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耍赖!追债白月光的女王崛起》 第1章 好家伙 阳春三月。 春风又绿江南岸。 临州处处花鸟繁。 “良辰美景好时光,怎可办公室摆烂,心动不如出去浪!” 银行小职员蓝欣站在36楼落地窗前,一边赏美景,一边搜寻翘班的正当理由。 “就说家里突然来亲戚,得赶回去招待。”这念头一闪,她马上否定,“不行,前不久刚用过这借口。” “急性肠胃炎。”樾总不会查看病历,可万一在外晃荡被同事撞见…… 蓝欣正苦思第 N 个翘班理由,工位上的电话铃响起。 “蓝老师,9000万贷款一年就逾欠,董事长很生气。” “蓝老师,要是这笔贷款下迁不良,我支行就喝西北风了。” “蓝老师,分行42家经营网点,我们支行成立最晚,规模和创收排名能进前十,关键是没有资产质量包袱……总之,追债迫在眉睫啊。分行领导把这户交给您负责,说明您优秀,有能力……”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紧张,又极尽讨好。 电话这头的蓝欣,不能共情,也不想接话。 “蓝老师,说难听点,现在我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啊。” 对方表面上客客气气,明白人都懂他的潜台词。 ——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要是贷款收不回,你也难辞其咎。 好家伙,前途绑架啊! 蓝欣极为反感这种做派,但教养让她保持礼貌。最终,她不堪叨扰,温和阻断:“程经理,你们和客户打交道300多天,我拿到档案都没超过30个小时。” 对方自觉理亏,无奈道别。 在银行,贷款到期未还本金为逾期,逾期又欠息为逾欠,逾期超90天会被划为不良。不良贷款多,会导致银行资产质量差下降、坏账拨备增加、利润受损。 信达银行是一家总部位于海市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其临州分行综合实力连续十年位居全行前三,却也面临资产质量难题。为缓解支行经营压力,该行将资产保全部升级为特殊资产管理部(简称特资部),专门负责不良和逾欠贷款处置——俗称“追债”。 蓝欣本科毕业入行近两年,3个月前从江滨支行转到特资部。银行同事间互称老师,故而刚才新区支行公司业务部经理程信在电话里称她“蓝老师”。 就在昨日,特资部老总交给蓝欣一份新区支行9000万元逾欠贷款的信贷档案,嘱咐她“看一看”。蓝欣的职业宗旨是“混”,她随手翻了翻档案,没看几字便锁进了文件柜。 接到的第一个追债任务就被董事长盯上,也太背了吧?是个大麻烦! 蓝欣托腮沉思之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欣姐姐,好久不见。”白玥儿向着这边走来。 时近上午9点,整幢银行大楼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中。在光线的映衬下,白玥儿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柔和,美艳不可方物。 走近了,白玥儿轻柔地赞叹:“金色阳光衬得你超美!” “谢谢!颜值那么高,还那么会说话。”蓝欣笑着回应。 “有吗?我实话实说而已。”白玥儿总在夸完人之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表示自己说实话。而且毫不违和。 看着白玥儿鼻梁上那副丑丑的眼镜,蓝欣忍不住嘀咕:“黑框眼镜拉低了你的颜值,换美瞳吧。要是嫌麻烦,去做个激光。明明是大美女,别装书呆子。见一次说一次,我都快成祥林嫂啦。” 白玥儿淡淡地来一句:“我又不想靠颜值吃饭。” 蓝欣斜睨白玥儿,眼角瞥见桌上那份红色结婚伴手礼。同期入行的徐紫霞曾是客户经理,被大客户看上后辞职当阔太,上周完婚,给同事每人送了一份大礼,相当豪。 “靠颜值吃饭有什么不好?”蓝欣调侃道,“紫霞仙子在信达见不到行长,成甲方太太后,行长倒求见她。她可不及你好看。” 白玥儿又淡淡地来一句:“我也不想靠男人吃饭。” 蓝欣:“当金融民工熬什么时候才能财务自由?钓个大甲鱼,不,大甲方,就不用奋斗了。” 白玥儿:“这么好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干?” 蓝欣:“我要是有你的颜值和身材,毫不犹豫。” 白玥儿口吻轻柔,却是强势反击:“欣姐姐别太谦虚了。你可盐可甜,更有魅力。你这谈判专家的本事,不用来攻略金主太可惜。追债可追不出豪门入场券!” 蓝欣高高扬起眉头:“那可难说。” 白玥儿神色突然郑重:“颜值和男人,都不能靠一辈子。” 蓝欣感叹:“你就是那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的物种啊。” “希望是。”白玥儿巧妙地引入正题,“实力还在打造中。这不来请教欣姐姐了嘛。” 蓝欣猜到她大概要说什么,敛起笑容。 白玥儿吞吐其词:“企业老板联系不上……9000万贷款不快点收回来,我们支行就惨了。支行领导很着急——” 蓝欣有些气闷,打断道:“师傅电话催,徒弟当面催。你们师徒二人真不让人安生!当我是神吗?” “你是女神。”白玥儿挤出一个僵硬的浅笑。 “打住,打住。”蓝欣并不买账,“急?早干什么去了?企业老板跑路,多少都有点苗头吧?你们就没觉察到一丢丢?” “……” “9000万呢,第一次放下去就出险,太不像话了!” “……” “哎呀,我这追债小兵,操什么董事长的心。谁急谁想办法!” 贷款到期前,客户按月还息、按季提供财报并配合办续贷申请,一切正常。今年2月上旬续贷额度获批,企业老板表示会办续贷,却在2月20日贷款到期前一天突然爽约。支行紧急补救,向客户发催收函,蹲守企业办公地及老板常住公寓、常去的饭店和健身房等场所,均一无所获。 支行追债一月无果后,贷款移交分行特资部。支行长原指派小林为辅办,昨日从总行开会回来后称董事长高度重视该笔问题贷款,要求原主办客户经理白玥儿负责到底。 白玥儿斟酌着用词,回答了蓝欣的提问。 新区支行行长高以德擅长充分利用一切资源,怎会放过白玥儿和蓝欣的闺蜜关系? 想起程信的话,蓝欣讥笑道:“我们才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对不起,欣姐姐。”白玥儿怯怯的,“你和高行长……我还来……” 蓝欣不想提和高以德的不愉快,自我戏谑:“只能说我和万恶高太有缘。如果他是帅哥,还能期待欢喜冤家的结局,可他是个大肚叔。理想很骨感,现实很丰满。哈哈哈。” “这……”白玥儿哪里笑得出来,“欣姐姐,这债——” “你放心。追债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拎得清。” “欣姐姐就是有格局。” “别给我戴高帽。”蓝欣寻思着,分行领导明知她和万恶高有过结却这么安排任务,又无特别交待,这究竟有何用意,还需好好琢磨。 “嗯。”白玥儿点头,“还记得我们的姐妹约定吗?” 两人同期入行,入职培训时同组同住,性格迥异却很合得来。同组四个女生一月间朝夕相处、吃喝玩乐、谈天说地,结下深厚友谊。蓝欣想三年后离行创业,白玥儿立志成风控专家,叶宁安要当人力老总,朱丽目标是分行行长,四姐妹约定肝胆相照,共追梦想。 蓝欣看着白玥儿一脸真诚,嘴角微抽,怀疑她学了万恶高那套,搬出“姐妹约定”求追债关照。这分明是把真情放进榨汁机,用职场KPI刀片搅碎,滤出一杯兑了工业糖精的塑料友情。 “记得。”蓝欣的声音从喉咙里浮上来,带几分生硬。 白玥儿说:“刚入行时,你说进银行是为了离开银行,我们都当玩笑,没想到你认真的。你说辞职要先拿次优秀,这任务是好机会。” 两年前大学毕业,蓝欣想创业却拗不过患脑梗的父亲,与父母约定:在信达银行工作三年,若年终绩效称职及以上且至少一次优秀可自选去留,未优秀则后延一年,混个需改进就后延三年。 去年,她因与时任江滨支行长高以德闹矛盾,被逼换岗特资部,本想蛰伏三年后,撒娇让父母豁免“优秀”条件。即便不行,后延熬一年也还能接受。可如今局势生变,继续混日子可能落个“需改进”,后延三年可太漫长、太煎熬了! 蓝欣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银行以业绩论功行赏,若收回9000万问题贷款,年度优秀员工十拿九稳。她自嘲“小人之心”,问:“周边线索呢?他老婆孩子呢?” 白玥儿答:“单身。” 蓝欣惊愕:“什么!离婚转移财产了?” “不不不。未婚。钻石王老五。我们支行好多女孩子中意他呢。”白玥儿脸上罕见地爬过一丝红晕。 “变成‘烂铁王老赖’啦!这样的人活该单身一辈子!”过去,蓝欣父母经营建材公司常因客户拖货款而焦虑,她对老赖深恶痛绝。 “欣姐姐,你,”白玥儿想说你别这么咒人家,话到嘴边吞了回去,“别这么说。其实,他人还蛮好——” 蓝欣实在听不下去,横了白玥儿一眼:“哟哟哟,债主眼里还有蛮好的老赖?” 白玥儿张嘴说不出话,在人已跑路的事实面前,她怎么解释都无力。 蓝欣补刀:“白月光你不配,你就是个白眼狼!”白月光是白玥儿的微信名。 “真的。”白玥儿有些急了,“都说,王总是商战丛林里披着羊皮的猎手,冷面无情,以法律条文织网,用财报放大镜攻击,一颦一笑都是杀招,擅长直击对手命门。但我看到的他,完全是另一幅模样,温润儒雅、淳厚有爱。他让财务每个月提前入账还息,经常帮我们完成任务,还常常打抱不平,我亲眼见过好几次。” 白玥儿向来惜字如金,此刻却滔滔不绝,蓝欣讶然:“白眼狼,你这是给我安利小说男主呢?” “我说真的。小说男主哪有背债跑路的?”白玥儿认真地反驳。 “白眼狼,你被他圈粉了,还是被他收买了?” “没有。我发誓,句句都是实话。王总行事磊落,这次一定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了,不然绝不会——” “困难?”蓝欣发出一连串拷问,“困难企业不是可以展期吗?不是可以借新还旧吗?不是可以无还本续贷吗?” 白玥儿凄然一笑:“这些方案我们提过很多次了,客户不愿意办啊。” “好家伙!人家有钱任性,他没钱也任性?” “……” “给钱不要,有点意思。” “……” “谁啊?”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诅咒我单身,你得陪。 蓝欣:? 王启明:陪我一辈子。 蓝欣:好家伙,耍赖上瘾了是吧? 王启明:就想赖着你。 蓝欣:不许耍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好家伙 第2章 小冤家 蓝欣既厌恶又感兴趣的反应,让白玥儿发懵。 白玥儿愣神片刻,回答是圣韵茶酒集团有限公司老板王启明,他不发话,企业没人敢办理相关事宜。 好熟悉的名字!蓝欣的眉心一跳,心底那个名字的封印开始松动,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轮廓。 潜意识里急于把他清楚地回忆起来,主观上却极力地抹灭。在这扑朔迷离的记忆中,他的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夏启明。夏启明。夏启明。 空气中总有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耳朵仿佛被牢牢包裹住,蓝欣再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石化在原地。 白玥儿见蓝欣不说话,便开始作一些必要的介绍。 王启明,留学归来后接管家族企业圣韵集团,主营茶酒批发零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王总就当上临州茶业、酒业商会副主席,以青年才俊和六亲不认著称。 资金方面,圣韵集团只和临州银行合作。前年2月,支行客户经理沈驰成功营销其办了一笔9000万的两年期流贷,去年底沈驰跳槽后,白玥儿接任。白玥儿当柜员一年半不到便转岗客户经理实属难得,接手该集团贷款业务又羡煞旁人,却不料王启明突然欠债跑路。 “这人生,简直是过山车。”白玥儿鼻子一酸,大眼睛里晶莹闪烁。 蓝欣取了纸巾递过去:“你当客户经理三个月,顶别人三年。有的人三十年也遇不到一个跑路老板。你运气相当好,可以去买彩票啦。说不定能中五百万!” 白玥儿破颜一笑,笑容旋即消失:“欣姐姐,现在你接手这笔贷款。” 蓝欣:“……” 白玥儿说:“五十步笑百步。” 蓝欣:“……” 白玥儿又说:“咱俩一起买,中了五五分。” 在买彩票和拿优秀之间,蓝欣选择了看档案。她让白玥儿带她快速学一遍,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务。 白玥儿要先翻出王总身份证复印件,给蓝欣一睹王老板的俊颜,以证自己所言非假。 蓝欣初涉公司信贷,诸多细节不懂,但学过财务,深知企业还不上贷背后必有财务问题。所以,首先怀疑企业骗贷,坚持先看财务报表是否造假。 看到连续三年由知名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无任何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蓝欣顿感安心,毕竟有这般严谨财务管理的私有企业不多。 继而,大致框算,企业的财务费用支出与负债情况基本匹配。也就是说,这家企业大概率没有掉进高利贷黑洞。 见微知著,按此推理,这样的企业经营应相当规范,老板竟至于混到逃债的地步,实在令人诧异! 蓝欣倒真想看看这人才了。 随着白玥儿的快速翻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蓝欣心底一颤,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 仔细看身份证复印件上的面相。没错! 默背并核对身份证号。没错! 确认联网核查信息一致。没错! 对,就是他! 那个跑路的前男友——夏启明! 五年前,他悄悄弃她而去,从此杳无音信。 怎么突然现身了? 又以跑路的方式? 改姓是什么情况? …… 惊讶、疑惑、暗喜、悲伤……五味杂陈在心头翻滚,蓝欣却在白玥儿面前佯装镇定。 白玥儿嘟囔道:“我们银行人不是警察,不是侦探,也没有超能力。客户真躲起来,我们哪找得到。你点子多,有什么好办法?” “……” “欣姐姐?” “啊?哦,办法……”蓝欣反应慢了好几拍,“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实在没招了。”白玥儿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连他常去的宠物医院都查过了……” “放心。这回他肯定跑不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蓝欣对白玥儿说,也好像在对自己说。 白玥儿正想问问怎么“掘地三尺”,支行副行长来电让她立即去办公室代领重要文件。 蓝欣陷入了一个人的情绪,原以为早已将某人封存在心底再无涟漪,此刻却胸口发堵,像噎着什么东西。 她曾设想过一万零一种“杀手锏”应付可能的重逢,不管夏启明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都能让他高声认错,跪地求饶!她盼着他落魄能尽情嘲讽,现在却生出怯意——好不容易淡忘的过往,她怕重新拾起。 此时,白玥儿提着一塌宣传册回来取包。 蓝欣决定打退堂鼓:“白月光,这债我追不了。要不,你找方临之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隔壁工位的方临之专注于打游戏,没怎么关心两个女孩的话题,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火速拒绝。 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咋就变卦了?白玥儿想问个究竟,但碍于催促,只好告辞回支行。 蓝欣感觉自己坠入了矛盾的深渊,体内像是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快意恩仇的小黑蓝、一个无心恋战的小白蓝。 小黑蓝耿耿于怀:“夏启明,栽本娘娘手里,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小白蓝不追既往:“过去的都过去了,从此不再相见,不是更好吗?” 小黑蓝恨不得立刻提刀见人:“改姓,嫁入豪门当赘婿,隐婚了吧?