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从良学乖,霸道权臣靠边站》 192.打世子爷主意 玉婉说完,带着芝兰欢天喜地准备进宫。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向皇帝讨要的东西。 楚大夫人甚至听到, “皇伯伯要是不给,芝兰,你就说得严重些,你说她们堵我门口,手伸进来掐我!可凶了!呜呜呜……我就哭,我一直哭,你就一直说,知道吗?” 玉婉瓮声瓮气。 芝兰服服帖帖。 二人走出院子,要出门了。 大夫人望了眼半敞着的房门,转身打算离开。 “大嫂!” 楚二夫人跪着喊她, “妾身都是为了国公府着想。大嫂,你得想法子救黄夫人她们,否则我们国公府就得罪人了。” 二夫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大嫂您好歹是郡主的未来婆母,又是县主之尊。郡主竟带人走了,把您晾在这里,真是无礼。” 玉婉带芝兰离开后,院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 玉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没人理会她们。 大夫人面色不悦。 二夫人火上浇油, “郡主行事高调招摇,迟早会给国公府惹祸。” 大夫人冷笑,玉婉要是出身名门望族,她如此做,当然不妥当。 但玉家羸弱,玉婉失身“做妾”,人尽皆知。 再畏畏缩缩,还不得在京都被人踩死。 玉婉给玉家丢脸,给玉太后丢人,皇上会第一个舍弃玉家,厌烦玉婉。 但玉婉事事都保住面子,再向皇上抱委屈,皇上会觉得找麻烦的人不懂事,看不起玉家。 看不起玉家,就是不敬玉太后,就是藐视皇上。 玉婉拿捏皇上的心思,倒是准得狠。 楚大夫人想到此处,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玉婉拿捏她儿子不更是手到擒来。 自从玉婉进府,楚瑾玄就变了。 “她是玉太后的亲戚,想进宫就进宫,想面圣就面圣,此等恩宠,皇子公主也少有。人家有这个资本。如今是定国公府在巴结人家,不是人家仰仗国公府。” 大夫人瞥了眼房内, “瞧你今天办的事,丢人现眼。世子知道又该不高兴了。这份婚事是世子千辛万苦求来得,本就低人一等,你又给我惹事。” 她卯足劲说得大声,表面数落二夫人,实则说给房间内的楚瑾玄听。 二夫人眼珠一转,世子爷不就正在屋里猫着呢。 “大嫂,要妾身说,玉家根本配不上咱们国公府的门第。要是妾身有您这么好的亲家,非得供着不可。 你看她们,对咱们呼来喝去,聘礼一会儿送这儿,一会儿送新府邸,显摆个什么。 承恩侯和世子早早出了门,不知躲哪儿去了,对这桩婚事一点不重视。忙公事,笑话,一个闲职,有什么差事需要他们父子办。都是借口,这山望着那山高,摆谱。 要妾身说,就是世子太看重这门婚事了。如今,人人都说,世子爷媚上,为了巴结皇上,瞧上了玉家的富贵,哎呦,说得可难听了。玉家装聋作哑,也不出面解释,踩着咱们国公府在京都出头露脸。 呸!还富贵?哎呦大嫂,你看这儿宅子,咱俩在这儿说闲话,她家连个听墙根的健全下人都没有。穷酸不说,不是聋就是瞎。什么人家! 还有玉婉,疯疯癫癫,厚颜无耻,刁蛮任性,诡计多端。从她进府起,妾身就看出来她想勾搭世子。大嫂,玉婉懂医,她是不是给世子下了蛊?否则,世子怎么会看上她?” 大夫人听得敞亮,让楚瑾玄知道知道,外人怎么看他。 等儿子幡然醒悟,有玉婉好受的。 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二夫人瞧着身侧的箱笼,瞥了眼房间, “大嫂,这箱子东西怎么办?” 大夫人冷笑, “我怎么知道?门敞着,你让你的人抬进去好了。” 二夫人心里翻白眼,楚瑾玄在里面,她个长辈,撞见这种事多尴尬。 再说就是楚瑾玄不在,主人家出去了,门敞着。 她进去,等着被人说道,被人讹银子吗? 她又不傻! “大嫂,妾身还是让承恩侯夫人看一眼核对下好了。” 二夫人命人抬着箱子去找程惠柔。 程惠柔不收, “太贵重了。我做不了女儿的主,等她回来再同你核对。” 二夫人无奈只能等着。 小半天过去了,玉婉没回来。 她等到了丈夫楚二老爷, “怎么回事?聘礼都送到新府邸了!点来数去就差你手里这个箱子!谁让你送这边来得!赶紧抬新府邸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脑子吗?大哥都不高兴了!” 楚二老爷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楚二夫人很是没脸, “妾身愚笨。这就命人送到新府邸去。” 可到了新府邸,玲珑不敢收。 “楚二夫人说了,这箱子东西必须侯夫人和郡主一同亲自过目才可。奴婢不敢做主。” 楚云霄黑着脸,他原本认为下聘只是繁复,非功夫,花时间,但他忙先忙后,肯定能讨个好。 结果…… 楚二老爷犯愁, “大哥,下聘有说道,误了时辰不好。女方不收,不吉利,传出去也不好听。这缺一件就是礼不成。” 楚二老爷盘算着,他的想法是换一个箱子。 他听说了,这箱子里的东西特别名贵。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礼单子上好东西太多,他记不住。 承恩侯父子不在家,侯夫人又要收聘礼又要搬家,忙得晕头转向。 楚二老爷想,他换点旁的东西应付上,谁都不知道。 他的长子是定国公府二公子,楚瑾玄的堂兄。三年前成亲,虽也是办得风光,但聘礼远不及楚瑾玄成亲的五分之一。 都是定国公的孙子,差别太大了。 况且,聘礼是给亲家的,肉应该烂在锅里,不能便宜了承恩侯。 “大哥,不如……” “不如老子再给他添一些!别停!接着给我往承恩侯府里抬!玉婉不就是进宫了吗?后面的补上,别停,边抬边等,这不就解决了!” 楚云霄咬着后槽牙。 楚二老爷闻言差点晕过去, “大哥,我只听过十里红妆,送嫁妆抬个三天三夜……” “聘礼就不能送个三天?” 楚云霄吹胡子瞪眼, “能!我说能就能!这就是我定国公府的诚意!给我送!礼单子重拟!” 楚云霄捂着胸口,他心疼。 他已经出了份私产在里面! 但好似没人注意到。 他承认他在大殿上用龙虎军兵权讨好皇上和皇后,事情做得不光彩。 他要为自己挽回名誉! 告诉大家,他是个纯臣,不是不敬夫人,苛待嫡子。 “敲锣打鼓,给我弄喜庆热闹隆重些!要人尽皆知!撒铜板!京都所有的人都要知道我定国公府下聘送礼,送它个三天。我儿子喜欢的女人,我身为父亲一定要让他如愿以偿!” 楚云霄眼角湿润,他自己都感动了。 “玄儿是我的嫡子,我爱重他,我待他严厉是想让他成才呀!” 他抓着弟弟的手诉说着。 “大哥,三天三夜,这儿……是不是……太多了!” 楚二老爷声音颤抖,心疼得在滴血,家业不是他挣得,别人多花一文,他就少继承一文。 “大哥,三天三夜,此时才是第二天白天!” 楚二老爷彻底恼了,喊得大声。 楚云霄抬腿就一脚,“三天!三天!三天!你听不明白吗?” 三个白天! 193.我偏要倒反天罡 芝兰扶着玉婉上了马车。 帘子垂下,玉婉不再嬉皮笑脸。 她收起嘴角,低眉垂目,面带威仪之姿,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芝兰心里越发惶恐。 她知玉婉心机深沉,行事乖张皆是有所图谋,不由升起敬畏之心。 昨日,玲珑与琳琅已将宫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芝兰。 大理寺少卿徐俊安手里竟有龙虎军兵符,虽说是假的,但据说做工精致以假乱真。 见过龙虎军兵符的人少之又少。 按理说,徐俊安没有机会见到,他如何能做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兵符陷害楚世子,至今还未查明。 但芝兰心里清楚,别说琳琅与玲珑怀疑她,就是她自己也觉此等嫌疑,百口莫辩。 