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从良学乖,霸道权臣靠边站》 192.打世子爷主意 玉婉说完,带着芝兰欢天喜地准备进宫。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向皇帝讨要的东西。 楚大夫人甚至听到, “皇伯伯要是不给,芝兰,你就说得严重些,你说她们堵我门口,手伸进来掐我!可凶了!呜呜呜……我就哭,我一直哭,你就一直说,知道吗?” 玉婉瓮声瓮气。 芝兰服服帖帖。 二人走出院子,要出门了。 大夫人望了眼半敞着的房门,转身打算离开。 “大嫂!” 楚二夫人跪着喊她, “妾身都是为了国公府着想。大嫂,你得想法子救黄夫人她们,否则我们国公府就得罪人了。” 二夫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大嫂您好歹是郡主的未来婆母,又是县主之尊。郡主竟带人走了,把您晾在这里,真是无礼。” 玉婉带芝兰离开后,院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 玉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没人理会她们。 大夫人面色不悦。 二夫人火上浇油, “郡主行事高调招摇,迟早会给国公府惹祸。” 大夫人冷笑,玉婉要是出身名门望族,她如此做,当然不妥当。 但玉家羸弱,玉婉失身“做妾”,人尽皆知。 再畏畏缩缩,还不得在京都被人踩死。 玉婉给玉家丢脸,给玉太后丢人,皇上会第一个舍弃玉家,厌烦玉婉。 但玉婉事事都保住面子,再向皇上抱委屈,皇上会觉得找麻烦的人不懂事,看不起玉家。 看不起玉家,就是不敬玉太后,就是藐视皇上。 玉婉拿捏皇上的心思,倒是准得狠。 楚大夫人想到此处,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玉婉拿捏她儿子不更是手到擒来。 自从玉婉进府,楚瑾玄就变了。 “她是玉太后的亲戚,想进宫就进宫,想面圣就面圣,此等恩宠,皇子公主也少有。人家有这个资本。如今是定国公府在巴结人家,不是人家仰仗国公府。” 大夫人瞥了眼房内, “瞧你今天办的事,丢人现眼。世子知道又该不高兴了。这份婚事是世子千辛万苦求来得,本就低人一等,你又给我惹事。” 她卯足劲说得大声,表面数落二夫人,实则说给房间内的楚瑾玄听。 二夫人眼珠一转,世子爷不就正在屋里猫着呢。 “大嫂,要妾身说,玉家根本配不上咱们国公府的门第。要是妾身有您这么好的亲家,非得供着不可。 你看她们,对咱们呼来喝去,聘礼一会儿送这儿,一会儿送新府邸,显摆个什么。 承恩侯和世子早早出了门,不知躲哪儿去了,对这桩婚事一点不重视。忙公事,笑话,一个闲职,有什么差事需要他们父子办。都是借口,这山望着那山高,摆谱。 要妾身说,就是世子太看重这门婚事了。如今,人人都说,世子爷媚上,为了巴结皇上,瞧上了玉家的富贵,哎呦,说得可难听了。玉家装聋作哑,也不出面解释,踩着咱们国公府在京都出头露脸。 呸!还富贵?哎呦大嫂,你看这儿宅子,咱俩在这儿说闲话,她家连个听墙根的健全下人都没有。穷酸不说,不是聋就是瞎。什么人家! 还有玉婉,疯疯癫癫,厚颜无耻,刁蛮任性,诡计多端。从她进府起,妾身就看出来她想勾搭世子。大嫂,玉婉懂医,她是不是给世子下了蛊?否则,世子怎么会看上她?” 大夫人听得敞亮,让楚瑾玄知道知道,外人怎么看他。 等儿子幡然醒悟,有玉婉好受的。 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二夫人瞧着身侧的箱笼,瞥了眼房间, “大嫂,这箱子东西怎么办?” 大夫人冷笑, “我怎么知道?门敞着,你让你的人抬进去好了。” 二夫人心里翻白眼,楚瑾玄在里面,她个长辈,撞见这种事多尴尬。 再说就是楚瑾玄不在,主人家出去了,门敞着。 她进去,等着被人说道,被人讹银子吗? 她又不傻! “大嫂,妾身还是让承恩侯夫人看一眼核对下好了。” 二夫人命人抬着箱子去找程惠柔。 程惠柔不收, “太贵重了。我做不了女儿的主,等她回来再同你核对。” 二夫人无奈只能等着。 小半天过去了,玉婉没回来。 她等到了丈夫楚二老爷, “怎么回事?聘礼都送到新府邸了!点来数去就差你手里这个箱子!谁让你送这边来得!赶紧抬新府邸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脑子吗?大哥都不高兴了!” 楚二老爷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楚二夫人很是没脸, “妾身愚笨。这就命人送到新府邸去。” 可到了新府邸,玲珑不敢收。 “楚二夫人说了,这箱子东西必须侯夫人和郡主一同亲自过目才可。奴婢不敢做主。” 楚云霄黑着脸,他原本认为下聘只是繁复,非功夫,花时间,但他忙先忙后,肯定能讨个好。 结果…… 楚二老爷犯愁, “大哥,下聘有说道,误了时辰不好。女方不收,不吉利,传出去也不好听。这缺一件就是礼不成。” 楚二老爷盘算着,他的想法是换一个箱子。 他听说了,这箱子里的东西特别名贵。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礼单子上好东西太多,他记不住。 承恩侯父子不在家,侯夫人又要收聘礼又要搬家,忙得晕头转向。 楚二老爷想,他换点旁的东西应付上,谁都不知道。 他的长子是定国公府二公子,楚瑾玄的堂兄。三年前成亲,虽也是办得风光,但聘礼远不及楚瑾玄成亲的五分之一。 都是定国公的孙子,差别太大了。 况且,聘礼是给亲家的,肉应该烂在锅里,不能便宜了承恩侯。 “大哥,不如……” “不如老子再给他添一些!别停!接着给我往承恩侯府里抬!玉婉不就是进宫了吗?后面的补上,别停,边抬边等,这不就解决了!” 楚云霄咬着后槽牙。 楚二老爷闻言差点晕过去, “大哥,我只听过十里红妆,送嫁妆抬个三天三夜……” “聘礼就不能送个三天?” 楚云霄吹胡子瞪眼, “能!我说能就能!这就是我定国公府的诚意!给我送!礼单子重拟!” 楚云霄捂着胸口,他心疼。 他已经出了份私产在里面! 但好似没人注意到。 他承认他在大殿上用龙虎军兵权讨好皇上和皇后,事情做得不光彩。 他要为自己挽回名誉! 告诉大家,他是个纯臣,不是不敬夫人,苛待嫡子。 “敲锣打鼓,给我弄喜庆热闹隆重些!要人尽皆知!撒铜板!京都所有的人都要知道我定国公府下聘送礼,送它个三天。我儿子喜欢的女人,我身为父亲一定要让他如愿以偿!” 楚云霄眼角湿润,他自己都感动了。 “玄儿是我的嫡子,我爱重他,我待他严厉是想让他成才呀!” 他抓着弟弟的手诉说着。 “大哥,三天三夜,这儿……是不是……太多了!” 楚二老爷声音颤抖,心疼得在滴血,家业不是他挣得,别人多花一文,他就少继承一文。 “大哥,三天三夜,此时才是第二天白天!” 楚二老爷彻底恼了,喊得大声。 楚云霄抬腿就一脚,“三天!三天!三天!你听不明白吗?” 三个白天! 193.我偏要倒反天罡 芝兰扶着玉婉上了马车。 帘子垂下,玉婉不再嬉皮笑脸。 她收起嘴角,低眉垂目,面带威仪之姿,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芝兰心里越发惶恐。 她知玉婉心机深沉,行事乖张皆是有所图谋,不由升起敬畏之心。 昨日,玲珑与琳琅已将宫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芝兰。 大理寺少卿徐俊安手里竟有龙虎军兵符,虽说是假的,但据说做工精致以假乱真。 见过龙虎军兵符的人少之又少。 按理说,徐俊安没有机会见到,他如何能做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兵符陷害楚世子,至今还未查明。 但芝兰心里清楚,别说琳琅与玲珑怀疑她,就是她自己也觉此等嫌疑,百口莫辩。 在辽东的时候,她负责玉婉起居。 玉婉对兵符甚是喜爱,喜欢得紧,白日带着,夜里搂着。 芝兰的确将虎符的模样记在了脑海里…… “郡主,不是奴婢,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玉家的事。” 芝兰跪下声音发颤,早没了以往沉着冷静的端庄样子。 她心里害怕。 芝兰心里清楚得很,有人要害她,让她做替罪羊。 “郡主,覆巢之下无完卵,奴婢再蠢再笨,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奴婢不会害玉家。” 玉婉睁开眼, “楚瑾玄姓楚,我娘姓程,你只需将你看到的听到的事告诉有心之人知道,又怎么能叫害。” 玉婉嘴角抹过一丝嘲讽,事到如今,芝兰还在同她咬文嚼字。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芝兰姑姑,稍后我进宫会跟皇伯伯说明原委,你往后自由了。我不会为难你。” 玉婉拿出个锦盒递给芝兰, “里面有一千两,回乡置地养老,祝你富富有余。” 芝兰心中苦笑,她孤身一人何处是故乡。 她原以为自己早将生死看透,可事到临头,想到出了承恩侯府,恐怕凶多吉少,会被灭口,死于非命,她止不住打哆嗦。 “奴婢不走。奴婢要走,昨夜就走了。” 昨夜,玉婉回府后,已让玲珑和琳琅告诉芝兰,想走请便。 芝兰一夜未合眼,早起去宫门给福公公传话,要来令牌,先去了宗人府,紧接着又去了内务府。 皇室册封皆有赏赐。 郡主之尊,更是有自己的仪仗队和侍卫队。 但赏赐何时发放? 所需人手什么时候能配齐? 却是说不准。 内务府见人下菜碟不说,有时还想捞些好处打牙祭。 别说数月半载,就是一直配不齐全,也是常有的事。 芝兰深谙此道,又是御前老人,拿着福公公的令牌,内务府不敢怠慢。 一个时辰,赏赐准备齐全送到了新府邸。 人手也按芝兰的要求拨给了玉婉。 “郡主,按规矩,您配有太监四名,宫女八名,侍卫十人。 但奴婢以为,太监多了无用处,反会多生事端。宫女也是如此。用他们看着气派,却不如签了死契的奴才,来得忠心可靠。因此,奴婢做主,多要了些侍卫,他们可以保护郡主安危,更加有用处。 奴婢要了两名太监,一位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小麻子,他跟福公公有些亲戚关系。但前年出水痘,脸上落了疤。宫中贵人们忌讳这些,这孩子没个好去处,但他人机灵,皇上心里也记着他。 另一个小桂子,他腿有残疾,人有些憨傻,但他师父就是那位为先帝守陵,前些日子,说出先帝与玉太后两情相悦的白公公。白公公曾看管冷宫,与陛下有些渊源。” 玉婉眼皮子都未掀,静静听着。 芝兰吸了口气又继续阐述四名宫女的来历。 每一个人,皆有用处,既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又位卑言轻,不是得罪过贵人,就是被旁人陷害蒙冤。 总之宫里待着受罪,能够出来,她们都觉重获新生。 往后定当效忠玉婉,不会有旁的心思,更难成为旁人的眼线。 玉婉轻点下巴,表示满意。 她不知宫里盘根错节的关系,伺候的人中混入旁人的眼线,或者心怀不轨,最为致命。 让芝兰统管她们,是个不得已的选择。 “芝兰姑姑费心了,我原不打算配这些。” 芝兰劝着, “她们是郡主的脸面,郡主带在身边,京都贵妇皆不敢小觑。” “姑姑说得是。” 芝兰心里松了口气,但思及侍卫长肖聪。 芝兰有些惆怅, “肖聪以前在镇北军任职,是个校尉,后来听说卷入了走私军械的案子里获了罪。 他妹妹给薛国公的儿子做了妾,薛家找关系救了他。他夫人娘家是商贾出身,有些家资,他内弟花关系用银子,在羽林军里给他谋个差事。 但他这个人,说话冲,心眼直,在羽林军里混得不好。 奴婢本想问问您的意思,但内务府邢总管说肖聪是一早定好的人。奴婢想……莫要节外生枝,便也未再坚持。肖聪脾气不好,想赶走他不是难事。” 玉婉抬手扶起芝兰, “侍卫长的人选,你心中也有属意的人?” 芝兰心中欣喜,玉婉未再提赶她走,就是看重她的才能,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奴婢觉得陆丰可以,他人市侩机灵,老娘与妹妹是他的软肋,咱们给他妹子寻个好亲事,就是拿捏住了他。郡主对他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从。” 玉婉听出芝兰话里有话。 “不过就是保护我。武功好不好?不是更重要。” 玉婉嘴角上扬,美丽的眸子带着一丝狡黠,看着像明知故问。 芝兰心跳得飞快,她知玉婉不是个蠢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天真模样,玉婉是想做番大事的人。 “郡主,恕奴婢直言,您的侍卫长应该是能为您解决掉麻烦的人。” “麻烦?” 玉婉压下嘴角, “你说话小心些。本郡主奉公守法,不会擅用私刑报复旁人。” “解决麻烦”不就等同于“铲除异己”。 玉婉赏识芝兰干事麻利,有主见,因此即便芝兰从前不忠有旁的心思,玉婉还是想带她到定国公府帮自己。 但芝兰的主意太大。 “邢总管说肖聪是一早定下来的人,你可问了是谁安排?” 芝兰斟酌着, “郡主,奴婢不敢问多。奴婢也是从邢总管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来。” 又喜欢自作聪明。 好像自己! 玉婉恢复冷静, “好。你不问是对的。芝兰姑姑所言在理。” 玉婉想先稳住芝兰,沉思道: “肖聪有肖聪的好处。他在镇北军中吃过亏,必定不会与世子亲近。对于我们倒是件好事,要是换成陆丰,咱们做得事,世子皆会知晓。” 芝兰倍感意外,玉婉与楚瑾玄如胶似漆,她看在眼里。 楚世子更是对玉婉的要求,无不遵从,“郡主要防着世子吗?” 玉婉呼出口气,人有优势,便有缺失。 芝兰看着聪明,但非常容易受人摆布。 “至亲至疏夫妻。世上没有人可以完全信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世子爱我,敬我,我也爱他,敬他,但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人马。芝兰,你以后为我搭理外务,我想办间学堂,教女子医术。” “真的吗?郡主!你真得要办女子学堂,教我们学医吗?” 芝兰眼眶发红,喜极而泣, “姜医祖都愿意收您为徒,您一定很厉害。奴婢也可以学吗?” 她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止不住颤动。 玉婉没想到芝兰会如此激动。 想到自己答应了皇上,也不好不作为,再说没有些明目,如何让皇上掏银子修葺程太傅府。 “当然。你还要管理学堂,忙着呢,不过需要从长计议。但我相信,我们慢慢谋划准能成。世人看不起女子,我偏要倒反天罡。” “郡主!” 芝兰听着上头,噗通跪下搂住玉婉双腿, “芝兰从此唯命是从,往后都听郡主差遣。郡主,我们要完成玉太后的心愿,让济世堂滚出京都!济世堂是玉太后的心血,是姜家人厚颜无耻,盗取了我们的学堂。” 194.打瞌睡递枕头 芝兰哭得直喘,上气不接下气。 玉婉大概听明白了。 玉敏当年对女子医学堂的规划完整详细。 但她被困宫中无法施展抱负。 她将自己的想法,办学堂的章程,详细记录下来,托人交给宫外的姜医祖。 但一直没有回音。 后来玉敏死了。 多年以后,芝兰在宫里听说,姜家有间学堂叫济世堂,闻名大周,备受天下医师推崇。 学堂所设科目,教学方法…… 就连帮助学生记住药名药性的口诀皆与玉敏当年书里写得一样。 “芝兰姑姑见过玉太后的手稿?” 芝兰闻言点头, “是,奴婢曾读过。所以,打听过了济世堂的行事作风后,笃定他们用了玉太后的所思所想。郡主,奴婢没有说谎。” 玉婉点点头。 她信。 “芝兰姑姑,你能背下姑奶奶的手稿吗?” 自然不能。 芝兰摇摇头。 “只能记个大概。” 玉婉莞尔一笑,这真是打瞌睡递枕头,绝妙! “那就去济世堂打听下。把济世堂如何教学生,详细记录下来。如此,我们就相当于得到了姑奶奶办学堂的手稿。届时,我们办起自己的学堂,岂不手到擒来。” 玉婉呼出口气,心里敞亮。 她不是个好东西。 她打小不爱念书背书,最烦夫子。 建学堂,除了为讨好皇上,想让皇上拨银子帮她修程府的宅子,才是真。 她本还惆怅,建学堂简单,整几个房间就好了。 但办学堂艰难,她没有那个本事。 怎么教?如何教?谁来教? 问题多了。 加上学生良莠不齐,不能全聚在一起教,也不能单独一个个教。 该如何分类,又是问题。 有东西可抄就简单了。 芝兰踟蹰, “济世堂不对外,只收姜家子弟。打听济世堂的事并不容易。况且济世堂的学生分为六个等级,每个等级学得内容都不一样。六级全通过者可做太医,但他们只医病,从不与他人议论医术,听说开得方子都是保密的。” 玉婉讥笑, “但我并未听说姜家在太医院有新起之秀。这么矫情,又这么默默无闻,想来没有本事。人没本事,从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兴许他们也在怪姜家的条条框框约束住了他们。派人策反他们,应该不难,届时济世堂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 玉婉说得在理,观点别出心裁。 芝兰暗自佩服。 她全身充满力量,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 “只是……郡主,咱们完全效仿济世堂,奴婢怕旁人会说道。济世堂设立在先,咱们又没有玉太后的手稿,说他们窃取无凭无据,奴婢怕他们反咬您一口。” 芝兰心中担忧。 玉婉却不在意, “此事不急,先知道济世堂如何运转,咱们取长补短加以改进后,定与它有所不同。再者,咱们女子学堂不单教医术,还教刺绣,女工,厨艺,茶艺……刀枪棍棒也是有的。” 芝兰惊讶, “还有这些?” 玉婉瞧出芝兰有些失落。 玉婉明白她的想法。 在芝兰心里,医术是神圣的。 而女工绣活,这些女子常做必会的技能。 她皆视为对女子的束缚与不屑。 即便这些做得再好,在芝兰眼里,都是对命运的屈服。 “学医需要天赋,不是人人都能胜任。但人不是只有聪明伶俐才值得帮助。女子屈服命运皆因无法掌控生活,待她们有一技之长,便会有更加广阔的天空。医病不如医心。” 玉婉说出心中所想。 这是她的办学初衷,也是她给自己找补脸面,最体面的法子。 她不傻,一间学堂专教医术,不教出来几位好大夫,不像话。 但想教出好大夫,首先你得是个好大夫。 这个先生至关重要! 是她,还是许睿? 她俩谁像? 不如百花齐开,学堂什么都教,医术短腿,慢慢整改呗。 芝兰却对玉婉的话深信不疑,大受鼓舞。 “郡主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芝兰佩服。芝兰愿肝脑涂地!” 芝兰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她原以为又要回到宅院中勾心斗角,但为了活命她别无选择。 没想到,玉婉给了她新生。 玉婉扶起芝兰, “快起来,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 眼看要到了宫门了,玉婉没成想,一个大难题居然被她攻破了。 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学堂的事有了着落,芝兰也被她控制住,真是一箭双雕。 “郡主!奴婢羡慕侯夫人,当年御前的人都说侯爷欣赏奴婢,要带我出宫。” 芝兰泣不成声,吓了玉婉一跳。 老爹始乱终弃,玉婉有些抬不起头,也不知如何劝慰。 幸好芝兰继续说: “但奴婢心里也清楚北地的苦日子,奴婢过不了。奴婢与陆达沾了些亲戚,崔发缠着奴婢,逼奴婢做他对食时,陆达曾帮过奴婢。奴婢只是向他说了些只言片语,没有要害人的心思。” 芝兰哭喊着,捶着胸口万分自责, “陆达说皇后不喜侯夫人想教训她一下而已。奴婢在坤宁宫时皇后对奴婢和善,但奴婢真没想过害夫人,真出事,您不会原谅奴婢,侯爷也会恨我。我只是瞒下了去程府住的事,只有这一件。虎符的事,奴婢真不知道。” 芝兰所说与玉婉想得差不多。 幕后之人想让芝兰做替死鬼,却不一定会直接接触芝兰。 芝兰已是弃子,除掉反而称了幕后之人的心思。 “我信你,往后这些事别再提了。” 玉婉说得坦荡,好似丝毫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芝兰姑姑聪慧有才华,更加难得还有一腔抱负,不该被琐事所困住手脚,该解脱束缚,大展拳脚才是。” “郡主!” 芝兰嚎啕大哭。 玉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 芝兰郑重点头,目光虔诚而真挚。 “我觉得真正想利用你的人不是陆达。” 玉婉循循善诱。 芝兰抹干眼泪,她从未哭得如此痛快, “也不是皇后。皇后倚重崔发,失去崔发,皇后没有主心骨不敢对楚世子发难。奴婢想一定是有人撺掇她。郡主放心,奴婢问问坤宁宫的人。”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莫要犯险。如果有危险,便算了。” 芝兰心中一暖又落了泪。 玉婉进宫来谢恩。 今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大臣。 玉婉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感谢皇上赏赐,还着重得感谢了内务府邢总管办事麻利,尽职尽守。 皇上听了心里稳妥,问了句, “听说,你昨晚出宫后,命姜院首走回家中?” 玉婉眨巴眨巴眼睛,她真未料到昨夜的小太监还挺得力。 不过,话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定是有人为姜院首抱委屈。 说自己故意为难他。 “回皇上,您赐轿撵给我师父姜医祖乘坐,姜院首重礼,不肯同乘。我特意吩咐下人,命人务必将姜院首安全送回家中。” 皇上向几位大臣笑语, “是朕疏忽了。” 几位臣子心领神会,皆附和,夸奖姜院首懂礼孝敬,是个榆木脑袋。劝皇上莫要理他,多走路,身体好,兴许他在锻炼身体。 玉婉憋笑退了出去。 她念及长乐公主昨日为自己说话,前日又受了惊吓,特意去探望。 长乐公主欢天喜地,缠住玉婉不放她离开,吃了两顿饭,眼看宫门就要关了,玉婉才跑了出来。 安福一早等在宫门外,见到玉婉的马车跑上前, “郡主,你可出来了。” “怎么了?” 玉婉心猛地揪起来。 没想到,是楚云霄找她清点聘礼。 玉婉赶到新府邸,曾经的瑞王府,如今的承恩侯府时,天色已暗。 巍峨的牌匾御笔亲题“承恩侯府”四个大字,庄严肃穆。 门前大街依旧热闹非凡,人潮流动,还有人提着灯笼来看热闹。 从府门抬进去的箱子排成流,如流水,好似没有尽头。 玉婉下了马车。 众人欢呼,“郡主来了!” 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玉婉迈进门槛,院子里很热闹。 楚云霄见状大吼, “丫头回来了!开箱子,给她验货。” 195.替玉婉不值 先帝的瑞王府占地面积辽阔,气势恢宏,常年由内务府打理。 数十年过去,依旧俨然如新。 厅堂前的院落大气宽敞,此时摆满了箱笼,看着好似一眼望不到头。 楚云霄待玉婉走近,大喝一声, “把火把点起来!让郡主看看我们定国公府的诚意!” 他声音嘹亮带着回响,震得玉婉耳聋。 玉婉东张西望,自己爹娘和哥哥都不在此处,楚瑾玄和大夫人也不在场。 面前的楚云霄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双手叉着腰,身后站着楚家二房夫妻俩。 二人双臂抱肩,一人眼歪,一人嘴斜。 天色已黑,偌大的府邸地广人稀,黑压压笼罩四周,厅堂的光亮显得微不足道。 威武的将士们忙进忙出。 说是下聘,感觉就跟山匪入户抢劫似的,让人浑身打寒颤。 玉婉缩着脖子,心里有些发怵。 “验货!” 楚云霄大手一挥,两名士兵将一个箱子抬到玉婉身前。 玉婉想起白日里的事。 这箱子, 应是楚二夫人搬到四喜胡同的箱子,说里面的东西特别贵重。 玉婉不用想。 心道准有猫腻,否则为什么非得自己来验。 “三位长辈辛苦了。天色已黑,不如等明日白天家父和兄长在时可好。” 自己不是珠宝行家,白天看得真切都分不出真假,晚上更是容易上当。 玉婉怪自己贵人事忙,忘了请个行家来帮自己掌掌眼。 “不行。” 楚二爷一口回绝,吹胡子瞪眼吓唬人, “你天天东跑西颠,谁能逮住你。谁家女子如你一般总出门,天都黑了,你才知道回来!” 他口气不善,一脚蛮横。 哎呦喂! 玉婉听罢顿时梗起脖子, “今日,本郡主进宫谢恩,感谢陛下皇恩浩荡,后遇长乐公主命本郡主陪侍左右,一同用膳。本郡主一整日都在宫中,楚家二爷何出此言?如若不信,我可进宫让陛下和长乐公主为我作证。” 楚二爷哑口无言,他哪儿敢。 他心疼肉疼两天一夜,把玉婉是郡主的事忘了 “二叔不是怕你累着嘛。这孩子,咱们一家人,你跟二叔证明个啥。郡主,快,看看你祖父给你的礼物!” 楚二爷咬着后槽牙。 他气得肝颤,楚二夫人告诉他,这箱子是定国公为玉婉添妆,再三叮嘱要给玉婉过目的礼物! 压箱底的好东西! 楚二爷捂着心口,他必须要让玉家把这些东西做为玉婉的嫁妆,再带回到国公府去。 “你祖父的东西都是传家宝,咱们定国公府的传家宝,珍贵得呦,不得了,要传给子孙后代的珍宝。” 玉婉挑眉不屑,她还未嫁进门,什么祖父,二叔,乱认什么亲戚。 “既然是定国公府的传家宝,还是抬回定国公府为好,莫要有旁的闪失。” 下聘的正日子是昨日。 父亲收了定国公府的礼书、聘书和一对和田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的玉雁,已算礼成。 只是四喜胡同的宅门小,门前的胡同狭窄不宽敞,石子路又不好走。 楚二夫人提出来说: “侯夫人,听说侯府乔迁。这些聘礼不如抬到新府邸去,免得您再麻烦。” 结果,倍麻烦。 东一处,西一处,不是跟自家的箱笼混在一处,就是空箱子忘记装东西。 玲珑几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不但要核对数目,还要辨真伪,着实让人心烦。 玉婉还没来得及找楚瑾玄算账,就被叫了过来。 她昨夜被折腾一宿,今日又忙乎一天,早困了。 玉婉没功夫与他们周旋, “夜已深,三位长辈劳累一天,还请早些归家休息,否则晚辈心里过意不去。” 玉婉福了福身,态度恭谦,意在送客。 楚云霄心里受用。 儿媳贵为郡主,不摆架子,有礼貌,态度恭敬,说话还柔声细语,比他夫人强多了。 逆子命好。 楚云霄心里舒坦不少,花钱换恭敬,他认了。 玉婉都回来了,东西也收了,至于“验货”与否,是玉婉自己的事。 楚云霄不在意。 他嘱咐着, “这是你祖父的心意,你要妥善保管。” 楚云霄想,再抬几箱东西应个景,聘礼也算抬个三天整,说出去玉家和国公府都有面子。 “就是!” 楚二爷附和,他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 “刚落日头,休息什么休息。今日事今日毕。我们国公府的聘礼足可以抬上个三天三夜,这儿刚哪儿到哪儿。郡主,快些验货,你祖父让你亲自过目。” 礼单子上写古籍若干,楚二爷不信,他爹定国公认识得字比他少多了。 偏心眼不能这么偏! 给了就给了,还不过明账,过分了。 “大哥,父亲的心意,咱们还是慎重些为好。反正,聘礼要送三天三夜,咱们也不着急回府。” 楚云霄气个倒仰,三天! 昨天,今天,今晚子时! 他怀疑玉林峰给了弟弟楚老二好处。 张口闭口三天三夜! 他在北地媳妇孩子一堆,全靠这点私产。 实打实送个三天三夜,这是要他老命。 他瞧着楚二爷眼里透着寒光。 玉婉见兄弟俩“眉目传情”,她捂嘴嗤笑出声, “三天三夜?几箱子聘礼,还想闹出多大的乱子吗?把我家的被褥当聘礼从四喜胡同抬到这儿算一份。把国公府的空箱子抬到这儿又算一份。我为了国公府的脸面没说什么,但不能变本加厉,打车轱辘战,调教我家下人当乐呵玩。我家乔迁忙得很。” 院子里的将士们闻言,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是龙虎卫,楚瑾玄命他们帮玉家搬家。 楚云霄添了聘礼后,国公府下人忙不开,他们帮着抬聘礼。 一名首领上前施礼, “郡主,发生了何事?属下只负责抬箱子,其他的皆听国公府王管家调遣。属下担保,龙虎卫不会有人敢偷拿调换。” 玉婉拿过玲珑手中的账册,夜色昏暗有些看不清。 玲珑手指着账册解释着, “定三十号箱子,是咱家的箱子,里面的装得被褥。定五十六号箱子,也是咱们侯府的,里面是玉世子的棋盘和书籍。定六十八号箱子是空的。定七十二号至定八十八号里面的东西对不上,七十二号里面是丝麻,礼单子写丝绸,七十………” 玲珑徐徐道来,不急不缓。 院子里的士兵越聚越多,瞧着楚云霄交头接耳。 夜色朦胧,楚云霄的脸红得显眼。 楚二夫人插科打诨,指着玲珑笑呵呵, “郡主,是这个丫头弄错了。这些都是侯府的箱子,我们国公府的聘礼没有编号,什么定多少号,都是入了这个府门,这个丫头自己让侯府下人贴上去得。” 玉婉明白了,早有预谋。 楚二夫人笑道: “龙护卫既帮侯府搬家,又帮国公府抬聘礼。侯府人手少,全靠这丫头一个人,难免会弄错。郡主,别怪她。” 玲珑分外委屈, “郡主,奴婢不会弄错。他们抬来的东西杂乱无章,因此,奴婢才逐一编号,方便核对。” 芝兰呼出口气,心里烦躁,她替玉婉不值。 定国公府这样的虎狼人家谁嫁进去,谁倒霉。 196.你让我丢人,我让你丢命 芝兰心中不满, “国公府高门大户,在聘礼上做手脚,不怕旁人嗤笑吗?” 楚二夫人反唇相讥, “哎呦,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未进门,就敢挑国公府的不是。即便是郡主也不能不遵孝道,不讲道理。你们自己弄错了,赖在国公府身上,真是笑话。” “明明是你们故意的!” 玲珑怒吼。 楚二爷发怒, “一个下人竟敢如此无礼!承恩侯府果真仗势欺人!但想欺负到我们定国公府头上来,简直是异想天开。来人!既然承恩侯忙碌无瑕,就让定国公府替他管管下人。” 二房的下人围了上来。 龙虎卫护在玉婉身前, “保护郡主安危。” 楚二爷奸笑, “大哥,你看,虎龙卫要反了。您在这儿都熟视无睹。” 龙虎卫首领沉声道: “龙虎军上下皆听世子差遣!” 楚云霄老脸越发红得发亮。 楚二爷拱火, “哎呦,大哥,你听见了。他们眼里只有玄儿,但玄儿色令智昏不跟咱们一条心!哎呀,玄儿胳膊肘往外拐,以后可怎么办?咱们国公府以后要姓玉了!” 楚二爷说得痛快,真是出了口恶气。 这么多好东西从他手上流过,他贪些怎么了。 楚云霄父子不和,人尽皆知。 待楚云霄和龙虎卫发生争执,谁还会怀疑到他身上。 楚二夫人帮腔, “大哥,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须查清楚!这样的恶名,国公府背不起,真是让世人耻笑!我们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在聘礼上做手脚。笑话!” 楚二夫人不怕查。 查吧,承恩侯府一边搬家一边收聘礼,乱得很。 下人还没几个,根本忙不开。 加之,龙护军帮忙,人多手杂。 说不清楚。 闹开了,大家都没脸! 玉家刚刚富贵,定国公府向来财大气粗。 “公道自在人心”,楚二夫人才不怕。 世人只会说玉家眼皮浅,收了这么好东西,还反咬一口赖账。 只有一个漏洞,楚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但她想玉婉一个小姑娘,不会那么无耻…… 她偷瞄玉婉,眼神被玉婉逮个正着。 玉婉依旧柔声细语, “三位长辈莫要生气。三位为我和世子的婚事忙碌,请受晚辈一拜。” 玉婉福了福身。 她是郡主,即便是晚辈,楚云霄等人也需回礼客套一下。 如此一来气氛缓和不少。 玉婉对楚云霄说道:“大将军清楚世子受皇命差遣需要彻查长乐公主遇刺一事。但他有伤在身,还未痊愈,圣上让我父兄帮忙分忧。 因此,父兄忙碌在外,不能在府中款待大将军与诸位,实乃情非得已。 之前不说,实乃陛下让他们低调行事,不要声张。圣上只为哥哥多加历练,没有让哥哥抢功劳的意思,此举是怕旁人误会。” “圣上用心良苦!我等臣子自是明白!” 楚云霄向上拱手,声音洪亮,他语气诚恳而真挚, “丫头,不必多说。我与你父亲多年好友。我当然知晓他定是有要事去忙,否则他宝贝女儿下聘的大日子,他如何会不在家中等我!伯伯都知道!旁人敢咬舌头,我拧断他脖子。” 楚云霄瞪了弟弟一眼,狠叨叨。 楚二爷顿时肝颤,少年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不是个好兆头。 玉婉继续说: “楚伯伯,皇上赐婚在二月初六,我爹娘想早些搬到新府邸来,让我在这里出嫁,更体面些。” “那是!那是!” 楚云霄连声附和,“玉贤弟向来疼爱你,他想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但其实我们国公府不讲虚礼。不过,女人只能嫁一次,我理解你父母的做法。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明天,伯伯再多带些人手来帮忙。” 楚云霄捋了下自己的络腮胡子,他的思绪完全被玉婉的话牵着走。 玉婉又说: “今日忙碌慌乱,还请伯伯不要见怪。按理说,这种事情,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插手。但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一不在就出乱子。” 楚云霄心里怜惜玉婉,多好一个孩子,从小就当大人用,养着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两吃奶的娃娃,日子苦呀。 “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就该有你这样的气度。孩子,不要气馁。” 玉婉为难, “还请伯伯莫将今日的慌乱说出去。对二家都有影响,还请伯伯海涵。” 玉婉又福了福。 楚云霄大手一挥,“乱什么乱!好得很!谁敢乱说话,老子扭断他脖子。” 又狠狠瞪了楚二爷一眼, “管好的人,但凡让我听到些不好听的,小气你的脑袋。” 楚二爷嬉皮笑脸, “不能,大哥,放心好了。郡主,是不是侯府弄错了?” 他瞥了眼自己夫人颇为得意。 楚二夫人笑不出来,她心里七上八下。 玉婉点点头, “今天是有疏忽,我不在,丫鬟对错了东西。才刚,她说得这些箱子都是我家的。” “你瞧瞧,是你们弄错了吧!” 楚二爷笑得得意。 楚二夫人屏气凝神瞪着玉婉大气不敢喘。 认了? 玉婉笑眯眯, “三位长辈要是累了就请回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刚才粗略数了下还有一百多个箱子未到,我想我今夜要在此处盯着了。” 楚云霄扶额,他有些晕,哪儿来得一百多? “一百多?” 楚二爷不明所以,“你会数数吗?” 玉婉淡笑, “弄错的箱子一共八十六箱。既是我家的,就是国公府的还未到。礼单子在此,不会错。另外,后添得这份礼单子上有三十多箱还未到,其中又有二十多箱被我家的箱子弄混了,加在一起是……” “一百五十二箱。” 玲珑昂起下巴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 “我承认!我搞错了!我认罚!我们承恩侯府就没收到这些东西。” 箱子没标记,谁能说得清是谁家的。 既然东西对不上,就不是国公府送来得呗。 “大哥!” 楚二爷慌了神,他偷斤少两,以次充好,但也是实实在在放了东西进去。 “快些抬!” 楚云霄怒吼,敢贪他儿子的聘礼,是不是疯了! “楚云飞,你要是敢让老子丢人,老子就让你丢命!” 楚云霄单手将楚二爷拎起来晃了晃。 还敢贪他的私产,属实不要命了。 楚二爷双脚离地被勒得翻白眼,“办!办!呃!” 玉婉抿唇,心里偷笑。 楚二夫人气得发抖,玉婉当真是个狐狸精。 好在她早有准备。 “二夫人不好了!王管家说,大夫人收回钥匙,关了库门。” 她的嬷嬷慌慌张张跑到她身边低语。 “什么!” 二夫人险些晕过去。 她留了后手。 白日的交锋,她察觉出玉婉不好对付。 她怕玉婉会不要脸面,逐件核对后,找楚大夫人索要礼单子上有但没送到的物件。 她特意嘱咐王管家,那些东西先不出库。 她顶多是疏忽的过错,玉婉又闹又要,早没了脸面。 玉婉更吃亏。 可…… “好些东西没出库呢?” 楚二夫人抢过礼单子,“这些……这个……还在库房!你们好好对对呀!” 嬷嬷苦着脸, “对过了。出库了!王管家说他看见搬出府,其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是不认,报官也好,见国公爷也罢,他都不怕。反正,他给您出库了,您想赖他身上,他光脚得不怕您穿金戴银儿女双全的名门贵妇。二夫人,怎么办?没个两万两银子,怕是不够。” 197.玉婉,退婚吧! 东窗事发,二房与王管家合谋打聘礼主意的事,被大夫人发现。 王管家见风使舵投靠大夫人,库房里的东西被大夫人搬走。 楚二夫人真想晕死过去算了! 大夫人和玉婉联起手来祸害她! 二房需要出一整份聘礼才能填上这个窟窿! 可她有银子,短时间内也置办不出那些东西。 “啪啪”两巴掌招呼在自己脸上,楚二夫人跪地求饶, “大哥,郡主,是妾身疏忽将东西搞错了。” “你个婆娘,猪身猪脑,你还能做好什么事!大哥!” 楚二爷也跪下身,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张扬出去有损国公府体面。” 楚云霄面露为难,看看了玉婉,欲言又止。 玉婉嘴角一抽,心道怎么得! 这就完事了! 等着她息事宁人,认下损失,做梦吧! 楚二夫人哭诉, “妾身向来笨拙,同大嫂说过,做不来这些。大嫂说她人手不够,非让妾身帮忙。结果妾身忙中出错。如今,国公府库房对不上,说东西按单子出了,已经抬出去府门。可承恩侯府这边又说没收到!这让妾身怎么办!妾身一条命也不够赔得。” 楚二夫人委屈极了。 “妾身本就是个蠢人,做不来这些,大嫂非让妾身做……啊!” 楚二爷扇了她一嘴巴,楚二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楚云霄大吼, “干什么!快起来!丢人现眼!” 楚二爷一听有戏, “大哥,现在怎么办?” 他抱着楚云霄大腿求助。 楚云霄一把手拽起他,望了眼远处,院子里摆满了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有谁知道。 只要玉家认下,两家都体面。 “丫头,他们俩知错了。” 楚云霄说得风淡云轻,“他们也是帮忙,要不是玄儿和他母亲不上心,怎么会出这些乱子。” 龙虎卫郭首领顿时恼了, “大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虎卫众人皆不满,七嘴八舌,院子里立时喧腾起来。 楚二爷来了精神,指着龙虎卫大喊, “都是你们!挑拨我大哥和玄儿的关系。我大哥说得有错吗?” 龙虎卫说不过他,想揍他。 楚二爷躲在楚云霄身后。 楚云霄被龙虎卫逼得后退几步,恼羞成怒,脸色不善。 眼看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 玉婉高喝一声, “请听我一言。事已至此,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拾掇好箱笼,莫让旁人看笑话。” 楚云霄觉得在理。 “丫头明事理,都听丫头得。” 婚姻结两姓之好。 谁家靠聘礼生活,不过都是面子上的事,各退一步好了。 楚二爷夫妻俩彼此望了眼,心里松了口气。 楚二爷说: “郡主顾全大局,不愧是大家出身,玉太后的后人。” 玉婉附和一本正经,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楚二爷和夫人能主动承认错误,晚辈佩服。” 她吩咐着, “玲珑,你带一队龙虎卫的将士们将院子里的箱笼抬到后院去。咱们自己家的东西,咱们自己收好。不用清点,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核对。郭统领,麻烦您帮我安排些人。” “属下遵命。” 楚二爷心里觉得不对,但他又不敢说出来露怯,频频给二夫人使眼色。 二夫人陪笑, “这……郡主,是妾身搞错了。这些都是聘礼,从国公府抬过来得。” 玉婉装不明白, “哎呀,是吗?据我所知,这里面有我家从四喜胡同搬过来的箱子。是不是混在一起?要想分出来,需要一个个开箱子核对。 既然二夫人提出,我不好武断行事。大将军,您看咱们需不需要将所有的箱子搬出府门,核对一个,抬进来一个。 不怕您笑话,我在辽北看过员外家过礼,皆是站在大门外唱礼单子。 和田玉手镯一对,红珊瑚摆件一件……咱们这儿静悄悄的,外人都不知道国公府富贵。” 玉婉说话轻声细语,态度和蔼,摇头晃脑自带喜气。 但利益丝毫不让。 楚二爷闻言死皮赖脸, “大哥,一件件对太麻烦了。” 玉婉不好意思, “楚二爷不用客气。我们麻烦些也是应该的。我请了账房先生,玉石博士,还有冰人,既然楚玉两家都是高门大户,不好不尊规矩。别人家有的,咱们过礼也要有才是。先前我有所疏忽,还望国公府不要怪罪。” 楚云霄臊得慌。 他是个粗人没办过这些俗事。 但二房娶过儿媳,嫁过女儿,还给他办得乱七八糟。 他一脚将楚二爷踹跪在地, “赶紧将聘礼抬过来!否则,我告诉父亲,将你二人赶出国公府。” “大哥!东西在大嫂手里……要不……你去求求……” 楚二爷哭鸡赖尿抹眼泪,“过后,我认罚还不行嘛!大哥,帮帮我!” “大哥!帮帮我们吧。” 二夫人陪着楚二爷一起哭。 楚云霄怒不可遏,一股脑怪在大夫人身上, “自己儿子的婚事,她不上心就算了,她还捣乱。抓人把柄也不分个场合。我求她,她还不得拿你们威胁老子!让老子给她下跪吗?” 芝兰心里堵得慌,这是什么糟烂人家,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嫁入这样的人家,不但是浪费了光阴,更会将人磨得棱角全无,失去光彩。 “郡主!” 芝兰想劝玉婉退婚。 借着这个由头,跟皇上诉苦将婚退掉,一心钻研医术才是正经。 “郡主,不如跟皇上说明情况,再做打算。” 玉婉摇头, “不能总麻烦陛下为我的事操心。大将军,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孽子有福,娶了你。都按你说得办!” 楚云霄也算看着玉婉长大。 以往,他觉得玉婉顽皮刁蛮,脾气暴躁,不学无术,任性妄为,不似旁人家女子温婉贤淑。 因此,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该为庶子楚大梁求娶玉婉。 没想到,这几天看玉婉做事不急不缓,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由觉得可惜。 到底是孽子更加有福气。 会投胎的确是门学问。 “我的主意有些上不了台面,还望大将军和楚二爷听听就好,不必当真。我想不如花银子贿赂王管家,让王管家重新置办一份聘礼抬过来。大将军,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我说笑了。我真是不该讲这些,僭越了。” 198.楚瑾玄对你不好怎么办? “你这孩子好!” 楚云霄认为好极了,两全其美,不用他求人,也不用他掏银子。 “这主意太好了!楚云飞,去,拿银子贿赂王管家还有柳嬷嬷,把聘礼给我骗出来,快!老子出的东西,都快抬完了!给老子接上!不能停!