负心汉,见鬼去!” 小白蓝只想各自安好:“豪门赘婿与我何干,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 小黑蓝浑身带刺,眼里燃着复仇的火焰,时刻准备着为过往的伤痛讨回公道。小白蓝温柔怯懦,满心只想着远离纷争,让一切恩怨都随风消散。 她竭力克制情绪,在恍惚中打发了一天。 下班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客厅、房间、厨房乃至卫生间都透着空荡荡的寂寥。坐着挺无聊,躺下又太早,听歌嫌聒噪,看书太安静……心烦!意乱! 为了分散注意力,蓝欣打电话给闺蜜李大傻。 手机里传来一声**的闷哼声和娇喘声:“亲,爱,的,什么,事?” 蓝欣听出异常,斥责道:“干嘛接我电话?” “你,要求,第,一,时间,接,啊!”李大傻的话语节奏,明显被运动带偏。 蓝欣将手机放离耳朵远一些,提高嗓音说话:“节制,要有节制!” “春暖,花,开,适合,爱,爱。”李大傻娇喘连连。 “专心爱,好好爱!”蓝欣一阵耳热,果断按下红色键。 大学室友三人行:李莎莎、江轶、蓝欣。 李莎莎慵懒随性,江轶乖巧文静,蓝欣古怪精灵。 李莎莎外号李大傻,她对待人生、爱与性的豁达态度,蓝欣十分欣赏但难以企及。 蓝欣曾猜疑:是不是自己和夏启明没有双修,他才情感寡淡,不道而别? 此问题至今无解。 和夏启明在一起时,蓝欣以为爱就会永不分离,深信两人会长相厮守,并发誓在有生之年对他忠贞不二,还幻想过自己身披白纱嫁给他的那一刻。 谁知,深情如他,薄情亦如他。 相聚离散,梦一场,答案似乎不重要了。 伤春悲秋,无济于事。 蓝欣深吸一口气,将抱枕狠狠砸向墙面,好像那堵墙就是他。擦干眼泪下楼跳绳,直到汗如雨下、累瘫在地…… 她以为宣泄后能如以往般遗忘,却发现这次无法释然——在无数个失望之后,她几乎相信他已如烟云般消散,这一回他却真切出现。 蓝欣无论如何控制,心绪依旧不由自主地飘向他。 对面墙上是他,天花板上是他,闭上眼睛还是他。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她这样凶自己,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 然而,静下来时,心底封印轰然破裂,再也关不住关于他的一切细节——他青春洋溢的奔跑,宽大温暖的拥抱,笑起来好看的嘴角…… “见他?不见!”的念头在脑中循环,她打算以睡前最后一缕清醒听天由命,却愈发清醒。 辗转反侧,深呼吸,数羊,折腾得筋疲力尽。 屋外钢琴声越来越细小,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世界终于安静。 “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否则,我让你鸡犬不宁。” 她好像是在这一句之后睡着的。 第二天,天清气朗,阴霾消散。 蓝欣带着三个彪悍的男同事,气势十足地走进王启明的办公室。 他坐在老板椅上,用椅背迎接他们。 他不请喝茶,不请坐,还问他们不请自来、有何贵干。丝毫没有灰溜溜逃债的模样,反而拽得不行。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透着冷漠和无情。 整个办公室像个冰窖。 蓝欣感觉自己就快被冰封。 压着颤抖的唇,说:“王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蓝欣回答他时,他没有转过椅子,只是挥手示意,他手下清退在场的人,只留下蓝欣。 他起身走向她,目光中含着忏悔和深情:“我想尽办法,只为见你一面”。 身材修长挺拔,气质出众,每一处都散发着俊美的气息。 尤其是那张极具诱惑力的脸。 脸庞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湖泊。 他一笑,整个世界都明媚了。 一点没变。 蓝欣呆若木鸡。 他抱住她,求原谅,求复合。 她说:“不许耍赖。” 他说:“因为爱所以赖。” 瞬间有时光倒流的感觉…… 蓝欣催他赶紧还贷。 他说好,一个内线电话吩咐公司财务,网银转账,即时还款。 额额额…… 什么骚操作? 就这样轻而易举追回债了? ——这只是蓝欣的想象罢了。 当蓝欣回答他时,他没有转过椅子,霸气侧漏地一挥手,指间夹着烟,烟火袅袅,烟灰乱飞。 办公室里冒出几个身材威武的黑脸大汉,将蓝欣四人团团围住。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蓝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像换了个人。 长相变得极具攻击性,戴了无框眼镜,眼神犀利又狠辣,说话的语气和节奏透着唯我独尊,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江湖大老的气场。大大的白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活生生一个斯文败类。 他完全不记得她。 拿刀一样的目光扫她。 连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的镜片,仿佛都泛着杀气。 看得人脊梁骨发毛。 他用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凶狠地说:“要钱还是要命,自己选。” 啊啊啊…… 什么鬼? 债还没追回来,命搭进去了? ——这也只是蓝欣的想象罢了。 当蓝欣回答他时,王启明的椅子小幅度地转了转,不紧不慢地挥一挥手。 办公室里冒出几个身材威武的黑脸大汉,将方临之等人押了出去,只留下蓝欣。 他转过身来,脸色深沉又复杂,薄唇微勾:“小冤家。” “你干嘛?”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小冤家?你到底有多想我? 蓝欣:想你还钱,想疯了。 王启明:我和钱谁重要? 蓝欣:还用说吗? 王启明:钱重要。我会赚钱。我比钱重要。 蓝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冤家 第3章 你好毒 蓝欣还来不及反应,被王启明一把拥入怀中。 他眼眸漆黑如墨,闪着星光,厚重的喘息引得她思绪万千。她刚要挣扎,他将她摁在办公桌上,欺身吻住。 吻得直接,热烈。 多年不见,哪能蜻蜓点水。 他撬开唇探了进去。 蓝欣拒绝不及,便已被他滚烫的温度和肆意的缠绕攻陷。 感受着他覆身的压力,呼吸着他的味道,蓝欣肾上腺激素狂飙。 不,不能。 所有的怨恨和不满,夹杂着残留的爱意,从心底涌上,蓝欣咬了他一口。 狠狠地,又有所保留的。 他似未吃痛,饶有兴致、变本加厉地索取,吻越来越密,越来越深,叫她应接不暇,浑身绵软。 原枕在她头下的一只手探寻到她腰间,钻进衬衫。 指尖一寸一寸划过她嫩滑的肌肤,向上摩挲。 酥酥麻麻的电感淌过全身。 时隔这么久,他能轻而易举地勾起她的**。 他改深吻为轻舔,欲擒故纵。 唇痒痒的,脑袋飘飘忽忽,蓝欣竟欲壑难填地迎了上去。 他肆无忌惮地索取,像是要将她啃个精光。 被他浓烈的渴求包裹,蓝欣无暇他顾。 后背正中火热两秒,胸口的束缚一松。蓝欣又清醒了几分,迷离中抓住他的手臂:“王总,不可以。” 他停下,目光缠绵,声线撩人:“注、意、称、呼。” “王总,信——” 又一场吻如雨下。 更猛烈,更霸道。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好马,不吃回头草。结果,她是被吃的回头草! 蓝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来追债的人,怎么可以被欠债人拿捏? 带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她逃了出来,喘着粗气说话:“王总,信达银行的贷款,得还!” 他狠戾地发话:“现在,不谈公事!” “啊,王总!” “啊,不要!” “啊,王总,不要!” 蓝欣惊醒,全身冷汗。 开灯一看,自己家,没有他。 原来,她从一个梦进入另一个梦,直到被吓醒。 幸好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偏偏梦见他?还,还春心荡漾……太,太污了! 都怪李大傻!爱什么爱! 为什么那么弱,任他攻掠?见不着人,在梦里暴揍他一顿才解气! 凌晨四点,继续去梦里捞回场子。 闭上眼,睡了个安稳觉。没有梦。 清晨,窗外鸟儿叫早。 蓝欣眯着眼适应晨光,才发现昨夜竟忘了拉窗帘。一只通体明黄、翅尖墨黑的鸟儿正立在窗台茉莉枝上,对着蓝天时叫时歇,啼声悦耳。 蓝欣伸个懒腰起床,目光扫过镜中凌乱的发丝,却在看清自己的眼神时顿住——那里头沉淀着昨夜深思的锋芒。“夏某某已是过去式。”她对着镜子轻笑,“金比情坚,搞事业才是王道!” 黄鹂再度欢啼,似在应和,倒应了那句“黄鹂报春,好事盈门”。 她给自己整了一套黄鹂装:身穿明黄色连衣裙,脚踩同色系尖头细高跟鞋,外搭深墨绿丝质挺括小外套,手提米色香奈儿小皮包,发间别精致发夹。 如此,娇艳动人地上班去。 倒车入库一步到位,蓝欣娴熟地换上高跟鞋下车。 对面车位上的车门打开,崭新锃亮的漆光咄咄逼人。 这公子哥又换车了。花花公子方临之,月换女友季换车——坊间传闻好像不假。 “哟,小黄人。”方临之说话腔调充满戏谑。 一路想家的蓝欣心情低落,没搭理他,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方临之大步流星,很快与她并肩而行,语气闲散:“见到师兄也不问好?” 蓝欣礼尚往来:“嗨,卡宴哥。” 方临之:“没礼貌。” 蓝欣点了点自己的头顶:“你没,我也没。” 方临之又是摇头,又是笑:“来上班还是相亲?” 蓝欣:“上班后相亲。” 方临之语气很欠:“今天哪家公子行善?” 蓝欣:“大海是你家?管那么宽?” 电梯上升到一楼停下,黑压压一群人涌进轿厢。没几秒,轿厢内人满为患。都市核心CBD上班高峰的常态。 蓝欣被挤,身子晃了晃。方临之条件反射地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肩,扶住她。这个姿势,有“职场性骚扰”嫌疑。 蓝欣甩出狠厉的目光警告:请勿靠近! 奶凶奶凶的。 方临之赶紧缩回手。 曾经,只要身处人群熙攘的场合,电梯、地铁、游乐园……夏启明就像一棵坚实的大树,始终矗立在蓝欣身后,雷打不动地护着她。 其实,起初靠近他时,她会脸红。渐渐的,这份羞涩逐渐被一种安心的感觉所取代。她开始坦然地接受他的庇护,甚至在不经意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往他身上倒。 那是最自然不过的承诺,无声胜有声,刻录在了蓝欣记忆深处。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她的神,好像陨落了。 不。 她宁愿相信他是藏起来了,如同过去玩了无数次的躲猫猫游戏。只是,这次他躲藏得太久,久到她差点就将他遗忘。 然而,他又不负责任地出现…… “你俩穿情侣装啊。”叶宁安音量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稀碎嘈杂的轿厢瞬间安静,人头齐刷刷循声望去。 清一色的深色行服西装中,蓝欣和方临之就是两“显眼包”。方临之穿一件墨绿色衬衣,衣服裁剪得体,熨烫平整,泛着柔和光泽,领口低开,露出内搭米黄色T恤。乍一看,两人的穿着确实挺搭。同事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掩口而笑,透着几分神秘的趣味。 方临之咧嘴一笑,大方点头。 “打住,打住。”蓝欣转身背对方临之,以示划清界限,“别妖言惑众。” 蓝欣和方临之在36楼出了轿厢。 方临之轻咳一声,说:“情侣装,情侣,装。要不咱俩装一装?” “肤浅。”蓝欣冷眼看他。 方临之:“穿成这样,说明我俩心有灵犀。” 蓝欣:“巧合而已,扯什么心有灵犀?” 方临之:“撞衫说明我俩品味相同,爱好一致。” “昨天请你帮忙,你不帮,就知道油嘴滑舌!”蓝欣腹诽着,忽的心生一计,“我昨晚没睡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想我。”方临之毫不思索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们小区里有只野猫,半夜一直嚎叫,太恼人了。谁不知道春天来了?用不着它提醒。你赶紧把你兄弟领回去。” “蓝欣,你好毒。”方临之秒懂她的暗讽。 蓝欣刷卡进门,迅速将他隔离在玻璃门外,冲他做鬼脸。 蓝欣刚换上行服坐下,白玥儿就到了。 因办公室人多,蓝欣拉她往休息室走去。 白玥儿满面愁容。今早高行长要求她这个月必须把逾欠贷款收回来,说要是贷款收不回,管户经理责任最大。这户不是白玥儿引进的,她有冤无处诉,急得又来求助蓝欣。 沈驰拿了营销提成拍拍屁股走人,白玥儿接手他留下的烂摊子,说白玥儿责任最大,太荒唐了吧? 支行长是高以德,不足为奇。 高以德出身普通,20多年的银行职业生涯全靠自己打拼,38岁当上支行长为同辈翘楚,如今45岁已任职7年,在同级中资历最深。他原在江滨支行业绩卓越,是分行领导班子热门人选。但去年因暴脾气和蓝欣激烈冲突,影响了仕途。 僧多粥少,行领导的位子竞争白热化,如错过机会,就只能轮岗支行或平调分行部室直到退休。好胜的他已折损过一次,绝不会容忍节外生枝,会下狠手。 白玥儿那殷切的目光,让人觉得你是她唯一的希望。 蓝欣安慰道:“能帮我肯定帮。让我再想想怎么做。” “高行长那样子——”白玥儿学着高行长往下压嘴角、横眉怒目的模样,弱弱地说,“太吓人了!” 蓝欣语气笃定:“万恶高吓唬你呢。别怕。整个信贷流程一环扣一环,主辅办、支行长、审批人哪个都脱不了干系。何况你不是准入主办,轮不到你背大锅。” 白玥儿撇着嘴嘟囔:“谁的责任,还不是领导一句话?毕竟,是我管户期出的问题……” “那也是万恶高任内发生。”蓝欣冷笑,“他刚接任就冒雷,这笔要是收不回,影响他的晋升。现在给你施压,保不准就是在找替罪羊。” 白玥儿蹙眉:“加班挨骂背黑锅,基层土拨鼠的宿命?” “只要你一服软,他就能顺理成章启动追责流程。到时候把所有责任推给你,自己干干净净抽身。”蓝欣突然笑了,眼尾弯成危险的弧度,“不过,有些证据可不会乖乖听他的话。所以,你也可以不乖。” 白玥儿的眉头皱得更紧:“道理我懂,怕就怕,在这银行里,不服软,很难生存下去。支行长手握考核大权,扣绩效、调岗都是轻的,要是以后处处给我穿小鞋,我怎么办?”她眼眶泛红,无助地望着蓝欣,“你也知道,我一个外地人,没背景没靠山,还没站稳脚跟,要是得罪了领导……” 蓝欣安慰道:“那就反过来想。要是贷款收回来了,你就是功臣。万恶高会对你感激不尽,宠爱有加。” 白玥儿这才舒展眉头:“我只要能正常上班就好。功是欣姐姐立的,让高行长感激你,宠爱你。” “我和他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我邪念一起,与他为敌。”说话时,蓝欣露了个很邪恶的表情。 白玥儿破涕为笑,却仍杵在原地不动弹。 见状,蓝欣无奈摇头——这丫头必定领了“盯梢”任务。“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蓝欣留白玥儿吃中饭,在告别时给她吃定心丸,“我还能不管你?” 玻璃门合上的脆响闪过,白玥儿单薄的背影远去,蓝欣的思绪难平——最恨言而无信之徒,偏生自己昨日出尔反尔;向来干脆利落,如今却磨磨唧唧。何时竟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她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手戛然而止,镜中倒映其眼底暗潮。那精心打扮的妆容、刻意插科打诨的时刻,终究掩不住心底那根锈迹斑斑的刺。夏启明曾许天荒地老,五年前却无情消失,现在赖着巨额债务玩失踪,把她曾经交付真心的人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渣男”“老赖”。哪个女生能慷慨大度? 还有那万恶高,竟想利用职务之便,甩烂摊子给白玥儿,让她扛下主责。蓝欣怎忍心旁观好闺蜜孤身走暗巷? 不找他,是姿态。注定要见面的话,不如主动出击。 在这场权力与债务交织的棋局里,走哪一步不重要,“兵来将挡”才是蓝欣的风格。 