在辽东的时候,她负责玉婉起居。 玉婉对兵符甚是喜爱,喜欢得紧,白日带着,夜里搂着。 芝兰的确将虎符的模样记在了脑海里…… “郡主,不是奴婢,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玉家的事。” 芝兰跪下声音发颤,早没了以往沉着冷静的端庄样子。 她心里害怕。 芝兰心里清楚得很,有人要害她,让她做替罪羊。 “郡主,覆巢之下无完卵,奴婢再蠢再笨,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奴婢不会害玉家。” 玉婉睁开眼, “楚瑾玄姓楚,我娘姓程,你只需将你看到的听到的事告诉有心之人知道,又怎么能叫害。” 玉婉嘴角抹过一丝嘲讽,事到如今,芝兰还在同她咬文嚼字。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芝兰姑姑,稍后我进宫会跟皇伯伯说明原委,你往后自由了。我不会为难你。” 玉婉拿出个锦盒递给芝兰, “里面有一千两,回乡置地养老,祝你富富有余。” 芝兰心中苦笑,她孤身一人何处是故乡。 她原以为自己早将生死看透,可事到临头,想到出了承恩侯府,恐怕凶多吉少,会被灭口,死于非命,她止不住打哆嗦。 “奴婢不走。奴婢要走,昨夜就走了。” 昨夜,玉婉回府后,已让玲珑和琳琅告诉芝兰,想走请便。 芝兰一夜未合眼,早起去宫门给福公公传话,要来令牌,先去了宗人府,紧接着又去了内务府。 皇室册封皆有赏赐。 郡主之尊,更是有自己的仪仗队和侍卫队。 但赏赐何时发放? 所需人手什么时候能配齐? 却是说不准。 内务府见人下菜碟不说,有时还想捞些好处打牙祭。 别说数月半载,就是一直配不齐全,也是常有的事。 芝兰深谙此道,又是御前老人,拿着福公公的令牌,内务府不敢怠慢。 一个时辰,赏赐准备齐全送到了新府邸。 人手也按芝兰的要求拨给了玉婉。 “郡主,按规矩,您配有太监四名,宫女八名,侍卫十人。 但奴婢以为,太监多了无用处,反会多生事端。宫女也是如此。用他们看着气派,却不如签了死契的奴才,来得忠心可靠。因此,奴婢做主,多要了些侍卫,他们可以保护郡主安危,更加有用处。 奴婢要了两名太监,一位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小麻子,他跟福公公有些亲戚关系。但前年出水痘,脸上落了疤。宫中贵人们忌讳这些,这孩子没个好去处,但他人机灵,皇上心里也记着他。 另一个小桂子,他腿有残疾,人有些憨傻,但他师父就是那位为先帝守陵,前些日子,说出先帝与玉太后两情相悦的白公公。白公公曾看管冷宫,与陛下有些渊源。” 玉婉眼皮子都未掀,静静听着。 芝兰吸了口气又继续阐述四名宫女的来历。 每一个人,皆有用处,既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又位卑言轻,不是得罪过贵人,就是被旁人陷害蒙冤。 总之宫里待着受罪,能够出来,她们都觉重获新生。 往后定当效忠玉婉,不会有旁的心思,更难成为旁人的眼线。 玉婉轻点下巴,表示满意。 她不知宫里盘根错节的关系,伺候的人中混入旁人的眼线,或者心怀不轨,最为致命。 让芝兰统管她们,是个不得已的选择。 “芝兰姑姑费心了,我原不打算配这些。” 芝兰劝着, “她们是郡主的脸面,郡主带在身边,京都贵妇皆不敢小觑。” “姑姑说得是。” 芝兰心里松了口气,但思及侍卫长肖聪。 芝兰有些惆怅, “肖聪以前在镇北军任职,是个校尉,后来听说卷入了走私军械的案子里获了罪。 他妹妹给薛国公的儿子做了妾,薛家找关系救了他。他夫人娘家是商贾出身,有些家资,他内弟花关系用银子,在羽林军里给他谋个差事。 但他这个人,说话冲,心眼直,在羽林军里混得不好。 奴婢本想问问您的意思,但内务府邢总管说肖聪是一早定好的人。奴婢想……莫要节外生枝,便也未再坚持。肖聪脾气不好,想赶走他不是难事。” 玉婉抬手扶起芝兰, “侍卫长的人选,你心中也有属意的人?” 芝兰心中欣喜,玉婉未再提赶她走,就是看重她的才能,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奴婢觉得陆丰可以,他人市侩机灵,老娘与妹妹是他的软肋,咱们给他妹子寻个好亲事,就是拿捏住了他。郡主对他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从。” 玉婉听出芝兰话里有话。 “不过就是保护我。武功好不好?不是更重要。” 玉婉嘴角上扬,美丽的眸子带着一丝狡黠,看着像明知故问。 芝兰心跳得飞快,她知玉婉不是个蠢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天真模样,玉婉是想做番大事的人。 “郡主,恕奴婢直言,您的侍卫长应该是能为您解决掉麻烦的人。” “麻烦?” 玉婉压下嘴角, “你说话小心些。本郡主奉公守法,不会擅用私刑报复旁人。” “解决麻烦”不就等同于“铲除异己”。 玉婉赏识芝兰干事麻利,有主见,因此即便芝兰从前不忠有旁的心思,玉婉还是想带她到定国公府帮自己。 但芝兰的主意太大。 “邢总管说肖聪是一早定下来的人,你可问了是谁安排?” 芝兰斟酌着, “郡主,奴婢不敢问多。奴婢也是从邢总管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来。” 又喜欢自作聪明。 好像自己! 玉婉恢复冷静, “好。你不问是对的。芝兰姑姑所言在理。” 玉婉想先稳住芝兰,沉思道: “肖聪有肖聪的好处。他在镇北军中吃过亏,必定不会与世子亲近。对于我们倒是件好事,要是换成陆丰,咱们做得事,世子皆会知晓。” 芝兰倍感意外,玉婉与楚瑾玄如胶似漆,她看在眼里。 楚世子更是对玉婉的要求,无不遵从,“郡主要防着世子吗?” 玉婉呼出口气,人有优势,便有缺失。 芝兰看着聪明,但非常容易受人摆布。 “至亲至疏夫妻。世上没有人可以完全信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世子爱我,敬我,我也爱他,敬他,但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人马。芝兰,你以后为我搭理外务,我想办间学堂,教女子医术。” “真的吗?郡主!你真得要办女子学堂,教我们学医吗?” 芝兰眼眶发红,喜极而泣, “姜医祖都愿意收您为徒,您一定很厉害。奴婢也可以学吗?” 她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止不住颤动。 玉婉没想到芝兰会如此激动。 想到自己答应了皇上,也不好不作为,再说没有些明目,如何让皇上掏银子修葺程太傅府。 “当然。你还要管理学堂,忙着呢,不过需要从长计议。但我相信,我们慢慢谋划准能成。世人看不起女子,我偏要倒反天罡。” “郡主!” 芝兰听着上头,噗通跪下搂住玉婉双腿, “芝兰从此唯命是从,往后都听郡主差遣。郡主,我们要完成玉太后的心愿,让济世堂滚出京都!济世堂是玉太后的心血,是姜家人厚颜无耻,盗取了我们的学堂。” 194.打瞌睡递枕头 芝兰哭得直喘,上气不接下气。 玉婉大概听明白了。 玉敏当年对女子医学堂的规划完整详细。 但她被困宫中无法施展抱负。 她将自己的想法,办学堂的章程,详细记录下来,托人交给宫外的姜医祖。 但一直没有回音。 后来玉敏死了。 多年以后,芝兰在宫里听说,姜家有间学堂叫济世堂,闻名大周,备受天下医师推崇。 学堂所设科目,教学方法…… 就连帮助学生记住药名药性的口诀皆与玉敏当年书里写得一样。 “芝兰姑姑见过玉太后的手稿?” 芝兰闻言点头, “是,奴婢曾读过。所以,打听过了济世堂的行事作风后,笃定他们用了玉太后的所思所想。郡主,奴婢没有说谎。” 玉婉点点头。 她信。 “芝兰姑姑,你能背下姑奶奶的手稿吗?” 自然不能。 芝兰摇摇头。 “只能记个大概。” 玉婉莞尔一笑,这真是打瞌睡递枕头,绝妙! “那就去济世堂打听下。把济世堂如何教学生,详细记录下来。如此,我们就相当于得到了姑奶奶办学堂的手稿。届时,我们办起自己的学堂,岂不手到擒来。” 玉婉呼出口气,心里敞亮。 她不是个好东西。 她打小不爱念书背书,最烦夫子。 建学堂,除了为讨好皇上,想让皇上拨银子帮她修程府的宅子,才是真。 她本还惆怅,建学堂简单,整几个房间就好了。 但办学堂艰难,她没有那个本事。 怎么教?如何教?谁来教? 问题多了。 加上学生良莠不齐,不能全聚在一起教,也不能单独一个个教。 该如何分类,又是问题。 有东西可抄就简单了。 芝兰踟蹰, “济世堂不对外,只收姜家子弟。打听济世堂的事并不容易。况且济世堂的学生分为六个等级,每个等级学得内容都不一样。六级全通过者可做太医,但他们只医病,从不与他人议论医术,听说开得方子都是保密的。” 玉婉讥笑, “但我并未听说姜家在太医院有新起之秀。这么矫情,又这么默默无闻,想来没有本事。人没本事,从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兴许他们也在怪姜家的条条框框约束住了他们。派人策反他们,应该不难,届时济世堂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 玉婉说得在理,观点别出心裁。 芝兰暗自佩服。 她全身充满力量,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 “只是……郡主,咱们完全效仿济世堂,奴婢怕旁人会说道。济世堂设立在先,咱们又没有玉太后的手稿,说他们窃取无凭无据,奴婢怕他们反咬您一口。” 芝兰心中担忧。 玉婉却不在意, “此事不急,先知道济世堂如何运转,咱们取长补短加以改进后,定与它有所不同。再者,咱们女子学堂不单教医术,还教刺绣,女工,厨艺,茶艺……刀枪棍棒也是有的。” 芝兰惊讶, “还有这些?” 玉婉瞧出芝兰有些失落。 玉婉明白她的想法。 在芝兰心里,医术是神圣的。 而女工绣活,这些女子常做必会的技能。 她皆视为对女子的束缚与不屑。 即便这些做得再好,在芝兰眼里,都是对命运的屈服。 “学医需要天赋,不是人人都能胜任。但人不是只有聪明伶俐才值得帮助。女子屈服命运皆因无法掌控生活,待她们有一技之长,便会有更加广阔的天空。医病不如医心。” 玉婉说出心中所想。 这是她的办学初衷,也是她给自己找补脸面,最体面的法子。 她不傻,一间学堂专教医术,不教出来几位好大夫,不像话。 但想教出好大夫,首先你得是个好大夫。 这个先生至关重要! 是她,还是许睿? 她俩谁像? 不如百花齐开,学堂什么都教,医术短腿,慢慢整改呗。 芝兰却对玉婉的话深信不疑,大受鼓舞。 “郡主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芝兰佩服。芝兰愿肝脑涂地!” 芝兰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她原以为又要回到宅院中勾心斗角,但为了活命她别无选择。 没想到,玉婉给了她新生。 玉婉扶起芝兰, “快起来,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 眼看要到了宫门了,玉婉没成想,一个大难题居然被她攻破了。 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学堂的事有了着落,芝兰也被她控制住,真是一箭双雕。 “郡主!奴婢羡慕侯夫人,当年御前的人都说侯爷欣赏奴婢,要带我出宫。” 芝兰泣不成声,吓了玉婉一跳。 老爹始乱终弃,玉婉有些抬不起头,也不知如何劝慰。 幸好芝兰继续说: “但奴婢心里也清楚北地的苦日子,奴婢过不了。奴婢与陆达沾了些亲戚,崔发缠着奴婢,逼奴婢做他对食时,陆达曾帮过奴婢。奴婢只是向他说了些只言片语,没有要害人的心思。” 芝兰哭喊着,捶着胸口万分自责, “陆达说皇后不喜侯夫人想教训她一下而已。奴婢在坤宁宫时皇后对奴婢和善,但奴婢真没想过害夫人,真出事,您不会原谅奴婢,侯爷也会恨我。我只是瞒下了去程府住的事,只有这一件。虎符的事,奴婢真不知道。” 芝兰所说与玉婉想得差不多。 幕后之人想让芝兰做替死鬼,却不一定会直接接触芝兰。 芝兰已是弃子,除掉反而称了幕后之人的心思。 “我信你,往后这些事别再提了。” 玉婉说得坦荡,好似丝毫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芝兰姑姑聪慧有才华,更加难得还有一腔抱负,不该被琐事所困住手脚,该解脱束缚,大展拳脚才是。” “郡主!” 芝兰嚎啕大哭。 玉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 芝兰郑重点头,目光虔诚而真挚。 “我觉得真正想利用你的人不是陆达。” 玉婉循循善诱。 芝兰抹干眼泪,她从未哭得如此痛快, “也不是皇后。皇后倚重崔发,失去崔发,皇后没有主心骨不敢对楚世子发难。奴婢想一定是有人撺掇她。郡主放心,奴婢问问坤宁宫的人。”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莫要犯险。如果有危险,便算了。” 芝兰心中一暖又落了泪。 玉婉进宫来谢恩。 今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大臣。 玉婉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感谢皇上赏赐,还着重得感谢了内务府邢总管办事麻利,尽职尽守。 皇上听了心里稳妥,问了句, “听说,你昨晚出宫后,命姜院首走回家中?” 玉婉眨巴眨巴眼睛,她真未料到昨夜的小太监还挺得力。 不过,话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定是有人为姜院首抱委屈。 说自己故意为难他。 “回皇上,您赐轿撵给我师父姜医祖乘坐,姜院首重礼,不肯同乘。我特意吩咐下人,命人务必将姜院首安全送回家中。” 皇上向几位大臣笑语, “是朕疏忽了。” 几位臣子心领神会,皆附和,夸奖姜院首懂礼孝敬,是个榆木脑袋。劝皇上莫要理他,多走路,身体好,兴许他在锻炼身体。 玉婉憋笑退了出去。 她念及长乐公主昨日为自己说话,前日又受了惊吓,特意去探望。 长乐公主欢天喜地,缠住玉婉不放她离开,吃了两顿饭,眼看宫门就要关了,玉婉才跑了出来。 安福一早等在宫门外,见到玉婉的马车跑上前, “郡主,你可出来了。” “怎么了?” 玉婉心猛地揪起来。 没想到,是楚云霄找她清点聘礼。 玉婉赶到新府邸,曾经的瑞王府,如今的承恩侯府时,天色已暗。 巍峨的牌匾御笔亲题“承恩侯府”四个大字,庄严肃穆。 门前大街依旧热闹非凡,人潮流动,还有人提着灯笼来看热闹。 从府门抬进去的箱子排成流,如流水,好似没有尽头。 玉婉下了马车。 众人欢呼,“郡主来了!” 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玉婉迈进门槛,院子里很热闹。 楚云霄见状大吼, “丫头回来了!开箱子,给她验货。” 195.替玉婉不值 先帝的瑞王府占地面积辽阔,气势恢宏,常年由内务府打理。 数十年过去,依旧俨然如新。 厅堂前的院落大气宽敞,此时摆满了箱笼,看着好似一眼望不到头。 楚云霄待玉婉走近,大喝一声, “把火把点起来!让郡主看看我们定国公府的诚意!” 他声音嘹亮带着回响,震得玉婉耳聋。 玉婉东张西望,自己爹娘和哥哥都不在此处,楚瑾玄和大夫人也不在场。 面前的楚云霄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双手叉着腰,身后站着楚家二房夫妻俩。 二人双臂抱肩,一人眼歪,一人嘴斜。 