聘礼要不间断,给老子抬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这回够了! 楚云霄边说边踢,几脚下去踢得楚二爷哭爹喊娘。 二房夫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派人去跟王管家商讨。 王管家报价两万三千两。 楚二爷有苦说不出。 他匿下的聘礼都是价值连城,世上难寻的好东西。 是定国公点名要送给玉家的聘礼。 如果父亲定国公知道他打歪主意,会扒了他的皮,再剁碎他的肉喂狗。 楚二爷没法子,拿出来一万两银票,五张地契,六间铺子,打了五千两的借条。 换来聘礼抬入承恩侯府。 但还有个问题! 还是不够呀! 王管家从大夫人手里“骗”出来的物件,只是聘礼的一部分,是二房想匿下的。 还有一部分送来了! 跟四喜胡同运来的箱子放在一处,弄混了! 楚二爷无精打采,吩咐二夫人, “去问问,那个叫什么龙龙的丫鬟,多少银子行!她负责对帐,有没有不是她一句话的事。郡主不会挨个盯着瞧!” 玲珑回复: “一千两三百两现银。一千两,我需要偷偷出去置办东西。三百两是辛苦费。 你们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出去置办。不过,出了旁的事,置办得不齐全,少东西。我可是不会隐瞒!到时候,一箱子少珍珠,一箱子少玛瑙,你们还是要补齐的。 喂,办不办?眼看天亮了,侯爷夫人世子都会来,到时我可是无能为力了。” 楚二爷没办法,去小舅子家借了一千两银票又给玲珑三百五十两好处费,求放过。 “郡主,这个箱子,你必须打开让二叔我看看!” 楚二爷一边脸肿得老高, “如果不是父亲偏心,我不会犯错误!呜呜呜……大哥,我只是气不过,你能理解我吗?我不是贪财!” 楚云霄照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这次理解不了!我儿子的聘礼,你也敢打主意!别整往日哭鸡赖尿那一套!这事没完!丫头,快点开箱子给他看看,晃瞎他的狗眼。” 玉石博士站在玉婉身侧,朝她点点头。 玉婉命人撕掉封条打开箱子。 全是书! 同礼单子写得一样,古籍。 “这就是你说得奇珍异宝?” 楚云霄一脚踹在楚二爷屁股上, “天天咋咋呼呼,属你会里挑外撅。我儿子是嫡子又是世子,聘礼多些怎么了!你敢眼红?你花林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楚二爷又被打了一顿。 楚二夫人站在一旁,心里拔凉。 哎,忙来忙去,一场空,不,倒欠了六千两外债。 这箱子东西,玉婉带进国公府也没多大意思。 “真是传家宝呀!” 玉婉强咧着唇角, “国公爷对我寄予厚望,我会努力的,呵呵呵。国公爷真是睿智,唯有书籍可传子孙,此等气魄,真乃是世间难寻。” 玉婉语无伦次。 让人说什么好! 逗她? 让她多读点书! 这个老头! 等着! 在国公府好好等着她!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夜色朦胧,人困体乏,玉婉实在耗不下去。 “三位长辈,天色已晚,请归家吧。我的侍卫队和龙虎卫在此,出不了乱子。” 楚云霄劝着, “丫头,你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放心,伯伯常年在北地行军,这点冷算什么。” 玉婉福了福身告辞, “劳烦三位长辈了。” 楚二爷夫妻俩眼巴巴看着玉婉离开。 楚二爷捂着额头, “大哥,我有些晕。” 楚云霄抬脚将他踹得老远, “死不了就给老子站大门口唱礼单子去!你儿子娶媳妇的时候怎么过得礼!我说不对劲!骗老子花银子,还敢丢老子的脸!你比孽子还要坏三分。你个王八蛋!” 楚云霄薅着他衣领拖着楚二爷到了大门口。 玉婉坐马车上看了几眼热闹,打着哈欠, “回吧。” 马车徐徐向前。 芝兰沉思许久,叹口气,她已打定主意此生都跟随玉婉,有些话不得不说, “郡主,国公府百余号人,府里除了四位夫人,还有三位少奶奶,奴仆成群。世子爷成亲,过聘这样的大事闹得如此难堪,属实让人气愤。” 玉婉不由想到楚瑾玄和江月瑶订亲时的场面。 虽说她未亲眼目睹,但想着定也是有条不紊,喜庆热闹。 “郡主,楚大夫人心术不正,有个这样的婆母,您往后的日子必定艰难。大事当前,她只想抓二房的把柄。却未想过将你至于各何地?将侯府又至于何地?” 芝兰索性直言不讳, “还有世子,居然面都不露。往好了说聘礼多,送了三天三夜着实风光。但实际上,国公府乌烟瘴气,这样的日子天天除了勾心斗角,没有旁的心思在顾及其他。日夜磋磨,光阴有限,您还有功夫,有力气,去忙旁的事吗?” 玉婉垂头静静地听着。 她的确生气,不但是大夫人和楚瑾玄,爹娘和哥哥也不是好东西。 对她一点都不重视! 马车到了四喜胡同,玉婉走进家门,看见烟柳眼睛红彤彤。 玉婉心突得悬起来, “怎么了?” 是她疏忽了! 新府邸只有玲珑和新来的六个宫女在忙碌。 “出了什么事?” 烟柳抹了下眼角, “郡主别着急。公子没事,只是……只是受些轻伤……” “我哥哥受伤了?在他自己房间吗?伤在哪儿?怎么没告诉我?” 烟柳为玉婉引路, “公子怕郡主担心,他说小伤而已,是他不谨慎。” 玉婉快步来到程知意的房间,迈进门槛。 叮咚正在收拾地上的衣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得玉婉双腿发软。 “哥哥!” 程知意靠在床头,闻言睁开眼, “玉婉!没事,别急。” “哥哥,你伤哪儿了?怎么样?” 玉婉来到床上,见程知意吊着左手,松了口气。 “只有手臂受伤吗?” “对!没事!都怪我笨。” 程知意脸色微红,自嘲地笑了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犯人没审明白,还被人抓住当了人质。指挥使邵阳为了救我,不得不杀了犯人,线索断了。下面的人说,邵阳会因此受到楚瑾玄的责罚。我心里挺过意不去,还有……为了救我死了两名侍卫……” 程知意鼻音沉重。 玉婉明白,哥哥心思柔软。 “你好好养伤,想多了也没用。” 玉婉不太会安慰人, “陛下好似没有让你当文臣,再让你考科举的意思,你需要适应。人生哪儿有那么多选择,你不会武,遇事躲着些,不如在衙门做个闲职。” 玉婉呼出口气,是,人生选择有价。 她有什么权利嫌弃定国公府,又有什么能耐来要求楚瑾玄。 她与楚瑾玄之间,一直都是楚瑾玄主导着。 “哥哥,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养伤,能休好些日子呢。等伤好了再说。爹娘呢?” 程知意淡笑,“他们见我没事,去睡了,这几天把他们累坏了。” 爹娘有早睡的习惯,玉婉不疑有它。 “好,我也去睡了。明早来看你。” 玉婉起身走到门口,程知意突地叫住她, “玉婉,一晃眼,你都要嫁人了。这么多年……” 程知意声音发颤似带着哭腔, “谢谢你照顾我。玉婉,如果楚瑾玄待你不好,你……你怎么办?”” 玉婉诧异猛地抬眸,眼神与程知意对个正着,程知意急忙躲闪遮掩着, “我只是问问。他这个人城府深,不好对付。” 玉婉察觉到程知意眼角带泪,心里中更加狐疑。 “和离呗,我不是还有爹娘,有哥哥你,回承恩侯府呗。” 程知意抿唇点点头, “嗯,是呀,玉婉,你快去睡吧。” 玉婉装作无事,快步出了房间,去她爹娘住得主房,轻声叩门。 无人应答,玉婉推门而入,房中漆黑,并没有人。 玉婉转身要出去。 突得闪出一个人影,“哐”得一声,门从外关上,玉婉惊呼出声,忙推了推,门被锁住了。 199.护着奴家些 “公子,郡主被我关起来了。” 烟柳迈入门槛,款步上前。 她笑吟吟,嘴角上扬自带一股柔媚风情,见程知意正站在镜前穿衣,裸露在外的身躯挺拔秀美,不由笑容更甚。 她忙上前帮忙, “公子让奴家服侍你。” 烟柳笑得殷勤而讨好。 程知意退后一步避开她, “我自己可以。人都到了吗?” 程知意收拢衣襟,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微微蹙眉。 烟柳峨眉紧蹙惊呼道: “公子,小心些,伤在你身,疼在我心呀!” 她语气夸张,笑得妩媚多情,一双明乌黑亮的眼眸透着娇俏,全然不似平时老实质朴的模样。 程知意懒得理她,大步迈出房门。 烟柳被晾在原地神情不悦嘟起嘴。 地上的叮咚鼾声如雷,吵得烟柳心烦气躁,她扬起手就要拍下去。 “住手!” 程知意好似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 “再死一人,我便自裁。” 烟柳忽地大笑, “公子吓唬奴家作甚,奴家不伤他就好了。” 她笑着上前引路, “公子为何不信奴家。公子曾救奴家于危难,奴家怎么会害了公子。公子!” 烟柳突得转身扑进程知意怀里, “公子,往后可要多护着奴家才是。” 程知意被她撞到伤口,不由皱眉, “张姑娘请自重。” 烟柳冷哼一声,抱紧程知意撒娇, “奴家不自重,公子又当如何?” 她乃习武之人,双手搂紧程知意腰身,程知意个文弱书生,根本撼动不了她。 烟柳咯咯直乐,银铃般的声音响彻院落。 “公子!” 突得,她将脸埋进程知意颈窝,压低声音, “文弱书生,别淌浑水,你不能跟他们离开京都。” 声音快而急促,微不可闻。 突然,院中跳入数十名黑衣人将程知意和烟柳围在中间。 为首之人摘掉脸上黑布,左脸侧一指多宽的刀疤丑陋狰狞,他看着程知意上下打量, “我识得你,初二玄武大街就是你带着狗衙役杀了我们的人。你说你是张首辅的孙子?凭什么?空口白牙嘴一张,老子不信。” 烟柳站在一侧手指轻绕发尾娇笑, “你信不信有什么打紧。你个猪头懂个屁!他若不是张家子孙,他为什么要放着世子不做,跟着义父翻天覆地。你说是不是义父?” 刀疤脸身后数人簇拥着一位矮个人男子,他穿着黑衣弓着背,闻言拽掉黑布,走上前。 他上了年岁,眉毛胡须皆是白色,他盯着程知意目光炯炯, “你长得不似张家人。” 程知意语气平淡, “祖父说我更像外祖。你并不姓张,是个乞丐,无名无姓,因为会些拳脚功夫在乞丐中有些威望。你得罪官宦子弟被衙役诬陷偷窃,打个半死扔在破庙之中。祖父路过救了你,你感恩戴德,愿以命相还。祖父见你诚恳,便将你带在左右。那时,新政还在萌芽之中,但各地豪绅已听到动静,更有甚者派刺客来杀害祖父。你曾替祖父挡刀,左肋受伤,命悬一线。祖父说要报答你,便收你为义子,赐名张恩天,祖父说……” “说我好勇斗狠,性格偏激,他希望我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感恩上苍。” 张恩天说得郑重,一滴泪划过眼角。 “此事无人知晓。你是如何得知?” 程知意坦言, “祖父被关在勇毅侯府地牢。我曾去地牢面见祖父。我向祖父提起新政多年来的成效,还问他新政同党名单。他感慨新政如火如荼,能在各地生根发芽,大展拳脚。但他却不知同党是谁,后来……他说……” 张恩天听得入神。 刀疤脸在他耳边提醒, “义父,此地不可久留。陆达供出我们,楚狗的人很快就会找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京都。” “陆达死了。楚瑾玄只知道陆达的帮凶是乞丐。如今,正在满城抓乞丐。不会来此。” 程知意说得笃定。 张恩天点点头, “我信你,你要旁人,我爹不会跟你说这些。” 他犹豫了下, “他……他……他怎么说我的?他还记得我?” 张恩天满眼期待,目光真挚不似作假。 程知意内心诧异,眼前的杀人魔头竟对张首辅的只言片语如此看重,倒是令他意外。 他以为,张恩天只是拿张首辅的名头做幌子罢了。 “祖父说,唯有恩天,可为此事。” 张恩天闻言神色黯淡, “阿爹怪我,他一定怪我兴风作浪不安分。他不喜欢我不遵纪守法。我曾杀进地牢要救他,他都不肯跟我走。” 程知意暗笑自己险些中计,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能杀进地牢者绝无仅有。 “他不曾说起。” 张恩天闻言点点头。 “既然你是阿爹的亲孙子,又杀了陆达,留在这里不合适。跟我们走吧。” “只能如此了。” 程知意叹了口气,“不知你们要去哪儿?如今京都表面平静,背地里汹涌异常,城门戒严,想离开不是易事。” “这不用你担心!跟我们走就是!” 刀疤脸催促着, “我知道楚瑾玄晚上会来跟你妹妹睡觉,他一会儿回来被我们撞个正着。你是想让老子们跟你死吗?” 一群人哄笑不已,笑得淫荡。 刀疤脸吧嗒着嘴, “真可惜,在朱雀大街没尝到你那妹子的滋味,听说她把楚狗收拾得服服帖帖,可是床上功夫了得?正好,你也不是他哥哥了,得机会老子找来给你试试如何!” 众人闻言又是笑做一团。 程知意挑眉冷笑, “既然大家对我有敌意,各走各个的好了。” 张恩天摆手喝止众人, “不开玩笑会死吗!” 他看向程知意目光柔和, “他们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的苦命人。达官显贵占了他们的地,他们逼不得已才跟着我,想闯出一片新天地。 这些年楚狗对我们赶尽杀绝,兄弟们恨他。他的女人,必须遭受千刀万剐。你那个妹妹不识时务,一心跟着他,咱们劝她,她执迷不悟。 原本念在玉家养你一场,我不想追究,但玉林峰竟是狗皇帝的表弟。这是将阿爹当傻子耍!把阿爹置于何地!她是玉林峰唯一的孩子,我要用她的血,孝敬阿爹。 放火烧了这里。” 200.要让玉婉不得好死 张恩天的手下闻言四散而开,他们要在放火之前抢夺一番。 “不可!” 程知意阻止, “京都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妥当。” 刀疤脸见院子精致规整起了贪念, “你既入了我清风寨,你的财物便是兄弟们的,你还舍不得吗?况且,不做番手脚,说你失踪,你不怕连累你的家人吗?义父,我看他心思不纯。之前让他杀了玉林峰夫妇,他说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肯。如今,又不肯舍财,一点表示都没有毫无诚意。” 烟柳护在程知意身前反唇相讥, “他是张首辅的孙子,我们清风寨是为张首辅抱不平,张首辅的孙子来清风寨还需要什么诚意!舍本逐末!” “放屁!” 刀疤脸骂道: “你是个什么货色,这里有你个贱娘们说话的份。老子看你和他有一腿,处处为他着想。” 烟柳装出羞赧的模样,娇声娇气, “他是我策反的人,我当然上心。况且我不能让你误了义父的威名。我们清风寨可是正义之师。” 张恩天听得顺耳。 二十年前,张首辅落难,全家返乡途中被杀,唯有身怀六甲的儿媳逃出来。 这件事,张恩天知道。 张家儿媳逃跑途中碰见了北上的玉林峰夫妻二人,此事,张恩天也有耳闻。 至于程知意到底是不是张首辅的孙子,张恩天不关心。 他瞧着像。 他需要张首辅的孙子为他正名。 他要出师有名,吸引更多百姓加入到他的队伍中。 张恩天语气低沉, “烟柳说得对。孩子,你放心,我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不是强盗。” 程知意拱手, “还是伯父明事理。” 张恩天听了受用,他扶起程知意说得慷慨, “我们清风寨从不做烧杀抢掠之事。只是我是个粗人,不懂阴谋算计,常被人当刀子使,做过些错事。以后清风寨的发展就靠你了。” 程知意不由好笑,清风寨恶名昭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官府缉拿他们,他们便混入百姓之中,制造麻烦,混淆视听,以新政为借口,煽动百姓抵抗朝廷。 实则,清风寨一边杀人放火冒充官兵,一边又杀兵劫粮冒充流民。 不断加剧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矛盾,助其势力范围不断扩张。 近日,更是意图在京都作乱。 楚瑾玄数次围剿清风寨,但首脑张恩天身始终在逃。 身为朝廷要犯,竟在大周南北畅通无阻。 他的背后定有位高权重之人帮忙,或者说张恩天也只是颗棋子罢了。 程知意压下心中疑虑, “伯父,咱们应尽快离开京都。玄武大街行刺之事已捅破了天。五城兵马司,羽林军,龙虎卫皆不敢怠慢,誓要给皇上个交代。放火烧屋不妥当,虽多了气节,但也太过危险。一旦起火,势必引来官兵。你多在京都一日就是多一份危险。” 张恩天觉得在理,他喜欢读书人,仰慕读书人。 程知意这个读书人待他尊敬,他喜欢。 “好,咱们走。” 程知意松了口气,绝不能让他们知道玉婉在此。 他下了些催眠之物在饭菜里,待爹娘吃下后,又将爹娘骗到新府邸收聘礼。 此时爹娘和家里的仆人应是在新府邸昏睡不醒。 只是玉婉…… 按理说新府邸忙碌,玉婉不应该回来才是。 程知意想尽快离开。 他想深入虎穴查出幕后之人。 不为天下百姓,只为爹娘和妹妹。 他们以新政为借口,处处针对玉家和玉婉,如不除掉防不胜防。 院内刀疤脸带着众人进屋翻箱倒柜。 但外屋几间房皆是待客之用,没什么值钱东西。 突得有人想往内院跑。 烟柳破口大骂, “你没个眼色的穷鬼。这间房的东西还不够你拿,出来给义父丢人现眼。不长眼的东西,想死直说。义父的话,你没听见,你耳聋了!快走了!” 程知意瞥了眼烟柳,烟柳装作无事,瞧着程知意眉目传情,笑得妩媚,看似不想说出玉婉在府的事。 程知意心中感激,抿嘴笑了下。 “老大,这有个娘们!” 黑衣人拽着芝兰扯上前,“鬼鬼祟祟猫在角落里。” 程知意望了眼烟柳。 烟柳蹙着眉神情紧张。 刚才,玉婉带着芝兰回来,得知程知意受伤,玉婉着急查看程知意伤势,率先跑进程知意房间。 烟柳则借机打晕芝兰塞到了床底下。 没想到芝兰醒了不说,还跑出来被抓到。 要是透露出玉婉在府里,大家都麻烦。 “快放了她,别弄出动静,节外生枝。” 刀疤脸吧嗒着嘴, “她知道的太多,要不杀了,要不……带走……” 他淫笑着看向张恩天, “义父,她虽上了年纪,但看着风韵犹存。不如给兄弟们尝尝鲜,再卖进窑子去赚些钱。” 芝兰闻言心里恐惧,望着程知意发出呜呜声。 声音清脆悦耳,越发激起这群人的兽欲,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快活一场。 程知意面无表情,偷眼观察张恩天。 张恩天看在眼里,挥手一掌打在刀疤脸心口窝怒吼道: “你上次犯错,老子怎么跟你说得!” 刀疤脸飞出数米,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他边抹嘴,边往起趴, “义父,我知错了。不过,义父,我知道她是宫女。今早,她跟玉婉一起离开,此时回来,是不是说明,玉婉也在。” 他抬手指向黑衣人, “你去街口看看是不是有马车停靠在那,四喜胡同进不来马车,玉婉回来,马车都是停在街口。还有……你们,你们几个到后院挨个屋子给我搜。” 他伤得不轻,捂着胸口又吐了口血。 程知意心里慌张, “伯父,这是要做什么?你不信我吗?咱们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张恩天还未言语,刀疤脸抢先一步, “义父!玉婉杀了我大哥,我必须让她不得好死!你们!全去给我进去搜!” 一群人喜不自胜。 他们皆是惯犯,自是明白值钱的东西都在内院。 要是撞上个小姐丫鬟更是爽得没边。 瞬间四散而开,奔向内院。 芝兰惊呼失措, “郡主不在此处,她派我回来拿东西而已。” 她越是这样说,刀疤脸越笃定玉婉在此。 程知意面色苍白, “伯父!清风寨真要做此烧杀抢掠的营生?” 张恩天义正言辞, “孙彪与玉婉的过节,乃是私怨与我清风寨无关。玉婉杀了孙彪的兄长,孙彪找她寻仇也算理所应当。孩子,你该同玉家做个了断。” 程知意心道不好。 201.玉婉,没人能困得住我 玉婉被锁在房中,她思前想后察觉出事情有大问题。 她进哥哥房间时,叮咚正在收拾地上的衣物,此时,她仔细回想…… 血迹的位置有古怪! 哥哥是前胸受伤而不是左手! 吊起来左手是为了挡住前胸的伤口,因为伤在胸口不易止血,哥哥怕被看出来,他怕自己纠缠。 毕竟手臂上的伤并不凶险,多说无益,好好养着就是了。 可要是伤在胸口,自己定会问东问西。 哥哥是想尽快打发她离开。 或者说,哥哥没想到她会回来! 玉婉来回踱着步。 哥哥伤在胸口,爹娘不在他身边,也不在新府邸…… 哥哥有猫腻! 哥哥要做什么! 哎呀! 是不是要对付楚瑾玄! 难道说龙护军兵符是哥哥泄露出去的? 玉婉心悬在嗓子眼。 还真说不准。 哥哥有作案动机,他与楚瑾玄一向不和。 他要等着楚瑾玄来,瓮中捉鳖? 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完了,哥哥准被坏人控制了! 否则,哥哥不会忍心她当寡妇,还是望门寡,特别不吉利。 玉婉越想越害怕。 难道是庞仪君! 在坤宁宫效忠皇后的庞仪君! 对,这不是全对上了。 玉婉心跳得飞快。 楚瑾玄也不是吃素的,届时他与哥哥反目成仇。 退聘礼,又得退个三天三夜! 她要阻止这一切。 玉婉瞧着桌上的灯烛,没人能困住她。 * 程知意心跳得飞快。 他们很快会发现玉婉在正房! 怎么办? 自己故意支走楚瑾玄,如今,怎么办? 楚瑾玄特意叮嘱他,让玉婉待在新府邸与龙虎军在一处。 是他疏忽了! 程知意暗暗自责,神情不由慌张。 他握紧暗藏在袖中的匕首,决意拼了性命也要护玉婉周全,但就怕他死了,玉婉也难逃困境。 他再一次被溃败感笼罩。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被诬陷科考舞弊的时候,在勇毅侯府地牢的时候…… 他什么都做不好! 刀疤脸见程知意神情紧张,笃定玉婉一定在此。 他盯着程知意笑得阴森,抬脚踹向芝兰, “说玉婉藏哪儿?” 芝兰扑在地上,撑着手臂强支起身子, “无可奉告,啊!” “说不说!” 刀疤脸踩着她的手指用脚来回撵着。 芝兰哭喊着却是一言不发。 刀疤脸恨极, “再不说老子扒光你。” 抬腿又是几脚,芝兰嘴角带血,趴在地上无力反抗。 程知意忍无可忍,欲上前制止。 烟柳攀住他的手臂,头靠他在肩上撒着娇, “公子,奴家都站累了。” 烟柳微微摇摇头示意程知意不要轻举妄动。 程知意垂下头,悔不当初。 他提出去清风寨潜伏,查出幕后之人的主意,楚瑾玄并不同意。 楚瑾玄说: “他们狠毒,你傻缺。羊入狼窝,到时爷爷还得费劲救你。是不是忘记玉婉如何救你!又是如何跟我好上得!我劝你莫再连累人旁人,好自为之。” 程知意苦笑,真让楚瑾玄说着了。 他总是害人害己,连累别人。 程知意呼出口气, “玉婉与我,你们只能选一个。要不带着我立即离开,要不我和你们一起死!” 他从袖中摸出除夕夜玉婉送给他的蹿天猴,点燃扔向空中。 “嗖”得一声蹿了上了天,淹没在静夜之中。 “靠!什么玩意?还没有老子放屁响!” 刀疤脸惊恐地仰着头。 事发突然,张恩天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东西是什么? 用它传递信号? 不是小孩子玩得“蹿天猴”吗? 不是吧! 这是做什么! 烟柳大嚷, “义父咱们快走!楚瑾玄要来了!” 张恩天听到楚瑾玄三个字很害怕,这才反应过来,蹿天猴就是暗号。 既没有亮光,又声音微弱,用这种东西做暗号,楚瑾玄准是带人埋伏在周边! 张恩天一把揪住程知意衣领, “你敢害老子!” 程知意伤口裂开,染红胸前衣衫, “我与玉婉兄妹一场,绝不允许任何人害她。” 张恩天见程知意胸前一片红,不似作假。 他咬牙切齿。 他需要张首辅的孙子,也绝不能杀张首辅的孙子! “走!” 刀疤脸却不同意, “义父,既然楚瑾玄会追来,咱们更得带上玉婉!” “对!” 张恩天恍然大悟,突得大笑,“有了她,楚瑾玄也奈何不了我们。” 刀疤脸笑得猖狂, “义父,咱们可以抓了玉婉,逼楚瑾玄自断筋脉。龙虎卫不会用个废人做首领,届时再无人奈何咱们,岂不畅快。” 程知意闻言目眦欲裂, “做你的春秋大梦。楚瑾玄自私自利,他才不会。” 刀疤脸却是信心十足, “试试好了!我法子多得是!一件件扒光他女人的衣服,一刀刀片下她女人的酥软……呃!”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穿破他的喉咙。 紧接着数名士兵翻墙而出,弓箭手从天而降,楚瑾玄带人闯了进来, “黑衣者格杀勿论。” 院中一片慌乱。 张恩天慌张不已,他扯住程知意挡在身前, “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楚瑾玄弓箭在手,拉着满弓,对准程知意分外不悦, “张恩天,你不放开他,就跟他一起死。一,二……” 张恩天心惊胆战。 楚瑾玄百步穿杨,箭法稳准狠,此时蓄势待发…… “我投降!” 张恩天跪下身,双手举高。 楚瑾玄的箭刮破他的指尖,穿过程知意的袍子,钉在后方一位匪徒身上。 匪徒倒地而亡。 张恩天被士兵五花大绑。 楚瑾玄收了弓,瞪着程知意眼神阴沉, “自不量力!” 他快步走进后院,声音阴冷,“玉婉在哪儿?” 程知意自知理亏,跟上前,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我想用我的死拖延时间……” 程知意支吾着,他错得离谱,但想一想又觉不对。 蹿天猴声音微弱,也无亮光,楚瑾玄如何发现? 自己只是想故弄玄虚,吓住张恩天等人。 楚瑾玄冷哼, “这么大的烟,你当我跟你一样瞎!玉婉!” 后院烟雾缭绕,味道刺鼻呛人。 程知意慌了神,按着胸口奔向主房。 楚瑾玄紧跟其后, “怎么回事?” 程知意急得语无伦次, “玉婉在主房,被锁在里面,宅子里没有旁人,只有她和叮咚!这么大的烟从哪儿来!” “世子爷,主房着火了。里面好似有人!” 202.玉婉,你在玩火 程知意慌了神, “玉婉在里面!” 楚瑾玄来不及细想,跑到正房。 火光冲天,火势汹涌。 冷风等人忙着救火,见楚瑾玄跑上前, “世子爷危险,火势控制不住!” “让开!” 楚瑾玄推开他,抬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玉婉!玉婉!” 屋内烈火熊熊,空气炙热,浓烟密布看不清楚。 “玉婉!” 楚瑾玄心急如焚,用帕子捂住口鼻四处寻找。 床底下发出闷哼声,带着哭腔, “我在这儿!床底下,在这儿!” “玉婉!” 楚瑾玄来到床边,见玉婉从床底下趴出来,刚露出个头, “别怕,我来了!” 玉婉灰头土脸,连滚带爬被楚瑾玄拖了出来。 楚瑾玄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玉婉拿出早备好的湿帕子堵在楚瑾玄口鼻处, “烟挺呛人。” 另一只手麻利得堵住自己,大眼睛忽闪着,眼尾带着泪珠。 她脑门上全是灰,右脸蛋上三根黑色指印清楚分明。 楚瑾玄猜出个大概,心里气恼,但眼下离开才是关键。 火势越来越大。 从窗户处燃起不断向内扩展,屋内的布料遇火即燃,火焰蹿起数米,犹如火龙。 桌椅家具抵不住火势,不住坍塌,变为辅料,为火助力。 火势越来越大,誓要将一切吞噬。 “我用了火盆,放在桌上,我只是想点燃帕子,弄出些烟,让你看见过来救我。” 玉婉攀在楚瑾玄肩头呜呜哭着。 她没想到,没想到她随便在房内找来的帕子遇火突得燃了起来,火焰一下子蹿到窗户上,紧接着就烧了起来,不断蔓延,点燃各处。 玉婉自责,她太蠢了。 “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我不想你跟我哥哥争执,我想引你来先救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先救我。然后我再开导我哥哥,我哥哥就不会跟你起争执。他一定是被旁人骗了才针对你。他会知道你的好,都是我不好,我又做错事,我要害死你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玉婉哭得打颤,她太蠢了。 自己烧死自己不说,还害了楚瑾玄。 突得一根房梁从天而降,玉婉失声惊叫,要不是楚瑾玄躲得快就被砸到了。 “你快走!快走!你武功好,快飞出去。你不带着我,你可以飞出去得!” 玉婉挣扎着要从楚瑾玄身上下来。 楚瑾玄猛拍了她屁股一下, “老实些,抱好了。” 玉婉摇头,“你快走。” 楚瑾玄抓住玉婉手臂搭在自己脖颈处,“搂紧。” 玉婉吸着鼻子搂紧楚瑾玄脖颈,吻了下他的嘴角, “我喜欢你,呜呜呜,你快走吧!让我蠢死好了!我真蠢!你快走。” 楚瑾玄嘴角上扬,“我往哪儿走?火烧到了门口,咱们出不去。” “怎么办?” 玉婉惊慌失措,“去浴室,你把袍子沾湿,飞出去,你不抱着我,你可以的。你快去!” “留你在这儿做烤猪。” 楚瑾玄心情不错。 玉婉着急,“你还说笑话!你不要命了!” 楚瑾玄将玉婉搂得更紧了些, “我常后悔在雀仙湖没有跳下水陪你。如果我一早跳下去,抓住你,就能陪着你,生也好,死也罢,可以一直陪着你。你就不会害怕,我挺后悔的。” 玉婉心悸,捂住胸口喘不上来气。 她哭得泣不成声, “不是的!好比现在,我更害怕,我害怕你有事。” 楚瑾玄的心撞了下。 他的爱到底是比不过玉婉爱他。 “倒是我狭隘了。” 楚瑾玄心中惭愧,他以为能和玉婉同生共死已是情深。 但玉婉每次都选择让他活。 他真的自叹不如。 玉婉催促, “你快去浴室,弄湿袍子飞出去,快呀。” 楚瑾玄双眸湿润, “事事都想着我,你怎么办?” 玉婉哄他, “你飞出去,杀出重围后,再回来救我。” 楚瑾玄好笑,不知玉婉的脑袋瓜里,天天在想什么奇奇怪怪。 他原本对程知意的身世存疑。 今日,就程知意干得傻缺事,八九不离十,准是玉婉的亲哥哥。 楚瑾玄用湿帕子捂住口鼻闷笑, “喂,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用蹿天猴示警,当时贼寇都傻了。当然,我也愣了一下,但还好,我的人训练有素,趁贼寇不备,借机杀了进来。 清风寨的贼寇很狡猾。他们每次行凶,选定一间主宅后,一部分人手去主宅抢夺,另一部分埋伏在周围几户人家之中。 但凡他们行凶的人家报官,或者有官兵来缉拿他们,他们便会杀戮屠尽附近的人家,放火烧屋,制造混乱逃跑。 这次能成功抓到张恩天,给你那个傻缺哥哥记一功。” 玉婉傻愣愣, “不是哥哥要害你吗?我以为他听了庞仪君的蛊惑要害你!” “有什么依据吗?” 楚瑾玄随口问,抱着玉婉来到了浴室。 玉婉哼哼, “没有依据不可以嘛!我猜得!你是不是觉得不是庞仪君,你偏袒她!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好,比我懂事,还比我聪明!” 玉婉心中不是滋味,谁还能比她蠢。 楚瑾玄笑得眉眼弯弯, “这真是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吃飞醋,你到底得多爱我。” 浴室狭小,除了一个可以容纳二三个人的大浴桶外没有旁的空间。 浴桶中装满水,楚瑾玄将玉婉放在地上,拿起水舀子将泼洒在门帘处,又将衣衫脱下浸满水挂在门口。 楚瑾玄说: “我们出不去,只能进水里躲一躲。” 玉婉点点头,也开始脱衣服。 楚瑾玄气乐了, “火烧眉毛了,还惦念着伺候爷,爷只能记下,过后收拾你。快穿上别着凉。” 楚瑾玄点了下玉婉的鼻尖, “等会再下水。这火燃得古怪,虽凶猛,但后劲不足,冷风在外面救火,兴许很快就会无事。” 玉婉嘟嘴,系好扣子,她只是褪下袄子罢了。 都火烧眉毛了,楚瑾玄还取笑她。 “知道我喜欢你又神气了是不是?你们国公府没有好人,除了我傻呼呼,谁嫁你!不准嫌疑我傻知不知道!火是贼寇放的,不是我哈。” 玉婉瓮声瓮气。 楚瑾玄带她躲在浴桶后,此处潮湿寒凉,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炙热, “不害怕了?刚才是不是躲床下出不来了!” 玉婉汗颜,缩进楚瑾玄怀里找到个舒服的位置, “有你在,想不起怕。火苗蹿起来,好高,吓死我了。我以前同哥哥吵架,烧过他的信和书,没有那么大的火苗,只有烟。” “房中的桌布帘幔,用到的布料应是被特殊的物质浸泡过,易燃助燃,还有窗纸都有问题。有人做手脚。” 玉婉惊讶地抬起头,嚯,不全是因为她蠢。 刚才还雾蒙蒙的眸子瞬间又灵动起来,来了精神气。 楚瑾玄曲指弹在她脑门, “想没想过,就是因为你做事冲动,别人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你。不知反思还存侥幸。” 玉婉一下又蔫了,垂下头,老实靠近楚瑾玄怀里。 楚瑾玄心中不忍,挑起玉婉的下巴,美丽的双眸清澈明亮,波光闪闪带着怯意。 楚瑾玄一时失神,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玉婉扑进他怀里…… 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玉婉眼睛很美,他想要她。 双唇相碰,二人都颤了下。 楚瑾玄搂紧玉婉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世子爷,你没事……” “玉婉!楚瑾玄,你这个人渣,你给我出来!” 冷风抱起程知意退到帘子外, “玉世子,你别恼!郡主,她,她,晕过去了!我家世子爷正救她呢!” 203.楚瑾玄冷漠又无趣 冷风将程知意逮了出去。 楚瑾玄吻得更起劲了。 玉婉推了他两下,楚瑾玄置若未闻,反倒把玉婉禁锢得更紧了些。 浴桶后空间狭窄,二人并排而立站不开。 楚瑾玄抱着玉婉,玉婉攀在楚瑾玄身上。 此时,楚瑾玄将玉婉抵在浴桶上吻得投入,亲得缠绵。 口齿相交发出微弱的声响,情意绵绵。 楚瑾玄脸上忽觉冰凉潮湿。 他不由心惊,捧起玉婉的脸蛋, “怎么了?刚才咬我咯牙了吗?火灭了,别害怕了。” 楚瑾玄呢喃着,声音深沉而蛊惑,手指戳了戳玉婉鼓起的脸蛋,觉得她分外可人。 玉婉冷哼, “我才不怕!” 她又羞又恼,被气哭了,撇着嘴角越想越委屈, “我的一世英名全没了!呜呜呜!你又欺负我!我不是花瓶,我是个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奇女子!是个足可以跟你匹配的闺秀……呜呜呜……我不是以色取人……” 楚瑾玄心里乐开了花,玉婉想变优秀是因为自己! 自己冷漠而又无趣,竟在玉婉心中这般重要。 玉婉哭得抽抽搭搭, “你说!你是被我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吗?不是,一定不是!” 她瓮声瓮气摇头晃脑,落在楚瑾玄眼里很是可爱,越看越是欢喜。 “你怎么不安慰我!你是不是嫌我蠢!我真的蠢!” 玉婉哭得鼻尖通红,大眼睛噙着泪珠, “我说到你心坎里了!你心里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蠢!哼!” 眼泪连成串滚落下来,楚瑾玄鬼使神差想抬手接住,握在掌心里。 他额头抵着玉婉脑门,轻声哄着, “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再冲动,我就帮你想个法子,保全你的一世英名。” “好!” 玉婉抹了把脸, “我往后三思而后行,不冲动。今天也全不怪我,你也说了这屋子有古怪。再说,我也是为了你不是。你快说,我配合你。” 刚才还梨花带雨,此时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兴致勃勃,眼泪好似瞬间倒流回了眼睛,看得楚瑾玄不住眨眼睛,心里腹诽,自己好似又被耍了。 “你快说,咱们不能躲太久。” 玉婉吧嗒亲了楚瑾玄嘴角一口哄了哄他, “快说。” 楚瑾玄挑眉叹气唏嘘着, “你哥哥将贼寇引到家中说教,劝贼寇弃暗投明。贼寇不听,反要烧杀抢掠,放火烧屋,他心中害怕,放蹿天猴示警,要和贼寇决一生死,可为是个千古奇才。 无独有偶,他的妹妹,你,另一个旷世奇才。在自己被关在房中,房门紧闭,门窗紧锁的情况下,想放火造烟,没承想,成了放火烧屋,险些被烧成烤乳猪。” 楚瑾玄轻点玉婉脑壳, “现在想隐瞒?想遮掩?觉得不好意思?怕被人嗤笑?” 玉婉蹙着眉,原来如此,自己错怪了哥哥。 但哥哥又犯了爱说教,心软的臭毛病,也真是拖累了她的一世英名。 “你刚才说抓到了贼首,记我哥哥一功,算数吗?” 楚瑾玄挑眉不语。 玉婉满脸堆笑, “世子爷,从不骗我。” 殷勤着又亲了楚瑾玄嘴角一下。 “看你表现。” 楚瑾玄笑得戏谑。 玉婉双臂抱着肩,她还不了解楚瑾玄, “你有话直说,夫妻之间别来拐弯抹角那一套。” 楚瑾玄嘴角上扬,听得舒坦。 他揪住玉婉鼻子捏了捏, “你也少来花言巧语那一套。” 玉婉头拱进楚瑾玄怀里蹭来蹭去, “你不喜欢听吗?但我喜欢说,怎么办?我就爱说实话,我爹娘不让我说谎。我喜欢世子爷。” “你刚才还说爱我来着!小骗子!爱和喜欢可不一样。” 楚瑾玄挑起玉婉下巴,“我要实在的,好处!” 楚瑾玄一字一句说得郑重。 玉婉心里腹诽,好色之徒。 她故意装不明白, “你想要银子?夫妻之间,谈银子可伤感情。” 楚瑾玄一本正经, “装糊涂,没诚意就算了。现在抱你出去。哎,玉家一对儿女,都很逗乐……” “别说,别说了。” 玉婉捂住楚瑾玄的嘴,“夫妻之间好商量。我……我……” 玉婉认输,她和哥哥…… 兄妹俩都蠢成这样! 爹娘怎么活! 玉婉红着脸附在楚瑾玄耳旁小声嘀咕。 楚瑾玄抿嘴偷乐, “你要在床上怎么?没听清。” 玉婉知道他是故意的,掐了楚瑾玄手臂一下,又说了一遍。 楚瑾玄憋笑, “乖乖听得我的,任我……唔……” 玉婉羞赧,用手堵住他的嘴,又换了一个。 楚瑾玄还是不答应。 玉婉只能再说一个,她脸红得滴血,又亲了楚瑾玄嘴角一下讨好着。 楚瑾玄勉强点头, “好,到时不可耍赖,要翘些,不能喊累喊疼。” 玉婉捂住耳朵, “你就会欺负我。” 楚瑾玄抱起玉婉调笑, “我是想让你知道,落人把柄,落人口实,就要受制于人。” 玉婉闭眼轻哼,头歪在楚瑾玄手臂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双臂摊开,自然下垂,晕得像模像样。 楚瑾玄抱着她快步走出浴室。 天已大亮,院子内熙熙攘攘,官兵们在忙碌收拾着。 火未烧到内室,外屋家什被烧坏了三分之一,集中在门窗附近,看着颇为凄惨。 楚瑾玄大喊, “太医!传太医,去把许睿叫来!” 他抱着玉婉来到院中,转弯直奔玉婉房间,程知意见状忙追上前。 “玉婉怎么了?” 楚瑾玄说得大声, “贼寇放火烧屋,火势太大,她被烟熏晕了。快去叫许睿来。” 冷风闻言大惊失色, “世子爷!您没事吧!哎呦,您待了那么长时间……” 察觉都“万箭穿心”之感,冷风忽地醒悟,讪讪地闭上嘴。 “玉婉!玉婉!” 程知意不放心,他刚才明明看见楚瑾玄在“轻薄”玉婉。 玉婉被浴桶遮住,程知意没看清玉婉当时是否清醒。 此时玉婉昏迷,程知意恼怒不已。 楚瑾玄这个人渣。 程知意声音急切, “楚瑾玄!为什么不早些带她出来!磨蹭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医!” 楚瑾玄气笑了, “你的傻气传染了她,大罗神仙也难整。” “哎呦!我女儿怎么了?大罗神仙都救不过来?女儿!” “婉婉!” 玉林峰夫妻俩在新府邸的角房醒过来,回忆了一个时辰才想明白前因后果,连忙赶回四喜胡同。 还未进巷子口,就听说四喜胡同着火烧了一宿。 二人刚进家门就看见玉婉被楚瑾玄抱着,灰头土脸耷拉着手。 二人彼此对望,抱着晕了过去。 “爹娘!” 程知意失声惊叫。 他胸口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又劳累一夜,此时不堪重负,也晕了过去。 玉婉睁眼震惊不已,挣脱开楚瑾玄的怀抱翻身下地, “楚瑾玄!你嫌弃我们家人傻,你就退婚好了!我答应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204.让楚瑾玄跪在脚踏上 楚瑾玄听到“退婚”二字,忽地沉下脸。 冷风见事情不妙,赶紧打圆场, “哎呦!郡主,您醒了?您刚才昏迷着,世子爷可担心您了。” 玉婉蹲在地上为父母和哥哥把脉。 三人只是晕过去,她稍稍放心下。 “快将他们抬回房间,我的房间,放在一处,我方便照顾。” 众人七手八脚凑上前。 楚瑾玄站在程惠柔身侧,吩咐玉婉, “来,你和我扶起侯夫人,我背着她。” “哦!” 玉婉依言照做。 她明白院子里的官兵都是男子,楚瑾玄怕落人口实,影响母亲的名声,侯府的声誉。 刚才,她对楚瑾玄乱发脾气,她也自知理亏。 但楚瑾玄说她家人“傻”,当瘸子面不说短话,玉婉确实不高兴。 到了房间,玉婉为三人把脉。 玉林峰夫妻俩一是受惊过度,二是催眠药的功效还未散尽。 多睡一会儿便会醒来。 程知意的伤势相比更为严重凶险。 胸前的伤口虽不深,但容易撕裂。 他整夜奔波,伤口一直处于流血的状态,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加之担惊受怕,郁结难开,要想康复需要花些时日。 “芝兰和烟柳呢?” 玉婉忽地想起来,“她们人呢?还有叮咚!其他人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婉从正房院子走过来,一路上所有房门皆敞开着,房间内乱七八糟,房门外散着布料银两,一看就是有贼人入室抢劫。 院子里还有血迹,应是官兵来,双方打了起来。 冷风接过玉婉写好的药方, “小的找人煎药去。再去叫小许太医过来给您打下手。” 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玉婉只好问楚瑾玄,“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楚瑾玄坐下身淡淡的, “叮咚没事,跟你爹娘一样,还未睡醒。芝兰受了轻伤,烟柳是山匪。” “啊!烟柳!是不是搞错了!” 玉婉瞪大眼睛, “她比何秋儿还腼腆,怎么会?你过来搭把手,我给我哥哥处理下伤口。过来!” 玉婉拉起楚瑾玄的手拽到榻边, “你接着讲,烟柳怎么会是山匪,又怎么会在这儿?” 楚瑾玄轻哼, “不是要退婚?” 玉婉装糊涂, “你可别瞎说,我哥都没和烟柳订亲,退什么婚。” 楚瑾玄嘴角上扬笑得讽刺, “你是被国公府里的牛鬼蛇神吓怕了,借机找借口退婚,是吗?是不是觉得国公府不是个好人家,乌烟瘴气,令人心烦得很。楚云霄爱重庶子,偏袒弟弟。同样的事,我和母亲做就是天理难容,他的弟弟做就是情非得已。加之,我的母亲也不是个善茬,她没有同盟观念,只要能逼楚云霄下跪求饶,在门口捡绣花针,她没有底线。” 玉婉听着噗嗤笑出声, “往后,我让你在屋里捡好不好?不让你出去丢人。” 玉婉越想越美,笑得喜滋滋, “你母亲真厉害,我要向她学习取经。她逼二房砸锅卖铁赔了二万三千两银子,真是厉害。” 玉婉麻利地为程知意包扎伤口,百忙之中,空出手,点了楚瑾玄一指头, “我让你跪在脚踏上捡。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让我睡脚踏。” 楚瑾玄忙捂住玉婉的嘴。 他心突突跳,万一被昏迷之中的三个人听到,如何了得。 楚瑾玄朝玉婉使眼色,“你别胡说。我没说过。” “我也没说过退婚,你听错了,还不高兴怪我。第一次,我大度放过你,再有下次……” 玉婉借机威胁, “再敢惹我生气,你就跪脚踏,听见了吗?下面只能垫层薄垫子,甭指望我心软。” 楚瑾玄眉间带笑,戳了一下玉婉脑门, “我就不会惹你不高兴。” 他神清气爽,提点着玉婉, “你专心些,手也太重了。他都要疼醒了,皱眉呢。” 玉婉附和, “他个文弱书生,没你皮实。” 楚瑾玄得意, “我自幼习武,他怎么跟我比。” “我哥哥是早产儿,身体弱了些。” 楚瑾玄忽地蹙眉,“你听谁说得?” 玉婉想了想, “我爹还是我娘,我忘了。对了,昨夜怎么回事?” 楚瑾玄说: “说来话长。你父母去北地的途中遇到了逃难的张首辅家人。当时,张首辅的儿媳和你娘都身怀六甲,即将生产。清风寨的人不知从哪儿里听说,你哥哥是张首辅的孙子。” 玉婉惊呼, “我哥哥?不可能。” 楚瑾玄神情郑重追问道: “为何?” 玉婉理所当然, “我哥哥长得多像我爹娘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要是扮成个小书生,也很像我哥哥呢。倒是你,你长得不像你爹。