愣在原地。 裴晏刚刚看她的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满殿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后背发僵。 她死死攥着裙摆,不明白裴晏为何毫无反应。 裴晏有些傲娇她理解,今日她也在努力求和。 她熬了粥去找裴晏,裴晏当时虽态度冷淡,但依旧让她把粥留下。 她还专门穿了和裴晏同色系的衣服,当时他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 他明明很关心自己,为何偏偏现在对自己不管不顾? “商黎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沈妾室即使貌美,也不过一个妾而已,怎能和天巧公主相提并论。”周围宾客小声和旁边人说着。 “哎,在商黎,女子丈夫死了,那女子是可以嫁给丈夫的弟弟,儿子的,他们那边连亲眷之间都不介意,更何况商黎太子和裴大人无亲无故,更没什么礼法限制。” “野蛮之地不愧是野蛮之地。” 周围人的话全都落进贺南煦耳里,贺南煦“唰”地站起身。 刚刚他已经出面维护了沈时妤,担心自己给她带来麻烦,。 商逸凌求娶时,他一直忍着,等着裴晏出言制止。 可看裴晏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阿妤! “商黎太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来求和的使臣,当守规矩、尊体面,而不是执意寻衅。沈妾室已经嫁人,哪有这样强求的道理。” 裴晏依旧视若无人地坐着,听着贺南煦的维护,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就知道,根本不用自己操心,自然有人维护沈时妤。 面对贺南煦的指责,商逸凌脸上微微浮现出得逞的笑容。 这贺南煦为了沈时妤,都变得沉不住气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妾室生得这般美,配本宫做侧妃,已是高抬,何况这是为了两国修好。就连首辅大人什么都没说呢,难道镇北侯要因着和沈妾室曾经的情谊,为了一己私情,耽误国事?” 说完,大殿内众人的目光又落在裴晏身上。 若沈时妤是裴大人的正妻,商黎太子的做法确实不符大楚的礼教。 但她只是个妾... 一个可以买卖的妾而已,被商黎太子看上...还允诺做侧妃。 无论是从大楚和商黎求和的角度,还是沈时妤自己身份名分的角度来看,都是不亏的。 裴晏看着站出来维护沈时妤的贺南煦,扬了扬笑容,道,“能被太子看上,是沈氏的本事,臣只会为她感到荣幸。” 此话一出,不止那些刚刚计算这利弊关系的大臣愣了,就连在宴席末端,曾经和沈时妤有过节的贵女都愣了。 楚天巧也是一脸同情。 她根本不在意商逸凌看不上她而看上沈时妤,只觉得此刻的她,很...可怜。 没想到裴大人是这样心狠的人。 沈时妤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猛地抬头看向裴晏,男人脸上那抹笑比寒冬的冰棱还要刺人。 原是她错了,她以为裴晏在她遇到危险时救她,两人的关系已经变了,没想到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可以随意送人的“物件”。 这次不等贺南煦开口,窦姝直接站了起来,直指裴晏。 “裴大人莫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说胡话!” 她原本以为裴晏因着之前入赘沈家的事,所以赌气,才不给沈姐姐正妻身份。 可他依旧很关心沈姐姐,他的心是骗不了人,心里是看重她的。 窦姝也搞不明白,裴晏那话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皇后娘娘。”裴晏站了起来,“沈氏虽是我的内眷,但按大楚的律法,我有权买卖我的妾。更何况求娶的还是商黎太子,这样既为了两国关系,又给了沈氏旁人羡慕不来的名分。” 沈时妤低着头,发丝随之下垂,他希望借此可以遮挡自己的狼狈。 喉咙里涌上一股涩意,她用力咬着下唇,才没让哽咽声溢出来。 窦姝听着裴晏的回答,顿时哑口无言。 裴晏说的确实是沈氏和亲的好处,可却从未问过沈姐姐愿不愿意。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楚熠拉她。 窦姝和楚熠对视了一眼,为了皇后的体面,她只好坐下。 “裴大人,大楚律法是容良妾存在,却没说能把人当牲口一样送予敌国太子!”贺南煦眼底赤红,质问着裴晏。 这就是阿妤不愿跟他走,非要拒绝他留下的男人! “镇北侯何必动怒?首辅大人都亲口说了,这是他的家事,是律法允许的。“商逸凌目光在裴晏和贺南煦之间转了个圈,像在欣赏一场好戏。 ”何况本宫是真心求娶,给沈妾室的是侧妃之位,比在首辅府做个无名无分的妾强百倍,她该谢我才是。” 第155章 沈时妤:妾身愿意和亲 淑太后盘着手里的珠子,阿媚已经多次给她使眼色,她自然明白阿媚作为天巧的母亲不希望天巧远嫁,若是有人能替天巧那自然最好。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沈时妤,“沈妾室,哀家给你机会,你是如何想的。” 沈时妤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眶泛红,眼底却没有泪。 她站了起来,余光里贺南煦在对她摇头。 “回太后娘娘。”沈时妤最后看了裴晏一眼,却发现那男人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妾身愿意。” “阿妤!”贺南煦听到沈时妤的话,不可置信看着她,下意识上前两步。“阿妤你拒绝啊。” 他不能看着沈时妤选择这样受辱。 他想告诉阿妤,即使裴晏不要她,她还有他,他还在! 若商逸凌真的求娶不成要和大楚挑起战事,他大可再去边境十年。 商逸凌显然也没想到沈时妤这么轻松答应,原以为她会哭着求裴晏呢。 这裴大人也是人才,竟这样不看重自己的女人。 “沈姑娘果然识大体!既如此,宴会后盟约签订,本宫便即刻备礼,风风光光迎你回商黎做侧妃。” 沈时妤扯了扯嘴角,点头道,“好。” 裴晏僵在座位上,听着沈时妤的话,指尖死死攥着酒杯。 她不是想和贺南煦离开吗,他偏不如他的意! 即使后槽牙咬碎,他也神色淡淡,告诉旁人,他根本不在意。 淑太后看向楚熠,问道,“陛下意为如何?” 楚熠的目光环顾在裴晏和沈时妤身上,宴席开始前,他明明劝过裴大人将沈姐姐娶为正妻... “既然裴大人和沈姑娘都无异议,那朕便应允了。” 窦姝拉了拉楚熠的衣袖,对这个决定十分不满,“陛下!” 楚熠拍了拍窦姝的手背,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后少安毋躁,依皇后心中,裴大人对沈姑娘是否有感情。” “自然是有的,只是...裴大人总是嘴硬...” 楚熠对着窦姝轻轻笑了出来,“皇后都能看出来裴大人嘴硬,依朕看,还是要逼裴大人一把,不然裴大人的心结永远解不开。” 听完楚熠的话,窦姝轻轻蹙眉扫过几人。 逼首辅大人一把,确实可能有效。 可,这样也太委屈沈姐姐了... 沈时妤眼瞅着自己的未来已经定下,也和裴晏将再无瓜葛。 她不再像刚刚那样靠近裴晏,而是默默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其实刚刚,若是裴晏出声拒绝,商逸凌根本不会这样得寸进尺,可惜他没有... “皇后娘娘,妾既然已经和裴大人断了关系,皇后娘娘可否安排民女坐别的位置上。” 窦姝看着沈时妤低垂的眉眼,那声“民女”听得她心头一涩。 沈姐姐是真的被裴大人的所作所为寒了心。 她刚想开口让人安排别的位子,却不料被楚熠抢先了一步。 “沈姑娘作为裴大人的妾来参加宫宴,可如今既然和裴大人再无关系,沈姑娘没有诰命和身份理应离场才是。”楚熠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贺南煦。 贺南煦道,“陛下,阿妤可以来我这里。” 楚熠扫了裴晏一眼,裴大人够硬气! “好,那沈姑娘和镇北侯坐一起吧。” 沈时妤没想到是这样安排,不过能离裴晏远点就好。 坐在原地的裴大人毫无所动,只是若是有人靠近,便能闻到他身边的血腥气。 刚刚将沈时妤扒拉开的左手,手掌虎口处渗着血丝。 他余光瞥见沈时妤离开,心口如同被人剜掉了一块。 她既然要走,他才不会挽留! “阿妤。”贺南煦看到沈时妤走过来,乐开了花,别提有多高兴。 “沈姑娘倒是爽快。”商逸凌端起酒杯,隔空朝沈时妤示意,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待回了商黎,本宫定让你风风光光,定不会让你没名分。” 沈时妤嘴角扯了扯笑,并没有回应商逸凌。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商逸凌这么做,根本不可能想他说的那样喜欢她。 要么是为了折辱她,要么是为了挑唆裴晏和贺南煦的关系。 她都看的出来,那男人岂会看不出来。 他就是不在意自己罢了。 贺南煦看着沈时妤的侧脸,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阿妤,你刚刚可以不答应他的,裴晏不愿意保护你,你还有我,哪怕让我再去边疆十年,我都不怕,我只想保护你。” 她怎么能让贺南煦再去边疆呢。 “没事的阿煦,我不怕。” 沈时妤抬头看了眼贺南煦,男人眼底的心疼刺得她眼神躲闪了下。 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贺南煦看了眼宴席众人,直接偷偷带着沈时妤离开。 两人来到皇宫偏僻的地方。 “阿妤,那是商黎,是蛮荒之地,你从未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何况,商逸凌狼子野心,他怎么可能真的待你好?阿妤,你跟我走,趁现在他们在参加宫宴,我们现在就离开。去边疆,去任何别让找不到的地方。我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沈时妤望着贺南煦眼底的急色,偏头避开。 “你是镇北侯,是大楚的将军,不能为了我弃家国于不顾。” 宴会开始前,阿妤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已经决定放手了。 希望裴晏可以好好待阿妤。 可他竟! 贺南煦攥紧了拳头,一拳垂在旁边的树干,“裴晏这个畜生,他为何不能好好待你!” 贺南煦的问题,也是沈时妤想问的。 为何裴晏能轻易将她推给别人。 由于沈时妤已经决定和亲,她也不用再回首辅府,直接住在皇宫,等着三日后,商逸凌回商黎时带上她。 第二天,阿笙就被贺南煦送进宫来。 沈时妤正在收拾东西,窦姝刚走,给她送来不少东西。 阿笙一见沈时妤就哭了出来,“小姐!” 商黎那种偏僻的地方,小姐去了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阿笙,你来的正好,你快挑些你喜欢的带走。” 阿笙愣在原地,“小姐,你不带着我去商黎吗?” 沈时妤默默低下头,又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你的身契已经拿到,你早是自由身,如今我走了,你想去哪都行。” 第156章 过不了几天你就是我的侧妃 阿笙听着这话,心跟着一颤,怎么听也觉得像是...告别。 “小姐,你不要阿笙了吗?” 沈时妤听着阿笙的话,没有说话。 她昨晚想了很多,包括到了商黎后她要怎么做...她不想连累阿笙。 沈时妤扯了扯笑容出来,“阿笙,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父亲母亲都在皇城,你留在这里可以跟我传消息。你放心,我是和亲过去的,他们不会亏待我的。” “可我想跟小姐一起。” “听话。”沈时妤碰了碰阿笙的鼻尖,等她走后...两人怕是再也见不了了。 突然宫外的嬷嬷进来了,“沈姑娘,刚刚商黎太子来报信,说今晚就要动身回商黎。” “今晚?”沈时妤拿着衣服的手下意思攥紧,“不是说三日后吗?” “商黎王给太子传了信,商黎可能内部出了点事,需要太子回国,所以,今晚就要走。” “小姐...”听嬷嬷说完,阿笙的眼泪紧跟着就流了下来。 虽有些急,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沈时妤拍了拍阿笙手背以示安慰,对嬷嬷道,“好,我知道了。” 嬷嬷走后,阿笙眼泪掉的更凶。 沈时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强装镇定地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另一边的首辅府内,裴晏烦躁地将桌上待批阅的奏折掀翻到地上。 苍栩循声进来,瞅着满地的狼藉,默默又将东西捡了起来。 昨日大人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离开过。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昨日小夫人送来盛着紫米燕麦粥的碗,大人也不让把碗收走,就在那放着。 裴晏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件衣服,袖口上的血迹是掐破手掌时留下的。 听到苍栩捡东西的动静,他猛地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与往日里清明的眸子不同,此刻像燃着簇压抑的火。 “出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戾气。 苍栩捧着奏折的手顿了顿,还是将东西放回了桌案上。 “大人,刚刚皇宫传来消息,小夫人今晚就要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裴晏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有贺南煦送她,我去做什么。” 苍栩顿了顿,看裴晏这样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退到门外。 只是他刚将门关上,就听见里面拳头砸到墙面的声音。 月光在裴晏忽明忽暗的脸上,映出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明明在紫客居之后,他已经选择相信沈时妤,可为何,她还要和贺南煦见面。 两人不仅见面,还要抱在一起。 他算什么! 秦高岑说的对,沈时妤是不值得的。 他一开始就不该因为可怜她,从欢云楼将她带出啦。 可为何,他回这么难受... 皇宫门口,商逸凌的马车已经来接沈时妤。 她原本想和贺南煦告别,可等到最后也不见贺南煦的身影。 沈时妤回过头,阿笙早已哭的泣不成声了。 “沈姑娘,别等了。”商逸凌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催促,“镇北侯和裴大人怕是都没空来送你了,我们赶紧走吧。” 沈时妤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宫墙下站着的几人,窦姝和楚天巧都来送她了。 她生于皇城,但要永远离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夜一天,商逸凌偶尔会来队伍里,但大部分时候都不在,沈时妤也不知道他去忙什么。 沈时妤将宫宴开始前,哥哥托他送来的信打开。 这两日,那封信她看了无数次。 信上哥哥说,他在边疆很好,得虞将军器重,已经是个小校尉,很快就能去首辅府接她。 她缓缓闭上眼,将信捂在心口,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将信收好后,沈时妤的指尖抚上一旁匕首的细纹,这是贺南煦给她,让她防身用的。 和亲不是她本愿。 宫宴那天同意,一半是被裴晏那句“有权买卖我的妾”伤透了心,另一半是赌气。 直到最后,他始终只是僵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她要去的不是蛮荒之地,而是邻家做客。 想着想着,沈时妤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庄清月给她下药后,裴晏会那样焦急,在窑厂她被杀手追上,他也能拼了命地护她。 所以她将自己真心交付,整日学习有关云蒙蛊虫的书籍,计划着去云蒙的行程。 可到头来,她不过是个“能被买卖的妾”。 马车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块,车身猛地一晃,沈时妤攥着匕首的手不自觉收紧,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她明白,自己是在大楚长大的,父母教导她规矩,大楚那份礼义廉耻早已深入她心。 商黎规矩松弛,关于一妻共侍两兄弟的情况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不,就连商逸凌的触碰她都接受不了。 大不了,过了大楚边界,她就自尽! 她只想最后走的体面些...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能带走阿笙的原因。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有侍女在外面提醒道,“姑娘,到驿站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沈时妤将匕首藏进袖中,推门下车。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马车周围有几个火把。 她环顾了四周,虽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总觉得这里的商黎士兵比商逸凌带去皇城的多了至少三倍。 沈时妤跟着侍女走进驿站,驿站里坐满了正在吃肉喝酒的商黎士兵。 她一进去,如同任人待宰的羔羊。 商黎士兵贪婪,戏谑,打量的目光全都打量在她身上。 商逸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愣着做什么,过不了几天你就是我的侧妃,还不快坐我身边来。” 沈时妤看了一圈,驿站坐满了人,除了商逸凌旁边没有空余的位置。 “怎么?不敢过来?” 商逸凌端着酒碗,指节敲了敲身边的空位,嘴角的冷笑更浓,“沈姑娘在大楚首辅府待久了,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第157章 本太子陪你聊聊天 “等再过两天,你就是我商黎的人,这些都是你的子民,何必装腔作势?” “子民”两个字被他说得轻佻,周围的士兵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吹着口哨,有人用生硬的楚语喊着“侧妃娘娘”,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来。 沈时妤稳了稳身形,强装镇定地坐到商逸凌旁边。 只是她坐的局促,几乎快将自己缩成一团。 桌上浓烈的酒气味直冲鼻腔,她几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周围的哄笑声还在继续,有个满脸胡茬的士兵举着酒囊嚷嚷,“这楚女就是不一样,够娇气。” 另一个人接话,语气轻佻,“娇气才好啊!咱们太子殿下就喜欢这样的,细皮嫩肉的,抱着才舒服。” 商逸凌显然很满意这效果,他端起酒壶,给沈时妤面前的空碗斟满酒。 “尝尝?”商逸凌挑眉,“这是我们商黎的烈酒,喝了暖身子。” 沈时妤捧起碗,琥珀色的酒液晃出溅在她的手背,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一碗下去,怕是皇城的黄牛都能喝醉。 她将酒碗放了下去,“谢太子好意,这碗酒太烈,臣女酒力不行,怕是喝不了了。” 沈时妤这话说完,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唏嘘声。 “楚女就是矫情!太子殿下赐酒都敢推三阻四,怕是没尝过我们商黎的厉害!” 商逸凌将酒碗递到沈时妤面前,“不胜酒力又如何,你真喝醉了,本宫自会亲自扶你回楼上休息。” 他语气轻佻,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暗示,周围的男人听了更是哄堂大笑。 “太子殿下,明日我们还要赶路了,今日可要注意时间啊。” “听说侧妃娘娘之前是大楚首辅的妾,刚好让她见识一下我们商黎男人的厉害。” “就是就是,太子殿下,一会我们想去旁观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开门啊。” 周围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沈时妤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突然,她伸手将商逸凌放在她面前的酒碗推开。 商逸凌一个没注意,酒碗就这样碎在地上。 周围终于安静了几秒,商黎士兵的视线都在商逸凌和沈时妤身上。 被人推开,商逸凌的耐心早已快消耗殆尽。 沈时妤却抢先开口,“商黎太子要搞清楚,我是为两国友好前来和亲的。两国交战后,商黎虽是战败国,但大楚依旧对商黎众人以礼相待,并接受商黎的和亲示好请求。” “所以,不是我求着和亲,是商黎战士打不动,不得不赔偿三城,送公主来大楚。如今我站在这里,也是因为大楚的大国风尚,珍重两国友谊。” 沈时妤话音刚落,周围更安静了。 商逸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你觉得我商黎勇士比不上大楚那些人?” “这是事实。”沈时妤知道惹怒了商逸凌,也知道回到商黎后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反正她早已做好不受辱求死的决心。 “民女只是想提醒太子,和亲是为‘友好’,不是为羞辱。大楚以礼待商黎,商黎理应以礼相待。两国和平相处,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太子也不想登基后,看到百姓民不聊生的局面吧。” 旁边的士兵嘴张开了又合上,也没人告诉他们,这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女子胆子竟这么大。 商逸凌被堵得哑口无言,胸腔里的怒火烧得更旺,却偏偏找不到反驳的话。 孟眙拉了拉商逸凌的袖子,如今他们还未出大楚,实在不能闹得太难看。 “看来沈姑娘是不习惯咱们商黎的热闹。”商逸凌咬着后槽牙,语气里满是秋后算账的意味,“沈姑娘还是先上楼休息吧,免得打扰我们兄弟的雅兴。” 她迎上商逸凌淬着怒火的目光,微微颔首,“谢太子成全。” 说完,她毫不犹豫转身上楼。 到了楼上,楼下商黎士兵的唏嘘声又响了起来。 不过她也懒得在意这些。 回到房间没过一会就有人来敲她的门。 沈时妤拿上匕首,才将门打开,发现门口站着的只是来送饭的侍女。 “姑娘,太子说你还没吃晚饭,让奴婢送来了。” 沈时妤侧身将侍女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侍女送来的是商黎特色的烤羊腿,上面放着商黎特有的香料,香气逼人。 等侍女离开,沈时妤看着桌上的烤羊腿,突然想到她当初进宫时,春桃在未央宫烤乳猪。 当时春桃说,是裴晏怕她无聊,特意准备的乳猪还有香料。 当时乐安芙也还在... 沈时妤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些。 她坐下尝了一口,羊肉烤的外酥里嫩,汁水在她口腔中爆开。 她根本不担心商逸凌会给她下毒,那不是正好给了大楚攻打他们的理由。 等沈时妤吃饱躺在床上睡觉时,还能听到楼下喧闹的声音。 她将门反锁,躺回穿上时匕首抱在怀里。 满脑子都是有关商黎的事,睡得十分不安稳。 毕竟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马车里,如今接触到柔软没有颠簸的床,没过一会,沈时妤不知不觉间已沉沉睡去。 楼下的喧闹渐渐低了些,商逸凌被孟眙扶着上楼。 经过沈时妤房间前时,他立马想到沈时妤刚刚驳了他的面子,伸手就要推开屋门。 孟眙想到沈时妤刚刚说的话,不免有些担心,尽量拉着商逸凌,“太子,还是先...” “不。”商逸凌直接打断,“她是本宫侧妃,是本宫的女人。” 孟眙蹙了蹙眉,这确实是事实。 屋门突然被人撞开,沈时妤慌忙去摸匕首,只是还未摸到便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抱住。 “沈姑娘,本宫来看看你...”商逸凌双眼迷离,他突然觉得,沈时妤的样貌确实配得上他。 沈时妤双手都被他抓着,用尽全力但还是挣脱不开商逸凌的禁锢。 “商逸凌你这是做什么!” “你清高什么,今后还不是本宫的女人。”他一手抓着女孩两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掠上沈时妤的发丝,“这驿站的床硬不硬,需不需要本太子...