天色已黑,偌大的府邸地广人稀,黑压压笼罩四周,厅堂的光亮显得微不足道。 威武的将士们忙进忙出。 说是下聘,感觉就跟山匪入户抢劫似的,让人浑身打寒颤。 玉婉缩着脖子,心里有些发怵。 “验货!” 楚云霄大手一挥,两名士兵将一个箱子抬到玉婉身前。 玉婉想起白日里的事。 这箱子, 应是楚二夫人搬到四喜胡同的箱子,说里面的东西特别贵重。 玉婉不用想。 心道准有猫腻,否则为什么非得自己来验。 “三位长辈辛苦了。天色已黑,不如等明日白天家父和兄长在时可好。” 自己不是珠宝行家,白天看得真切都分不出真假,晚上更是容易上当。 玉婉怪自己贵人事忙,忘了请个行家来帮自己掌掌眼。 “不行。” 楚二爷一口回绝,吹胡子瞪眼吓唬人, “你天天东跑西颠,谁能逮住你。谁家女子如你一般总出门,天都黑了,你才知道回来!” 他口气不善,一脚蛮横。 哎呦喂! 玉婉听罢顿时梗起脖子, “今日,本郡主进宫谢恩,感谢陛下皇恩浩荡,后遇长乐公主命本郡主陪侍左右,一同用膳。本郡主一整日都在宫中,楚家二爷何出此言?如若不信,我可进宫让陛下和长乐公主为我作证。” 楚二爷哑口无言,他哪儿敢。 他心疼肉疼两天一夜,把玉婉是郡主的事忘了 “二叔不是怕你累着嘛。这孩子,咱们一家人,你跟二叔证明个啥。郡主,快,看看你祖父给你的礼物!” 楚二爷咬着后槽牙。 他气得肝颤,楚二夫人告诉他,这箱子是定国公为玉婉添妆,再三叮嘱要给玉婉过目的礼物! 压箱底的好东西! 楚二爷捂着心口,他必须要让玉家把这些东西做为玉婉的嫁妆,再带回到国公府去。 “你祖父的东西都是传家宝,咱们定国公府的传家宝,珍贵得呦,不得了,要传给子孙后代的珍宝。” 玉婉挑眉不屑,她还未嫁进门,什么祖父,二叔,乱认什么亲戚。 “既然是定国公府的传家宝,还是抬回定国公府为好,莫要有旁的闪失。” 下聘的正日子是昨日。 父亲收了定国公府的礼书、聘书和一对和田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的玉雁,已算礼成。 只是四喜胡同的宅门小,门前的胡同狭窄不宽敞,石子路又不好走。 楚二夫人提出来说: “侯夫人,听说侯府乔迁。这些聘礼不如抬到新府邸去,免得您再麻烦。” 结果,倍麻烦。 东一处,西一处,不是跟自家的箱笼混在一处,就是空箱子忘记装东西。 玲珑几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不但要核对数目,还要辨真伪,着实让人心烦。 玉婉还没来得及找楚瑾玄算账,就被叫了过来。 她昨夜被折腾一宿,今日又忙乎一天,早困了。 玉婉没功夫与他们周旋, “夜已深,三位长辈劳累一天,还请早些归家休息,否则晚辈心里过意不去。” 玉婉福了福身,态度恭谦,意在送客。 楚云霄心里受用。 儿媳贵为郡主,不摆架子,有礼貌,态度恭敬,说话还柔声细语,比他夫人强多了。 逆子命好。 楚云霄心里舒坦不少,花钱换恭敬,他认了。 玉婉都回来了,东西也收了,至于“验货”与否,是玉婉自己的事。 楚云霄不在意。 他嘱咐着, “这是你祖父的心意,你要妥善保管。” 楚云霄想,再抬几箱东西应个景,聘礼也算抬个三天整,说出去玉家和国公府都有面子。 “就是!” 楚二爷附和,他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 “刚落日头,休息什么休息。今日事今日毕。我们国公府的聘礼足可以抬上个三天三夜,这儿刚哪儿到哪儿。郡主,快些验货,你祖父让你亲自过目。” 礼单子上写古籍若干,楚二爷不信,他爹定国公认识得字比他少多了。 偏心眼不能这么偏! 给了就给了,还不过明账,过分了。 “大哥,父亲的心意,咱们还是慎重些为好。反正,聘礼要送三天三夜,咱们也不着急回府。” 楚云霄气个倒仰,三天! 昨天,今天,今晚子时! 他怀疑玉林峰给了弟弟楚老二好处。 张口闭口三天三夜! 他在北地媳妇孩子一堆,全靠这点私产。 实打实送个三天三夜,这是要他老命。 他瞧着楚二爷眼里透着寒光。 玉婉见兄弟俩“眉目传情”,她捂嘴嗤笑出声, “三天三夜?几箱子聘礼,还想闹出多大的乱子吗?把我家的被褥当聘礼从四喜胡同抬到这儿算一份。把国公府的空箱子抬到这儿又算一份。我为了国公府的脸面没说什么,但不能变本加厉,打车轱辘战,调教我家下人当乐呵玩。我家乔迁忙得很。” 院子里的将士们闻言,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是龙虎卫,楚瑾玄命他们帮玉家搬家。 楚云霄添了聘礼后,国公府下人忙不开,他们帮着抬聘礼。 一名首领上前施礼, “郡主,发生了何事?属下只负责抬箱子,其他的皆听国公府王管家调遣。属下担保,龙虎卫不会有人敢偷拿调换。” 玉婉拿过玲珑手中的账册,夜色昏暗有些看不清。 玲珑手指着账册解释着, “定三十号箱子,是咱家的箱子,里面的装得被褥。定五十六号箱子,也是咱们侯府的,里面是玉世子的棋盘和书籍。定六十八号箱子是空的。定七十二号至定八十八号里面的东西对不上,七十二号里面是丝麻,礼单子写丝绸,七十………” 玲珑徐徐道来,不急不缓。 院子里的士兵越聚越多,瞧着楚云霄交头接耳。 夜色朦胧,楚云霄的脸红得显眼。 楚二夫人插科打诨,指着玲珑笑呵呵, “郡主,是这个丫头弄错了。这些都是侯府的箱子,我们国公府的聘礼没有编号,什么定多少号,都是入了这个府门,这个丫头自己让侯府下人贴上去得。” 玉婉明白了,早有预谋。 楚二夫人笑道: “龙护卫既帮侯府搬家,又帮国公府抬聘礼。侯府人手少,全靠这丫头一个人,难免会弄错。郡主,别怪她。” 玲珑分外委屈, “郡主,奴婢不会弄错。他们抬来的东西杂乱无章,因此,奴婢才逐一编号,方便核对。” 芝兰呼出口气,心里烦躁,她替玉婉不值。 定国公府这样的虎狼人家谁嫁进去,谁倒霉。 196.你让我丢人,我让你丢命 芝兰心中不满, “国公府高门大户,在聘礼上做手脚,不怕旁人嗤笑吗?” 楚二夫人反唇相讥, “哎呦,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未进门,就敢挑国公府的不是。即便是郡主也不能不遵孝道,不讲道理。你们自己弄错了,赖在国公府身上,真是笑话。” “明明是你们故意的!” 玲珑怒吼。 楚二爷发怒, “一个下人竟敢如此无礼!承恩侯府果真仗势欺人!但想欺负到我们定国公府头上来,简直是异想天开。来人!既然承恩侯忙碌无瑕,就让定国公府替他管管下人。” 二房的下人围了上来。 龙虎卫护在玉婉身前, “保护郡主安危。” 楚二爷奸笑, “大哥,你看,虎龙卫要反了。您在这儿都熟视无睹。” 龙虎卫首领沉声道: “龙虎军上下皆听世子差遣!” 楚云霄老脸越发红得发亮。 楚二爷拱火, “哎呦,大哥,你听见了。他们眼里只有玄儿,但玄儿色令智昏不跟咱们一条心!哎呀,玄儿胳膊肘往外拐,以后可怎么办?咱们国公府以后要姓玉了!” 楚二爷说得痛快,真是出了口恶气。 这么多好东西从他手上流过,他贪些怎么了。 楚云霄父子不和,人尽皆知。 待楚云霄和龙虎卫发生争执,谁还会怀疑到他身上。 楚二夫人帮腔, “大哥,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须查清楚!这样的恶名,国公府背不起,真是让世人耻笑!我们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在聘礼上做手脚。笑话!” 楚二夫人不怕查。 查吧,承恩侯府一边搬家一边收聘礼,乱得很。 下人还没几个,根本忙不开。 加之,龙护军帮忙,人多手杂。 说不清楚。 闹开了,大家都没脸! 玉家刚刚富贵,定国公府向来财大气粗。 “公道自在人心”,楚二夫人才不怕。 世人只会说玉家眼皮浅,收了这么好东西,还反咬一口赖账。 只有一个漏洞,楚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但她想玉婉一个小姑娘,不会那么无耻…… 她偷瞄玉婉,眼神被玉婉逮个正着。 