你爹太难看了。” 楚瑾玄气得翻白眼,但玉婉坦诚,没有把他当外人,他也不想跟玉婉拐弯抹角。 “程王死得早。楚云霄即便这么想,但也实在是靠不上。” 玉婉嘴角一抽,不可思议, “呃!这儿事还有硬靠得?程王有产业?” 玉婉顿时来了精神,“我跟程王也算亲戚,他的产业在哪儿?他有封地是吗?” 楚瑾玄白了玉婉一眼,敲了下她的脑壳, “他未成年就去了。先帝想让他做太子,张首辅一直不同意。程王没有府邸也没有封地。母家程贵妃一族随着程太傅去世也逐渐没落,现存与世上的物件怕只有程府了。” 玉婉叹了口气, “所以,我娘恨张首辅,她不可能养张首辅的孙子。” 楚瑾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玉婉问, “清风寨怎么回事?” 楚瑾玄说: “清风寨常年以新政为名,鼓动各地百姓推翻官府。借百姓与官府作对之机捞好处。 张首辅深受百姓爱戴,却半生身陷囹圄,一家惨遭灭门,百姓为他不平。清风寨便抓住这一点,表面上以支持新政为张首辅伸冤为己任。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缉拿他们,他们便将无辜百姓推上前做人盾。” 冷风端药进来,见屋内二人欢声笑语,气氛融洽,不由诧异。 刚才世子爷脸冷得如千年寒冰,吓得他肝颤。 转眼的功夫,这就好了。 玉婉姑娘果真是个神医。 冷风犯了嘴欠的毛病, “郡主,你杀过人吗?孙彪说要杀了你为他兄长报仇。他兄长一定也是清风寨的败类。郡主,你真了不起,为民除害。” 冷风竖起大拇指。 玉婉思索着, “我只在虎口峰杀过人。那伙人不是勇毅侯府谢明珠的打手吗?” 205.楚瑾玄,我养你 冷风尖叫, “什么!勇毅侯府和清风寨有瓜葛!天呀!重大线索,世子爷,破案了!” 冷风喜不自胜,他竖起一对大拇指, “郡主,你太牛了!我们龙虎军探查多年,就想抓出这个幕后主使,却一无所获。哎呀,郡主,您一句话就破案了。” 玉婉目瞪口呆,瞥了眼楚瑾玄, “别是个圈套。我在虎口峰行侠仗义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 “啊?你说这是……敌人的圈套……” 冷风挠挠头,心凉了大半,马屁拍早了。 “世子爷,郡主说得每句话都好有道理。我们要谨慎才行。哎呦,玉世子醒了,世子爷,咱们问问玉世子。” 冷风讨好着讪笑,双手捂住嘴。 程知意睁开眼,声音急切, “玉婉!你怎么样?爹娘……” “我们都挺好,属你伤得重。” 玉婉按住要坐起身得程知意, “哥哥,你老实交代,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瑾玄告诉玉婉,烟柳乃是清风寨安排在程知意身边的人。 话说,程知意早在上京赶考时,救下卖唱女烟柳。 烟柳哭诉自己孤苦伶仃,程知意心软便收留了她。 烟柳一直不动声色潜伏着,直到陆达被抓。 “他们怀疑我是张首辅的孙子,我便想将计就计。陆达始终不招供。楚瑾玄说他兴许真不知道,留着也是无用。正好,烟柳说张恩天想杀陆达灭口。我……” 玉婉越听越恼,举着拳头无从下手,最后捶了程知意腿一下, “你想杀陆达投诚。你也不想想你是谁!你是个书生!幸亏,冷风他们及时发现,否则陆达就不是捅你一刀了。你怎么想得?” 玉婉又怼了程知意脑门一指头。 楚瑾玄嘴角上翘, “好了,他还病着呢,少说两句。” 玉婉没听出楚瑾玄在阴阳怪气拉偏架, “你别替他说好话,孩子犯错不说怎么长记性。” 楚瑾玄心情愉悦忙劝着, “他知道错了。少说两句,你莫生气,气大伤身。” 玉婉更来劲了, “程知意,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都是玉世子了,有吃有喝,有富贵。你争强好胜,争名夺利做什么!” 玉婉火大,她不吐不快, “居然还给家里人下药!爹娘到现在都没醒,是药三分毒,你知不知道!你是大夫吗?你这叫投毒,你知道吗?” 玉婉本想心平气和,循循善诱,温柔地开解哥哥。 但真是越想越气,尤其楚瑾玄说得云淡风轻更让她平添三分怒火。 她如何能不气! “程知意!你做事前,能不能先想想我和爹娘!我们怎么办?你总吓唬我们,呜呜呜……” 玉婉心酸委屈,哭泣不止。 程知意羞愧难当,悔恨自责,他情绪激动,支起身子喘着粗气, “玉婉,对不起!对不起!婉婉,我对不起你和爹娘。你别哭,别哭了,咳咳咳……” 程知意胸前的纱布又泛上红,玉婉自责, “哥哥,你别动,你快躺下,我不说你了!你别动,伤口会裂开……呜呜呜……哥哥……” 玉婉扶程知意躺下。 程知意摇头苦笑, “我什么都不做好,只会拖累人。” “才不是。我哥哥最厉害!” 玉婉将脑袋拱进程知意臂弯里。 楚瑾玄见状,连忙扶起玉婉, “你别撞到他,他的伤口可不能再出血了。你的脑袋总空着也会晕。” 楚瑾玄借机拉开程知意与玉婉的距离, “咱们出去,让他多休息一下。” “嗯。哥哥,你劳累一夜,也该睡会儿了。” 玉婉扭头看了眼床上呼呼大睡的爹娘,忍不住抱怨。 “哥哥,你也太没轻重了。她俩本就嗜睡,寻常人睡一天的药量,她俩非得睡上个三天。” 程知意愧疚, “对不起,玉婉。我没想到。” 程知意失魂落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玉婉不好再说,劝了几句,走出了房间。 思及从前,玉婉鼻尖酸涩。 她哥哥聪慧好学,温润良善,要不是被人诬陷科举作弊,如今,不是状元,也是个进士,在翰林院做个编修绰绰有余。 不会郁郁不得志,不会涉险,更不会受伤。 玉婉心中恼火,转回身撞了楚瑾玄一踉跄,冲回房间,来到程知意面前, “哥哥,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咱们不做了,就在家游手好闲,挥霍无度,我是养得起你得。” 玉婉挺直腰板,她要给哥哥安全感。 程知意抿着唇点点头, “好。我往后待在家养花,再不惹事了。婉婉,快去歇着吧。我没事。” 玉婉垂下头,心里难受,哥哥长大不好哄了。 楚瑾玄揪着玉婉后脖颈往外拽她, “走了。” 玉婉神情怏怏,迈出门槛。 冷风挠着头,有话憋不住, “郡主,你这儿不是骂人吗?玉世子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情不好,你还说养他,他能高兴起来吗?” 玉婉理直气壮, “有人养还不开心?楚瑾玄,我养你,你开不开心?” 楚瑾玄挑眉不悦, “我不开心,你没诚意!你养你哥吧。我不需要。” 玉婉扬起嘴角, “知道你不需要,哈哈,我想用你的银子养我哥,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玉婉揽着楚瑾玄手臂奸笑。 楚瑾玄气乐了,刚要开口,瞪了冷风一眼, “你今日休沐?” 冷风大笑, “你不休,我可以休吗?啊!属下去忙了。” 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待冷风走后,楚瑾玄耐心教导着, “我是你丈夫,你说养我,我会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爱财如命,我在你心中比银子重要,我欣慰而欢喜。 但程知意是你哥,他是个男人,被自己妹妹养,他心里不会好受。” 玉婉装作不理解, “怎么会?我以前常花他的零用钱,他的零用钱都是攒下来供我挥霍。他养我小,我养他老。你是我男人出点银子养他怎么了。你都没不乐意,他收银子的,还不高兴了?” 楚瑾玄按着太阳穴, “我给你打个比方,例如乐欢的夫婿出银子养我们,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玉婉摇头如拨浪鼓, “不行。拿人家的手短,你会抬不起头来。再说,他要对你妹妹不好,你拿了人家银子,你都没办法帮乐欢讨公道。” 总算明白了。 楚瑾玄呼出口气, “对,道理都是一样的。你想想程知意现在的心情,他能好受吗?他是个有抱负的人,听了你的话会更加难受。” 玉婉晃了晃脑袋, “可是你不一样呀。你怎么会欺负我?你说得道理我懂,但你待我,待我家,一直如亲人一般。” 楚瑾玄闻言不由挺直背脊,轻咳了声, “男人都要脸面,要自尊,尤其你哥,顽固不化,自以为是。” 玉婉心里劲鼻子,表面却说:“他没你圆滑,我们在北地,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他心眼死。” 楚瑾玄心里听得舒坦。 自己的大舅哥,自己不帮,还能怎么办。 206.我不信,不会是她 “你哥哥的事急不得。先养伤,再想旁的打算。” 楚瑾玄说得语重心长沉思着,好似在思考着。 玉婉看在眼里,心里满意,都是求人办事,变换个思路,楚瑾玄更上心了不说,态度也端正了。 否则,她求楚瑾玄想办法,楚瑾玄又该要好处,提要求,烦人得很。 “五城兵马司乃是京都权贵安排家中痞子,谋个营生的地方。你哥是个书生,性格又执拗刚正,确实不适合他。 况且,他大年岁过大,筋骨都长成了,现在练武只有强身之效,想增进武艺 怕是再勤学苦练,也是杯水车薪。” 玉婉心里也清楚, “可是皇上让他去,他也不好不去,他现在受伤了,可以休一阵子。如果能借机就不去了,也是个好事。” 玉婉的心思是想个办法帮程知意恢复功名,程知意更加适合做文官,考科举。 “哥哥科举舞弊是受人陷害,如今真相大白,朝廷是不是应该恢复哥哥的功名,让他能重新考科举。” 楚瑾玄曾是主考官,玉婉想让楚瑾玄跟皇上提提,不由满脸期待。 楚瑾玄看在眼里,他清楚玉婉性格,如再不知晓事情全貌,怕是误打误撞,又会出危险。 楚瑾玄踌躇了下, “他已经是世子了,何必再跟天下读书人抢饭碗。他有恩阴不走,非得同寒门学子抢独木桥,他要不姓玉还好。但他是玉林峰的儿子。 你可知张恩天一伙人,曾鼓动你哥哥杀了玉林峰夫妻二人,为张首辅报仇。你哥哥说玉家对他有养育之恩,张恩天却说,要你哥哥用玉林峰夫妻的人头祭奠张首辅一家从而在寨中立威。 如今江湖悬赏,谁能献出玉林峰夫妻的人头,就可做清风寨的二当家。” 玉婉闻言脸色苍白,她既慌张又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找我们报仇?我爹娘跟张首辅一家遇难身死的事有什么关系?” 楚瑾玄索性直言, “你这次误会了你哥。他不是为了功劳,为了正义,又犯傻逞能,他是为了保护你爹娘和你。早在辽东的时候,就有人想暗算你们一家,这次玄武大街行刺针对的是你,长乐公主只不过是赶上了。 清风寨只是个幌子,幕后之人尚不知晓。你可记得苏家被烧的事?” 河间府知州苏大海的府邸被流民围攻,放火烧屋。 玉婉回想着, “记得。因为太后死了,苏大海猜我爹会起复,他说他跟我爹要好,又说他也是张首辅的学生,他一直支持新政。各地学子文人都来拜会他,结果不满新政的流民放火烧了他家。是清风寨做得?清风寨不是支持新政吗?这些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楚瑾玄安抚玉婉, “你先别急,一切有我。清风寨就是一伙子流寇,打家劫舍,四处作案,他们支持新政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蛊惑百姓罢了。 自薛太后去后,百姓对待新政的看法有所改变。矛头一下子全指向你父亲玉林峰。 我猜幕后之人势力庞大,位高权重,暗中散布谣言。你哥也是为了找出幕后之人才想去清风寨潜伏,探查出真相。” 朝廷中有人弹劾父亲玉林峰新政果时,玉婉略有耳闻,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但凡改革势必要重分物资土地。 有人获利,必将有人失利。 “我以为我爹只是得罪了权贵豪绅,为何穷苦百姓也要害他,怪他?新政说均分土地,就是想让大家都有土地,不再挨饿。” 玉婉不由后怕。 昨日的烈火犹在眼前,她家辽东的老房子,墙矮房破,住着一堆老弱妇孺。 她忽地握紧楚瑾玄的手, “你……你……你特意去辽东保护我?所以你赖着不走!” 楚瑾玄愣了下,脸色微红, “我是去提亲的!幸好去了,你呀,旁人给得定情物都敢收,不看好怎么办?” 楚瑾玄将玉婉的双手护在掌心。 他的手厚重温暖,玉婉顿觉心安,心里暖暖的。 “世子爷,郡主!” 冷风禀告, “正房门窗乃是油松木所制,桌布纱幔都被动过手脚,遇火助燃。如今这个月份,天气寒凉,刮北风,火势烧不起来。但要是夏季,多雷雨,刮西南风,怕是要再凶险数十倍。” 玉婉顿觉天旋地转,谁在处心积虑害他们! “烟柳呢?把她带来问问?” 冷风嘴角一抽, “她一问三不知。玉世子说别逼她,还说她是真不知道。玉世子说烟柳人挺好,希望能放她一条生路。世子爷,怎么办?还大刑伺候吗?” 玉婉的脸火烧火燎。 “她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在看管这个宅子吗?宅子里用的布料,不是她置办的?不说实话,打,给我狠狠打。” 冷风正色道: “郡主,布料还真不是她置办的。这个事属下知道,布料摆件是……是何秋儿选得。” 玉婉如坠冰窟,她不信, “不可能。不会是她。” 冷风挠挠头, “就是她。年前的时候,玉世子来信,通知烟柳要回来,但烟柳不认字。所有玉世子的信件,她都是跑去找何秋儿念给她听。 何秋儿看完信,说郡主一家人要回京都生活,四喜胡同的宅子虽收拾得妥当,可以住人。 但正房还是太简陋了些,要置办些东西布置下,所以她带烟柳去买得这些东西。 属下奉世子爷的命令常年安排人手保护郡主的几个朋友,这个事不会弄错。” 207.有你在,我心安 玉婉梗着脖子,攥着拳头,双眸通红像对桃子, “不可能是秋儿!秋儿没道理要害我爹娘!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特别善良。谢明珠伤害过她,她只捅了谢明珠一刀,我让她再捅两刀她都不肯……” 冷风挠挠头,不吐不快, “兴是当时害怕,事后想想兴许后悔,女孩子嘛,第一次杀人总是瞻前顾后下不去手,以后再做就顺手多了……” “啊!不是她,她没有道理这么做!” 玉婉自欺欺人,她心里清楚,何秋儿有作案动机。 何秋儿的父亲何重曾在御史台任职,张首辅全家在返乡途中“失踪”,何重曾屡次上书请求朝廷彻查此事,皆不了了之。 后来,何重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 何秋儿随母亲改嫁。 从此,何秋儿寄人篱下,遭母亲嫌弃,被继父骚扰。 她鼓起勇气跑了出来为父申冤,先是被卖入青楼,后又遭奸人欺骗。被谢澄宇玩弄,受谢明珠虐待,遭无赖欺辱。 何秋儿的人生支离破碎,黯淡无光。 玉婉想如果自己遭受了这些,非得见谁捅谁不可。 尤其是知道提出新政的始作俑者玉林峰是皇上的表弟,封了侯爷,全家富贵。 曾经,大家都为新政抛头颅洒热血,为此有人身死,有人丧命,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妻离子散。 但到头来只是为了他人做嫁衣,任谁能心里好受。 “我爹爹不该做侯爷,我们不该回京都。” 玉婉自言自语, “不对,我们在辽北,我们早死了。我家房子破,墙矮,不用进来歹人,扔几个火把进来,我们就全完犊子了。” 她啪得双手合十, “怎么办?我们怎么活?我们也没法活呀!没有出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凭什么不能活!就因为我爹嘴欠吗?啊?啊?” 玉婉垂着脑袋,摊着手,双脚一蹦一蹭往往前跳。 她身上全是灰,脸蛋半面黑,头发毛躁躁。 她想不通。 冷风心惊, “哎呦,完了,世子爷,郡主疯了。” 楚瑾玄抬脚踹了他一腿, “滚!” 冷风讪笑, “世子爷,何秋儿抓吗?” 玉婉凑上前,瞧着楚瑾玄拿不定主意。 楚瑾玄吩咐冷风, “莫要轻举妄动,加派人手,看住何秋儿。张恩天暂时也不用审问。至于烟柳……” 楚瑾玄挑了下眉, “让烟柳过来照顾程知意。” “啊?” 玉婉和冷风异口同声。 冷风捂住嘴,玉婉姑娘可以质疑,他不行。 “属下遵命。” 楚瑾玄又说: “将玉世子受伤的消息宣扬出去,着重于各家内宅。” “啊?” 玉婉与冷风张口结舌,又是一头雾水。 冷风一拍大腿, “郡主,我们世子爷的意图小的明白。玉世子的女人缘好。我们世子爷是想看看有多少个女人来关心玉世子,从而发现端倪。哈哈哈,郡主,您放心,这个任务小的来,一定看好她们。世子爷,小的先去忙了。” 冷风欢天喜地地跑了。 玉婉心里不是滋味,心道这要是旁人家的热闹多好,她也可以抓把瓜子揣兜里做门口,边看热闹边说闲话。 玉婉抬手抹把脸蛋上的泪,一宿没睡,她脑子昏昏沉沉。 “我去看看芝兰,一会儿再去新府邸对聘礼,那边没人看着不行。” 玉婉强打起精神。 她忽地想到一句话,至亲至疏夫妻。 她爹娘洒脱没正事,她哥哥好强又固执,她本人冲动且暴躁。 如今,明知有人在害她们一家,却是毫无头绪。 承恩侯府根基浅,虽有皇上做仪仗,但皇恩最是靠不住。 楚瑾玄选择跟她成亲,真不是个好主意。 放眼京都,好似同任何一家权贵联姻都比她家恰当。 玉婉强咧着嘴角, “你去忙吧,我没事,兵符的事还没查明白,你别为我的事分心。” 楚瑾玄浑不在意, “都是一码事。在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行刺的就是清风寨的人。抓住张恩天也算结案了。其他的事,慢慢来。” 楚瑾玄嘴角一勾,自信而从容。 玉婉蓦地低下头,脸色绯红,楚瑾玄胸有成竹的模样,着实有一丢丢好看和帅气。 “走,带你回家。” 楚瑾玄打横抱起玉婉,惊了玉婉一跳, “做什么。放下我,这就是我家。” 楚瑾玄压下嘴角, “这里昨夜被贼寇洗劫,暂时不能居住。空出两间房,一间给你哥和你爹娘休息,一间给芝兰养伤,不能再多了。否则,影响我们官府办案。再说,你自己瞧,你自己看,哪儿间能住?” 楚瑾玄抱着玉婉大步走出院子,路过的房舍房门敞开,衣料物件首饰散落在院中,零星可见银子和血迹,遍布在地。 玉婉心急,她不想离开,她想把值钱的物件收拾好。 但是…… 算了。 官兵帮着杀贼寇,又帮着救火,她身为郡主,不好小家子气, “大伙为我家的事忙碌整晚,给他们发些赏钱,我来出。我有银子哦,说花你的,都是开玩笑。承恩侯府的银钱都在我手里。” 恍惚之间,玉婉已被楚瑾玄抱出门。 楚瑾玄转个身,抬腿踹开隔壁邻居家的门,走了进去。 玉婉惊得捂住嘴, “你做什么?” 院内跑出两个丫鬟,曲膝行礼, “世子爷,郡主。” 玉婉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你又买了?天呀,花了多少银子?你怎么总不问我一声就花银子,不是说好我说得算,银子由我管。你为什么总乱花银子,不告诉我。” 楚瑾玄将玉婉抱进房间,步入内室, “办案需要。镇抚司不出,就定国公府出,咱们不出。” 玉婉松了口气,在楚瑾玄耳边小声嘀咕, “哦。那……那……房契还用上交到国公府吗?宅子算谁的?交公也行,我把它租出去,嘿嘿嘿。” 楚瑾玄将玉婉放在浴桶旁, “先洗澡,再用膳,然后睡觉,你快动起来,我叫丫鬟进来伺候你。” 楚瑾玄抚上玉婉的脸, “少担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就像……你在我身边……有你在,我皆能逢凶化吉。” 玉婉默默流下两行泪, “有你在,我心安。” 但玉婉明白,没人能无休止地为另一个承担一切。 她要振作起来! 208.相爱容易相处难 楚瑾玄见玉婉又傻呆呆看着一处愣神,双手并用解开她袄子上得的衣扣,为她褪去衣衫。 玉婉乖乖抬起手,任由楚瑾玄服侍着自己。 看着既乖巧又听话。 楚瑾玄调侃, “爷我是不是还得帮您搓背?” 玉婉重重点头, “得搓脚丫。” 楚瑾玄揽过她拍了两下, “快洗,一会儿水凉了。” 玉婉如贴树皮一般赖在楚瑾玄身上,不松手,不时往上蹿着,誓要贴得更严丝合缝些。 “快别闹了,屋里凉,洗完吃饭,你需要休息。” “我闭上眼睛全是火苗子,我害怕,我不想闭眼睛。” 玉婉抬起头,脏乎乎的小脸上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 “让她们给你熬付安神汤。”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睡太久。” “你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楚瑾玄一边跟她搭话,一边动手伺候玉婉洗漱。 玉婉乖乖等着楚瑾玄伺候, “我要核对聘礼,还要拾掇屋子,我还得准备嫁妆,我还得学医术,还得探案……” “你可真忙。” 楚瑾玄忙得有条不紊。 他也不是第一帮玉婉洗漱了。 只是这次更脏了些,但人清醒着,让做什么做什么,也挺听话的。 玉婉坐在浴桶里,撩水玩,说个不停。 楚瑾玄边干活,边跟她搭话,不一会儿额头泛着细汗。 玉婉见楚瑾玄穿着内衫站在地上,撇嘴不满, “喂,我瞧富贵人家的大丫头都是光着身子下水服侍老爷洗澡。” 楚瑾玄抬起手臂抹了把汗, “你在哪儿瞧过?” 他拿起干帕子为玉婉擦头发, “哪儿家老爷?他命真好。爷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阴阳怪气。 玉婉劲鼻子小声嘀咕, “干点小活就抱怨。贴身丫头,不贴身上怎么可以。你得下来,进水里来,我后背都被搓起毛了,脚丫还一个都没搓。” 玉婉趁楚瑾玄不备,撩了他一身水, “沾上我的洗脚水,你脏了,你快进来。” 楚瑾玄被泼了一脸,水沿着发丝顺着脖颈流入领口,他抬眸眯起眼,眼神溢出寒光。 玉婉呲牙咧嘴, “少装猎狗,我才不怕你。” 她趴在桶沿上劲鼻子,手臂一挥,又撩出片水泼在楚瑾玄裤子上。 楚瑾玄浑身滴着水,狠狠瞪了玉婉一眼。 楚瑾玄不笑的时候,自带三分冷漠四分疏离,让人望而生畏。 玉婉本能后退到另一边,双臂抱肩站起身, “我洗完了。” “不用爷给你搓脚了?” 楚瑾玄解开腰带,将衣衫甩到一边,单手抓住玉婉双腕绑在一处。 他迈入水中,水顺着桶沿溢出,泛起涟漪。 玉婉连连后退,双手压在胸前,水中的景色半隐半现,引人遐想,她却不自知,眼睛紧盯着楚瑾玄紧致有力的胸膛,不时偷眼往水里瞄。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大夫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小弟兄,你还不知好歹。” 楚瑾玄早知如此,心里得意,强压着嘴角教训着,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没听过吗?” 他早猜到了玉婉的心思,玉婉又想“轻薄”他。 虽说他心里愿意得很,但凡事都得又掐又放,才能长久。 楚瑾玄将玉婉逮到身前,帮她洗脚。 玉婉不时激起水花,溅楚瑾玄一脸,待楚瑾玄不备,两只爪子偷偷摸摸在楚瑾玄身上乱摸。 每每都是刚搭个边,就被楚瑾玄抓住。 玉婉不由懊恼,但她不放弃。 又洗了半个时辰,楚瑾玄站起身,将玉婉拎了出来。 玉婉累得眼皮子直打架,但还是不放弃! 楚瑾玄将她擦干抱上床,屋内炭火烧得正旺,但楚瑾玄还是放了汤婆子在床上,怕玉婉冷。 玉婉晃着脑袋,一脚将汤婆子踢下床, “不要它,要你,你快过来。” 玉婉拍着床侧,她困得眼睛眯个缝,强睁开,用两个手指头戳着, “你别走,你过来。” 楚瑾玄心里乐开花,但嘴上却说着, “可真缠人。” 躺在玉婉身侧,轻抚着她的背脊, “你快睡,别磨人了。你爹娘醒了,不放心你要过来看你,让她们过来?” 楚瑾玄试探着。 玉婉摇头, “让她们先吃饭,再去照顾我哥,我睡觉呢,我没事,我眯一会儿就过去。” 楚瑾玄心里高兴。 玉婉不让爹娘陪,只要他。 “你别担心,我把许家父子抓来了。许睿说你爹娘身体康健,她们没事,你哥哥的伤虽凶险些,但慢慢养着会恢复如初。” “你办事我放心。” 玉婉脑袋拱进楚瑾玄怀里,“你别说话了,我要睡觉了。” 小爪子不安分,被楚瑾玄逮个正着。 楚瑾玄语气强硬, “再乱动给你踢床下,睡脚踏去。” 玉婉拱着脑袋往他怀里钻, “想……摸摸!摸摸!不摸,睡不着!” 哼哼唧唧,脚丫乱扑腾在楚瑾玄腿上。 楚瑾玄拍了她两下,嘴角上翘, “打晕你。” 话虽这样说,楚瑾玄还是牵着玉婉的手带进自己的衣衫中, “你要爱惜……唔……” 楚瑾玄闷哼出声。 玉婉不满, “别说话了!我都要睡着了,你也快睡吧,我自己玩,玩会就睡着了,你睡你得。” 小爪子左一下,右一下,抓来挠去。 楚瑾玄蹙着眉,心里说不出来得滋味。 好似收拾玉婉一顿也不能找平。 细想,这是属于被人玩弄,这是奇耻大辱。 哪儿个男人,谁家主君如他一般。 此时此刻,楚瑾玄被玉婉薅拽折揉,心烦意乱。 他睡不着,不由想起母亲所说的话。 母亲说他魔怔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你爱玉婉什么?你能说清楚吗?你不能。你只不过一时新鲜罢了。她也只是赶巧死了一场,撞进你心里。 你只娶她,你以后会后悔,到时你再有旁的想法,更是伤了两家的和睦。 相爱容易相处难,儿啊,有些事不提前说清楚,最后撕破脸,夫妻二人反目成仇,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儿啊,你是世子,以后要继承国公府,母亲的话都是为你好。” 楚瑾玄叹了口气,他跟玉婉从家世到性情皆是天壤之别。 她们会相处的好吗? 还有玉婉一家人,说白了,不能成为助力不说,承恩侯府这种没有功勋只有荣宠的府邸最是危险。 龙恩最是靠不住,祸福相依,今日飞升,明日落地,太过凶险。 楚瑾玄胡思乱想着,撇开玉婉的手,他心里委屈,不好受。 玉婉不依,反手用力薅。 楚瑾玄闷哼一声,疼得两眼喷火,抬手就要给玉婉一下子。 却见玉婉紧蹙着眉头,睫毛沾着水珠,咬紧牙关好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楚瑾玄心猛地一揪,忙抱紧玉婉轻声哄着, “做噩梦了?嗯?没事,有我在!别怕,别怕……” 玉婉半梦半醒带着哭腔, “摸摸……有人打我,打我……我的……别跟我抢……啊!好大的火,烧我脚丫,啊……” 她闭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楚瑾玄揽着她抱在胸前,一遍又一遍得哄着。 玉婉哭闹不止,楚瑾玄着急,拉着玉婉的手又埋进了被子里。 玉婉哭,他心里更不好受。 玉婉却攥着拳头,脸埋在被子里委屈极了, “人家不让,我不要了,我懂事,不招人烦。” 眼泪连成串,哭得鼻尖都红了。 楚瑾玄的心被揉得支离破碎,轻声哄着,往她手心塞, “谁敢不让!让!” 楚瑾玄吻了又吻玉婉的额头,不知如何疼爱才好。 玉婉吸着鼻子,紧攥着拳头, “我有记性,我不要了。” 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嘟嘴睡了过去。 楚瑾玄心里七上八下,不好受,他承认他又犯贱了。 他从背后揽住玉婉的腰身,紧紧贴在胸前,把玉婉的事都当做他楚瑾玄自己的事,他和玉婉相处还难什么! 谁说得这句烂话,差点害死他。 待等到玉婉转身,楚瑾玄连忙抓起玉婉的手,玉婉嘟着嘴不乐意,不住往后抽手。 楚瑾玄不依,非得塞进她手心,抱紧玉婉,二人相拥而眠。 玉婉做了个好长的梦,她梦见自己被发配北地割麦子,一片片没完没了,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她恼了,一拳捶在地上,头拱进麦林里,誓要把这一切撕烂。 但老天不依,将她压得死死得。 209.至亲至疏夫妻 玉婉本想与天斗,但被压得死死得,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松快些,又被整个人翻了过去狠狠按住。 折腾了半晌。 连着两次,一次床上,一次水里。 玉婉吸着鼻子,吧嗒吧嗒掉眼泪。 能怪谁,怪她自己其身不正。 有些个东西,就不能玩。 再也不玩了。 楚瑾玄草草收兵,脸颊绯红。 “玉大夫,你瞧我是不是好了?” 楚瑾玄给自己找补,他不敢看玉婉的眼睛,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不守信,着实不光彩。 可刚刚玉婉推他,还疏远他,虽说玉婉睡着了,没有完全清醒,但那也不行! 玉婉就是他的。 只是他的。 “快起来吃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楚瑾玄拉着玉婉走到外间房用膳。 玉婉没精打采,楚瑾玄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她跟出瑾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也全是楚瑾玄爱吃的,清淡得很。 玉婉被按在桌前,楚瑾玄坐她对面,玉婉抬眸一看, 哇,糕点,包子,馅饼,稀饭,羹汤,肘子,烤鸭,烧鸡,酥鱼…… 一样一小碟子,摆了满满一桌子,精致而种类繁多。 总有一种会是玉婉喜欢的。 “你可真聪明。” 玉婉忍不住讽刺,“心眼真多,但你花得都是我的银子,下次不准铺张浪费了。” 楚瑾玄说让她管家,让她管银子,说除了床上的事,都她说得算。 但楚瑾玄的银子一直都没给她。 玉婉不打算追问,玩笑罢了,她也知道。 “小财迷,给你。” 楚瑾玄起身走到玉婉身边,拉起她的手,将把玉钥匙怼她手里, “箱子在文瑞院书房书桌下面,里面有银票,田契,房契,地契……账本也在里面,管事是安庆,还有几个掌柜负责经营。等过些时候,让他们来拜见你。” 玉婉攥着钥匙眨巴着眼睛,听起来好似家资颇丰。 楚瑾玄好笑, “不会以为爷的家资只有银票吧。” 玉婉摇头腼腆地笑了笑,拿起筷子给楚瑾玄夹菜。 “世子爷,用膳吧,你也累了。” 楚瑾玄腾得红了脸,他这两次的表现差强人意, “爷是心疼你,才没施展拳脚,大显身手。等成亲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楚瑾玄心想自己的厉害玉婉早就领教过。 他等着玉婉跟他扯皮。 可玉婉低头吃饭,不言语。 许是饿了? 楚瑾玄给玉婉夹了几道菜,玉婉闷声吃着,偶尔也给楚瑾玄夹些。 玉婉不经意发现楚瑾玄不吃她夹的菜。 皆是放在一边,一筷子也未动。 开始玉婉纳闷,她选得也太准了。 全是楚瑾玄不喜欢吃的。 后来瞧出门道,楚瑾玄只是不吃她夹过的菜。 同样是青菜,玉婉夹得放在一边,楚瑾玄自己夹得放进了嘴里。 还有鱼肉,鸭肉…… 楚瑾玄不挑食,只是不吃她夹得。 玉婉这才反应过来,她手边有另一双筷子。 楚瑾玄手边也有。 楚瑾玄是用另一双筷子给她布菜,而她用自己吃饭的筷子给楚瑾玄夹菜。 哼! 玉婉火大了。 再也不给楚瑾玄夹菜了。 她拿起身边未用的筷子给楚瑾玄夹了些楚瑾玄喜欢吃的莴笋。 楚瑾玄看了看,放进了嘴里。 玉婉心里憋气,强咧着嘴角, “我……我想……我想让大夫人给我找个嬷嬷学学规矩。以前在国公府跟管嬷嬷学过些,但她教得比较粗糙不说,我在她手下净挨打来着。相对重要的课,我都站在廊下罚站,没听到,好些东西学得一知半解,上不了台面。” 楚瑾玄心里堵得慌。 “繁文缛节,学那些劳什子作甚。你是郡主,是世子夫人,是国公府的主人,谁敢多嘴多舌,家法伺候。你别想太多,吃饭。” 楚瑾玄夹了个鸡腿放进玉婉碗里, “吃胖些,谁不服就揍他。” 玉婉闷头吃着, “我不好总给你丢人,该知道的礼节还是得明白些,否则总闹笑话也不好。” 玉婉紧盯着楚瑾玄手边的瓷碟,楚瑾玄顺着望过去,里面装得是玉婉夹给他的菜。 他忽地明白过来! 楚瑾玄舔舔嘴唇有些心虚。 他……他只是习惯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人有不足就要学习嘛。你同大夫人说说。” 玉婉抿嘴笑了下,垂下头,瞧着闷闷不乐, “我家的事总是给你添麻烦,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以后也不好总给国公府添麻烦不是。就说过聘吧,你是定国公世子,本可以风风光光,结果我家新府邸空空荡荡……嗯,我吃完了,我去新府邸对聘礼,东西还得入库。你放心我会把贵重的东西都带回国公府,这点道理我明白。就叫国公府给我家面子,我家不能不识抬举。” 玉婉起身向楚瑾玄福了福身,弯腰后退到门口,转身推门。 楚瑾玄单手抱起她,揽她入怀中,按在自己腿上,拉起玉婉的手埋进自己袍子里, “让你玩个够!可以了?再敢跟爷耍脾气,爷揍扁你。不过是甩了你手一下,你就闹脾气,一直闹。” 楚瑾玄另只手拿起鸡腿怼在玉婉嘴边, “快吃了。” 玉婉摇头躲开, “我吃饱了,我没闹脾气。” 楚瑾玄心里气愤,过聘的事他都知道。 二房借机贪银子,他母亲大夫人借机抓二房把柄,让楚云霄下不来台。 玉婉不满意,理所应当。 但不直说,楚瑾玄心里不舒坦。 一点小事,玉婉就跟他生分,这就是恃宠而骄。 “爷还不知道你,你是第一次跟爷耍脾气吗?” 楚瑾玄叹口气,放下鸡腿,拿起筷子,将餐碟里玉婉夹给她的菜吃个精光, 抬起玉婉的手臂用她的袖子擦嘴, “这回可以了?有话直说,不准跟爷耍心思,知道吗?” 玉婉嘟嘴将头扭到一边,偷偷摸摸沾眼角, “才没有。” 楚瑾玄心里不是滋味, “从小养成的习惯而已。我从前还不喜欢与旁人同床共枕,如今,没你,我都睡得不安稳。” 楚瑾玄搂紧玉婉,他心中愧疚,又哄了半晌。 玉婉的逆鳞被撸顺了,柔声说: “我没耍脾气,我真得想找个嬷嬷教我些宅门的手段,让我知晓些各家的亲戚关系,方便平日里礼仪往来。我想要……大夫人帮我找个稳妥人。” 楚瑾玄点头赞同, “你说得有道理。但不能是母亲的人,要是咱们的人,你的人。你放心,我会寻个母亲也觉得稳妥的人。” “哦。” 玉婉装傻充愣, “千万别让母亲觉得我在耍心眼,不好。” “你帮她赚了两万三千两!一句怨言没有,还想嫁我,你心眼够实在了。” 楚瑾玄咬着后槽牙, “换做旁人家,早谋划着要退婚了,什么糟烂人家。她怎么不敢对旁人家玩着手。欺负你老实罢了。” 玉婉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别这么说,她是娘,都是为你好。” “小傻子!” 楚瑾玄揽紧玉婉护在自己怀里。 玉婉舔舔嘴唇斟酌着, “我想为何秋儿父亲伸冤,帮她父亲讨个公道。” 楚瑾玄蹙眉有些不耐烦, “为何?” 这事可不太好办,会牵扯很多人不说,旧案重提,牵一发而动全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玉婉观察着楚瑾玄的神情。 心道她猜得没错,定国公府与勇毅侯府有利益往来。 因此,即便清风寨的贼寇可能与勇毅侯府有关联,楚瑾玄也不想查下去。 或者说他想暗中查,根据国公府的利益决定要如何行事。 至亲至疏夫妻,再恩爱也是两个人,更何况定国公府与承恩侯府是两家人,亲家罢了。 210.惯得她侍宠生娇 玉婉斟酌着,她知道要想楚瑾玄帮忙,一定要与楚瑾玄利益有挂钩才行。 但…… 好似怎么说都搭不上。 玉婉皱巴着小脸想主意。 楚瑾玄不禁又好笑又生气, “我明白你的意图。即便有问题的布料真是何秋儿置办,她也只是个小角色罢了。她受人指使,却不一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抓她,线索就断了。为何重平反她势必感激,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玉婉点头,她是这么想得。 楚瑾玄又说: “但何重得罪的人不是旁人是皇上。他当年上书请求彻查张首辅失踪之事,皇上先将此事交给沿路各州府,后又交于五城兵马司,辗转多个衙门,结果一无所获。何重便将矛头指向皇上,言词激烈,控诉皇上忘恩负义。帮何重平反不一定能查到幕后主使,却一定会得罪皇上。此举得不偿失。” “哦!” 玉婉点头,“我知道了。” 楚瑾玄拒绝了。 她只能另想办法。 “我……我过去看看我爹娘。” 玉婉起身要离开,楚瑾玄心里不太舒服。 玉婉,人不大,气性还不小。 但凡有事不依着她,她就耍脾气,落脸子。 “嗯。” 楚瑾玄也不强留她, “走吧。” 玉婉站起身,推门就出去了。 楚瑾玄生闷气,却见玉婉刚迈出腿又回来了, “这个还是放你手里,别又让我弄丢了。” 玉婉将玉钥匙放在桌上,进内室照了下镜子,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看着还算得体,大步流星出了房门。 楚瑾玄心里空落落,他只说难办,又没说不办。 玉婉什么态度! 真他惯出来得! 玉婉回到自家宅子,官兵撤了大半,地上的血迹不见踪影。 冷风邀功, “郡主,都给您收拾完了。院子都打扫了。只是地上的细软一帮大老粗不知道如何拾掇。只能辛苦琳琅姑娘了。琳琅姑娘真能干呀。” 冷风讪笑竖起大拇指。 玉婉心里笑出声,这个冷风,见一个喜欢一个。 见何秋儿好看,就秋儿秋儿喊个不停。见玲珑娇媚,就跟安福换班,抢着来当差。 这又发现琳琅长得俊俏,又跟在人家身后一顿帮忙干活。 男人! 好色之徒! 全是狗杂种配得! 跟楚瑾玄一路货色。 “真是辛苦你们了。琳琅,拿些银钱给冷风。” 玉婉吩咐着。 冷风客气着, “不用郡主,让世子爷知道又该骂我了。龙虎军在京都不参与办案子,他们都是京兆尹手下的,世子爷命我打点过。” 玉婉知道各个衙门口管辖范围不同,彼此之间不好越俎代庖。 “怎么好让你破费,这事世子爷是知道的。你们辛苦一晚,这些银子也不多,给大家分分,有富余得话再请大家喝顿酒。” 冷风笑呵呵接在手里,一看,哇呜,一百两! “郡主!这也太多了!” “剩下是你的!” 冷风挠挠头, “郡主,你人可真好。” 他四周看了看, “郡主,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有个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玉婉一扭头示意琳琅再掏银子。 冷风忙制止, “不是这意思哈。属下说出来是想让您心里有个谱,最近老夫人身体可不太好,如果……您明白,万一有事,世子爷三年内不能成婚,所以世子爷着急成亲,他是有苦衷的,不是故意整得忙忙乎乎,让婚礼不体面。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玉婉脸上维持着体面的微笑, “谢谢你冷风,我明白,我理解世子爷。” 她心里骂楚瑾玄祖宗十八代! 连冷风都看出来,婚事订得仓促,过聘办得杂乱无章。 更何况旁人。 世人指不定如何说道! “郡主,因着老夫人病了,江家人搬来国公府侍疾,江小姐也来了。他家之前为了还债,宅子都卖了,没地方住。估计走不了,就住下了。但怎么能长久得住下?您可得看住了,他们指不定打什么歪主意。” 玉婉重重点头,向琳琅努努嘴。 琳琅会意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冷风。 冷风态度坚决,就是不收。 “郡主,您再这儿样,我可不说了。你知道吗?大夫人的侄女也来了。大夫人有个过继的弟弟你知道吗?死了,刚成亲,留下个女儿,两口子就被叛军逮住杀了。林小姐一直养在外祖家,今年十六了,来京都想找门好亲事。你也得注意她。大夫人怜惜她,但觉得做世子夫人,对世子爷助力不大。但是有些事,你得好好想想,她毕竟姓林,而且她母家跟大夫人外祖家是有些沾亲带故的。” 玉婉会意,冷风的意思是庆阳侯的爵位。 大夫人属意让侄女林小姐的孩子继承,那林小姐就不可能是个妾。 平妻呗。 玉婉努努嘴,琳琅会意又换了一张更大面额的银票递给冷风。 冷风誓死不收。 玉婉叹口气, “你对世子爷忠心,我明白,往后你娶妻,你的聘礼我来出。” 冷风羞涩地挠挠头, “郡主客气了,属下小有积蓄。” 玉婉客气着, “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着急,慢慢选,仔细挑,莫后悔才好。” 冷风大受鼓舞, “郡主还是您了解小的。他们都说小的见一个爱一个!不是的,我想我还是没遇到命中注定的人,遇到了就不会再见异思迁了。” 玉婉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不对,听着也对。 但要说对,按冷风的意思,所有曾经都不是命中注定,但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还是得他逐一辨别之后再说…… 玉婉苦笑, “冷侍卫果真不同凡人般庸俗不堪,哈哈哈。” 看了眼琳琅, “你听懂了吗?” 琳琅一宿没睡,新府邸还未忙完,又跑回来收拾烂摊子,冷风追她屁股后不听说话,她特别烦冷风。 “太高深了,奴婢不懂。” “我也不懂。” 玉婉抿嘴笑着,“兴许世子爷会懂,都是男人,他准懂。” 冷风挠挠头,世子爷说他是人渣中的败类,他悻悻地走了。 见冷风离开,琳琅忍不住埋怨, “都说官匪是一家,今日真是见识了。他们是官兵,每月领朝廷俸禄,抓匪不是他们应该做得嘛。一个个好似帮了咱们天大的忙。” “昨日来得是悍匪,更加凶险。” 官兵受京兆尹差遣。 玉婉心里清楚,没有楚瑾玄估计明知道院子里有贼,官兵也不会来救。 琳琅有些懊恼, “郡主,散落在地的银子全被他们拿走了。有些人竟敢当着奴婢眼面拿,太过分了。奴婢想阻止,那个冷风总打岔,奴婢转头的功夫,人不见了。” 玉婉笑了笑, “幸好你没阻止,你要是阻止,他们会说咱们小家子气,甚至会说咱们冤枉他们,他们拼出性命抓匪,咱们还诬陷人家偷盗,百姓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侯府,指不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琳琅闻言,欲言又止。 玉婉瞥了她一眼, “怎么?你还没冷风实在?有事要瞒我。” 琳琅抿唇, “奴婢不敢,奴婢来得时候听见邻居们议论说……说承恩侯作恶多,福气浅,压不住这儿泼天富贵,才会召来祸患。还说郡主您,说您是个克星,人在哪儿,哪儿就会遭灾。” 211.真相大白,她嫌弃他窝囊 玉婉不怒反笑, “羡慕罢了。试想你在宫里的时候,一个往日里混得还不如你的人,一下子蹦你脑袋上让你天天供着,事事敬着,你怎么想?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心里也难免有些羡慕,更可况一些泼皮无赖,恨得打爹骂娘,重新跑回去投胎,说旁人些坏话,又算得了什么。” 玉婉语气俏皮,说得从容不迫,琳琅顿觉心安,抿嘴笑了笑, “郡主说得对。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玉婉全然不放在心上, “咱家现在乱,是因为人手不够,待出了正月,西街开市多买些下人回来,供你们差遣,就都顺过来了。” 琳琅点头称是,心里有了盼头。 玉婉又说: “你往后听见流言蜚语,莫要与他们争执。随他们说好了。” 琳琅松了口气。 “奴婢明白,清者自清,奴婢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玉婉笑着点点头。 琳琅也好,芝兰也罢,她们都不是打小跟着自己的人。 要想她们忠心不二,为己所用,唯有符合她们的利益,遵循她的本性。 琳琅为人清高,不屑与人争辩,让她出头,就是赶鸭子上架。 所以,玉婉让琳琅“莫与人争执”。 如果是玲珑,玉婉会说:“揍他,我兜底,大不了我赔银子。” 玲珑自身打不过旁人,轻易不敢动手,但心里受用,会更加赴汤蹈火。 玉婉叹气,人,处处少不了算计,还要处处防着旁人算计自己,当真荒唐又可笑。 “琳琅,在我家做工,真是苦了你了。等你嫁人,我给备份厚重的嫁妆,你要看上谁,可要告诉我呦。” 琳琅面颊绯红,忽地抬眸目光坚定, “郡主,你杀了崔发就是奴婢最好的嫁妆,奴婢此生不嫁,只效忠郡主。” 玉婉特意外, “早说了呀,剁馅喂狗好了,你当时怎么不吱声。” 