陪你聊聊天?” 第158章 和亲不是裴大人同意的吗 “怪不得镇北侯和裴晏都为你着迷,刚睡醒的你倒是更加迷人。”商逸凌的酒气喷洒在沈时妤的颈窝,“可惜啊,现在你是我的了...” “放开我!商逸凌你清醒点!”沈时妤猛地偏头,避开他凑过来的唇,牙齿死死咬在他的手腕上。 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商逸凌吃痛,却没松手。 反而更用力地将她往床上按,“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时妤,别逼本宫动粗!” 沈时妤躺下后,腿刚好空了出来。 腿如同开了天眼一样,精准体中商逸凌的下体。 商逸凌闷哼吃痛一声,手劲松了不少。 沈时妤再一用力,直接将人踹倒了地上。 身上的痛感传来,让商逸凌清醒了不少。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女人踹倒在地上,再加上刚刚在楼下被沈时妤反驳的怒火,连带着现在的羞辱一起迸发出来。 他从地上跳了起来,刚发发火,却瞧见沈时妤正拿着匕首正对着他。 商逸凌不免有些好笑,一个小匕首,还能伤到他不成? 沈时妤却突然又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不许再过来。”声音轻轻的,但很坚决。 她不能杀了商逸凌,引起两国矛盾,但能杀了她自己! 商逸凌满不在乎又朝她走了几步。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脖颈,他突然看到,挨着匕首的脖子那里已经冒出了血。 眼神决绝,仿佛只要他再往前一步,那锋利的刃口就会毫不犹豫地割下去。 沈时妤向死而生的样子,让商逸凌意识到,她不只是吓唬他,她是真的想死! “你疯了?!”商逸凌的脚步猛地顿住,酒意彻底醒了大半。 他看着那丝鲜红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渗进素色的衣襟里,心脏莫名跟着一颤。 “不是。”商逸凌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我只是逗逗你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吧。” 沈时妤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在他眼里,看着她反抗,就只是有趣,逗着玩是吗? 商逸凌进来时屋门没关,孟眙过来时瞧着屋里对峙的两人,敲了敲门栏。 “太子,有人来了。” 闻言,商逸凌眼底锋芒乍起,仿佛刚刚的迷离都是他装的那般。 “沈时妤,你想不想猜一下,来的人是贺南煦,还是裴晏。” 女孩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商逸凌趁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拿起桌上的茶杯,下一秒就弹到沈时妤的手背上,匕首也随着掉在地上。 等沈时妤想捡起来时,却被商逸凌抢先了一步。 他的指尖划过匕首上的血迹,“活着不好吗?” 商逸凌突然又想到什么,喃喃道,“将士们在战场上,无一不想着活着。” 看着沈时妤满脸戒备的样子,商逸凌直接将她拉到窗边,透过月光,隐约可以看到树林里攒动的人影。 他继续问道,“猜猜是贺南煦还是裴晏...” 视线落在沈时妤身上,如同打量一件商品,“你说我应该和他们谈什么条件,才能放你离开呢?” 沈时妤看着商逸凌眼底的算计,他是早就计划好了。 在宫宴上故意挑拨裴晏和贺南煦的关系,好让裴晏为了面子同意让她和亲。 他又算准这两人可能会来救她。 所以他早就想好和大楚谈条件了? 沈时妤这是第一次审视起眼前这个男人,不愧是商黎太子。 但他可能算错了,裴晏是不会来找她的。 至于贺南煦... 沈时妤找准机会就要从商逸凌手里将匕首夺回来,她不能让贺南煦做蠢事。 不想小动作被商逸凌提前发现,手腕反被他握住。 “你就这么想死?...还是不想成为我手中要挟大楚的筹码?”商逸凌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心事全都看透。 沈时妤还没回答,身子已经被商逸凌点中了什么地方,根本动弹不得。 她被商逸凌丢在床上,“孟眙,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边走出驿站,孟眙一边介绍情况,“太子,贺南煦带了一百人来的。” 商逸凌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火把映照的人影,嘴角勾起算计的笑,“一百人?镇北侯倒是看得起本宫。” 他走过去,发现贺南煦身披战甲坐在马上,似乎正等着他来。 贺南煦手持长矛直指商逸凌,“把阿妤留下。” “陛下已经将沈姑娘许给本宫,镇北侯这么做,可是有伤两国和谐啊,就不怕陛下怪罪?” 树林的对峙还在继续,贺南煦的声音隐约可以传来,沈时妤被定住身子躺在床上只能干着急。 贺南煦从边疆得胜归来,薛极作为他舅舅,薛家军一半兵权在薛极手上,另一半薛极则是交给了贺南煦。 她真怕贺南煦为她做傻事,轻则削爵夺职,重则性命难保。 她对贺南煦避之不见,拒绝他多次,没想到他还是会来救她。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的破空声,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混乱的刀剑碰撞声,夹杂着惨叫声。 沈时妤的心猛地一跳,树林里没打起来,有人先在驿站动手了? 但她如今也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撬开,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就在屋中找着女孩的身影,直到他看到沈时妤安然无恙躺在床上才放下心来。 沈时妤只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月光照进来,沈时妤看清了来人。 裴晏... 看到裴晏,沈时妤下意识垂眸。 裴晏看着女孩无助地定在床上,脖颈处还有冒着鲜血的刀痕,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密密麻麻的悔意瞬间涌了上来。 男人蹲在床边,似乎正小心观察她的伤口。 沈时妤依旧垂着眼,她能闻到裴晏身上的血腥气。 他可能一路疾行来到这里,还和别人动了手... 可那句堵在喉咙口的“你怎么来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剖根究底,她和亲来到这里,不是裴大人默许同意的吗? 第159章 裴大人后悔了 女孩觉得自己脖子痒痒的,抬眼便撞进男人黝黑的瞳孔中。 他正往她的伤口上敷药,那眼神专注温柔,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很重要。 可是她又很轻易的就能想到宫宴上,当她因为商逸凌的话被推到风口浪尖,被人指点无助时,他的侧脸冷得像淬了冰。 “嘶—”药膏触到伤口深处,沈时妤忍不住轻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裴晏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底瞬间涌上紧张,“弄疼你了?”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怕自己下手重了,连忙收回手,改用指腹轻轻按压,力道放得更轻。 “忍一忍,这药止血快,不会留疤。”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平日里的裴晏判若两人。 心尖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明明亲自打破了她的幻想,为何今日还要来找她。 敷完药后,裴晏指尖快速在她身上穴位上点过。 不过一会,沈时妤就觉得气血畅通,自己也能动了。 她猛地坐起身,“咚”的一声轻响,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 不算疼,但沈时妤却觉得更尴尬了。 “没事吧?”说着,裴晏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摇了摇头。 她的思路总是跟不上裴晏的脑回路。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等到了商黎她就找机会自尽,结果这男人又跑来,做出一副... 很珍惜她的样子... 忽然,她听到远处传来的刀剑声。 沈时妤突然想到,刚刚她听到贺南煦的声音。 不行,不能让贺南煦因为她和商黎作对! “跟我走。”裴晏伸出手正想抱她,却瞧见女孩动作很快地掠过他的身子往外跑去。 他的手僵在空中,指尖掠过她的发丝。 要去见贺南煦,她的发丝都那样急切。 楼下的树林中,原本正在对峙的双方突然打了起来。 镇北军英勇无畏,可商逸凌带来的也都是商黎军中的精锐。 贺南煦的长剑和商逸凌的大刀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商逸凌眼底嘲弄意味明显,“沈姑娘是本宫侧妃,贺将军又不肯帮本宫,本宫凭什么将人让出来。” 刚刚商逸凌跟他谈条件,要边城三城城防图,简直痴心妄想。 贺南煦眼神锐利,手中的长剑震得商逸凌的大刀险些脱手,商逸凌不得踉跄着后退半步。 手臂上划开一道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商逸凌没想到贺南煦的力气比战场上还大,“贺南煦,你就不怕你们大楚皇帝怪罪!” “我自会用我全部军功换她,不会牵扯别人。” 商逸凌抽开刀,向旁边滚了下。 “贺南煦,实话告诉你,就在刚刚,驿站二楼的包厢,沈时妤已经是本宫的女人了,你除非求本宫,不然本宫绝不会让你待她走!” “住口!”贺南煦眼底的猩红比商逸凌伤口的鲜血还要更深。 “阿妤无论成什么样,我都会爱她。” 说着,贺南煦手中的剑裹夹着风声就向商逸凌方向劈开。 沈时妤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心脏都差点跟着跳出来。 “阿煦不要!” 沈时妤的声音唤回贺南煦的理智,他看向沈时妤的方向,将剑也直接丢在地上,跑向赶来的沈时妤。 裴晏到时,恰好看到沈时妤被贺南煦抱着。 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早已攥紧了拳头,对贺南煦的嫉妒又多了几分。 伴着嫉妒来的,还有羡慕... “阿妤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贺南煦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沈时妤了。 昨晚阿妤离京,他已经计划好带她离开,却被父亲母亲发现。 他们怎么也不肯允许他为了沈时妤冒险。 一家人就这样周旋了一天。 到了今日下午,他还是躲过家人的防备,溜出了侯府,第一时间就是带人追赶商逸凌的脚步。 被贺南煦打倒在地上的商逸凌,看着失而复得,正开心抱着沈时妤的贺南煦,又看着一旁落寞的裴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裴大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抱在一起,很不是滋味吧。” 说完,裴晏眼底的歉意被一抹狠厉取代,“商黎太子还是谈谈将我引到这里来,是想谈什么条件吧。” 商逸凌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要商黎赔付大楚的三座城池。” 裴晏不免为商逸凌的自信笑了出来,慢慢走向商逸凌,“太子以为在玩过家家吗?” 商逸凌并不急,“我知道,大楚虽是楚家的,但真正掌权的确实裴首辅。” 他一边扬着自以为很了解的笑容,一边道,“我相信,裴大人肯为了沈姑娘来到这里,就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裴晏眸色深了几分,他自以为他心硬,可以离开沈时妤。 可从前日宫宴,到昨日沈时妤离开皇城,他就没有一刻好受过。 他为了阻止沈时妤和贺南煦在一起,让贺南煦尝到和他一样难受的滋味,强迫她来和亲。 裴晏看着一旁相互关心的贺南煦和沈时妤,握紧的拳头不知何时又紧了几分。 但谁说! 除了和亲,他就不能想出别的办法,能让沈时妤忘了贺南煦! 裴晏直视眼前的人,“你来大楚带了八百精兵,和最开始上报的二百人,数目相差不少。” 裴晏此话一出,商逸凌脸色直接变了。 男人继续道,“你觉得,若是告诉别人你偷偷带了这么多人来,大家是会觉得你胆子小,害怕来大楚呢,还是觉得商黎太子狼子野心?” 他私带精兵,一是为了暗中观察大楚防务,为日后可能的战事留后手。 二是为了趁机作乱,饶的大楚民不聊生。 这事做得极为隐秘,连孟眙都只知大概数目,从未想过会被裴晏精准点破。 但自从他知道裴晏和贺南煦因为一个女人不睦后,这些私兵就一直被他留在现在,就为了今日向裴晏或者贺南煦谈条件。 “裴大人一介文官,贺南煦也不过带了一百人来。”商逸凌眼底带着衅意,“若是你们两人死在这里,大楚的朝堂没有主事的人,小皇帝自然不足为惧,届时,只要我商黎大军南下。大楚,不足为惧。” 第160章 三根苦瓜 裴晏指了指商逸凌,又指了指他的脑子,“你是觉得,来接沈时妤我会一个人来是吗?” 商逸凌顿了顿,大楚的兵权一半在虞家,一半在薛家,因着贺南煦被封为镇北侯,薛家军成了镇北军。 可这些...都和裴晏没关系啊。 想到这里,商逸凌又恢复了自信。 可紧接着的一幕让他傻了眼。 原本将镇北军围住的商黎军明明占着主导,但不知何时被另一波人碾压了风头。 “你...”商逸凌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裴晏。 “你私自带兵来大楚,大楚为了安全,不得不找出所有隐藏在平民中的商军,恐怕要委屈太子在大楚多待些日子了。” “你威胁我?你要软禁本宫?!” 裴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玄色衣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他一句话没说,但似乎该说的都说了。 商逸凌瞅着树林中成片亮起的火把,实打实心里有些慌乱。 “裴晏你胡闹!你将皇城的禁军带出来,就不怕大楚皇帝治你的罪!” 裴晏看着商逸凌的脑袋,实际上是想看看商逸凌的脑子。 一边说楚熠需要听他首辅的话,一边又说让楚熠治他的罪? 可能他真没脑子。 裴晏回过头,发现沈时妤也在注意着这里,刚刚还寒气逼人的气场,瞬间松了几分。 他下意识想要靠近沈时妤,但在走了两步后,沈时妤直接被贺南煦抢先一步护在身后。 方才因沈时妤注视而稍减的气场瞬间结冰,眼底刚褪去的寒意再次翻涌上来。 他转过头看着还没回答的商逸凌,心中无名火更甚,“赶紧的,你走还是留下来?” 商逸凌被裴晏突然冒出冷不丁的话吓了一跳,他怨愤地看了裴晏一眼。 在贺南煦身上受的气,干嘛撒他身上。 商逸凌轻咳了下,“本宫自是离开。” 留在大楚那跟质子有什么区别? 已经给大楚送来一个商枫溪了! 没过一会,商逸凌和使团收拾好了东西,迅速离开了驿站。 很快,喧嚣酒气熏天的驿站就剩了沈时妤,贺南煦,裴晏三人。 贺南煦想到曾经沈时妤曾说过的话,若是他再纠缠,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时妤再入虎穴。 “阿妤,他已经和你分开,如今你是自由身,你不用再受他限制了。” 曾经沈时妤一心想着裴晏,他只当是受裴晏威胁。 而如今,裴晏自己主动和阿妤断开联系的。 贺南煦不信,他和阿妤有着十六年的青梅竹马之情,沈时妤会不选他。 贺南煦双手扶上沈时妤肩头,直视着她,“阿妤,你跟我走吧。” 另一旁的男人站在角落,玄色衣袍上骑马赶来的尘土,虎口的伤疤还未结跏。 可黑夜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沈时妤被贺南煦扶住的肩头。 “沈时妤,给我滚过来!”男人语气冰冷,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场。 “裴晏!”贺南煦一把护在沈时妤身前,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羞辱阿妤,你凭什么让阿妤回去!你何曾尊重过阿妤!” 裴晏上前一步,“四年前,沈时妤被人陷害羞辱时,镇北侯可没如今的勇气。镇北侯已经做过一次逃兵,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裴晏的话音刚落,贺南煦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他紧咬牙关,四年前的事,确实是他的错... 他看到沈时妤和裴晏出现在一张床上,没有勇气面对,跑去了边疆。 沈时妤拍了拍站在她面前贺南煦的肩头,示意当初的事,她并不怪他。 她上前一步,目光毫不躲闪,直直看向对面的男人,“裴大人,在宫宴上,你将我拱手送人,如今我和你也再无关系了吧。” 听着沈时妤拒绝裴晏,贺南煦心头一喜。 只是“阿妤”还未叫出口,沈时妤的声音接着响起。 “镇北侯,民女和你身份有别...今日多谢你来相救。” 经过商逸凌的事,她连赴死的心都有。 如今,她谁都不想选。 “阿妤!”贺南煦心里堵得很,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阿妤,你在说什么,身份对你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四年前的事,她说她不怪他,可如今,她从未选过他... 而另一边的裴晏,脸色黑的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 她凭什么说和他再无关系?他不允许! 裴晏上前两步,一手紧紧攥着沈时妤的手腕,“沈时妤,你再说一遍?” 沈时妤使劲晃了晃,想将自己的手挣脱开。 可裴晏的手掌如同铁锁一般将她紧紧圈固。 “裴晏,你真是够了!”贺南煦想帮沈时妤挣脱,可裴晏握的太深,他上手只会伤到沈时妤。 “裴晏,你从未在意过阿妤,你只是将她视为你遮掩自卑的工具,你在众人面前羞辱她,让她不得不攀附你,你何曾在意过她的感受!” 裴晏看着一旁身穿将军服,一副道貌岸然样子的贺南煦,心底的愤怒不打一处来。 “贺南煦,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入赘丞相府三年!” 贺南煦紧紧瞳孔一缩,突然意识到什么... 庄清月因为他才给沈时妤下药,同时才连累了参加花宴的裴晏。 “我入赘这三年,皇城的人可没少取笑过我。”他突然对视上沈时妤的目光,“不止皇城,就连丞相府的下人,都觉得我是耍了不入流手段。我在丞相府如履薄冰,当初,你可曾为我维护?” 最后那话,他是看着沈时妤说的。 声音从胸腔里发出,那积压了三年的屈辱,这一刻终于破土而出。 沈时妤张了张嘴,当初,她什么都没做,但也默许了下人的做法。 贺南煦看着沈时妤眼底的愧色,他不希望阿妤内耗。 她当时可能做错了,但也不是如今裴晏可以羞辱她的理由。 贺南煦抢先一步,“事情因我而起,你放过阿妤,让我怎么还都行。” 第161章 裴大人施展苦肉计 裴晏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底露出不屑,“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你!” 贺南煦被裴晏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脸涨的通红。 他简直...不知廉耻! “我要的你可给不了。”裴晏一脸嗤笑,“镇北侯何不想想,回京后,你要如何向陛下解释,私自带兵出来的事。”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在来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拿满身功勋来换阿妤。”贺南煦顿了顿直视裴晏的目光,“我能为阿妤做到这些,裴大人可以吗?” 裴晏闻言只是浅笑了下,“镇北侯倒是无牵无挂,可惜了...” “你才刚回京,又要离开你的家人,你说你的家人会不会伤心呢?” 裴晏最后说这话时,将目光从贺南煦转移到沈时妤身上。 沈时妤突然愣了一下,裴晏这是暗示她呢。 四年前,因为她的事,已经让贺南煦离开皇城四年。 如今他才刚回来。 若她选了贺南煦,那她又会导致贺家人分离。 她想到贺老太君,已经是个需要卧床休息,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心里挂念最多的就是贺南煦了。 沈时妤从小没有奶奶,她常和贺南煦回贺家,贺老太君从小十分关爱她,如同她亲奶奶那般。 她不能再让贺家人对贺南煦牵肠挂肚... 贺南煦怒目圆睁,“裴晏,你不用威胁我。” 他早已做好打算,这辈子他已经对不起家人了,他如今只想和阿妤好好在一起。 裴晏没有理他,只是转头看向沈时妤,“你说呢,你要跟谁走?” 她真的谁也不想选... 沈时妤转头看向贺南煦,“阿煦...我...” 贺南煦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刚刚面对裴晏时的坚定,如今早已碎了一地。 “阿妤...”他的声音很低,低的近乎是在哀求。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要阿妤跟他走,他们就可以远远离开这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阿妤为什么还是会选裴晏? 眼看着贺南煦的眼泪掉下,裴晏拉着沈时妤的手就向外面走去。 他可不会给贺南煦装可怜的机会。 两人坐在回皇城的马车上,沈时妤下意识坐在距离裴晏最远的地方。 裴晏看着沈时妤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愠色。 “坐过来。” “凭什么?” 沈时妤的反问,让裴晏直接愣住了,随之他的气焰也减少了不少。 在沈家被贬后,他再也没听到沈时妤如此硬气,反驳他了。 “坐过来。”他重复了一遍。 “裴大人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民女,宫宴上,众人皆知民女已和大人没有关系,为了我们彼此的声誉着想,大人还是离民女远些吧。” 沈时妤张口闭口都是民女而不是妾身,借此说明她已经不是裴晏的所有物,而是独立的个体。 但愿裴晏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你不怕你的父母...” 眼看着裴晏还想威胁她,沈时妤立马打断,“这可不是民女背叛大人,离开首辅府,是大人主动将民女许给商逸凌的。”说着,沈时妤用着一种近乎哀怨的眼神看向裴晏,“因此,大人之前说好放过父亲的,大人也要说到做到。” 裴晏不恼,反而无奈低头轻笑了声,他是好久没见到沈时妤这般巧舌如簧了。 他挑了挑眉,直接坐在沈时妤旁边。 眼看着沈时妤要坐去对面,裴晏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原来的位置。 沈时妤看了裴晏一眼,冷哼着看向别处,“裴大人这是几个意思?大人既已将我许给商逸凌,便该守诺,断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裴晏用着额头轻轻蹭了蹭女孩的颈窝,热气喷洒在她脖子处,他的声音低的温柔,“好了,别闹了。” 闹? 她何时在闹? 沈时妤低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将头埋进他身体的男子。 裴晏的回答,似乎抽干了她的力气。 她无语地“呵”了声,偏过头,眼神看向别处,懒得和他计较。 她明明以为两人是有感情的。 可在裴晏眼里,她是可以随着他的心情送走的物件。 好的,她接受了。 如今,他又大老远跑过来,将她再接回皇城。 他把她当什么?消遣的工具。 如今他来找她,在他看来,自己就要原谅他是吗? 沈时妤不愿再搭理裴晏,偏头靠向马车,不知不觉便已沉沉睡去。 她本来就在商逸凌的马车上待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在驿站休息,如今又要往皇城赶。 等她醒来时,她却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沈时妤迷瞪着眼摇着头。 发现不知何时,她和裴晏两人已经坐在马车地上,上面铺着毛毯,裴晏后背靠着车塌,而她就靠在裴晏怀里。 两人就这样睡了一晚。 沈时妤从裴晏怀里起来,裴晏也因着这动作醒了过来。 “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一般般吧。” 裴晏抿了抿唇角,带着浅笑摸了摸沈时妤的脑袋。 “前面是永宁县,你前几日赶路累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日再赶路回京。” 他带来的卫尉军已经回京,他和沈时妤可以慢些。 沈时妤只是“哦”了声,便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 裴晏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和腿,沈时妤一路睡得很不安稳,睡梦间哭了几次,只有他抱着她时才会好点。 沈时妤余光里瞥见裴晏揉胳膊的动作,全都当作看不见。 哼,男人的苦肉计,活该! 又不是她非要跟他走的。 听说过几日这里有庙会,裴晏在县城定了一间屋子,把东西放下后,便带着沈时妤上街。 永宁县的庙会很大,周围乡县不少人都提前过来,因此街边十分热闹。 走了一路,沈时妤都兴致蔫蔫的,裴晏带她来到一个油茶铺子前。 “油茶。”裴晏将买好的油茶递到沈时妤面前。 看着女孩狐疑的眼神,他解释道,“七年前,隽州瘟疫,你跟着沈大人一起来的。” 说到之前,裴晏对沈丛山的称呼也直接变了,毕竟沈丛山曾经真的是位不错的丞相。 裴晏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 第162章 两人就是夫妻之相 “你走的时候,给所有难民准备了油茶。丞相府的下人说,这是你喜欢吃的,你想分享给所有人。” 说完,裴晏的视线从远方收回直直落在沈时妤身上。 竹筒杯里的油茶还冒着热气,炒得金黄的面粉混着芝麻、花生碎,香气顺着热气钻进鼻腔,带着熟悉的暖意。 沈时妤心中一颤,裴晏...他的老家就是隽州。 那年瘟疫肆虐,她跟着父亲在疫区奔波,日夜熬药、分发粮食,累得倒在草垛上就能睡着。 最后离开时,她看着难民们消瘦的脸,只有朝廷送来的白粥是不够的。 于是她带着下人煮了一大锅油茶,可以暖身暖胃。 七年前的事,她都快忘了,他还记得。 她因着之前裴晏罔顾她真情,将她当物品一样送给商逸凌的事,一直对裴晏有隔阂,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吃这个。 在裴晏真诚的目光下,沈时妤迟疑地接过了裴晏手里的东西。 并不是因此她能放下之前的事。 只是想到了曾经的难民。 曾经的难民活了下来,甚至成了惩治奸佞,造福百姓的...好官。 她虽对裴晏对她做的事有些埋怨,但她不可否认,裴晏除了对她偏执些以外,处理政事时十分认真。 沈时妤一手捧着油茶,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因为一杯油茶平静了不少。 两人慢慢走到寺庙前,石板路被往来的香客踩得光滑。 “要不要进去拜拜?” 裴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目光落在她手里快要喝完的油茶上,眼底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沈时妤直接拒绝,“不要。” 裴晏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为何?” 她想到上次去皇城的觉昭寺,当时她一愿怀不上裴晏的孩子,二愿可以和家人一起离开皇城。 可事在人为... “不灵的。”无论她做了多少努力,总是逃不开这个男人。 裴晏也愣在原地几秒,有些失落。 上次去寺庙,是沈时妤主动要去的,还给他求了平安符。 她说不灵,是因为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裴晏想了想,独自一人走进寺庙,过了会后,他带着一个香囊回来。 他递给沈时妤,“这是宁安县寺庙独有的宁安囊,可以戴在身上。” 沈时妤看着裴晏手里的香囊,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上次在寺庙,他说他希望她许的愿可以实现,但最后也是因为他,她没能离开皇城。 “不必了裴大人,这东西还是你戴着吧。民女先回客栈休息了。”说完,沈时妤丝毫不停留,转身就离开。 这些天的事,裴晏对她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一味顺着他的心意一意孤行。 她也会累。 裴晏看着沈时妤转身离去的背影,昨日一天的奔波加上心口闷痛,让他直直吐出一口血来。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怎么有人晕倒了?有人跟这小伙子一起来的吗?” “这怎么在庙前晕倒了,还吐血,怪不吉利的。” 听着身后的喧杂,沈时妤几乎下意识回头。 原处地上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只能看到被越来越多香客围在地上的玄色衣袍。 “裴晏!” 方才转身时的决绝像被抽走,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去,拨开围观的人群,跌跪在裴晏身边。 “裴晏!裴晏你醒醒!” 沈时妤晃着男人的身子,抬头看向周围的众人,“有人知道附近的医馆在吗?可否拜托大家请个大夫过来。” 有热心的香客应声跑去,剩下的人也自觉后退了些,给他们留出空间。 寺庙的主持也循着声音出来查看情况,看到昏倒吐血的裴晏,立马安排人将人抬去寺庙的厢房里。 大夫来了后,先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又在他脉搏上停留片刻,突然又摇了摇头。 “公子看起来已经中毒有一段日子了,一直用着汤药调养。但这几日连日劳累,心神郁结,又强行动用内力,才被身体里的毒反噬,血气逆行。” 他看向沈时妤,“姑娘,你可知这位公子中的什么毒。” 沈时妤看了眼床上的裴晏,情蛊一事涉嫌大楚和云蒙的朝政,就连皇城知道裴晏中情蛊的人也是少数。 “我...我不是很清楚。”沈时妤又道,“大夫可能缓解下。” 大夫看着沈时妤,她以及床上男子的衣着都价值不菲,显然不是普通人。 她说不知道,恐怕也只是瞒着自己。 “我可以用银针帮他将毒排出来。姑娘可知公子之前吃的什么药。” “嗯。”沈时妤点头,章太医为裴晏可以压制情蛊特意研究了药方,“制首乌四钱,合欢皮三钱,茯苓三钱,青蒿三钱,仙鹤草四钱,珍珠母五钱...” 大夫听着,这都是些普通的止血宁心,安神结烦的药。 “姑娘可以先去外面休息下,我为公子施针排除淤血。” 沈时妤点头道谢后,走出厢房并将门也关上。 寺庙的主持似乎在等她,看到她出来后持着佛珠道“阿弥陀福”。 沈时妤同样回了一个后,主持看着她手里的宁安囊继续道,“施主来寺庙,可是要因为屋子里的公子许愿。” 她别开脸,看向庭院里的菩提古树,“不是。” 沈时妤看着手里的宁安囊,方才裴晏昏倒,这香囊也直接掉在地上。 主持轻轻晃动佛珠,看出沈时妤眼底的执拗,“我看你们二人有夫妻之相,方才我看到那位施主跪在蒲团前,嘴里念叨着‘愿她平安,愿她心宽’。” 沈时妤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情绪。 “可是主持。”她看向主持平静道,“我本是这位公子的妾室,可是后来因着某些利弊关系,他将我送给了别的男人。我不得不跟那人离开,离开后,他又来寻我,逼我和他回去。” 主持顿了顿一脸疑惑,迟疑地又多看了沈时妤一眼。 他看的面相不会有错啊,两人就是夫妻之相啊。 第163 章他永远不觉得自己错了 “施主你要介怀,贫僧是看你们二人有夫妻之相才出言相劝。” 夫妻之相? 沈时妤嘴角苦笑了下。 之前,裴晏敬她护她,她也真将裴晏视为丈夫。 可最后,他将自己当作物件一样送给旁人,这哪里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主持捻着佛珠,苍老的目光在沈时妤沉郁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厢房的方向,“夫妻之相,从来不是一路顺遂的坦途,倒像是这寺里的石阶,要经得住风雨冲刷,踏过泥泞坎坷,才算真的立住了。” “我刚刚便瞧那位施主脚步虚浮,怕是他早就身子不适,但又急于和你缓解关系,撑着身体也要带你出来逛一逛宁安县的庙会,以至于刚刚急火攻心吐了血。” “这世间的男人,尤其是性子硬的,爱到深处,往往说不出软话,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把人留在身边。” 沈时妤低着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裴晏做的那些事,看似她很重要。 但他...也在一意孤行,就比如这庙会,又不是她想来逛的。 他若是想和她缓和关系,为何不问问她的想法? 感动他自己罢了。 看着沈时妤的表情,主持觉得自己的话被她听进去了。 可过了一会,他又觉得,眼前这施主好像自己又成功说服了自己... 见状,主持合掌轻念,“阿弥陀福。” 当局者迷,这位女施主已经深深陷进过往的情绪中。 “施主不必急着明白,缘分这东西,就像这宁安囊里的香料,初闻时淡,越捂越浓。”主持提醒道,“何不等他醒了,你们二人敞开心扉交谈一下。若真不想跟他走,为何在他晕倒时,比谁都怕?” 沈时妤低着的头抬起,“知道了,谢谢主持。” 裴晏的嘴虽然长着,但跟没有一样。 心里还在嘴硬,她怕是因为担心大楚百姓少了一个好官。 哼,裴晏死了,她就自由了! 这时,厢房里的大夫走了出来,“姑娘,公子已经无碍了。多亏姑娘记得公子的药方,不然老夫都不敢下手施针。” 沈时妤怒了努嘴,“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记性好,才记得药方。” 大夫被她这口是心非的样子逗得笑了笑,捋着胡须道“姑娘记性好,也是这位公子的福气。他身子虚,醒来后怕是要喝些清粥,姑娘多照看些便是。” 沈时妤“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却还是乖乖应下了。 等大夫走远,她站在厢房门口,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摩挲,心里的小人儿还在倔强地嚷嚷。 她才不是关心他,只是怕他死了没人压制那些奸佞,怕...怕这世间再没人记得七年前隽洲的油茶香。 她如今已是自由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不是裴晏的妾,不再听命于他。 这一次,裴晏若是不向她道歉,她是定然不会心软的。 裴晏不让她离开他身边,也希望他可以用正常的情感来待她。 若是他一次也不肯放软姿态,那他未来一辈子都不会。 沈时妤想了什么让自己面对裴晏时可以冷漠,可手脚却不听使唤,轻轻推开了门。 裴晏醒了,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 看到沈时妤进来,男人心头一喜,“你没走。” 沈时妤别开脸,去桌边倒了杯水,语气硬邦邦的,“大夫说你要喝水。” 她把水杯递过去,故意不看他的脸。 裴晏接过水杯,低头喝了口温水。 抬眼时,恰好瞧见他求来的宁安囊戴在沈时妤身上,“你戴着它。”是不是就证明她已经... 沈时妤看着香囊,摘下来放到裴晏被子上,语气隔离,“你晕倒时,这个香囊掉地上了,我只是捡起来,代你保管而已。” 裴晏有些无措地看向女孩,“沈时妤你...” 沈时妤直接打断,“裴大人,民女和你没什么关系,这香囊还是你自己收好吧。” 裴晏看着被子上的香囊,神色隐忍,脸色白了几分。 “沈时妤你什么意思,为何我为你求的香囊,你就这样避之不及不肯接受!?” 看着反问自己的裴晏,沈时妤心头涌上一股无力。 “凭什么你给我我就要接受!你给我选择了吗?” 男人语气也随之暴怒几分,紧咬着后槽牙,“难不成我要等你你选,看着你选贺南煦是吗?” “和贺南煦有什么关系?” “如果今日送你香囊的人是贺南煦,你是不是就接受了?” “裴晏你简直不可理喻!”沈时妤被他的话刺得心口发疼,看着裴晏,眼眶瞬间红了。 她就应该趁着裴晏晕死在寺庙时,收拾东西离开宁安县。 他还真是不让她意外,永远不会道歉,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将她不要香囊的原因,也要推到贺南煦身上。 沈时妤突然扬了扬头,抹干眼角的泪花,最后看了裴晏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她当走到门口,手腕就被一股蛮力攥住。 裴晏不知何时下了床,不顾体虚踉跄,死死将她拽了回来。 “你去哪?” “裴大人,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吗,你凭什么管我?” “沈时妤!我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走,你之前不是还会心疼我吗,为何这次你就要丢下我。” 沈时妤看着裴晏猩红含泪慌乱的双眼,心底也很不好受。 可她同样也涌上一股委屈。 他病了她就要心软留下,这是什么道理? 情蛊又不是她下的。 “我为什么不能走?”她反问着男人,“裴晏,你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就要我像个木偶一样任你摆布。你想要我接受你的好,就要我立刻忘了你给的伤!凭什么?” 沈时妤最后的话如同压死裴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就是留不下她呢? 趁着裴晏发愣,沈时妤用力推开他的手,毫不犹豫跑了出去。 第164章 我做错了什么 晚上,等裴晏虚浮着步子回客栈时,推开屋门看见熟悉的身影时眼前一亮。 看到裴晏回来,沈时妤没好气别过头继续收拾东西。 裴晏踉跄着上前几步,“你没走?” 沈时妤没好气道,“即使我走了,还是会被裴大人带回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折腾找麻烦。” 裴晏瘪了瘪嘴,“阿妤既然你已经选择留下,你又何必今日说话一直刺我。” 沈时妤看着裴晏,那恨铁不成钢的念头越来越深。 她留下又不是她选择,是她没得选! 还有,什么叫她今日一直刺他? 他道个歉能掉块肉是吗? 沈时妤收拾起包裹,将东西包好一把塞进裴晏怀里,推着男人就朝门外走去。 “我找店家又定了一间房,辛苦裴晏人去隔壁住一晚。” “为何?” 沈时妤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裴晏,有什么为何,为什么要问为何? 他们两个现在有关系吗?为何? 名不正言不顺还要睡在一起吗? 还为何! 沈时妤将裴晏推到门外,毫不留情直接将屋门关上。 回京路上,沈时妤对裴晏也是爱答不理的。 等到了首辅府门口,沈时妤轻车熟路地直接回了西梧院。 沈时妤将包裹丢在地上,自己则是慵懒地躺回了床上。 真没想到啊,明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晏捂着心口回到书房。 他不得不承认,赌气让沈时妤和亲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身体里的情蛊也隐隐要发作好几次,都被他吃药强压着压下去。 后来才会在宁安县气急吐血。 赶了三天的路程,今日可算回来了,他也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下。 裴晏正想着在休息,外面的下人通报秦高岑来了。 裴晏只好来到书房见他。 秦高岑看着虚弱的裴晏,以及手上的布条,皱了皱眉,“你自己情蛊越来越重,你不想着好好休息,为何偏要去接那沈时妤回来。” 原本以为裴晏终于想通不再挂念沈时妤,让她去商黎和亲。 谁知道商黎队伍前脚刚走,一天一夜没睡的裴晏也要跟着过去。 “她不在我身边我难受。” 他赌气让沈时妤去和亲,可自己过的也很不好。 最终,他还是决定将人带回来。 “你不好受也只是一时的,有时间,你总会忘了她的。” 裴晏有些不耐烦,因着之前他被迫入赘沈家的事,秦高岑一直对沈家有偏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外待了五日,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昨日。”秦高岑抬头看了裴晏一眼,“昨日,我让人将沈丛山及其妻问斩了。” 裴晏桌边的茶杯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填满了书房。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秦高岑看着他骤然失色的脸,脸色只是稍动,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你在外追沈时妤这五日,兵部尚书宋耘葛上朝时呈出沈丛山通敌叛国的证据,在戚家当权时,沈丛山曾和商黎细作合作,他给过商黎皇城密道图。” 裴晏手指攥在一起,“那些人...” “那些细作曾经被你抓了,按理来说,沈丛山通敌叛国只有你一人知道,你为了沈时妤,将消息压了下去。”秦高岑直视裴晏目光,似乎要将他看透。 “但是,你走后不久,宋耘葛呈报了证据,沈丛山通敌叛国已有铁证,朝中御史连递了三日奏折,你不在皇城,我不得不下令卫尉军处死沈家父母。” 裴晏猛地逼近一步,“你为何要那么做。” 面对情绪激动的裴晏,秦高岑只是冷静看着他,“我知道你和沈家有私,可若是你回来,你一直维护沈丛山,一直不判他,如何让朝臣,百姓信服!” “裴晏!你清醒一点吧,虽然沈丛山给商黎国的是假的城防图,那是因为商黎对他的承诺还没有兑现!若是兑现了呢?沈丛山早已有通敌叛国之心!” 书房里的烛火被裴晏带起的风搅得剧烈摇晃,光影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秦高岑冷静下来接着道,“裴晏,沈丛山害你还不够吗?明明你是科举状元,但他为了不树大招风,将你安排七品小官,抱负永远部的施展。如今他被贬,他自己糊涂选择通敌,你难不成要为了他,承受天下人骂名吗?” “沈时妤和亲的事满朝皆知,再加上沈家通敌叛国,大家也都知道沈时妤之前是你的妾,你猜朝臣会不会觉得你故意将人送到商黎,和你传信。还是让大家觉得大楚首辅,也有勾结商黎之心?” 裴晏一拳砸在秦高岑身后的墙上,“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我在乎!”秦高岑喊了出来,“你是我们那一年的状元,你有才华,你的申论提出的很多见解现在已经在郡县实行。你自己也知道沈丛山活罪难逃,所以你一直派卫尉军包围沈家院子。曾经,你护着沈丛山,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败露,朝臣皆知,我难不成要护一个被贬通敌的丞相吗?” 书房里突然陷入死寂。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陛下年幼,他需要居庙堂之高,保证朝堂的清廉。 可因此,他就不能保下通敌的沈父。 沈时妤知道了吗? 她还在跟自己闹别扭... 裴晏想到这里也不管秦高岑,连忙跑向西梧院。 西梧院内,沈时妤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她刚坐下没多久,阿笙就跑了回来。 告诉她,父母被卫尉军带走,昨日便在刑场上了断头台。 裴晏答应过她,只要她留在府中,就能让父母活下去。 可,明明也是他让她去和亲的。 因为她这几日她对裴晏态度不好,这是裴晏对她的惩罚是吗? 裴晏进来时恰好看到沈时妤哭到呕吐,阿笙正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看到裴晏的瞬间,沈时妤眼底骤然燃起一簇火苗,混杂着恨意与崩溃,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向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晏受着沈时妤的拳头,看向阿笙,“你先出去。” “你明明答应我护好我父母的,明明是你让我去和亲的,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下令处死他们!?” 第 165章 家人已逝 他想伸手抱她,看着她哭的撕心裂肺,他也很不好受,“不是我下令,沈时妤,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别碰我!”她嘶吼着向后退,死死瞪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我家被卫尉军包围,那些卫尉军是你的人,你就是报复我!报复我前些日子没有事事顺着你!” 沈时妤哭的太急,连咳了几声。 加上情绪激动说出这些话,差点背过气。 “我事先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沈时妤看着裴晏哭到失声,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拍打自己的胸腔。 自从她遇到裴晏,便是被人下药和他出现在一张床上。 她经历了三年的痛苦婚姻。 两人和离,她成了他的妾。 她费劲心思想要逃跑,却被逼着回来。 回来后,她也认命了,甘愿留在首辅府。 当她燃起希望时,裴晏不顾她尊严,将她在宫宴上直接送给别的男人。 最后又强迫她跟他回来。 他做事永远只考虑自己,从未在乎过她的感受! “为什么。”沈时妤肩膀颤抖,眼泪虽然停不下来,但声音平静了不少,“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碰到你之后我从未顺心过,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惩罚我。” 沈时妤的怨恨无疑给了男人重重一击。 她是这样想自己的?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确实是他曾经答应她将沈父沈母圈禁,不会要他们性命。 这时苍栩在门口敲了敲门,“大人,知道你回来后,陛下叫你过去一趟。” 裴晏看着缩在一旁,眼底满是绝望和怨恨的女孩,回道,“阿妤有事,我一会再去,你叫章太医来。” 哭成这个样子,他担心出什么事 沈时妤抬起头看向裴晏,眼底流露出厌恶,“你少装了。” 裴晏张了张嘴,看着她眼底的憎恶,眼中闪过一丝伤心。 心口像是生生被剜去了一块,疼的他几乎站立不稳。 情蛊在体内疯狂冲撞,他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裴晏硬生生咽了回去。 裴晏哑着声音道,“你先好好休息冷静一下,我一会再来看你。” 情蛊犯了,沈时妤在这里,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再伤害她。 看着裴晏出来,苍栩立马迎了上去,“大人,马车一直在外面备着。” 裴晏捂着心口,“先不去皇宫,你先给我准备一桶冰来。” 苍栩看着冷汗直冒的裴晏,连忙扶住裴晏,只是情蛊又发作了。 苍栩看了眼正在房间内痛哭的沈时妤,两个都苦,他甚至不知道哪个更可怜。 看到裴晏走了, 阿笙连忙进来。 小姐的呜咽,一声比一声低,听的阿笙都心疼。 “阿笙,你可知父母的尸体在哪?” “老爷夫人是以通敌重罪判首的,朝廷下令尸体在荒野暴露,不准收敛...” 阿笙的话刚说完,无声的眼神顺着沈时妤脸颊滑落。 父亲曾经好歹也是丞相,放在荒野任鸟兽啄食... 两人来到放着沈父沈母尸体的荒野,并没有官兵守着。 远处的乌鸦在枯枝上盘旋,发出“呱呱”的哀鸣,让这片本就荒凉的土地更添了几分死寂。 “小姐,就在前面了。”阿笙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发白抓着沈时妤的衣袖。 沈时妤的视线穿过摇曳的野草,即使做好准备,心脏还是漏了几拍。 只是两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有尸体的踪影。 “不应该啊。”阿笙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外望去,“昨天我就是跟着几个官兵来这里的。” 这时草垛旁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时妤和阿笙下意识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还是被那人看见了。 “沈姑娘!”那人穿着镇北军的服饰,看见沈时妤的身影,向她走近,面容“你们二人中有人是沈姑娘吧,我家侯爷已经将尸体收敛到了别处,他知道沈姑娘今日要来,让我来这里找你。” 说着那人拿出来贺南煦的手牌。 沈时妤和阿笙对视了一眼,跟着那人一起离开。 三人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士兵突然停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时妤拨开草丛,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座已经垒好的坟墓,她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不想面对这一切。 地上撒着纸钱,贺南煦正跪在坟墓前。 听到声音,贺南煦回过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守了一夜。 