蓝欣扯嘴一笑,指尖重重按上口红管——他自己往枪口上撞,就别怪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什么断舍离,不过是自欺。”蓝欣对镜嗤笑,“谋私?报仇?笑话!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能出现在你梦里,很荣幸。 蓝欣:…… 王启明:与其说我对你干了什么,不如说你对我干了什么。那是你的梦,主动权在你手里。 蓝欣:我要是有主动权,就阉了你! 王启明(哼歌):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你越说越离谱,我越听越糊涂…… 蓝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你好毒 第4章 扒底裤 这债,蓝欣不追,领导自然会安排别人追,还是会有人帮万恶高。这人情面子谁给不是给?由她来给,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让万恶高忏悔去! 重要的是,追回贷款,帮了闺蜜,拿下优秀,告别信达,自主创业,指日可待。完美! 何况,掌握命脉,占据主动,不更好吗? 就这样,蓝欣说服了自己着手追债。 追债第一步:摸清跑路老板的底细。就算他穷得只剩底裤,也要给他扒过来。 白玥儿刚走,蓝欣一头扎进圣韵集团的信贷档案里,仔细研读那些密密麻麻的资料。 授信调查报告长达五十多页,茶酒行情分析洋洋洒洒十几页,客户财务数据分析像一道道咒符亮瞎眼…… 她这个门外汉,费了不少功夫才看完,没找到答案,又翻一遍仍无收获。 同事们都出外勤,只有方临之在。蓝欣喊他请教,方临之让她先叫师兄。 蓝欣本不愿喊得这么套近乎,可有求于人,便干脆地喊了:“师兄,这授信调查报告怎么看不出企业老板的家产?” 方临之好像很乐意当师兄:“这和个人贷款不一样,公司贷款主要评估企业实力。” 蓝欣又问:“他不是承担连带保证责任吗?怎么不调查反映一下个人保证人的资产负债?” 方临之答:“公司贷款主要看第一还款来源,企业的经营收入,其次是第二还款来源,保证金、质押、抵押等担保。个人保证人只要基本信息相符,没有不良信息就可以。连带责任,呵呵。” 蓝欣疑惑这“呵呵”之意,是觉得保证不可行,还是鄙视她无知? 她抬眼看他,正好撞上他的视线,顿时移开目光,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耳根子一阵发热。 “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吗?干嘛怕被他小瞧?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什么丢脸的?这叫‘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蓝欣很快调整心态,折回视线,“‘呵呵’是什么意思?” 方临之被出乎意料的对视吓着,视线越过她头顶看向远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蓝欣沉默两秒,给出自己的解读:“私营业主往往全部身家都投在企业,企业要是出问题,私营业主的保证能力就是个泡泡?” 方临之“嗯”了一声。 蓝欣又问:“2000万房产抵押,3000万应收账款质押,4000万信用担保,既然这笔贷款有抵质押,企业违约了,我们去查封、起诉它,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找出老板来?” 方临之目光一凝,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好像嫌她问太多,又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他清了清嗓子,答道:“先易后难,先钱后物,首选现金清收,末选司法诉讼。” 蓝欣一脸茫然。 方临之继续说:“诉讼耗时长、见效差,拍卖抵押房产不确定性大,房地产市场火热时还好,如果市场不景气,一拍流拍打七折,二拍流拍再打八折,再没人要,跳楼价变卖。前前后后一通忙,最后也收不回多少,赔了夫人又折兵。” 之前,方临之总是嫌她烦,只言片语对付她的提问,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耐心细致地解答。一派师兄作风。不过,花花公子平时没干多少正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蓝欣感到惊讶,却无意深挖,因她的思维旋即被另一个问题俘获:“追债有回避政策吗?” 所谓回避,指银行里限制行员经办某些业务,比如:柜员不能办理本人的银行业务,客户经理不能经办本人及亲属的贷款业务,审批人员不能审批本人及亲属的贷款业务等。 “没有。”方临之手肘撑着桌面,下颌抵在交握的十指上,目光像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她,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大义灭亲,是特资人的最高品格。”他故意拖长尾音,“他是你哥?朋友?恋人?爱人?” “你想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蓝欣意识到自己问太多差点露马脚,赶紧闭嘴。她强装镇定地抱起档案,转身时袖口扫过方临之办公桌的绿植,惊得叶片轻轻摇晃。 方临之细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她专心翻阅档案的样子非常特别,认真提问的神态和年少时的自己十分相像——在成为花花公子之前,他也曾是意气风发、胸有抱负、积极上进的少年。 方临之保持着侧头注视的姿势,轻飘飘地嘲讽道:“在找一个不去追债的借口吧,你?” 什么?要不是有“过河拆桥”这词,蓝欣真想回一句:狗眼看人低!她霍然抬头,眼里燃起锋锐的火:“追,马上追。我是债主我怕谁!” 蓝欣说干就干,立即联系白玥儿,去圣韵集团突击找人。 “欣姐姐,谢谢你!”白玥儿坐上副驾,难得一展笑颜,笑容如晨曦微光。 “别客气。”蓝欣戴着黑超,神情肃然,“这也是我的工作,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说罢,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有些事,白玥儿不知,未能领会蓝欣第二句话的深意。 半小时后,车辆驶入秀山。 秀山地处临州市区西南角,四周群山环抱,水资源丰富,是临州市备受青睐的休闲旅游胜地之一。 圣韵集团位于半山腰。 车子停于附近停车场后,她们还得走一段上坡路,然后拐进一条小支路。沿途种着月季花,枝叶茂盛,繁花朵朵,路尽头是一个月季拱门,粉色花朵满枝,一派生机。 白玥儿笑着介绍这是粉色龙沙宝石,却被蓝欣冷脸打断:“你是来赏花的吗?” 两人并排走着,气氛愈发沉闷。 蓝欣觉得自己的人生剧本狗血至极,哪有心情赏花。 她热恋中无端被甩已经够虐,老天还要看重逢戏!看就看吧,能不能痛快点?让人提前知道必须见面却迟迟不让他出现,这比直接相遇更折磨人!为什么不能安排一次偶遇后各自安好?非得要看虐了又虐?相爱相杀?复仇逆袭? 蓝欣抬头望天,没有答案。 间或听得几声狗吠。 白玥儿怕狗,躲到蓝欣身后去。这反倒激发了蓝欣的斗志。 “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放狗咬人?”蓝欣不信。 “肯,定,不敢。”白玥儿颤抖着回答。 院门没上锁,蓝欣高喊几声,无人应,只有狗叫声连连。 蓝欣透过门缝观察,见一只大狗趴在正对院门的屋檐下,双耳直立,警觉地四处张望,然后凶狠的目光锁定在院门方向。 这不是乔乔吗? 第一次见到它时,它是奶胖的小狼狗,都长这么大了?体型变化挺大,但青灰色的鬃毛没变,左耳窝上那撮近似心形的异色绒毛没变。 曾经,夏启明让她给狗狗取名,她故意取“娇娇”。夏启明认为此名不符合公狗气质,去掉了女字旁。她嘟嘴撒娇,从此,他成了她的“娇娇”。 蓝欣被乔乔的模样带入了回忆,又被乔乔的吼叫拉回到现实。她定了定神,高声呼喊“乔乔”。 乔乔听到有人喊它的名字,嗖地起身,低吼几声,像是在友情回应。 蓝欣从门缝里伸手试探,乔乔低吼。 “还记得。狗比人有情!你比你那个负心汉爹爹强多了!”蓝欣暗自吐槽,慢慢推门进去,白玥儿则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 这时,大狼狗竖尾警惕,两人一出现,乔乔凶狠冲来。 蓝欣急退带门,白玥儿已跑出数米远。 蓝欣左手抓门环,右手揉着撞伤的左脚踝,咬牙切齿地骂:“好你个乔乔,好歹我也给你挠过痒喂过饭,陪你散过步玩过游戏,连你也翻脸不认人!跟你那渣爹一个德行!” 白玥儿焦急地喊:“欣姐姐,快跑啊!” “脚踝撞到了,疼。”蓝欣忍痛道,“不能放开门。万一大狼狗用嘴顶开门扑出来,怎么办?” 白玥儿跑回到蓝欣身边,抓起门环,让蓝欣先回车里。 “不行,你一个人危险。要跑一起跑。”赤脚跑更稳,蓝欣脱下高跟鞋,却突发奇想,“你把这鞋子扔进院子里去,丢远点,越里面越好。狗往里跑向鞋子,我们就一起跑。” 白玥儿让蓝欣先走一段再扔鞋,蓝欣艰难行至半路示意行动。白玥儿不舍崭新美丽的浅蓝色皮鞋,经催促才将鞋抛向院内,拎着另一只鞋追上蓝欣。 两人相扶而逃。 快到大马路时,蓝欣脚底踩到尖尖的小石子,条件反射地抬脚,身体失衡,向一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接托住了她的腰。 恍惚间,蓝欣以为是他——夏启明。 其实是白玥儿。 听到尖叫声,白玥儿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伸出大长腿,用脚勾住了蓝欣。金鸡独立不过三秒,白玥儿也重心不稳,想借势将蓝欣拉回正位已无力。 两人双双倒向右侧月季花丛。 蓝欣的手背上,被月季花刺刮出好几条血痕,脖子上也有一条,挺深。白玥儿背倒向花丛,有衣服护体没被刺伤,等站直身才发现,右脚踝崴了。 一个左脚踝撞疼,一个右脚踝扭伤。 难姐难妹一瘸一拐地走上大路,见狗没有尾随而来,如释重负。 蓝欣愤恨地骂起王老赖。 等到蓝欣骂停下,白玥儿才道:“欣姐姐,你调查得真细。连王总爱狗的名字都知道了呀!” “乱喊的。”蓝欣眼珠子一转,“瞧瞧。让它瞧瞧我们是谁。” 白玥儿难以置信:“神了。你还说你不是神?” 蓝欣一愣,岔开话题:“这狗看到我们两个都没摇尾巴。不对啊,你这管户客户经理,肯定来过,它应该认识你。怎么不认识呢?” 白玥儿忙解释:“我来了几次,都没见到过。只听说过,王总的爱狗,名叫乔乔,乔峰乔大侠的乔。” “哦。”蓝欣稍顿,垂眼看白玥儿手中的鞋,“剩一只,你还拿回来干嘛?” “万一大狗追来,还可以当武器。”白玥儿举起高跟鞋,“这么漂亮的鞋子,不能扔。要是王子拿着一只鞋来找心爱的姑娘,欣姐姐能拿出另一只,不是?” “王子?他是王老赖!哈哈哈……”蓝欣不禁开怀大笑。 “欣姐姐,你还笑得出来?” “你把王老赖当王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该不会恋爱脑上身了吧?” “我只是开个玩笑。刚差点被吓死,需要放松。不过,欣姐姐你也笑得太夸张了。” “白月光,我俩这是共死的交情啊。哈哈哈……” “谁跟你共死!” “哈哈哈……” “欣姐姐,你今天笑得好疯。我得去医院。哎哟,疼死啦!”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你不是早就想扒我的底裤了吗? 蓝欣:? 王启明:真想扒底裤? 蓝欣:…… 王启明:恭候大驾。 蓝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扒底裤 第5章 落跑 高跟鞋在空中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弧度,落在樱花树下。 春风掠过,粉白樱花瓣扑簌簌飘落,轻盈覆在闪着细碎银光的浅蓝色高跟鞋上。 鞋花组合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光晕,将这意外遗落的美丽定格成一幅略带荒诞的静物画。 “温总,这就是你说夏家的狗腿子?”王启明走向高跟鞋。 “是是是。昨天好不容易——”温副总正想邀功,一看王总射过来冰刀般的目光,顿觉形势不妙,改口道,“这,这不是被吓跑了嘛!” “这没你事了。回去写检讨,3000字,标点不算。”王启明的口吻平静如水,却暗藏着不容抗拒的锋芒。 王总要求写检讨,这事很严重。 温副总领命,识趣地撤退。转身时,再看一眼那只鞋,心里疑惑:“眼线说两狗腿子,就是两啊!美女就不是狗腿子了?王总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啊!” 樱花树下,一人一狗,低头看着那只高跟鞋。 乔乔凑过鼻子去要闻鞋子,被王启明喝止:“离远点!” 乔乔老实地缩回脖子,那可怜的眼神仿佛在说:“是你让我吼的。我也不知道院子外面是麻麻啊!” 王启明弯腰拾起高跟鞋,天鹅绒内衬残留着体温,指腹蹭过内侧那道细小的折痕,回忆骤然清晰如昨。 五年前热恋时,他亲自为她挑选的生日礼物正是这双鞋。他还在鞋底刻上了“MAX007”——明爱欣的第七份生日贺礼。 生日会上,蓝欣穿蓝裙配此鞋与他共舞,灵动的舞姿让人陶醉。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之一。 后来有一次,她穿着它轻微崴脚,撒娇要他背着在校园绕远路回宿舍。 “鞋的谐音,邪恶的邪。”她嘟哝着,却把脸埋进他颈窝,送上一个玫瑰香的吻,“但我就不信邪!” “我就喜欢不信邪的年年。”他心里洋溢着幸福。 “我就喜欢你送的高跟鞋。以后我的每个生日,你都送高跟鞋。别人不送,你送,独一份。”她常常如此,带着别具一格的善解人意和玩皮。 “好。每年一双。”他向她许下朴素而真挚的承诺。 王启明轻托着这只高跟鞋缓步上楼,仿佛承载着庄重的誓约。 温副总嘴里衔着未燃的香烟,手里捏着一只打火机,走出办公室。 两人在楼道口撞了个正着。 温副总眉头紧皱:“检讨书太难写……我出去抽根烟。” 王启明下意识地把高跟鞋悄悄移至身后,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嗯。 “明哥,我错了。检讨书能不写吗?”温副总观察到王启明的眉宇间已消散了怒意,求饶道,“销售业绩加一成?” “不能。” “两成?三成?五成?”温副总不敢再往上加,委屈地说,“就只是大门被踢了两脚,没多少损失啊。怎么……感觉……像踢在你身上……” “可不!”王启明抿嘴不语,心说,“你可差点让我赔了夫人!” “明哥,求你了。3000字,还不如让我去死。” “去。” “明哥,你拉我做合伙人时可是甜言蜜语的,现在怎么这么心狠手辣?”温副总留意到王启明藏在身后的物品——正是那只被丢进院内的高跟鞋,诡笑道,“有、女、人了?大家都传你是基佬,兄弟我天天战战兢兢!还好,还好!不,不是,一只鞋拿回来做什么?你要送,买双新的买不起吗?这是……收藏癖?还是看上那狗腿——” 王启明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温副总立刻停止了说话。 “处理一下。”王启明假意把高跟鞋递过去。 “门口有垃圾桶你不扔?这,我也不懂啊。”温副总手足无措,扭头问身后不远处的林秘书,“林秘书,高跟鞋是其他垃圾,还是可回收垃圾?” “你扔它,我扔你。”王启明发狠话。 “明哥,你不会真看上那狗——”再次目睹王启明那锐如冰刀的目光,温副总将未说完的“狗”字咽回腹中,“勾魂的美女了吧?还想拿这只鞋去找灰姑娘?” “就你话多。”王启明径自走开。 总经理办公室内的收藏室里,射灯次第亮起。 水晶展柜里躺着五双崭新的造型独特的高跟鞋,如今又添了落单的一只。它静静地躺在那儿,像在等着它的另一半。 这里的每一双鞋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独一无二的,承载着这些年里他每年对她的生日祝福,只是未曾送给她。 修长的手轻触在其中一双靓丽的橙红色高跟鞋上,他翻看鞋底,那儿标记着:MAX012。去年,蓝欣说突然很喜欢橙红色,因为那颜色像极了初升的朝阳,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他的目光在橙红色鞋面停留了许久,好像在凝视她那灿烂如花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哀伤。 