玉婉依旧柔声细语, “三位长辈莫要生气。三位为我和世子的婚事忙碌,请受晚辈一拜。” 玉婉福了福身。 她是郡主,即便是晚辈,楚云霄等人也需回礼客套一下。 如此一来气氛缓和不少。 玉婉对楚云霄说道:“大将军清楚世子受皇命差遣需要彻查长乐公主遇刺一事。但他有伤在身,还未痊愈,圣上让我父兄帮忙分忧。 因此,父兄忙碌在外,不能在府中款待大将军与诸位,实乃情非得已。 之前不说,实乃陛下让他们低调行事,不要声张。圣上只为哥哥多加历练,没有让哥哥抢功劳的意思,此举是怕旁人误会。” “圣上用心良苦!我等臣子自是明白!” 楚云霄向上拱手,声音洪亮,他语气诚恳而真挚, “丫头,不必多说。我与你父亲多年好友。我当然知晓他定是有要事去忙,否则他宝贝女儿下聘的大日子,他如何会不在家中等我!伯伯都知道!旁人敢咬舌头,我拧断他脖子。” 楚云霄瞪了弟弟一眼,狠叨叨。 楚二爷顿时肝颤,少年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不是个好兆头。 玉婉继续说: “楚伯伯,皇上赐婚在二月初六,我爹娘想早些搬到新府邸来,让我在这里出嫁,更体面些。” “那是!那是!” 楚云霄连声附和,“玉贤弟向来疼爱你,他想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但其实我们国公府不讲虚礼。不过,女人只能嫁一次,我理解你父母的做法。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明天,伯伯再多带些人手来帮忙。” 楚云霄捋了下自己的络腮胡子,他的思绪完全被玉婉的话牵着走。 玉婉又说: “今日忙碌慌乱,还请伯伯不要见怪。按理说,这种事情,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插手。但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一不在就出乱子。” 楚云霄心里怜惜玉婉,多好一个孩子,从小就当大人用,养着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两吃奶的娃娃,日子苦呀。 “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就该有你这样的气度。孩子,不要气馁。” 玉婉为难, “还请伯伯莫将今日的慌乱说出去。对二家都有影响,还请伯伯海涵。” 玉婉又福了福。 楚云霄大手一挥,“乱什么乱!好得很!谁敢乱说话,老子扭断他脖子。” 又狠狠瞪了楚二爷一眼, “管好的人,但凡让我听到些不好听的,小气你的脑袋。” 楚二爷嬉皮笑脸, “不能,大哥,放心好了。郡主,是不是侯府弄错了?” 他瞥了眼自己夫人颇为得意。 楚二夫人笑不出来,她心里七上八下。 玉婉点点头, “今天是有疏忽,我不在,丫鬟对错了东西。才刚,她说得这些箱子都是我家的。” “你瞧瞧,是你们弄错了吧!” 楚二爷笑得得意。 楚二夫人屏气凝神瞪着玉婉大气不敢喘。 认了? 玉婉笑眯眯, “三位长辈要是累了就请回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刚才粗略数了下还有一百多个箱子未到,我想我今夜要在此处盯着了。” 楚云霄扶额,他有些晕,哪儿来得一百多? “一百多?” 楚二爷不明所以,“你会数数吗?” 玉婉淡笑, “弄错的箱子一共八十六箱。既是我家的,就是国公府的还未到。礼单子在此,不会错。另外,后添得这份礼单子上有三十多箱还未到,其中又有二十多箱被我家的箱子弄混了,加在一起是……” “一百五十二箱。” 玲珑昂起下巴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 “我承认!我搞错了!我认罚!我们承恩侯府就没收到这些东西。” 箱子没标记,谁能说得清是谁家的。 既然东西对不上,就不是国公府送来得呗。 “大哥!” 楚二爷慌了神,他偷斤少两,以次充好,但也是实实在在放了东西进去。 “快些抬!” 楚云霄怒吼,敢贪他儿子的聘礼,是不是疯了! “楚云飞,你要是敢让老子丢人,老子就让你丢命!” 楚云霄单手将楚二爷拎起来晃了晃。 还敢贪他的私产,属实不要命了。 楚二爷双脚离地被勒得翻白眼,“办!办!呃!” 玉婉抿唇,心里偷笑。 楚二夫人气得发抖,玉婉当真是个狐狸精。 好在她早有准备。 “二夫人不好了!王管家说,大夫人收回钥匙,关了库门。” 她的嬷嬷慌慌张张跑到她身边低语。 “什么!” 二夫人险些晕过去。 她留了后手。 白日的交锋,她察觉出玉婉不好对付。 她怕玉婉会不要脸面,逐件核对后,找楚大夫人索要礼单子上有但没送到的物件。 她特意嘱咐王管家,那些东西先不出库。 她顶多是疏忽的过错,玉婉又闹又要,早没了脸面。 玉婉更吃亏。 可…… “好些东西没出库呢?” 楚二夫人抢过礼单子,“这些……这个……还在库房!你们好好对对呀!” 嬷嬷苦着脸, “对过了。出库了!王管家说他看见搬出府,其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是不认,报官也好,见国公爷也罢,他都不怕。反正,他给您出库了,您想赖他身上,他光脚得不怕您穿金戴银儿女双全的名门贵妇。二夫人,怎么办?没个两万两银子,怕是不够。” 197.玉婉,退婚吧! 东窗事发,二房与王管家合谋打聘礼主意的事,被大夫人发现。 王管家见风使舵投靠大夫人,库房里的东西被大夫人搬走。 楚二夫人真想晕死过去算了! 大夫人和玉婉联起手来祸害她! 二房需要出一整份聘礼才能填上这个窟窿! 可她有银子,短时间内也置办不出那些东西。 “啪啪”两巴掌招呼在自己脸上,楚二夫人跪地求饶, “大哥,郡主,是妾身疏忽将东西搞错了。” “你个婆娘,猪身猪脑,你还能做好什么事!大哥!” 楚二爷也跪下身,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张扬出去有损国公府体面。” 楚云霄面露为难,看看了玉婉,欲言又止。 玉婉嘴角一抽,心道怎么得! 这就完事了! 等着她息事宁人,认下损失,做梦吧! 楚二夫人哭诉, “妾身向来笨拙,同大嫂说过,做不来这些。大嫂说她人手不够,非让妾身帮忙。结果妾身忙中出错。如今,国公府库房对不上,说东西按单子出了,已经抬出去府门。可承恩侯府这边又说没收到!这让妾身怎么办!妾身一条命也不够赔得。” 楚二夫人委屈极了。 “妾身本就是个蠢人,做不来这些,大嫂非让妾身做……啊!” 楚二爷扇了她一嘴巴,楚二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楚云霄大吼, “干什么!快起来!丢人现眼!” 楚二爷一听有戏, “大哥,现在怎么办?” 他抱着楚云霄大腿求助。 楚云霄一把手拽起他,望了眼远处,院子里摆满了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有谁知道。 只要玉家认下,两家都体面。 “丫头,他们俩知错了。” 楚云霄说得风淡云轻,“他们也是帮忙,要不是玄儿和他母亲不上心,怎么会出这些乱子。” 龙虎卫郭首领顿时恼了, “大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虎卫众人皆不满,七嘴八舌,院子里立时喧腾起来。 楚二爷来了精神,指着龙虎卫大喊, “都是你们!挑拨我大哥和玄儿的关系。我大哥说得有错吗?” 龙虎卫说不过他,想揍他。 楚二爷躲在楚云霄身后。 楚云霄被龙虎卫逼得后退几步,恼羞成怒,脸色不善。 眼看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 玉婉高喝一声, “请听我一言。事已至此,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拾掇好箱笼,莫让旁人看笑话。” 