琳琅不似玲珑爱贫嘴,她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她将玉婉的话当了真, “死了就行,也不用太血腥。” 玉婉暗暗记在心里, “你也太善良了。” 芝兰受伤,暂居在外院,玉婉顺道过去看她,没想到碰见了父亲玉林峰在房间内探病。 许是为了避嫌,房门敞开着,刚进院子便能听见玉林峰的声音, “哎呀呀!疼吧!他们也太凶残了!怎么能下得去手!哎呦!小许,轻点。” 许睿没个好气, “要不你来。我已经很轻了!人家病人都没喊疼。” “你这娃娃,不懂女子的心思,她疼,她好意思喊嘛。” 玉婉迈进门槛, “爹爹在,谁好意思喊疼。” 玉林峰转身看见玉婉,脸上泛起红晕,咧开嘴角笑得有些心虚, “乖宝,你睡醒了?吓到没有?哎呦,昨夜真是太凶险了。” 玉婉直截了当, “我娘知道你在这儿吗?” “不知道。” 玉林峰肩膀紧绷,小声跟玉婉嘀咕, “我说我出来撒尿。我想芝兰在咱家受伤,咱不得过来问问。女儿,你说我做得对不?我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不像你娘,不闻不问,太冷血了。我回去了,女儿,你也快过去,你娘担心你。” 玉林峰回身对芝兰招手, “芝兰,好好养伤,明……啊,有空,我再来瞧你哈。” 他背着手,迈出门槛,嗖得跑没影了。 玉婉翻白眼,老爹一会儿准挨揍。 “芝兰,好些了吗?我刚才过来看你,瞧你睡着了。” 芝兰靠在软枕上,看见玉婉起身要行礼,玉婉忙按住她, “跟我客气什么。阿弟,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许睿一肚子气,见到玉婉止不住告状, “阿姐!你能不能管管大孙儿,我和我爹是大夫,不是国公府的奴隶,有事没事跟逮小鸡小鸭一样抓我们!一点礼数没有,太不知道尊重别人了,不孝子孙。” 玉婉拍了拍他的头, “我哪儿能管得了世子爷。对了,你知不知道世子爷的林表妹吗?你跟林表妹是不是也沾亲?” 许睿眼珠一转, “林岁宁吗?她体弱多病,一直住在江南外祖家,她回来了吗?我不知道她回来,我跟她奶奶家沾点亲戚。” 玉婉拿起玉匙为芝兰涂药,不经意地问道: “她爹不是过继的吗?你说她亲奶奶,还是……大夫人的母亲?” 许睿一拍大腿, “阿姐,没那么复杂。她奶奶和大夫人的母亲是亲姊妹,她母亲又和大夫人是表姐妹。大家都是亲戚,看从哪儿边说起了,就好似我是大孙儿的爷爷一个道理。 阿姐,你不在这个圈子里,你不知道,其实世家贵族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 阿姐,还有个事,你准不知道,大夫人和四夫人也是亲戚,四夫人和皇后娘娘从血缘上讲更亲近些。 你一定想不到吧。” 许睿献宝一样,摇头晃脑。 玉婉尖叫, “我的天啊!我住过国公府,我竟一点没听说。” 许睿故作高深,摸了摸下巴, “你的丫鬟都不是家生子。你怎么知道?说白了,你没心腹。” “有道理。” 玉婉竖起大拇指, “阿弟,还得是你,一言道破天机。” 许睿骄傲地昂起头, “阿姐,你让小胖猪去对付林岁宁,我告诉你,这招除了我,没人能想出来。” “小胖猪?乐欢呀!” 玉婉噗嗤笑出声,“除了你,也没人敢这么叫她。” “哈!爷爷叫大孙女,大孙女还敢不答应!” 许睿攥紧拳头呼呼向前怼了两拳,吓得玉婉后仰, “阿弟,你被乐欢揍过吗?” “才没有!阿姐,我回家了。” 许睿低着头气鼓鼓。 玉婉心里好笑,准是两孩子掐架了。 “你别走了,一会儿让冷风叫桌望春楼的席面给你吃。” “阿姐,你真好,那我不走了,我去看看你哥哥,给他换药去。” 许睿戳了戳手指头,欲言又止,走到门口, “阿姐,我想吃贵德楼的席面,望春楼的菜,我不太喜欢。” 玉婉笑了笑, “随你。琳琅拿些银子去置办两桌。告诉冷风带着还在忙碌的衙役先过去填饱肚子再忙。” 琳琅领命带着许睿出去了。 芝兰眼圈通红, “郡主,昨日那帮贼人来势汹汹,放火烧屋,那般凶险,您大难不死,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好好休养。今日……还得应付这些人情往来,奴婢心里愧疚,这都是奴婢应该做得事。” 芝兰声音哽咽。 玉婉为她包扎好伤口,轻轻地吹了吹, “那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许睿,都说了,我没心腹,所以,总是吃亏。芝兰姑姑,你愿意帮我吗?” 芝兰连连点头,“当然,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奴婢当然愿意。” 玉婉直言不讳, “我父母的事……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芝兰犹豫片刻, “没有,奴婢说没有,郡主行吗?郡主也觉得有吗?” 芝兰苦笑, “大家都觉得有,慢慢我也觉得好似我跟程二小姐是一样的人。 但我心里清楚程二小姐是天上的凤凰,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尊贵非凡,我自幼就是奴婢,我比不过。 后来,程二小姐在宫中举步维艰,命悬一线,但她应能想出法子脱险,摆脱皇宫,我又暗自羡慕她。这次从辽东回来,我更是自叹不如。 郡主,我说实话,辽东的日子太苦了,我真得一天也过不下去。我挺佩服程二小姐。” 芝兰泪眼朦胧,可谓是说得掏心挖肺。 玉婉不觉得她在作假,放下了心,她最怕家里下人有奸细,生异心。 她现在最缺人,比缺银子还要缺! 所以说人才难得。 “况且,玉公子多次向程府提亲,被赶出来过,打出来过,他向皇上诉苦,我也听见了。哭哭啼啼,我真觉得他挺窝囊……只是奴婢是下人不好多说。” 芝兰目露嫌弃,比刚才说崇拜程惠柔还要情真意切。 212.骗傻子有罪 玉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咬唇笑了下, “可我爹一直觉得……你好像挺崇拜他……” 芝兰蹙紧眉头有些犯难, “奴婢嫌烦,不爱搭话。” 玉婉回想着,还真是,她爹说话的时候,芝兰只是抿唇笑,很少搭话。 原来如此。 人,总爱自作多情! 玉婉又跟芝兰说了两句,便借故离开, “你好好养着,我明日再来看你。我调回来一个宫女让她照顾你,你属意谁告诉琳琅就行。” “郡主!奴婢有句话……不知……” 玉婉捂嘴遮笑, “当讲!你快说吧。” 芝兰摇头苦笑,她年轻时最讨厌玉婉这样的人,天真无邪,又好运连连,如今只能说每个人皆有不易,谁又能全然知晓旁人的日子。 “郡主,楚大夫人与皇后娘娘看着不和睦,但她们都姓林。就好似家里的孩子多,平日里确实你争我抢,但对外总归是一家人。 奴婢在坤宁宫当过值,皇后娘娘虽愚钝,但她也不是任谁都撺掇做蠢事的主,否则她何以在先太后与皇上之间立足,稳坐皇后之位,还接连诞下一对儿女。” 玉婉觉得在理, “你说得不错。我也觉得我忽略了些事,却说不好忽略了哪儿里。一时想不通。” 玉婉心中有事,不好全让芝兰知晓,只能宽慰她,让她安心。 “人活在世,谁能没有几个对头。看似针对我们,实则却帮了我们。试问如果没有清风寨放火烧苏家,皇上怎会下决心封我父亲为侯。皇上看到了苏家的惨,他怕玉家也如此,他怕无颜见自己的娘亲,才会大费周章,不顾一切要给父亲给爵位来保护玉家一脉。后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们有了瑞王府,我成了郡主,我们会有自己的学堂,哪儿一件是我们主动提出非得向皇上要得!没有!皇上不但不会起疑,只会越给越多。” 芝兰闻言大受鼓舞, “对!郡主,没错,是这样!就是这样!” 她不顾手上的伤痛紧紧握住玉婉的手。 “士为知己者死。奴婢今日才明白玉敏姑姑说这话的含义!” 玉婉语重心长, “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芝兰,你是我的挚友。你懂我!” 芝兰感动地呜呜哭,嚎啕大哭。 玉婉心里怜惜,芝兰和玉敏都是很好骗的女孩子,骗傻子有罪,她有罪呀! 玉婉又安抚芝兰几句,走出房间,天色渐暗,一天又过去了,幕后之人又失算了一天。 “郡主!长乐公主来了!” 琳琅匆匆跑了过来禀告, “带来了好多名贵药材。郡主,放哪儿,这儿乱七八糟,丢了可不得了,太贵重了。” 玉婉舌尖抵着腮帮子, “搬家!现在就搬!” “啊?” 琳琅跟不上思路,“太仓促了吧。” 玉婉摆摆手, “咱们缺得是人手。长乐公主出宫,有侍卫队,有仪仗队,有太监,有宫女,小二十多人,各个训练有素,办事麻利,咱们上哪儿找这么妥当的人!关键是……” “安全!” 琳琅会意, “人多手杂,说不定混进来什么人。长乐公主的人各个登记在册,谁敢不忠,让他死全家。” 玉婉竖起大拇指, “琳琅真能干。带路,我去忽悠一下她,啊不,我去跟我亲爱的表姐求助一下。表姐……” 玉婉挥手奔出院子, “表姐,我嫡亲的表姐,您可来了!” 长乐公主走进门,她都后悔来了,什么鬼地方要她走泥巴路,她的六驾马车根本靠不上前,她要亲自走进巷子里! 玉家真穷! 难怪宫里的人都说她们一家子是乡巴佬。 即便暂居,就不能选个临街的大宅子住吗? “表姐!” 玉婉的热情让长乐公主面色稍缓,她身旁的六皇子同玉婉打招呼, “玉表姐可否安好?父皇惦念承恩侯和玉世子的安危,特让我和皇姐来探望。” “六皇子殿下,你也来了。” 玉婉喜出望外。 六皇子红了脸,原来玉婉这么看重他。 “上次得玉世子搭救,这次玉世子身先士卒,舍身忘死,引诱匪寇……我……本皇子心中敬畏……再加我也担心表姐你,听说贼寇烧了你的房间,不知你……” “她不是活蹦乱跳好好的。” 长乐公主不耐烦,这破屋子真是有损她的身份。 “玉世子在哪儿?我们瞧一眼他便回宫了。这些东西是本宫送给承恩侯府感谢玉世子搭救本宫的礼物,本宫祝他早日康复。” 长乐公主趾高气扬,打量着四周。 玉婉讪笑, “感谢表姐,只是你送错了地方,承恩侯府在皇城大街东侧。不过正好,我们也要搬些东西过去,一起送去好了。” 长乐公主有些懵,玉婉说得是皇祖父的瑞王府吗? 她听说皇上将瑞王府赐给了承恩侯,但…… 不说旁的事,只说朝廷正月十五过后才会开印,到时赏赐的圣旨才能盖印颁发,需宗人府签章经内务府再传给礼部,一套流程下来小半个月算快的,现在就搬过去住了? 再说王府的规格仅次于皇宫,承恩侯没有资格住。 这个道理,许多人都知道。 现在没吵起来,是因为朝廷未开印,正十六才开始上早朝。 长乐公主愣神的功夫,六皇子已经答应下来。 “玉表姐,需要我的人帮忙吗?” 玉婉挺高兴, “需要。有些东西很贵重,昨夜还遭了贼,我挺不放心的。六皇子,劳烦你的人了。” 六皇子语气真诚, “表姐客气了。不如用我们的马车将你家剩余的东西都搬过去。我看这宅子怕是没法儿再住了。” 玉婉没想到六皇子如此仗义, “六皇子多谢了。” 六皇子有些不好意思, “玉表姐客气了。我上次害你遇险,你并未向父皇揭发我,我还未谢你。我听说,昨夜的贼寇与上次朱雀大街行凶的是一伙人。如果我当时不带走我的侍卫跑掉,兴许早已抓到他们,便没有昨晚的事了。害贼人报复你和玉世子,我有责任。” 玉婉笑容满面, “六皇子严于律己,刚直不阿真是名不虚传,令人佩服。” 六皇子的脸越发红了, “玉表姐过谦了。我没那么好,咱们还是快搬东西吧,我瞧天色也不早了。” 玉婉没成想六皇子还真是个能办实事儿的人。 一个时辰不到,剩余在四喜胡同的箱笼和家具摆件就全搬到新府邸了。 “玉表姐,这个府邸太大了。你家人少,不如先在正院安顿下来。等日后再慢慢扩展外延。如今,人住得集中些,也方便侍卫保护你们。 这些东西,要分门别类,放在库房里。这样堆着不行,占地方不说,有些贵重的东西压在下面容易受损。 另外,承恩侯府的物件和定国公府的聘礼要分开。两处都需要登记造册,派专人负责。账本,钥匙,库房看管要是不同的人,最好都是两个人,方便彼此监督。” 六皇子不但帮忙搬东西,还帮忙收拾,更加令玉婉感激。 “六皇子,你真有才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忙了几天都是乱糟糟没个头绪,你竟帮我全处理好了。你真厉害!” 六皇子低着头有些羞怯, “开府自立门户,不是个简单的事。承恩侯父子为朝廷效力,玉世子身负重伤,所有的事都交给你一个女孩子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表姐,府里需要管家,还有管事嬷嬷。但我个人觉得,不着急,人要慢慢选,别混进来居心叵测之人。届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表姐,你别看他们都是下人。仆大欺主,如果再有个不容易对付的靠山,你想撵走他,也是很难。 表姐,别太听信内务府给你指派的人。” 六皇子语气真挚,玉婉对他大为改观。 “六表弟,多谢你了。” 六皇子偷偷看了眼四周,夜色朦胧看不真切。 “表姐客气了,我先告辞了。” 他记得瑞王府的正殿归和殿同宫中的泰宇殿同一规格。 里面的柱子乃是皇家才可用的金丝楠木,屋顶黄御制琉璃瓦,屋脊走兽十只。 僭侈越制之罪,怕是躲不开。 213.玉婉的事,楚瑾玄管不着 六皇子转身要走,玉婉背后叫住他,他蓦地回头略带慌张, “玉表姐,还有事?” 玉婉揶揄, “六皇子殿下,您不等长乐公主了吗?再说,您还没去看望我哥哥呢。” 长乐公主对六皇子帮着搬家的热情熟视无睹。 她说她是来探病的,她的马车宽敞舒适运病号再好不过。 她的侍卫用担架抬着程知意小心翼翼送上马车。 她本人扶着程惠柔上了玉家的马车。 半个时辰前已到新府邸。 她的宫女帮忙收拾房间,此时程知意已住进上房,长乐公主却还未走。 六皇子忽地想起来,脸上火烧火燎, “我忙忘了,好在表姐提醒我。” 玉婉依旧笑呵呵, “都怪表姐我家事忙。等全都归置好了,表姐我呀,也办场宴会,到时你可得来,给表姐捧场呀。” “一定,一定。” 六皇子敷衍着,随着玉婉往府里走。 天色已黑,玉婉提着灯笼在六皇子身侧带路。 四周黑蒙蒙,看不真切,但瑞王亲府内的雕龙画栋,亭台楼阁,在六皇子脑海中灿烂辉煌,大气磅礴,激得他内心酸胀无比。 “六皇子殿下,你跟内务府熟吗?心中有稳妥的人推荐给我吗?” 六皇子顿了半晌, “没有,但我可以回去问问母妃。” “那就劳烦您了。” “表姐,客气。” 二人边说边走,来到松墨斋,这是离正殿最近的院子。 六皇子情不自禁, “这是曾是皇祖父议事的地方。” “哦?这样呀!” 玉婉故意气人,“以后做个书房好了。” 六皇子恨得牙痒痒。 玉婉突得停住脚,吓了六皇子一跳,他怕玉婉进宫找皇上说他坏话,忙陪笑, “怎么了?表姐!” “我听说所有的皇子,你的哥哥们都未封王,是真的吗?” 六皇子来了精神, “是呀!” “有几个在宫外开府的?” 六皇子撇嘴, “成年的皇子只有我和五哥还住在宫里。四哥连个王妃都没有,母妃非说他年纪大了,再住宫里不方便。不过他的府邸小,在城东,位置偏了些。内务府手里的好宅子不多,父皇崇尚节俭,爱民如子,不让他们占百姓的房屋,他们想扩建,门都没有。” 玉婉暗暗记在心里。 她不讨厌六皇子,六皇子主动帮她搬家,她感谢。 至于其他的,六皇子连往府里安插眼线都未想好,所做之事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琳琅挑帘子立在一旁,玉婉客气着让六皇子先进, “我哥哥受伤多有不便,劳烦殿下来探望,失礼了。” 二人走进房间,屋内摆饰富丽堂皇,再一次扎伤了六皇子的心。 六皇子强挤出个笑脸, “皇姐,宫门要关了,咱们该回去了。” “现在急什么!已经关了!让禁军再开好了!” 长乐公主坐在临窗大炕上正与程惠柔侃侃而谈,被六皇子打断,很是气恼, “侯夫人,好东西就要放在明面上,否则旁人会小瞧你们。玉婉,你过来看看,看看本宫给你拾掇得怎么样!你是郡主了!不能再小家子气!有好东西,你得摆出来!” 玉婉虚心受教, “哇噻!公主殿下,还得是你!您明日再来帮我看看我的房间如何规整好吗?还有院子,亭台楼阁,我可没有表姐这么好的……品味。” 长乐公主犯了难, “本宫不好每日出宫给宫人添麻烦。但本宫推荐个人,工部员外郎韩大人,他最擅长修院造林,你可以多请教他。” “那算了。我哥哥也擅长造林布景,我们自己慢慢修好了。” 玉婉一口回绝,打算送客, “公主,六殿下,时辰不早了,二位还是早些回宫吧。” 六皇子拱手, “侯夫人,玉表姐,告辞。” 程知意就歇在内室里,他一眼也不想看,只想尽早回宫,将所见所闻告诉母妃。 程惠柔和玉婉福身回礼。 六皇子甩帘子走了出去。 长乐公主站在原地,一时踌躇,她不似六皇子那般蠢只知道嫉妒。 她察觉出一些事,一个想法在她心里呼之欲出,父皇的心偏向玉家,尤其是偏心程知意。 她看过程知意的伤,要说诱敌而受,太重了些。 程知意一个文弱书生,皇上却让他干武将的差事。 看起来,皇上在“乱点兵”,打发人,但楚瑾玄身为程知意的准妹夫,防卫京都安危的龙虎军首领,在擒贼这件事上,楚瑾玄于公于私都要擒住贼寇的同时保护好程知意的安危。 很明显,擒贼的活全是楚瑾玄做得,功劳却要算在程知意头上。 五城兵马司绝对不是程知意的终点。 “表姐,要不你在这儿住?” 玉婉的话打断长乐公主的思绪, “胡说八道!” 长乐公主向程惠柔颔首,以示客气,摆驾离开。 玉婉送到大门门口,见车驾离去,又回到松墨斋, “娘!哥哥好些了吗?” 程惠柔拉住玉婉前后翻看,“你没事吧!真是吓死娘了。” “没事。我看看哥哥,他心情还好吧。” “不好能怎么着!去死吗?” 程惠柔大吼, “跟他那个死爹一样!竟会惹烂摊子,没本事就待着好了,出什么头!害人害已,嫌害不死我们吗?” 玉婉忙捂住娘亲的嘴, “娘,你小声些,哥哥听见多难受呀。” “你烧死不难受!” 程惠柔眸中带泪,拉着玉婉的手,东看看西摸摸。 玉婉小声嘀咕, “娘,是我自己点得火!不能怪哥哥。” 程惠柔气不打一处来, “他引来的贼!他还要跟贼跑!老娘白养他这么大,又一个王八羔子!” “娘,我渴,娘,我想喝水,娘!” 程知意在内室唤了两声,声音清脆悦耳,可怜中带着些许娇憨。 玉婉捂嘴偷乐, “娘亲不要心疼他呦。” 程惠柔白了玉婉一眼,端起案几上的药碗,吹了吹, “没有水,只有药,苦着你,让你不长记性。” 说着走进内室,见玉婉没跟进来,扭头埋怨, “给你哥倒水,愣着做什么。一对棒槌没一个让人省心,随了你们的狗爹。” * 四喜胡同玉家隔壁,楚瑾玄收笔,安福在侧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折好放进怀里, “世子爷,小的尽快传给彭将军,让他早做准备。至于那个玉雕师,彭鑫问要灭口吗?那对玉雁也是他雕的,手艺不错,死了可惜了。彭鑫说……他担保假兵符的事……不会泄露出去。” 安福低下头后退两步。 一年前他不敢这么多嘴,但自从玉婉姑娘出现,世子爷柔和了不少,顶多踹他一脚。 “哎呦!” 安福屁股上挨了一脚,他揉了揉不以为然, “小的不是妇人之仁,是郡主说雕得好,还要再雕旁的东西,小的怕到时寻不到人,郡主顺藤摸瓜,再发现兵符的事。还有就是……彭鑫对这个玉雕师有点那个意思,您知道他能寻个可心的男人不容易,他给了我五片金叶子,让我美言。” 安福陪笑,心道提玉婉姑娘果真好用, “我拿了东西,总得办事,我就是提一……” “别废话了,滚出去。” 楚瑾玄不耐烦。 安福偷乐,这是同意了。 “小的告退!” 他往后退着,心里美滋滋,十个金叶子装兜了,眼看到门口,刚要转身。 楚瑾玄问, “玉婉在隔壁做什么?有她睡觉的地儿吗?天都黑了,用我去请她?” 他冷着嗓子,语气不善, “跟她说我找她有事,让她过来。” 安福张大嘴, “她搬家了,去新府邸住了。世子爷,小的刚才跟您禀告,您说您忙正事的时候,别提郡主。她个大活人,爱干啥干啥,你管不着。” 214.让玉婉好看 承恩侯府,玉婉坐在程知意床边,将芝兰吐槽她爹“窝囊”的事告诉了娘亲和哥哥, “哥哥你听见了,不要以为小女娘来看你,就是看上了你。人家指不定怎么想得呢。你到底喜欢谁,你偷偷告诉我,我帮你参谋一二,你别再又被骗了。” 玉婉倾着身子凑上前一副等着听笑话的八卦嘴脸。 程知意脸色绯红扭头不理她, “公主说得韩大人我知道,这个宅子是韩大人祖父督建,公主的举荐中规中矩,没什么。” 玉婉撇嘴, “娘亲,你听见了,跟爹爹一个熊色,天下女人就没有坏人,哪儿个都好。” 程知意咬唇轻哼, “你就是坏人,你压我被子了,请让让。我困了,你和娘回屋休息好了。” 玉婉劲鼻子站起身, “我让爹爹和叮咚来陪你,你就别跟爹爹说芝兰的事了,省得爹爹受不住。要是再找芝兰的麻烦就更不好了。他一把年纪也不需要再成长了。我告诉你,是想你以后懂事,不要再被女色所迷了。” 程知意闻言有些恼,但终是无力反驳。 玉婉帮他掖好被子, “你要反驳,大声嚷嚷难道你善良也有错,你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下次还干。” 程知意气得满脸通红, “玉婉!我真生气了!把你的脑袋伸过来!” “我为你好,你不知好歹。” 玉婉嘟嘴生气,却还是拱着脑袋伸到程知意身前, “你以前怎么数落我和楚瑾玄的!你怎么天天教育我的!你都忘了!我说你两句都不成。” “不成!” 程知意头顶了玉婉脑袋一下, “不管是谁都不能害我妹妹。不管什么缘由,庞仪君害过你,我跟她说得很清楚,你怀疑我们再有来往就是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敢放火烧自己玩,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会放过你!” 程知意头抵着玉婉脑门拱头向前,玉婉连连后退,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求和。” 程知意冷哼,依旧用头拱她。 玉婉怕他伤口再裂开,只能吓唬他, “你再顽抗,我让烟柳来伺候你尿尿。” 许睿说程知意胸前伤口不易愈合,最后卧床不起,能康复得快些。 程知意闻言当了真,一时顿住,不敢再动。 程惠柔上前扶他躺下, “妹妹也是为你好,你呀,也不怪你,你家祖传就有好色这个根。” “娘!” 程知意懊恼极了。 但也又“活”了过来,不再自怨自艾,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瞪着玉婉扬言伤好后,要让玉婉好看。 玉婉笑得直不起腰, “不就是送我一面镜子,让我自己照镜子,然后你在旁边说,妹妹你真好看!你可真出息,你还有旁的计策吗?这招都用烂了。” 程惠柔揶揄, “会有的,认怂嘛,这一点你哥随你父亲,善于能屈能伸,会想出旁的计策来应对。” 程知意一本正经, “烂招说明它好用,好用才能用烂了!是呀!我妹妹最很看,怎么了!” 母子三人又笑了半天,玉婉将程知意交给叮咚照顾,扶着程惠柔走出松墨斋。 程惠柔语重心长, “芝兰是在你父亲那全然没有盼头才那么说得,你也别太当真。芝兰可用,当要看怎么用,她心气大,不会安分。” 玉婉谄媚, “还是娘亲火眼金睛,一语道破天机。” 玉婉说出心中所想, “其实,芝兰做事有魄力,心思沉稳,有干劲,她是个很好的人。人为自己筹谋,向上爬,没有错。 娘亲曾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看的脸蛋。父亲不再是从前闪闪发光,前途似锦的状元郎,他惧内,又性格懦弱,芝兰无利可图,自然要想其他的出路。 她需要我,完成她心中的理想,我需要她为我效力。我们利益一致,可以一起干些事。 人无完人,我让她解释清楚曾经,不是要信她说得,而是让她没有顾虑,往后她负责外院的事,我相信他会做得好。 另外,我想让琳琅往后府里内院的事。” 程惠柔点点头, “琳琅性子稳,不急不躁,不争不抢,我也属意她。玲珑性子泼辣,国公府全是牛鬼蛇神,她跟着你,我也放心。” 玉婉笑了笑, “还是我娘知人善用,咱们管好咱们自己府的事就好了。亲事再说吧。” 知女莫若母,程惠柔一听就知道,玉婉跟楚瑾玄吵架了。 齐大非偶,楚瑾玄自幼就是国公府世子,高高在上惯了。 而女儿又被自己惯坏了。 程惠柔不想女儿受委屈,只能给孩子打气, “不行就和离,先嫁过去再说。毕竟是赐婚,推脱不得。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抓他错处还不容易。” 玉婉闻言火冒三丈,娘亲看出来楚瑾玄对她不好! 人人都知道! “嗯,我知道,不能让皇伯伯下不来台,我会嫁过去。谁让他是我最好的选择,我能高攀上最高的人家。” 玉婉愤愤然,越想越气,楚瑾玄趁她睡觉打她手,可用力了。 家里还藏了表妹! 还有很多事…… 楚瑾玄的罪状罄竹难书。 玉婉越想越多,气得心口发酸, “六皇子都知道帮我们搬家!他在做什么!他娘居然打聘礼的主意,行敲诈之举,想做什么?想把两万三千两银子用来给楚瑾玄表妹挥霍,收买人心吗?过分!娘!楚大夫人一直在骗你!庆阳侯的爵位,她想给她娘家的侄女的孩子继承!她要给楚瑾玄娶平妻!” 程惠柔一听,这还了得! “我明天就找她去!她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不嫁了。太过分了!” 玉婉不依, “咱们就当不知道!大夫人肯定会说不是,是误会!她跟他儿子一样,不是个好东西!我为什么不嫁,让旁人做世子夫人吗?我要掀他家房盖,敲他家祖坟,败光他家银子!” “乖宝,气坏了可不值当。兴许真是误会……” “才不是!就是这样!” 玉婉发泄着心中怒火,不吐不快。 暗处的冷风瑟瑟发抖,心里默默祈祷着身旁的楚瑾玄看不见他。 树下的楚瑾玄一手拎着八宝斋的烤鸭,一手拎着醉仙楼的佳酿面色阴沉,整个人与黑夜浑为一体。 冷风挠挠头,心一横,死就死吧。 “世子爷,最好的选择是不是唯一的意思?非你不可?” 215.玉婉挨打被踹 玉婉嘀咕了一路,程惠柔耐心听着。 女儿的脾气,程惠柔最了解,玉婉说到,却不一定做到,痛快痛快嘴就完事了。 她要是说教,玉婉反而会没完没了说个不停。 但女儿不能一直长不大。 程惠柔见玉婉不吱声了, “说够了?祸从口出,你有这个打算也不能说出来让旁人知晓,更何况你没有。” “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口无遮拦了?我在国公府过得委屈,我在自己家说说还不行了吗?为什么我要憋着委屈?留着做病吗?” 这段时间,玉婉过得顺风顺水,她的脾气越发得大了。 程惠柔不敢再说教,心道玉婉跟楚瑾玄吵架,也不能全怪楚世子,自家孩子身上的问题也不少。 程惠柔轻声劝着, “隔墙有耳,你往后嫁人了,更要注重言行。你不说,可以暗自谋划。你说出来,事没成,错却是你的。” 程惠柔怕玉婉不高兴,揽着玉婉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玉婉却犯了倔脾气, “这么空的院子谁能听见,她要是听见,她就是奸细!让她传出去吧,看我不打死她!” 玉婉的语气很冲。 程惠柔本就因为儿子程知意受伤而心烦,如今,玉婉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令她恼火, “说你一句顶三句!谁家的女娘像你一样没规矩!我要是林明玉,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儿媳妇!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孩子,配你个蠢货,任谁不生气!自己放火烧自己玩!亏你想得出来!你还好意思挑旁人的错,你个蠢货。” 程惠柔忍无可忍,她怕玉婉听了不高兴,已经小心翼翼,哄了又哄,还想怎么样! 玉婉委屈极了, “不喜欢我,我就不嫁了!有什么了不起得!谁稀罕!” 她泪如泉涌,站在院子里大哭。 程惠柔火冒三丈, “你多大了!你还是个顽童吗?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 “不憋!不憋!我就哭!就哭!” 玉婉跺着脚蛮不讲理,她们都不喜欢她! 娘亲也说她! 她为何要讨她们的欢心,她偏不! 程惠柔怒火中烧,她就没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姑娘! 她抬手拍在玉婉肩膀上, “你皮痒是不是!” 虽说不疼,但玉婉的自尊心因为这一下子,大受伤害,她一下就恼了。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她要坐在雪地里耍无赖,那种你不哄好我,我就冻死我自己的架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瞧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女儿又哭又闹,耍无赖,程惠柔又气又恼。 这里是京都,是她的故乡,她的父亲是太傅,她的祖父配享太庙,她养大的女儿居然这么不懂事! 没个廉耻! 不知道羞! “你给我起来!” 程惠柔掐着玉婉的耳朵要把她拽起来。 但程惠柔忘记了,这里不是辽东,她回到京都,日子好了,有人伺候着,她平常不用干活,又养起了指甲,她轻轻一捏,玉婉耳朵上一排血印。 玉婉吃疼,捂着耳朵哭喊。 玉林峰跑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你个疯婆子,敢打我女儿!你再打一下试试,我休了你。乖宝,咱不哭,地上凉,快起来。” 还没等玉林峰扶起玉婉,玉婉屁股上又挨程惠柔一脚。 玉婉恼羞成怒,坐地上不起来, “打死我吧,让楚瑾玄成望门寡,让他一辈子找不到媳妇,让她娘愁白头!让她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你快起来,别哭了。” 楚瑾玄从远处走来,停在玉婉身侧,他一手拎着烤鸭和酒坛,一手伸向玉婉, “夜里风大,地上又凉,你听话,快起来再说。” 玉婉仰头望着楚瑾玄分外委屈, “打我!还踹我!我现在起来,不是很没面子!你怎么才来救我!” 玉婉也知道娘亲为她好,她不该顶嘴耍赖,更她不该发脾气。 她接二连三的出错,太丢人了。 楚瑾玄轻声劝着, “我给你买酒压惊。你再不起来,我薅你脖颈,你别又恼自己是个兔子。” “我一时脚滑摔倒了,不是故意坐地上,她们都不扶我。” 玉婉垂着脑袋站起身,本能地朝楚瑾玄身边靠了靠。 楚瑾玄轻声说: “侯爷,夫人,玉婉就是个孩子,你们别同她一般见识,她昨日受了惊,今日才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晚辈替她向二位赔罪。 另外,过聘的事办得不体面,是定国公府的过错,玉婉没有错。晚辈保证,定国公府绝对不会再出现令承恩侯府为难的事。 希望二位再给晚辈一次机会。晚辈担保定国公府内无人敢不敬我的妻子玉婉,请二位放心。” 楚瑾玄态度诚恳,躬身施礼,虽说手里还拎着烤鸭和酒坛,但看上去依旧气宇轩昂,气度非凡,丝毫不觉滑稽可笑失礼之感。 程惠柔心里满意。 楚大夫人将儿子教得很好,而她的女儿差强人意, “楚世子,我想你不是刚到此处,我想你也看见了前因后果,玉婉就是这个性子。我脾气不好,但我也是幼承庭训,少时请过教养嬷嬷,学过女德女戒,规矩礼仪,我虽不信服,但我也能装个样子。 而玉婉,她装都懒得装,我也不想让她过装相的日子。我更不想我女儿在国公府被人挤兑,被人瞧不上。 婚姻结两姓之好,你母亲要是不愿意,承恩侯府可以向皇上说明原委,责任我们承恩侯府来担,作罢这门婚事,不让国公府为难。 我可以保证,玉婉不会缠着你,我们不是迂腐的人家,你救过她,这事我们全家都知道,就当她报恩了。” 楚瑾玄额头泛起细汗, “侯夫人,晚辈愧对玉婉,晚辈愿意用一生弥补,决不食言。还请二位,再给晚辈一次机会。” 楚瑾玄深鞠一礼。 他压低声音,尽量表现得平静,但险些要落地的鸭子,出卖了他的惶恐。 玉林峰借机拉过玉婉到身边, “女儿,听爹娘的没错。爹娘养你一辈子,不去国公府受气。你刚才也说了,以前在国公府过得委屈。” 程惠柔冷哼, “失身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犯不着总用这点事看低谁。楚世子,你定过两次亲,都像昨日一般仓促无章吗? 你母亲踩着承恩侯府得到的两万三千两,想用来做什么?给林少峰的女儿做嫁妆吗?林家是揭不开锅了吗? 大家都是宅门内长大的闺秀,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做什么。还想我女儿嫁进国公府帮她向二房讨债吗? 提议让我们尽快搬过来的是她,提议将聘礼放在新府邸的也是她!不同意这门婚事直说好了。玉婉,过来!” 玉婉站在原地,左瞧瞧右看看,很是为难。 八宝斋的烤鸭,醉仙楼的美酒,是她最喜欢的京都美食。 可两家铺子都有官宦背景,说了正月十五前不营业,就是砸再多的银子他们也不理会。 娘亲怒气冲冲。 楚瑾玄目光殷切。 玉婉望着楚瑾玄殷切的目光挪不开步。 她承认她很依赖楚瑾玄,刚才娘亲吼她,揍她的时候,她盼望着楚瑾玄来,来护着她。 216.玉婉,等我 楚瑾玄强颜欢笑, “玉婉跟侯夫人回去休息。莫再惹侯夫人生气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玉婉有些不舍,但是! 她也不傻,楚瑾玄不这么说,她要是要过去,跟她娘亲站在一起的。 楚瑾玄说出来,显得她很不懂事,过后娘亲还会数落她,心情不好,还会揍她。 “哼!你跟你娘都不是好人!以前我在国公府借住的时候,她就跟我姨母三夫人联合起来利用我。让我当挡箭牌对付江家,让我得罪老夫人,得罪勇毅侯府! 现在,我还没进门呢,她又下绊子让我跟二房有矛盾。她想做什么,又让我给你的林表妹做嫁衣吗? 讨厌我直说好了,她太虚伪了。枉我那日救你的时候还同情她,想以后好好孝敬她。” 玉林峰拱火, “我女儿不傻,她都知道。要不是我女儿属意你,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快走。我明日我进宫退婚,明早来把聘礼抬回去。” 楚瑾玄一下子慌了神, “侯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我们失礼,我会弥补。您给我一天的时间,不,一夜,明日晚辈一定给您个交代。” 楚瑾玄着急,慌慌张张行了个礼, “晚辈先告辞了。” 他看向玉婉强挤出一丝笑, “玉婉,等我,莫再生气了。酒,你拿着,烤鸭凉了,我让他们再给你送一只。” 玉婉扭过头,不理他,鸭子都戳地上了,酒……今晚也喝不上。 楚瑾玄讪讪地收回手作揖道: “晚辈告辞。” 躬身一礼后,急忙走了。 玉林峰翻白眼,心道真是过河拆桥的文公子,丝毫未把他这个岳父放在心上。 一只烤鸭! 就一只! 一坛酒? 气人吗?馋他?诱惑他? 酒香扑鼻,香气扑面。 玉林峰深吸一口气, “你俩快回去收拾睡觉。明早定国公登门拜访,咱家要在他到之前,放鞭炮,开府!” 他瞪了程惠柔一眼,拂袖而去,小跑着大喊, “哎呀,这么长时间,我儿是不是尿床了?哎呀,憋坏了怎么办!爹爹来了!” 他晚上要照顾程知意,要给儿子喂药接尿。 这是个很辛苦且重要的差事。 他必须马上过去,他可不是惧内。 玉婉伸长脖子,喊住他, “爹,你不管我了?你心里只有你儿子!你重男轻女!你走了,娘亲会打死我!爹!你不为我战斗了?” 玉婉哼哼唧唧,全走了! 刚才拱火地就是他们! 玉林峰无奈地转回身, “女儿坚强些。你是亲生的,比爹爹强,你哭得大声些,不会真打死你,物以稀为贵,她再也生不出来了!” 说完溜了。 “娘亲!我耳朵疼!” 玉婉突得抱住程惠柔撒娇,“我头疼!” 程惠柔反搂住玉婉, “他的慌张都是装的。他知道他祖父来,我们必定给面子,他也笃定我们只是想给你撑腰,不是要退婚。但你要知道,因为我和你爹有要求,他才会跑回去请他祖父出面,来摆平这件事!如果我和你爹都不计较,他会让他祖父来给咱们做门面吗?” 玉婉闷闷地靠在程惠柔肩头。 她想说…… 这些跟楚瑾玄有关系,但爹娘不在府里收聘礼不也是失礼。 楚瑾玄从火里救出自己,还说要和自己同生共死,爹娘居然能熟视无睹。 还有哥哥,擅作主张,把贼寇引进里来,要不是楚瑾玄先一步埋伏在周围。 贼寇不但烧她家的宅子还烧邻居家,烧整个巷子怎么办! 楚瑾玄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但玉婉不敢说。 她突得意识到一个女人要想权衡好婆家和娘家,在夹缝中求生存,真是个难事。 程惠柔见玉婉无精打采垂着头,心里难受,想到女儿以后要在国公府里受伤,更是心如刀割。 她拉着玉婉回房洗漱。 新来的六个宫女,皆是芝兰精心挑选,在宫中训练有素,可独当一面的人才。 她们在宫里活不下去,能够来承恩侯府伺候郡主,如同再世为人,各个卖力表现,伺候得用心周到。 玉婉坐在浴桶内被她们服侍着,心想刚才的丑态被下人瞧见真是丢死人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不是辽东,不是北地,这里是京都。 她不是楚瑾玄的“宠妾”。 楚瑾玄的“宠妾”可以不顾廉耻,不尊礼教,可以无法无天得闯祸,反正她终究会跑,会“死”,丢不丢脸,有什么关系。 但楚瑾玄的妻子不可以。 她是郡主更不可以。 兴许以后史书里都有她,她以后可得谨言慎行。 玉婉忽地乐了,捂嘴咯咯笑。 程惠柔正为她捋头发,诧异地看着玉婉,一头雾水,突得想到楚瑾玄说,人受了惊吓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莫不是失心疯! “乖宝,你在笑什么?” “不告诉你。” 玉婉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美滋滋,捂嘴偷乐。 程惠柔心里后悔,命下人退下,坐在玉婉身旁,柔声劝着, “告诉娘,让娘也乐乐。” 玉婉见娘亲又和颜悦色哄着自己了,嘟起嘴, “我不告诉你,你打我,还踹我,我都是大姑娘了,你这么做我很没面子。我生你气了。” 玉婉偷眼观察着程惠柔,心里害怕程惠柔再发火。 “娘错了,娘向你赔礼道歉。乖宝长大了,面子一等一的重要。娘以后不乱发脾气了。乖宝,快告诉娘,你乐啥呢?” 玉婉心里乐开花, “你瞧你把我掐得,火烧火燎,被她们看见算怎么回事呀!” 玉婉最擅长蹬鼻子上脸,她拎着耳朵给程惠柔看。 程惠柔定眼一瞧,呀,一排手指印带着血痕。 她顿时就守不住了,又亲又吹很是心疼。 玉婉心里受用, “娘亲,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对,我往后改正。但我就是我,我只会改正缺点,不会改变自我。我明日要去给我师父拜年,我先睡了。” 玉婉滚进床内,盖好被子。 程惠柔缓了口气,不是失心疯,是想通了,有长进。 “乖宝,娘搂你睡好吗?” 玉婉傲娇, “我接受你的道歉,咱俩和好了。” 玉婉扑进程惠柔怀里撒娇, “娘亲,刚才是不是生气了,气大伤身,我给你号脉。我知道错了。” 玉婉赖在程惠柔怀里,母女二人说着体己话,一夜好眠。 隔壁院子里,玉林峰喝着小酒,吃着烤鸭, “知知,记住了!往后孝敬岳父是必须的,知道吗?这都是经验!算姓楚的有些眼力,明日我就替他美言几句。 知知,你要吃个鸭腿吗?哎呀,你受伤了,不能吃太油腻的。这是我女婿孝敬我的! 嘿嘿嘿,礼部侍郎郑良才,郑老小子烤得鸭子就是香!比堂弟烤得好多了!这份家业就该他继承,他客气什么! 明日告诉表哥,我们一起去八宝斋看着他烤,哈哈哈,香,哎呀,郑榜眼,一直很不服我呢!我给他烤条鱼,看他服不服。” 玉林峰又抿了口小酒,欢喜地很,想到老对头扎着围裙,光着膀子,赤着脚给他烤鸭子,片鸭肉,太香了! “知知,爹爹拍你睡觉呀……” 话音未落,程知意鼾声如雷。 玉林峰嘴角撇上天,拿出铺盖睡在程知意对面的榻上。 戌时刚过,玉家人便全部歇下,等待明早的大事。 而相隔三条街的定国公府注定今夜不会太平。 定国公一夜无眠。 217.玉敏的主意 大周惯例位极三公,方有开府之权。 自开国以来,位极三公者皆出身世家,家族以他为荣,他以家族为依,并无人自立门户,皆仰仗祖先之德。 除了皇子成年搬离皇宫或受封为王外,百姓鲜少听到“开府”之说。 承恩侯府当属例外。 一大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皇子开府仪式隆重繁杂,而承恩侯府则简单实在,别出心裁。 撒铜钱,搭粥摊,施粥发馒头不说,关键是还有流水席。 就在隔壁街六顺巷子口一家叫玉记堂的酒楼。 上午辰时开始排队,午时开席十桌,一桌十人,十道菜。 你是达官贵人也好,你是乞丐也罢,都可以来免费吃。 如果今日排不上,还有明日,后日……一直到正月十八。 大过年的闲暇时间,有这等好事,百姓将信将疑,但排队而已,又不花银子,排着呗,也没损失。 一时之间,玉记堂门前挤满了人。 门口侍卫开始发竹签,只有前一百人有机会吃席,且根据竹签上的数字,数字越小,排得越靠前。 因为玉记堂面积不大,一次只能进二十人。 后面的人要等前面的人吃完,才能进。 有人不满意, “啊?我是九十号,岂不是要等到晚上?” 有人讥讽, “请不起就别请!整这么多事做什么!” 小太监麻团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他叉着腰跳着脚, “你个王八羔子!你再说一遍。侯爷,郡主请你吃饭,你不识抬举就滚!来人!把他二人手里的竹签收回来!给这个老人家!给这个抱小孩的妇人!惯得你们!敢闹事,牢饭管你们一辈子饱!” 玉婉安排了十个侍卫,外加请了二十位官兵在此压阵。 官兵上前将两名闹事之人扯出队伍,连打带踹赶走,其他人见状,规规矩矩,再无人敢造次。 小太监麻团接着说, “从今日到十八,天天十桌席,人人有机会。每天辰时发竹签。午时凭竹签进店吃饭,每个人最多能吃一个时辰!但郡主说了管饱!郡主又怕有人撑着,有人噎着,大家吃完出门的时候,一人再给三个馒头。” 百姓闻言不由欢呼,皆称赞玉婉若敏郡主宅心仁厚,菩萨心肠。 麻团清清嗓子, “都别抢,像个人似的,给我好好吃,吃不够可以添菜,但谁敢闹事,牢房就是你永远的家。保管好竹签,大家都散了!午时再来!承恩侯门口还有粥摊,没排上的人也可以去领哈。” 大家又涌到承恩侯府门前,但粥摊、馒头摊前也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据说施粥在卯时,发馒头在巳时,而且数量有限, “你排也不一定能排到,兴许排到你就没有。” 众人议论纷纷。 显然,粥、馒头、席面三者想全获得不可能,必须要有取舍。 有人骂骂咧咧, “真是小家子气。没银子就别弄这些。” “就是,耍人一样。” “走吧,走吧,别耽误功夫了。” 瞧着有人离去,巡逻的官兵挤眉弄眼,心里庆幸。 他们看不起贪小便宜的百姓。 承恩侯府财大气粗,他们早听说了。 他们不是当值,而是趁着休沐的闲暇,来赚些小钱。 一天一两银子,晚上赏一桌席面。 小阉狗说了,剩下的饭菜可以拿走,厨房有剩余也给他们。 他们皆是普通衙役,当值一个月的俸禄才五百文,十天的光景赚出几年的银钱,他们都抢着来。 前天,四喜胡同招贼,帮着擒匪的军爷说,金银散在地上,承恩侯的下人看见也不收拾。 领头的人说,郡主说抓贼不容易,特意打赏有功者。 真是牛气! 说不定这十天还有另外的赏钱。 官兵们挺直腰杆更加神气了。 此时,承恩侯跑出一个踹腿太监, “侯爷说了,今日馒头管够,来着有份。” 众人欢呼雀跃,刚才离开的人又跑回来排队。 承恩侯府门前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对侧临街上,一驾六驾马车停靠在树下,玉婉坐在马车上默默观望。 玲珑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玉婉挑眉, “用不用我给你个嘴巴,帮你解除封印。” 玲珑笑出声, “郡主!那奴婢可直说了。