一旁的小小保险箱被打开。 保险箱里,五年前蓝海建材公司的股权转让书已略微泛黄。 蓝欣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消失的傍晚,他用她送的钢笔签下这份能救她和她家人的文件,带着它含泪登机。 迫于无奈选择不告而别,留下蓝欣独自面对一切,他满心愧疚,却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而今,蓝欣突然出现在他公司的院门外,加上温副总传来的错误消息,王启明误以为来者是渣爹夏恒元派来的商业间谍,放狗驱赶,却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时他要是追出去,她会跟他拼命吧?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他能沉淀多年厚积薄发,对抗一切不可容忍的摆布;能纵横商界振兴实业,抵抗各种竞争和压力的侵袭;能清心寡欲隐忍克制,抵御万千美艳芬芳的诱惑…… 唯一不能面对的,是她。 就在一个钟头前,他冲向院门挡在乔乔前面,与她仅一门相隔。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心如刀绞。她用力地踹了两下门,犹如重击在他的心头。 他迫切地想见她一面。她骂他,打他,都无所谓。但他害怕,怕在她眼中见到抵触的情感。 绝不能冲动踏入僵局。他静立门后,透过门缝目送她远去。 天空湛蓝,院门外的那条小路已经空无一人。 王启明的视线从落地窗收回到水晶展柜,落在浅蓝色的高跟鞋上。它像是一封迟到的情书,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那份眷恋。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隐忍孤独,再也不会平静了。蓝欣的出现,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而他,只能任由这些涟漪在心中蔓延。 良久,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吩咐道:“查一下,小狐狸现在的位置。” 他的小狐狸蓝欣,与白玥儿就近去了中医院。 蓝欣的伤简单消毒包扎就好,白玥儿的脚踝中度伤筋,敷上膏药需休养,没个十天半个月养不好。 为感谢白月光的舍身救命之恩,蓝欣请客吃牛排。 蓝欣对王老赖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和气愤,白玥儿为今后追债之路而担忧。两人埋头苦吃,不知不觉吃多了。 “追债才刚开始,我俩就负伤而归,不是好兆头啊。”白玥儿先打破了沉默。 “好事多磨。”蓝欣回应道。 “我都快被磨平了。”白玥儿焉嗒嗒地坐着,“人家说,追债就是求爷爷告奶奶。我连求的那个人都找不到。”白玥儿这耐磨的性子都泄气了,可见她这段时间饱受挫折。 “万事开头难。后面会变容易的。”蓝欣感觉自己很阿Q。 “欣姐姐真是乐观积极。”白玥儿苦笑。 也许是最近工作过于忙碌的缘故,白玥儿显得有些疲惫。蓝欣提议看电影放松,白玥儿欣然同意。 好像挑错了时间。 满大街的狗粮,满商场的狗粮,满电影院的狗粮…… 两人特地挑喜剧看。不料,前排一对小情侣不停互啃。 白玥儿害羞闭眼,被瞌睡虫找上。受伤脚踝的疼痛好像在用力将她往下拉拽,她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蓝欣肩上睡着。 蓝欣时不时被腻歪依偎的小情侣吸引,很想搞恶作剧,让他们尝尝兴头上被打断的滋味。却想起和夏启明在电影院的往事。你侬我侬的每一帧画面,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她难以专心观影,闭眼克制回忆的涌动,最终也沉入了梦乡。 在闹哄哄的电影院中,睡神一号、睡神二号,睡得不省人事。 借着黑暗掩护,王启明轻手轻脚地靠近,凝视着她安睡的面容,忍不住俯身轻抚她脖颈的创口贴。她的温度让他心中一颤,那是让他魂牵梦萦的记忆。 半梦半醒间,蓝欣感觉脖颈疼痛处传来轻柔的触感,像是羽毛轻拂。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并未完全醒来。 她恍惚走入一个奇妙的幻境,四周弥漫着清新怡人的柚香。 是梦里的芬芳,还是现实中的错觉? 触感如此真切,像梦中人的轻抚,更像是现实中久违的柔情。 她看见,一个英俊的青年站在远处,带着无奈与不舍,缓缓收回手,步步后退。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如同跨越了山河,穿越了时空。 他在水一方。身体挺拔而孤独。 她遥遥相望。毅然踏水奔向他。 水流逐渐攀升,先漫过她的脚踝,再覆盖小腿,接着浸到膝盖,直至淹没到疼痛的脖颈处。 那痛感犹如针扎,刺痛蔓延。 她欲求救,却喊不出声来。 他却已消失在朦胧的雾色之中。 绝望的边缘出现了乔乔的身影。 它奔跑过来。 它的脸居然是王启明的!!! 狗身人面像??? 蓝欣梦中微动,王启明迅速收手隐入黑暗。 柚香随风而去。 她猛然惊醒,瞥见黑色衣袖闪过后排座椅靠背。她突然坐直身体,脖颈残留的体温游进心脏,在左胸腔撞出花开的声音。 “怎、怎么了?”白玥儿揉着发麻的半边脸醒来,“电影放到哪了?男主怎么不见了?被女主吓跑了?这出喜剧还带一点离愁啊!” 蓝欣顾不上回应,环视四周不见他的踪影。她忙转头看向出口通道,安全指示灯在转角投下的翡翠色光晕似有闪动。 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却又说不清为何。 他好像悄悄来过,又溜走了? 不,不可能。 一定是幻觉! 晃动脖颈时,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 蓝欣捏起拳头,暗自下了决心。 “放狗咬人,缺德无赖!王老赖,你等着!” 《不许耍赖·后传》 蓝欣:让我当落跑的债主,这仇我记着,永远记着。 王启明:我错了。 蓝欣:还债能和认错这么快,就原谅你。 王启明:认错是对你,还债是对银行。不一样。 蓝欣:我是银行的人。 王启明:你是我的人。 蓝欣:不还债,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落跑 第6章 撒狗粮 蓝欣脖子上的卡通创口贴,让她成了焦点。 路人被这个独特的小装饰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相熟的同事个挨个地关心,询问怎么回事。 这片创口贴像是一张神秘的标签,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探寻背后的故事。回头率飙升,她走在去信达临分食堂的通道,像是踏上红毯。 “自刎?你为啥想不开?”叶宁安挤眉弄眼,用夸张又戏谑的腔调问候。 蓝欣挑眉反击,眼波流转间透着狡黠:“不开是谁?我为什么想他?” 小安用指尖虚虚点在蓝欣脖颈的卡通创口贴:“就是你想的那个,能把创口贴贴得像勋章的勇士。” “我想,不开。”蓝欣故意拉长语调,“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开不是个好东西。”小安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近,“你想他,他还让你受伤?” 蓝欣怕八卦安因误会而浮想联翩,便简单介绍了受伤的原因。 得知蓝欣因追债而受伤,小安差点笑喷:“你们这哪是去追债?更像是被追债的!” “人家都受伤了,你还在伤口上撒盐!”蓝欣冷眼斜睨小安,咬着面包装作威胁她。 小安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欢:“你这模样让我想到了我母后。好恐怖。” “几个意思?”蓝欣没好气地问。 小安收起笑容:“林老师又相中一个海归博士后,我不去相亲,她就用你刚才那样子对我。” 林老师是小安母亲,母女曾和平相处25年,但小安研究生学业被安排相亲后,关系变得紧张。 蓝欣眨眨眼,不发表意见。 小安眉头紧蹙:“林老师的目标是在我28岁之前把我嫁出去,都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从我27岁生日那天起,她开始倒计时!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执念。哎!她说我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债,可我反倒觉得是我欠了她!再这样下去,我要想不开了。” “不开是我的。不许你想。”蓝欣嬉笑,“天下父母心,你适当哄哄她呗。让你相亲你就去,没相对眼也有交代。万一相中了呢。” “绝无可能。”小安摇头,反感目的性太强的相亲,坚持遵本心,又好奇蓝母怎么不催婚。 蓝欣笑道:“也许,这两年照顾我爸太累,她顾不上我了。也许,被我次次相亲相成兄弟打败了。也许,就是突然想通了。你晓得她跟我说什么吗?只要不找女的。哈哈哈……” “嘿呀,好主意!”小安灵机一动,求蓝欣江湖救急,假扮拉拉应付林老师。 “去去去!这损招,有辱斯文。”蓝欣拒绝,声明自己“性别女,爱好男”。 “我被逼上梁山了,顾不了斯文。”小安却仍不死心,可劲地求。 蓝欣重申:“我性别女,爱好男。” “嗨,有人说爱好我啊。” 方临之端着早餐盘,在小安身旁落座。 他的目光落在蓝欣身上,脸上的表情从淡漠渐变为诧异,最终化为嗤笑。 蓝欣举起一只空碗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方临之推开碗:“养眼。” 蓝欣横眉怒目:“再看,挖了你双眼。” 方临之轻挑眉心,侧着头说:“就算挖心,也愿意。” 痞帅的男孩,是好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这歪头杀,超有杀伤力。那与生俱来的自信满满、舍我其谁的气场,能捕获无数芳心。 真是个祸害! 蓝欣嗤之以鼻。 “受不了你俩撒狗粮。”小安识趣地闪人。 方临之指了指蓝欣的脖颈,笑问:“这里遮的是草莓吧?” 蓝欣狠狠瞪他一眼,没回答,继续喝牛奶。 方临之欠欠地说:“前天相亲,昨天种草莓,这进展——” “和你有什么关系?”蓝欣憋不下去,冷声道。 “关心同事,不准吗?”方临之满脸无辜,“这里是颈动脉窦,人体36个死穴之一,很脆弱。” “……” “调节血压的。受外力压迫,颈动脉窦感受到压力升高,会送到神经中枢,引起心跳减慢、血压下降、头晕耳鸣,严重的可能会窒息休克、心脏骤停。” “……” “吻的禁区。悠着点。” “打住,打住。本娘娘一心搞事业。别跟我说有的没的。” 对方临之的花式语言,蓝欣已有免疫力,不再搭理他。 免疫力来自另一个祸害——王启明。 每次伤口发疼时,蓝欣就恨之入骨。 放狗咬人,可恶至极!必须找到他,以牙还牙,让这个害人精也吃吃苦头! 在哪里?他会在哪里? 之前一狠心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现在悔不当初啊! 放那儿不挂念,不过是几个数字或图标,那时愚昧无知啊! 手机号、微信、邮箱……还有什么没删呢? 蓝欣在思绪中回溯,突然,手机铃声如催命符般炸响。 何方来电告知,她的一个贷款客户用假授权书骗贷。 何方是一家市场调研公司的老板,游走在银行间交换信息。蓝欣在做个人贷款业务时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知道他信奉“利益交换”的原则。蓝欣捏着手机冷笑,那客户在信达银行的贷款已结清,何方哪会不清楚?显然别有用心。 她看穿不拆穿,不动声色地应和着感谢,听着何方终于露出真面目,打探起圣韵集团老板的贷款下落及在信达银行的贷款详情。 蓝欣一边敷衍应对,一边盘算着从何方嘴里套出已掌握的王启明线索。 何方称已查过一轮,王启明是无房无车无存款的“三无老板”,真是临州奇谈。 当听到“三无老板”的结论时,她差点捏碎手机,却仍强装镇定追问:“认真了吗?方哥。” “必须的。我们这行,在夹缝中生存,口碑最重要。再给我三天,我保证挖出点什么。”何方信誓旦旦。 何方的营销口号就是“三天内给满意消息”,撇开势利眼不说,他以往总能按时提供有用信息,确实有两把刷子。 然而三天后,何方带来的却是毫无进展的消息 蓝欣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一种无力感从脚底漫上来。 难道说,王老赖的资产都不在国内?消失这些年,他忙着把资产转移了?凉凉。 这个念头让她眼眶发烫,猛地后仰靠在椅背上。伸展的瞬间,脖颈传来尖锐刺痛。结痂的伤口被拉扯撕裂,温热的血珠渗出来,在白衬衫的领口上晕开暗红痕迹。 蓝欣猛地坐直,盯着指腹的血渍,瞳孔骤然收缩——夏启明晕血! 蓝欣和夏启明的缘分始于老家荣州。 夏父是建筑包工头,蓝父经营建材生意,又因是同乡,生意往来密切,两家交情深厚。 十岁生日那天,家中热闹非凡,蓝欣被夏启明不小心绊倒受伤,而对方见血晕倒。蓝欣又疼又惊,本满心期待的生日聚会也被这场意外搅乱,饿着肚子等了好久才吃上蛋糕。因此,蓝欣对夏启明心生厌恶,此后总避着他。 直到考入荣州一中重逢,蓝欣发现夏启明已褪去孱弱,变得挺拔俊朗。校园里,他如兄长般守护蓝欣,为她化解霸凌。每天放学后,两人同去退休的韩老师家晚托,在一起学习、讨论,逐渐熟悉。夏启明的点拨让她的成绩稳步上升,她也逐渐放下成见,享受学习与相处的时光。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蓝欣对夏启明的感情悄然发生了变化。在她心中,夏启明像一棵树。 ——她家院子里的柚子树,高大挺拔,带着暗香。 青春萌动,互生好感,青涩,纯真,甜美,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心心念念。 他初二、她初一那年,天空格外透亮,云朵分外洁白,花儿特别烂漫。 就在这一年,夏父抓住市场机遇,将业务拓展到房地产开发领域,产业越做越大,成立了集团公司,重心逐渐转移到省会城市临州。次年,夏家举家搬迁。 夏家辞行那日,蓝欣心里难过极了,害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哭,于是躲了起来,没有去送别。夏启明到了临州,或许是因为忙碌,或许是因为年少的倔强,也没有主动联系她。两人就这样闹起了别扭,明明相互思念,却又互不理睬。 初三毕业的暑假,思念难耐的蓝欣鼓起勇气,趁在临州研学夏令营时,偷偷跑去找他。 因夏母管教严,不允许儿子私自外出,两人为见面想尽办法。 蓝欣围着他家别墅的围墙转了两圈,发现一侧布满爬山虎的围墙底处有个废弃狗洞。狗洞虽年久不用,但搬开填塞的砖块,一人钻出来不成问题。夏启明不愿钻狗洞,选择爬树翻墙。可围墙太高,蓝欣敢接,他不敢跳。 “年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夏启明收起绑在手上的绳子,将一大袋零食从围墙内转移到围墙外,“都归你。” “不要!除非你亲手给我。”蓝欣倔强地摇头,眼神里却都是期待。 “你先拿去。我找机会溜出来找你。”夏启明试图安抚她。 “不要!明天我就回荣州了。”她心里着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她冒着挨骂挨罚的风险赶来,就是为了能和他见面好好聊聊,怎么能就这样带着一袋零食离开? 夏启明拗不过她,将大袋子收上去,然后抓起巧克力、水果糖、果冻等小零食抛向她。小零食大多掉进了草丛中,少许落到她跟前,还有一颗掉进她后脖颈处的衣服里。 “我是来找你拿吃的吗?”蓝欣气得直跺脚,小脸涨得痛红。 夏启明看她可爱的样子,不禁咧嘴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蓝欣将背后T恤从裤子里抓出来,抖落一块巧克力,捡起来就朝他砸去,可惜没砸中。她又捡起一颗草莓糖,使出浑身力气砸出去。 夏启明像接绣球似的轻松接住了草莓糖,这让他笑得更欢了。 “夏启明,倔驴!”蓝欣气鼓鼓地说,“蠢驴!讨厌!” 说罢,蓝欣什么也没拿,悻悻而归。 从此,她又讨厌夏启明。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夏启明心里没有她。