楚云霄觉得在理。 “丫头明事理,都听丫头得。” 婚姻结两姓之好。 谁家靠聘礼生活,不过都是面子上的事,各退一步好了。 楚二爷夫妻俩彼此望了眼,心里松了口气。 楚二爷说: “郡主顾全大局,不愧是大家出身,玉太后的后人。” 玉婉附和一本正经,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楚二爷和夫人能主动承认错误,晚辈佩服。” 她吩咐着, “玲珑,你带一队龙虎卫的将士们将院子里的箱笼抬到后院去。咱们自己家的东西,咱们自己收好。不用清点,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核对。郭统领,麻烦您帮我安排些人。” “属下遵命。” 楚二爷心里觉得不对,但他又不敢说出来露怯,频频给二夫人使眼色。 二夫人陪笑, “这……郡主,是妾身搞错了。这些都是聘礼,从国公府抬过来得。” 玉婉装不明白, “哎呀,是吗?据我所知,这里面有我家从四喜胡同搬过来的箱子。是不是混在一起?要想分出来,需要一个个开箱子核对。 既然二夫人提出,我不好武断行事。大将军,您看咱们需不需要将所有的箱子搬出府门,核对一个,抬进来一个。 不怕您笑话,我在辽北看过员外家过礼,皆是站在大门外唱礼单子。 和田玉手镯一对,红珊瑚摆件一件……咱们这儿静悄悄的,外人都不知道国公府富贵。” 玉婉说话轻声细语,态度和蔼,摇头晃脑自带喜气。 但利益丝毫不让。 楚二爷闻言死皮赖脸, “大哥,一件件对太麻烦了。” 玉婉不好意思, “楚二爷不用客气。我们麻烦些也是应该的。我请了账房先生,玉石博士,还有冰人,既然楚玉两家都是高门大户,不好不尊规矩。别人家有的,咱们过礼也要有才是。先前我有所疏忽,还望国公府不要怪罪。” 楚云霄臊得慌。 他是个粗人没办过这些俗事。 但二房娶过儿媳,嫁过女儿,还给他办得乱七八糟。 他一脚将楚二爷踹跪在地, “赶紧将聘礼抬过来!否则,我告诉父亲,将你二人赶出国公府。” “大哥!东西在大嫂手里……要不……你去求求……” 楚二爷哭鸡赖尿抹眼泪,“过后,我认罚还不行嘛!大哥,帮帮我!” “大哥!帮帮我们吧。” 二夫人陪着楚二爷一起哭。 楚云霄怒不可遏,一股脑怪在大夫人身上, “自己儿子的婚事,她不上心就算了,她还捣乱。抓人把柄也不分个场合。我求她,她还不得拿你们威胁老子!让老子给她下跪吗?” 芝兰心里堵得慌,这是什么糟烂人家,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嫁入这样的人家,不但是浪费了光阴,更会将人磨得棱角全无,失去光彩。 “郡主!” 芝兰想劝玉婉退婚。 借着这个由头,跟皇上诉苦将婚退掉,一心钻研医术才是正经。 “郡主,不如跟皇上说明情况,再做打算。” 玉婉摇头, “不能总麻烦陛下为我的事操心。大将军,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孽子有福,娶了你。都按你说得办!” 楚云霄也算看着玉婉长大。 以往,他觉得玉婉顽皮刁蛮,脾气暴躁,不学无术,任性妄为,不似旁人家女子温婉贤淑。 因此,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该为庶子楚大梁求娶玉婉。 没想到,这几天看玉婉做事不急不缓,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由觉得可惜。 到底是孽子更加有福气。 会投胎的确是门学问。 “我的主意有些上不了台面,还望大将军和楚二爷听听就好,不必当真。我想不如花银子贿赂王管家,让王管家重新置办一份聘礼抬过来。大将军,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我说笑了。我真是不该讲这些,僭越了。” 198.楚瑾玄对你不好怎么办? “你这孩子好!” 楚云霄认为好极了,两全其美,不用他求人,也不用他掏银子。 “这主意太好了!楚云飞,去,拿银子贿赂王管家还有柳嬷嬷,把聘礼给我骗出来,快!老子出的东西,都快抬完了!给老子接上!不能停!聘礼要不间断,给老子抬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这回够了! 楚云霄边说边踢,几脚下去踢得楚二爷哭爹喊娘。 二房夫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派人去跟王管家商讨。 王管家报价两万三千两。 楚二爷有苦说不出。 他匿下的聘礼都是价值连城,世上难寻的好东西。 是定国公点名要送给玉家的聘礼。 如果父亲定国公知道他打歪主意,会扒了他的皮,再剁碎他的肉喂狗。 楚二爷没法子,拿出来一万两银票,五张地契,六间铺子,打了五千两的借条。 换来聘礼抬入承恩侯府。 但还有个问题! 还是不够呀! 王管家从大夫人手里“骗”出来的物件,只是聘礼的一部分,是二房想匿下的。 还有一部分送来了! 跟四喜胡同运来的箱子放在一处,弄混了! 楚二爷无精打采,吩咐二夫人, “去问问,那个叫什么龙龙的丫鬟,多少银子行!她负责对帐,有没有不是她一句话的事。郡主不会挨个盯着瞧!” 玲珑回复: “一千两三百两现银。一千两,我需要偷偷出去置办东西。三百两是辛苦费。 你们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出去置办。不过,出了旁的事,置办得不齐全,少东西。我可是不会隐瞒!到时候,一箱子少珍珠,一箱子少玛瑙,你们还是要补齐的。 喂,办不办?眼看天亮了,侯爷夫人世子都会来,到时我可是无能为力了。” 楚二爷没办法,去小舅子家借了一千两银票又给玲珑三百五十两好处费,求放过。 “郡主,这个箱子,你必须打开让二叔我看看!” 楚二爷一边脸肿得老高, “如果不是父亲偏心,我不会犯错误!呜呜呜……大哥,我只是气不过,你能理解我吗?我不是贪财!” 楚云霄照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这次理解不了!我儿子的聘礼,你也敢打主意!别整往日哭鸡赖尿那一套!这事没完!丫头,快点开箱子给他看看,晃瞎他的狗眼。” 玉石博士站在玉婉身侧,朝她点点头。 玉婉命人撕掉封条打开箱子。 全是书! 同礼单子写得一样,古籍。 “这就是你说得奇珍异宝?” 楚云霄一脚踹在楚二爷屁股上, “天天咋咋呼呼,属你会里挑外撅。我儿子是嫡子又是世子,聘礼多些怎么了!你敢眼红?你花林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楚二爷又被打了一顿。 楚二夫人站在一旁,心里拔凉。 哎,忙来忙去,一场空,不,倒欠了六千两外债。 这箱子东西,玉婉带进国公府也没多大意思。 “真是传家宝呀!” 玉婉强咧着唇角, “国公爷对我寄予厚望,我会努力的,呵呵呵。国公爷真是睿智,唯有书籍可传子孙,此等气魄,真乃是世间难寻。” 玉婉语无伦次。 让人说什么好! 逗她? 让她多读点书! 这个老头! 等着! 在国公府好好等着她!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夜色朦胧,人困体乏,玉婉实在耗不下去。 “三位长辈,天色已晚,请归家吧。我的侍卫队和龙虎卫在此,出不了乱子。” 楚云霄劝着, “丫头,你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放心,伯伯常年在北地行军,这点冷算什么。” 玉婉福了福身告辞, “劳烦三位长辈了。” 楚二爷夫妻俩眼巴巴看着玉婉离开。 楚二爷捂着额头, “大哥,我有些晕。” 楚云霄抬脚将他踹得老远, “死不了就给老子站大门口唱礼单子去!你儿子娶媳妇的时候怎么过得礼!我说不对劲!骗老子花银子,还敢丢老子的脸!你比孽子还要坏三分。