旁人家都只是施粥做做样子,咱们又开席,又发馒头,开销大不说,奴婢见这么多人聚在门口,怕出事,咱们侯府下人少,况且……太乱了!咱们图什么!” 玉婉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图什么。 他爹的意思是要让全京都的人知道他们“占”了先帝的瑞王府。 如此一来,正月十六早朝上,就算有人弹劾他“僭侈越制”,事已至此,他也不用再搬家了。 占上就是占上了。 为此,玉林峰想到他姑姑玉敏曾在书里写过一个主意。 那是,玉敏自己想得,在她的学堂成立之时,她要“回馈于民”时,要做的事。 施粥,发馒头,办流水席。 玉林峰说: “表哥也知道这个主意,我这么做,他想起他娘,会更向着我。” 施粥,发馒头,玉婉咬牙答应了。 可玉敏说的流水席,被玉婉拒绝。 斩钉截铁。 玉敏在书里记载,要在酒楼里摆放各色水果,点心,荤素各色菜肴,供百姓随便吃。 试吃三日,三日后酒楼开业。 每人收一定银两的银子,就可以进来随便吃,一个人限时一个时辰。 玉婉一想,这还了得! 别说承恩侯府此举,要坚持十日,到十五开印之后。 就是三天,她家的财力也扛不住。 所以,玉婉做了些改良,一桌十人十个菜,菜肴荤素搭配,每天换样不重复,但一天十桌席,全是同样的菜。 如此一来,降低成本,省下人力,每天一道招牌菜,打响玉记堂名号。 期望事情过后,能有人来光顾,让玉记堂生意好些,多赚些银子弥补回来。 “郡主!国公府来人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从东侧而来,一行人身披盔甲,策马而行。 他们身姿挺拔,高大威猛,为首之人更是一身玄衣俊朗不凡。 百姓见状不由自行退让到一旁。 队伍后一架九驾马车,华丽非凡,玉婉眯着眼, “它的盖子是纯金的?晃我狗眼了!最上面那个珠子好似比我脑袋大!” 玲珑笑着为她解惑, “这是先帝赏赐给定国公的马车,九匹马皆为汗血宝马,可比金顶和夜明珠还值钱。听说有一匹前年去了,内务府寻了许久,定国公都不满意。皇上责怪内务府办事不利,后来,九匹全换了。” 玉婉翻白眼,真不要脸,不愧是楚瑾玄的爷爷。 “走吧,咱们去姜府。” 玲珑突得提高声音, “郡主!你看,世子爷下马了,你听,小女娘都叫唤呢。” 218.银子不能白花,我得看热闹 玉婉揶揄, “我没听见旁人叫唤,就听你咯咯笑个不停。” “郡主,你看,她们连馒头都不要,全挤过去看热闹。世子爷,世子爷,在……那儿……哇,鹤立鸡群。郡主,你看见没,小矮鸡冷风在那儿……啊?还没看见?那你看那个矮胖鸡,安福,看他肚子,你从人缝里看!找锅盖!” 玲珑恨铁不成钢。 玉婉挑起珠帘,顺着玲珑手指的方向看去,承恩侯府大门口人潮涌动。 定国公的九驾马车如同一座小山,百余名士兵护卫在侧,一字排开。 即便承恩侯府门前再宽广,此时也显得拥挤不堪。 更何况承恩侯府东侧施粥,西侧发馒头,本就挤满了人。 “咱们去姜府!快些把马车挪开,给他们让地方。” 人越聚越多,玉婉怕出事。 “郡主!我们被堵住了!出不去了!” 定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年轻时开疆辟土,保家卫国,深受百姓爱戴。 如今他位高权重,鲜少出门,百姓得知他出行,纷纷来看热闹。 而且看样子来得不单单有他,还有国公府的女眷,五六驾马车跟在后面,据说附近三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玉婉吩咐着, “就说,为了给定国公让地方,也为了维持秩序,免得引起慌乱,把粥摊撤了。如今排队的人,一人发一个竹签,让他们酉时去玉记堂吃席。” 国公府的车队从东侧来,撤掉粥摊,空出位置,可以停放马车。 玲珑苦着脸, “排馒头的人要气死了。” 馒头今日管够,西侧排队的人更多些。 而东侧粥摊前,只有十几个人。 此时,他们拿着竹签欢喜地跑去玉记堂吃流水席。 真是羡煞旁人。 玉婉叹口气,不要钱的施舍,谁能做到尽善尽美。 施粥本就是为了门前有人不冷场。 如今,人满为患,只能撤掉。 她更怜惜排队等着领粥的人,老弱病残者居多。 刚才,她就眼瞧着一个老人带着孩子被挤出排馒头的队伍。 只是因为孩子不小心摔倒,老人去扶,后面的人说老人离开队伍不算数了。 老人衣衫褴褛,孩子又说饿,只能放弃排馒头,去领粥。 玉婉不忍心让他们空手而归。 “告诉排馒头的人,不要着急,馒头一锅锅蒸需要时间,保证每个人都有。” 玲珑苦着脸, “郡主,好似吵起来了!” 玉婉闻言望过去,西侧排馒头的队伍中,有四五个人男子撸胳膊往袖子指着承恩侯府大门口骂骂咧咧。 好在,定国公已经进府,后方的马车排在东侧,场面不似刚才那般人挤人。 玉婉冷哼,她气不打一处来, “我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 我想他们来捧个人场,为此请他们吃喝,他们不愿意凑热闹,可以不来。 来了,就要按我的规矩办,我都答应他们只要一直排着就会给馒头,他们不愿意可以走。嫌这儿嫌哪儿! 哼!即便我一人给他们十两银子,他们除了骂我傻逼,还能感谢我不成。不管他们!再敢生事,抓起来,撵走。” 玉婉本就不同意“劳民伤财”的施舍。 因为父亲和哥哥都想按玉敏书里写得去做,以此来讨好皇上,所以玉婉才勉强答应。 但她只是妥协而不是赞同,银钱在她手里,她花一文都心疼,因此对这件事的抵触很大。 尤其,刚才一些百姓骂咧咧说侯府小气被玲珑听见告诉她,玉婉心里气愤不已。 皇子开府,宴请文武百官和达官贵人,连施粥都没有。 承恩侯府给他们多种选择,他们竟因为不能全占上,而怪这儿,怪那儿,口出恶言,让玉婉十分火大。 “郡主!有几个人挑头闹事,再这么下去不行。怕是会出事。” 玉婉当机立断, “给他们一人一文钱,打发他们走。” 玉婉认为,馒头一文钱三个,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得到三个馒头,对于愿意排队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排队许久,一个人才能领一个馒头。 没想到! 还有人不愿意! “简直是把我们当要饭的!” “对!谁差三个馒头!” 玉婉不理解,他们排队不就是想得到一人一个馒头吗? 玲珑瓮声瓮气, “他们想吃席面,想跟排粥摊的人一样,吃上席面。” 玉婉翻白眼。 他们第一次凭实力没抢到,第二次凭运气还是不行,现在想凭借耍无赖! “行!答应他们,给他们发竹签,流水席,往后排吧,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吃上,可以了吧。” 幸好,玉婉早有准备,怕有人浑水摸鱼,每天的竹签都不一样。 西侧排队的人如愿以偿,有人排到了五日后,有人排在十日后。 众人四散而开,马车得以前行。 玉婉的马车朴素无华,几匹马儿也很一般,前方还是拥挤,马车行得缓慢,四周围着行人, “听说承恩侯是乡下来得,难怪没见过世面,整得什么事!乱七八糟的!” “可不是!真是小家子气!我还得三天后赶点来,哎呀,谁差他一顿席面,我还有事呢。” “就是!就是!这位仁兄,我是五天后,咱俩能换一下吗?” “哎呦,那可不成,谁知道他是不是五天后把店关了!玉记堂就是他家开得,想让咱们尝尝,为以后揽生意。这小破店,开不了几天。” “啊,是,别指望能吃的太好。大哥你是哪儿天?第六天!那我不能跟你换!这位大嫂,你是明天!咱俩换换呗!要五十文才能换?你疯了吗?还有比你贵的!五文钱,我跟你换!” 他们人人手里拿着竹签,撇着嘴喷着唾沫星子。 玉婉呼出口气,玉敏此举是为了“造反”吗?制造矛盾? 原本施粥就好了! 即便临时撤掉,一口水而已,谁也不会有怨言。 看谁可怜多给几碗,旁人也不会艳羡。 现在倒好,花银子买埋怨,比扔水坑里都亏得慌。 她的银子是敲诈富户得来的,不是大风刮来得。 突得,马车外有人大嚷, “喂!你们不知道吗?承恩侯就是玉林峰,提出新政的玉林峰!听说没有,外省被他的政策闹得哟,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惨得很。” “是啊!清风寨听过没有,前几天,还在京都放火烧屋。” 玉婉在车门静静听着,她察觉事情不简单。 她知道清风寨的事对外保密,寻常百姓并不知晓。 “不是呀!我听说岭南实行他的政策都富裕了,人人有田,家家有粮。” 片刻沉寂后,有人弱弱反驳。 之后,有人纷纷附和, “是呀!太后在世时,全是新政的各种好,如今又说不好。” “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我从没出过京都,我哪儿知道好不好。” 七嘴八舌。 玉婉沉思着,银子花了,事情办砸了。 不如,看看热闹,她的银子不能白花。 “玲珑,两桌席放不一样的菜,一桌丰盛些,一桌清谈些,要让他们彼此看得见。” “啊?郡主,你想让他们打起来!” 玉婉粲然一笑, “我要让他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能说出新政优缺点的人吃好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喝粥吧。” 玲珑开始不明白。 忽地,她恍然大悟, “郡主!您这题不就是上届科举考题!” 玉婉闷笑, “是呀!他们不是喜欢各抒己见嘛。给他们机会,你不用同我去姜家了!” 玉婉又有了新主意, “你去给六皇子传个话,就说我请他帮忙,让他带些人来维护秩序。另外,如果他能带来些文人墨客,做个品鉴再好不过。你请完他,再去请徐俊安,他们父子已经放了出来,你就跟徐俊安说,我请他帮忙。” 玲珑打怵, “他们不来怎么办?” 玉婉故作高深, “他们准来!你高傲些!传完扭头就走。前面是许家,你坐许家的马车去,传完话,到姜府大门口等我。记住,不需要见到六皇子和徐俊安,跟管事的言语一声就得了。他们要打听事,不给银子不张口。” “哦!” 玲珑心里嘀咕,求人办事还要别人给银子怎么可能。 但没想到! 219.银子在她手,看谁说得算! 事情办砸不要紧,变成更大的篓子,引旁人进来歪脚脖子,便不显得自己蠢了。 粥摊,馒头摊,明日都没了。 只有玉记堂一天分四个时辰开流水席,一桌鸡鸭鱼肉配些小菜,一桌青菜米汤。 能把新政说出个子午寅卯,引经据典者吃好的,山珍海味都行。 说不出来就喝米汤噎馒头,看着旁人吃大鱼大肉。 吃她家的米还敢说她家是乡巴佬,玉婉气得鼓鼓。 银子在她手,看谁说得算! 当然,坏人也不能全她当。 她要寻几个文人做判官,说得好不好,对不对,由他们来评判。 姜府侧街,玲珑见玉婉的马车过来,连忙爬了上去。 “郡主!他们居然真给银子。” 她是走到许家,在从许家后门坐马车去宫门口和徐府送信。 一路走巷子里,避开拥堵的大街,一刻钟前就到此处,等待玉婉。 “奴婢先到西宫门给六皇子传信,传完信,奴婢片刻都没等,周身就走了。六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追了奴婢六条街,奴婢从徐府出来,他才追上我,给我五十两,说玲珑姐姐,怎么回事?郡主有什么计划,六皇子殿下一定帮郡主……” 她捏着脖子夹着嗓子笑得前仰后合,小脸红扑扑周身带着喜气。 见玉婉平静似水,丝毫无意外之喜,看来是胸有成竹,早就预料到的模样,心里对玉婉愈加佩服。 “郡主,您怎么知道六皇子和徐少卿愿意淌这个浑水?” 玉婉好笑,玲珑都看出来是“蹚浑水”。 一个皇子,一个朝中的中流砥柱,还是要义无反顾跳进来,图什么? 想必是为了他们心中最重要,最渴望的东西。 六皇子想让皇上看见自己,进而封王开府。 徐俊安…… 玉婉说不准。 “到了,下车。” “这么快!” 玲珑有些失望。 徐府的情况,她还未来得及说。 徐俊安说郡主所托他必定准从,一副痴心不悔又扭扭捏捏的别扭样子,她还没跟玉婉学呢。 玲珑下了马车,上前叩门。 姜府管家既吃惊又意外,一时不知所措。 但想到家主的吩咐,不由将玲珑挡个严实。 玲珑板起脸, “姜府好大的官威,敢将郡主拒之门外。” “不敢。小的太高兴了,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管家弯腰赔礼, “只是我家老太爷,从不见外人。皇上怜惜他老年事已高,恩准他专心著书,不忍他受外界滋扰,皇上的一片好心,姜家不敢违背。您知晓,天下医师都想来拜会我家老太爷,皇上真怕累到他老人家。” 姜管家笑呵呵, “还望郡主见谅。” 说着就要关门送客。 玲珑恼怒,姜家不过三品官,谁给他们的胆子。 玉婉早知如此,走上前, “劳烦通禀一声玉婉若敏郡主来拜会姜夫人。” 姜夫人是姜院首的妻子。 玉婉身为郡主来拜会姜夫人,姜夫人必须出门迎接。 这个说辞,姜家无法拒绝。 姜府敞开正门请玉婉进府。 “臣妇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姜夫人带着姜府一众女眷到姜家正门前迎接玉婉。 玉婉扶起她笑得温柔, “姜夫人客气了。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便来叨扰,失礼了。” 姜夫人屈膝回礼, “郡主严重了。” 她是个上了年岁沉稳而富态的老妇人,满头白发,面容褶皱,衣衫质地上层,却样式老旧,备显老态,不到六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过了七旬。 玉婉打听过,她娘家姓杨,住在余杭。早前做药材生意,后来家中子弟中举,做了扬州知府的幕僚,从此弃商从文,子弟开始走科考之路。 现如今,她的侄子在邓州府做知事,是个八品官。 她的两个侄孙年前刚到京都,此时住在姜府侧院,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 如此看来,姜夫人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只不过太不入流了,上不了京都权贵家的席面。 玉婉打着拜见她师父姜医祖的名头来,实则,她要见得就是姜夫人。 姜夫人身后站着她的四个儿媳,八个孙媳妇,还有六个孙女。 众人一起向玉婉施礼。 玉婉和善而热情, “带了些小礼物,送给姜家的姑娘们,你们自己选吧。” 姜夫人有些意外,她以为玉婉是想通过她,拜见姜医祖。 所带礼物应也是送给姜医祖的才是。 “郡主客气了。” 玉婉态度谦和, “姜夫人不必客气。只是些长乐公主送我的珠花罢了。表姐说,让我在京中与人结交时,当做礼物送人玩。 她知我性格闷,想督促我多结交些朋友。可我初到京都没什么朋友。长乐表姐的脾气……” 玉婉面露羞赧,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好拿来送给姜家的姐妹们帮帮忙。” 长乐公主火爆脾气,刁蛮任性,姜府无人不知。 她们理解玉婉的“苦衷”。 “谢郡主赏赐。” 姜夫人福身行礼。 玉婉长得美,声音甜,一身淡粉色杭缎袍子,外面披了件白狐大氅,富贵逼人。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稚气未脱,让人亲近三分。 “姜夫人,我想认识下诸位小姐……” 玉婉苦笑, “我怕表姐考我,问我送了谁?” “噗嗤”一声,姜夫人身后一名妙龄女子捂嘴偷乐。 姜夫人将她拉上前, “这是柔娘,我的六孙女。” 姜柔娘福身, “郡主安康。” 她笑嘻嘻选了对珠花,珍珠所制,乃是其中最眩目的一对。 紧接着是她的妹妹顺娘,一个六岁女童,她排行第九。 玉婉明白,她们姐妹二人是嫡出。 最后上前的女娘是姜五娘,她没得选,托盘里只剩最后一对珠花,绒花编制。 虽说不名贵,但做工繁复,远胜寻常铺子里卖的,与姜五娘朴素的打扮倒是相配。 “我还带了些布料送给夫人和少奶奶们。” 姜夫人再次福身感谢。 玉婉连忙扶起她,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玉婉告辞。 姜夫人客气着,说要设宴款待她。 玉婉笑语, “今日承恩侯府开府,我还要回去接待客人。” 姜夫人没法子再装不知道, “郡主为何不提前告诉老身一声,让我们也讨个彩头。” 玉婉心道自己也是昨夜才知道的,真不是她藏着掖着,哈哈哈,好笑吧。 “初到京都一切匆忙,待过几日,府里设宴,还望夫人带着少奶奶和小姐们一同前往,帮忙捧扬。” 姜夫人含笑不卑不亢, “郡主厚爱,我等欢喜万分,必当前去讨一杯水酒。” 玉婉淡笑, “夫人可要一言为定,人一个都不能少,还要带上我送得珠花呀。” 玉婉双手合十目露恳切, “届时,表姐找麻烦,她也奈何不了我。” “郡主放心吧,我们都去。” 姜柔娘仰着脸笑得欢快。 姜家在医师中备受尊崇,但姜院首为人固执,姜家子弟平庸之辈。 姜家在京都入不了贵人们的眼。 姜家姑娘能够结交长乐公主是个能抬高身份的好机会。 玉婉回以赏识的目光, “好,柔娘,这个事就拜托你了。” 她扫了一眼姜五娘,由姜夫人送着往外走。 眼看要出府了,玲珑附在玉婉耳边低语, “郡主,咱们还未见到姜医祖,皇上问起……怕是……” “算了。他年纪大了,有个不舒服,闭门谢客很正常。” 玉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众人都能听见。 “只要我常来姜家,即便医术没有长进,皇伯伯也不会数落我不上进,毕竟师父年纪大了。咱们态度诚恳就好,任谁都挑不出错了来。” 姜夫人不由蹙眉,不是郡主的错,便是她姜家的错。 姜家担不起,也不能再得罪人。 儿孙学医好歹有个营生能混碗饭吃,孙女们怎么办? 她的孙女们想高嫁,就要迈进权贵的圈子里去。 眼前的女子便是京都新贵,未来的定国公世子夫人,姜家女儿高嫁的捷径。 姜夫人语气殷切, “郡主,老太爷昨夜著书睡得晚,这个时辰怕是刚起。不知您是否有雅兴逛逛姜府的花园,容妾身派人通禀他老人家一声。” 220.一吃就死的仙丹,你要不? 玉婉深知上赶着不买卖。 姜家不愿意她接近姜医祖,她今日能见到,以后想再来也是困难重重。 不如,端起架子,让姜家人自己想清楚。 她朝玲珑使了下眼色,玲珑会意, “奴婢这就吩咐他们将礼物搬下来。” 玉婉对姜夫人颔首微笑, “带了些礼物孝敬姜医祖……姜夫人,姜医祖收我为徒的事,您知晓吗?” 姜夫人当然知晓。 只是…… 她也知晓丈夫姜院首脾气古怪,心胸狭窄,自家子孙不重用,无法继承姜医祖的衣钵,丈夫为了维护姜家声望,保护姜家医术不外传而煞费苦心。 “妾身听说了。” 姜夫人没有再说下去。 她明白只要姜家默不作声,不将此事宣扬出去,旁人问起时,他们不否认,不承认,淡而处之,玉婉是女子拉不下来脸自吹自擂。 想攀附姜家学医术更是痴心妄想。 “这些药材还请姜夫人替姜医祖收下,此乃皇上的赏赐,我带来孝敬我师父,给师父拜个晚年,祝师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玉婉侧身福了福。 姜柔娘突然开口, “祖母,曾祖父派人请郡主过去。” 姜夫人突得瞪大双眸,板起脸,但很快她面色如常, “郡主,里面请。” 玉婉跟着姜夫人往府里走, “既然师父要见我,劳烦夫人带路。”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姜柔娘的母亲姜三奶奶忍不住责怪女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撒谎!看你祖母回来不罚你!” 姜柔娘忽地眼圈通红, “要是罚我能罚出一门好亲事,我甘愿受罚。母亲!郡主是曾祖父的关门弟子,她就是半个姜家人,往后若是能带着我们姐妹几个拜见长乐公主,参加贵女们的宴请,我们姐妹几个还愁没有好亲事。何必上赶着求杨家,让人家怼回来,丢尽脸。” 姜柔娘又羞又恼,红着眼带着哭腔跑回房。 其他女眷也纷纷散开,各自回了院子。 六岁女童姜顺娘的母亲姜五奶奶走到姜三奶奶身旁, “三嫂,柔娘的话说得在理。郡主何等尊贵,她往后可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咱家要是能结交上,何愁不能为柔娘,顺娘,家里的几个姑娘谋个好出路。何必要上赶着舔杨家。哼,没高中呢,就敢瞧不起人,看不上我们柔娘,呸,也不看看吃得谁家的米,住得谁家的院子。真不知二姑奶奶怎么想的!一点都不心疼娘家的姑娘们!” 她口里的二姑奶奶是姜夫人的二女儿,嫁给了姜夫人的侄子,如今跟着丈夫在邓州生活。 她丈夫是个八品官,官虽小,但在小地方就是天,有实权。 她大儿子在余杭给贵人做幕僚,两个小儿子更有出息。好几个夫子预言,儿子来年科举,定会榜上有名。 姜柔娘到了说亲的年龄,但高不成低不就。 杨家是姻亲,家里富裕,儿子有出息,姜夫人动了心。 但没想到,女儿来信说不想让婚事耽搁孩子仕途,要让孩子们有了功名再说亲,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还命下人在外面偷偷寻宅子,想要过完年搬出姜家。 两位杨家少爷身边的小厮更是严防死守,不让一个母鸟飞进公子的院子里。 一副好似姜家姑娘们非得要勾引杨家少爷的模样。 气得姜夫人头昏目眩。 姜三奶奶和女儿柔娘更是想起来就要哭一扬,气得死去活来,真是奇耻大辱。 “我也不忍心柔娘远嫁。真是谢谢二姑奶奶心疼娘家姑娘们。五弟妹能否借五娘子一用,眼看晌午了,不好怠慢郡主,让她做几道药膳给郡主品鉴可好?” “那是她的荣幸!” 姜五奶奶忙吩咐着下人,“快去,让五娘去厨房做药膳。” 口气轻慢,好似姜五娘不是她的庶女而是她的下人。 玉婉跟姜夫人走到花园,见姜医祖正在花园遛弯,她忙跑上去, “师父,万福。” 姜医祖不太高兴, “你怎么才来?” 玉婉直言不讳, “见您比见皇上还复杂。” 姜医祖捋捋胡须, “东把头有个狗洞。” “堵上了。” 玉婉比划了一下,“太小了,冬天穿得厚钻不进来。再说,我潜进来,姜院首报官怎么办?您看,他一见我,他就黑脸。” 姜院首从花园另一侧走过来,站在姜医祖身后。 姜夫人淡笑, “老太爷,郡主送了您好些名贵药材,都是宫里的赏赐。” 她提醒姜院首莫要再跟玉婉起争执,惹皇上不快。 “拜见郡主。” 姜院首颔首抱拳,算是跟玉婉打招呼。 玉婉福了福, “姜院首过年好。” 玉婉心中更加笃定,走姜夫人这条路行得通。 姜夫人擅自带她来见姜医祖,姜院首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对自己态度和缓不少。 在姜院首心中,姜夫人有分量。 玉婉陪着姜医祖在花园转了两圈, “师父,这秃了吧唧的,有啥好看的。” 姜医祖撇嘴, “出不去呀。人年纪大了,吃饭撒尿都得有人照顾,得听人家的呀。要不就是老来嫌,嫌弃的嫌呦。我得听话,要不把我放屎坑里泡着,哎呦……” 玉婉明白,跟她想得一样。 姜医祖被姜院首“软禁”了。 她回头看了眼,姜院首面无表情,姜夫人则有些尴尬。 玉婉淡笑, “师父,别不知足,要不是姜院首细心心照顾你,把你当小宝宝似得疼爱,你能如此康健吗?人家也是三品官,也有一堆事,太医院的事,家里的事,儿孙的事,能一点都不忙吗?姜院首不要仕途,家里的事也全交给姜夫人劳累,他一心一意照顾您,您这么说,多伤姜院首的心呀。” “哼!” 姜医祖胡子翘得老高,“我是他爹,照顾我应该得。” “是是是,您老最有福气,姜院首天一第一孝,都是您教得好。您医人还医心啊!厉害,厉害!” 姜医祖捋着胡子, “接着说。” 玉婉竖起大拇指, “儿媳妇也好,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姜医祖斜眼看她, “你刚才还说我家花园秃了吧唧,好什么好……” 玉婉忍不住哼了声,支支吾吾, “师父!我知道你想讹我给您修花园,但冬天……花园都是秃的……除非有暖房……但我银子有限……我得赚银子,你能不能给我些小药方,那种一粒就能治病的丸子,让我赚些银钱……” 姜医祖摇头如拨浪鼓, “我有一吃就死的,你要不要?” 玉婉嘴角一抽, “不用了。” 一老一小除了斗嘴,就是说闲话。 姜夫人不经意瞥了一眼姜院首。 她早就说,不要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有几个女子会对枯燥的医术感兴趣。 姜院首垂下头,态度不似往前那般强硬。 下人在姜夫人耳边轻语几句,姜夫人起身上前, “老太爷,郡主,快到晌午了,膳食已备好……” “哎呦!” 玉婉突得大叫, “师父,我忘了一件大事,今日定国公来我家做客。我想出来看看你就回去,现在这么晚了,定国公会不会觉得我无礼……你能陪我回家,跟他解释一下吗?” 原来如此,不是为了学医术要秘籍,而是要让姜医祖帮承恩侯府开府做脸面。 姜院首夫妻二人互望一眼。 221.女神医诞生了 “师父,我需要你去给我撑门面。楚大夫人总是挑我毛病,她可讨厌人了。她还把楚瑾玄的表妹从江南接了回来,真是气死我了。” 玉婉恨得直跺脚, “还有那个江月瑶,说给老夫人侍疾,赖在国公府不走。师父,您和姜院首去国公府,把老夫人给我治好了呗。她就是装病,你们直接拆穿她。她借着孝道二字乱提要求,太可恨了。我要把江月瑶赶出国公府。师父,她们都欺负徒儿我!您得给我出头呀!” 姜医祖气得险些抽过去, “我只教医术,抢男人,我可不会。你呀,没出息,你不好好学习,天天净瞎耽误功夫!” 玉婉狡辩, “我得先安内再攘外,不安排好国公府的事,我哪儿来功夫学医。” 姜医祖气得脸红脖子粗, “能不能有点骨气?不嫁他!” 玉婉大惊失色, “啊?不嫁了?哎呀……这个……” 姜夫人笑着凑上前, “郡主,老太爷说笑呢。妾身是过来人,妾身说句公道话。谁家过日子能一帆风顺,每个人性情不同,要想成为一家人,需要慢慢磨合。” 她将玉婉拉到一边, “郡主,听妾身一言,婆媳之间,总有矛盾,但皆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郡主莫要灰心,莫要懊恼,你待楚大夫人好,她待你自己也好。” 玉婉呼出口气,好似听进去了, “那我怎么办?我要忍着她,受她欺负不成?” 姜夫人笑道: “您是郡主,谁敢欺负您。不要说皇上不会答应,我们老太爷最是护短,也不会同意。” 她福了下身, “老太爷,老爷,妾身斗胆提一句,今日承恩侯开府,于情于理,咱们姜家都要上门祝贺。” “哎呦!我一把年纪还要帮她抢男人,我不想去,我不去。” 姜医祖不太高兴,他耍脾气,吵着要吃饭。 玉婉哄他, “您帮我撑扬子,我给你修院子,我……我还能……常带你出去玩!” 姜医祖勉强答应了。 他和玉婉一起用了些药膳,方才起身。 玉婉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真好吃。味道独具一格不说,吃完身上暖和和,听说是放了药材在里面。姜家不愧是医学世家,一顿饭都有大学问。” 姜夫人听了受用,她如数家珍向玉婉介绍药膳的好处。 玉婉抿嘴嫣然一笑, “等往后,我让楚大夫人尝尝,她准没吃过。” 姜夫人会心微笑。 一个事事想着讨好婆母的女人,哪儿来闲工夫学习医术,又有何大志向。 玉婉扶姜医祖上了自己的六驾马车。 姜院首与姜夫人则坐着姜府的马车,带着礼物跟随其后。 车内,姜夫人说: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跟你孙女一般年纪,想的事跟你孙女想得差不多。不过是嫁入显赫的门庭,有个俊俏的郎君,得夫君爱重,受婆母厚待。 她不过是聪明些,知道人要聪明好学,才能让旁人高看一眼。 就好比你儿子跟娼妓生出的五娘子,平日里鼓弄些药膳讨长辈欢心,借以混口饭吃一样。 你给她下绊子有失身份,更是得罪皇上。 她性子活泛,皇上偏爱她不是没有理由。就好似柔娘和五娘,你更喜欢哪儿个?自是更活泼的柔娘。” 姜夫人的口气像数落儿子,但姜院首坐在她对面却并无恼意,而是静静听着,不时叹气。 待姜夫人说完,姜院首方说: “我怕她查出玉敏的事,届时皇上知晓……” 姜夫人疾言厉色, “玉敏得罪的人多了!要查,谁都脱离不了干系!你怕什么。更何况玉敏是玉敏,郡主是郡主,郡主为你我说好话,玉敏能做到吗?你不要迁怒于人才好。” 姜夫人循循善诱。 夫妻二人在马车内说起孙女柔娘的婚事。 姜夫人的意思是亲近玉婉,攀上长乐公主,借此提高姜柔娘的身份。 她希望丈夫姜院首不要再与玉婉作对,得罪玉婉。 姜院首重重地叹口气, “只要姓玉的不学医术,我也不是不近人情。” 姜夫人松了口气, “你儿子、你侄子学了大半辈子,学出个什么来。哪儿有那么容易学。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心思全不在这儿上面。一看就是个爱耍小聪明的孩子,不过也好,挺讨喜的。” 刚才玉婉在姜医祖面前夸了他夫妻二人,二人对玉婉的印象与之前大为不同。 姜院首讥笑, “是我高看她了。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只会说笑话讨父亲欢心,借以抬高自己的蠢女人罢了。” 姜夫人笑了笑, “老爷,您能这么想就对了,你猜她此时在做什么?她定是在哄父亲开心,撺掇父亲给她长脸。但父亲的习惯,您知道,上车必睡觉。” 姜夫人说罢,挑开帘子望了眼前方的马车。 前方的马车表面朴素无华,但高大宽敞,六匹马膘肥体壮,一看就是来自大户人家。 相比之下,姜府的马车好似后面拉货坐下人的,看着寒酸。 姜夫人呼出口气,她想如果姜家的医术能卖出些银钱留给子孙,比攥在手里发霉有用得多。 但她不敢告诉丈夫,因为她知道,丈夫对她言听计从,是因为她说得符合他想得罢了。 玉婉的马车徐徐向前,车内一老一小,一人说,一人记,嫣然一座小学堂。 “师父,你说得慢些,我又没八只手,要一个字一个字写。” “你脑子笨,你先记下来,回去再整理。” 姜医祖捋着胡须,心道小丫头还挺有上进心。 他坐上马车,刚要打呼,小丫头就翻出一本册子, “师父,快帮我解惑,这是我行医多年积攒下来的问题,一直不得其解,急得我都睡不着觉。” 姜医祖嘴上讽刺, “那还这么肥……” 眯着眼看册子上的字,很好,不是蠢问题,有些难度。 “师父,我念给您听……” 姜医祖不困了,为玉婉一一解答。 玉婉很聪明,有些问题,玉婉听了就懂,一点就透。 有些稍有难度,玉婉听不懂。 姜医祖并未拔苗助长,而是告诉玉婉要先学什么,先去看哪儿本书,看完了再来问他。 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承恩侯府正门口,玉婉受益匪浅, “师父,您真了不起。” 姜医祖对玉婉很满意, “你也不错,通透聪明,嗯,还挺机智。” 他不由对玉婉寄予厚望。 玉婉粲然一笑, “我不想师父为难,更不想师父因为我,跟儿孙起冲突。我虽有银钱给师父养老,但却买不来天伦之乐来孝敬师父。 所以,以后师父偷偷教我,我不生事。我上次跟姜院首起冲突,是做给旁人看得,您以后会明了。 师父,我会照顾姜家,柔娘的婚事,我也会上心。过几日,我办扬桃花宴,帮她找个好夫婿。” 姜医祖眼角湿润,他抬起袖子沾了沾, “嗯,你是个好孩子。” 玉婉会心一笑,徒弟而已,怎么会比儿子重要。 姜医祖能被姜院首“软禁”,那是他自己愿意。 他可能有苦衷,有怨言,但绝对不是一个新徒弟能管的事。 “师父,到了,我扶你下马车,一会儿你就给我怼定国公。他给我起外号,说我是狐狸精。” 姜医祖下了马车扭头看玉婉, “很贴切。” 周围的百姓看见带着姜家印记的马车,不由好奇, “姜神医家来人了,也是来恭贺承恩侯开府吗?” 姜院首和姜夫人走上前搀扶姜医祖。 百姓们中有人识出姜医祖,不由跪地叩拜, “姜神仙来了!” “天下医师的鼻祖!姜神医!姜神医也来了!” “承恩侯好大的面子!” 姜夫人一早吩咐过下人,下人在玉婉等人进府门之时,大喝一声, “玉婉若敏郡主是我家老太爷的关门弟子,承恩侯开府,姜家自然要来恭贺!” 百姓们交头接耳不由惊叹, “郡主是姜医祖的关门弟子!那就是下一个女神医!女神医诞生了!” 222.师父给她撑腰 “对!郡主是女神医!” “以后咱们可以找郡主看病!郡主宅心仁厚,定会医治我们!” 大门外的百姓七嘴八舌。 玉婉吓得肝颤, “完蛋了!师父,怎么办?他们都找我看病怎么办呀?” 玉婉扶着姜医祖往府里走。 姜医祖捋着胡须, “看呗!治不好还治不死嘛!别留活口,谁都不知道你的水平。” “师父!能一针扎死,也是大本事呀!徒弟没有这个手腕。” “你可真出息。” 一老一小嘀嘀咕咕。 姜院首看在眼里,心里出奇的平静,他感受不到一丝懊恼绝望痛恨,他觉得诧异,他竟不在意了。 他试想着,如果站在父亲身边的人是玉敏,如果玉敏被人誉为女神医,他…… “哎呦,姜医祖,姜院首,姜夫人,贵客,贵客呀,里面请,里面请,哈哈哈。” 玉林峰小跑着迎了出来,他穿了身月白锦袍,上面的云纹金丝所制,头戴金冠正当中一个明珠光彩璀璨。 任谁看到他都得顿个片刻,才能缓过神来,开口说话, “恭喜承恩侯。” 玉林峰回礼, “乔迁罢了。没想给大家添麻烦,不成想,你们还全来了!劳烦了,劳烦了。里面请,里面请。” 玉婉见娘亲程惠柔不在, “爹爹,我娘呢?是不是家里下人不够用,她忙不开。” 玉林峰恨得牙痒痒, “可不是!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定国公把全家都带来了。现在还没吃上午饭,一团乱,一团乱。哎呦,不是说你们哈,姜医祖,姜院首得罪了。照顾不周!” 姜夫人颔首, “承恩侯客气了。妾身带来些仆从,希望能派上用扬。” 玉婉插嘴, “爹爹,姜夫人管家有方,她家的药膳可好吃了。” “感谢姜院首,感谢姜夫人。” 玉林峰深鞠一躬。 姜院首忙着回礼,姜夫人客气着, “妾身去帮承恩侯夫人。” “太感谢了!姜夫人,谢谢谢谢……” 玉林峰一点侯爷的架子都没有,对姜府的帮忙又是感激万分。 姜夫人心里越发笃定,搭上承恩侯府,姜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刚才在姜家,她听玉婉说,承恩侯府包下了贵德楼一个月的席面。 因为西街没开市,府里下人不够,吃饭是个问题。 姜夫人特意带来仆从和姜五娘,想着做些药膳,让定国公的女眷知道姜家的底蕴。 她信心高涨,带着儿媳孙女与仆从去了内院。 玉婉则扶着姜医祖迈进厅堂。 上首坐着定国公,老头子穿金戴银,贵气逼人,腰间宝珠亮闪闪。 他精神矍铄,仰着下巴傲气得很。 他身侧是楚瑾玄和他三个儿子。 玉婉第一次见到楚四爷,他长得儒雅秀气,楚三爷没来。 玉婉挺胸抬头, “师父,就是他们一家子欺负我,这个老头还给我起外号,他旁边那个狗东西最坏了。” 玉婉指着下楚瑾玄仰了下脖子,一副我有靠山,我不怕你们的架势。 楚瑾玄眼神宠溺盯着玉婉来回打量。 楚云霄事不关己,抬头望天。 楚二爷低头含胸,生怕玉婉找他麻烦。 楚四爷平静中带着愤怒,他许是想掩饰,尽量低着头,但紧蹙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心思。 玉婉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她发现楚四爷生气的模样很像……江月瑶。 许是楚四爷长得更像江家人。 这么想着不打紧,突然玉婉发现个事,楚老夫人好似与楚瑾玄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虽说楚瑾玄长得不像楚云霄,但只是脸型不像,高鼻梁,薄嘴唇还是有些相似的。 “我替我徒弟做主了。她不嫁了。她往后一心学医术,出家了。” 姜医祖大嚷着,玉婉收回思绪, “那是学佛不是学医,师父,我到底学啥。” “你别插嘴,我正在给你撑腰。” 姜医祖鼓着脸, “上梁不正下梁歪,楚天雄,我认识他,败类中的不正经,他跟玉敏……” “本公与玉敏就是你个老不死的拆散得!你还敢出现在本公面前!” 定国公跳起身, “要不是你龟缩在姜家二十年,老子早一拳送你去西天。” “呸!呸呸!我在这儿!打呀!打呀!” 姜医祖梗着脖子, “你就是瞎嚷嚷的本事!呸呸呸……负心汉,负心汉……” 八十多的姜医祖和七十出头的定国公吵了起来。 骂得很下流。 玉婉没想到会这样,呆住了。 她以为定国公会仰慕姜医祖的医术,而姜医祖会会忌惮定国公位高权重。 早知道会吵起来,就不让他二人碰面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揭短,吹胡子瞪眼。 楚瑾玄劝了定国公两句, “祖父……” 定国公恼羞成怒, “祖屁!叫你祖宗!娶个媳妇,费个牛劲,你有屁出息!拉着本公到此丢人现眼。” 玉婉火大, “那是您老没教好儿子。聘礼也敢造假!怎么着!我就该忍着呗!您来到底是给我主持公道,还是跟我师父叙旧。您要不给我主持公道,我就给您和师父单开桌席,让你俩边喝酒边聊天,吵着玩。” 姜医祖冷哼, “旧事不提,现在给我徒弟撑腰,聘礼怎么回事?我徒弟不会撒谎,进宫吧,找皇上说理去,退婚。” 定国公叉着腰, “多大点事。别拿退婚要挟人……你别拽我……” 他扭头朝楚瑾玄大喊,“换一个不行吗?” 姜医祖乐得拍大腿, “你们看见了!就这儿熊色还说自己长情!玉敏不搭理他,他怪我,找我麻烦,说我拆散的!有天理吗?就这儿薄情寡义的样子,你怪谁!大赖皮狗。” 定国公老脸通红,咽了咽口水,他一扭头,正对上玉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不是说爱慕程贵……” “哎!玉狐狸!” 定国公打断玉婉的自言自语 “你想怎么样?直说!刚才你爹娘也说了,退婚与否,他们听你的。本公自家的错误,本公认,你只要不退婚……国公府可以弥补你,你直说吧。” 定国公态度轻慢,甩了下袖子不以为然。 嚣张的态度,任谁看到都会火大。 但玉婉并没有,她从袍子里掏出来个小册子, “我的要求我都写好了。你盖上官印,这事就过去了。此事无人知晓,我家也不会再提,保全国公府的颜面。” 定国公接过玉婉手里的小册子,巴掌大小,写着蝇头小楷。 他抖了几下,嚯,很长,很长,他随性扔在地上,全部抻开,拉到玉婉身旁, “你的要求比你个头都高?” 223.玉婉要独占他 “我不是要求多,我是说得细致。我给您读一下,一,楚瑾玄不能娶平妻和纳妾,我是世子夫人,以后是国公夫人。 二,我要有掌家的权力,如果有人不信服我,可以提意见,请祖父定国公评理,祖父有一锤定音的权力,我会服从。。 三,楚瑾玄的私产要我和祖父定国公一起来搭理。 四,祖父定国公的私产,我要监督管理,是边学习搭理,边帮祖父管理的意思。这一条,我是为了学习,为了实现第三条,其实应该跟第三条调换一下位置,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五,庆阳侯的资产由我掌管……” “停!停一下!” 楚二爷不能容忍,这不是抢家产吗? 赤裸裸。 这就是个圈套! 大房的圈套! 太明目张胆了! 玉婉板起脸, “定国公一位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尚且耳聪目明,过耳不忘。楚二爷,你个五十多岁的青年,怎么还耳背!再说,祸就是你闯的,礼物就是你匿下的,你有啥脸面张口说话。今日,国公爷受得委屈,都是你造成的。国公爷,我替你不值,子孙不孝,连累了您。” “哼,他们一直不孝,但你想嫁进来当我祖宗,半斤八两!” 定国公抬腿一脚,楚二爷很配合,噗通跪在地上, “父亲,您三思呀,您不能答应她呀,这就是大房下得套!连环套!” 一直歪头看门外云彩的楚云霄凑上前, “老二,你什么意思?我坐这儿一句话都没说,我们大房就给你下套了?你什么意思?” 玉婉侃侃而谈,她早就想好了, “楚二爷的意思是国公府的事务,国公爷不能知晓,灯下黑,贪银子才爽快。最好是国公府的公账,国公爷的私产……所有能跟国公府沾上边的钱财,全和在一起才好,贪得容易,贪得痛快。 我的要求看似很多,但都是为了梳理国公府的日常事务。可能你们会说,我还没过门呢,管得是不是有点多。 但我既要学医术,又要搭理好国公府的事务,我的光阴有限。 我需要定国公府的主人,英勇无畏,智勇双全的定国公支持我。 如果定国公都不支持我。我只能退婚。因为国公府太乱了,连世子过聘礼这样的大事都会犯错,都敢玩猫腻。我嫁进来,定是料理不明白国公府事务。到时,日子过得一团糟,你们又该挑我毛病。 所以,我是防微杜渐,才想出来这些,我的要求合情合理,不是红口白牙胡乱瞎扯。 如果国公爷不知晓我的苦心,国公府要退亲,我会劝皇伯伯不生气,结亲不是结仇,要两情相悦才好。 国公爷,您仔细瞧瞧……” 玉婉把她的小册子递给楚瑾玄,眯起眼威胁他识相。 楚瑾玄接在手中,瞄了眼后面的条款……写得很详细。 步骤分明,条理清楚,注重细节,想法大胆。 总结下来就是在“掠夺”庆阳侯私产这方面,定国公要不遗余力,要出面要出力,甚至要用孝道压人,坚决维护玉婉的利益,以保证玉婉能私吞庆阳侯府所有银钱。 简直是胡闹。 还不如直接要个五十万两黄金,作为嫁妆,去官府登记造册来得实惠。 嫁妆是女子私产,夫家动不得,也不属于娘家,是名副其实自己的东西。 而玉婉写得这些,废纸一张,毫无用处。 “祖父,我觉得可以答应,说得在理。” 定国公扶额, “你是不是傻!后面的都是废话,条件不明确,糊弄她,她也没法子喊冤。但第一条,实实在在。不娶平妻不纳妾,你当她傻?她精着呢!为什么这一条要放在第一,你想想为什么?” 自然是重要! 如果这一条都不答应,后面的事也不用谈了。 楚瑾玄挺开心得! 玉婉是看重他这个人,跟他是谁没有关系。 他知道很多女子凭借娘家的权势,抓住夫家的错误,借机提条件。 大多数都是真金白银补做女子嫁妆做为私产。 或是为自己生的孩子谋取爵位,获取夫家更多的资源。 而玉婉不是,玉婉想到的第一件事,最重要的事就是护住他。 独占他! 楚瑾玄嘴角上扬,笑得梨涡都出来了。 定国公不明白,乐什么?有什么好开心得? 莫名其妙! 这是男人的尊严! 被女人强迫不纳妾,说出去丢人! 楚瑾玄轻了下嗓子, “小事一桩,答应她也无不可。毕竟是国公府有错在先。过聘乃是大事,办得不体面,是我疏忽,我心里也愧疚。祖父,答应她吧,我同意。” “哎呦喂!” 定国公按着太阳穴,“你愧疚?你人真好嘞,你咋不说他哥引你去抓贼呢。” 玉林峰一听不干了, “国公爷,我儿子抓贼乃是正事,跟过聘有什么关系。先大家后小家,你自己后院不乱,聘礼能乱吗?你怪谁。” 他指了下楚瑾玄, “孩子是好孩子,家里太拉后腿了。除了我家,除了我女儿,谁家愿意嫁。难怪两次订亲都不成。国公爷,您为孩子想想,孩子自己都同意了。您别做不开明的长辈,惹孩子埋怨。” 姜医祖小眯了一会,吧嗒着嘴, “就是,听我徒儿的没错,这孩子聪明,孺子可教。” 姜院首闻言心惊,“孺子可教”,但见姜医祖靠着椅子又睡着了,他怀疑自己太多疑了。 玉婉只是个普通而愚蠢的寻常女子。 定国公扭头瞪了眼楚云霄, “你死了吗?你儿子的事,你没有话要说?” 楚云霄当然有,但楚瑾玄都说愿意了,他犯不上得罪人。 “第一条不是不能答应,问题是玉婉生不出儿子来怎么办?丫头,你说你生不出儿子来,你还不让我儿子纳妾吗?你师父再是神医,生男生女,他也没法子吧。不现实。” 楚云霄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真不是他捣乱,他说得是现实。 楚二爷眼珠一转,过继呗,他已经有两个孙子了。 他最赞成这一条。 玉婉眯眼看向楚瑾玄, “你说,你说怎么办?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仰着下巴质问着。 224.夫妻本是同林鸟 玉婉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 她知道,无论楚瑾玄如何回答都是错。 一边不讨好或是两边不讨好的事。 这是“送命题”! 玉婉心中早想好说辞,她不会为难楚瑾玄。 夫妻本是同林鸟,互相帮衬才能都有食吃,合作才能长久。 至于她的要求,玉婉心知人心易变,承诺最不可信。 她今日之举,一来迷惑姜院首,让他认为自己钟情于情爱,借以有机会接近姜医祖。 二来,寻个大靠山,定国公,从此狐假虎威。 