夏启明发来信息,她不回。夏启明发起视频通话,她不接。连夏启明寄来的巧克力、糖果、果冻,她也统统讨厌。 直到两人在同一所大学遇见,牵手相恋…… 蓝欣沉浸在细碎而甜蜜的美好回忆,忽的,注意力拐向了那栋别墅——它不在银行已获取的信息范围内! 她努力回忆着,别墅坐落在一座山上,山名里有一个笔画挺多的字,到底什么字来着?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不许和野男人撒狗粮。 蓝欣:你很野吗? 王启明:你想我有多野,就可以有多野。 蓝欣:坏蛋大野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撒狗粮 第7章 我们 那座别墅,矗立在山顶,四周环绕着高大茂盛的树,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像个世外桃源。 蓝欣绞尽脑汁,但那个呼之欲出的地名却像被橡皮擦去般在记忆里模糊成雾。 忽然有张明信片从记忆深处浮起——淡青色的信纸上印着那座别墅的照片,夏启明寄给她的唯一信件。初三暑假,她就是按明信片上的地址找到他的。 “不会早就回归大自然了吧?”蓝欣心说,但印象中没扔过它,猜想大概夹在哪本书里。 下班时间一到,她便利索地收拾东西赶回家。 父母在荣州经营建材小本生意,靠着二十载诚信、勤劳和节俭,积累了殷实的中产家业。蓝欣考上临州大学那年,他们购置了临州新城区的一套三居室,希望她能在繁华的省会城市开启更美好的生活。 蓝欣推开房门,书房里满墙的书瞬间将她包围。 茫茫书海,能找到一张明信片吗? 她随手抓起《小王子》,轻抚略微显旧的封面,心中涌起温暖的回忆。 曾经每次见面,夏启明都带一本书,说借给她看。她总是借了不还,因为看不完,而夏启明也从未催促过。实际上,那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书本封面的扉页上,有他的签名和落款时间;书中某页,会夹着一枚书签、一片落叶,亦或是一副她的简笔小像;封底的扉页上,有他的读后感悟,最后那一句的语气,都似乎是对她说的。 那些书无声传递着心悦与陪伴,这让她对纸质书产生了近乎偏执的眷恋。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和夏启明有关的书,堆积如山。 莎士比亚、歌德、莫泊桑、雨果、卡夫卡、高尔基、毛姆、林语堂、沈从文、钱钟书、萧红、路遥、阿来、余华等知名作家的书,全是他送的见面礼。 他,就是这样渗透到她生命中的吗? 蓝欣不知不觉翻到《简·爱》的书签页,第67页,这里有一段被他用波浪线标记的字句。 “即使整个世界恨你,并且相信你很坏,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就不会没有朋友。” 红笔批注在字句右侧赫然入目:「我们都要如此」 “我们”二字被刻意加粗,反复描摹的痕迹里,仿佛能看见少年伏案书写时认真抿起的唇角。 蓝欣的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原来十四岁那年,他就用最笨拙的方式,将“我们”的羁绊深深刻进了书页间。 蓝欣蜷坐在座椅中,听着心跳声在寂静里轰鸣,忽然想起他在搬迁前一天,用温柔又固执的语气说:“我们会再相见。” 可这次再相见时,她恨他了,他还跑路赖账…… 能相信他没变坏吗? 他问心无愧吗? 清白吗? 翻翻停停,停停翻翻。 在书海里打捞三小时后,仍没有见着明信片的踪影。 胃部开始发出抗议的痉挛。 蓝欣起身时,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银白光点,膝盖不受控地撞向桌沿。 慌乱间,她本能地朝桌面扑去,水晶台灯轰然坠地,玻璃相框应声碎裂。 那张明信片,在全家福照片底部探出一角。 熟悉的钢笔字刺入眼帘: 「我在郦山云顶别墅,外公的老房子。你好好学习,来临州上大学。到时我带你来。夏启明,2013年中秋夜」 大学时,她曾问过他,短讯留一条方便得很,整这破明信片到底啥心思,显摆呢?引诱呢? 他笑而不答,只说这不是破明信片,是宝贝,无价之宝。 就是那会儿,她翻箱倒柜找出这宝贝来,把它塞在相框照片后。 明信片上的字体,稳健有力、潇洒清秀,每个句号居然画成了红色迷你小爱心。男孩写字时,想必内心充满阳光和爱意吧? 那又怎样?还不是爱情呼叫转移了? 三个心形句号,此刻却像三根针似的扎眼。 难以言说的痛楚悄悄地侵蚀她的内心。 蓝欣的嘴唇被咬得微微发白,齿痕清晰可见,她在努力抑制喉间那股浓烈的苦涩。 第六感告诉她,他就在云顶别墅。 人所记得的未必准确,所忘记的并非真的忘记。去云顶别墅的路,入口在哪,拐几个弯,绕过几幢房子,路过几棵大树,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此刻,蓝欣感觉自己就像一支拉满弓弦的箭,蓄势待发。 “王老赖,你等着!” - 新区支行门口,白玥儿单脚跳向蓝欣的车。 蓝欣来找白玥儿商量“抓捕老赖”的对策,看她这副模样,睫毛狠狠颤动:“你们支行不至于这么缺人吧?医生不是叮嘱卧床静养?” “脑子没坏,双手正常。”白玥儿利落地拉开车门,扣上安全带,“高行长说,年轻人这点困难算什么。” 蓝欣:“一个字,绝。” 白玥儿:“现在支行人手少,业务压力大。大家都这样吧?” 蓝欣:“地球少了你也不会停。他只顾业务,没人性。” 白玥儿:“年假就五天,留着以后用。病假扣奖金不划算,在家躺也无聊,来上班单位还管三餐。刚开始我也背后骂他冷血、惨无人道,现在倒觉得,高行长说的有道理。” 蓝欣无奈地瞟她一眼:“你被成功洗脑了。病了伤了,休息不是最正常的逻辑吗?” 白玥儿:“季末大家都忙着冲业绩。我——” 蓝欣打断她:“他们是给你冲业绩吗?” 白玥儿:“不管是谁的个人业绩冲上去,对整个支行有好处。” 蓝欣:“那你呢?你客户的烂债收回来了吗?你的脚伤能快点好吗?” 白玥儿:“我……” 蓝欣:“你不好好养,会落下病根,受害终身。想变成瘸子吗?” 白玥儿:“不至于。我小心点就是了。” 蓝欣放缓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己的权益要维护。顾这顾那不顾己,谁会心疼你?” 白玥儿抱怨:“欣姐姐!我哪有你这样的底气!” 白玥儿从未展露出这么尖利的棱角。蓝欣惊讶地瞥她一眼,发现她额头爆出一颗又大又红的痘痘,意识到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快爆发了。但白玥儿张了张嘴,没说话,将胀得通红的脸转向窗外,神情落寞。 蓝欣转移话题,试图缓和气氛:“上火长痘了?不过,你皮肤真好,有什么护肤秘诀?” 白玥儿像没听见似的,自言自语:“是不是我太没脾气,领导说什么就什么,从来不推辞工作,才会被使来唤去,总是干最忙最累、最不显成绩的活,陷入恶性循环?” 蓝欣哑然,熟练地调转车头。 车厢内只有导航反复发出的提示音:“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前方路口请掉头。” 不久后,车子回到支行门口。 蓝欣交待白玥儿在车里等十分钟。 白玥儿猜到蓝欣要去找高行长,抓住她的手臂不放:“欣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还能忍。别为我冒险。” 蓝欣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我吃过亏,不会重蹈覆辙。只是去说点事,非暴力沟通。” 白玥儿仍不放手:“千万别激怒高行长,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蓝欣笑道:“放心,一定不会。姐姐给你带糖果吃。” 白玥儿之所以这么忧心忡忡,是因为有前车之鉴——蓝欣与高以德之间,有一段轰动的过往。 前年7月,蓝欣入职信达银行江滨支行当柜员,首周因现金长款遭通报扣绩效,被支行长高以德当众痛批,后调岗至个人业务部。 高以德重业绩、脾气暴,常公开谩骂业绩不佳的员工。去年11月,陈晴因业绩落后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蓝欣委婉说情,高以德像被点了火的炮仗一样炸开,矛盾激化致支行险些全员罢工。 尽管蓝欣个人业绩好,但高以德带领的支行始终业绩拔尖,他是分行的“顶梁柱”。行领导选择弃车保帅,蓝欣被逼到辞职边缘,最终靠关系转岗到分行特资部,高以德继续当支行长,于年初轮岗到新区支行。 这场“拦(蓝)高大战”被载入行内野史,蓝欣获封“女战神”,高以德被戏称“高炮仗”。 本以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出三个月,两人又狭路相逢。 蓝欣踩着高跟鞋,踏入二楼电梯口,门一开,便听到高以德浑厚的声音:“哎呀,分行领导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刚才忙着和一个大客户通电话,没能下楼迎接,真是抱歉。” 他满脸堆笑,微躬身子,伸出双手,欲行隆重的握手礼。蓝欣也客套几句,随后跟着他走进了行长室。 小宋未问蓝欣喜好便泡好红茶绿茶,高以德责备其办事不力、浪费资源,又以蓝欣为例告诫年轻人要认真负责。 蓝欣识破高以德借批评小宋拉近关系的意图,适时打圆场替小宋解围。小宋离开后,高以德大倒苦水,抱怨新区支行员工素质低、工作压力大,诉说管理困境,为之前的冲突致歉。蓝欣表示不再计较,只喝茶谈合作,称有办法找到王启明并收回贷款,但需四五个帮手。 这几年,经济下行、技术上行,银行业减缩人员编制,支行人员紧张早已是常态,高以德给一人是没办法,给两人乃破天荒。蓝欣心知肚明,坐地起价不过是为讨价还价。 高以德眉心紧蹙,显然在权衡利弊。蓝欣不急不缓,一步步降低谈判筹码。当她将需要人数降至两人时,高以德仍在犹豫。 “高行长不妨算算,若能追回那笔烂账,支行能获得多大益处?”蓝欣指尖轻叩茶盏,眼底掠过一丝深谙世事的笑意,“您不赶紧派人给我,要是王启明再挪窝,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他。我们能眼睁睁看着贷款变不良?” 高以德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们都爽快点。”蓝欣竖起一根食指,指尖的美甲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您给我派专职的一人,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好!让小白去。”高以德终于拍板。 目的达成,蓝欣心中暗喜,嘴上却继续试探:“她有伤,能行吗?” 高以德语气笃定:“行,怎么不行。她天天来上班呢。” “高行长得保证她专职追债,能随时跟我去跑客户。” “没问题。小白手头上的活,移交一下很快的。” “就这么定了。” “好!辛苦你,小蓝。” 明知高以德预想到她会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蓝欣偏不如他所愿,笑嘻嘻地留下一句“高行长要想好怎么感谢我哦”,趁着他办公电话响起时,妖袅离去。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我们把红本本焊在手上呗? 蓝欣:凭什么? 王启明:我上辈子欠你三万个吻,这辈子得肉身抵债! 蓝欣:…… 王启明:利息是每天说三次“老婆大人,我爱你”。 蓝欣:谁是你老婆大人? 王启明:非你莫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我们 第8章 大餐 最近白玥儿诸事不顺,疲倦不堪。她连续三天熬夜帮同事写授信调查报告,还担心蓝欣再次触犯高行长的逆鳞,在焦急等待中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引擎轰鸣时,白玥儿才醒过来,看到包包上放着两颗糖,哭笑不得:“欣姐姐还真给我糖吃?” “借花献佛。”蓝欣转动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的笑脸,“扣安全带。” 金属卡扣咬合的“咔嗒”声里,白玥儿犹豫着开口:“欣姐姐,你和高行长……现在能不见就不见才最安全,不是吗?” 蓝欣降下车窗,柔风卷着花香灌进车厢。她打方向盘的动作行云流水:“世界那么大,圈子却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要面对。躲猫猫累人,不如把话说开。” “可上次你们吵得那么凶......你就不怕再起冲突?” “不会。他现在比我更怕撕破脸。”蓝欣轻笑一声,打开车载音乐,“首先,上次他兴风作浪,反而被反噬,从绩优股江滨支行调到你们这新三板支行,不得掂量着办?第二,再闹对他更不利,和我表面上和解对他有好处。第三,我来是帮他,他求之不得。我能是绊脚石,也能是垫脚石。再说,姐姐我也学会了把坏事变好事。” 白玥儿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和白云,佩服地说:“化干戈为玉帛,欣姐姐的气量真大。” “和气量关系不大。我只是想明白了:刀能杀人也能救人。王老赖的贷款,能让你从主办变成打杂的,也能让你从打杂的变成专职的。我和高行长谈妥了,以后你专职跟我追债,谁也不能支使你。白月光,你自由了。” “我是真心佩服你,感谢你。”白玥儿松了口气,脸上还没展开的笑容却瞬间又隐去,“不过,这样会不会……显得我搞特殊?我怕被同事们排挤。” “你——”蓝欣很想骂人,看到白玥儿的愁容,下一秒,声音就轻了下去,“你伤的事脚踝,不是脑子。追债是正儿八经的活儿,这叫特事特办!原本问题贷款不是你的责任,支行让你一个人承担清收任务就不合理,还加给你一堆杂活!一天到晚忙,都是给别人忙,活干完又怎样?贷款收不回来,还不是你工作不到位?聪明人干重要事。我奶奶说,我们村二傻,自己的田不耕,却先给别人栽秧。” 蓝欣话糙理不糙,白玥儿竟无力反驳。 白玥儿拆开糖纸,酸甜的柠檬味在舌尖散开。她望着蓝欣专心开车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总爱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有时横冲直撞的女人,其实比谁都拎得清。 等红灯时,白玥儿剥开另一颗糖,塞进了蓝欣嘴里。 蓝欣被突如其来的投喂弄得一怔,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投喂可以,讨好不行。永远把自己置顶,摆脱讨好型人格。” 绿灯亮起时,车载音乐正好切到慵懒的爵士小调,蓝欣轻踩油门驶出。 看着蓝欣那明艳夺目的红唇,白玥儿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张扬的锋芒,或许都是精心武装的铠甲,而自己却是个“好好小姐”。但仍嘟囔着反驳:“我这是礼尚往来好不好。” “嗯,礼尚往来。记住,从今天起你只管两件事:养伤和催债。有人说闲话?让他们说去。等你把王老赖的欠款追回来,那些碎嘴就会闭嘴。要是还有人敢欺负你,你可以礼、尚、往、来。”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白玥儿忍不住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原来拒绝不是冷漠,而是温柔待己。 蓝欣接着说:“对了,明天带你去逮王老赖。那是个硬茬,不好对付。我们先去美容SPA,再吃大餐,下午办些道具。” “啊?”白玥儿满头雾水,“这跟追债有什么关系?” 蓝欣解释:“为了追债,我俩都受伤,得休整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充分的准备。” 白玥儿舍不得花钱做SPA,就算蓝欣请客也不舍得。在蓝欣和新新美业老板娘的劝说下,她只同意做个最便宜的面部护理。 两人换上绵软的衣装,来到双人间。薰衣草香、柔和灯光和轻缓音乐让人放松,年轻技师动作熟练又温柔,白玥儿很快进入梦乡。蓝欣想和她商量追债的事,但喊了好几次都没回应,于是招呼技师给白玥儿加了手部和足部护理。 足足3小时过去,护理接近尾声,憋闷的蓝欣终于耐不住,喊了句“起床吃饭啦”。 白玥儿苏醒。 