看到沈时妤来,他喉结轻轻滚动,带着未散的沙哑,“阿妤...” 沈时妤的视线死死锁在那两块简陋的木碑上,上面没有刻名字,只浅浅凿了“父”“母”二字。 曝尸的尸体,掩埋也只能找避开官府耳目的地方,不敢立碑署名。 她踉跄着走上前,在坟前跪下,指尖轻抚过墓碑上刻着的字。 父亲,母亲。 为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和父母缓和关系,哥哥还没从边疆回来,她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两人就这样突然走了... 她真是想不到,父母最后竟是这样的归宿。 眼泪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沈时妤的嘴唇因为一直哭着,有些裂开。 贺南煦一边递来水壶,一边安慰道,“阿妤,你不要太伤心了,伯父伯母看到会心疼的。” 沈时妤哭的哽咽,“谢谢你。” “阿妤,对不起。我也是昨日才回来,听到消息时已经晚了,我知道你和裴晏在一起还没回来...”贺南煦想到驿站,沈时妤选了裴晏而不是他,还是有些失落,“我只好先替你安葬了伯父伯母。” “阿煦谢谢你。”沈时妤眼泪怎么也擦不干,“父亲通敌是有铁证的,可母亲没有做错啊...” 家中被贬后,母亲一直操心父亲的仕途,关心哥哥的前途,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罪责里也要有她。 “小姐,裴大人不是答应我们,只要你回首辅府,他只是圈禁老爷夫人。”阿笙跪在一旁,哭成泪人,她哽咽着“小姐,裴大人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带你在外面玩,不带你回来,好趁机派人对老爷夫人行刑。” 第166 章她心已死 贺南煦在一旁听着,没想到裴晏和阿妤之间还有这样的交易。 怪不得阿妤一直不肯选他,一直选择裴晏。 如今沈父沈母死了,阿妤是不是就不会再被裴晏威胁了。 贺南煦敛了敛眸子,他是不是不该告诉阿妤事实。 沈父沈母是因为庄伯父告发,秦高岑为了朝政安稳,瞒着裴晏下令处死了沈家父母。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卫尉军只听裴晏的话。 但实际上,先帝驾崩前,秦高岑被先帝准许协助裴晏管理卫尉军,所以实际上,卫尉军除了裴晏,便是听从秦高岑的命令。 阿妤刚好不知道,她以为是裴晏做的。 “阿妤,不哭了。”贺南煦扶着嘴唇发白,摇摇欲坠的沈时妤,眼底满是心疼,“阿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沈时妤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泪却流得更凶。 她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 贺南煦看着她哭到脱力的模样,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宣泄。 贺南煦攥紧了拳头,裴晏本就对阿妤不好,他不能再让阿妤回那个火坑。 “阿妤你还有我,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放下镇北军所有军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沈时妤泪眼婆娑看着贺南煦,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 因为一直哭,脑子缺氧,如今还有些发懵。 说实话她很感动贺南煦做的一切。 但她现在说不上来,她的脑子已经没容量思考了。 她只知道这样很不好... “阿妤,你若是因为裴晏而担心,完全不用忧虑这个,我们可以离开,去一个裴晏永远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沈时妤看着贺南煦,眼前一片花白,晕倒在贺南煦怀里。 沈时妤醒来时,只觉自己眼皮肿胀的离开,发现自己躺在类似客栈一样的房间里。 看到沈时妤醒来,阿笙端着热腾腾的小米粥过来,“小姐,你刚刚伤心过度哭晕了过去,镇北侯带我们来了客栈,你先喝点小米粥缓一缓吧。” 沈时妤的目光落在那碗小米粥上,粥熬得软糯,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香气清淡。 像熟悉的香气让她想到了母亲,小时候她生病,母亲也会煮小米粥坐在她床边等她... 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饿。”她轻轻别开脸。 “不饿也要吃一些。”贺南煦从外面走了进来,能看出他来的很急,“阿妤,不想吃可以先少吃一些,我们一会就要走。” “走?”沈时妤抬起头,有些不明白贺南煦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昏迷期间,我已经写下辞去侯爵的折子送到皇宫,今后,我不再是镇北侯,我只是贺南煦。”贺南煦上前几步,“阿妤,我知道你担心你会拖累我,如今我已经了却所有牵挂,我们一会就离开皇城。” 沈时妤看着贺南煦,又看了眼阿笙。 阿笙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 “不...”沈时妤摇着头,还不等她说完,就被贺南煦打断了。 贺南煦坐在沈时妤床边,扶着她的肩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阿妤,若是你留在这里,你觉得你能逃离裴晏吗?难道你现在还想留在裴晏身边吗?” 贺南煦的问题确实将沈时妤问住了,也让她开始有些动摇。 她无依无靠,定然逃脱不了裴晏。 阿笙也劝道,“小姐,你跟贺将军走吧,裴大人不好好待你,你和贺将军离开,你再也不用担忧裴大人会不会突然对你生气,不用再揣摩他的意思。” 沈时妤看着贺南煦,他眼底映着她的影子。 里面有裴晏眼中没有真诚,坚定... 鬼使神差的,有贺南煦在,沈时妤安心了不少,她轻轻点了点头... 贺南煦的眼底瞬间亮起光芒,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激动,“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别担心,一切有我。” 阿笙在一旁长长舒了口气,连忙去收拾行李。 沈时妤望着贺南煦,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她计划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裴晏了... 沈时妤的东西不多,阿笙很快就收拾完了,递到贺南煦手里。 “夜长梦多,我们得趁裴晏还没察觉,尽快离开京郊。” 沈时妤被贺南煦扶着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却比之前稳了许多。 她看着阿笙后退了两步,突然有些疑惑,“阿笙?” 阿笙怯怯看了沈时妤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小姐,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你和贺将军一起离开,人少可以走的远些。我...我留在皇城就好。” 沈时妤当即不同意,阿笙一直和她在一起,上次和亲让阿笙留下,也是因为担心和亲会害了阿笙。 其他时候,她从未和阿笙分开过。 “小姐,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之前给了我很多银票,你不用担心我。”阿笙将自己绣的荷包塞进沈时妤手里,“小姐,你快走吧,和贺将军走的远远的,我祝福你。” 贺南煦不想沈时妤再流泪,开口相劝。 答应沈时妤,两人到了安全地方后,再派人来接阿笙。 最终,沈时妤坐在贺南煦备好的马车上,远远望着客栈里对她摇手告别的阿笙。 她手里捏着荷包,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她这一天失去了太多。 贺南煦心疼地用指腹帮她抹去眼角的泪花,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四年了,他终于失而复得了... 沈时妤在马车转弯前,最后看了眼皇城的方向。 家人已逝,她的心也死了。 父亲的事,只是她决定离开裴晏的一个原因罢了。 她和裴晏从宁安县回到皇城,足足四天时间,他从未因之前逼她和亲的事向她道歉。 她想...裴晏或许真的不在意她。 道歉都无法宣之于口。 她不想留在裴晏身边一辈子! 贺南煦看着沈时妤,眼底是说不出来的温柔,“阿妤,你有我,会慢慢变好的。” 第167章 我都陪你 首辅府,裴晏从皇宫回来,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去西梧院找沈时妤。 上午她刚听到父母问斩的消息,哭的撕心裂肺。 当时他情蛊发作不得不回安院用冰块缓解。 泡到傍晚才压下心中的不适。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沈时妤情绪应该缓和了不少。 苍栩看裴晏火急火燎往西梧院赶,凑过来提醒,“裴大人,小夫人不在西梧院。” “她在哪?” “我扶你去安院泡冰块不久,小夫人就跟着阿笙离开了,去京郊的荒野找沈家父母的尸体,现在应该还没回来。” “应该?”裴晏心里一咯噔,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感觉在他心底蔓延,走往西梧院的脚步急促了不少。 “这偌大的首辅府,就没有人看着她们吗?” 苍栩无措地垂了垂脑袋,当时裴晏情蛊发作,很多下人都被他派遣取冰,并把冰凿成小块。 确实是他的疏忽。 “小夫人是从后门走的,知道小夫人离开后,我已经派人去沈家父母抛尸的地方找人了。” 又是后门,沈时妤总是往后门跑。 裴晏想,若是他将沈时妤带回来,一定要将后门堵死了! 两人走到西梧院,院子没有点灯,一片死寂。 沈时妤显然还没回来。 裴晏急匆匆向门口跑去,“备马!” 一整天不回来,裴晏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两人骑着马很快到了抛尸的荒野,周围四散着首辅府的家丁,举着火把,俨然是在找人。 裴晏握着马缰的手微微颤动,心中不安更甚,说话都急促起来,“沈时妤人呢?” 有人迎了上来,“大人,我们也在这里找了好久,不仅没有发现小夫人,就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尸体没有找到,那就是被人带走了。 裴晏勒住马缰,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枯黄野草,心口的不安不断令人窒息。 “往周围的山上找,若是发现新坟,第一时间告诉我!” 情蛊似乎被心底的焦灼再次唤醒,身体里隐隐传来尖锐的疼,让他忍不住闷咳了一声,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 说顾不上身体的异常,他猛地调转马头,朝着更深处的山林奔去。 若是她还在就好。 他最怕的,是她跑了... 是他的疏忽,没有做好他答应她的事。 马蹄踏过枯枝,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断裂声。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在他紧绷的下颌,映在他猩红的眼底。 他想起早上沈时妤哭倒在他面前绝望的样子,那时他因情蛊发作狼狈离开,竟没来得及好好抱一抱她... 从商黎国来谈和的宫宴开始,他就没有和沈时妤好好说话。 甚至赌气将她送去商黎和亲。 在宁安县,她有几次暗示他道歉,他也想了,可话到嘴边,又总是说不出口。 他总是觉得时间还长,道歉的话他可以慢慢说。 谁知道一回来就是沈家父母被推上断头台的消息。 “时妤!沈时妤!”他忍不住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回荡,却只换来风声的呜咽。 情蛊的疼越来越烈,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他伏在马背上剧烈咳嗽。 咳出的鲜血溅在马鞍上,与深色的皮革融为一色。 他总以为她会一直在,从未想过会找不到她。 “大人!您慢点!”苍栩连忙追上来,看着他咳血的样子急得不行,“您的身子...” “别管我!”裴晏抹了把唇角的血迹,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继续找!她一定在附近!”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举着火把从侧面的山坡跑下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这边!山坡上有风吹来新烧的纸钱灰。” 他调转马头狂奔过去,果然在一片土坡上看到了未燃尽的纸钱灰。 他勒住马头,就在这附近! “大人,这里发现两个没有姓名的坟。” 裴晏翻身下马,踉跄着扑向那片土坡。 土坡上立着两个坟,分别是“父”“母”,应该就是沈父沈母的坟墓。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未燃尽的纸钱灰。 沈时妤今日一定来过这里! “大人,府中还没传来消息,小夫人应该还没回来。” 还没回去。 她走了... 意识到这点,男人身体里的情蛊骤然加剧,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反复搅动,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在灰堆上。 苍栩连忙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去找人,派人去找!” 裴晏的视线又移回前面的两座坟墓上,只有沈时妤和阿笙两个人,是不能在一天内将尸体运到这里,还挖土将尸体埋了的。 裴晏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贺南煦! “去侯府看看贺南煦在哪。” 苍栩顿了顿,明白裴晏的意思后,应了声,“是!” 离开皇城的两人,赶了一晚上的路终于到了皇城北边珲州的小县城附近。 晨雾还未散尽,山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贺南煦在树下生了火,沈时妤站在一旁,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她看着火上烤得微微发烫的麦饼,香气混着烟火气钻进鼻腔,胃里虽空荡荡的,却没什么食欲。 “吃点吧,”贺南煦把烤好的麦饼递到她面前,上面还细心地抹了层蜂蜜,“从昨晚到现在你只喝了点粥,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沈时妤接过麦饼,蜂蜜的香甜直冲她的鼻息。 小时候贺南煦带她去皇城外京郊玩时,就会准备这个。 这么久了,味道还没变。 她坐在贺南煦对面,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轻声道,“我们去哪啊?” 昨天她哭的昏头昏脑,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思考,如今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贺南煦在她身边坐下,“我们可以去涧城,那里山清水秀,我们可以在那里租个房子,你可以种花。” 他直直望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温柔,“或者去北疆,那里有广袤的草原,我可以教你骑马,还能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第168章 蝴蝶胎记?还是左肩! “去北疆吧。”沈时妤顿了顿道,“北疆靠近边疆,我也想知道阿煦在边疆四年是如何过的。” 贺南煦原本柔情的眼眸瞬间漾起惊喜的光,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太好了阿妤。” 他又坐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北疆的草原春天开满野花,夏天能看到银河落九天,秋天的风里都带着马奶酒的香,冬天...我们就窝在毡房里烤火,我给你煮烤羊奶,还可以给你讲边疆的趣事。” 看着激动的贺南煦,沈时妤心里微微一动,轻轻笑了出来。 她从小就生活在皇城,对外面了解的很少。 与其去一个两人都不熟悉的地方,倒不如去贺南煦熟悉的北疆。 贺南煦在那里待了四年,定然有值得他留念的地方和朋友。 贺南煦已经为她失去了一部分,她不想让他失去更多。 沈时妤轻轻咬了口麦饼,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里离皇城最远,离裴晏最远。 贺南煦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声音坚定,“阿妤,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沈时妤望着贺南煦闪烁的眼眸,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她的心跳乱了一拍,指尖捏着半块麦饼,微微发烫。 贺南煦说的,也是她小时候所想。 只不过中间出了很多岔子。 沈时妤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下意识别开头。 贺南煦的好,像春日细雨,润物无声,却总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给她最稳妥的依靠。 可这份好太重,重得让她有些不安,仿佛自己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锦绣前程。 贺南煦看出她眼底的恍惚,他只是坐在沈时妤旁边,目光看向远处的山涧,“阿妤,我们之间有过误会,但我爱你始终不变。” 他声音郑重,非常给人力量,“别想太多,跟着我,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沈时妤的眼眶微微发热,点了点头。 火噼啪作响,晨雾在阳光中渐渐消散,林间的鸟鸣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 皇城的纠纷,裴晏的身影,似乎都被抛在了身后。 “我知道你爱看书,平日里还爱侍弄花草。”贺南煦看着她,“等到了北疆,我们可以租一个大点的院子,我陪你一起浇花。” “不仅看花,还要带你去骑最快的马,去牧民的毡房里喝最烈的马奶酒,让你看看,书中描写的不同的世界。” 沈时妤被他说得笑出了声,这是爹娘出事以来,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笑了出来。 贺南煦的话,给了她面对未来的希望。 她看向贺南煦,答应道,“好。” 贺南煦听到她答应下来,他的心口像是被灌了山涧最清澈的春风,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沈时妤看着向她傻笑的贺南煦,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贺南煦这才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傻笑,“阿妤你先休息着,我收拾完东西我们就走。” 说着,他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沈时妤靠在大树下,看着贺南煦忙碌的身影,看着他火灭了,将披风叠好,心里那道紧绷的弦,悄悄松了些。 或许,真的可以这样走下去。 她站起身,帮着捡拾地上的枯枝,远处的山林传来清脆的鸟鸣,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贺南煦将东西放回马车上,向沈时妤伸出手,“阿妤,到前面的村庄我们找农户买点煮好的热水。” 沈时妤点点头。 两人为了避免被裴晏的人发现,一直避开官道走的小路。 贺南煦驾着马车,继续往北走了半天,到了一个几个村庄相接的地方。 一棵大柳树下,几个商贩在树下摆摊。 贺南煦先跳下车,将沈时妤扶了下来,“刚好中午了,我们先在这里吃口热乎的东西,顺便向商贩买点热水。” 突然他又意识到什么,“阿妤,对不起我忘了,我在边疆吃惯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惯普通商户的吃食。” 他在边疆打仗,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吃的下,但他忘了阿妤没吃过苦。 沈时妤轻轻推了一把贺南煦,“你能吃得,我为何吃不得?” 贺南煦被她推得踉跄了半步,笑得有些憨。 是他想多了,阿妤之前便常救济百姓,自然不会嫌弃这些普通吃食。 两人走到最近的一个面摊前。 贺南煦看着锅里翻滚的热气,胃里不由得泛起暖意,“大婶,来两碗阳春面,少放些葱花。” 面摊大婶麻利地应着,手掌在案板上“砰砰”擀着面条,笑着打趣,“公子看着年轻俊朗,可是有婚配了。” 贺南煦被热情的大娘说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向沈时妤的方向。 沈时妤已经在一旁的小桌坐下,正等着贺南煦。 大娘顺着贺南煦的目光看过去,“这姑娘长得真漂亮,害,我还想着让你做我女婿呢。” 贺南煦付完钱后讪笑着回到沈时妤身边,目光警惕地扫了一圈。 几个商贩在不远处吆喝,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坐着闲聊,看起来并无异常。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将云蒙花纹的弯刀放在桌上,“哎呀你们都听我说,我刚从云蒙回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吧。” 云蒙? 邻桌男人的话直接挑起了沈时妤的兴趣,淡淡看了几日后,便收回视线。 一光头男子好奇问道,“我听说云蒙那的人都养蛊,那蛊虫还能听懂人话,可玄乎了,是真的假的。” “哎呀,你问的都太无聊了。”麻子男一把将光头男推开,“我想问问,那云蒙圣女,当真如传言那般貌美如谪仙下凡?” “美!怎么不美!”男人咂咂嘴,一脸神往,“你都不知道,那圣女站在高台将衣服滑落肩下,露出左肩的蝴蝶胎记后,满城的蝴蝶都向她飞去,那场面,说天人下凡也不为过。” 沈时妤表情突然凝滞,蝴蝶胎记?还是左肩! 这么巧吗? 第169章 能带来财富的圣女 络腮胡男眼看自己的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别提多得意了。 “要我说,美人还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知道云蒙圣女意味着什么吗?!”他故意卖关子,旁边几桌的人听到后都忍不住凑过去。 “是什么?是什么?” “早就听闻云蒙人不信鬼神,只信圣女,这是真的吗?” “哎呀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要急死我们了。” 络腮胡这才不紧不慢道,“意味着财富!” “啊?财富?”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子怎能带来财富呢?” 沈时妤也有些疑惑,云蒙人那么追捧圣女,难不成能凭一人之力给国家带来财富? “阿妤?”贺南煦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怎么了?” 沈时妤猛地回神,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旁边的络腮胡正向大家分享云蒙的情况,她实在太好奇,心思全都在这上面。 “公子姑娘,你们要的面来了。”大娘端着两碗面过来,目光看向沈时妤,“姑娘你长得真好看,公子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被大娘突然提到自己,沈时妤迟疑地将目光从隔壁转到大娘身上,一脸疑惑。 显然刚刚大娘说的,她没有听到。 贺南煦见状,心底是有些失落的。 阿妤没有听到大娘夸他们般配,在想别的事。 “大娘在夸你好看。”他轻声提醒了下沈时妤,又对着大娘温和笑了下,“谢谢你大娘。” 沈时妤跟着开口,“谢谢。” 大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注意力被邻桌突然响起的喧闹吸引过去。 大娘看了眼后对着二人道,“大家都对那养蛊虫的云蒙好奇,这大胡子常跟着大师傅去云蒙送货,回来后就会讲些云蒙那边的见闻,大家也都乐意听。