她的要求即便定国公答应了,也不过是个儿戏罢了,不会帮她完成,也不会作数。 但定国公“一言九鼎”又是长辈,用此压楚大夫人,压二房,运用得当,威力不小。 “让你哥娶我妹或者堂妹,再配些药,让他们不停生孩子,供我们挑选。我们选优,选……” 玉婉一把捂住楚瑾玄的嘴,什么乱七八糟! “你别胡说,你怎么还胡说八道呢。口齿不清,我们都没听清你说啥。” 玉婉拍了楚瑾玄肩膀一下,以示警告。怎能乱给自己妹妹陪婿,什么哥哥,太过分了。 再说…… 玉婉瞪楚瑾玄一眼,她才不信楚瑾玄的鬼话。 这是陷她于“不义”。 “世子爷胡诌,他为了讨我欢心,他胡说八道,哈哈哈,办法,我有呀,我早想好了。” 玉婉朝定国公笑得谄媚, “留子去母,老办法,管用。哈哈哈,这是什么难事吗?你们都没听过吗?我早想好了。为什么你们觉得是个问题呢?” 玉婉想不通,都是“坏人”装什么良善。 楚四爷走上前, “郡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草菅人命乃是死罪,国公府容不下作奸犯科之人。” 玉婉一口气堵住心口,她最讨厌阴阳怪气,装大义凛然的人。 楚四夫人的嘴脸,她可是领教过。 她对楚四爷的印象也不太好。 玉婉笑呵呵, “哎呦,那包庇贪官污吏是不是有罪?原户部侍郎江大人贪污国库库银,怎么还在国公府做客呢?不死也得流放才对是呀。来人呀,让肖侍卫长派个人去吏部问问,怎么回事?我揭发检举是不是有功劳?” 下人领命忙跑了下去。 楚四爷脸色发白,表哥江侍郎一家被判流放岭南,因为躲在国公府而逃过一劫。 “父亲……” 定国公装糊涂,他讨厌“江”字,因为发音,听起来就让人恶心。 “本公不知此事。包庇之罪,本公不认,是不是逃窜进来的!楚瑾玄,你可知道此事?这是怎么回事?你耽于美色,对本公的安危太不上心了!” 定国公跺着脚,他表面不管这事,全当不知道,但背地里他恨不得找个人去衙门举报,将所有姓江的抓走。 “姜”和“江”同音,他们都是混蛋和骗子。 玉婉此举正合他的心思。 “楚瑾玄,你回府,处理一下。” 楚瑾玄看了眼玉婉不太舍得走。 他当众说“胡话”,不该得到些玉婉的奖赏吗? 玉婉看出楚瑾玄的顾虑, “国公爷,世子爷回去不妥当。世子性情中人,容易一时心软,犯了包庇的过失。不如,让楚四爷回去,我虽第一次见四老爷,但看他器宇不凡,我知他是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之人,定会与衙役一起办好此事。” 办不好,就是包庇。 办好,就是把江月瑶一家人赶出国公府,送去岭南。 这个差事,里外不是人。 “老四,快去。” 定国公发了话。 楚四爷恳求, “母亲正在病中,如果知道表哥一家被抓走,恐怕会旧病复发。” 玉婉一拍巴掌, “有病找我呀!我推荐姜院首去医治老夫人。他是姜医祖的传人,四老爷,你不信他,天下间你还能信哪儿个大夫!” 玉婉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让两个恶人来对决吧。 “四老爷,请带姜院首一同回府。姜院首,拜托了。” 玉婉朝姜院首福身。 姜院首的心悬在空中,不由看向父亲姜医祖,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姜医祖的传人”,看着姜医祖战战兢兢。 姜医祖吧嗒着嘴, “去吧,治好,帮我徒儿解决问题。她性子直,爱得罪人,咱们只能用医术帮衬她了。你快去快回。” 姜院首不由鼻尖酸涩,父亲没有嘲讽他,带着呵斥与不屑,父亲……好似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玉婉就坡下驴, “师父,徒儿给您找个房间躺下休息。你也累了。” 玉婉说着扶起姜医师,对楚瑾玄说道: “世子,册子在你手里,你帮我盖章,盖完送回来。” “好。” 楚瑾玄答应得痛快, “姜医祖,晚辈来背您吧。” 定国公怒吼, “你是我孙子,不准背老家伙。” 玉婉好笑,这是什么愁,什么怨。 她将姜医祖交给楚瑾玄,自己去扶定国公轻声劝着, “我背您,我背您成不?您都能翻墙盗洞,俨然是个少年,还跟个老人家计较什么。您看他都吵不过您,您谦让些,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扶着定国公往外走。 “他心中有愧,他害怕我,他在装睡。” 定国公声音阴寒低沉,带着杀气。 玉婉不由遍体生寒,抬头望去,定国公正盯着姜医祖的背影双眸泛着寒光,好似在盯着猎物,又好似在看着仇人。 定国公扭过头,玉婉正对上他的眸子,锋芒凌厉不禁心头一凛。 定国公冷哼, “等他起床,你会发现他的被褥潮湿,不单有尿,还有他愧疚的泪水。” 声音轻慢,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定国公与姜医祖相继离开厅堂,玉林峰拱手, “诸位仁兄,饭菜已备好,请到雨轩斋用膳。” 楚云霄大手一挥, “客气什么,小玉。咱们以前是兄弟,往后是亲家,都是一家人。小玉,你快去看看意儿,他受了伤,身边只有个傻大个怎么行。你先去照顾意儿吃饭,他们几个我来照顾,都不是外人。” 玉林峰也不客气,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转身离开。 楚二爷见定国公走远,站起身,凑到楚云霄身前, “大哥,郡主娇蛮任性,胡作非为。玄儿却对她言听计从,她要嫁进来,真是家门不幸,肯定要生祸的。” 楚云霄粗眉一挑, “你进宫跟皇上说退婚好不好?人家是赐婚!你有几个脑袋天天捣乱!你们下得绊子被皇上知道是大不敬,知道吗?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帮蠢货。我现在怀疑你的立扬,你是不是玉丫头安插在国公府的内应。她给你个棍子,你就往上爬。” 楚云霄骂骂咧咧,去前厅用膳。 楚四爷无奈,他不敢违背定国公的意思,只能带姜院首回府里给老夫人诊脉。 玉婉安顿好定国公,老头要跟姜医祖一个待遇,他也要躺一会儿眯一觉。 玉婉早有准备,她知道老人家累不得,特意收拾出两个上房备着。 定国公见承恩侯府乱乱糟糟,房间却拾掇得清新雅致,桌案上熏着香,花瓶里插着绿枝,他突得开口, “要用心学医术,不要被内宅的事困住心。姜医祖喜欢聪明孩子,他没有耐心教第二遍。他很看重你,说明你有学医的天分,你要用心学,知道吗?” 玉婉愣了下,老头困迷糊了,把她当楚瑾玄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有夫家的祖父劝孙媳妇学本事的事。 定国公抹了下眼角, “听见没有!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终其一生也完成不了的心愿!你不用心学,家法伺候。” 玉婉一头雾水,定国公要当她亲爷爷? 自己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还是定国公睡着了,在说梦话? “傻呆呆看本公做什么!本公又不是医书,本公送你的书,有没有好好看?现在就考考你。金匮要略背一章,本公听听!” 第225章 可怜可怜她 扯淡一样。 “我最近太忙了。国公府送来的聘礼乱七八糟,我哪儿有功夫研读医书。等我得空,我会好好看,我师父给我布置了课业,我会用心学。” 玉婉心道,她师父都没强求让她背下来,只说不懂的地方记下来,下次见面的时候问他老人家。 定国公狗抓耗子闲得他。 定国公怒气腾腾, “本公都会背两句,你居然一句搪塞的都说不出来。一句都记不得!它是入门经典,你不好好学!吴忠!吴忠!拿戒尺,打她手板。” 吴忠是定国公身前贴身服侍的老仆从,他闻言陪笑, “国公爷,咱们出来做客,没带戒尺。后院的夫人小姐们等着郡主过去开席,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觉得承恩侯府招待不周了。您先让郡主去招待客人,改个时候再考她。” 玉婉对吴老伯伯投以感谢的目光,朝定国公拜了拜, “祖父,您先休息,您休息好了,起来吃药膳。否则,我师父先醒,您还迷糊着,您吵不过他,该吃亏了。我去招待您的儿媳和孙女们,您知道您的儿媳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与您儿子个个般配,我天天劳心劳力,她们都耽误我上进了。你回家拿戒尺敲打他们。” 玉婉说完就溜了。 心道以后见到定国公,她得躲着走才行。 老头真麻烦,听说他一生戎马,好似只会背千字文,还要考她,真是抽疯了。 玉婉本想找楚瑾玄玩会儿,向他诉诉苦,给他看看自己耳朵的伤。 走到师父姜医祖的客房前,姜家下人告诉玉婉,姜医祖已经歇下。 “承恩侯有急事找楚世子,说五成兵马司的廖指挥使前来祝贺。侯爷说……说他讨厌……廖大人,让楚世子帮着招待一下。” 姜府下人对承恩侯的直言不讳深感尴尬。 玉婉不以为然说得诚恳, “我也讨厌廖大人,要不是他擅离职守,我哥哥不会受伤,我哥哥被贼寇一剑刺穿,伤得很重。但哥哥在廖大人手下当副手,不好挑廖大人的毛病,我们只能对外说只是轻伤,其实很凶险。” 玉婉没拿姜府的人当外人,姜府下人顿觉被高看了一眼, “玉世子真不容易。” 玉婉打量着眼前的侍从,三十多岁,看着稳重老成, “我看你眼熟,上次在宫门外,也是你站在御辇旁伺候我师父。” 侍从受宠若惊, “是小的!小的姜田七,平日里我家老爷照看老太爷时,都是小的在跟前伺候着。” “辛苦了。你去找个叫桂圆的瘸腿小太监,他是我们承恩侯府的管家,让他去账房给你拿赏钱,往后承恩侯府每月给你发月银,你要尽心伺候我师父才好。” 姜田七惊得说不出话来,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玉婉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程惠柔带着国公府的女眷在平湖居用膳。 平湖居临近府里的西月湖。 西月湖的湖水冬日不结冰,岸上的树木枝条挂着冰花,远远望去晶莹剔透,十分赏心悦目。 再过些日子,院子里梅花盛开,冰珠包裹着花蕊,花瓣沾着冰珠,更是美不胜收。 只可惜府里的星月楼年久失修,不能攀爬。 否则站在星月楼上观景更是赏心悦目。 尤其是夜晚,府里角灯都点上,借着月色,隐约可见西月湖上星光点点,璀璨如星空。 娘亲说,在星月楼上看星星好似踮起脚尖就能够得到。 娘亲还说站在星月楼上,可将京都美景一览无余。 星月楼是京都最高的建筑,是先帝做瑞王时为给侧妃程贵妃庆生所搭建。 当今皇上即位后,不喜铺张浪费,星月楼便再未修缮过。 玉婉停下脚步,回首右望,如今的星月楼溃败不堪,与院子里的富贵格格不入。 昨夜,玉婉才知道,原来娘亲对“瑞王府”很熟悉。 娘亲小时候常跟先帝与程贵妃来此游玩。 夏季泛舟,冬日赏雪。 娘亲说,那是段很快乐的时光。 她暗暗握紧拳头,有朝一日,她要用自己的权势加高星月楼。 玉婉步入平湖居。 程惠柔坐在正中,左侧是楚大夫人,右侧是姜夫人,姨母楚三夫人则坐在末尾。 楚三夫人并无恼意,她看见玉婉率先站起身,双眸含泪,语气激昂顿挫, “婉婉,姨母可算见到你了。” “玉婉,想死我了!我好想你呀!” 楚三夫人刚要展臂上前,楚乐欢已扑进玉婉怀里,将玉婉撞退到门槛。 要不是玲珑眼疾手快,挡在玉婉身后扶住玉婉的腰身,玉婉一定会坐个屁墩。 “玉婉!你胖了,富贵了,真好!真好!玉婉,你想不想我?我好惦念你,以为你死了,我都瘦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玉婉定眼一看,可不,衣服瘦了。 “乐欢,几日不见你越发出落得美丽可人,我差点认不出你。” 楚乐欢羞赧,怼了玉婉一胖拳, “玉婉,你撒谎,我就是美成天仙,你也定识得我。我才不信,你会不认识我!玉婉,你吃着药膳了吗?你定是先尝了是不是?姜家大隐于市,没你的面子,我们都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你快过来吃。” 楚乐欢拉住玉婉不松手,楚三夫人靠不上前。 玉婉拍了拍楚乐欢的手, “别急,我一会儿陪你玩,准不再抛下你了。你先让我跟长辈们见礼。” 楚乐欢脸色微红,她太高兴了,一时忘记这事,好似故意让玉婉失礼一样。 玉婉如今是郡主,不会怪她吧。 “这是你家,你是郡主,你客套什么。” 玉婉掐了下她的小肥脸, “礼多人不怪。” 玉婉福身向长辈们见礼。 所有人起身向玉婉叩拜。 玉婉是郡主,众人中最尊贵,位份最高的女子。 “快坐下吧。” 程惠柔向玉婉招手,玉婉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席。 玉婉瞧见楚大夫人身旁带着位面生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皮肤白皙模样十分俏丽,与楚大夫人长得有些相似。 这就是林表妹,林岁宁。 她脸上的高傲与楚大夫人如出一辙,玉婉对她善意得笑了笑,转头对程惠柔说: “母亲,姜夫人持家有方,今日多亏她帮忙。这药膳是姜家独有,我在外面从为品尝过。” 程惠柔会意, “劳烦姜夫人。” 姜夫人与有荣焉,她一把年纪第一次与贵妇们坐在一处, “郡主严重了。侯夫人刚才已感谢过老身,老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玉婉笑语, “常让我们吃上美味就好。” 程惠柔与姜夫人聊得投缘,楚大夫人被晾在一旁,很快脸上就挂不住了。 玉婉看在眼里,心道不过如此。 身居高位,往日来被捧得太高,惯出来得毛病。 “玉婉。” 楚大夫人唤了玉婉两声,玉婉专注于给姜夫人身后的姜柔娘说话,没听见。 楚乐欢大嚷, “玉婉,我母亲在叫你。” “怎么了?大夫人!” 玉婉急忙坐正,“我正在向姜娘子请教药膳的做法,想亲手做给祖父尝尝。” 楚大夫人噙着笑, “真是个孝顺孩子。玉婉,这是岁宁,玄儿的表妹,我弟弟的女儿。 我弟弟虽是过继来得,但与我却感情深厚,他后来娶了我的表妹,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却因救我,夫妻二人双双罹难,留下岁宁孤苦伶仃一个。 早先,岁宁一直被寄养在外祖家,如今她外祖年事已高,在家里做不了主。我不忍她受人苛待,想接她来国公府住。 昨日,听说你知道此事有些不高兴。玉婉,好孩子,你能可怜可怜岁宁,让她留在国公府吗?” 程惠柔当即落下脸。 玉婉但凡说,大夫人严重了,林姑娘是您的侄女,去留自然听您的。 林岁宁便俨然成了国公爷的一员。 因为,玉婉是世子夫人,她的话无人敢反驳。 大夫人往后就会说,是玉婉可怜林岁宁,让林岁宁留下来的。 大夫人叹口气, “玉婉,既然你觉得留岁宁在国公府不方便,我明日便命人将庆阳侯府收拾出来,让她搬过去。” 程惠柔气得倒仰,原来打得这个主意! 比自己想得还要不要脸! 此时,林岁宁搬进庆阳侯府,以后还能搬出来? 这跟两头大娶平妻有什么区别。 第226章 玉婉,我不善妒,我懂规矩 玉婉气定神闲,按住母亲的手,朝她点点头。 玉婉淡笑, “大夫人说笑了。庆阳侯府冷清,怎么好让林表妹过去一个人住。” 大夫人挑了下眉,她就知道,知道玉婉舍不得庆阳侯府的爵位。 她也不愿意让林岁宁搬过去。 一来,儿子楚瑾玄知道一定不同意。 新婚燕尔,此时,正是被玉婉迷惑得五迷三道最没脑子的时候。 说不定一气之下把林岁宁送回江南,就此烦上林岁宁。 二来,庆阳侯府确实冷清。楚瑾玄公务繁忙,一年去不了两次。 楚瑾玄不回庆阳侯府去住,和侄女林岁宁无法培养感情,她哪儿来孙子抱。 “大夫人看重我,我心甚慰。楚二夫人,楚四夫人,大夫人事事请示我,不是我霸道,是大夫人懂规矩,知尊卑。以后,国公府的事,她问我不问你们,你们心里别不好受,长幼尊卑,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说是吗?” 楚大夫人心里一沉,她没想到,玉婉反应真是快。 居然想到此处。 玉婉是这里最尊贵的女人。 以后,也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女人。 甚至比自己这个县主,这个婆母还要尊贵。 玉婉既是郡主又是世子夫人,生生压了大夫人一头。 楚二夫人和楚四夫人对视一眼,起身行礼, “郡主说得在理。” “郡主教训得事。” 玉婉嫁进国公府,她们好歹算长辈,但此时她们是臣妇,玉婉是郡主,玉婉为尊,她们必须俯身称臣。 玉婉很满意,她挺直背脊,撑开肩膀, “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就是懂规矩。坐吧。” “谢郡主。” 楚二夫人和楚四夫人低首坐下。 她们垂着头,不敢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呲着牙乐。 玉婉对姜夫人颔首, “姜夫人,让您见笑了。我还未过门,楚大夫人便事事问我主意,这是她教养好,她就是个懂礼明事,事事皆要按规则办的贤良人。可不是我霸道。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楚大夫人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她好歹是个县主,不是楚二夫人那样的怂货, “家和万事兴,我这个婆母不是不尽人情。玉婉,只要你和岁宁和睦,我就安心了。” 和睦,什么关系需要“和睦相处”不言而喻。 但你要是跟她较真,她又会说你想多了,你小气。 滑得跟泥鳅似得。 玉婉淡笑, “林家的姑娘养在外祖家,说到底都是林家失礼在先。国公府不好怪罪林表妹的外祖家疏忽于对林妹妹的教养。 既然大夫人觉得林妹妹不懂规矩,不守规矩,不如请个教养嬷嬷教教她。 玲珑,将宫里的张嬷嬷和邢嬷嬷送到国公府。” 楚大夫人当即变了脸,玉婉自说自话,平白无辜给了她两个教养嬷嬷,来虐待她侄女,简直是荒谬。 “我什么时候说岁宁不懂规矩,没有教养。她外祖对她……” 楚大夫人把话咽了回去。 说林岁宁外祖家对林岁宁悉心栽培,她岂不是前后矛盾,自扇嘴巴。 好个玉婉! 故意让她自乱阵脚。 楚大夫人稳住心思, “玉婉,你多虑了。岁宁很乖巧,会与你和睦相处。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教养嬷嬷就算了。” 玉婉瞥了眼姜柔娘, “姜娘子,你打算怎么跟我和睦相处?” 玉婉的话莫名其妙。 众人不解。 姜柔娘却是明白,她曲膝跪地, “郡主高高在上,既是贵人,又是小女子的长辈。小女子虽与郡主年纪相仿,但小女子深知,郡主找小女子玩乐,同小女子说话,待小女子和颜悦色,是郡主屈尊降贵,抬举小女子。 郡主和善,小女子感激,但小女子心里明白,郡主就郡主,是主子,而我只是臣女。 臣女不敢跟郡主平起平坐,和睦更无从说起。郡主虽平易近人,但小女子不能越了礼数,不尊国法。” 说罢俯身叩头。 姜夫人面露自豪。 玉婉惊叹姜柔娘是个人才。 “你快起来,你就是我的好友,不必客气。咱们虽差着辈分,但你可不能把我叫老了。我可是会恼的。” 玉婉是姜医祖的关门弟子,跟姜夫人一个辈分,是柔娘的奶奶。 柔娘想了想笑出声, “老祖宗。” 姜夫人嗔怪,轻拍了柔娘一下,却是笑得满脸褶皱,没有斥责。 玉婉被逗得捂嘴咯咯笑, “柔娘真是好孩子,再拔高我,我就要入土了。你我交心不讲虚礼。” 玉婉对林岁宁说道: “林姑娘,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国公府里不但有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你享不完受不尽的福。你好好受着吧。” 玉婉阴阳怪气。 她本就是长得艳丽,此时皮笑肉不笑,带着一股子邪魅,让人心里发颤。 她见楚大夫人面若寒冰,心里畅快, “柔娘,你的丫鬟不是会做药膳吗?让她去国公府教林小姐。林小姐,好好学,我可是要考得。” “玉婉!” 楚大夫人疾言厉色,“岁宁不是下人,她不学这些,也不会做这些。” “大夫人,恼什么?我为祖父学做药膳,我也没觉得自己是个下人。我是郡主,我学得做得。林小姐是一个孤女,更要有个一技之长,要懂得寄居在旁人家,就要懂得讨人欢心的道理。” 楚大夫人怒气冲天,玉婉不是针对林岁宁,是针对她! 玉婉怎么敢! 玉婉没良心! “你寄居在国公府时,我让你做这些了吗?你过得养尊处优,吃穿用度与乐欢无二。如今,你竟欺负起别人来,欺负岁宁没爹没娘!” 楚大夫人捏着帕子,抹着眼泪,气得脸色绯红,气喘吁吁,伤心得说不出来话。 程惠柔红胀着脸, “你还敢提!你好意思说出口!” 楚瑾玄霸占玉婉,将她女儿关起来,不准出门! 这是养尊处优! “林明玉!” 程惠柔要撕了她。 楚大夫人帕子遮脸,不禁冷笑,跟她斗! 程家女子素来泼辣,程惠柔受不住,来打她呀。 让人都知道玉婉在国公府干得丢人事。 玉婉拉住程惠柔,笑得温柔, “我在国公府能过得好,乃是国公爷信守承诺,照付玉家子孙,也是世子爷待我情深意重。” 玉婉抿嘴笑得羞赧, “刚才世子爷还在国公爷面前许诺不娶平妻不纳妾。国公爷笑他信口开河,世子恼了,非得立字据,让国公爷盖上私印,以示心意。 我劝他,他不听。 最后,国公爷许诺做证人,世子才放心。 当时,我父亲和楚大将军,还有楚家的各位叔叔,以及我师父姜医祖和姜院首好些人都在扬。 世子一诺千金,可不是我善妒哈。 明日,我还得进宫向陛下解释一二,真不是我善妒。” 楚大夫人止住哭,怔怔地瞪着玉婉,突然蹭得一下,站起身,指着玉婉,手指颤抖在空中。 第227章 擅长琴棋书画,那就跳个舞吧 “姑姑,你别生气,我愿意学。” 她抿唇强颜欢笑, “表哥这么做一定有表哥的理由。姑姑,别让表哥为难。岁宁,也不想看您为难。” 楚楚可怜,弱不禁风,越发惹人怜爱。 “林妹妹,是个懂事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玉婉抢在大夫人之前“夸奖”了林岁宁,大夫人的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呼出口气, “外面皆说郡主能言善辩,伶牙俐齿。我常跟人解释,说你是个爽快热络的性子,性子直些,却是个善良可人的姑娘……” 大夫人声音打颤,欲言又止,情绪激动,喘着粗气,哽咽在喉,她捏着帕子捂嘴泣不成声。 言下之意,玉婉不是。 不是她说得那样! 她不说,是她太伤心说不出口! 也是说别人坏话有损她的身份。 玉婉不会惯着她, “大夫人所言极是,我确实如此。我一点不觉得您的话名不副实,哈哈哈,你们说,我是不是太自大了?” “郡主是太谦逊了,郡主远比大夫人说得好。” 姜夫人一把年纪,她知晓婆媳之间素有矛盾,但像玉婉这样嚣张的儿媳,她第一见。 嚣张需要资本,玉婉有。 皇上的偏爱,定国公的肯定,世子的深情。 不再此时压住想要立平妻的婆婆,往后会更难,姜夫人对玉婉的大胆颇为赏识。 “姜夫人,谬赞了。” 玉婉很满意,她笑眯眯看向楚三夫人, “姨母,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可是比大夫人更了解我,我寄居国公府时,您待我最是亲近了。” 楚乐妍低着头拽了拽母亲的袖子,玉婉在逼她们占队。 但国公府一直都是大夫人说得算,包括自己的婚事。 三夫人掐了下女儿的手, “妍儿,你不说想你表姐吗?这儿没外人,你如此拘谨做什么?” 借机转移话题。 玉婉轻笑,不愿意回答算了,她也懒得理三夫人。 “二夫人,四夫人,你们觉得我怎么样?咱们在国公府也见过几面。” 四夫人笑呵呵, “大嫂说好自然是好。” 玉婉毫不客气白了四夫人一眼, “人云亦云,都姓林,你混得最差,你都不反思嘛!退下吧。” 四夫人愣在原地,她好似没听清, “大嫂!” 她的丈夫可是个四品官,她父亲也是个官,她是皇后娘娘的远亲,她……她嫁进了国公府! 门庭显赫的国公府。 她儿子一个秀才,一个举子…… “大嫂!” 她要被人撵出厅堂! 玉婉又说了一遍, “我的话,你没听清吗?玲珑!” “郡主,别气!” 玲珑带着身后的露珠和霞光走到四夫人身前,摊手向外, “楚四夫人请。” “大嫂!” 四夫人声嘶力竭,她的儿媳还在席上。 她现在离开,她以后在国公府怎么做人! “大嫂!郡主可是您的未来儿媳,您说句话呀!妾身并未得罪过郡主!郡主为何不给妾身留些脸面!妾身好歹也是世子的婶婶呀!大嫂!” 楚大夫人瞪着玉婉,她的眼睛很像楚瑾玄,太过凌厉,只是锋芒太露,不似她儿子那般深邃多谋。 玉婉装可爱得嘟起嘴,一副你来骂我,我有后手的气人模样。 “侯夫人,这就是承恩侯府的待客之道!我等告辞了。” 大夫人要走。 她心里知道不能跟玉婉有正面冲突。 聘礼的事,儿子已怪罪她,国公爷也训斥了她。 再起冲突,林岁宁一定会被送走。 可她走不了! 她还未出厅堂,楚云霄的小厮来了, “大夫人,大老爷说国公爷在客房休息,让您莫着急回府,多与侯夫人叙旧些时候。” 下人的回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她脸上。 但楚大将军的小厮说得还算婉转。 附在大夫人耳边的嬷嬷说得直白, “大将军不太高兴。说您有空的话,不如帮着侯夫人料理些家事。姜家都知道帮忙,您……眼不瞎脑不残想不到吗?” 嬷嬷的声音极低,除了楚大夫人,无人知晓。 但大夫人扭曲愤恨的面容让旁人猜到个大概。 玲珑与另两名宫女拽住四夫人手臂, “四夫人请吧!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个人将楚四夫人拖了下去,跟薅猪崽子般,很不体面。 玉婉摇头叹气,强壮的嬷嬷必须配四个以上才可以。 四夫人的儿媳余氏站起身要跟出去。 玉婉轻哼, “坐下。” 余氏左右为难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哪儿有闲心管她。 自己被玉婉打得落花流水! 她从未这么狼狈过。 “郡主让你坐你就坐。” 大夫人咬牙切齿。 她必须忍下。 国公爷带着举家老小来“赔罪”,为得是大房的事,是她“疏忽”未将过聘的事办好。 她不能将国公爷扔在承恩侯府,自己带人离去,她必须等着,坐着,受着。 “林妹妹,你会什么才艺?” 玉婉拿起块点心吃着, “你会跳舞吗?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们跳个舞呀!” 程惠柔扳过玉婉的脑袋,为她擦了下嘴角。 玉婉虎头虎脑晃了晃脑袋, “我还没吃完呢。雾霭,吹笛子,林妹妹跳一个吧。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所以让她跳舞? 林岁宁从未被人如此看轻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歌姬般被人命令着。 她止不住眼泪,泪水夺眶而出,她羞愤地捂住脸。 楚大夫人忍无可忍,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忍。 没有后手,玉婉不敢挑衅她! “郡主,何必为难岁宁,她不过是个孩子!” 大夫人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柔和。 玉婉蹬鼻子上脸, “学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学歌舞也是呀,都是怡情养性,她不跳给我们女孩子看!要跳给男人看不成?难道林妹妹学得是狐媚之术不成?我可不信!林妹妹,你说呢?你学舞,是跳给谁看得?” 玉婉胡搅蛮缠,她要让林岁宁明白,来国公府跟她抢男人会死得很惨,尽快醒悟,另谋他路才是正经。 另外,她要让在座的人都看清楚,跟着大夫人无用。 大夫人保不住她们的面子,更护不住她们周全。 林岁宁崩溃大哭, “姑母,我不待了,我要回余杭去。我要让表哥送我回余杭去。” 玉婉冷笑, “是他接你来得不成?既然不是,不用麻烦他,我找人送你回去,你回府收拾东西吧。后日启程。” 大夫人要气疯了! 多少谋划! 她一直将林岁宁养在江南为什么! 她要用一公一侯两个爵位,来吸引最显赫最尊贵最能帮上她儿子的门阀望族中最优秀的闺秀来做她的儿媳。 待时机成熟,再让林岁宁出现,夺回庆阳侯府的爵位…… 第228章 吵起来吧,玉婉做和事佬 一曲下来,玉婉拍掌叫好,大赏三人。 赏了姜柔娘一套珍珠头面。 雾着一串玉石项链。 “乐妍,这把古琴送你了,听说是位琴艺大家留下来的孤品。六皇子送我的,我借花献佛,赏给会抚琴的你。” 楚乐妍激动地无以复加,她双膝跪地,支支吾吾连整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琴唤做“秦思”,乃是琴师崔九思,崔大家遗留下来的一把古琴。 古梧桐木所制,名贵非凡。 据说早年间遗失海外,几经周旋,如今重现于世。 林岁宁擅琴。 年前,林岁宁刚到国公府时曾提过。大夫人让世子爷帮着寻寻,世子爷前两天说有了眉目。 三夫人心里明镜一般。 玉婉此举,世子定不知晓。 世子待林岁宁和煦宽和,带着些许愧疚。 说白了,当年林岁宁父母被杀,有庆阳侯的责任,垂暮的庆阳侯不想将侯位传给过继的儿子,推波助澜罢了。 世子与林岁宁自幼相识,没有儿女之情,也有兄妹之义。 一把琴而已,玉婉重金抢夺,只是为了一口气吗? 三夫人款款上前, “郡主厚爱,乐妍感激,只是她琴艺不佳,此琴在她手里也是埋没了。林小姐善琴,不如送她可好?” 三夫人不想参与纷争。 她知道,玉婉烦她,拿她当枪使也不会给好处。 她没必要蹚浑水。 玉婉嘴角上扬,瞧着三夫人眼放寒光。 下位者,没有权力选择,更没资格置身之外。 不想当“先锋”,就做肉泥好了。 “都说你被夫家休弃,再嫁以后依然不受夫家重视,你这么烦人,谁看见你能有个好心情。楚二夫人,你说是不是?” 三夫人如坠冰窟,她失声尖叫, “妹妹!” 程惠柔冷笑, “你我早断绝了关系。你不是程家人,你忘了?你当着先太后和皇上的面揭发父亲的罪状。你说,你先是大周的子民,再是程家女,为了国家社稷,不做程家女也无妨。” 众人唏嘘不已。 别说玉婉不知道,国公府众人也不知晓。 楚大夫人好似活过来了。 她瞪大眼睛看戏。 三夫人周身泛冷, “妹妹!忠君报国并没有错。后来皇上查明原委,一切真相大白,父亲也原谅了我……” “我不会原谅你。” 程惠柔说得斩钉截铁, “你我往后不必来往。你是不是程家女跟我没关系,况且,我如今的富贵乃是玉家所赐,与程家无关,你想沾也沾不上。” 三夫人始料未及,妹妹程惠柔嘴硬心软,原以为只要放低身段哄哄她…… “既然侯夫人这么说,妾身不会再自作多情。” 三夫人心中有了计较。 她是程惠柔的亲姐姐,不是程惠柔一句话,就可以撇清关系。 况且,玉婉来国公府投奔她,此事无人不知。 想过河拆桥,没门儿。 玉婉得罪的人多,自己想诉苦,有很多人愿意听。 玉婉揽着程惠柔的手臂撒娇, “娘亲,别说狠话,姨母知道你最是狠不下心,她是蠢了些,否则能过得这样不济。您就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了。姨母,说句软话,这事就算了。” 玉婉踩着三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三夫人神情落寞, “郡主,既然侯夫人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 她捂嘴抽泣退在一旁。 “哎!” 玉婉叹口气, “算了,算了。姜夫人见笑了。我姨母只是楚相礼的继母,没有血缘关系,您莫觉得楚相礼也如我姨母一般,不识抬举。他这个人最是和善,通情达理,姜院首都夸过他,他跟我姨母不一样。” 姜夫人同玉婉介绍药膳之时,玉婉曾提到过楚相礼。 姜夫人附和, “郡主,老身明白,楚六公子能将药物运用到女子寻常护肤之物里,与药膳的原理异曲同工,是个通透之人。” 三夫人额头冒汗。 姜院首虽只是挂职太医院,平日不过问太医院事务,但院首就是院首,给一个六品太医穿小鞋,下个绊子太容易了。 “郡主说得对。妾身愚笨,不似孩子们聪慧,姜夫人别见怪。妹妹,我知道,您回京多日,姐姐没来看你,你一定是生气了。但你不知道,姐姐过得苦,在国公府寄人篱下,不能做主!” 三夫人泪眼蒙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妹妹,不是姐姐讨厌人,非得触郡主眉头。也不是姐姐心狠……乐妍有多喜欢这把琴,大家都看到了。可是,我们三房在国公府位卑言轻,我们哪儿敢要!这是林小姐要寻的琴,我们怕惹事,我们不敢拿。妹妹,姐姐一生过得都不顺畅,只想女儿好,可是乐妍的婚事在大夫人手里攥着,我是真不敢。” “哎呦,这样。” 玉婉叹息,“姨母真不容易。算了,琴送林妹妹好了,求大夫人放过我姨母和表妹,对她们好些。乐妍,表姐再给你寻好东西,把琴让给林小姐。” 楚乐妍痛哭流涕,哭得凄惨无比, 三夫人头一次觉得女儿脑袋灵光了。 “林小姐,琴给你,我不配。” 楚乐妍双目赤红,她的伤心不似作假。 程惠柔将三夫人对待女儿的态度看在眼里,心里不好受, “楚大夫人,乐妍好歹也是国公爷的孙女,难道比不上你侄女,她连收个赏赐,都要拱手让人!大房欺人太甚。” 楚二夫人闻言整个人都精神了。 什么情况! 自己人打起来了! 太好了! 那她可要站队拱火了。 “大嫂,妾身觉得……觉得……这琴是乐妍应得的。林小姐,不能抢!” 大夫人一下子就火了, “你哪儿只眼睛看见岁宁抢了!” 二夫人装糊涂, “大嫂,林小姐要是没抢,妍儿怎么能不敢收呢。这么贵重的礼物,谁不想要。再说,林小姐一直在寻这把琴,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还拜托了世子。 您当时说,岁宁放心,便是黄金万两,你表哥也出得起。大嫂,这不是您说的原话吗? 大嫂,过聘的事,妾身糊涂,妾身有错。 但聘礼加在一起不过一万两银子,还没把古琴值银子,您给妾身下绊子,是为了凑银子补贴侄女吗?世子不差银子,何必呢。” 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她捂着胸口,除了手指在空中颤抖,她想不出反驳的话,她太生气了,她想不出。 “好了!都少说一句吧。” 玉婉做起和事佬, “我做主了,琴送给林妹妹。世子寻,我寻,都是一样的。莫再争执了。” 姜夫人夸赞, “郡主大气。” 三夫人搂着女儿安抚,“别哭了,你表姐会再为你寻把好琴。” 楚乐妍坚强地点头,“女儿知道,女儿会加倍努力,不让表姐失望。” 二夫人眼珠一转, “郡主真是贤内助,大嫂,这回子您高兴了,一文银子没花,林小姐就有琴了。林姑娘,你可真好运。” 阴阳怪气,挤眉弄眼,林岁宁养在深闺,哪儿受过这种气。 “姑母,我不要琴,我要回余杭,我要回外祖母身边,我想回家,我一天都不要再待下去。” 林岁宁哭得梨花带雨。 玉婉不禁想到曾经的自己。 自己在国公府的日子…… “玄儿!你可来了!” 大夫人早派人去请楚瑾玄过来,她要让儿子看看,看看玉婉是如何欺负她得。 第229章 楚瑾玄,讨人厌 他快步走上前,先对程惠柔等长辈施礼。 姜夫人等人起身回礼,有些拘谨。 楚瑾玄见玉婉低着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林岁宁和楚乐妍都在哭,松了口气。 “母亲,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林岁宁身前的古琴。 “秦思”被人高价买走,楚瑾玄知道此事。 大夫人梗着脖子,她要是先开口,儿子又会怪她“惹事”。 她需要个帮手,替她告状,替她诉说委屈。 这个人一直是楚四夫人。 大夫人瞪了眼四房的余氏,楚四夫人的儿媳。 余氏是楚瑾玄堂弟的妻子。 她父亲是个六品官,她刚进门两年,她的丈夫楚五公子在兵部任职,走得是楚瑾玄的关系。 她有她的心思,她来,她想亲近玉婉。 她知道婆婆这种东西,一味讨好没有用,更何况是婆婆的“主子”。 她很害怕,她低头退一边。 扬面尴尬,没人说话。 大夫人如鲠在喉。 “乐妍,你哭什么?” 大夫人不说话,其他人都低着头,楚瑾玄只能问楚乐妍。 楚乐妍有点小激动,她将斟酌好几遍的话说出口, “表姐送了把古琴给我,我……我不配要,送林小姐好了。我不委屈,表姐说了,再送旁的给我,我愿意将琴送给林小姐。” 楚瑾玄猜到个大概。 母亲让自己寻“秦思”送林岁宁,结果“秦思”出现在玉婉手上。 母亲认为玉婉搞事情,故意跟林岁宁抢“秦思”。 她们认为玉婉就是那个高价买“秦思”的人。 但“秦思”不可能是玉婉买的,楚瑾玄无比确定。 楚瑾玄说: “岁宁,乐妍把琴送你了,你还哭什么。收着好了。不必在意,我再寻把旁的琴给乐妍。” 林岁宁闻言哭得泣不成声,更加委屈。 楚瑾玄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楚乐妍不同意给,这是个问题。 现在楚乐妍都愿意割爱,还要把错怪在玉婉身上,楚瑾玄很不高兴。 “岁宁别再哭了。你表嫂没有要跟你抢琴的意思。这把古琴,买家甚多,我寻了许久没寻到,以为错过了。你表嫂寻到送给你也是一样的。” 楚瑾玄对林岁宁的印象还不错。 虽说她父亲不是个好东西,但稚子无辜,她当时年岁还小,一个婴儿又有什么错。 林岁宁涨红脸抽泣着, “她还没进门,是我哪儿门子表嫂。我不认。她处处针对我,羞辱我,要赶我离开国公府。她早有预谋!她知我看重这把古琴,故意拿古琴伤我的心。我特意派人知会了全京都的琴行老板,我要秦思,再贵我都买。她明明知道,她还要跟我抢。她就是不高兴你为我寻琴,她嫉妒我,她故意针对我。” 楚瑾玄叹口气,“秦思”价值万金,玉婉绝不会为了嫉妒谁,花银子刺激任何人。 “你误会她了。” 楚瑾玄说: “岁宁别闹了。乐妍愿意让给你,你也如愿以偿了,别在得理不饶人。抱着琴,玩去吧。” 玉婉都要憋不住笑出来了。 楚瑾玄整个人都很讨厌,要为一个这么讨厌的男人受气,玉婉想劝林岁宁清醒些。 她刚才心中复杂的情绪烟消云散。 玉婉把自己哄好了。 她没有欺负林岁宁,她只是换个方式告诉林岁宁,楚瑾玄不值得,别抢,抢不过她。 楚瑾玄只有在她玉婉的掌心里才能有个可爱样子。 那是她玉婉有本事,调教得好。 楚瑾玄余光瞄到玉婉又神气了,心里好笑,一个怂包,只有自己给她撑腰,她才敢长本事。 否则怂得缩成一团,只知道吧嗒吧嗒掉眼泪,哭得静悄悄。 “好了,既然玩不到一处去,以后就少见面。谁也别为难谁。” 楚瑾玄不耐烦,他想跟玉婉说会话,单独待一会儿。 “表哥是她欺负我。” 林岁宁嘶吼着,她特别委屈,她什么都没做,她一句话都没说,为什么要针对她,为什么! “秦思”本就是她的。 姑母答应她,表哥会寻来送给她。 外祖母也说来国公府会有更尊贵的生活。 可是姑母说得根本就不算! 她不但与姑父不和睦,连表哥也不听她得。 林岁宁伤心不已, “表哥,她要赶我回余杭,她不让我在国公府再住下去。” “岁宁别哭了。” 大夫人柔声劝着,她不用猜,她看儿子的面色,答案呼之欲出。 楚瑾玄说: “你外祖母年纪大,身边需要人照顾,你也更习惯余杭的生活,既然琴也寻到了,过了正月十五,我派人送你回去。” 林岁宁转头看大夫人, “姑母,你也要撵我走吗?” “你能别胡搅蛮缠了吗?” 楚乐欢大嚷着, “你刚才在席上说,你不待了,你要回家,你要回去找你外祖母。现在都说送你回去了,你又说我们撵你。你大过年来串门子,不就是为了寻这破琴,琴都寻到了,你回去得了。” 她对玉婉努努嘴,嘟着脸白了林岁宁一眼,跟她抢母亲,好大的脸,还敢笑话她贪嘴,她早看林岁宁不顺眼了。 “好,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 林岁宁哭着跑远了。 大夫人不放心,追了上去,她错了,她将林岁宁藏得太好,好到楚瑾玄跟林岁宁毫无交集,更无情意。 楚瑾玄先入为主以为玉婉吃亏,才忙不迭跑过来。 她再说旁的,儿子不但不会信,反而会恨她。 是以大夫人生生忍下这些。 姜夫人带着姜家女眷借故离开。 程惠柔也有旁的事要忙,席散了。 大家各自离开。 “玉婉!你给我送的驴肉火烧真好吃,今天有吗?我想吃!” 楚乐欢抱住玉婉腰身撒娇,“我可想你了。” 贴在玉婉身上耍赖。 见楚瑾玄目不斜视,盯着自己,楚乐欢讪讪地直起身, “我……我……去喝点西北风,我走了。” 玉婉掐了下她的肥脸,“你去哄哄林岁宁,听听她都跟大夫人说什么了,给我做耳报神,我赏你包子吃。” 楚乐欢点点头,玉婉很好,对她好,别人都背地里笑她肥,母亲让她节食。 只有玉婉偷偷给她上鱼脍吃。 “你以后做了我嫂嫂,也要对我好呦。我不想节食,我不想嫁人,我只想留在国公府吃吃喝喝。” 她声音闷闷地,眼圈有些红。 玉婉听说了,林岁宁外祖邹家表哥想娶楚乐欢。 言辞之间透露出楚乐欢好吃懒做嫁不出去,嫁到旁人家会被嫌弃的意思。 一副天下间只有邹家才能收留楚乐欢的意思。 玉婉拍拍楚乐欢的头, “长嫂如母,没有我的准许,你连相看都没机会。怕什么!凑和事我不行,搅和事我最行。你再肥个二十斤,看他还敢造次不!坐不死他。” 楚乐欢挥起拳头向前怼了两下, “我捶不死他!我现在就去挖苦林岁宁去!我最喜欢看她哭了,哭不出来硬挤,有意思极了。你们私会吧!” 她背着手挺着肚子走了。 走出平湖居,健步如飞,转个弯躲在回廊深处,一把薅过宝珠藏在自己身后,躲在柱子后面眯眼瞧, “哎呦,还是晚了,她俩已经抱一起了!谁先主动的?没看着呀!宝珠,你能看见了吗?” 第230章 楚瑾玄要亲手教玉婉 玲珑识相,带着宫女们退下。 楚瑾玄展开双臂傲娇地扬起下巴,他等着玉婉扑过来。 玉婉扭头不离人,看向古琴“秦思”,林岁宁哭着跑了,未带走。 林岁宁不是不要,她打得主意,玉婉清楚。 “要娶平妻了,神气了哈!不要脸,两头大是商户才做得下流事。” 玉婉双臂抱在身前,鼓起腮帮子,浓密修长的睫毛气得忽闪忽闪。 玉婉生得艳丽长得俊俏,楚瑾玄时常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扬景,玉婉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夜里,纤细的腰肢,白嫩笔直的双腿,娇艳的红唇溢出柔声细语……勾得人乱了方寸,总想戒掉,想远离,又离不开。 而如今,许是冬天的缘故,玉婉穿得厚重,脸侧的碎发向上拢起,梳着双髻头,配上狐狸绒毛领绣花袄子,好似一个毛茸茸的圆球! 楚瑾玄也很喜欢,无论旁人说什么,他真的喜欢玉婉,这份情意不是假的。 “过来!” 楚瑾玄端着双臂,等待着。 以往,都是玉婉主动跑过,扑进他怀里,自从回到京都,玉婉越发不把他当回事了。 “是要娶媳妇,才神气了!你性子毛躁,改不了的臭毛病,听风就是雨,这么沉不住气,往后怎么行!过来受罚!快过来!” 楚瑾玄敞着双臂,端得稳稳得,好似在练把式。 玉婉不由好笑,让林岁宁看看楚瑾玄的蠢模样,看谁还抢。 “我过来了!怎么罚我!我倒要看看。” 玉婉站在楚瑾玄身前,“你还有脸面说我,你帮旁的女子寻东西,我生气。” 楚瑾玄倾身搂她个满怀,整个人压在玉婉身上, “你想不想我?一晚上加一上午,你再不从姜家回来,我都要坐不住去找你了。” 楚瑾玄自嘲地苦笑, “他们都笑我,祖父也说我不争气。我从未这么娘们过,我觉得丢人,我有时……想故意远着你,想让自己正常些,但做了又后悔。不做,又难受,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楚瑾玄声音闷闷地。 玉婉不由心惊,她心知楚瑾玄是个自信的人,很少患得患失。 而且,楚瑾玄连着两次忽略掉她的提问。 玉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楚瑾玄怀里,猜测楚瑾玄定是听到了“风言风语”,还入了心。 “有功夫想丢人的事,看来不是全然用心在想我。你呀,天天竟糊弄我玩。不过,这个事,你骗不了我!我经历过,我懂!” 听着好似在生闷气,口气不善。 “你又懂了?你懂啥?