蓝欣呼出一口闷气:“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吗?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玥儿的声音略显暗哑:“在支行加班,哪有时间偷鸡摸狗。最近,天天有干不完的活,除了加班还是加班,好累。累了就什么都不想,一碰床就秒睡。” 蓝欣说:“万恶的剥削者把我们白月光压榨得好苦!姐姐请你吃好吃的补补。” 对于吃,白玥儿要求不高,忙起来时一个面包或玉米就能解决一餐。听到“好吃的”三字,她立刻脑补了糖醋排骨、油爆大虾、烤羊排、筒骨汤…… 白玥儿看到时间已近下午一点,本想就近简单吃点,但蓝欣兴致盎然地要去吃千岛湖鱼头汤,她就跟着去了。 一路上,蓝欣绘声绘色地介绍着那家店的特色,白玥儿被勾起了兴趣。找到那家藏在小巷深处的餐馆后,白玥儿由衷赞叹蓝欣是名副其实的美食家,寻味本事了得。 这哪是蓝欣寻出来的。 大学时,蓝欣和夏启明一起骑着单车,走遍大街小巷,吃遍犄角旮旯。他记下她喜欢的口味,一有空就带她搜罗全城美食。 他最爱看她吃东西。 她吃得香,他笑得欢。 他笑得欢,她吃得更香。 这家鱼头店,是他俩偶然一次躲雨时发现的。 夫妻店,二层仿古小楼,店面不大,鱼是一大早从千岛湖送来的活蹦乱跳的鱼,鱼头汤的做法简单却超级好吃。 后来,他俩总在下雨天想起这家小店。 每次光顾,两人都会点上一份鱼头汤和几样小菜。然后落座于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雨点轻轻敲打玻璃,细细品味那来自湖中的鲜美。他细心地为她剥去鱼刺,她把嫩滑的鱼脸夹到他碗里。 他说,蓝欣是他见过的“最会吃的人”。她说,夏启明是她见过的“最会找吃的人”。他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自从他离去,蓝欣不愿去同他一起呆过的任何一家店,除了这里。大概是老板和老板娘始终和气恩爱,大概是鱼头汤和下雨天是绝配,大概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咳,想那负心汉作甚!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我在小小的临州城里挖呀挖呀挖——”蓝欣有节奏地拍着手哼唱,笑道,“我是分行三大吃货之一。你们新区支行评的。别以为我不晓得。” 新区支行评出“信达临分三大吃货”:俞悦、方临之、蓝欣,暗戳戳嘲讽他们是光会吃不会做事的人,很快传遍整个分行。俞悦是公司业务部兼金融市场部总经理,传说她靠陪领导吃喝上位,和大集团老板、分行领导、总行高层等有染,花边新闻远超方临之。和俞悦齐名,蓝欣觉得丢人,决心处理好王启明拖欠贷款的问题,不再被人非议。 等上菜的间隙,蓝欣将王启明的老窝和上门计划告诉白玥儿。 “支行同事说,我们上次是运气的。追债其实很危险。”白玥儿压低声音,“听说,追债人有被欠债人追砍的,有被企业员工围殴的,甚至有被企业主下套进去、下药抛尸的。” 蓝欣柳眉骤紧:“什么?姐知道江湖险恶,没想到坏人如此猖獗!” “真的。”白玥儿也有八卦的时候,“听说,分行风管部瘸腿副总,就是追债被客户打断腿,因祸得福升的职。劳动路支行一个前辈追债时脑袋被人砸伤,致半残,走路说话做事都不利索,只能干些基础行政工作,最后被边缘化了。” “白月光,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我们支行的老客户经理七哥,信达百晓生,上到董事长,下到小柜员,八卦信手拈来。他以前在分行当办公室主任,就因为嘴大犯了什么错,被发配下来。” “七哥的大名听说过。难怪我们部门除了两个总、方临之和我,其他人个个五大三粗的。哦不,方临之看上去细皮嫩脸,也算高大壮实的。”话毕,蓝欣心想,“几年不见,他不会变得那么混蛋吧?” “欣姐姐,我怕拖累你,要不,跟高行长换个兵强马壮的人?” “不。”蓝欣否决,“你想临阵出逃?” “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知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刚把你捞出来,你还想自己跳回坑里去?再跳进去,就难脱身啦。”蓝欣比了个抹脖一的动作,“王老赖会把我们卡卡吗?” “不会。”白玥儿摇头,又点头,“但也不好说。” 春季的天,娃娃的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瞬间就阴云密布,紧接着就是一场急雨倾盆而下。 蓝欣原本沉浸在甜蜜回忆中,转念想到曾经无条件信任的他变成老赖且指不定有多下三滥,她不禁沮丧起来。这种情绪起伏,就像春天这天气,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存在。 骤雨把街景洇成朦胧的水彩画。蓝欣望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出神,服务员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头豆腐汤,缓缓放在餐桌中央。 鱼的鲜香和豆腐的豆香交织,混合着汤中的紫苏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然而,蓝欣却无心品尝,看着锅里被劈成两半的鱼头,心中涌起不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感觉自己就像这鱼——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王老赖的大餐,暗暗发誓:绝不能任人宰割。 白玥儿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滚烫的汤,往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倒。她的动作急切,仿佛已经等不及要品尝这鲜美的汤汁。 服务员提醒:“汤很烫,请小心慢用。” 这句话让白玥儿的动作微微一顿,也把蓝欣的思绪从不安中拉了回来。 “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蓝欣似在告诫自己,追债不能急于求成,必须谨慎周全地谋划。 她们边吃边商议计划,最后决定分头行动,各自找领导去,争取更多人手协助追债。如果从领导那里要不到人,再另想办法。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你想吃什么? 蓝欣:大餐。 王启明:我就是大餐,请尽情享用。 蓝欣: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大餐 第9章 逮兔 从高以德手中增调人手如虎口拔牙,白玥儿壮着胆子去,果不其然碰了钉子。好在她平日里积攒的好人缘派上用场,保安赵师傅主动提出带个朋友支援。 白玥儿把好消息告诉蓝欣,蓝欣接听电话时,伸长脖子盯着杰总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 自打喝完鱼头汤返回办公室,蓝欣就遵照在外开会的樾总指示,打算找杰总汇报工作。哪成想,杰总办公室有访客,一谈两小时。 说起特资部的两位领导:总经理傅敏杰、副总经理郑林樾,姓氏谐音甚为幽默:“傅总”谐音“副总”,“郑总”谐音“正总”,傅总、郑总,谁喊谁尴尬。聪明人愉快地决定,以姓名末字带总喊,杰总、樾总,大家满意。 见门缝透出动静,蓝欣一个箭步冲上前截住正要出门的杰总。 面对她的求助,杰总无奈地表示,早上刚接一批新移交的特资,正在愁缺人手干活。 蓝欣打包票会给杰总交满意答卷,又可怜兮兮地亮出自己受的伤卖惨——苦肉计总有点用吧? 杰总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小蓝,特资部就这么几个人……这样吧,我和樾总再商量商量。” 话语留着三分回旋余地,职场老狐狸的圆滑话术。 身形消瘦、师爷气质的杰总堪称“高级太极推手”,把“放权管理”玩得出神入化。重要决策稳坐中军帐,琐碎事务全推给樾总。周例会樾总汇报完工作,他轻飘飘一句:“辛苦樾总牵头,关键节点同步我。”员工请示追债方案时,他会说:“思路不错,你和樾总再碰一碰。”如此行事,事成,他是英明领导,事败也有授权做挡箭牌。 蓝欣进特资部不久,就摸透了杰总的行事风格,背后叫他“杰大师”。这次杰大师跟她耍太极,她直接拆招:“杰总,樾总让我找您。部门人事安排决定权在您啊。” 杰总扶了扶眼镜,眸光一凛——这个小姑娘竟拿樾总来将他的军。 “这样吧。现在只有方临之的存量任务不多。”他边走边说,“我有事出去,你自己去问问他。他愿意去,我没意见。” 方临之是赫赫有名的临州银行太子爷,自大学毕业便直入信达临分特资部,开启了他散漫却又备受瞩目的职场生涯。各部门领导,乃至分行领导,对他礼让三分,客客气气。 杰总刀切豆腐两面光,不想直接给方临之派活,把难题抛回给蓝欣。 望着他的背影,蓝欣忽然想起八卦安的吐槽:“你们杰大师走路从不回头,因为他走的是他算了10086次后选择的路。” 蓝欣并不抱希望,懒洋洋晃回工位,随意问道:“方临之,追债缺保镖,杰总让找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方临之大声应答。 这对话瞬间点燃办公室笑点——谁都听出这是经典求婚对白。 方临之故意的,憋笑憋到耳根泛红。蓝欣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大方接招:“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 樾总进门,现场冷场。 她把两人叫进办公室训话,提醒别把办公场所闹得像菜市场,两人低头应是。 樾总又说:“圣韵集团是小蓝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方临之你要带好她。对方是海归,法律意识强,追债要合法合规,别整江湖手段。还有,保护她。” 方临之吊儿郎当地说:“她女汉子一个,哪用得着我保——” 蓝欣并没在意他的话,樾总却突然喝止:“方临之!”然后对蓝欣说,“请这种人吃饭,还不如喂狗。” 气氛骤然尴尬。 樾总清嗓掩饰失态:“缺少保护,女孩子只能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才会变成女汉子。小蓝旧伤还没好,你好好保护她。” 蓝欣忙谢过,催促方临之应下。 方临之照做,转而汇报:“圣韵老板这是知法犯法。” “故意放狗咬人,属于侵犯他人健康权的行为。但他们可以说我们非法入宅,有违法阻却事由不构成犯法。”樾总顿了顿,“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牢记。” 方临之点头:“另外,我的客户宇光新科,计划卖股权,变更实控股东,有可能起死回生,请求我行撤诉,您看?” 樾总和方临之继续交谈,蓝欣退出。她火速建“追债大捷”群,约定次日9点在新区支行门口集合,指尖飞速敲打键盘,眼神已染上几分志在必得的锐气。 五点一到,方临之准时下班,蓝欣也速闪。 方临之腿长步大,蓝欣跟着赶电梯,像个 小跟班。他悄悄放慢步子,好让她的步履不那么仓促,嘴上却说:“干嘛跟着我?” 蓝欣怼回去:“路是你开的吗?” 方临之饶有兴致地挑眉:“樾总让我保护你,可没说24小时不间断。你这是要跟我回家的意思?” 蓝欣反击道:“这么早回家,怎么对得起花花公子的名声?” 方临之嘴角一抽:“想跟我去花天酒地?” “跟谁花也不跟你花。”蓝欣扭头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蓝欣一句嘲讽戳中方临之逆鳞,他正要发作,电梯已到地库。蓝欣刚跨出电梯半步,被鸭嘴帽大汉捂嘴拖走。方临之瞳孔骤缩,怒吼着 “放开她”,追了上去。 “蓝欣!蓝欣!” 光天化日之下来银行抢劫的? 抢银行不去存钱的分行营业部,来地库劫个球? 抢银行怎么光戴个帽,不戴头套手套? 显然是抢人! 有计划有组织有目标。王老赖先出手了? 管地库的保安干什么去了?平时一个轮子没停到位都逃不出他们的法眼,今儿个这么大动静没人管? 方临之你傻啊! 不会打电话求助吗? 光喊名字有什么用?! 赤手空拳的跟着又有什么用?! 蓝欣的嘴被捂得密不透风,她喊不出话来,使劲挣扎却挣不脱,只能干瞪眼。心中怒骂:“王老赖,混蛋!我要是活着回来,跟你没完!” 银行员工基本不会准点下班,四下无人。逮人大汉旁有两个打掩护,方临之不敢贸然动手,怕伤到她,只好紧随其后,寻机施救。 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呢?放开!有你们这么请吃饭的吗?” 天杀的孙大头! 孙强(孙大头),蓝欣从小到大的伙伴。 他自小被寄养在荣州外婆家,与蓝欣家相邻。 童年时,孙大头身材瘦弱,常被蓝欣打败。他乃学渣一枚,父母请蓝欣监促其学业,以丰厚的零花钱作酬劳。蓝欣铁面监督,没少打小报告,也没少欺负他。他常因闯祸被教训,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蓝欣。这种近乎“血脉压制”的敬畏非常奇特——明明没有血缘,却比亲姐弟更懂得彼此的软肋与坚持。 后来,孙大头被送去国外读高中,自由散漫,游戏人生,变成“混世魔王”。父母当机立断将其接回国,祭出“考上大学就给500万创业金”的重磅协议。家境优渥的实情才浮出水面——孙家经营连锁酒店,父母因自身吃过知识少、见识潜的苦,希望儿子博闻强识,更望子承父业。孙大头体会不到父母之苦,也不想接管酒店,只盼着拿500万。他发愤图强考入大学,创办武馆,潜心钻研中国武术文化,以武会友推广传统武学。 如今的孙大头已是创业有成的武馆老板。 孙大头一声令下,抓住蓝欣的大手立马松开。 方临之一拳击倒逮人大汉,两名同伙欲搀扶时遭其猛攻。他们手里没蓝欣,方临之大放拳脚,打得对手节节败退,最终擒住主犯反扭其臂冷喝:“再动废了你!” 另一边,蓝欣反过身,朝孙大头劈头盖脸地猛抓乱踢。 孙大头练得一身肌肉,高大健硕,蓝欣的花拳绣腿已打不过他。小时候他总被蓝欣揍,长大后却不知何时起处处让着她。此刻被追得东躲西藏,边躲边喊:“三兄弟刚从老家过来,没,没——啊,啊,痛痛痛。姐,求你别踢了,踢中要害可不行!我还要传宗接代的!” 蓝欣尖叫加狂踢:“这么对姐,没人性!就是要让你断子绝孙!” 孙大头躲在车后:“想请你吃大餐,电话、视频6个不接,留言4条不回!再忙也不能弃我不顾啊。我只好亲自来找,等太久憋不住,让他们等你。就一尿功夫,失控了!” 方临之听出这四人和蓝欣相熟,便放开逮人大汉。 逮人大汉揉着手喊:“老大,你让我们守住,逮兔。没错啊。” “呵呵。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蓝欣用眼神杀他一万刀。 “姐,我大牛。我的语文老师是你小姨啊。”逮人大汉说。 “我小姨不认识你!”蓝欣在大牛胳膊上狠狠扭了两下,疼得他面部扭曲。几年不见,小大牛已长得高大威猛,不经介绍认不出来。 “大牛、二牛、十一,他们来投奔我,给姐带来最爱的家乡糕点。”孙大头做举手投降状求饶,“姐,求你别打了。你脚底武器,杀伤力太强。” “不打不痛快!胆敢劫持本娘娘,必须让你们长记性!” “姐,我二牛。好久不见,你越长越漂亮了。” “是啊。姐,我十一。米糕,你尝尝。奶奶听说我们来见你,一大早起来做的,还热乎着呢。奶奶可想你了。” 好土好有人情味。 方临之看得津津有味,自知多余欲撤,却被蓝欣叫停。他收势不及,她上前,待他转身,她撞了个正怀。 “这是,姐夫吗?”二牛冷不丁地问。 “姐夫?”这身份倒是新鲜,方临之灿烂一笑,“这个,可以有。” “姐夫一起吃饭呗。”十一也抬头斗胆说一句。 “姐夫?谁是你姐?姐夫能随便认的吗?”蓝欣跳起来,敲二牛、十一的脑瓜子,却被方临之摁住。她愤愤道,“我收拾他们,你别当猪队友。” “淑女点。”方临之劝道。 “方临之,你是风油精转世吗?不帮我揍他们,尽说风凉话。你也欠收拾!” “别揍他们,”方临之邪魅地笑,“想怎么收拾我都行。” “真是姐夫?”孙大头上前握手,“一起吃饭?” 明早蓝欣要带队逮王老赖,今晚还有要事缠身。她横在孙大头和方临之中间,本想借追打方临之趁机脱身。不料,方临之谢绝孙大头的邀请,一溜烟钻进车里跑了。 孙大头不由分说,拽起蓝欣塞进宝马车。 王启明:守株待兔?你像兔子么? 蓝欣:你不是夸我“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王启明:你是小狐狸。