不过我们都没去过,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你们也听个乐就好。” 沈时妤顺着大娘的目光看向邻桌,络腮胡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引得周围人阵阵惊呼。 她收回视线,云蒙确实稀奇,能养蛊虫,大娘提醒他们也是正常。 可心里却还在琢磨那“蝴蝶胎记”的事。 “快吃吧,面要凉了。”贺南煦将她碗里的鸡蛋剥好,推到她面前。 他能看出她的走神,不过阿妤不说他就不问。 络腮胡男得意地灌了口粗茶,喉结滚动着,“你们都不知道,云蒙有一个装满宝藏的山洞,里面有着可供一个国家百姓的金银珠宝。但这个山洞蕴含机关,只有云蒙圣女才能打开。” “只不过可惜...”络腮胡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大门没打开,我没能看到山洞里的财宝。” 周围人“切”了一声,“你就吹吧!” “山洞若是有财宝,云蒙不得早打开了,你不会都是骗人的吧。” 一说这话,络腮胡直接急了,“你怎么能说我骗人呢,那山洞是真实存在的,打不开也只是没到时间而已。云蒙人说了,只有圣女二十岁生日那天才能打开,我去的那天,还没到圣女的二十岁生日,自然打不开。” “二十岁生日才能打开?”光头男嗤笑一声,“这话谁信?说不定就是你们云蒙人编出来骗傻子的,哪有宝藏要等生日才能拿的?” “你才傻子!”络腮胡急得脸都红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若是有人告诉你,有人会操控虫子,你是不也不会相信。” 这话一出,周围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了。 络腮胡说的话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他们不敢相信世间真会有这样的事。 “这话倒是真的,我家里有个大伯,二十年前大楚和云蒙打过一次,他亲眼见到那边的人会用笛子控制蛇攻击人呢。” 此话一出,周围又安静了不少。 云蒙处在大楚和商黎两国交接偏东的地方,一个国家大小跟大楚的洲郡差不多,若不是那边人真有点什么东西,早灭于大楚或商黎了。 “阿妤,你也好奇云蒙吗?” 听到贺南煦叫自己,沈时妤看着他点了点头。 贺南煦瞧着沈时妤的呆萌样子轻轻笑了出来,食指轻轻蹭了蹭女孩的鼻尖。 “你别听他说的那么玄幻,战场是不会出现蛇的,云蒙那边的确实会养蛊...”贺南煦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沈时妤。 听说晋王兵败后给裴晏下了蛊... 看到沈时妤无异常后,他继续道,“大楚不打云蒙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云蒙地处荒凉偏远,相对大楚来说很落后,土地贫瘠,不适合种庄稼,攻打那里浪费兵力。” 听到贺南煦提云蒙,沈时妤提高不少兴趣。 “边疆离云蒙更近,两国朝堂虽没什么交集,但两边的百姓为了生计大都相互买些吃的,用的。云蒙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一会到马车上和你讲。”说着贺南煦看她听的认真,实在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 沈时妤被他下意识的举动向后缩了一下,毕竟才过去一天,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贺南煦的接触。 她轻轻应了句,“好。” 贺南煦看她这样,没有失落是假的。 不过他愿意给她时间。 两人行走在竹林中,贺南煦在外驾着马车,沈时妤开靠在车门旁听贺南煦讲云蒙的事。 “云蒙圣女寄托着云蒙百姓的希望,关于圣女的传言有很多,传言最多的跟刚刚那个人说的差不多,圣女可以带来财富。” 贺南煦接着道,“我听舅舅说,随着大楚商黎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云蒙的弊病就更多,土地面积少,单一的地形使那边粮食收成很低,只能依靠别的来维持生计。圣女一百年出现一次,距离上次,今年就是第一百年,所以那边的百姓都期待圣女能带来财富。” “那你见过云蒙圣女吗?”或许是因为有类似的蝴蝶胎记,沈时妤对云蒙圣女充满了好奇。 “见过。”贺南煦想到上次见江椿络时的样子,“圣女从小被养在国师府,有一次她和云蒙国师的嫡子为了采药,经过大楚边境线时,来拜访过舅舅。” 贺南煦摇了摇头,“但具体的记不清楚了。” 他回想起上次见江椿络的样子。 明明就是两年前的事,他记得很清楚才是。 但只要想起与她有关的,记忆都会变得模糊。 “只记得她身上有异香,还带着面纱,正如大家所说的那般...如同神仙下凡。” 第170章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胎记 她忍不住问道,”那蝴蝶胎记是圣女专属的吗?“ 贺南煦笑了笑,“胎记是天生的,怎能是一人专属。但是传闻每一代圣女的左肩的相同位置上都会有一只一样的蝴蝶,因此,云蒙人会凭借左肩上的蝴蝶胎记辨认圣女身份。” 首辅府内,苍栩正守在裴晏床前。 昨晚他们找了小夫人一晚上,裴晏本就因为接二连三的蛊毒,导致身体气血两亏。 加上昨晚找人心急,他竟晕在找小夫人的路上。 章太医说,因为大人一直没休息好,加上沈时妤离开,情蛊发作会更加频繁。 之前他身子至少能休息好,还能撑过去。 但因着之前一直消耗身体,这次已经昏迷一天了还没醒来。 窗外的天色逐渐安乐下来,暮色照在裴晏身上,给他苍白的脸色镀上了一层灰败的光。 苍栩端了一盆温水过来,准备给裴晏擦身。 却见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大人!”苍栩连忙上前按住他,但被昏迷的裴晏无意识地挥开。 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时妤...别...别走...” 情蛊又发作了。 苍栩连忙从抽屉里取出冰袋,敷在裴晏的胸口。 冰块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裴晏的抽搐也渐渐平息。 章太医说,情蛊以“情”为引,越是动情,越是心神激荡,发作时就越痛苦。 昨晚他们已经去侯府确认过,贺南煦也消失了。 小夫人和贺将军一起离开,也难怪大人会这么伤心。 夜深时,裴晏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苍栩也只敢一边照看着裴晏,一边在一旁打盹。 苍栩突然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裴晏手指动弹了两下后也悠悠转醒。 “大人!您醒了!”苍栩又惊又喜,想扶他起来,“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裴晏没有动,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声音沙哑,“她...找到了吗?” 苍栩的笑容僵在脸上,低下头,声音艰涩,“还...还没有。” 裴晏难看的脸色似乎又跟着苍白了几分。 她跟贺南煦走了,她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里,裴晏的胸腔就如同被蚂蚁啃食那般难受。 突然之间,他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鲜血咳在了地上。 “大人!”苍栩吓得魂飞魄散,想去拿药,却被裴晏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手温度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 “备马...”裴晏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要去找她...她不能...不能跟贺南煦!” “大人您疯了!”苍栩急得快哭了,“您现在的身子怎么能骑马?章太医说您必须静养,否则...否则会出人命的!” 裴晏不顾苍栩的劝阻,执意站起来,结果刚走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急得苍栩连忙将他扶回床上。 “大人你别急,已经传令给各州郡,让他们看到小夫人和贺将军就将人拦下,大人等你休息好了,说不定小夫人就能找到了。” 裴晏一边想赶快找到沈时妤,一边又痛恨自己如今走不了路。 他突然道,“去北边。” “什么?” “贺南煦对边疆熟悉,他们既有可能往北边走,往北找人。” 苍栩听完,也觉得裴晏说的有道理,立马安排更多人往北边去。 隆平县的客栈里。 贺南煦担心出意外,定了一件大房,沈时妤睡里面的,他睡外面的。 沈时妤将屋子收拾好,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她看着外面也已经收拾完东西的贺南煦,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诉贺南煦。 贺南煦刚好看过来,一看到沈时妤,他眼底就带着挥之不去的温柔。 沈时妤也被这股温柔增加了不少勇气,“阿煦,我有事想和你说。” 贺南煦早就看出来沈时妤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等着她开口,如今她主动说起,他自然开心。 沈时妤将房门关上,又检查窗户有没有关紧实,最后她站在窗边,眼底带着犹豫和迷茫。 “阿妤,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他声音磁性,非常具有引导性。 “我...今日我听你们说了云蒙圣女的事,其实...”沈时妤看着贺南煦,知道他是值得信赖的,“其实,我也有类似的胎记。和她的一样,位置都一样。” 沈时妤说完,贺南煦立马认真了起来,眼神下意识向女孩左肩看去。 “阿妤,我...我能看看吗?”他知道这样有些唐突,可有些事也马虎不得。 沈时妤决定告诉贺南煦,也是做好了准备。 她将左肩的衣服滑下,那蓝色栩栩如生的蝴蝶便在贺南煦眼前呈现。 贺南煦瞳孔一紧,只一眼,他便觉得这才是真的。 沈时妤也有些惊讶,原本这胎记不明显的,随着她越长越大,先是出现了蝴蝶形状,没想到现在颜色也越来越明显了。 他连忙将沈时妤的衣服披好,眼睛直直看着她,语气是全所未有的认真,“这你一定要护好。这件事除了你我,可还有人知道?” 比如...裴晏? “阿笙。但阿笙只知道我有胎记,不知道这代表这什么。” 阿笙跟沈时妤一起长大,主仆情谊在,她一定不会出卖她。 “这件事,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沈时妤不明白贺南煦知道后表情为何变得这么凝重,“云蒙不是已经有圣女了吗?或许我这是巧合...” 贺南煦摇了摇头,“如今云蒙除了百姓贫苦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国师掌握了云蒙大部分权力,甚至快要凌驾女王之上。这也是为何圣女会住在国师府,和国师世子一起出行的原因。” 171 阿笙被抓 “说好听她是国师义女,说难听...那便是被囚禁在国师府。” 贺南煦说这话时语气冰冷,连沈时妤一时间接受到这些消息都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阿妤!”贺南煦看着她,眼底满是担忧,“不管你是不是圣女,现在的江椿络到底是真是假,这件事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沈时妤点头,她刚逃离皇城,可不像在卷进别的什么纷争。 贺南煦站起来看向北边的方向,眼底燃起了希望,“我们要快些去北疆了,如今我虽不是镇北侯,但镇北军大部分都在边疆,有舅舅在,即使你身份被发现,我也一定不会让别人带走你。” 贺南煦理了理沈时妤的碎发,刚刚说的话可能吓到她了,他将沈时妤轻轻抱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阿笙是被一股腐臭的气味刺醒的。 她皱了皱眉,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房间怎么会有一股臭味。 等她睁开眼,直接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以及将自己整个身体架起的铁链,身体出自本能地害怕。 “你们是谁?” 宫厮年眼底浮现一抹冷笑,“听说你从小跟着沈时妤,那你对她的秘密全都知道喽?” 阿笙看着宫厮年眼底的冷光,紧紧咬着下唇。 小姐刚和贺将军离开三天,她绝不能告诉别人小姐的行踪! 只是,她也没在裴大人身边见过这个人啊? 她连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问你,沈时妤的左肩上是不是有一块蝴蝶胎记。”宫厮年上前一步捏住阿笙的下巴,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会让你成为它的食物。” 说着,宫厮年拿着一只泛着绿色瞳孔的蜘蛛在她面前晃了晃。 阿笙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惊叫出声。 后背死死抵着后背的石壁,下意识偏过头,不敢多看蜘蛛一眼。 “阿宝很听话的,但它已经饿了一天。你告诉我,我就不让它吃你。” 阿笙小心翼翼看了眼绿眼蜘蛛,恰好此时它正吐丝,那架势真的要吃了她那般,吓得她连忙将视线收回。 不过现在她也确定,眼前这人肯定不是裴大人的人。 裴大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养这些玩意儿! 阿笙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我...我不知道...” 胎记一直被小姐用脂粉盖着,她们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在大楚,有胎记是要被抓走的。 她绝不会背叛小姐? 听着阿笙否认的话,宫厮年突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阴森。 “阿笙?”宫厮年疑问又肯定的语气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我们来这里,是接你小姐的。你可知道,你的小姐,其实是我云蒙的圣女,女王的公主?” 这个男人的话阿笙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若小姐真是他们的圣女、公主,这些人就不该这样将她绑在阴冷泛着恶臭的地方,也不会拿蜘蛛吓唬她。 “我不知道,小姐是老爷夫人的女儿,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宫厮年的笑容收起,突然又捏住阿笙的下巴,“你只要告诉我,她有!还是没有!” “我真的不知道。” 宫厮年眯起眼睛,手掌的蜘蛛突然焦躁地爬起来。 阿笙看了眼蜘蛛,有手掌那么大,恐惧不断啃噬她的神经。 她本想咬牙坚持,可却发现,恐惧让她连牙关都咬不住。 突然那只绿眼蜘蛛落在她的肩膀上,八只脚飞快地钻进她的衣领里。 “啊!”本能的恐惧让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能感觉到一种冰冷奇怪的触感在她衣襟里游走,这种恐惧快要让她晕过去。 宫厮年的声音像来自地狱,“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胎记就好!” “我不知道!”直击心灵的恐惧让阿笙骤然鼓足了勇气。 她是不会背叛小姐的! “她要咬舌!”宫厮年身后的蒲杰察觉出不对,几步上前向阿笙撒了一把药粉。 阿笙咬舌不成功,反而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宫厮年手指放在阿笙袖口,阿宝很快回到他手上。 绿眼蜘蛛口器处带着血,显然刚刚咬了阿笙几口。 看着昏迷的阿笙,宫厮年眼底带着些嫌弃,“早知道一开始就用听话蛊了。” 说着,宫厮年拿出一只只有指甲盖长,正在蠕动的白色虫子放进阿笙的耳朵里。 很快,昏迷的阿笙渐渐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觉得呆滞。 宫厮年直接问,“我问你,沈时妤左肩有没有蝴蝶胎记?” 阿笙抬起头,眼神涣散,呆滞地点点头,“...有。” 宫厮年冷笑了下,眼底流出狠厉,“你确定?” “小姐之前身上没有胎记,是上一年胎记变得越来越明显,小姐一直用脂粉遮着,担心别人看到。” “她现在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宫厮年眯了眯眼,白色地虫子在阿笙耳中轻轻蠕动起来。 阿笙呆滞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想捂住耳朵,手却被铁链控制着。 “我不知道...小姐和贺将军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宫厮年撇了撇嘴,有听话蛊在,他确信阿笙说的是实话。 只是没想到连她都不知道沈时妤去了那里。 宫厮年转身就要往外走,早点找到被女王藏起来的圣女,对父亲的计划大有好处。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天竺,“你也听到了,还愣着做什么,去找人啊!” 蒲杰被宫厮年的呵斥惊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道,“是!世子。属下这就去查!” 走之前,他偷偷瞥了一眼被铁链锁住的阿笙,只见她眼神呆滞,耳尖还渗着血丝。 白色的蛊虫已经回到宫厮年的锦盒里。 他和哥哥潜藏大楚多年,钻心医术,在皇城开了药王居的药铺。 之前就听闻国师炼蛊手段厉害,没想到连逼问出人心秘密的蛊虫都能炼出来! 宫厮年阴着脸走出关着阿笙的京郊林中破弃小屋,眼底渐渐浮上一抹得逞的精光。 第172章 全都和云蒙有关 他抓了从大楚逃回来的臧宙,才意识到女王有秘密藏在大楚。 从臧宙那里他知道女王将自己的女儿藏在大楚,但却不知所踪。 最引起他注意的一点是,臧宙说,他被关时,大楚的裴晏特意来大牢问臧宙有关圣女的事。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只是臧宙愚蠢,没意识到裴晏是因为接触了和圣女有关的东西,才会去地牢问他。 蒲杰蒲漠曾帮着戚太后给沈时妤下药,进了首辅府,但什么都没探听到。 而江椿络马上二十了,那密室还是打不开。 他只能亲自来大楚。 一来就在路上看到裴大人找人的通告。 这让宫厮年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裴晏大费周折找沈时妤,说明沈时妤对他很重要,之前也是因为沈时妤才会去地牢问臧宙。 恰好沈时妤今年二十,他便直接绑了沈时妤的丫鬟来问话,果然不出他所料! 沈时妤跟着贺南煦离开,这几天也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 具体因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自从贺南煦知道她的秘密后,特意绕了路。 之前两人为了不引人注意,走的一直是下县的乡路。 贺南煦为了给沈时妤配可以遮住胎记的药粉,来到途经甬州的州治城市广陵配药。 贺南煦很看重她的胎记一事,有贺南煦在,沈时妤确实安心了不少。 沈时妤待在贺南煦定好的房间里,广陵作为甬州首郡,人流量大,官府盘查得更严,路边贴了不少她和贺南煦的画像。 她不敢外出,贺南煦武功高强,伪装后才下楼去街上买东西。 贺南煦回来时带了沈时妤点名想吃的小馄饨,还有 他又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这是让药铺做的遮盖程度很强的药膏,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棕色小瓷瓶,“这里是可以消除胎记的药膏,等你晚上了先涂这个,再涂遮的那个。” 沈时妤将两个小瓷瓶收下,看着特意装扮过上街的贺南煦,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沾染的灰尘,“谢谢你阿煦。” “这不算什么。”贺南煦将贴的假胡子摘下,对着沈时妤暖暖一笑,“阿妤,我还觉得是我亏欠了你。我只想快些到三日后,我们到了北疆,等见了舅舅,我们就不必如此了。” 沈时妤垂着头,心里总觉亏欠,“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还是风光的侯爷...也不必出门都要装扮一番。” 贺南煦拉过沈时妤的手,“阿妤,你别这样想。成为侯爷一点意思都没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开心的事。” “更何况...我特意绕了远路从后门进的药铺,没人认出我。”贺南煦替她舀了一勺馄饨,“不过画像上把你画得差远了,眉眼都不对,街上的人看了也只会觉得是官府胡乱画的。” 他故意说得轻松,想让她宽心。 沈时妤被他逗笑,嘴角上扬。 若不是贺南煦,她被困在首辅府,恐怕一辈子也笑不出来。 首辅府。 裴晏因着前两日又晕了一次,章太医直接给他施了针,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养身体。 苍栩走了进来,步子有些急,“大人,阿笙不见了。” 裴晏躺在床上,周身还残留着针灸后的酸麻感,听见苍栩的话,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 沉默片刻后他道,“许是沈时妤到了地方,将阿笙接走,你去查谁接走的阿笙。” 苍栩脸色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严肃起来,“大人,我怀疑不是被小夫人接走了。我刚刚去找阿笙,她门窗里面锁着,但窗户坏了,人也不在,地上还有几滴血...” 苍栩跪下,“是属下的错,几日只顾着追查小夫人的踪迹,没料到云蒙人会对阿笙下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裴晏打断了他,“留在皇城的人全去找阿笙!” 阿笙不过一个下人,她被带走,显然是冲沈时妤来的! 苍栩想了想,“大人,这几日我们查到云蒙那边有人来皇城,来的人好像还是...云蒙国师世子。” “他来做什么?”裴晏下意识想要坐起来,但因为针灸身子动弹不得。 苍栩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世子来了一天就走了,来的快,走的也快。 他们大部分人都分派各州找小夫人了,皇城这边人手有点不够。 裴晏突然想到沈时妤身上的蝴蝶胎记。 再加上宫厮年突然潜入皇城的时间,这时恰逢阿笙失踪。 裴晏的眼神骤然变冷,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绝不可能是巧合! “传我命令,封锁皇城所有城门,严查进出人员,尤其是云蒙口音的!” 苍栩看了眼床上的裴晏,跪下领命,“属下遵命!”。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不过是一些云蒙人而已,裴大人怎会如此大动干戈? 看着,比知道小夫人跑了还要着急。 等到了晚上,裴晏的身体一点点能活动起来,在章太医的精心照顾下,他确实觉得身体和精神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刚换好衣服,苍栩就火急火燎推开门跑了进来,“大人,阿笙找到了,但...” 看着苍栩失态的样子,裴晏立马意识到问题不简单,穿上鞋便匆忙向外去。 “裴大人,裴大人,求求你救救小姐!” 阿笙一看裴晏出来,哭喊着扑倒在裴晏脚下。 昨晚她虽中了蛊,思绪不受她控制,可昨晚被逼问的记忆还是有的。 看着阿笙身上的血痕,以及阿笙求他救沈时妤的话,裴晏的心止不住又沉了几分,“你说!” “昨天有人带我走,问我有关小姐胎记的事...” 还不等阿笙说完,裴晏胸腔猛烈起伏着,他猛地抓住阿笙的衣领,“你说了?” 阿笙哭的不成样子,“不,我不想说了,他们放了一条虫子进我的耳朵,我...” 裴晏看着阿笙耳边的血迹,知道她没有说谎。 虫子,胎记... 全都和云蒙有关! “苍栩!你进宫找陛下拿令牌,我要去云蒙找人!” 第 章 173 穷追不舍 一晚上,沈时妤总觉心神不宁的,干脆来到窗边坐下。 常陵的夜晚出奇的安静,连窗外的虫鸣都能听到。 沈时妤悄悄撩开窗帘的一角,突然瞥见楼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不动声色地将帘子只留了一条缝,想要看看这两个人要做什么。 突然,沈时妤下意识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的视线本能地向街边幽黑的巷子看去,只一眼她吓得连忙缩回手,将窗帘紧紧关上。 