你个王八蛋!” 楚云霄薅着他衣领拖着楚二爷到了大门口。 玉婉坐马车上看了几眼热闹,打着哈欠, “回吧。” 马车徐徐向前。 芝兰沉思许久,叹口气,她已打定主意此生都跟随玉婉,有些话不得不说, “郡主,国公府百余号人,府里除了四位夫人,还有三位少奶奶,奴仆成群。世子爷成亲,过聘这样的大事闹得如此难堪,属实让人气愤。” 玉婉不由想到楚瑾玄和江月瑶订亲时的场面。 虽说她未亲眼目睹,但想着定也是有条不紊,喜庆热闹。 “郡主,楚大夫人心术不正,有个这样的婆母,您往后的日子必定艰难。大事当前,她只想抓二房的把柄。却未想过将你至于各何地?将侯府又至于何地?” 芝兰索性直言不讳, “还有世子,居然面都不露。往好了说聘礼多,送了三天三夜着实风光。但实际上,国公府乌烟瘴气,这样的日子天天除了勾心斗角,没有旁的心思在顾及其他。日夜磋磨,光阴有限,您还有功夫,有力气,去忙旁的事吗?” 玉婉垂头静静地听着。 她的确生气,不但是大夫人和楚瑾玄,爹娘和哥哥也不是好东西。 对她一点都不重视! 马车到了四喜胡同,玉婉走进家门,看见烟柳眼睛红彤彤。 玉婉心突得悬起来, “怎么了?” 是她疏忽了! 新府邸只有玲珑和新来的六个宫女在忙碌。 “出了什么事?” 烟柳抹了下眼角, “郡主别着急。公子没事,只是……只是受些轻伤……” “我哥哥受伤了?在他自己房间吗?伤在哪儿?怎么没告诉我?” 烟柳为玉婉引路, “公子怕郡主担心,他说小伤而已,是他不谨慎。” 玉婉快步来到程知意的房间,迈进门槛。 叮咚正在收拾地上的衣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得玉婉双腿发软。 “哥哥!” 程知意靠在床头,闻言睁开眼, “玉婉!没事,别急。” “哥哥,你伤哪儿了?怎么样?” 玉婉来到床上,见程知意吊着左手,松了口气。 “只有手臂受伤吗?” “对!没事!都怪我笨。” 程知意脸色微红,自嘲地笑了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犯人没审明白,还被人抓住当了人质。指挥使邵阳为了救我,不得不杀了犯人,线索断了。下面的人说,邵阳会因此受到楚瑾玄的责罚。我心里挺过意不去,还有……为了救我死了两名侍卫……” 程知意鼻音沉重。 玉婉明白,哥哥心思柔软。 “你好好养伤,想多了也没用。” 玉婉不太会安慰人, “陛下好似没有让你当文臣,再让你考科举的意思,你需要适应。人生哪儿有那么多选择,你不会武,遇事躲着些,不如在衙门做个闲职。” 玉婉呼出口气,是,人生选择有价。 她有什么权利嫌弃定国公府,又有什么能耐来要求楚瑾玄。 她与楚瑾玄之间,一直都是楚瑾玄主导着。 “哥哥,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养伤,能休好些日子呢。等伤好了再说。爹娘呢?” 程知意淡笑,“他们见我没事,去睡了,这几天把他们累坏了。” 爹娘有早睡的习惯,玉婉不疑有它。 “好,我也去睡了。明早来看你。” 玉婉起身走到门口,程知意突地叫住她, “玉婉,一晃眼,你都要嫁人了。这么多年……” 程知意声音发颤似带着哭腔, “谢谢你照顾我。玉婉,如果楚瑾玄待你不好,你……你怎么办?”” 玉婉诧异猛地抬眸,眼神与程知意对个正着,程知意急忙躲闪遮掩着, “我只是问问。他这个人城府深,不好对付。” 玉婉察觉到程知意眼角带泪,心里中更加狐疑。 “和离呗,我不是还有爹娘,有哥哥你,回承恩侯府呗。” 程知意抿唇点点头, “嗯,是呀,玉婉,你快去睡吧。” 玉婉装作无事,快步出了房间,去她爹娘住得主房,轻声叩门。 无人应答,玉婉推门而入,房中漆黑,并没有人。 玉婉转身要出去。 突得闪出一个人影,“哐”得一声,门从外关上,玉婉惊呼出声,忙推了推,门被锁住了。 199.护着奴家些 “公子,郡主被我关起来了。” 烟柳迈入门槛,款步上前。 她笑吟吟,嘴角上扬自带一股柔媚风情,见程知意正站在镜前穿衣,裸露在外的身躯挺拔秀美,不由笑容更甚。 她忙上前帮忙, “公子让奴家服侍你。” 烟柳笑得殷勤而讨好。 程知意退后一步避开她, “我自己可以。人都到了吗?” 程知意收拢衣襟,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微微蹙眉。 烟柳峨眉紧蹙惊呼道: “公子,小心些,伤在你身,疼在我心呀!” 她语气夸张,笑得妩媚多情,一双明乌黑亮的眼眸透着娇俏,全然不似平时老实质朴的模样。 程知意懒得理她,大步迈出房门。 烟柳被晾在原地神情不悦嘟起嘴。 地上的叮咚鼾声如雷,吵得烟柳心烦气躁,她扬起手就要拍下去。 “住手!” 程知意好似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 “再死一人,我便自裁。” 烟柳忽地大笑, “公子吓唬奴家作甚,奴家不伤他就好了。” 她笑着上前引路, “公子为何不信奴家。公子曾救奴家于危难,奴家怎么会害了公子。公子!” 烟柳突得转身扑进程知意怀里, “公子,往后可要多护着奴家才是。” 程知意被她撞到伤口,不由皱眉, “张姑娘请自重。” 烟柳冷哼一声,抱紧程知意撒娇, “奴家不自重,公子又当如何?” 她乃习武之人,双手搂紧程知意腰身,程知意个文弱书生,根本撼动不了她。 烟柳咯咯直乐,银铃般的声音响彻院落。 “公子!” 突得,她将脸埋进程知意颈窝,压低声音, “文弱书生,别淌浑水,你不能跟他们离开京都。” 声音快而急促,微不可闻。 突然,院中跳入数十名黑衣人将程知意和烟柳围在中间。 为首之人摘掉脸上黑布,左脸侧一指多宽的刀疤丑陋狰狞,他看着程知意上下打量, “我识得你,初二玄武大街就是你带着狗衙役杀了我们的人。你说你是张首辅的孙子?凭什么?空口白牙嘴一张,老子不信。” 烟柳站在一侧手指轻绕发尾娇笑, “你信不信有什么打紧。你个猪头懂个屁!他若不是张家子孙,他为什么要放着世子不做,跟着义父翻天覆地。你说是不是义父?” 刀疤脸身后数人簇拥着一位矮个人男子,他穿着黑衣弓着背,闻言拽掉黑布,走上前。 他上了年岁,眉毛胡须皆是白色,他盯着程知意目光炯炯, “你长得不似张家人。” 程知意语气平淡, “祖父说我更像外祖。你并不姓张,是个乞丐,无名无姓,因为会些拳脚功夫在乞丐中有些威望。你得罪官宦子弟被衙役诬陷偷窃,打个半死扔在破庙之中。祖父路过救了你,你感恩戴德,愿以命相还。祖父见你诚恳,便将你带在左右。那时,新政还在萌芽之中,但各地豪绅已听到动静,更有甚者派刺客来杀害祖父。你曾替祖父挡刀,左肋受伤,命悬一线。祖父说要报答你,便收你为义子,赐名张恩天,祖父说……” “说我好勇斗狠,性格偏激,他希望我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感恩上苍。” 张恩天说得郑重,一滴泪划过眼角。 “此事无人知晓。你是如何得知?” 程知意坦言, “祖父被关在勇毅侯府地牢。我曾去地牢面见祖父。我向祖父提起新政多年来的成效,还问他新政同党名单。他感慨新政如火如荼,能在各地生根发芽,大展拳脚。但他却不知同党是谁,后来……他说……” 张恩天听得入神。 刀疤脸在他耳边提醒, “义父,此地不可久留。陆达供出我们,楚狗的人很快就会找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京都。” “陆达死了。楚瑾玄只知道陆达的帮凶是乞丐。如今,正在满城抓乞丐。不会来此。” 程知意说得笃定。 张恩天点点头, “我信你,你要旁人,我爹不会跟你说这些。” 他犹豫了下, “他……他……他怎么说我的?他还记得我?” 张恩天满眼期待,目光真挚不似作假。 程知意内心诧异,眼前的杀人魔头竟对张首辅的只言片语如此看重,倒是令他意外。 他以为,张恩天只是拿张首辅的名头做幌子罢了。 “祖父说,唯有恩天,可为此事。” 张恩天闻言神色黯淡, “阿爹怪我,他一定怪我兴风作浪不安分。他不喜欢我不遵纪守法。