现在成精了。胖三说的对,你是狐狸精。 蓝欣: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逮兔 第10章 露馅 蓝欣坐在孙大头的宝马车里,欲哭无泪。 她以第二天有要事需早起为由,提议聚餐改期。孙大头正在兴头上,不答应,还执意要早起接送她。 王启明与孙大头是拜把兄弟,一旦孙大头知晓蓝欣的行程,必定偷偷转告,那她的追债大计必将落空。 蓝欣坚决拒绝:“是公事,你送不行。” 孙大头提议:“那让大牛送。” 蓝欣又拒绝:“不。我自己去。” 孙大头调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借公事之名和方兄弟私会?” 蓝欣本想否认,但灵机一动,改口道,“对对对。约会,约会。” 孙大头:“真姐夫,没错?” 蓝欣:“……” 孙大头伸出大拇指点赞:“祝贺姐!成功摆脱王启明那混球。” “别提他,你一提他,我就怀疑你。兄弟消失,你会一点不知情?大大的问号!别让我找到证据!”蓝欣一直猜疑,苦于没找到蛛丝马迹。 “不提就不提。”孙大头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不提?”蓝欣听他像是在替人喊委屈似的,逆反情绪上头,“我倒是想提一提。你说,他怎么就变成个背信弃义的鸟人?” “姐,明哥绝没有背信弃义。” “那好,你告诉我,他去哪了?” 几年来,同样的问题,蓝欣不知问过孙大头多少遍。孙大头的答案只有一个:不晓得。 “不晓得。姐,我真不晓得他死哪去了。要不然,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把他绑过来!我发誓!” 孙大头指天为誓,蓝欣差点儿又信了。 等等! 他离开时叫夏启明,后来才改的姓。 几年来,孙大头一直说不晓得,但伪装得再好,还是露馅了。 蓝欣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你说,王启明是来人间渡劫的吗?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难道,他回他的天庭当神仙去了?帮他渡劫的人是我,他去天庭逍遥快活,留我在人间受苦受难?” “姐,你没事吧?” “有,当然有事。王启明这败类要是出现,你帮我揍他?” “揍,必须揍!” “往死里揍?” “往死里揍!” “他求饶你不会心软吧?” “绝不心软!” “他什么时候改姓的?” “两年前,他回国的时——”孙大头被点哑穴般,张着嘴一动不动。 “贱人,你最好自行了断!”蓝欣怒火中烧,紧握着双手也难以抑制激动地颤抖。 孙大头一直瞒着她,而她总信以为真! 要不是他开着车,她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车内像放了个声控炸弹,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宝马车缓缓驶入孙家的正庭酒店门廊。 大牛三兄弟乐呵呵地迎上去,被蓝欣零下三十度的脸色震慑。 一刻钟前还欢乐祥和、喜气洋洋,这出其不意的变化让人费解。 当车子停下时,蓝欣猛的扑过去,抓住孙大头脖子不放:“孙大头你找死!贱人!败类!你们都是败类!” 孙大头自觉理亏,毫不反抗,脸部因缺氧而变得红一块白一块。 三个小伙伴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拉的拉,扯的扯,好不容易把蓝欣那又尖又长的手指剥离孙大头的脖子。三人簇拥着蓝欣乘电梯去,将她与孙大头隔离。 进了酒店包厢,蓝欣也不落座,直接让服务员倒好白酒。黑着脸说:“贱人,给你三秒,告诉我王启明龟在哪!三、二、一。” 一时紧急,没有得到王启明的允许,孙大头不敢答复。 蓝欣一口闷了断交酒,宣布与孙贱人绝交,转身离去。被丢下的酒杯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诉说着她的愤怒。 四个男人像石头一样伫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蓝欣站在酒店门口等的士,微风一吹,脑袋一沉。 平时喝四两白酒不在话下,今天喝了统共不到二两,她却好似不胜酒力,已面如海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士载着她驶上中央高架,两旁由浅渐深的黑幕中,五彩斑斓的灯光,或稀星点点,或有序排列,蜿蜒伸向远方。 一路顺畅,车子飞奔,就像驰骋在夜的海洋,一颗颗、一串串璀璨夺目的宝石被抛在身后。人生亦如此,有些珍贵的东西,任凭你舍得或不舍得,都会离你远去。 天空飘起零星小雨。 蓝欣打开车窗,让雨点亲吻自己的脸庞,凉飕飕真舒心! “姑娘,喝过酒淋雨容易受凉。”司机师傅看看后视镜,好心提醒。 相亲相爱的人相互伤害,陌生人却给予温暖。讽刺至极! 孙大头与王启明一直保持联系,瞒着是为了什么呢? 王启明居然能让重义气的孙大头隐瞒她多年,本事了得!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 当初说出来一起解决不行吗? 蓝欣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向路边的商铺和人群,这样才不会想着让人生气的人。 五十米开外路边霓虹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扶树呕吐。蓝欣以为酒后微醺看花眼,又确认一遍,确定此人乃白玥儿师傅程信。 程信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太恶心了。吐这么惨,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 虽不熟,但好歹是同事。蓝欣下车,正要走过去,却惊讶地看到,程信吐完之后,拿矿泉水漱口,从西装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纸币,走向不远处的环卫工人,将纸币塞到环卫工人手中,说了几句话,然后提起精神跑进饭店,重回战场。 程信综合能力强,业绩斐然,连续五年的优秀行员,总行级明星客户经理,公认的重点培养对象,未来的支行长人选,拥有主角光环的存在。人前光鲜亮丽,人后都不容易——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程信的境遇,让蓝欣从心底受到强烈的震撼。 王启明也这样,过得艰难又勇敢吗? 他是逍遥法外,还是比程信更惨? 同情他干什么呢? 想着怎么收拾他才对! 娘娘要修炼成追债女王! - 蓝欣的忧虑有些多余。 当她被大牛抓着,心中怒骂三次“混蛋”时,王启明正在家专心研究发展蓝图,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他想,肯定是蓝欣在想他,他也很想她。 很想很想,恨不得飞到她身边去,看一看她的样子,听一听她的声音。 他长按电话键盘上的数字“7”,快捷调出“年年”的手机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轻点,拨通了电话。 五年来,他无数次地想要拨打这个电话,却又无数次地中途放弃。 这一次,亦然。 手机屏幕上,“年年”两个字闪烁了几下,随着他略带发颤的手指轻触红色按钮而消失。 手机被扔到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还不是时候。”他喃喃自语,“可是,年年,我想你。” 不说,是一种折磨。 说了,更是一种折磨。 无数个日日夜夜,当被想念的思绪包围,他以书写她的名字作为宣泄。他用她送的钢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勾勒出“蓝欣”,如同刻画在心间。 孙大头带大牛哥仨去会蓝欣,是王启明的安排。几年来,他让孙大头代替自己变着法儿哄她开心。他现在还不能出现在她面前,只能躲在暗处默默守护。 这时,孙大头发来的消息,内容简短却让他心中一紧。 【姐知道了,喝了断交酒,和我绝交了】 【扔下酒杯走了】 【哥放心,我们跟着】 终究触怒红颜…… 这下,王启明满脑子都是红脸的蓝欣。 他定神凝视着虚空,良久,一动也不动。 他明白,自己和蓝欣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距离,还有长久未解的误会和责任的重担。 他期盼着,她能感受到这份跨越时空的深情,感应到自己的无尽思念。然而,如今又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升起,将他们隔得更远。 一颗晶莹无声地坠落在纸面。钢笔字迹洇开墨痕,像极了他离开前那晚蓝欣哭红眼晕开的眼线。 那时,她站在电影院前,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出现。然而,他却迟迟迟未到,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无助的她一直等到半夜,最终独自走进雨中。雨水夹杂着泪水,将她精致的眼妆冲得一片狼藉,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他心中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躲在不远处,清楚地看到她周围那些神色警惕的壮汉——那是夏恒元安插的眼线。他心如刀绞,却不敢靠近她一步,连远远地对她说一声“再见”都显得无比奢侈。 夏恒元曾以蓝欣的生命威胁他,迫使他离开她,屈从于家族联姻以创造利益。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要打造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彻底消除威胁,为她创造一个稳定而美好的未来。他不能让情感影响全局,更不能让她再次卷入危险。 他必须忍耐,必须等待,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他盯着她的名字,好像对着她说话一样:“年年,等我。” 他紧握钢笔,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青筋微微凸起。这抓的究竟是笔,还是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和恐惧,只有他自己清楚。即便如此,他依然冷静而理智。 手机突然震动,孙大头发来新消息:【姐进理发店了,没事】。 王启明瞳孔骤缩,取出追踪器,屏幕上的红点在城星广场闪烁。他抓起外套冲进夜色,却在跨出大门的瞬间生生刹住脚步——他用五年隐忍换来她的安宁,不能轻易打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喉结重重滚动,他摸出贴身带着的蓝丝绒小袋子。袋里放着一枚铂金戒指,内圈刻着“MAX10000”——明爱欣一万年。这只早该戴在她手上的戒指,此刻灼他掌心。 只有强大到足以对抗夏恒元,清除所有障碍,他才能牵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爱她。那一天,一定会很快到来。 王启明将戒指重新放回蓝丝绒小袋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拨通电话:“启动B计划,加速收购进程。” 他回到书房,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发展蓝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注释,是他五年来无数不眠之夜的成果。他步步为营,距离最终胜利一步之遥。此刻,他必须保持无懈可击,不能输在黎明前的黑暗。 他坐回桌前,打开电脑查看最新市场分析报告,以便根据商业动态调整策略,确保商业帝国稳固壮大。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温副总发来的信息:【W集团正在策划针对恒元集团的恶意收购】 王启明眼中闪过锐利光芒,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他迅速指示温副总开始行动,并要求密切监视夏恒元的动向。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孙大头就露了这么一点馅? 蓝欣:还有什么馅? 王启明:他一直晓得我身在哪,更晓得我的心在哪。 蓝欣:不在左胸腔,就在右胸腔。 王启明:不让他告诉你是我的错。惩罚我吧,你轻点。 蓝欣:幕后主使,从重处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露馅 第11章 好哄 云顶别墅。 天知道蓝欣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围墙还是那堵围墙。 狗洞还是那个狗洞。 夏启明爬过的香樟树已长大,延展出墙的那根树枝快有蓝欣的腰那么粗,不再娇柔地轻贴围墙,而是高出好多。 十年前,他爬上同他小腿般粗的树枝时,蓝欣的心随着枝杈抖动而越纠越紧。现在,他不可能再从这树枝跳到围墙上,除非他冒险一试! 他不会冒这个险。——他有点恐高,但硬说是怕摔下来死得难看…… 那只有三种可能:一、从正门大摇大摆出来。二、从狗洞委曲求全地钻出来。三、从天上堂而皇之地飞走。 飞机起落条件不够,他也修仙不成,飞不出郦山。没有第三种可能,哦,有,不出来也是种可能! 躲债,躲债,躲在先,债靠后。别墅里有吃有喝,他为什么出来呢?这年代,你又不能给他断水断电断粮!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让他出来! 蓝欣请阿杜装作物业管理人,以检查管道的名义,试着从大门进去。 阿杜是支行保安赵有为喊来帮忙的朋友,豪爽热心,听到蓝欣的请求后,立刻出发。 周遭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穿堂风携着花香飘过,引得枝叶沙沙作响。蓝欣独自笔直站立,目光穿过岁月的缝隙,落在年少时注视的方向,眼角不觉晕染出几分忧郁。 那儿抛洒下来的糖果和巧克力,一颗都没有了。 那个阳光下的少年,变成了老赖。 那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想什么想入非非?”方临之抱着一大堆物品走过来,有折叠桌椅、水和饮料。 “想入别墅找到9000万,叫辆运钞车敲锣打鼓拉回去。”蓝欣瞎诌。 “9000万一辆运钞车不够。还有,9000万只是贷款本金,记得把利息也收回去!”方临之陪她胡诌。 “那就两辆车,你一辆我一辆,”蓝欣帮他卸下怀中重负,“各押一辆回行,多风光!” 有那么一瞬间,方临之似乎看到了那个递给他青苹果、说“你一个我一个”的女孩——那个他只能在回忆中邂逅的女孩。 这时,阿杜跑回来说,按门铃没人应,敲门也没人管,十之**人去楼空。 “爬进去打探?”蓝欣将一瓶可乐递给阿杜。 “成!守,很可能守个空,不如直接进攻。”阿杜仰起脖颈灌下一大口可乐,畅快地哈了一口气,“我可以当前锋。” “稍安勿躁。这风景好、空气好,就当来郊游。”方临之翘起了二郎腿,对阿杜下驱逐令,“兄弟,剩下的椅子和吃的都在为仔那,你去那边坐。” 阿杜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蓝欣隐约看到,阿杜去往方向的树林里有个人影闪过,揉眼再看,却没了踪影。 身旁的方临之说什么影也没看到,笑她涉世未深,第一次上门追债太紧张,才会疑神疑鬼。 蓝欣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不时回头张望,可每次只见风吹树叶摇,仿佛只有风在作祟。 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走大门还是爬狗洞? 凭过去那个他的性子,不会爬狗洞。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他现在是老赖,一切皆有可能。 