自己烧自己玩?” 楚瑾玄学着玉婉的口气,拍了玉婉屁股一下以示惩戒, “少不懂装懂,老实些,少惹我生气。” 楚瑾玄觉得旁人的话不是丝毫没有道理,玉婉的性子需要压一压。 玉婉挣扎出楚瑾玄的怀抱, “我当然懂!我见不到你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可不能再想了,再就疯了!我可不能再想了,再想也没用,我得干些别的事。” 玉婉摇头晃脑,目光真挚带着懊恼, “可是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在想,不知不觉还是在想着。好不容易有个事让我暂时忘却了,闲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又想起来,心里好难受,好像哭!刚才的平静一去不复返,我又开始念着想着,想你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我! 所以,你刚才说得不对,想念是克制不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想着念着,不是在想你,就在想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好委屈!” “当然!我当然在想你!” 楚瑾玄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他不由热泪盈眶,就是这种感觉,对,这就是这样, “我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你的时候,他们都说你……” 楚瑾玄有些哽咽, “说你……你被洪水冲走,回不来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我天天躲在书房忙朝中的事,我不想闲下来,可我无时无刻………” “别说了!” 玉婉手指抵在楚瑾玄唇边, “都过去了,我不想让你伤心。我只是告诉你,你有空想旁的事,你就不是在专心想我。这事儿,你骗不了我。” 玉婉跟他一样,那时也在想他。 楚瑾玄心里五味杂陈,愧疚酸涩,但好似泛着些许幸福,心里甜丝丝,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玉婉!” 他搂住玉婉扣在怀里,“你有事要跟我说,有不满也要告诉我,我会改,我真得会改。” 楚瑾玄声音颤抖,想想都觉后怕,要不是玉婉的话及时点醒他,他又犯了“小肚鸡肠”的毛病耍起脾气,怕是又会跟玉婉闹别扭。 玉婉确定,定是有人在楚瑾玄耳边“吹了风”, “跟你相比我好似浑身都是错误,我不该惹恼你母亲,更不该欺负你的林妹妹。我好似不适合国公府……” “别胡说!” 楚瑾玄喘着粗气, “她们的嘴脸,我早知道。你要勇敢些,别我一不在,就怂得给个肉球似的,耷拉脑袋。” 玉婉垂下头,好委屈, “我怕惹麻烦,我想忍忍就过去了。但她们追着我打,以前在国公府欺负我,欺负惯了……” 她抽抽搭搭吸着鼻子。 楚瑾玄的心被揉成一团,又被生生撕碎,后宅的龌龊手段,他的玉婉哪儿会呀! “她们敢弯弯绕绕下绊子,你直接来硬的,揍她们,不要畏惧。” 玉婉惊讶, “啊?真行吗?外人说道,你会没面子,你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又该恼我了。我忍忍好了。” 楚瑾玄脸颊微红,四叔说玉婉的性子总有一天会害了玉婉自己,要趁年轻好好规劝。 可玉婉的性子改不了。 “你有我呢,你怕什么,揍她们。” 楚瑾玄叹口气, “顶多咱们赔银子或是许诺些旁的事,总好过你受气吃亏。你忘了你烫伤谢明珠的事了?最后,不还是我给你摆平了!” 玉婉急忙找补,生怕楚瑾玄大梦初醒,意识到她一直很嚣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往后是定国公世子夫人,我得懂礼,不能让你被人家戳脊梁骨。” 楚瑾玄眼圈泛红,大手抚上玉婉面颊, “世子夫人更不能受气,有损我的威名。况且,您可是郡主,不能维护住郡主的体面,要我这个夫君有何用。旁人见识浅,才想不到这一层。” 玉婉神色羞赧靠进楚瑾玄怀里。 楚瑾玄俯身吻了下玉婉的额头,突得发现玉婉耳朵上的红点是血迹! “怎么弄得!” 楚瑾玄心疼不已。 玉婉忙着遮掩,“我戴了金耳钏还能看见吗?” “我问你,谁打得!” 楚瑾玄气得不得了,他突得想起昨夜,程惠柔在院子里打玉婉。 当时离得远,他未听见事情的起因,以为是玉婉耍赖或是顶嘴惹恼了程惠柔。 “我娘生气,嫌我在你家又吃了亏,她恨我没用,说大夫人心思不纯,摆明了要让林岁宁做平妻的意思。她让我退婚,我劝了她两句,她骂我没用。” 楚瑾玄呼出口气,心中酸涩无比, “你的确没用。我这么喜欢你,你都拿捏不住我,你看看爹,你好好跟你娘学学吧。” 玉婉哼唧唧,“那你给我弹首曲子听,弹不好,我抽你。” 楚瑾玄剑眉一挑,坐下身,十指抚上琴弦,刚要拨动。 玉婉鼓掌,眼神真挚热烈带着浓浓的期待。 楚瑾玄被逗乐了,他心神一荡,美得无边无际,压下唇角告诫,“听琴不能鼓掌,俗。” 他忽地想起玉婉听得懂音律,“玲珑!玲珑!将琴抱回郡主房间。” 楚瑾玄将廊下的玲珑唤了进来。 玉婉眨眨眼,她猜出个大概,“抱我房里做什么?你拿去送你林妹妹吧,一把琴而已,都说了送她。” 楚瑾玄笑得开怀,他拉起玉婉的手,兴致勃勃, “她说不要,咱们别为难人。我教你抚琴,亲手教,你学会了天天为我抚琴。” “我不学,硌手。” “不学不行!今日第一课!” 楚瑾玄大嚷,“玲珑!玲珑!把琴抱回来!再加些炭火。” 为了让玉婉学得有动力,楚瑾玄说:“这把琴五万两,你要是不学……” “我学!” * 马车上,楚大夫人将林岁宁护在怀里, “好孩子,姑母会为了你做主。等一会儿,你表哥准会把琴给你送回来,求你收下。你到时别犯轴,你不收才是合了小人的心意。” 林岁宁点点头,她心里清楚,楚瑾玄财大气粗,答应过她的事一定会办到。 到时候琴还是她的,是她们求她收下的。 第231章 你抚琴,她喝酒,这是借酒消愁 “老头子定是怕了本公,他心里有愧。吴忠,去问问,他是不是尿炕了?” 老仆从吴忠回答得一本正经, “国公爷,他身边有下人服侍,尿了,就把被子一起卷走呗。小的就说这儿被子好,软和,国公爷喜欢,国公爷讲究,我们国公爷用过得东西,都得带走。不给?我们卖了!” “嗯?说什么!本公没尿床!不是本公!说什么玩意呢!” 吴忠苦着脸, “错了!错了!小的,说错了。您用些药膳,郡主……郡主亲自让人端来得。” 定国公眯起眼, “死丫头!你去找一本金匮要略,再找把戒尺,把她给我揪来!快去!不准告诉世子。再一句背不下来,本公准打她手板。” 结果,定国公用完药膳,夕阳低垂,楚云霄请示了三次何时回府,玉婉还未来。 吴忠小声说: “喝多了。喝醉了。听说原本打算给您亲手做药膳,但世子说先教郡主抚琴……” “这是什么烂借口?是不是太拙劣了?” 定国公不信,他去“探望”玉婉。 玉婉真的醉了。 胃疼得躺榻上直哼哼。 玉林峰夫妇眼神喷火。 楚瑾玄十分自责, “侯爷,夫人,对不起。” 外屋间,玉林峰数落着楚瑾玄, “让你哄会孩子,你怎么给我哄成这样!你抚琴,她喝酒,这是借酒消愁!她心里不痛快,你只顾自己炫技,就不知道看眼孩子。让我如何放心将我的宝贝送给你看管!我刚跟楚大胡子夸完你,你一点不给你老子我长脸。” 内室,躺在榻上的玉婉挣扎着爬起身, “不准你们说他!不准你们为难他!酒是我自己喝的,你们要打,打我。啊!啊!好疼呀!” 程惠柔半抱着玉婉,她抬手两巴掌打在玉婉屁股上,玉婉哭喊着慢慢没了声响,隐隐传来抽泣声。 隔着珠帘,楚瑾玄听得真切。 玉婉说程惠柔脾气不好,如果打她时,她哭得大声,惹程惠柔心烦,还会再打她,打得更重。 楚瑾玄心中如刀割般难受, “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侯爷,您和夫人想如何罚我,我都认。别再将火气发在玉婉身上,她做事有些孩子性,没想那么多……” “可她不是个孩子!” 程惠柔大嚷, “她要成亲了,要嫁进你们国公府,她就不再是孩子!你说得好听,你母亲当她是孩子吗?当她是傻子!玉婉脾气随我,藏不住事,往后指定要吃亏。不让她嫁,偏不听话!受着吧!” 内室里传拍打声,玉婉哭着求饶, “娘亲,别发打了,啊!呜呜呜,别打了,娘亲……好疼呀……呜呜呜……我再打我吐了……” “侯夫人!” 楚瑾玄急得不得了。 但又不敢硬闯,真惹恼了承恩侯夫妇,别说等明早,连夜进宫求皇上取消婚事,这二人也能干得出来。 “晚辈对天起誓,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玉婉……祖父!你来得正好!” 楚瑾玄耳聪目明,他察觉到定国公拐杖落地的声响,转身推开房门,没人! “祖父!” 楚瑾玄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在转弯处逮到了猫在拐角的定国公, “祖父,你来得正好。” “好?换个靶子是吗?还是给你当盾牌!好屁!” 定国公无奈,他就不该来,既然来了,他就得说些敞亮话。 定国公迈着四方步, “惯子如杀子!” 他轻咳一声迈进门槛,“撑腰只能护孩子一时,关键得孩子自己能挺起来。我让她嫁进门就当家,怎么样!够不够诚意!别再为难我孙子了!只要玉狐狸能把国公府管理好,本公支持她,上非常手段也可以。” 玉婉要得就是这句话。 国公府人多事杂,当家主母是大夫人,庶务却是二房管着。 盘根错节,不好应付。 自己事忙,明日又有大事发生。 一点点捋清,太花费功夫,跟他们玩计谋耍心眼,也耗费精力。 “只是本公还有一个条件,玉丫头必须做到。” 玉婉侧耳听着,纳妾还是生儿子? 先应下再耍赖,这叫兵不厌诈。 “一定要好好学医,抓紧时间学,姜老不死得还能活几年?你得抓紧,知道不知道?三日后,来国公府背医书,背不下来,打手背!一句都不会,真是不像话。回府!” 定国公气呼呼,走出房间。 楚瑾玄想再看看玉婉,但他也知道不妥当。 刚才他与玉婉在房中抚琴,被下人告诉玉林峰夫妇,害得玉婉又挨打。 楚瑾玄心里说不出的懊恼。 要不是母亲挑事,玉林峰夫妻二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楚瑾玄克制住自己扶着定国公上了马车,返回国公府。 玉婉坐起身,她头有些晕,刚才她一边看楚瑾玄抚琴,一边喝酒,不知不觉就喝多。 “娘亲,不是说定国公喜欢程贵妃吗?我怎么觉得她也喜欢玉敏?” 程惠柔嗤之以鼻,递了个帕子给玉婉, “男人都是那个狗样子,他跟玉敏定过亲。别以为楚世子现在可以为了你违抗他娘,你就一门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他娘永远是他娘。” 想到刚才玉婉窝在楚瑾玄怀里,让楚瑾玄抚琴,让楚瑾玄陪喝酒,程惠柔都替玉婉脸红,一点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不知随了谁。 “我针对的不是大夫人,而是大夫人身旁的人。” 玉婉捂着太阳穴躺下,她有她的打算,她要在正月里处理好国公府的事。 皇后只禁足一个月,等出了正月。 如果皇后跟大夫人联手压制她,她再用郡主的身份压旁人就不合适了。 届时,她要让国公府成为她的仪仗。 “娘亲,给我找本金匮要略,我明天看两眼。哎,知知的书还没来得及收拾,娘,你别问知知了,省得他着急,出去买本……咦!” 程惠柔将书放在玉婉床边,“玉敏姑姑手抄的,没想到定国公还有这个。” 玉婉诧异猛地坐起, “是定国公送我的那箱子宝贝里找到的?” 程惠柔点点头, “那些书都是玉敏姑姑的笔记,你父亲如获至宝,今天还感谢定国公来着。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在定国公手里。” 玉婉好似开窍了。 * 定国公回府时,天色已黑,府里却不平静。 先江侍郎一家被衙役抓走。 老夫人当扬晕了过去。 楚四爷带着姜院首赶到,姜院首为老夫人施针,卧床不起半年之久的老夫人康复了。 此时,她穿着二品诰命夫人的行头,正襟危坐在厅堂之上。 她不是国公夫人,定国公没有为她向朝廷请封位份。 她的诰命是楚云霄被封为镇北大将军时,先太后所赐。 “国公爷。” 她见定国公走进来,起身行礼。 “你好了?姜家医术可以起死回生吗?” 定国公语气不善,“想为你侄子求情,劝你别自取其辱。”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 “不!国公爷,妾身听闻玄儿要大婚心里高兴,病都好了。妾身听说玄儿婚期将近,他娘又忙不过来,想帮帮忙。连过聘都能出岔子,大夫人是太忙了。妾身想收回管家之权,妾身还不老,能干得动,不嫌操劳。” 第232章 母亲就是我亲娘 与过聘无关,是另一件事。 前几天,楚二夫人以送聘礼之名去玉家四喜胡同的宅子“抓奸”。 那日,她带了十几位夫人一同去看热闹。 玉婉让自己的侍卫长抓走三人送去衙门查清楚。 这三人,到此时都还未归家,她们的家人找上门。 她们的丈夫都是四品官职,儿子也都有功名在身。 她们闹到国公府要个说法。 老夫人接待了他们,派人去衙门交涉,衙门说案情不明朗,需要再查。 正好此时大夫人带着林岁宁等女眷回府。 老夫人让大夫人解决。 大夫人推到了二房和承恩侯府身上。 老夫人本意就是借故找由头夺权,一听就恼了,立数了大夫人管家时的罪状,让大夫人让权。 大夫人自然不肯,并发现四夫人背叛她,将账册交于了老夫人,言词激烈痛骂四夫人忘恩负义。 四夫人反唇相讥,“大嫂,您的儿媳将我拖出席时,你不也是一言不发!” 大夫人受了一天窝囊气,回府还要再受着,她受不住了, “她是郡主,比我这个县主尊贵,我也得陪笑脸,你没看出来吗?” 四夫人恨得牙痒痒, “你怕她?怕她还敢带自己的侄女去触霉头?你骗谁!你打得主意,只要不是卖女儿的人家,哪儿家能同意?哪儿家又看不出来?再说,你没挑衅吗?你就是想让妾身当马前卒,摔个飞身碎骨,转过头再用妾身当枪。你总是这样,过聘的事,不就是你给二哥二嫂下绊子吗?” 二夫人闻言来了精神,她连声附和,急忙甩锅。 一时之间,大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老夫人很满意,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你掌家,把掌家之权交出来。” 大夫人默不作声,起身回房。 老夫人怒了, “反了你了不成!你个没有孝道的东西!” “给你脸了是不是?我是县主!你懂长幼尊卑吗?你个老货,你爹娘没教过你吗?难怪你活了一辈子都坐不成国公夫人!你个蠢货,你不配!” 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大夫人畅快极了。 怪不得玉婉脾气不好,脾气不好,她爽啊! 老夫人呆住了! 所有人都愣了! 大夫人疯了,她从未这样过! 老夫人捂着胸口,哭天喊地把三个儿子叫来。 楚云霄不可置信, “你发什么疯?” 大夫人受了一天气,玉婉怎么敢!还不是因为楚云霄。 她抬手一嘴巴打在楚云霄脸上, “疯了又如何?你敢休了我吗?婚事在即,国公府一而再再而三搞事情,是看不上皇上的外甥女吗?不想跟玉家接亲吗?你们说我疯了?说我忤逆婆母?谁信呀!你说出去,你看谁信! 对!我不想跟玉家接亲。玉婉!她怎么敢!怎么敢不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我休我好了!她也嫁不进来! 你休我吧,看你儿子恨不恨你,看皇上怎么猜忌你!你敢休我吗?我是县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世子吗?呸!你不是!你休我!你敢吗?” 当然不敢! 也没必要! 正月十五之后,楚云霄就要启程回北地。 他是镇北大将军,镇守北地边境才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他的三个小老婆都要临盆了。 “你快给母亲道歉,别把在玉家生得窝囊气,撒在母亲身上。” 楚云霄想大事化小,统一矛盾,都归在玉婉身上不就好了。 但大夫人不同意,她就这样了,她以后在国公府就这样了。 玉婉凭什么跟她耍脾气,还不是抓住她要脸面这个软肋。 双方僵持不下,一直到国公爷回府。 定国公年事已高,舟车劳顿。 在承恩侯府想起许多往事,情志大起大伏,精神有些不济。 他想一个人静静。 刚回府,一屋子儿孙齐聚一堂,为了些蝇头小利起争执,领头人还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定国公心里越发气愤, “玄儿,看见没有?这个破烂之家,难怪人家的女儿不愿意嫁进来。 大房掌家,此事无需再议。另外,以后府里有了世子夫人,一切听世子夫人调遣。谁要是捣乱,滚出国公府,绝不姑息。 你们要明白,皇上赐婚,是荣宠,也是警告。皇上不想我们与世家大族,门阀权贵联姻,以后大家都安分守已。 谁跟玉丫头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敢给国公府脸上抹黑,本公绝不姑息。谁要是惹恼了玉丫头,她进宫告状,本公担不住,你们自己受着。” 一语定音,拂袖而去。 大夫人得意,哼着庆阳小调回了院子。 楚云霄也夹着尾巴逃了。 老夫人再次溃败,还被大夫人白骂了一扬,心中更加郁结难开,当夜吐了口血。 府医束手无策,楚四爷心急如焚派人去请许太医父子。 许太医不来,说既然是姜院首医好的,去找姜院首好了。他没本事,姜院首本领多高呀,卧床不起的人,一针下去就好了。他医了大半年都没起色。他可不敢给老夫人看,再耽误了,担待不起。 楚四爷得知,心中气愤,但也无话可说。 老夫人为了江侍郎一家能够留在国公府侍疾,不被流放,一直装病。 许太医给她开方子,开得是补药。 彼此心照不宣。 结果,姜院首来诊脉,老夫人对外说自己痊愈了,彻底把许太医得罪了。 楚四爷没办法,只能亲自登门拜访姜院首,请他前去国公府,再次为老夫人诊治。 但被姜院首婉拒。 他说他多年不为人诊治看病,手生。 白天是郡主之命不得不从,冒险一试,没承想竟好了。 姜院首十分谦虚,请楚四爷另寻他人。 楚四爷败兴而归,刚回府,听说老夫人又吐了一次血,这次人昏迷不醒。 他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楚瑾玄,让楚瑾玄帮忙想办法。 结果,楚瑾玄被困在大房院子里。 大夫人管他要“秦思”。 楚瑾玄没有,秦思又不是他的, “她说了不要,咱们没必要为难人。母亲,找个日子送她回余杭。” 大夫人心里不痛快,与楚瑾玄大吵起来。 楚四爷站在大房院子外,能听见争吵声,但进不去。 他只能去找楚云霄。 楚云霄为难,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就那么几个,许家父子为最,难道让他去请姜医祖? 他请不来! “咱家不是有个大夫?三弟的儿子,礼哥儿,让他试试。” 楚四爷恼火,“他只会看跌打损伤。大哥,母亲待您不薄,您不能不管她,见死不救呀!” 楚云霄大嚷着, “四弟说得什么话!母亲就是我亲娘,你从哪儿听来得风言风语,我是不信的,你却当了真?来人,叫二弟过来,一起想办法。” 推脱的意思很明显。 楚四爷心中恨意滔天,但只是外阜放任的五品官,他不敢跟镇北大将军闹翻脸。 等楚二爷到了,兄弟三人商议完,天已蒙蒙亮。 结论就是还得去请许家父子。 楚云霄亲自上门去请,带了礼物诚意十足。 许家下人说: “我家老爷夫人和公子搬去承恩侯府住了。公子说,郡主说养他,他往后不干活,他已给太医院递了辞呈。大将军,要不您去承恩侯府找公子和老爷?” * 承恩侯府 玉婉听说了昨晚的事。 她心中有个猜测, “阿弟,姜院首和国公府老夫人,他们是不是认识?两家的姓,同音,不同字。” 许睿嘴里塞着馄饨,腮帮子鼓鼓, “阿姐,何出此言?认识……也兴许,两家都在京都,姜院首年轻时也是太医,去给老夫人看病,很正常呀。不过……咳咳咳……” “吃完再说!吃完再说!别噎着。” 玉婉放下汤匙,起身为许睿抚背,许睿摆摆手,缓过一口气, “阿姐,我喜欢边说边吃,我慢点,我刚才是想笑,才噎到了。咳咳咳…… 阿姐,你不知道吧,老夫人是和公鸡拜得堂,当时定国公还在战扬上。后来,定国公凯胜而回,他要退亲,说受骗了,为此跟先帝大闹一扬,说弄错了,不是这个江。 后来他去了姜家,是姜院首的姜呦,姜院首的胳膊是他折断的,从此姜院首就不再太医院任职了。 是我祖父去世后,太医院需要三个院首,凑不起,我爹也不想当,咳咳咳,是姜医祖进宫找得皇上。 我跟你说,我猜哈,姜院首胳膊废了,他只是没告诉旁人罢了。姜医祖的儿子不能施针,说出去多丢人……” 玉婉可不这么想。 兴许为了掩盖旁的事。 第233章 楚瑾玄都得给她提鞋 “阿弟,你安心住下。稍后,我去国公府给老夫人瞧病去。” 许睿不太乐意,但想了想,老夫人毕竟是大孙儿的奶奶,阿姐不能袖手旁观。 “我吃完馄饨就跟你去。” 玉婉阻拦, “你不用去。老夫人不给许家面子,你不用理会她。我去给她扎几针,让她喘口气就行。” 许睿想了想, “阿姐,你不用顾及太多。你要是能给她治好就治好。我和我爹都不在乎谁家医术更厉害这样的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又能是天下第一厉害。” 玉婉拍拍他的头, “你说得有道理。发扬光大,传承千年才能流芳百世,你有做一代宗师的气度。” 许睿笑得羞涩, “感谢阿姐的肯定,我专心著书不会让你失望,往后,你就是一代宗师的阿姐!” 许睿的理想是有一部著作可以传承下去,为天下医师解惑。 他发现市面上流传的医书错洞百出,他要一一更加,让人们不被误导。 莫要成为……跟玉婉一样的“庸医”。 玉婉笑得美滋滋, “我可真有福气,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许宗师扬名立万,千古流芳,届时,我沾个光。” 二人越说越开心,俨然要开山立派的架势,一顿早饭吃了两个时辰。 并不知晓外面的风波。 今日是玉记堂办流水席的第二日。 昨日,有四十名百姓吃到了免费的席面,鸡鸭鱼肉管够,时令水果蔬菜丰富,令人赞不绝口。 今日清晨,玉记堂门口又聚满了人,等着开席。 但规矩改了! 需要细数新政利弊,说得上来,言之有理者可入席。 说不出,门口稀粥馒头腌菜管饱。 这谁能干! 竹签可是凭本事抢得,说好的大鱼大肉没有了,这不是骗人吗? 一伙子人涌到承恩侯府门前。 粥摊没有了! 馒头摊也没有! 众人指着承恩侯大门骂骂咧咧。 正巧,此时大门打开,侍卫分侧两旁,玉婉迈出门槛,上了马车。 侯府显贵,寻常百姓不敢靠前询问,纷纷避让。 忽有一人大嚷, “承恩侯府言而无信!拿人当猴耍!办不起便不办,耍人做什么。” 玉婉轻挑珠帘向外瞧了眼。 玲珑会意,跳下马车,“你可有损失?” 说话之人支支吾吾, “没有……但……但……答应过……如今,这不是骗人嘛!” 玲珑挺直背脊,不卑不亢, “侯府答应过什么?你请直说。” 谁都说不出来。 有人小声嘀咕, “不说施粥,施馒头到正月十八吗?” 玲珑嗤笑, “大家不是都想吃席吗?你们都吃席了,还有空肚子喝粥吃馒头吗?” 昨日,凡是排队者皆领到竹签,都可以去玉记堂吃席。 且从今日起,一天可以接待八十人,想吃上席,不需要等太久。 只是菜品不似昨日丰盛,但也是十个菜,只是清淡了些。 众人低头不语,承恩侯府一早说请吃席时,也没说是什么菜。 不能说是失言。 众人默默离开,但心中皆埋怨。 玉婉在马车中轻语, “将粥摊和馒头摊摆上,一天分两个时辰发放,一次排队不超百人,找官兵来维持秩序。” 玲珑不依, “郡主,他们昨日皆说想吃席,瞧不上粥和馒头这种轻贱之物。您别白费功夫,费力不讨好,没人感激您。” “按我说得办,去定国公府。” 玲珑气得跺脚,登上马凳,回到马车中。 马车缓缓向前。 承恩侯府下人从角门出来,摆摊熬粥发馒头。 众人默默排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突有一人说: “这是新米新面,都是好东西,不像旁人家用陈米陈面打发我们。” “嗯,闻到味了,香!哎呦,这粥真稠呀!放了不少米呢!” “可不是!侯爷跟郡主真是个好人。” 马车上的玉婉便未听到这些,她想事想得出神。 玲珑斟酌, “郡主,莫要跟刁民一般见识,不知好歹,贪得无厌。” 玉婉叹口气, “是咱们没把事办好,不怪他们。咱们费力不讨好,他们有了希望又失望,心里也不好受。” 玉婉若有所思, “你不觉得,这……很像新政吗?” 玲珑听不太明白,但玉婉说得事,她都感兴趣。 “郡主,怎么说?” “新政的初衷是利国利民,但我父亲提出的新政,只是大方向,细节上不完善。旁的不说,就说施粥,施馒头,请流水席,如果这三者每个人都能全得到,他们心中自然欢喜。 但我们财力有限,不可能让全京都的百姓同时拥有三者。 他们需要取舍,尤其是席面的价值远超粥和馒头。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有不平就会有纷争。 他心里有怨恨,很容易被操控。所以,即便张恩天没个他们好处,他们为了泄愤也会追随其作恶,等气消了,大错铸成,想回头也晚了。” 玲珑不懂新政,她只关注一个事,银子不能白花。 花银子还未买回来个好名声,她替玉婉不值。 不过,玉记堂开支会少很多。 “郡主,徐少卿找了三位大人和两位文人骚客做评委。听说,至今还未有人能通过考核,吃上山珍海味。” “再添些山珍海味。另一桌也加些名贵吃食,再看看。” 主仆二人说了回话,不知不觉到了定国公府大门外。 玲珑偷笑, “咱们今天走得路线,就是郡主出嫁时花轿走得路线,很快吧,往后郡主回娘家也快,两家离得近。世子待您好,不会拘着你,不准您回娘家。” 既有夫君的爱重,又不需与家人分离。 既能享受到夫家尊贵的生活,又可以时常回娘家,在玲珑心里,天下没有比玉婉更幸福的女子。 玉婉下了马车,望着巍峨的牌匾,怅然若失。 一年前,她也是站在这里,仰望着。 那时,她恐惧害怕,又充满期待,而后,她走进角门,想再出来…… “六饼!开正门!这是郡主!” 角门突得打开,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个人, “郡主大驾光临,小的给您请安了。” 王管家火急火燎,跑出来迎接,噗通跪下,诚惶诚恐,抬着下巴,目露赤诚。 玉婉发现他大小眼,特别明显,嘴角还有颗痣,长着黑毛,但往前自己从未注意过…… 不,是王管家一直脸朝天,她看不到! 玉婉心中的乌云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不再是投奔而来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往后,她是这里的主人! 楚瑾玄都得给她提鞋! 第234章 故地重游 王管家跪得笔直,他身后的大门敞开,仆从分开两侧,恭候玉婉进府。 玉婉虚扶了一下, “王叔,快起来,咱们也算老相识,不必客气。我还要感谢,感谢你曾对我的照顾。” 王管家诚惶诚恐,他从未拿正眼瞧过这个远道而来的乡巴佬。 玉婉说“感谢”,哎呦喂,就是让他“好看”的意思。 他懂! “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第一眼见您,就知道您必定大富大贵。” 他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 “郡主里面请,昨日国公爷下令,说以后您管家,所有人都得听您的。” 玉婉从正门进了府, “祖父厚爱,我自当不负所托。只是我还未嫁进门,不好如此说,让旁人听见不好。” “啪啪”两声,吓得玉婉一激灵,王管家甩了两个巴掌在脸上, “奴才多嘴!” 他痛心疾首“啪啪”又是两巴掌招呼在脸上,双颊立马鼓起来。 玉婉心颤,她没说什么呀! 这是要陷害她虐待下人吗? “王叔,不必客气……” “奴才是太高兴了!表姑娘你,不!郡主,您有胆有识,侠义心肠。老夫人寿辰,你抓住不守规矩的戏子。桃花宴上,你救了三老爷一命。” 玉婉不由挺直腰杆,对,这都是她的“功绩”。 她都要忘了。 王管家滔滔不绝, “您的智谋与胆量深深折服了奴才,奴才当时就想,这世上哪儿个男子能陪上您,可不就是我们世子爷!您与世子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句不该说得,奴才当时就替您不值,您比繁星还要璀璨,却被生生埋没,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您福贵双全,您……呦,世子爷……” 楚瑾玄从远处走近,王管家讪讪地闭上嘴。 玉婉上前迎了两步,福了下身。 楚瑾玄好笑,忙拽住她的手臂, “做什么!又逗我玩。你怎么来了?胃好些了吗?我本想昨夜过去看你。” 玉婉有些不好意思,昨日,楚瑾玄抚琴,她喝酒,她正拱进楚瑾玄怀里玩得高兴呢,爹娘跑进来数落楚瑾玄,她只能说她胃疼。 “昨日是我连累了你。你别怪我爹娘好吗?” “说什么胡话。他们都是为你好。换做任何人都会不开心,我知道你也委屈,你也不开心,只是不说罢了。你不是借酒消愁,你是真情流露,我明白。” 楚瑾玄说得诚恳,自己家一堆烂事,属实够头疼。 母亲蛮不讲理,昨夜,他也真是领教到了。 他是男子常在外,听不见,也不参与,还好些。 玉婉以后身在其中,日子不好过。 玉林峰夫妇不想让玉婉嫁过来,楚瑾玄理解。 试想,如果他有女儿,如珠如宝的疼爱,他会给女儿选个清贵人家。实在寻不到,就养女儿一辈子。 绝不会让女儿嫁进这“狼窝虎穴”。 楚瑾玄拉着玉婉的手往里走,玉婉手指微凉,鼻尖冻得发红。 楚瑾玄才发现,玉婉披着暗玉紫云纹貂皮大氅,内里晶石紫镂花袍子,富贵中带着雅致,身姿挺拔曼妙,与昨日的圆滚滚判若两人。 “你不是怕冷?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少。” “我听说老夫人病了,特来瞧瞧她。不好穿得跟个小冬瓜似的,矮人一截。你知道,我个头也挺高得,人嘛,高点有气势,省得衣锦还乡回来,还被她们踩。” 楚瑾玄闻言脸色下沉,向后瞥了眼。 “下次让她们给你准备个手炉,提前通知管家一声,备轿撵。” 王管家和玲珑听得胆战心惊。 玲珑心里懊恼极了。她准备了手炉,在马车里和郡主聊得太开心了,下马车的时候忘记带了。 “郡主,奴婢回马车里拿手炉去。” “奴才糊涂,现在就去备轿撵。” 玉婉却未放在心上, “走一走就不冷了,不用麻烦,我先去拜见国公爷,再去给老夫人诊脉。姜院首推辞,许家又躲进我府里,怕是旁的太医也不会来蹚浑水。” 医不好,得罪国公府。 医好,得罪许家。 加之,姜院首医好了又不再医,更是令人摸不清。 太医们皆推脱,说自己学艺不精,怕耽误了老夫人的病症。 “怕四叔信不过你,他不同意,咱们不好强人所难。” 玉婉点头, “我明白。我怕她们说我漠不关心,又找我麻烦。” 楚瑾玄冷哼, “她们看不惯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你没必要讨好她们。” 玉婉心道,你这样想再好不过,几日努力没有白费。 人的偏爱与偏见一样根深蒂固,你习惯我嚣张,你就会习以为常。 二人边说话边往东院的凝晖堂去,故地重游,玉婉心中感慨, “你还是第一次陪我逛院子呢。” 楚瑾玄心里愧疚, “往后常陪你。” 安福实在憋不住,凭什么世子爷总挨欺负, “才不是!郡主在前面走,世子爷都跟在后面。有一次世子爷以为郡主落水了,世子爷都跳湖了!结果弄错了,是湖石掉湖里了。” 玉婉停住脚步,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呀?” 她瞪着楚瑾玄,见他双颊染上红晕,越来越红。 玉婉眨眨眼,不可置信! 楚瑾玄颔首低头,手指抵着唇边遮掩着, “祖父的明辉堂就在前面。” 他眯起眼射向安福,安福顿觉万箭穿心。 玉婉憋笑, “咱们快走两步。还要去看老夫人,耽搁不得。” “呃……郡主!湖石为什么会掉进湖里?你当时看见了吗?” 安福给自己找补。 玉婉涨红脸, “我哪儿知道。” 说着忙往前走。 楚瑾玄突得大笑, “原来是你!你如何能把它推进湖里?你可真有劲!” 玉婉回头申辩, “你别冤枉人,你哪儿只眼睛看我推了?不是我!” 楚瑾玄忍不住揶揄, “我对天发誓就是你。你一撒谎就嘟嘴劲鼻子。” “真不是我!我站在侧面……我就是……就是扶着它,结果它自己滚下去了。是因为两岸水土流失!” “好借口!” 楚瑾玄笑得开怀, “你可真会找说辞,别害怕,不让你赔银子。” 玉婉松了口气,眼珠一转, “我是个讲究人,负一半的责任,陪你好了。” 楚瑾玄顿了下,心里忽地一夜逢春,政事的不快,家事的琐碎,父亲的冷漠,母亲的苛责,所有的不快一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他恨不得立刻将玉婉拥进怀里。 他突得有了个主意。 二人嬉笑着步入定国公居所凝晖堂,玉婉福身施礼,还未直起身来。 定国公冷哼, “来背《金匮要略》来了,开始吧,吴忠取戒尺。” 玉婉早料到,她挺直腰板,侃侃而谈,煞有介事, “学医不是纸上谈兵,会背书没什么了不起。我今日医好老夫人,您老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嗯!走!医不好打板子,医死了偿命。” 定国公站起身,玉婉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 跟着老头来到西院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昏迷不醒,时不时说句梦话,偶尔哭泣大叫。 四老爷和四夫人伺候在侧。 楚四爷心急如焚,听说定国公让玉婉医,他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 “母亲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在盼她死不成?” 他指着玉婉很是气愤, “要不是她抓走江家人,母亲如何会病倒?” 玉婉讥笑, “四老爷,你也是进士出身,一个读书人,竟然颠倒黑白。明明是老夫人有病在前,才有江家人在国公府侍疾一事。老夫人本就病入膏肓,病情反复情有可原,跟我有何关系?我能医好她,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医了?” 第235章 玉医师生气了 “医不好怎么办?” 玉婉反问, “你请姜院首来医也这样质问他吗?现在除了我和江湖游医谁肯来医老夫人?太医们避之不及,你根本找不到大夫。老夫人沉睡一夜,再耽搁怕是医好了,也会疯疯癫癫。你不如让我试试。” 玉婉说得在理,定国公认同,他拄着拐杖坐下身, “丫头去试试吧。” “父亲!你不能将母亲的生命当成儿戏!父亲,你去请姜医祖或者是姜院首,让他们来医治母亲!” 玉婉插嘴, “让我试试,如果我医不好,我去请姜医祖,别让国公爷为难。” 定国公心中受用,让他去求姜家人,绝无可能。 但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他白了眼玉婉, “就你话多,快去,医不好打板子。” “父亲!母亲的病,耽搁不得!” 楚四爷还是阻挠。 楚瑾玄看出端倪, “四叔,让玉婉试试又如何?她一未施针,二未用药,只是把脉,你怕什么?为何如此慌张?” 楚四爷擦了把脑门的汗, “我是怕耽误了母亲的病症。” 可是一夜都过去了,如今说“耽误”,这个说法太过蹊跷。 楚瑾玄沉声, “玉婉,你去诊脉。” 玉婉冲他点头,走进内室,四夫人起身立在在一旁。 老夫人躺在床上,嘴里念叨着,“后悔,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后悔……” 翻来覆去,听不明白。 玉婉手指打脉。 自己什么水平,玉婉心中有数,她来之前问过许睿,怎么医?用什么药?施针扎哪儿几个穴位? 许睿告诉她, “阿姐,我常去给老夫人把平安脉,她的体质,我最清楚。她呀!郁郁寡欢,郁结难开,患得患失,脾气还大。昨夜,定是受了气,生气又懊恼,一口痰堵住了。多半是痰迷心智,你……” 许睿巴拉巴拉,玉婉都记在心里,她来之前胸有成竹。 但她在外室听到楚老夫人呓语,她心想,坏菜了。 远比许睿说得严重。 玉婉神情郑重,再三确定,她站起身,挑帘子出了内室。 “老夫人中毒了。” 玉婉直言不讳。 楚四爷率先冲上前, “你说什么!” 玉婉又说了一遍,“她中毒了。” 楚四爷踉跄几步扑到国公爷身前, “父亲,求你救母亲!救救她,儿子求您!” “哐哐哐”不住磕头。 楚瑾玄阻拦道: “四叔,你先起来。” 他扶起楚四爷,对玉婉说, “婉婉,你有办法吗?” 玉婉还未言语,楚四爷抱着楚瑾玄的手臂嚎啕大哭, “玄儿,快去请姜医祖来!四叔求你!求你!” 说着跪下身要给楚瑾玄磕头。 “四叔,你这是做什么!” 楚瑾玄拽着他的袖子阻拦,他用尽全力扯住楚瑾玄的袖子往下拽,跪在地上不来。 “玄儿,四叔看着你长大,你小时候四叔带你骑马,陪你练字,四叔花在你身上的时间,远比你五弟,八弟要多。四叔求你,求你,救救你祖母!” 玉婉听明白了。 楚云霄常年在北地戍边,不在京都。 年幼的楚瑾玄常年见不到父亲,楚四爷担当了楚瑾玄心里父亲的角色。 所以,昨日楚瑾玄患得患失,兴许就是楚四爷吹得风。 “四叔,你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祖母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楚瑾玄语气真挚,显然楚四爷的话触动了他。 玉婉挺起胸膛,负手而立, “你们放心!不管她是谁!我是一名大夫,任何人的生死,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她甩掉大氅,挽起衣袖, “玲珑,开医箱!” “好嘞,郡主!” 玲珑兴致勃勃,医箱是玉世子出银子,小许神医出脑子,为庆祝郡主成功拜师,特意为她量身定制。 今天第一次带出门! “玉医师,一切准备就绪,请!” 玉婉蹙眉, “为何在这儿打开?进屋呀!” “哎呦!忘了!忘了!奴婢太高兴了,一时疏忽。” 玲珑自责不已,连忙收拾。 她手快,她已把针囊和各色小药瓶拿出来,摆在桌上,闻言又连忙收拾进去。 “你要敢摆错位置,有你好受的!” 玉婉唬着脸,她生气了, “谁让你全拿出来了!不是告诉过你,我说一样,你拿一样。” 玲珑要哭了, “您告诉得是芝兰!奴婢不负责这个,奴婢没好好听,奴婢替她而已,又是第一用……” “你摆错了毒药和解药的位置。” 玉婉叉着腰。 玲珑哭丧着脸,她小心翼翼将东西放进去,但是盖子盖不上了! 这个箱子设计巧妙,打开是一层层向下延展的抽屉,但如果合不上就是一团散沙。 玲珑就合不上! “够了!玄儿!你想看着你祖母死吗?” 楚四爷痛哭出声。 楚瑾玄心中着急,一来四叔对自己有教导之恩,二来老夫人对自己有舐犊之情,再者婚期将近,老夫人要是…… “四叔,玉婉医术了得。她曾救过我,我相信她的医术,你让她试试。” 玉婉闻言心神一荡,拿起针囊转身要进内室。 楚四爷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 定国公抬手, “慢着。” 他看向楚瑾玄, “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楚四爷不经意笑了下,随即压下嘴角,回身拱手, “父亲说得是,请父亲请姜医祖先来医治母亲!” 定国公冷哼, “去请他,他要来也说中毒了,但不知是何毒,寻不到解药,他也配不出来解药,怎么办?” 楚瑾玄拱手, “祖父教训得是,当务之急是抓住下毒之人。玉婉,你能看出老夫人如何中毒吗?” 玉婉朗声道: “病从口入。” 她察觉到楚四爷不经意又笑了下。 “郡主!药渣在此,您看有何不妥?” 楚四老人挑开帘子,从内室跑出来,她端着药碗战战兢兢。 玉婉看了眼, “这里有乌头,乌头有毒,这是姜院首开的方子?” 楚四夫人摇头, “不是,是母亲的补药。父亲,儿媳有错,儿媳自请下堂。但有一事,儿媳不得不说。” 楚四爷闻言五雷轰顶, “你个贱人!是你给母亲下得毒!你疯魔了不成!母亲的嫁妆都贴补了咱们,你是她的亲儿媳,你还不知足!整日同嫂子们攀比!看我不……” 楚四爷欲打四夫人,被国公爷阻止。 “老四媳妇,你想说什么,直言好了。你知道毒是谁下得吗?” 四夫人跪在地上陈述, “母亲的病症不是今日才有,早前就有征兆,只是轻微,儿媳未曾在意。 昨日,姜院首来为母亲把脉,说没病别吃药,母亲中午和晚上便未再用此药。她说她觉得身上松快多了,儿媳便未当真。 夜里,母亲说心口沉闷,儿媳知道她是被大嫂羞辱后,心里堵得慌。此药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儿媳多嘴,劝着她服了些,未曾想她喝完便喷出口血来……” “你为何不早说!” 楚四爷质问。 四夫人痛哭流涕, “妾身不懂医术,妾身不知,要不是郡主发现母亲中毒了,妾身根本想不起来这些!是大嫂!是大嫂下得毒!” 第236章 各有道理 “你莫要推卸责任,信口雌黄!你有何证据?” 四夫人跪在地上,止住哭, “妾身没有证据。这院子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大嫂的人。妾身敢说,即便抓来煎药的丫鬟婆子询问,也无人敢指认大嫂。妾身虽没有证据,但妾身知道,就是大嫂,除了大嫂,还有谁巴不得老夫人一命呜呼。” 负责煎药的丫鬟九儿被带了上来,她吓得一直哭。 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既不认识药材,更不识得乌头,只知道煎药, “老夫人从不喝,奴婢就是做个样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四夫人轻笑, “母亲天天按时服药,皆是妾身亲自服侍她。妾身喂婆母喝毒药,妾身愿意为此事负责,纵使被休,也绝无怨言。” 四夫人豁出去了。 她既是主子又愿意承担罪责,她的话远比一个丫鬟的话可信。 “你是大夫人陪嫁杜嬷嬷的女儿,你认不认?” 四夫人掷地有声。 九儿不认也不行,出身之事无法辩驳,她是大夫人陪嫁的女儿,这个事全府都知道。 九儿发了狠, “奴婢是大夫人的人!但奴婢没做过,大夫人也没指使奴婢做过!煎药本是江小姐侍疾做得差事,她不愿意做,给了奴婢银子……” 九儿悔不当初,猛扇自己两耳光, “我娘不让我碰老夫人的药!是我眼皮子浅,我该死!此事与大夫人无关。” 她爬起来要撞柱子。 玉婉早料到,嗖得一下冲过去与她对撞,想阻拦她。 九儿心智不坚,玉婉却是个实在人,玉婉险些把九儿撞飞,九儿摔在地上趴不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撞坏了没有!” 楚瑾玄忙上前揪过玉婉来回打量,玉婉晃晃脑袋, “我没事。此事疑点甚多,她不能死。” 楚瑾玄早看出九儿舍不得死。 侍卫上前控制住九儿,她想一头撞死,哪儿有那么容易。 九儿攀咬给她药的崔嬷嬷,崔嬷嬷攀咬采办药材的李管事,他们皆是大夫人的亲信。 没有证据指向他们做了手脚,给老夫人下毒。 但同样没有证据能说得清,不是她们所为。 毕竟能接触到药的人只有她们几个,乌头不会自己长腿跑进老夫人的药碗里。 楚云霄听说此事,带着大夫人来请罪。 “当务之急是先治好母亲。” 他看了眼玉婉,欲言又止,最后大手一挥, “就让她治!我已派了人去请胡太医,胡太医稍后就到。” 玉婉气个倒仰,都请胡太医了,让她治什么,真拿她不识数。 治,显得她不值钱。 不治,显得她不近人情,见死不救。 “胡太医专治妇科。大将军,你是不是知道些旁的事,不好意思说出来,用胡太医来点我们。但我刚才给老夫人号脉,没发现她有身孕,或者有月经不调等症状。您找胡太医,您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都火烧眉毛了,请您别卖关子了,直说好了。” 楚云霄闹个大红脸, “他专治妇人吗?都是大夫,有啥不能看得!” 赶得巧,小厮跑进来禀告, “大将军!胡太医说真是不好意思,他爱莫能助,他对老夫人的病症没有把握,怕耽误了事。他问您,您何时启程回北地。他已安排好他的弟子和两名医女同您一同回北地,他让您放心,他的弟子受他真传,定能为三位姨娘顺利生产保驾护航。” “放他娘的狗屁!” 楚云霄恼羞成怒,一脚踹跪小厮, “滚!” 大夫人冷笑, “我未下毒,你们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害老夫人毫无动机,我要下毒,我先毒死他。” 她瞥了眼楚云霄笑得阴森。 楚云霄不愧是个将军,善于控制情绪,分析利弊, “父亲,她说得在理。她最恨的人是儿子,她没道理下毒弄死母亲,母亲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昨日大骂母亲,儿子拿她束手无策,她何必冒险下毒。她趁母亲清醒,语言攻击,气死母亲,既无罪责,又痛快,她何必下毒。” 听着合情合理。 大夫人闻言面色稍缓。 四夫人大笑, “如今没有证据,大嫂如何说都可以。但妾身说句公道话,母亲要是有事,三年孝期,谁得利益,不言而喻。大嫂如今最大的敌人不是郡主吗?婚期将近,一旦郡主嫁进门,大嫂在府里的权势再不似从前。 掌家之权拱手相让不说,郡主善妒且霸道,既不尊重大嫂这个婆母,又不能允许林姑娘做平妻。 大嫂,扪心自问,你不恨郡主,不讨厌她吗?你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世子偏袒郡主,众人皆知。昨日,您的好女儿也向着郡主,你不觉得凄凉吗? 你敢说母亲病着,你没有盼她死得心思!” 当然有。 大夫人昨夜还盼着呢,但细想…… “玄儿已二十出头,尚无子嗣。我是她娘,我会为了害这个老货,而牵连到我儿子嘛!” 听着很有道理,一时之间无人反驳。 玉婉站累了,她寻了一圈,找个位置坐下身,静观事态发展。 玲珑递来茶盏,玉婉诧异,这碗得花色看着眼熟,扭过头,玲珑身后的雾霭捧着点心盒子。 “郡主,奴婢让雾霭回马车取来得。” 玲珑小心翼翼带着讨好。 玉婉白了她一眼,看着桌上散开的医箱蹙起眉头。 玲珑大哭, “奴婢真合不上!呜呜呜……都怪奴婢当时没上心,没有好好学……奴婢以为自己会了,但脑子记住了,手不听使唤。如今,脑子也记不得了!” 她哭得悲伤。 所有人顺声望过来,见角落里的玉婉翘着二郎腿,捧着茶,吃着点心,训着丫头,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不由而同看向大夫人,不得不说,大夫人有动机! 玉婉瞪了眼玲珑,规规矩矩坐好,放下茶盏,一小口一小口吃点心。 看着更令人气上三分。 院中忽然响起嘈杂之声,大嗓门子带着笑,跟个媒婆似的,一听就是二夫人。 “三位夫人,你们能被放出来,全托了老夫人的福。你们知道吗?郡主,死活不答应放过你们。全是老夫人用上银钱,又寻了京兆尹,官府才放过你们这一遭。否则,此事拖到正月十五以后开堂审理,你们还要不要做人呦。” 她顿了片刻,迈进房间, “老夫人!三位夫人特来谢恩……哎呦,怎么这么多人!” 玉婉猛灌了口茶,沾了下嘴角, “你瞎吗?看不见!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谁身边没个侍从丫鬟,不是都站在屋外,就是在廊下侯着,你看不见吗?尤其是我,我还带着个小太监,你看不见吗?用不用我把你眼珠子扣下来,你才能看见!” 二夫人从未被人这么骂过! 呆了片刻,哽咽出声,她想找个人告状,看了一圈…… 第237章 吃瓜吃到自己脑门上 “谁能管得了郡主呀!妾身只是县主,可不敢以下犯上。” 她也不能找楚瑾玄,楚瑾玄会说:“二婶,你当真不知道祖父在此吗?” 她更不敢找国公爷! 她…… “郡主骂得是。妾身后知后觉,妾身站在此处,回想着……确实,妾身进院子时好似看见吴叔站在廊下,妾身一时没反应过来。郡主骂醒了妾身。” 二夫人唾面自干。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被玉婉骂一顿,又不会少块肉。 玉婉粗俗,玉婉无礼,玉婉不敬长辈,是玉婉仗势欺人。 旁人嗤笑玉婉! 外面的三位夫人,家里至少有二十张嘴,二十传四十…… 正月十五之前,满京都知道。 玉婉讥笑, “二夫人醒了?刚才梦游呢?以后梦游别出院子,不是谁都跟我似得,这么好心,宁可不要名声,也叫醒你。你这要是梦着梦掉河里,岂不是死的冤枉。” 二夫人既已决定忍下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能讪笑, “郡主教训得是。” 楚云霄轻咳一声, “玉丫头,她是你二婶,好歹是你的长辈,怎好如此无礼。” 瞪了楚瑾玄一眼以示警告。 玉婉腾得站起身, “大将军何出此言!我如何无礼了?二夫人,我刚才无礼了吗?你刚还感谢我骂醒你,你是骗我吗?你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你一把年纪,一个长辈,你明面夸我,背后说我无礼是吗?我是郡主,我可不是一般人,你说旁人你是嚼舌根,你说我可是大不敬!麻团,麻团,小麻团!” 小太监从屋外跑进来, “郡主!哪儿个不长眼的,敢惹我们郡主生气!奴才叫人抓他下大狱。” 玉婉指着二夫人, “她背后蛐蛐我坏话,大不敬,什么罪?” 麻团指着二夫人, “是她吗?郡主,她丈夫不是官身,她也不是诰命夫人,按宫里规矩,乱棍打死。但她毕竟是定国公的儿媳,郡主,侯爷让您低调些,您先问问国公爷怎么办?国公爷正义凛然,绝不会姑息养奸。” 玉婉不住点头, “国公爷!” “哎呀喂!郡主,妾身没说话呀,妾身说什么了吗?大哥,妾身没有背后说郡主坏话,大哥,郡主真是骂醒了妾身。” 二夫人急忙将话兜了回来,再这么说下去,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楚云霄除了和稀泥一无是处,她都认吃亏了,楚云霄装什么好人! “大哥,妾身愿意听郡主教诲。” 楚云霄碰了一鼻子灰! “算我多管闲事!” 作势就要离开。 楚四爷哪儿里肯, “大哥,你要纵容大嫂毒害母亲吗?” 楚云霄惊恐, “四弟何出此言?无凭无据,不好冤枉你大嫂。你不能说因为仆从都听你大嫂的话,她就是凶手呀!江家人在这里住了小半年,她们用母亲的银钱收买仆从,让母亲缠绵病榻,好赖着不走,她们也同样有动机。” 玉婉暗自点头,楚云霄脑子清楚,说得在理,旁日犯浑是想装傻,为自己捞些好处罢了。 夫妻一体,即便真是大夫人所为,他也会帮大夫人遮掩。 自己的发妻毒害婆母,传出去他也没面子。 况且,玉婉瞧出来,楚云霄丝毫不在意老夫人的生死。 按常理说,一个人,听闻母亲中毒,除了惊讶,更多得是忧心,会迫不及待跑进去看母亲一眼,那种急切与煎熬根本无法遮掩。 而楚家的老爷们,包括楚瑾玄在内,没一个人进内室看老夫人一眼。 更无人急着医治老夫人。 玉婉觉得凄凉。 “大哥说得在理!” 楚四夫人突得提高声调, “论动机,江家人有,郡主也有!刚才郡主进内室,为母亲把脉,妾身立站在床侧照付母亲,而郡主的这个丫头,她在妾身身后,靠着案几,而药渣就放在案几上!” 四夫人指着雾霭, “对,就是她!妾身想起来,炖盅盖子原是盖上得,一直盖着!妾身回头看炖盅盖子敞开,胡乱放着,又听郡主说母亲中毒,所以,妾身端给郡主看,郡主说有乌头……才有了后面的事……你们看,她的袖子,那不是药渍是什么!” 雾霭一头雾水,她抬起自己的袖子,淡黄色云缎面上一块棕色的污渍格外明显。 玲珑要崩溃了! 雾霭是跟着她混得! 这让郡主怎么看她! 玲珑责怪雾霭, “你都干什么了!” 雾霭辩解, “奴婢什么都没干!奴婢……奴婢是碰掉了炖盅盖子,但奴婢没让它落地,捂在了手心里!楚四夫人一直盯着奴婢看,奴婢害怕她发现,只好偷偷放在桌上。奴婢没有拿家里的乌头,真的没有!” 玲珑脸色苍白,气得跺脚, “你还说!还说!”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四爷质问, “你认识乌头?识得药性?” 雾霭吓傻了,有问必有答, “我识得药材,郡主会高看我一眼。我没事喜欢看药书,有问题吗?我识得认得,可我没道理从我们家带一块出来放国公府炖盅里呀!多奇怪!郡主知道我拿家里东西,吃里扒外,也会不高兴的。我为什么要从我们承恩侯里拿这个出来!它原本就有,就在你家炖盅里!” 玲珑怒吼,“你还说!他们现在怀疑你,你是受郡主指使,往炖盅里放乌头,陷害大夫人!” 雾霭愣了,呆了,抹了把泪,懵懂地看着众人,她不明白,她也想不通。 她能被芝兰选上,因为她针线活好,绣工不错,认字,会诗词歌赋,还会些乐器,吹拉弹唱也都会些。 她长得也不错,关键是听话,不争不抢,又踏实,从不因为自己长得美,会得多,而有非分之想。 芝兰为玉婉着想,雾霭既可当丫鬟用,做通房也好拿捏。 而玲珑愿意带着雾霭,是因为雾霭脑子不好,做事缺根玄,旁人更加信服琳琅,只有雾霭好笼络,好拿捏。 而如今…… “郡主想害楚大夫人,不应该给楚大夫人下毒吗?昨日,下毒不是更好,今日,怎么下!好没道理!我只是不小心,被矮凳绊了下,我扶了桌子一下,盖子就掉下来了!” 雾霭哭得伤心,她看到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九儿。 “跟郡主没关系!我也能撞柱子!” 玉婉好笑, “好了,别丢人现眼了。看热闹,看到我自己身上了。真不知是赶巧,还是你们一起给我下绊子!” 第238章 看热闹惹了自己一身骚 “楚瑾玄,你也不信我吗?” 玉婉对上楚瑾玄的眼神,心里莫名伤感,还有些委屈。 楚四爷插嘴, “信与不信,一查便知。” 他叫来府医,府医端详着炖盅,又看了看碗里的药渣, “乌头有毒,但也能入药,三年附子,五年天雄,药碗里的残渣经过炮制服用并无碍。但炖盅里这一块乃是生乌头,有剧毒。” “原来真是你,你想诬陷大嫂!” 楚四爷目眦俱裂指向玉婉。 玉婉指着他的鼻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指我!我是郡主,你几品官!你再指我,我让我的侍卫砍了你手指头,你信不信。” 楚四爷瞥了眼定国公,收回手, “郡主,你何必做此糊涂事!父亲已然同意,让你嫁进门就掌家。你为何要陷害大嫂!” 四夫人低语, “大嫂毕竟是郡主的婆母,是郡主的长辈,郡主善妒霸道,与大嫂素来不和,此举令我们与大嫂产生嫌隙,更利于郡主嫁进来掌家。” 玉婉揶揄, “你们夫妻倒是妇唱夫随,配合得默契。前半扬指认大夫人,待二夫人带人来看热闹,又将矛头转向我。刚才非得让国公爷去求姜医祖,怕是想拖延时间等二夫人回来吧。 二夫人,你说是不是?老夫人昨晚就病了,你不知吗?好了,别说话了,你一定会说妾身没承想母亲病得不省人事。 我,我玉婉若敏郡主,皇上的亲外甥女,我现在命令你去院子里跪着去,你要是不去,这事没完,我今天必然闹到宫里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二夫人心里苦,她不是主谋,总针对她做什么。 她撇着嘴看了一圈, “父亲,儿媳真要是听了郡主的话,往后在府里还怎么活呀!再说,外面三位夫人等着给母亲请安,妾身挨罚是小,毁了郡主名声是大。” 她跪在定国公脚下哀求。 定国公眼皮子都没掀,手指轻点着扶手, “老二文不成武不就,爱贪小利,我不指望他有大出息,我想让他经商。他经商有点天赋,兴许能找回点自信,成为个有用的人。我想跟胡家结亲,胡家商队纵横大周,家主长女聪慧能干,老二娶胡家嫡女为妻,跟着胡家商队四海经商,眼界也会更加宽阔。 但你们的母亲不答应,他说我太偏心,即便老二不是她生的,记在她名下就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国公府嫡子,不能娶个商户女。 实不相瞒,我当时有些感动,我反思了自己的作为,我觉得我对她太过苛刻。我甚至想为她请封诰命。 但幸亏我没有! 她从娘家亲戚中选了你,你贪婪且不知廉耻,她用你的无赖对付出身高贵的县主。她又不舍得胡家的万贯家财,私下与胡家议亲。她嫌弃胡家家主的长女嫁妆少,不受重视,定了继室所出的幼女,幼女刁钻又阴毒。 这个国公府从此乌烟瘴气。”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二夫人瘫在地上,定国公的话远比让她在院子里罚跪,更加要她的命。 楚四爷深吸口气, “父亲,前人不知后来事。母亲当时也是择优选择,后来种种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她的初心是好的。二嫂善于经营,脾气随和,她周旋于母亲与大嫂之间,府中才会如此和睦。过世的胡氏嫁妆丰厚,可以帮衬三弟,至于胡家易主,她亲兄弟被赶出胡家,也不是母亲能预料到。 母亲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反观郡主……父亲,你能说出她有什么好吗?” 玉婉笑了, “你也配当官,你脑子是不是不好,我嫁进国公府是赐婚!不是你们可以选得!挑三拣四,你是质疑皇上的决策,不要以为你是定国公的儿子,大将军的弟弟,便无人敢动你。外面是不是有个御史夫人,让她进来。二夫人,出去跪着去。” 二夫人不敢不从,老夫人病得起不来,国公爷刚才点名说厌烦她。 丈夫楚二爷最是靠不住。国公爷口里的胡家长女现在是霍家主母,早年间死了丈夫,她一个人挑起了霍家的家业,建立船队出海,如今是皇商,赚得钵满盆满。楚二爷每每提起分外艳羡。 二夫人灰溜溜走出门,跪在院子里。 下人们窃窃私语,大家说她得罪了国公爷,这个说辞远比得罪郡主更要她的命。 楚二爷匆匆赶来,抬脚将她踹趴下, “你明天就滚回娘家去!叫人来看父亲的笑话,你个蠢货。我劝你待在庄子上,别再生事,连累我和孩子。” 二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过这么严重。 她扫了眼身侧的史夫人和黄夫人,顿觉天旋地转,当即晕了过去。 冯夫人战战兢兢进了房间,她不敢乱看,屈膝跪下,给定国公请安。 玉婉说得直白, “你丈夫是御史,我想弹劾楚四爷不满皇上赐婚,大不敬之罪,你可有法子?你夫君能做吗?” 冯夫人想都没想, “妾身做不到。妾身从不参与夫君的政事。” 玉婉大笑, “你上蹿下跳,结交贵妇,不就是想为夫君的仕途谋利吗?否则,大过年的,你何苦要躲在客栈而不回家。我的侍卫将你们送到衙门,你们拿银子贿赂京兆尹,京兆尹放了你们,你们躲进衙门西侧的四海客栈。期间,你们通知了家里人,来国公府询问,要个说法。” 冯夫人瑟瑟发抖,都被玉婉说中了。 “我问你,我让你夫君弹劾楚四爷,你夫君能不能做到!” 既然有心想要翻云覆雨,就得承担起风险。 冯夫人思量着,她选择了个最稳妥得法子, “妾身结交权贵只是想让夫君高看一眼,妾身不敢做夫君的主。” “那你就敢惹这么大的事!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你回府不得了,偏偏要再来触我霉头。” 玉婉扭头闭上眼, “让肖聪把她的尸体抬到京兆尹府上,他敢押人不放,就得收拾干净烂摊子。否则,我连他一起收拾妥当。” “诺。” 小太监麻团答应的爽快,没有半分迟疑与犹豫。 郡主早该这样了! 上次就不该放了她们。 一个个蹬鼻子上脸。 只是刚才郡主的话有些多,看起来气势不足。 第239章 玉婉不能嫌弃她儿子 冯夫人怔忡,她反应过来,她要死了! 真的? “四夫人!楚四夫人……” 她再顾不得遮掩,尖声呼救。 “咔嚓”短促而微弱,肖聪扭断了她的脖子,她耷拉着脑袋,瞪着眼,被拖了出去。 楚四爷嘴唇发颤, “父亲!父亲,他们居然敢在国公府行凶!” 定国公抿了口茶,看着自己的四儿子分外平静, “难道让他们将国公府的丑事宣扬出去吗?玉丫头做得对!她们三个,家里至少有十口人,十传百,百传千,你打得主意,不就是口口相传。死千人不如死她们三个。” 楚四爷心知自己的计量早被父亲定国公看穿。 “父亲,我也是为了国公府好,为了玄儿好。我看着玄儿长大,我待玄儿如亲子一般,他的妻子理应是出身名门,是世家培养出的闺秀淑女而不是……” 他看了眼玉婉, “她这个样子。” 谁能像她,好得独一无二,玉婉收敛心思,挺胸抬头,刚才的不快,一扫而散。 楚四爷只配跟三岁孩子玩! 玉婉才不在意,靠贬损她,来打击她的自信,让她自乱阵脚,做梦。 “楚四爷,按你的意思,乌头是四夫人放进炖盅里,借以诬陷我的丫鬟,挑拨我与大夫人的关系,我说得没错吧。” 四夫人忙着否认, “郡主莫要诬陷妾身!妾身没有!” “那你就是要毒害老夫人,罪责更大。” “郡主不要信口雌黄!” 四夫人心惊肉跳,她亲眼目睹冯夫人被扭断脖子。 这是国公府,当着国公爷的面,玉婉的侍卫居然敢行凶,太猖狂了。 “郡主,是你意图不轨,你休想杀害妾身灭口,妾身看得清楚是你的丫鬟投毒!” “刚才大夫人受冤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你又看清楚了?” 四夫人自觉失言,狡辩道: “我说错了。但除了你,还有谁,只有你和你的丫鬟进了内室。” 四夫人明显慌了,说话语无伦次。 玉婉指着内室入口, “我和我的丫鬟三个人,雾霭走最前面,她为我挑帘子,我进去向左走,直奔老夫人的床榻。 我是主子,雾霭不能挡我的路,她要给我让路,但内室入口狭窄,右边是柜子,雾霭只能退到左侧。 玲珑跟在我后面进来,她手里拎着医箱。 因为她第一次拎我的医箱出来展示,不知道医箱沉重,拎了一路早已受不住了,她看到左侧有案几,迫不及待想将医箱放下。 玲珑平日得我宠爱,从未将后来的雾霭放在眼里,雾霭挡她路,她撞了雾霭一下,抢先走到案几旁。 雾霭平日里缺根玄,做事粗心大意,案几的帘布下有个矮凳支出来,她没看到,绊了上去。 她伸手撑桌子,失手碰到炖盅,炖盅就放在案几边,装得满满当当,只要她碰到,炖盅里的汤水就会沾到她的袖子上。 待我为老夫人诊完脉,出了内室,内室中只有昏迷的老夫人和四夫人,四夫人将乌头扔进炖盅里。” 玉婉说了这一通,四夫人早已缓过神,她大笑, “郡主真会编故事。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玉婉气定神闲, “我有证据。首先,右侧的柜子是刚挪过去,九儿,是不是?” 临近内室入口右侧放了一组木轴侧角圆角柜,上窄下宽,令人进入内室的人不得不朝左走。 九儿瞥了眼大夫人, “奴婢只负责在江小姐煎药时看火,奴婢嫌少进内室伺候老夫人,未注意到。” 玉婉摇头苦笑, “地上有痕迹!想来是人手不够,从左边推过来,而不是搬过来。再有……大将军,您进入将柜门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机关。” 楚云霄舌头顶了下后槽牙,该使坏老子,都是儿子不争气。 他愤愤然进了内室, “哎呦喂!那个傻子干得事!” 他骂咧咧走出来, “真给国公府丢人!害人都害不明白!柜门将门口挡住了!谁家如此摆放柜子!赶上里面丫鬟开柜子,外面进来人,不把人拍死,鼻梁子也塌了!” 圆角柜右侧柜门向右开,刚好够打晕正挑起帘子要步入内室的人。 楚云霄借机夸奖玉婉, “人家早看出来了!再陪你们玩!你们知不知道害臊。难怪我父亲偏袒这孩子,这孩子就是聪明。玄儿,有眼光!” 玉婉神清气爽,楚云霄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拍人于无形,听着舒坦。 玉婉质问四夫人, “四夫人还想狡辩吗?兴许,你会说丫鬟所为,你不知情。但你刚才说了,老夫人天天喝你喂得药,你日日来此,没发现这个变化吗?” 四夫人嘴硬, “前几日,你母亲嫌门口透风,吩咐丫鬟挪动得。这说明不了任何事。” 玉婉点头, “所以,此事疑点重重,每个人都有嫌疑。无法说明我陷害大夫人,不是吗?四夫人,你的裙摆也沾了褐色的药汁,你没发现吗? 你为了让雾霭沾上药汁,将炖盅装得满满当当,但你放乌头的时候,你怕旁人看出端倪,也怕溅到自己身上,你端着炖盅将药汁倒出些许,不是夜壶就是花盆之中,药汁溅在地上,沾到你的裙摆上。 当然,你会说这是平日里伺候老夫人沾上的。但无论你如何狡辩,你依然有毒害老夫人的嫌疑。” 玉婉一摊手, “你和大夫人都是毒害婆母的罪,唯有我,我只是挑拨的嫌疑。” 她开心得一拍手, “定国公府真好呀!妻不贤子不孝,显得我特别优秀。大夫人,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儿子吗?你家是什么好人家吗?你高傲个什么劲!臊不臊得慌。” 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的确不是个好人家! 但玉婉不能挑,玉婉怎么能挑她儿子! “我儿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来。” 玉婉翻白眼, “他刚才还不信我,说我诬陷你呢?” 楚瑾玄好笑,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可真会耍赖。” 他走到玉婉身侧,抬手要拍玉婉的脑袋,玉婉躲开揶揄,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不信我!” 楚瑾玄收回手,走到八仙桌旁,双手轻提医箱盖子,“啪”医箱合拢在一起,严丝合缝。 “我信你一定早发现了他们的诡计。” 玉婉才没有,她一直看戏来着,没想到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她听出楚瑾玄话里有话, “怎么说?你怎么发现我瞧出来了?” 楚瑾玄嘴角上扬, “因为你聪慧,善于观察,做事缜密有城府。你没必要用块乌头陷害母亲。能这么做得人只有四婶。因为她受人指使,为了完成任务,被人当枪使,她不知事情全貌,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玉婉心中一惊,是那个幕后之人吗? “谁指使四夫人?” 第240章 玉婉最会安慰人 “四叔,不管你待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感谢你陪伴了年幼的我。” 他神情落寞,自嘲地勾起唇角强扯出一丝笑来。 楚四爷依旧苦口婆心, “玄儿,四叔做得一切全是为了国公府的百年基业和你呀。” 四夫人在旁轻笑, “老爷,世子被郡主迷惑,妾身早同你说过。此时,无论你说什么,世子都听不进去。” 玉婉觉得好笑, “你们毒害老夫人嫁祸给世子爷的娘,还说为世子爷好,你们自己信吗?” 四夫人还想再说,楚四爷对她使了个眼色,对楚瑾玄说: “玄儿,四叔如何待你,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常见不到你父亲,有一次,你偷偷跑出去找他,竟一个人走到了十里坡,看见我在后面追你,你竟想坐船离开,当时渡江口发洪水,浪花掀翻你的船,你掉进水里面,险些冲走,我扑进水里救你。咱们爷俩抱着浮木游上岸。正好,遇见大哥将我们带回府中,大哥脾气不好,拿起棍子就打你,我扑在你身上被大哥打断腿,耽误了去扬州赴任,你可还记得?但四叔不后悔,如果打在你身上,你还小,怕是你一生都要落下残疾。” 大夫人突得哭出声。 国公爷重重地叹口气。 气氛沉寂。 玉婉眨眨巴眼睛歪头看楚瑾玄,瞧着楚瑾玄神情恍惚,心里不是滋味。 今日,最难过的人是楚瑾玄吧。 被信任的人辜负,任谁都会不好受。 楚四爷再狡辩,也掩盖不住他想挑事的心思。 玉婉想安慰楚瑾玄两句, “楚四爷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就好似你对大彪和大锤,你也有关心他们,感情说不得假,遇事也会冲上前。因为,你做之前,你也无法预知未来风险,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说白了,举手之劳罢了。稍微花点心思就可以讨好一个人,何乐而不为。 都不似大将军!” 玉婉提高声调, “大将军虽待你一般,但危难关头总是没条件硬抢也帮你。你还记得你中毒时的事吗? 大将军逼我爹娘要我给你冲喜,还要等你死了,给你殉葬。 想法腐朽不说,手段残忍,忘恩负义。我是救你的人,我让我哥给你背回我家,结果他要弄死我,让我陪你,让我陪葬。 我那时不是郡主,我也是皇上的外甥女呀。 他说两家有婚约,还说曾在北地辽东养活过我们全家,逼我爹娘送女儿还债。他当时没想过,他干得不是人事吗?” 楚云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说了!别说了!提这些做什么!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再说,我也出真金白银了!玉丫头!聘礼的事,你为何只字不提,我添得都是我的私房银子!” 楚云霄急得火烧火燎。 他的“功绩”无人问津,他可算找到机会了。 国公爷哼哼, “你可真仗义,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知道了,我也可以乐呵乐呵。你居然想给你儿子配阴婚,你可是真有才。” 楚云霄红头涨脸, “父亲!才不是!当时玄儿有气,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儿子没有那么不堪,也没有强迫人,孩子们两情相悦,大家都知道,儿子提出来只是为了成全他们。儿子办事一向着重体面二字。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玉婉朝楚瑾玄冷笑, “瞧,你爹也有向着你的时候,他明明可以买个死透透的,但他非得号上我,还想用阴谋诡计弄死活蹦乱跳的我。你看,他多疼你。明知不是人干的事,他现在都没有丝毫悔意!” 楚瑾玄哭笑不得, “又拿我当乐呵。” 他曲指弹了下玉婉的脑门,心里乌云尽散,舒畅不少。 “留下陪祖父用膳,我稍后送你回去。全做你爱吃得,尝尝祖父院子里小厨房的手艺,外面可是吃不到。” 玉婉咽了咽口水, “乌头案是个无头案,反正破不了,算了。” 玉婉清楚,楚瑾玄未说指使之人,定是在此说不方便。 她没有再问。 大夫人曲膝向国公爷行礼告退。 楚云霄心知凝晖堂的饭,没有他份,他转身欲走。 楚二爷一直跪在角落,见楚云霄离开,他也爬起来,要跑。 “父亲!母亲怎么办?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楚四爷痛心疾首。 楚云霄不耐烦, “你把解药拿出来!给她吃了就完事了!还整这套做什么!这里没一个人是八岁的毛孩子!会听你撺掇。” 他狠狠瞪了楚瑾玄好几眼。 他个练武之人,一个将军,还真能打断儿子的腿! 没完没了,总当个事。 打孩子都打屁股,他从小被打到现在,他对他爹……不也挺孝顺。 “什么解药?” 楚四爷大吼,“母亲中毒了?我没有解药!父亲,我没有说谎!我真没有解药!” 众人都愣了。 走到门口的大夫人又折了回来,也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想了想, “父亲,咱家好几个大夫呢,让礼哥儿来。来人,去把三夫人和六公子叫过来。老夫人病了,这么大的事,三房一点都不关心吗?再上些茶点果子来了!没看见,国公爷茶碗都空了嘛。四弟妹,这院子由你掌管,你平日里就是如此服侍老夫人的,太不尽心了。” 大夫人又来了精气神。 玉婉转个圈背过身跟楚瑾玄嘀咕, “这人家多好,看不完的热闹。就是到点不让吃饭,能不能给个中扬休息的时间。什么时候开饭呀,我都饿了。” 楚瑾玄白了她一眼,嘴角上扬, “给你做了。看你吃点心,我就吩咐下去了。” 玉婉笑得喜滋滋,无声摆口型, “你可真好!” 楚瑾玄心里受用,他萌发出一个念头,他不想放玉婉回承恩侯府! 三夫人带着楚相礼走进房间。 三夫人对定国公福身唯唯诺诺, “礼哥儿只会医治跌打损伤,老夫人的病症,他看不明白。” 大夫人拱火, “不看怎么知道看不明白。礼哥儿,进去给你祖母把脉。” 楚相礼给长辈施礼后,看见玉婉喜出望外,咧嘴笑个不停。 四夫人看在眼里, “礼哥儿,你祖母病入膏肓,你倒是笑得开怀,这是为何?” 楚相礼收敛心思, “回四婶,我看见我表妹一时欢喜,自从她落水后,我便再未见到她,看她无恙我心里开心。” 玉婉深知四夫人的心思, “相礼表哥,快进去给老夫人号脉。四夫人下了盘大棋,恐是连楚四爷都不知。” 楚相礼跟着小丫鬟挑帘迈入内室,“咚”得一声,声音闷实而厚重。 三夫人尖叫着冲上前, “怎么了?礼哥儿!” “没事!母亲,儿子不小心撞柜子上了。”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三夫人骂道: “这么高的柜子,你看不见!你故意让六公子撞柜子上!” 小丫鬟跪地哭泣, “奴婢挑帘子进来才看见,想告诉六公子已经晚了。” 众人不由看向楚云霄。 玉婉嘴角一抽揶揄, “我早说有暗器!大将军,你为何卸掉暗器后,不关柜门?你故意的吗?” 楚云霄当没听见。 半晌,楚相礼走出来,一脸困惑, “我不知道是不是中毒,老夫人的脉象和上次三哥受过鞭刑后的脉象一样,我猜兴许是中毒了。” 第241章 不懂装懂的老头 “我……看不太明白,按理说这个脉象不……不是这个状态,人应该是醒着的。她……她……老夫人脉象跟三哥一样,不对,这个不对呀。” 定国公没眼看, “比你爹还窝囊,哎,都说外甥像舅,难怪你舅舅会被赶出胡家。” 三夫人忙解释, “国公爷,胡二爷吃喝嫖赌败光家业才被胡家逐出家门。这些恶习,我们礼哥儿都没有。他只是太善良了。” 定国公不耐烦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玉丫头,你看怎么回事?” “是一种岭南才有的独特花草,它会使人精神亢奋,随后逐渐消沉,令人情志大起大落,最终枯竭消亡。它不是毒草,号脉发现不了,只是稍觉患者脉搏强劲罢了。因此,上次世子爷中了这种毒,小许太医也未曾发觉。老夫人年事已高,如此强劲的脉象实属罕见。所以,府医和相礼表哥说老夫人病入膏肓。” 玉婉回答的有条有理,在扬之人都听明白了。 定国公很满意, “你还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要是会背《金匮要略》会更了不起。” 玉婉心里翻白眼,哪儿跟哪儿呀,老头不懂装懂。 “我不但会背金匮要略,我还会背旁的医书,我改天背给您听。我今天饿了,我得吃饭了。” 定国公嘴里不屑,还是吩咐吴忠回凝晖堂备膳。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打算离开。 楚四爷拦在他面前, “父亲,母亲怎么办?” 楚云霄早就看楚四爷不顺眼,此时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你们下得毒,你们自然有解药,我没追究你毒害我儿子的事,你就别臭不要脸,装可怜了。” 除夕夜,楚瑾玄受鞭刑,后来,玉婉在朱雀大街遇刺,楚瑾玄不顾伤势去追玉婉,险些丧命,幸好玉婉救了他,玉婉说楚瑾玄中毒了。 此时,老夫人的脉象与楚瑾玄中毒时一致,不就是说老夫人同楚瑾玄中了一样的毒。 一种岭南才有的独特花草。 楚四爷怔忪, “何出此言,如何能信郡主一面之词。” 才刚楚相礼撞到内室柜门上,在扬之人对老夫人的病症乃是四房做得手脚,深信不疑。 此时楚四爷再如何狡辩,也是于事无补,更显得他厚颜无耻罢了。 楚瑾玄说: “四叔,除夕那夜,我受伤回府,你曾来看过我,你可曾记得?” “玄儿,你受了伤,四叔来看你不应该嘛。四叔给你端药,你难道怀疑四爷给你下毒?小许太医在旁,四叔何来机会给你下毒!” 楚四爷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来错。 “可是四叔,你碰了三哥包扎伤口的棉布。” 楚相礼语出惊人。 玉婉突然茅塞顿开。 对,她原以为楚瑾玄中毒,是鞭子的问题,后来慎刑司掌事死了,刑具被一扬火烧得干净,更加令人笃定楚瑾玄中毒与鞭子有关。 原来是楚四爷。 “礼哥儿别胡说。” 三夫人急得脸颊通红, “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你四叔呀。” 四夫人仰天大笑,“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夫人被下毒谋害,尚未查清楚,如此迫不及待要对付我们四房。三弟妹,礼哥儿,你们不愧是郡主的亲戚,心真齐!之后定国公府改姓程好了!” 楚相礼气得直喘粗气, “一次是巧合,多次就是故意。除夕夜,三哥受伤,我来给三哥包扎伤口,我用的棉布皆是草药炮制过,发淡粉色。四叔非得说我的棉布不干净,用手摸来摸去,我说你摸过的不能用了。他说他不知道,重新递过来一块,发淡黄色,我没注意就用了。 刚才我进内室被柜门撞头不说,我见老夫人身侧的帕子,也发淡黄色,我拿起来闻了一下,同淡黄色棉布发出来的气味一样,稍稍有点甜。 四叔!你将药汁涂抹在三哥的伤口处,想让他剧烈活动,促进血液流动而殒命。 但你对老夫人却下不了这个狠心。你喂她喝了少许,看起来病得更重,但老夫人年纪大,血流得慢,卧床不起,过几日,毒素慢慢消散,她可逐渐康复,只是身体不似以前强壮罢了。 四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相礼义愤填膺,他鼓着腮帮子,双拳紧握攥得咯咯响。 定国公瞪着楚四爷,不喜不怒,他呼出口气,一扭头,盯着楚相礼愣神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玉婉拍手叫好, “会背《金匮要略》的相礼表哥就是了不起!国公爷,相礼表哥会背,你考他。” 玉婉心道老头是不是看出来楚相礼长得像三夫人了? 急忙帮着遮掩。 定国公点点头, “礼哥儿说得好。” 他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 “老四,你可认罪?” 楚云霄大笑, “父亲,他又不傻,他认个屁。此事不宜声张,玄儿也没事,我们不追究了。” “为什么不追究!” 大夫人不答应,“他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敢给我儿下毒!父亲,此事必须严惩。老四,不忠不孝,连老夫人都谋害,丧心病狂,府里如何能留这样的猪狗之辈!报官!国公府不能姑息养奸。他必须付出代价!” “我都说不追究了!” 楚云霄大喊,“家丑不可外扬!” 夫妻二人剑拔弩张。 玉婉看出些眉目。 四房不会无缘无故害楚瑾玄,即便楚瑾玄出事,楚四爷的儿子也做不上世子。 楚四爷图什么? 害老夫人也是如此。 国公府的利益关系盘根复杂,楚云霄想放过楚四爷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但万念归一,看起来错综复杂,但目的不过是利益二字。 “既然大将军与大夫人有事商议,老夫人过几日也就康复了。晚辈不便久留,回家了。” 玉婉作势要走。 楚瑾玄的心咯噔一下,明知玉婉早晚会走,他舍不得,他心里不好受, “还未用膳,你急什么,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不给开饭!我都饿过劲了。不吃了,走了,回家吃。” 玉婉对定国公福了福, “国公爷,你放心,家丑不可外扬,我的人不会乱说话。外面还剩两个活口,我命人解决他们,保住国公府的体面。” 四夫人闻言神情急切,跪趴上前, “父亲!不可!她们都是官眷,在国公府出事,他们的家人追究起来,国公府难逃辞咎。” 说话间史夫人和黄夫人已被押了进来,她二人目睹冯夫人死相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 “郡主饶命!饶命呀!是……是楚四夫人指使我们,我们不得不答应。” 黄夫人惨叫,但见楚四夫人也跪在地上,她心凉了半截,趴在地上,尿了裤子。 冯夫人的小姑子史夫人料到再不自救,怕是如嫂子冯夫人一般交代在这里。 “是皇后娘娘!郡主,妾身愿意指认皇后娘娘!” 玉婉大笑, “敢诬陷皇后打死你们也不冤枉。” 话虽这么说,按着史夫人肩膀的侍卫却松了手,放开了她。 史夫人心一横, “就是皇后娘娘指使妾身。” 四夫人大嚷, “你不要信口开河!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史夫人冷笑, “楚四夫人在皇后娘娘九族里,妾身可不在。郡主,妾身愿意说服兄长弹劾楚四爷。楚四老爷在定远县辽平乡以实行新政为名霸占村民良田屋舍,逼死村民陈老汉一家十七口。妾身夫君乃定远知州,事发之后想依法上报朝廷,却收到皇后娘娘密信。” 第242章 世子爷痴情错付 “皇后娘娘牝鸡司晨,把持朝政。妾身夫君虽知不妥,但不敢违抗,怕打草惊蛇。特命妾身以探亲之名来京都探查一二。 妾身到了京都,发现皇后娘娘招揽官眷为其效力。其在京都的主事人就是楚四爷夫人。 楚四夫人以皇后堂妹之名,专门结交外阜官员之妻,通过妇人拉拢收集外省官员为其效力。 楚四老爷霸占村民良田就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家林家,为其宗亲扩建宗祠。 郡主,皇后娘娘频繁修葺祖坟,她居心叵色,意图不轨。” 玉婉噗嗤笑了,史夫人前面说得不错,最后一句有些拔得太高。 玉婉理清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就是: 楚四爷帮皇后娘娘的娘家林氏建祠占地,逼死了人。 皇后给定远知州史大人写信,吩咐他将事情压住。 史大人办好后,想更上一层楼,借机攀附上皇后。他让史夫人已探亲拜年的名义来到京都。 史夫人到京都,住进兄长冯御史家,同嫂子冯夫人说到此事。冯家也想攀附皇后,遂姑嫂二人结交楚四夫人,意图能与皇后走得更近些。 刚才,史夫人见嫂子冯夫人死了,心中大骇。原来,在国公府四夫人吃不开,楚四爷跪在地上如罪人一般,楚家四房竟如此不堪。 史夫人后悔不已。 她想求玉婉留她一命,但她明白,她需要有价值,玉婉才会留着她,放过她。 她知玉婉与皇后不和,所以,她将事情拔高,说得更加严重。皇后干政,远比冤死几个百姓,罪责要大得多。 楚四夫人破口大骂, “冯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知廉耻,明明是你,你主动结交于我,讨好我……” “四夫人,我夫君乃楚四爷的上峰,我需要巴结你?你别说笑了!怀清乡发洪水,江堤溃决,此事罪责是谁为楚四爷揽下!又是谁将他调任到辽平乡。” 史夫人振振有词,她看到了生机。 她构陷皇后并未被立即拖下去打死。 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皇后! “郡主,妾身说得句句属实。妾身不是信口开河,妾身有证据!” 玉婉察觉到契机,这是个突破口。 一个地方利用新政为非作歹的例子。 史大人这种墙头草,引火再好不过。 只是这把火要大夫人来点才好。 玉婉猜皇后娘家人绝不会那么好心,扩建大夫人家的宗祠。 “史夫人,皇后娘娘虽被禁足,但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庆阳林氏人才辈出,扩建宗祠,办法不妥当,但……” 玉婉还未说完,史夫人便明白了玉婉的意思, “不是庆阳林氏的宗祠!是……是怀清林氏!皇后娘娘的父亲林大人主持修建,在林大人的祖宅怀清乡。 与庆阳林氏的宗祠可是离得远,但规模却比庆阳林氏大上三倍不止。林大人填湖造陆,使河道变窄,襄河之水汛期之时决堤,淹没周遭村县万亩良田。 林大人这才发现怀清乡地势低,便打起临近辽平乡陈老汉家土地的主意。这不,楚四爷做主,说陈老汉家的土地地属于怀清乡,乃是林家的产业。陈老汉状告无门,全家被一扬火烧死。” 玉婉心惊,未曾想随口一问,史夫人竟说出这些事来。 此事涉及人命,土地,洪水,襄河决堤,淹没万亩良田,岂不是有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 这事太大了! 况且,时过境迁,至少两年之久。 当时为了帮助楚四爷“渡过难关”,掩盖罪责,国公爷,楚瑾玄,一点力都没出吗? 楚瑾玄会不知道吗? 他刚才还说,感激楚四爷在他年幼时的陪伴之恩。 史夫人说多了。 她不说这些,只是将矛盾引到皇后与庆阳林氏上,将大夫人拖下水就好了。 如今,事太大,反而不好保住她。 史夫人见玉婉神情郑重,不似刚才悠然自得,心中惶恐, “郡主,请您为定远的百姓与陈家一家老小十七口人命做主!郡主,那陈家的小儿子就在京都!妾身,年前……” “闭嘴!闭上你的嘴!” 玉婉厉声尖叫,“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国公府!” 玉婉心惊肉跳,这要是说出来,陈家小儿还有命! “兹事体大,我要带她们回家。” 玉婉梗着脖子,攥着拳头,她瞧了眼定国公又瞄了眼楚瑾玄,心思全写在脸上: 你们拦不住我,我要带证人离开,我要从长计议,我想一想……我会伸张正义吗?我害怕,我不想知道些,但我会。 玉婉的心思太过明显,被众人一览无余。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国公府一家亲! 这种大事,一家人总是心齐。 玉婉给肖聪使了个眼色,侍卫薅起史夫人和晕死的黄夫人就要离开。 楚云霄大手一挥, “慢着。郡主,你不会相信这个泼妇的胡话吧。这事,他丈夫定远知州脱不了干系,她为什么要说出来。” 史夫人大叫, “因为我无所出!我的儿子乃是他爱妾所生,我为了在家能苟延残喘,才四处为他结交权贵之妻。但前几日,我听说,他趁我在京都竟让儿子管那贱人叫娘!他有今日都是我变卖嫁妆为他谋划!我现在两手空空,他竟背弃我!” 史夫人哭天喊地,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玉婉嘴角一抽, “大将军,还有旁的问题吗?没有,我要回家了!” 楚云霄双臂抱肩,昂着头,拦在玉婉面前,像座山, “孩子,你这样做可是见外了!” 玉婉上来脾气, “那我也不能跟你们同流合污啊!发大水,这么大的事,你们帮楚四爷隐瞒,你们想过流离失所的百姓吗?再说,你们发现陈家后人,你们会怎么做?灭口吗?还是连我一起灭口!我告诉你们,你们天天针对我,不让我嫁进来,我要是在这儿死了,我爹娘,我哥,一定会追究到底。” 楚云霄一侧身,玉婉一溜烟就跑了,管都没管楚瑾玄,看都没看一眼,更别说打个招呼,告个别。 楚云霄面对院门卯足气大喝, “丫头!我要是告诉你!老四这件错事!是楚瑾玄帮他遮掩得!你要是……哎呦!你掐我做什么!” 楚云霄吃疼皱起眉头,瞪了大夫人一眼, “你要是揭发检举,楚瑾玄就得下大狱!” 他喊完扭头斜眼看楚瑾玄,见孽子面色阴沉抿着唇,眼角还有些泛红,心里暗爽,迈出门槛,大声问: “郡主是不是后悔跑回来了?” 王管家一头雾水, “郡主出府了!大将军,你喊的话,郡主她听不见,要不小的派人告诉她?” 楚云霄白了他一眼,背着手哼着小曲,有些得意。 玉婉不相信楚瑾玄,哎呦,痴情错付,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