我曾杀进地牢要救他,他都不肯跟我走。” 程知意暗笑自己险些中计,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能杀进地牢者绝无仅有。 “他不曾说起。” 张恩天闻言点点头。 “既然你是阿爹的亲孙子,又杀了陆达,留在这里不合适。跟我们走吧。” “只能如此了。” 程知意叹了口气,“不知你们要去哪儿?如今京都表面平静,背地里汹涌异常,城门戒严,想离开不是易事。” “这不用你担心!跟我们走就是!” 刀疤脸催促着, “我知道楚瑾玄晚上会来跟你妹妹睡觉,他一会儿回来被我们撞个正着。你是想让老子们跟你死吗?” 一群人哄笑不已,笑得淫荡。 刀疤脸吧嗒着嘴, “真可惜,在朱雀大街没尝到你那妹子的滋味,听说她把楚狗收拾得服服帖帖,可是床上功夫了得?正好,你也不是他哥哥了,得机会老子找来给你试试如何!” 众人闻言又是笑做一团。 程知意挑眉冷笑, “既然大家对我有敌意,各走各个的好了。” 张恩天摆手喝止众人, “不开玩笑会死吗!” 他看向程知意目光柔和, “他们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的苦命人。达官显贵占了他们的地,他们逼不得已才跟着我,想闯出一片新天地。 这些年楚狗对我们赶尽杀绝,兄弟们恨他。他的女人,必须遭受千刀万剐。你那个妹妹不识时务,一心跟着他,咱们劝她,她执迷不悟。 原本念在玉家养你一场,我不想追究,但玉林峰竟是狗皇帝的表弟。这是将阿爹当傻子耍!把阿爹置于何地!她是玉林峰唯一的孩子,我要用她的血,孝敬阿爹。 放火烧了这里。” 200.要让玉婉不得好死 张恩天的手下闻言四散而开,他们要在放火之前抢夺一番。 “不可!” 程知意阻止, “京都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妥当。” 刀疤脸见院子精致规整起了贪念, “你既入了我清风寨,你的财物便是兄弟们的,你还舍不得吗?况且,不做番手脚,说你失踪,你不怕连累你的家人吗?义父,我看他心思不纯。之前让他杀了玉林峰夫妇,他说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肯。如今,又不肯舍财,一点表示都没有毫无诚意。” 烟柳护在程知意身前反唇相讥, “他是张首辅的孙子,我们清风寨是为张首辅抱不平,张首辅的孙子来清风寨还需要什么诚意!舍本逐末!” “放屁!” 刀疤脸骂道: “你是个什么货色,这里有你个贱娘们说话的份。老子看你和他有一腿,处处为他着想。” 烟柳装出羞赧的模样,娇声娇气, “他是我策反的人,我当然上心。况且我不能让你误了义父的威名。我们清风寨可是正义之师。” 张恩天听得顺耳。 二十年前,张首辅落难,全家返乡途中被杀,唯有身怀六甲的儿媳逃出来。 这件事,张恩天知道。 张家儿媳逃跑途中碰见了北上的玉林峰夫妻二人,此事,张恩天也有耳闻。 至于程知意到底是不是张首辅的孙子,张恩天不关心。 他瞧着像。 他需要张首辅的孙子为他正名。 他要出师有名,吸引更多百姓加入到他的队伍中。 张恩天语气低沉, “烟柳说得对。孩子,你放心,我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不是强盗。” 程知意拱手, “还是伯父明事理。” 张恩天听了受用,他扶起程知意说得慷慨, “我们清风寨从不做烧杀抢掠之事。只是我是个粗人,不懂阴谋算计,常被人当刀子使,做过些错事。以后清风寨的发展就靠你了。” 程知意不由好笑,清风寨恶名昭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官府缉拿他们,他们便混入百姓之中,制造麻烦,混淆视听,以新政为借口,煽动百姓抵抗朝廷。 实则,清风寨一边杀人放火冒充官兵,一边又杀兵劫粮冒充流民。 不断加剧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矛盾,助其势力范围不断扩张。 近日,更是意图在京都作乱。 楚瑾玄数次围剿清风寨,但首脑张恩天身始终在逃。 身为朝廷要犯,竟在大周南北畅通无阻。 他的背后定有位高权重之人帮忙,或者说张恩天也只是颗棋子罢了。 程知意压下心中疑虑, “伯父,咱们应尽快离开京都。玄武大街行刺之事已捅破了天。五城兵马司,羽林军,龙虎卫皆不敢怠慢,誓要给皇上个交代。放火烧屋不妥当,虽多了气节,但也太过危险。一旦起火,势必引来官兵。你多在京都一日就是多一份危险。” 张恩天觉得在理,他喜欢读书人,仰慕读书人。 程知意这个读书人待他尊敬,他喜欢。 “好,咱们走。” 程知意松了口气,绝不能让他们知道玉婉在此。 他下了些催眠之物在饭菜里,待爹娘吃下后,又将爹娘骗到新府邸收聘礼。 此时爹娘和家里的仆人应是在新府邸昏睡不醒。 只是玉婉…… 按理说新府邸忙碌,玉婉不应该回来才是。 程知意想尽快离开。 他想深入虎穴查出幕后之人。 不为天下百姓,只为爹娘和妹妹。 他们以新政为借口,处处针对玉家和玉婉,如不除掉防不胜防。 院内刀疤脸带着众人进屋翻箱倒柜。 但外屋几间房皆是待客之用,没什么值钱东西。 突得有人想往内院跑。 烟柳破口大骂, “你没个眼色的穷鬼。这间房的东西还不够你拿,出来给义父丢人现眼。不长眼的东西,想死直说。义父的话,你没听见,你耳聋了!快走了!” 程知意瞥了眼烟柳,烟柳装作无事,瞧着程知意眉目传情,笑得妩媚,看似不想说出玉婉在府的事。 程知意心中感激,抿嘴笑了下。 “老大,这有个娘们!” 黑衣人拽着芝兰扯上前,“鬼鬼祟祟猫在角落里。” 程知意望了眼烟柳。 烟柳蹙着眉神情紧张。 刚才,玉婉带着芝兰回来,得知程知意受伤,玉婉着急查看程知意伤势,率先跑进程知意房间。 烟柳则借机打晕芝兰塞到了床底下。 没想到芝兰醒了不说,还跑出来被抓到。 要是透露出玉婉在府里,大家都麻烦。 “快放了她,别弄出动静,节外生枝。” 刀疤脸吧嗒着嘴, “她知道的太多,要不杀了,要不……带走……” 他淫笑着看向张恩天, “义父,她虽上了年纪,但看着风韵犹存。不如给兄弟们尝尝鲜,再卖进窑子去赚些钱。” 芝兰闻言心里恐惧,望着程知意发出呜呜声。 声音清脆悦耳,越发激起这群人的兽欲,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快活一场。 程知意面无表情,偷眼观察张恩天。 张恩天看在眼里,挥手一掌打在刀疤脸心口窝怒吼道: “你上次犯错,老子怎么跟你说得!” 刀疤脸飞出数米,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他边抹嘴,边往起趴, “义父,我知错了。不过,义父,我知道她是宫女。今早,她跟玉婉一起离开,此时回来,是不是说明,玉婉也在。” 他抬手指向黑衣人, “你去街口看看是不是有马车停靠在那,四喜胡同进不来马车,玉婉回来,马车都是停在街口。还有……你们,你们几个到后院挨个屋子给我搜。” 他伤得不轻,捂着胸口又吐了口血。 程知意心里慌张, “伯父,这是要做什么?你不信我吗?咱们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张恩天还未言语,刀疤脸抢先一步, “义父!玉婉杀了我大哥,我必须让她不得好死!你们!全去给我进去搜!” 一群人喜不自胜。 他们皆是惯犯,自是明白值钱的东西都在内院。 要是撞上个小姐丫鬟更是爽得没边。 瞬间四散而开,奔向内院。 芝兰惊呼失措, “郡主不在此处,她派我回来拿东西而已。” 她越是这样说,刀疤脸越笃定玉婉在此。 程知意面色苍白, “伯父!清风寨真要做此烧杀抢掠的营生?” 张恩天义正言辞, “孙彪与玉婉的过节,乃是私怨与我清风寨无关。玉婉杀了孙彪的兄长,孙彪找她寻仇也算理所应当。孩子,你该同玉家做个了断。” 程知意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