刚刚那男人看向她时,是一种看向猎物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轻声轻脚跑到客房的外屋,贺南煦在外屋的床上正睡着。 “阿煦...”她听着楼下的脚步声,心里更没底,声音发颤,“有人来...” 贺南煦骤然清醒坐起来,他看着沈时妤害怕闪躲的眼神,他几乎下意识摸向床边放着的剑。 “阿妤,你拿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沈时妤点着头,刚刚街边小巷男人的眼神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她不认识那人,但只觉能告诉她那些人是冲她来的。 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回到里屋拿着药膏就走了出去。 贺南煦手中紧握阙剑守在里屋门口,眼神锐利直直看看外面的房门。 楼下的脚步声停在了客栈门口,紧接着传来店小二惊慌的问话声,随即被一声闷响打断。 这响声发闷,显然是被打晕了。 看着沈时妤出来,贺南煦紧紧拉着她。 街边有人,楼下也有人,两人只能从通向客栈院子的窗户出去。 来到院子后,贺南煦根本不敢停,脚下借力,带着沈时妤从屋檐上飞过逃离客栈。 冷风带着凉意刮过脸颊,沈时妤下意识紧紧攥着贺南煦的衣袖。 贺南煦看着怀里害怕的女孩,轻声安慰,“别怕,抓好我。” “嗯。” 裴晏有时也会带着她施展轻功掠过屋檐,但那都不是逃命! “人跑了!往西边追!” 宫厮年听着楼上影卫的声音,表情一凝,足尖在街面上轻轻一点,落在客栈最高的屋顶上。 他看着屋檐上两人逃跑的方向,眼中狠厉流露,两人跑得倒是快! 沈时妤向后看了一眼,刚刚那两道身影恰好进了他们的房间。 果然是来找他们的! “那些人追过来了...” 闻言,贺南煦的表情更加凝固,步子也更快了。 多年在战场的经验,他几乎一瞬间就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杀气。 那必然不是裴晏的人,只能是... “阿妤,等一会,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可你...” “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是云蒙的,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藏好,他们不会在我这里花费太多时间,你不用担心我。” 听着贺南煦愈发严肃的语气,沈时妤明白这次事真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时妤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玄色身影紧紧跟着他们,足尖在屋顶上轻点,如鬼魅般追来。 宫厮年的轻功带着一股阴鸷的狠劲,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地踩在他们留下的脚印后方。 他直视着沈时妤,眼底带着看到猎物的冷笑。 贺南煦听着后面的声音,脸色越来越沉,追到一定距离,宫厮年竟和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种被当作掌中猎物的感觉,让贺南煦很不好受。 若是单比轻功,他自然和身后的男人不相上下,但他怀里抱着沈时妤,速度上自然比不上宫厮年。 贺南煦将一件小型弓弩放进沈时妤手里,“城郊有个山洞,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将人引开,你若是遇到危险,就拉这个箭弩。” 沈时妤看着箭弩,对着贺南煦郑重点头。 只是接过箭弩的手指怎么看都像是在颤抖。 到了城郊,贺南煦在一棵大树下停下,小声嘱咐,“西边有山洞。” 沈时妤点着头,拿着箭弩头也不回地向东边跑去。 贺南煦握着阙剑,剑尖斜指向地面,衣袍被风刮起,回头站在大树下等那人过来。 眼看着男人越来越近,贺南煦终于看清此人面容。 他只和宫厮年在两年之前,他陪江椿络采药经过边疆时有过一面之缘。 贺南煦神色不自觉更加凝重起来,连他都亲自来了,看来他们是非要带走阿妤不可了! “宫世子大老远进我大楚境内,并无通报,属于私潜。” “都到这份上了,贺将军倒是尽职尽责。”宫厮年冷笑一声,“若是我将你灭了,再把人带走,大楚不会有人知道。” 说着,宫厮年身后落下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影卫。 最后几人落下没多久,就顺着沈时妤离开的方向向东找去。 贺南煦旋起飞身落在那几人之前,冷眼看着这几个要找人的影卫,“你们已有圣女,阿妤与云蒙无关!” 宫厮年右手挥着剑在手中旋转一圈,剑尖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响声,长剑直逼贺南煦,“看来你知道还挺多,你们楚人自诩含蓄,沈时妤作为裴晏的妾,倒是将自己有胎记的事告诉你了。” “少废话!”话音未落,贺南煦足尖猛地碾过地面,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宫厮年! 周围的影卫自然不是摆设,刀与短剑齐出,刀光剑影瞬间便将贺南煦裹在人群中。 这些影卫显然是云蒙精心训练的死士,招式狠辣刁钻,招招直击要害。 贺南煦被逼的后退两步,冷眼看着影卫,这些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在战场上以一敌十,更何况配合十分默契。 宫国师为了带走阿妤还真是下了血本! 眼看着贺南煦被影卫缠着脱不开身,宫厮年收起剑向东边跑去。 贺南煦扫了一眼宫厮年,他虽有一丝的机会可以突出影卫的绞围,但他并没有追去。 他告诉阿妤西边有山洞,但阿妤主动向东边跑。 他自然明白阿妤的做法,那些人看到她往东边跑了,也只会向东追人。 但她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绕一圈往西边去。 宫厮年速度再快,也在东边找不到人! 他只要解决完这些影卫,去西边山洞找阿妤汇合就好。 “啊!!!” 贺南煦循着声音看去,西边!? 第174章 她的血这么厉害? “滚开!”贺南煦双目赤红,一瞬间杀气逼人。 “铛!”的一声最前方的影卫弯刀直劈贺南煦面门。 贺南煦快速旋身后退避过,阙剑顺势反撩,剑脊重重磕在对方手腕上。 那影卫闷哼一声,弯刀险些脱手,却借着这股力道矮身旋踢,脚尖带着劲风直逼贺南煦膝盖。 还不等那人靠近,贺南煦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剑身如蛇那般缠住影卫的脖子。 贺南煦眼神凌然带着杀意,如同从死人堆里杀出的战神,软剑从那人脖子上松开,那人也几乎在这一瞬间咽了气。 从包围中杀出一个缺口,贺南煦也不恋战,连忙往西边跑去。 沈时妤原本找到了西边的山洞,可她刚进去便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原本她想着忍一忍等贺南煦来找她就好。 可春风吹过乌云,月光洒在山洞里,她才发现地上,洞穴上,甚至洞顶的岩缝里,密密麻麻爬满了青黑色的蛇。 细长的信子“嘶嘶”地吞吐着,无数双冰冷的竖瞳齐刷刷地转向她,看得她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洞顶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正缓缓蠕动。 一滴透明的唾液顺着鳞片滑落,不偏不倚地滴在她的脖颈上,冰凉黏腻的触感瞬间炸开。 “啊——!”的一声,让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得跑出山洞。 她真的很害怕虫子! 没腿的,或者,腿很多的。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生出了绝望的念头,她宁愿被抓走也不要和一群蛇待在一起! 似乎她的闯入惊扰了一洞穴的蛇,随着她往外逃命,那些蛇也穷追不舍在地上向她的方向爬着。 裙摆被荆棘勾住撕裂,小腿也被划出几道血痕,沈时妤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想离蛇群远些。 只是她没注意,只要她血流过的地上,有几条蛇竟慢慢没了动静。 等她跑出山洞,一双腿被吓得像是没了骨头,求生的欲望让她咬破嘴唇也要将箭弩套在手腕上,一边跑一边向后射了几箭。 往后回头,她根本看不清脚下的石头。 脚下一滑,“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摔在低一道的土坡上,手腕上的箭弩也脱手滚到一边。 沈时妤捂着被扭到的右腿,脚踝处她能清晰感受到鼓起了一个鼓包。 这时,坡上的灌木丛一阵晃动,几条青蛇竟顺着土坡蜿蜒爬了下来。 沈时妤死死盯着蛇群,手脚并用得向后挪。 可是那蛇群速度更快,细长的信子几乎要碰到她的鞋面。 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完全要被蛇群吓出眼泪来。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从斜上方劈来。 “唰唰”几声,将靠近的几条青蛇全斩成两段。 绿色的蛇血溅在落叶上,发出刺鼻的味道。 “阿妤,你怎么样?!”贺南煦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大手颤抖着检查她的身体。 沈时妤身上还有刚刚巨蟒的粘液,衣裙上有自己的血还有蛇溅在她身上的绿血。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看到贺南煦,她完全忍不住,直接哭了出来,“好多蛇...” 贺南煦拉着沈时妤的手,“没事,我现在带你走。” 别说沈时妤了,就连他看了这满地吐信子的蛇,他都觉得吓人,头皮发麻。 两人刚离开不久,宫厮年便已追上落在两人前面的空地上。 他倒是没想到,这沈时妤还跟他玩调虎离山呢。 将他往东边引,结果自己往西边跑了。 可惜,这两人失算了,他早知道常陵城郊有山洞,提前在西边山洞设了阵,引四面的虫蛇过来。 只是怎么看,宫厮年看向沈时妤的眼底也带着嫌弃。 作为云蒙圣女,竟能吓成这个鬼样子... 这时,宫厮年带来的影卫也追了上来,将两人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宫厮年上前走了两步,眼底带着一种疯狂的赞赏,“大楚的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贺南煦没有理宫厮年,一手拉着沈时妤,一边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 “其实我将她带走,并不会伤害她,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和她一起回云蒙。” 贺南煦眼神一厉,直接回绝,“阿妤是大楚人,不是你们的圣女。” “哼。”宫厮年冷哼着转身背对着两人。 再回过头时,他的眼底已满是杀意。 影卫们见状,跟着宫厮年一起劈向贺南煦的方向。 宫厮年提剑上前,他身子灵敏,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劈向贺南煦。 贺南煦不闪不避,左手将沈时妤往身后猛地一拉,右手阙剑竖劈而上,“铛”的一声硬接下这一击! 两剑相交的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但也让他借着这股力道稳住身形。 刚刚贺南煦能和那些影卫交战不相上下,可如今多了个宫厮年,还要护着跑不开的阿妤,很快落入了下风。 宫厮年和贺南煦打了几个回合,贺南煦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可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活下来的人,身上的伤口似乎将他战意又提高了几分。 沈时妤看着岩壁上松动的巨石,心念移动,悄悄绕到巨石后,用尽全身力气去推。 她虽不会武功,但也会为拼命贺南煦争一线生机。 巨石滚落,恰好砸在两名影卫脚边,惊得他们连连后退,影卫的阵型瞬间乱了半分。 宫厮年退在离贺南煦三米外的地方,冷眼看着以命相搏得两人,从衣袖中拿出那只叫阿宝的绿眼蜘蛛。 “阿宝,去!” 沈时妤站在高处,在宫厮年掏出蜘蛛得那一刻就注意到了。 多亏她为了裴晏,看了很多云蒙养蛊的书,一眼便看出那不是普通蜘蛛而是蛊虫。 眼看着那绿眼蜘蛛被宫厮年扔来要落在贺南煦身上。 贺南煦后背被砍了两刀,动作迟钝,脑子来不及思考做出反应。 “不要!”想到裴晏中蛊后被折磨的样子,沈时妤几乎是下意识用胳膊挡在贺南煦面前。 那绿眼蜘蛛落在沈时妤胳膊上。 她的胳膊不知何时,在哪划伤流了血,原本凶狠的蜘蛛,竟直直落在地上,死了... 沈时妤看着自己的胳膊,她的血这么厉害? 第175章 你无耻! “我的阿宝!”宫厮年看着落在地上,剧烈抽搐后身子僵硬,绿眼失去光泽的蜘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阿宝是他在山上发现的蜘蛛变种,他用各种奇毒养了三年。 它身上的毒不仅能要人性命,还听得懂他的话。 “沈时妤!”宫厮年提着剑飞身上前,那架势似乎要杀了她才肯罢休。 贺南煦将沈时妤拉在身后,身子相比之前已经踉跄了很多。 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贺南煦又偷偷往沈时妤手里带了一把小箭弩配用的箭。 那些影卫不是普通的杀手,全都训练有素,他拼命也会让沈时妤离开,离开之前,他要多给她一些可以防身用的武器。 “跑。” 说完,他将沈时妤往岩壁后一推,紧接着迎上宫厮年的攻势。 宫厮年没有管贺南煦,借力越过他的身子,飞向要跑走的沈时妤。 沈时妤匆忙朝宫厮年的方向射了一箭,却被男人的剑打飞到一边。 她刚想射出第二箭,套着箭弩的左手一把被宫厮年握住。 宫厮年握着沈时妤的脖子,将她死死逼在岩壁上。 “我要你为阿宝偿命!” 宫厮年双眼猩红,沈时妤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濒死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阿妤!”贺南煦明明身形踉跄,可看到沈时妤遇到危险,用尽全力,手中阙剑直接逼退几人,挥剑劈向宫厮年的后背。 宫厮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反手用剑鞘格挡。 贺南煦被震开的同时,身后的影卫恰好趁着机会,狠狠刺向贺南煦后腰的位置。 贺南煦避闪不及,他浑身一僵,握着阙剑的手下意识松开。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在耳边炸开。 影卫的短剑穿透贺南煦的后腰,剑尖从他小腹前穿过。 “阿煦!”沈时妤的尖叫卡在被扼住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她眼睁睁看着那把短剑从贺南煦身体里穿出,随之他口吐鲜血,身体也开始不受使唤。 背后的影卫拔剑的瞬间又补了一脚,将贺南煦面朝地的踹倒在地上。 不知何时宫厮年手腕的力道减轻了不少,可沈时妤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她看着倒下的贺南煦睁大了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般往下掉,砸在宫厮年的手背上,滚烫得让他皱眉。 贺南煦重重摔在地上,想撑着爬起来,可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阿煦...阿煦...”沈时妤看着贺南煦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腰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她使劲推着宫厮年,可怎么也推不开。 宫厮年嫌弃地看着沈时妤,又看了眼昏死的贺南煦,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他反手抓住沈时妤乱挥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抬起,狠狠劈在她的后颈上。 沈时妤的身体猛地一僵,推搡的动作骤然停止。 她最后望了一眼贺南煦伏在地上的背影,眼前一黑,身子没意识地倒了下去。 宫厮年接住她瘫软的身体,皱着眉用帕子擦了擦手背上被泪水打湿的地方,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对影卫挥了挥手,将沈时妤推给影卫接着。 城郊的清晨,雾气蒙蒙。 几个赶着牛车要进城的百姓经过城郊的树林时,突然皱了皱鼻子,“这林子今日怎么闻着一股臭味。” “不知道啊,我也闻到了。” 突然一个小男孩推了推身旁的大娘,“大娘,你看那边地上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啊。” 沈时妤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颠簸的马车里。 昨晚的一切仿佛像个梦。 沈时妤闭着眼就能想到贺南煦倒在她面前的样子,阿煦死了,被他们害死的! 但一抬眼,宫厮年那张阴冷狠毒的脸让她知道不是梦。 她只觉自己浑身肌肉酸痛,勉强撑着才能让自己坐起来。 “醒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沈时妤猛地抬头,撞进宫厮年那双淬着寒意的眸子里。 他正坐在对面的软垫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刃面反射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衬得那张脸越发阴鸷。 想到他昨晚的所作所为,沈时妤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 后背恰好撞在车壁上,后颈立刻传来一阵酥麻的痛感,可见昨晚宫厮年下手时多狠。 “你抓我做什么?我不是你们的圣女,你放我回去。” 宫厮年冷睨了沈时妤一眼,突然笑了出来,“你以为左肩上的药膏能盖上,那个胎记就不是你的是吗?” 沈时妤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果然,那边的衣服的衣服有被人扒开的痕迹。 沈时妤看着宫厮年轻蔑的眼神,身体上疼痛的委屈和屈辱全都涌了上来,让她差点哭出来。 “你无耻!” 对沈时妤的指责宫厮年不以为然,反而身子向前,又逼近了沈时妤几分。 车厢里的檀香瞬间被他身上的冷冽又带着点血腥的气息取代,压得沈时妤几乎喘不过气。 “圣女害羞什么?”他的目光故意扫过她左肩的衣襟,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等到了云蒙,多的是百姓想看你左肩的胎记。” 沈时妤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 “你敢!” 宫厮年冷哼了声,语气威胁,“沈时妤,到了云蒙你最好乖乖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她将套在左手手腕上的弩箭调整好位置,趁宫厮年还在得意,她猛地抬手对准宫厮年的方向。 宫厮年眼神一凛,侧头偏过,但箭头还是在他脸上留了一道血痕。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看到指尖上的血,眼中怒火更甚。 沈时妤看一箭杀不了宫厮年,右手拿出匕首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与其到了云蒙成为工具,还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敢!” 宫厮年捂着脸上的血痕,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我从小在大楚长大,我根本不知道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害我朋友,还想要利用我。”沈时妤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不能为阿煦报仇,即便是我今日死在这里,我也不要让你这种阴险之人计划得逞!” 第176章 铁了心的抢人 宫厮年的脚步猛地顿住,看着她颈间的血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理智。 沈时妤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圣女,将她带回去,对云蒙的百年之事还有作用。 她若是死了,父亲的计划也行不通。 “你若是死了,我可以确定,裴晏的情蛊在他死之前,永远找不到接触的方法。” 沈时妤突然垂下了眸子,显然正在思考。 贺南煦已经死了,裴晏作为大楚首辅,若是他也死了,陛下还没成长起来。 那大楚将来将会形成内有内忧,外有商黎虎视眈眈的局面。 大楚的百姓... 裴晏虽待她不好,但却实实在在提出实践了很多利于民生的政策。 看到沈时妤犹豫,宫厮年继续开口。 “情蛊作为十大蛊之二,只有我父亲,也就是云蒙国师有解除之法,我们相互交换,你帮我们,父亲也会帮裴晏解蛊。” 沈时妤抬了抬眼,“所以云蒙会炼制情蛊的人不多,裴晏的情蛊是晋王谋反时被下的,蛊虫,也是你们给晋王的。” 沈时妤的眼神,似乎要将宫厮年一行人做的龌龊事看穿。 宫厮年有些尴尬地皱了皱鼻子,晋王的蛊虫,确实是父亲为了得到大楚的支持给他的。 只是没想到有兵的晋王,竟输给了如今大楚十二岁的小皇帝。 蛊虫交易直接被沈时妤说出来,宫厮年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了正神色,“如今确实只有父亲能解。” “不对。”沈时妤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昨晚我的血杀死了你的阿宝,说明我的血能克制蛊虫。” 也就是说,不只有国师能解开。 宫厮年看着沈时妤,她倒是聪明。 他直接换了一个话题,“你猜猜,我是如何知道你左肩有胎记的?” 看着沈时妤不说话,宫厮年继续提醒道,“你的胎记是后天长出来的,知道胎记的恐怕没多少人吧,我前几日走了一趟皇城...” 不等宫厮年说完,沈时妤瞳孔一阵,立马想到了,阿笙... “你们把阿笙怎么了!” 看着沈时妤的反应,宫厮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保你主仆二人安全。” 沈时妤脑海中闪过有关阿笙的记忆,喉咙发干。 “你太过分了...”她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般激动,反而多了不少无力感。 原本她还想着,和贺南煦找到安定的地方后,便将阿笙接过来。 可如今... 贺南煦被这群人杀了,阿笙也被抓了。 翩翩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宫厮年找准时间一把将沈时妤右手的匕首夺下。 “这东西太危险,你拿着不合适。” 沈时妤看着被夺走的匕首,抬起左手,还想对宫厮年再射一箭。 不想他眼疾手快扭住她的左手腕,力气之大,让她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来,手腕套着的弩箭也被宫厮年一把扯下。 “这东西我先没收,省的你时不时朝我射来一箭。” 沈时妤看着自己可以防身的装备全被宫厮年收走,闷闷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她想到络腮胡和贺南煦曾说过的话,云蒙圣女能帮助他们开启密室的宝藏,宫厮年必然因为这个才抓的她。 沈时妤垂着脑袋,让宫厮年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眼珠子转着,她在想如何能保全自己,还能救下阿笙。 昨晚阿笙被苍栩带回来,裴晏知道沈时妤被云蒙盯上后,马不停蹄往北边赶。 快马加鞭,连夜赶了一路到了珲州州治首郡。 到了青阳城,已经是早上。 赶了一夜的路,裴晏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苍栩以及一起来的春桃,苍宁着想。 他也不知为何,他的心昨晚乱跳了一整夜,他心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三人正坐在馄饨摊前,苍栩带着急报,跑了过来。 来到裴晏面前,苍栩更加神色凝重,“大人,出事了。” “甬州知州来报,在常陵城外,百姓进城时发现了树林中倒在血泊里的贺将军...” 苍栩的话音刚落,裴晏猛地抓起腰间的佩剑。 他虽不喜贺南煦,但他知道贺南煦对沈时妤的情谊。 贺南煦军功无数,连贺南煦都能被伤到,云蒙那边是铁了心的抢人了! “贺将军被路过的百姓带进城去,常陵城街上贴着贺将军和小夫人的画像,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贺将军的身份,常陵县衙已经派医者医治。” 春桃抬起头,“那小夫人呢?” 苍栩看了眼春桃,又看了眼裴晏,最终摇了摇头。 苍宁在一旁攥紧拳头砸在桌子上,怒声道,“云蒙这帮狗贼!竟敢在咱们大楚的地盘上伤人抢人!大人,咱们快去常陵吧!说不定能找到小夫人的踪迹!” 裴晏没说话,只是猛地站起身,他之前知道沈时妤有胎记的事。 可当时云蒙已经有圣女,他就没往沈时妤身上想。 “结账。”裴晏将银子放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苍栩,你给皇宫传信,我要调离皇城的卫尉军。” “是。”苍栩应声。 昨日只知道宫厮年来皇城,不知道小夫人已经被抓走,大人只是拿了可以通关云蒙的令牌。 如今小夫人被抓走,自然要军队相助。 “大人...”苍栩看向裴晏,“那贺将军...” 贺南煦自行褪去侯爵身份,自愿成为庶民,私自带小夫人离开。 大人一直搜罗两人的踪迹,派人捉两人,可如今... 一提到贺南煦,裴晏就生气。 若不是贺南煦私自将人带走,阿妤好生生在首辅府待着,能被宫厮年抓走吗? “人醒了将他送去边疆。” 贺南煦不是想去边疆吗,看在他一身伤都是保护阿妤的份上,他便安排人将贺南煦送过去。 说完,裴晏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春桃和苍宁两人也骑马跟在裴晏身后。 马蹄声扰了青阳城清晨的宁静,裴晏脑海里满是沈时妤的样子。 第 177章 被人盯上 经过两天的路程,宫厮年将人带到了暮城。 这里属于大楚和商黎边界外的城市,是“两不管”地界。 除了大楚和商黎,周围一些小国的百姓,也会来这里做交易。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街边嘈杂的声音全都灌进马车里。 沈时妤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第一次见到皇城中人人嫌弃的暮城。 城墙斑驳破旧,城门处没有守军盘查,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角落。 街上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穿着大楚锦缎的商人,有披着商黎毛皮的牧民,甚至还有几个高鼻深目的异邦人。 宫厮年慵懒地扫了她一眼,“醒了一会就下车。” 沈时妤看着宫厮年,没想到他竟让自己在城里下车。 这两天,宫厮年为了避开搜寻,一直走的小路,只让她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下车,下车后还要恐吓她一番让她不敢逃跑。 没想到到了暮城,他竟这么有恃无恐。 沈时妤下了车,双脚刚落地,就被暮城刺目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 她站在原地活动一下身体,伸了懒腰。 成日窝在马车里,可把她累坏了。 “过来吃饭。”宫厮年下车后,只是扫了一眼伸懒腰的沈时妤,站在一家挂着“迎客栈”招牌的客栈前回头叫她。 沈时妤瞅着一旁严备看守她的影卫,认命跟了进去。 宫厮年坐在桌前点了饭菜看向门口,似乎正在等她。 沈时妤走了过去,落座后问道,“这里鱼龙混杂,你也不怕我跑了?” 闻言,宫厮年脸上带着一丝嘲弄,“这里鱼龙混杂,你离开我,未必能活得下去。” 沈时妤听着他的话,心底升起一阵寒气。 看宫厮年自信的样子,那话绝不是普通说说而已。 她抬眼看向窗外,街上的人正与商贩争执,刀光突然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周围的人只是习以为常地避开,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这里确实混乱的没有章法,她连防身的武器都全被宫厮年没收了。 “更何况。”宫厮年又顿了顿,视线落在沈时妤身上突然笑了出来,“来暮城的大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就你这样细皮嫩肉,在暮城可不常见。” 宫厮年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耳边,细皮嫩肉又如何,难不成女子力气小就成了错处? 沈时妤低着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筷子,这两天在马车上,她早已见识过宫厮年的阴狠。 此刻他把话说得如此露骨,一边是恶趣味地要吓唬她,一边是要让她乖乖听话。 沈时妤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看样子,她是逃不走了。 这时,旁边的桌上来了四个手握弯刀的壮汉。 四人身材魁梧,将弯刀重重放在桌子上,旁边的人看到都默默离两人远了些。 壮汉一道,“你瞧见大楚的榜文了没有,大楚的首辅正在找一个女人呢。” 壮汉二跟着附和,“是啊,不过是一个女人,却用了万两黄金来找。哥几个忙活一辈子,也不见能有这么多钱。” “现在很多人都在找她,指不定我们几个有好运,恰好碰见了那个女人。”壮汉三喝了一大碗酒,跟着道,“哥几个后半辈子就不愁了,我可要娶个小老婆,去过好我的日子去。” 沈时妤垂着脑袋不动声色向几人看了过去。 他们说裴晏正在找人,是找她吗? 若真是如此,她是不是可以找这些人帮忙,让她离开宫厮年? 宫厮年吃了口菜,视线落在低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沈时妤身上,似乎能将女孩的小心思看穿。 “心动了?” 沈时妤莫名其妙抬起头看向宫厮年,心动什么? “你以为,他们就是好人?你跟他们走就安全了?” 宫厮年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心头,女孩有点心虚,她的想法这么容易被猜吗? 壮汉四相对其他三人身材更精瘦些,但眼底的精明比那三人加起来还要多。 “要我看,这种祸国殃民的女人,我们就应该活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男人声音里满是阴狠,“凭什么她生下来就是富贵享福,我要让她成为人彘,生不如死。” 男人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她的脊背,让她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如同冻住那般僵硬。 “哈哈哈,老四,还是你的法子狠毒。”壮汉二拍手叫好,“黄金万两,都抵不过将死之人的惨叫和恐惧让我们兴奋。” 宫厮年扫了一眼身子颤抖的沈时妤,“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想找他们帮忙?” 沈时妤看着宫厮年,他恐怕早就明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就她涉世未深,还抱着期望。 宫厮年将沈时妤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眼底闪着得意,“现在知道,这世上比我狠毒的人,多的是。” 他看着沈时妤,嫌弃般嘲讽笑出了声。 这圣女实在令人失望。 也不知是不是宫厮年的笑声太刺耳,还是笑声里的嘲讽意味太明显,竟引得旁边桌上的四人齐齐看了过来。 沈时妤恰好和他们对视上,不过一眼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头皮阵阵发麻。 她连忙偏头避开,并用头发遮挡四人看她的视线。 即使她不看他们,直觉告诉她,四人的目光死死黏在她身上。 老二碰上壮汉一的手臂,轻声道,“老大,这女人我看着眼熟...她是不是画像上,裴晏要找的女人?” 壮汉一的目光也落在沈时妤身上迟迟没有移开,他倒是没老四的特殊癖好,但若是能换些钱,他也不必再过着刀尖上过活的日子了。 “像...是有点像。”壮汉一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尤其是这身段,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倒像是皇城里养出来的。”壮汉四勾着唇在一旁冷笑。 他离沈时妤最近,看的也更清楚。 这女人,就是画像上的。 做成人彘时的惨叫,绝对是一件艺术品。 第178 章 第一次杀人 “这位小哥,你这女伴胆子倒是小。”壮汉三拍着桌子大笑,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摩擦,“是不是被我们的话吓着了?” 宫厮年抬眼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冰冷,“管好你们的嘴!”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壮汉二不服气地拍案而起“在暮城这地界,还没人敢这么跟我们哥几个说话!” “是吗?”宫厮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于几人的自负他甚至懒得抬眼,自信喊道,“阿宝!” 喊完之后宫厮年愣在原地,紧接着一双怨怼的目光直直看向沈时妤。 他就该让这个害死阿宝的蠢女人跟这群亡命之徒走! 省的碍他的眼! “阿宝?太搞笑了。”对面几个壮汉全都讥讽地笑了出来,他们还以为多厉害呢,阿宝这个名字也太鸡肋了吧。 饭店周围的客人也被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店老板正在算账,听到吵闹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算账,“老规矩,输的可要赔我店里的损失。” 壮汉的笑声还在继续,毕竟在他们眼里,阿宝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弱了! 甚至又靠近凑近几步继续嘲笑,“你的阿宝呢,怎么不出来救你啊?” 壮汉四倒不像那三人那样大笑。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沈时妤身上,似乎正在计划如何生剥她的皮才能更完美。 宫厮年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他死死盯着那几个狂笑的壮汉,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笑够了?”宫厮年的声音低得像来自地狱,每个字都淬着冰,“那就准备好,为你们的嘴贱付代价。”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指尖夹着三枚银针,快如闪电般同时射向壮汉们的手腕! “噗嗤”几声轻响,壮汉一、二、三握刀的手腕瞬间被钉穿,鲜血顺着银针涌出。 壮汉四拔腿就要跑走,回头时却发现门口早被宫厮年带来的影卫堵住,每个人手握刀柄正盯着剩下的壮汉四。 沈时妤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厮年眼底的疯狂杀意,以及那几个壮汉痛苦哀嚎的样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阿宝对宫厮年来说很重要,但...好像是她的血害死了那只大蜘蛛。 “你过来。” 沈时妤被宫厮年的招呼吓了一跳,他不会是想杀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吧。 宫厮年看着沈时妤慢吞吞的样子,不耐烦又喊了她一句,“快点!” 沈时妤认命地走了上去,大有一种要赴死的感觉。 结果没等到宫厮年的报复,手里反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女孩睁眼一看,这是她的匕首? “他刚刚羞辱你,他交给你来处置。” 沈时妤面对宫厮年突如其来地举动满是疑惑,“啊?” 汉四被影卫架着胳膊,想跑也跑不了。 脸色惨白的他跟刚刚打量沈时妤时完全不一样,“姑娘饶命...我有眼无珠,我不该胡说八道...求你放过我...” 沈时妤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她可从没做过这种事。 宫厮年上前一步,握住沈时妤的手指向壮汉四,声音蛊惑,“他的心脏了,不配留在世上。” 沈时妤想要拒绝,壮汉四确实说了很多冒犯她,拿她做人彘的话,污言秽语还在耳边,这不代表她要变成和宫厮年一样用暴力泄愤的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发颤,“他罪不治死吧。” 宫厮年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带着危险的压迫感,“沈时妤,你是圣女,冒犯你的人,就该死!” 说着,宫厮年握着沈时妤的手向前一刺,眼看着要刺上,沈时妤连忙闭上眼。 “不要。”下意识的声音因为颤抖被压在喉咙里。 宫厮年看了沈时妤一眼,手腕一偏,那匕首直直向壮汉四的胸口刺去。 她死死闭着眼,指尖被宫厮年攥得生疼,“噗嗤”匕首进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流进她的手心里。 沈时妤睁开眼后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 宫厮年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语气嫌弃,“连报仇都不敢,难怪会被人追着抢。” 宫厮年松开沈时妤的手,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匕首上的血。 他抬手对影卫道,“处理掉。” 被宫厮年松开的沈时妤身子踉跄着向后退去。 她猛地冲进客栈的后院,用水冲掉她手上的鲜血。 剩下的人也都被宫厮年的影卫带走,周围的人也都三三两两散了离开。 客栈二楼却一直有双注视的眼睛,“她竟然来了。” 孟眙瞅着楼下的动静,“宫厮年向来行踪隐蔽,没想到会来这里。” 商逸凌无奈扫了孟眙一眼,随后看向沈时妤,“我是说她。” 宫厮年感受到有人看他,顺着视线扫回楼上,却刚好被商逸凌避开。 沈时妤恰好洗完手回来,客栈里血腥的痕迹已经被清洗了。 “我不想留这里了,我想先回马车上。”说完沈时妤也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的马车。 只是经过刚刚有血的地面时,她下意识地踮起脚。 宫厮年也不多留,将饭钱留下跟着沈时妤出去, 上了马车,宫厮年只是闭目靠在软垫上,仿佛刚刚的事对他来说不过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宫厮年察觉到视线,睁开眼发现沈时妤一直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偏过头又闭上了眼。 “看什么?” “他们...”沈时妤看着他,刚说出口就被宫厮年打断。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可...” “沈时妤。”宫厮年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女孩,“你别忘了,刚才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若不是我在场,你早死了。” 沈时妤知道宫厮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 马车在暮城一个医馆停下,宫厮年出示令牌后便被小厮引路上楼。 宫厮年将沈时妤带到一个房间,“我要留城里几天办点事,这里死人不会有惩罚,你最好老实待着别惹事。” “宫厮年!”。 第 179章这阴险的家伙可算做了件好事 宫厮年转头离开前沈时妤叫住了他,“暮城没有礼法,所以杀人没有惩罚。可若是在别的地方,有人冒犯了你,你依旧会杀他,对吗?” 宫厮年脚步顿住,回头看着沈时妤。 女孩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刚被吓哭的。 他不知为何,那眼泪看得他莫名烦躁,“眼泪是最没用的。” 沈时妤听着宫厮年嫌弃她的话,皱着眉硬气回道,“我又没有哭。” 宫厮年冷哼了声,是没有在他面前哭。 刚刚跑去洗手时被吓得偷偷哭了。 “沈时妤。”宫厮年突然靠近她几步,声音带着压迫,“无论在哪,只要有人会威胁我的生命,我绝不会给他机会。” 他的意思是,无论那人有没有害他,只要有想害他的想法,他就会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包括那个人。 沈时妤从未想过竟会有这样一套理论。 在大楚,律法讲究“论迹不论心”,哪怕有人心怀恶意,只要没付诸行动,便不算犯罪。 可宫厮年的逻辑,却将“可能”等同于“必然”,将所有潜在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 “可想法不是事实,为了活着丢掉所有是非善恶,那活着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宫厮年冷笑一声,俯身又靠近半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沈时妤,你活在大楚的温室里太久了,久到忘了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道理’。在暮城这样,在云蒙...也是这样。”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沈时妤的脖颈,带着冰凉的触感,吓得她猛地后仰,却被他扣住后颈按在原地。 “这世界弱肉强食,弱者本就不配活着。” “可你的做法不是防患于未然,而是草菅人命。”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想法若是‘必然’,那这世上人人都该被刀架在脖子上!谁没在气头上动过恶念?谁没在绝境里闪过怨怼?按你的道理,难道只要心里闪过一丝恶意,就该被提前‘扼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说弱肉强食,可真正的强者,不是靠杀戮堵住所有威胁,是能守住底线,分清善恶!” “你用未知的事给人定罪,用恐惧给自己筑墙,最后把自己也困成了没有心的野兽。” “大楚的律法不是温室的枷锁,是给人心留的余地。” 不然这世上恐怕就不会有负荆请罪,负罪立功。 她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理性,“大楚的礼法和规章,是无数人用善意和坚守换来的安稳,不是你一句‘弱肉强食’就能否定的!” “相比于你,我确实弱小,我也会害怕,但我绝不认同你这套扭曲的生存法则。” 沈时妤说完,面对宫厮年的威压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宫厮年听着沈时妤的话,周身的戾气淡了不少。 他盯着沈时妤因为呼吸不畅有些泛红的眼眶,不自觉松开了扣着她后颈的手。 可他并不认同沈时妤! 别妄想让他溺死在这甜蜜的毒药中! 他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不是你对我有用,就凭你杀了阿宝这一项,我早让你陪葬了。” 这话说着生硬,沈时妤都能感受到宫厮年身上腾起的杀气。 “那...杀死你的蛊虫不是我有意为之,我也不知道我的血能杀虫。” 再说了...她总不能看阿煦和裴晏一样,承受蛊虫折磨。 杀死宫厮年蛊虫不是她故意的,但她绝不会认错! 宫厮年冷哼了声,“在这里等我回来,哪都别去!” 最后的话是警告,也是提醒。 说完,宫厮年转身离开,还不忘给沈时妤关上房门。 他走了几步,摇了摇头,他刚刚怎会因为沈时妤说的几句话而动摇呢? “天真。”他低声嗤骂,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半分。 他从小养蛊,将蛊虫放在一瓶子里,等它们厮杀,活下来的才会是需要的蛊虫。 但凡对别人有一点怜悯,那蛊盆死的将会是自己! 只有将所有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杀死,才能活下去,才能从骨盆里爬出来。 沈时妤看着紧闭的木门,走到窗边,发现窗户并没有关着。 她打开窗户,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群。 宫厮年似乎并不担心她会跑掉。 沈时妤的视线突然在街边几人身上停下。 怪不得不封窗呢,影卫就守在楼下,死死看着她这个窗户呢。 她恹恹地将窗户合上,,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在想自己怎能逃离宫厮年。 如今他不会伤害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可以帮助云蒙开启宝藏,可开启之后呢? 宫厮年阴狠瑕疵必报,让她为他的蛊虫阿宝偿命,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是她开不了宝藏,宫厮年不会留她。 若她开了,云蒙将宝藏取出,她对那些人来说就没了利用价值,宫厮年还是不会留她。 到了云蒙,无论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 可她又离不开暮城。 即使能躲开宫厮年的影卫,也会有像客栈里那些人一样对她虎视眈眈。 沈时妤想了好久,即使只是求救,她都不知道要找谁。 庄清月和她一起长大,可... 阿煦...为了她死了... 还有...虞笑妍和霍湛! 过了一会沈时妤又打消了念头,阿妍曾来信告诉她,她怀孕了,她不能让阿妍霍湛为她冒险。 那还有...窦姝。 窦姝身为皇后,若是以大楚国力逼压,云蒙应该会放人。 可...她毕竟是皇后,一言一行可能会将大楚牵扯进去。 好累! 沈时妤躺在床上,这几天宫厮年拼了命的赶路,她的身体都要散架了。 在迎客栈三楼的包厢里。 “太子全都查清楚了。”孟眙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沈时妤是被宫厮年偷偷带来的,期间,他还重伤贺南煦。” 听到他重伤了贺南煦,商逸凌终于笑了出来,“这阴险的家伙可算做了件好事。” 第180章 你要报仇找他啊 孟眙不解问道,“太子,你说宫厮年为什么费尽波折,来大楚带走沈时妤啊?她一个女子,为何值得宫厮年亲自出手?” 商逸凌也不理解,他只知道对宫厮年来说,对他最重要的女人就是云蒙圣女。 可沈时妤显然不是。 云蒙圣女江椿络正好端端地在云蒙待着呢。 商逸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不明白宫厮年这种将利益视为第一位的人,为何会进大楚把沈时妤绑来。 “现在他们在哪?” “宫厮年将沈姑娘安排在药王居就走了,似乎是跟着药王居的主事去山上采药去了。” 也就是说,只留着沈时妤在暮城了? “殿下,如今楚国内贴了很多找沈姑娘的告示,你说我们...” 商逸凌打断道,“自然是不告诉裴晏。” 原本上次沈时妤和亲的事,他还想借此机会要回商黎赔付的两座城池,结果被裴晏发现他带了不少私兵进楚的事,害他空手而归。 这笔帐,既然裴晏不在,他就要在沈时妤身上讨回来! 第二天醒来,沈时妤揉着自己发酸的身子。 之前一直在马车上还察觉不出来,如今在床上好好睡了一日,腰酸,腿酸,肩也酸。 她记得楼下是一个药店来着。 沈时妤收拾了一下,发现屋门并没有人守着,看着宫厮年是真不担心她会走。 沈时妤下楼后,发现站在柜台前,算账的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她走近了几步,看到柜台上方挂着的牌匾写着“药王居”三字。 沈时妤下意识跑到街上,看着门口的牌匾,也是药王居三字。 昨日她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 沈时妤若有所思又走了进去。 这个名字和皇城那家,之前给白苒苒药,差点要了她的命,然后又联合戚家给虞笑妍下药,结果毒死乐安芙那家药王居居然同名。 蒲杰从账单前抬头看了眼沈时妤,又继续整理账单。 不过一眼,沈时妤就觉得眼熟。 “你...你是药王居的人。” 蒲杰看了眼头顶的牌匾,“对啊。” “不是!”沈时妤又走上前几步,“皇城那家也是你们的,你们还给我下药,还毒死了乐安芙!” 乐安芙死了后,霍湛带人搜查毒药来源,查到药王居身上,但他们已经跑了。 没想到他们到了这里。 宫厮年带她来这里的,也就是,宫厮年和这群人认识! “圣女。”面对沈时妤的指认,蒲杰丝毫不慌,“我这药铺里的药多了去了,有毒药,也有治病的药。难不成有人买了麝香回去,受不了孕,还要怪在麝鹿身上吗?” 沈时妤想到乐安芙死时的惨样,明明她才十四岁,就这样被人无情夺走了性命。 “你狡辩!”她上前一步,“是你们联合戚家,给他们配药,才毒死了乐安芙,难不成毒死人也是正常买卖?” 蒲杰放下账本,脸上甚至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圣女说笑了,我们只负责卖药,有时帮着买家调配他们想要效果的药。至于怎么用,用在谁身上,那是买药人的事,与我们药铺何干?” 怎么会有人能把“帮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怎么会有人面对一条十四岁的人命,还能笑得这样轻佻? 沈时妤看着蒲杰,简直被他蛮不讲理的话整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负气上楼回到房间,和云蒙的人相处几天下来,沈时妤最大的印象便是狠辣。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并且引以为傲。 沈时妤躺在床上,他们以利益至上,帮着戚家配药,那戚家绝对也答应过他们什么。 可是戚家已经灭了,就不知道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交易。 每次到饭点,药铺的小厮就会给沈时妤送来吃食。 沈时妤吃着饭菜,宫厮年昨日将她留下就走了,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宫厮年和蒲漠刚买好东西,正打算骑马往回赶。 蒲漠看着他,“你倒是用心,我们上午采完药已经能回去了,你还要绕一下,到商黎给椿络买衣服。” 宫厮年将包好的衣服系在马背上,神色淡漠,“她喜欢,若是不买,回去后又要缠着我不放了。” 蒲漠轻轻笑了下,颇有看热闹的意味,“你做每件事都要看重得失,既然沈时妤回去后,江椿络还要留在国师府吗?” 宫厮年顿了顿,翻身上马,“留在国师府不过多个人的吃食罢了,有什么留不得的?” 蒲漠驾着马跟在宫厮年身边,“你和她青梅竹马一起在国师府长大,即使她不是圣女,你们有这么多年的情谊,确实不好随意将人赶走。” 宫厮年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并没有回答。 云蒙国师府。 江椿络站在院子的春樱树下,春樱树上放着宫厮年专门为她寻来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柔光,透过层叠的粉白花瓣洒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 女孩踮着脚,指尖轻轻拂过春樱树的花瓣,手腕的铃铛镯随着动作轻响。 一阵风过,樱花簌簌落下,沾了她满身。 “圣女,夜风凉了,要不要回屋等?”一旁的侍女轻声问道。 江椿络接过花瓣,声音里带着期待,“厮年哥哥快回来了。” “世子出去办事,办完后会第一时间回来见圣女的。” 江椿络的指尖顺着花瓣的纹理抚摸。 是啊,他去接那个女人了... 沈时妤正睡的香甜,楼下的声音突然将她吵醒。 “什么人!”是蒲杰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木头断裂,药罐碎裂的声音。 沈时妤“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这里好歹也是宫厮年的地方,这是有人闯进来了吗? 她想要拿防身的匕首,却想到防身的武器都被宫厮年收走了。 也不知道楼下谁占上风,沈时妤觉得自己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等她刚起身想找个地方避一下,结果屋门却被人打开,一个黑衣服蒙面的人走了进来。 蒙面人的黑布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像在打量一件猎物。 “什么人?” 蒲杰听着楼上的动静,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杀手,“他们带走了圣女,快发信号!” 第181章 撒气找裴晏去 “大哥你听我说。”她拼命想挣开手腕,可杀手的力道大得惊人,“我和宫厮年不熟的,你若是他的仇家,你要杀要剐找他去,抓我没用的。” 商逸凌抓着她在屋檐上狂奔,过不了多久,宫厮年的人恐怕就反应过来了。 他听着沈时妤撇清关系的话,突然笑出了声。 沈时妤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趁着自己双手可以动,她一把将杀手用来遮挡蒙面的布料扯下。 “商逸凌?” 商逸凌空出手又用布料遮住。 相比于恐惧,如今沈时妤更多的是不解。 自从上次和亲在驿站和商逸凌分开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他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商逸凌语气中透过冷意,“之前裴晏将你从我手里带走,但本宫可没忘记,在大楚宫宴上,你可是答应和本宫和亲的?” “你什么意思?” 商逸凌的话怎么听也像是不怀好意。 她可不信商逸凌是救她离开宫厮年,反而像她进了另一个火坑。 商逸凌嘲讽一笑,“沈时妤,你不会不知道本宫选你和亲的目的,可裴晏毁了我的计划。” 若不是裴晏,商黎赔付的两座城池早就凭借交换沈时妤要回来了。 “那本宫今日就要毁了你。” 商逸凌的话如同恶魔在她耳边低语,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沈时妤看着商逸凌,他的话,再加上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在说假话。 商逸凌带着沈时妤施展轻功,一边将她逼近自己,“本宫听说裴晏中了情蛊命不久矣,如今我做出裴晏将你掳走的假象,虽然本宫不知道你对宫厮年有什么用处。但,你走了,裴晏若是再想向云蒙求药,你说云蒙还会给他吗?” “你有病吧!” 就因为他想报复裴晏,结果要牵扯到她身上? 多日被人抢来抢去,多日的奔波让沈时妤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自从沈家被贬后,她不过想跟着家人过平淡的日子罢了,结果她总是身不由己,总是被人裹挟。 “你恨裴晏你找他去行吗,你这是报复他还是报复我?” 商逸凌恨裴晏毁了他的计划,难道就要牺牲她的性命吗? “你闭嘴。” 沈时妤想要甩开商逸凌,但她被抓的死死的,根本跑不了。 如今她越来越意识到有武功傍身的重要性了。 总好过自己总是身不由己地被人带来带去。 “商逸凌,你不满裴晏你找他去好不好,我和他如今又没关系。”沈时妤还企图和商逸凌讲道理。 “你和他没关系,那大楚境内贴满他找你的告示,沈时妤,只有你死了,才能让他生不如死!”商逸凌这话说的狠毒,“怪就怪,谁让他在乎你呢?!” 沈时妤满头问号,这又是什么道理? 无妄之灾! 他才不是在乎她,不过是因为当时她偷偷跟贺南煦跑了,裴晏脸上挂不住罢了。 “那你呢?”跟宫厮年讲不了道理,跟商逸凌更是如此,“说到底,你还不是自己打不过裴晏,结果将怒气撒在我身上罢了,商逸凌,你可真是无能!” “你闭嘴!”商逸凌突然停下,沈时妤的话直接激怒了他的痛处,他猛地俯身掐住沈时妤的脖子,“裴晏算什么东西,也敢本本宫相提并论?” 沈时妤双手在他手臂上疯狂抓挠,留下几道血痕,可商逸凌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以为裴晏能风光多久?”商逸凌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带着恶毒的快意,“他裴晏不过是仗着大楚皇帝无能,你等楚熠长大,他掌权后第一件要干的事,便是除了裴晏!” 说完商逸凌嫌弃地将沈时妤随意丢在地上。 摔倒在地上的沈时妤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个不停。 缓了一会后,她才意识到,商逸凌似乎把她带到了暮城附近山上的悬崖处。 悬崖口的寒风吹着她的头发,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沈时妤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想离商逸凌远些。 “怕了?”商逸凌低头看着她蜷缩的样子,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却带着淬毒般的快意,“这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你说,裴晏要是知道你死得这么惨,会不会疯?” 沈时妤抬起头,直视商逸凌。 “你好歹也是商黎太子,结果就会对女人撒气,你德不配位!” 果然,商逸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自从两国交战,败给大楚,还赔了两座城池后,朝堂里那些对他不满的言论更甚。 反而那些人更倾向于扶持他的弟弟。 他是太子!他怎会德不配位? 他猛地上前一步,抬脚就往沈时妤心口踹去,“找死!” 沈时妤早有防备,借着地面的支撑猛地向侧面翻滚,堪堪躲过这一脚。 商逸凌的脚踹在她身体挡着的岩石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震得他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沈时妤趁机爬起来,一边往回跑,一边攥着碎石就往他眼睛砸去,“滚开!” 碎石有的擦着商逸凌的脸颊飞过,也有的砸在商逸凌脸上。 商逸凌从未像此刻这般生气。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抓住沈时妤的头发,“我今天非要让你下去陪恶鬼!” 沈时妤被他拽得头皮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悬崖边倾斜。 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坠入深渊,连回声都听不到,她顿时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商逸凌!你要做什么!” 两人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宫厮年赶来了。 看着被商逸凌推向悬崖边的沈时妤,宫厮年的心也跟着沈时妤悬着。 额间青筋暴起,沈时妤若是出了事,他们的计划也全都毁了。 谁知道他不过离开一日,沈时妤就出了岔子! 若不是蒲杰及时放了信号,他也恰好赶回,说不定沈时妤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偏偏沈时妤的位置太危险,他还不敢靠近,省的激怒商逸凌。 蒲漠看着悬崖边上的两人,在商逸凌看不到的地方从袖口放出他的蛊虫碧蝎。 商逸凌没想到宫厮年这么快赶回来,看样子嫁祸给裴晏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回头看向沈时妤。 沈时妤刚刚羞辱了他,他是绝不会给沈时妤生的机会的! 云蒙诡计多端,他可不想和宫厮年浪费时间。 商逸凌几乎想都没想,一脚狠狠踹向沈时妤,将她踢下悬崖。 “不!” 他眼睁睁看着商逸凌那只淬着狠戾的脚踹向沈时妤的腰侧,双目猩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宫厮年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 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炸开,他足尖点地,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悬崖边,跟着沈时妤的方向一起跳了下去。 182 宫厮年对他自己更狠 “阿年!”蒲漠追过去,想要抓住宫厮年,却只捉了个空。 蒲漠看着悬崖下方的浓雾,早已不见两人的身影。 “宫厮年!”他对着深渊嘶吼,声音却被狂风吞没,连一丝回音都听不到。 他知道沈时妤的圣女身份对国师的大计很重要,可这难道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蒲漠的拳头砸在悬崖边上,几粒石子被他的动作震得滚落,没入浓雾中,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商太子!”他缓了好一会,才想到害圣女和宫厮年坠崖的罪魁祸首就在他旁边。 他周身的怒气根本压不住,死死盯着商逸凌,“你为何要这么做!” 看着蒲漠的眼神,商逸凌后背发凉,竟对眼前之人有性命之忧的恐惧。 “沈时妤害了商黎的大计,本宫这么做,不过是为商黎万千子民着想。”他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好让他在蒲漠面前气场不会被他碾压。 “大哥!”就在这时,蒲杰终于解决完医馆的杀手,赶了过来。 看到商逸凌的那一刻,蒲杰也有些发愣。 随后他看向蒲漠,“大哥,世子呢?” 看到蒲杰来,蒲漠怒意稍歇,他依旧站在悬崖边,胸口剧烈起伏着。 蒲杰似乎察觉到什么,快步来到悬崖边,看着悬崖边打斗的痕迹,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哥,“世子...” 蒲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商太子,你必须要给云蒙一个交代!” “本宫凭何要给你们交代!”商逸凌一直被揪着不放,也有点生气,“本宫只是将沈时妤踢下去而已,宫厮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要交代也是给裴晏交代,又不是云蒙这群喜欢养虫子的人。 蒲杰听明白了,刚刚偷袭药铺的恐怕就是商黎太子,商逸凌! “你从我们那里将人带走,你必须要给我们交代,那是我们...” “蒲杰!”蒲杰刚想说出沈时妤的身份,就被蒲漠打断了。 目前云蒙百姓都视江椿络为圣女,沈时妤是真圣女一事还不可声张。 若是沈时妤真死了,百姓知道后,恐怕也会变得消极。 商逸凌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瞒着他的,不过他欺负没有攻击力的沈时妤,说出去他都心虚。 恰好这时孟眙带人赶了过来。 商逸凌瞧见商黎大军底气多了不少。 “你药铺的损失明日来迎客栈找本宫就好,本宫给你双倍。” 宫厮年跟着沈时妤跳下去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国师那边,本宫有机会,自会亲自上门,向宫国师道歉赔罪。” 说完,他直接走了,留蒲漠蒲杰站在悬崖边。 “大哥!就这么放他走了?”蒲杰咬着牙,世子死了,难道就是道歉赔罪就可以解决的? 蒲漠看着商逸凌离开的北京,眼底翻涌着未熄的怒火,却只能死死咬着牙让自己冷静。 悬崖低的风带着寒气吹了上来,吹过蒲漠的头发。 蒲漠看着崖底,“先派人下悬崖找世子和圣女。” “至于商逸凌。”蒲漠看着手掌中的碧蝎,“没那么容易算了的!” 悬崖下的两人,沈时妤被商逸凌踹下,还来不及缓过肚子上的痛,崖间的狂风似要将她整个人撕碎。 后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想过她还会醒来。 她看了一眼周围岩壁的空间,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脚腕肿的厉害,动一下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等她看向宫厮年,却发现这男人身上的伤比她严重多了。 他半靠在潮湿的岩石上,衣袍被划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迹。 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应该是脱臼了,右手掌心更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指指缝里还嵌着碎石和草屑,估摸着是攥紧古藤时磨出来的伤。 沈时妤踉踉跄跄地起身,走到宫厮年身边,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这是贺南煦给她防身用的,结果一直被宫厮年没收。 刀背上上沾着血渍和石粒,刀尖已经全被磨损了。 沈时妤看着脸色苍白的宫厮年,心里复杂。 她是感谢宫厮年拼命救了她,可她也明白,那是因为她对云蒙有用宫厮年才会救她,等她被利用完了,这个男人还是会让她给那只绿眼蜘蛛赔命。 更何况,是他杀了阿煦! 沈时妤握着匕首,刀尖虽已磨损,但趁着宫厮年受伤昏迷,杀了他应该不成问题。 她握着匕首,一点点逼近宫厮年。 等她靠近时,却被宫厮年一把握着手腕。 “啊。”他的内力传到她手腕上一阵酸痛,匕首也随之落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宫厮年声音发狠,沈时妤觉得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杀了她。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 这宫厮年即使昏迷还那么敏锐,跟...独居的猛兽一样... “那你拿着匕首来?”宫厮年扫了一眼落地的匕首,又看向沈时妤,显然不信她的话。 “这是阿煦给我的匕首,我带在身边有问题吗?” 宫厮年冷哼了下,一把推开沈时妤。 “我即使受伤,你也别想借此机会伤我!”他直视沈时妤,警告意味明显。 “更何况,没有我,你回不去。” 沈时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偏头看着山洞里攀爬的古藤,虽然不想承认,可若是她自己,确实很难离开这里。 宫厮年靠在岩壁上,看着自己右手掌一片血肉模糊,嫌弃地甩了甩。 “你!”宫厮年看着沈时妤,“去找些干木头来。” 沈时妤抿了抿唇,虽然她很不想听宫厮年的话,可看在他满身伤都是为了救自己份上,她一瘸一拐地去找木头去了。 过了一会,沈时妤抱着木头回来,她刚刚在洞口看到一些紫黑色的浆果,摘了一些才回来。 回来时,她恰好看到宫厮年正闷声将自己脱臼变形的左手臂掰回来。 男人靠在石壁上,额间因为疼痛冒着密密麻麻的汗。 即使如此,可他也只是死死咬着牙。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那只不自然扭曲的胳膊竟被他硬生生掰回了原位。 沈时妤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她突然对宫厮年有了别样的看法。 这个男人不仅对她狠,对他自己更狠。 183 你以为我想做圣女? 她很难想象,究竟在怎样的环境下,才造就宫厮年这个性格。 沈时妤抱着木头和浆果来到宫厮年身边坐下,“木头找来了,还带了一些吃的。” 宫厮年扫过那紫黑的浆果,喉间发出一声冷笑,“你怕是担心这浆果不能吃,所以才让我先吃吧。” 沈时妤低头看着那浆果,她确实有这个意思。 宫厮年怎么每次把她想法都猜的那么准,沈时妤不禁开始怀疑宫厮年是不是给她下蛊了。 她不认识这浆果,看着紫黑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可她在这山洞里也找不到别的吃的了。 宫厮年看了沈时妤一眼,冷哼了声,从地上拿起浆果直接吃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冲淡了些许血腥味,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这是山葡萄,可以吃。” 沈时妤看着宫厮年,不像是骗人的。 她也确实饿了,不然也不会摘这些浆果。 她拿起一颗吃了起来,酸甜的汁水瞬间充盈口腔,带着山野的清冽,竟意外地好吃。 “你怎么知道这是山葡萄?” 闻言,宫厮年瞥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别处。 他从小被父亲扔进山里找合适的蛊虫,自然认得。 浆果被吃的差不多,沈时妤脚边被宫厮年扔来两个东西。 一个是火折子,另一个是一个小瓷瓶。 “你把火点了。” 沈时妤看着宫厮年,很想反驳他凭什么命令自己去捡木头,如今还要命令她点火。 可她看着宫厮年身上的血痕,抿了抿唇,还是算了。 看在他救自己的份上,沈时妤站起来,将木头围了个圈,用火折子点燃。 沈时妤屁股刚坐回原位置,宫厮年看着那个小瓷瓶道。 “里面是治疗扭伤的药膏。” 沈时妤看了宫厮年一眼,他正单手拿着药膏瓶,往他身上受伤的地方上药。 给她药,似乎只是顺手的事。 她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草药香在鼻尖散开。 就凭宫厮年拼命肯跳下悬崖救她的份上,沈时妤也觉得宫厮年至少不会在药膏上害她。 她倒出一点药膏,涂抹在脚踝处,冰凉的膏体涂抹上,脚踝处很快传来一阵清冽的舒缓感。 沈时妤正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匀,突然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 她抬眼看过去,不过一瞬,她立马不镇定起来。 “啊!蛇!” 沈时妤的尖叫在山洞里炸开,手里的瓷瓶“哐当”掉在地上。 前几日在常陵城外,意外进了一窝蛇洞她还没缓过来,如今看到她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条两根手指粗的青蛇正从洞口的枯枝堆里游进来,鳞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吐着分叉的信子,一双竖瞳死死盯着火堆旁的两人。 沈时妤向后爬了两步,踉跄着起身跑到火堆旁。 “别吵。”宫厮年看着吓得上蹦下跳的沈时妤,感觉脑瓜子疼。 可沈时妤根本听不进宫厮年的话,逃命般躲在宫厮年身旁。 宫厮年嫌弃看了沈时妤一眼,就这还圣女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看准时机瞄准位置射在青蛇面前。 青蛇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似乎感受到什么,晃动着身体顺着原路返回,很快就消失在石缝中。 宫厮年不耐烦道,“好了,它走了。” 直到蛇彻底不见踪影,沈时妤才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可如今,她看到山洞的石缝,总觉得下一秒会有蛇从里面爬出来。 沈时妤抱着胳膊缩在火堆边,眼神像惊弓之鸟般扫过周围的石壁,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看着沈时妤草木皆兵的样子,宫厮年的嫌弃更甚,“它已经走了你还怕什么?” “万一有别的蛇从旁边冒出来呢?谁知道这里面藏了多少蛇,这山洞阴暗潮湿,它们最喜欢了...” 宫厮年听着沈时妤的碎碎念,不悦的冷哼了声,实在不想承认这样的人会是云蒙的圣女。 “你给我安安静静坐好了。”宫厮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悬崖下的蛇比你还怕人,刚刚它跑的比你快。” 闻言,沈时妤身子依旧紧绷着。 上一次她在山洞里,看到了一山洞的蛇。 那场面...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就你这样,还有资格做圣女。” 听着宫厮年的嘲讽,沈时妤心里也有不满,“又不是我要做的,是你把我抢过来的,你若是觉得不够格,你倒是送我回去啊。” 甚至还害了阿煦... 说着说着,沈时妤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喉咙里带着哭腔,声音更大了些。 “你以为我想回你们云蒙啊,我连去都没去过,更不想做什么圣女!” “你闭嘴!”宫厮年不悦地目光定格在沈时妤脸上,“你是云蒙的人,你生是云蒙的人,死是云蒙的鬼,你身上有圣女一脉的血。你以为从小长在大楚,就和云蒙无关了吗?” 沈时妤听着宫厮年的话有些疑惑,圣女一脉? “你什么意思?” 宫厮年冷眼看着她,“这你要问问你的好母亲。” 沈时妤想到沈母,母亲已经死了,从未和她提到过有关云蒙的事啊。 宫厮年顿了顿,“不是你那大楚的母亲。而是云蒙的女王,你应当问问女王,为何她刚生下你,就把你送走。” “你在说胡话吧。”什么女王? 宫厮年没有再理她,闭目靠在石壁旁养神。 沈时妤呆呆愣在原地,宫厮年说的信息量太大她有点难以接受。 她从小生活在大楚,是大楚子民,和云蒙没有关系。 可左肩上那逐渐明显的胎记,还有宫厮年保护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在验证,他没有骗她。 若她不是圣女,宫厮年那种利益至上的人,绝不会拼命救她。 她的血,也不会轻易杀死宫厮年的蛊虫。 可哥哥,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