哼,看他怎么爬!出!来! 蓝欣赌气似的咬车厘子,牙齿碰到果核,差点儿崩了牙,疼出了泪花。边吃边冷静下来,当指尖触到空盒,她才惊觉,自己内心的天秤不知何时已经往同情王启明的那边倒。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别人看到钻狗洞出来,怎么受得了? 他会去撞墙吧?还是会发疯拼命? 要是闹出人命来,可不好收场…… 在蓝欣悲天悯人之际,李大傻来电。 电话那头一阵嘈乱的声响,然后才是李大傻的哭音:“小怪,峰子出轨,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先跟你道个别。” “什么?你俩打归打,闹归闹,别拿生命开玩笑。”窝在折叠椅中的蓝欣“嗖”地直起腰杆。 “见色忘义的臭男人!老娘我大学就和他在一起,那时他穷学生一个,我兼职模特赚来的钱全支持他创业,毕业后也没找正职,继续当模特,帮他打理服装生意。老娘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他!他倒好,赚了点钱就开始摆大老板的谱,招个女秘书带出去应酬。我想着,男人都好面子,带就带吧。他居然和那狐媚子搞到一块去。他无赖!他不是人!我他妈今天和他拼了!”李大傻悲愤填膺,嚎啕大哭。 “莎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下来。我的腰,腰……”峰子喊。 他俩一通扭打,不知怎的李大傻就占了上风。此刻,峰子趴在床上,李大傻跪坐在他后腰上,两只大长腿有力地钳制着他两只倒扣的手臂。蓝欣要是看到这场景,准能笑掉大牙。 “大傻!峰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还坐他腰上?”蓝欣愤怒地喊,忘了身边还有个方临之。 李大傻解释:“打了一架,他被我制住了。” 峰子吃力地喊:“要不是我让你,你能制住我?” 李大傻发怒:“要不是你心里有鬼,干嘛让着我?!” 峰子吼道:“心里有你,才让着你!” 李大傻还凶巴巴的:“你再说一遍!” 峰子慢吞吞地说:“心里,有你,才,让着你!” 李大傻的哭腔消失,声音软了下来:“再说一遍!” 峰子撒娇:“心里有你,才让着你。” “孽债啊,孽债。小怪,不说了。”李大傻没挂断通话就把手机扔一边,娇嗔道,“心里有我,以后不许带秘书,只能带我。” 远远的峰子的声音:“带你,只带你!” 李大傻发嗲:“心里只能有我……” 李大傻和峰子一路走来,时常吵吵闹闹,哪一次不是李大傻哭啼着找蓝欣诉苦,半路又被峰子哄回去?这种模式早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像是一场闹剧,总能以李大傻的好哄收场。 可这次不一样。 以前的争吵要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对公司经营的观点有分歧,虽闹得厉害,但终究只是些无关情感的摩擦。 然而这回,如果峰子真和秘书动过真,那就不再是简单的争吵,而是触及原则性问题。 李大傻可不能真傻啊! 蓝欣想奉劝李大傻几句,可电话那头已你侬我侬,谁也分不开他们。 原声吻戏。 甜到齁人。 当初,夏启明不看好这一对,说什么“峰子不是可靠的人”“李大傻太投入会受伤”。 看看吧,不可靠的是谁?受伤的又是谁? 峰子和李大傻,好歹是一同经历风雨,一直呆在一起。 夏启明自己呢? 当初,蓝欣和夏启明确定恋爱关系,适应了一小段时光后,便总是有商有量,不争不吵,被李大傻戏称为“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蓝欣不服:“你说我老?” 李大傻换了个说法:“老夫少妻。” 蓝欣还是不服:“不是夫妻。” 李大傻笑嘻嘻地回应:“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你俩太默契。可是,吵架是在乎,打架是重视,你俩这样不缺点什么?” “我俩缺心眼。” 那时,蓝欣这么开玩笑。未曾想,一语成谶。只是,多说了个“俩”字。——夏启明成了不可靠的人,而她太投入受了伤。 “我缺心眼。” 蓝欣暗暗自嘲。 阳光十分刺眼,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我决不会那么好哄!” 蓝欣告诫自己,忽感热浪来袭,许是时近中午气温升高了。她灌下几口水,仍觉得热,又脱下外套,单穿衬衫,才感到凉爽。 她的白衬衫正面规整,背后却是镂空透视蕾丝,美背文胸若隐若现,别有洞天。 阿杜给他俩送好吃的过来,站在蓝欣身后呆望着,偷偷咽口水。 方临之吞吐地问:“有、那么、热、吗?” “不热吗?”蓝欣反问。 方临之没回答,拿起自己的西装给她披上:“老人言,春捂秋冻。现在还是春天,得捂着,冻着了麻烦。” 这厮今天行为异常,他到底想干什么?蓝欣颠了颠肩膀,将西装抖落。 方临之又给摆正,对她耳语:“太妖娆。有人有反应。” 那句话怎么说的——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蓝欣嫌恶地瞟方临之一眼,把话题引向搭天幕:“太晒啦!方临之,你的天幕不能白来一遭。”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场地的布局,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刚才的尴尬局面中转移开去。 这儿的场地不够开阔,搭不了天幕。 方临之立刻打电话,叫人送把户外遮阳大伞过来。不一会儿,两个人送来了遮阳伞,还给他们带了丰盛的盒装午餐。 遮阳伞很快安装好了,两个送伞人却没离开的意思。在方临之的示意下,他们恭敬地递上名片,做自我介绍。 一个是临州银行新区支行的行长,一个是客户经理。 圣韵集团在他们支行2亿元贷款下个月就要到期,而他们也正为联系不上王总发愁。这个支行长叫万晟,与方临之相熟,恰巧获知蓝欣正在找王总,希望能携手合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怪来郦山之前,方临之把吃的喝的用的准备得一应俱全,还一路关怀备至,还担心人家冻着! 所有的奉承和关爱都解释得通了。 吃里扒外的家伙! 谁人不知方临之临州银行公子爷的身份? 还不是你蓝欣忘乎所以,活该被利用! 这万晟挺有意思,娃娃脸、细皮嫩肉,毫无养尊处优的支行长样子。那把三米高的遮阳伞是他扛上来的,也是他亲自动手安装的。组装时卡到手指,他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却只是掏出随身纸巾草草卷两圈,继续忙活。遮阳伞支棱起来,他抹把汗,笑得像考满分的孩子,全然不顾浸透的白衬衫紧贴皮肤,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蓝欣接过鎏金名片,指腹摩挲过凸起的烫金字迹。她忽然手腕一抖,薄薄的卡片打着旋儿飞向方临之。 “不需要。”蓝欣说着,歪头盯着方临之。她就想看看可憎的方临之有什么反应。 “别这样嘛,蓝老师。”方临之伸手接住万晟的名片,嘴角抽动,面显窘态。 蓝欣得意地笑:“合作。朋友多了路好走。加好友,名片不需要。” 蓝欣与万晟互加好友,互留电话,追债团队阵容壮大。 与此同时,白玥儿与赵有为坐在别墅正门的显眼处,故意制造出一种“门口有人拦你”的氛围,逼王启明剑走偏锋,去钻狗洞。 院落之中,一群雀鸟振翅翔天。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我很好哄的。 蓝欣:谁爱哄谁哄。 王启明:你要我了吗? 蓝欣:一边去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好哄 第12章 大爷 蓝欣既希望王启明快现身,又不忍见他从狗洞里爬出来——毕竟深爱,怎能不念旧情? 如此,她怀着矛盾的心情等在围墙外,像坐牢笼般反复摩挲着手机棱角。围墙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像惊弓之鸟般骤然紧张。 可两个多小时过去,目标没有出现。 她在这儿煎熬不下去,招呼阿杜一起去和白玥儿他们汇合。方临之让万晟和他的下属留守,也跟着走了。 正门口,五人转移到隐秘角落,围着讨论引蛇出洞的计策。 “为什么非得让他出来?可以反过来啊。”蓝欣的“狐狸眼”妩媚中透着灵动,“我们进去看个究竟。” “私闯民宅,犯法。”方临之道,顺便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 “想办法让他请我们进去。”蓝欣难掩兴奋,“他家里有古董就拿,抢一个是一个,作谈判砝码。” “抢劫,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刑法》规定:入户抢劫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财产。” 蓝欣愤愤道:“他借银行的钱不还,跟抢有什么两样?壮士们,你们一见到他,就冲上去逮住他!” “侵犯人身安全,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经人民检察院批准或决定,或人民法院决定,并由公安机关执行,不受逮捕。” “这不行那不行,你们银行怎么收债?”阿杜的眉心皱出川字纹。 “还真是——”蓝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欠钱的是大爷!” “侮辱诽谤,犯法。”方临之继续普及法律法规,“《民法典》规定: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你是唐僧吗?”蓝欣白了方临之一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临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法律保护良民。对刁民要用刁计,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内!”赵有为一副正义使者的气势。 “再这么下去,”白玥儿轻声探问,“我们可能得在这里过夜?” “我看方哥车里有帐篷。还是方哥想得周到。”赵有为朝方临之竖起大拇指。 蓝欣果断拉回主题:“扯远了。讨论重点。” 讨论半天没结果,倒兴起了打双扣。白玥儿不会,蓝欣勉为其难上阵,和阿杜一队。阿杜运气不佳,牌风又差,与蓝欣配合没有默契,总输,一输就骂人,偶尔一次漏嘴骂蓝欣“你这只猪”,蓝欣迅速翻脸撒牌,不跟他们玩了。 蓝欣眼角余光瞥见背后树林里有鬼鬼祟祟的影子,摘黑超察看无异样。他们只顾着说笑,毫无察觉。蓝欣狐疑:果真如方临之所说,是自己神经紧张,过于敏感,还是他们不够警觉? 重新组队,蓝欣和方临之一组,牌差时打臭牌烂牌,联牌拆开打;牌好时诱敌出大牌,拆二引王炸,配合得行云流水,打得对手惨叫连连。阿杜骂为仔,为仔和他对骂,被蓝欣喝止。阿杜憋着难受,想到一旁抽烟,让白玥儿帮忙抓牌。 白玥儿看看天空:“天色不早了,牌还是别打了,再想想怎么让王总出来吧!” 阿杜看着火苗点着烟,冒出一句:“除非后院起火,他才会跑出来。” 火烧云顶别墅?什么馊主意?!众人鄙夷不屑。 “后院!王老赖的后院,不是圣韵集团么?”蓝欣拍案而起,众人如醍醐灌顶。 于是,白玥儿、阿杜和为仔三人组成小分队,去了秀山。 只剩两人,此时不清算更待何时?蓝欣斜睨方临之:“你不想跟我解释点什么?” 方临之问:“配合你支开他仨?” “别跟我拆着明白装糊涂。万晟——”蓝欣的话被方临之打断。 “明白!”方临之笑说,“蓝老师有何吩咐?” “明人不说暗话。圣韵有资金,必须先还信达,那么大家都是朋友。他要是半路抢劫,你必须阻止,否则我跟你没完!”蓝欣铿锵有力地说。 眼前这个女孩,办事直截了当、刚毅果决,在情感世界却前怕狼后怕虎,真难捉摸。方临之觉得这奇妙的反差挺有趣,微微歪头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独特的艺术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前倾了倾身:“Yes,madam!” 蓝欣向后躲闪,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屑:“在我面前别用你那套泡妞的伎俩,像只苍——”话此,顿时全身僵住。 别墅大门自动打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缓缓驶出。 王启明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蓝欣下意识地跳起来,尖叫道:“大头!上!” 过去,她一声令下,孙大头就会冲出去。可现在孙大头不在场,他忘了自己已与孙贱人绝交——就因为迎面开车而来的那个男人! 方临之应声而起,却被她激烈的反应惊得愣住了。 “拦、拦住他!”蓝欣有些重心不稳。 “拦住?肉身之躯,怎么对抗钢铁?不找死吗?”方临之站着不动,但见蓝欣抓起包飞奔出去,阻拦已来不及。 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蓝欣穿着高跟鞋,却百米冲刺般地跑向来车,鞋跟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拿命追债? 不。 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这是她三岁时就懂的道理。 蓝欣一边跑,一边使出全身解数,将手中的杀手包抛向玛莎拉蒂前方路面。 两三万元一个的包包,她竟眼也不眨的扔了出去! 省吃俭用存钱买来的,她怎会不心疼!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事出紧急,哪能顾及那么多。 车子刚要提速就遇飞包,王启明手一抖,方向盘一打滑,车子朝人行道冲去。急刹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后留下深深的刹车线。 那个包完美诠释了“杀手包”的气质,霸气地躺在路中央。 人行道上的女人,双手叉腰,两只踩高跟鞋的脚张着站,像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碰瓷?求死? 不。 蓝欣没想到车朝她冲过来,吓呆了。 数秒之内,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她想到父母,想到李大傻,想到美好世界、大好河山还没走遍……她双眼模糊,看不清对面开车人的面容,但从轮廓上分辨,那人应是王启明。 她已被他“杀死”过一次,假如这辈子注定死在他手下,那就这样吧! 她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墓碑和墓志铭:“生于爱,死于爱”。 自嘲一笑,闭上双眼。 方临之跟上,跑到距离她10米开外的地方,鞭长莫及,惊慌失措。幸好,玛莎拉蒂车轮被人行道边沿卡住,停止前行。 “喂,有病吗?”王启明眯着眼,揉着额头下车。 蓝欣惊魂未定,方临之跑过去,挡在她前面:“嘿,别对着她吼!” “不对她吼,对你吼吗?她作怪,伤的可是我!”王启明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说话间,发现对面男人背后那个女人的额角似曾相识,侧头一探芳容。 蓝欣有感应似的,快速往方临之的正后方躲,用手指戳戳他的脊背,传递抓住王启明的讯息。 方临之却张开双臂,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护着身后的小鸡。 “你们吵架闹脾气,不能这么发癫吧?”王启明喷出怒火,对面两人一时接不上话。他又硬邦邦地说,“我要是反应慢点,车就往她身上去了!保险公司和交警会来,我叫人来处理,你们等着。这里到处是摄像头,懂?” 他言辞间毫无妥协的余地,说着转身就走,背影英挺而冷漠。 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蓝欣踮起脚尖,越过方临之的肩膀,朝着他喊道:“王大爷,你不能走!” 这个声音仿佛化为无数条看不见的韧丝,将王启明的身体牢牢捆住。他身形微微一晃,止住脚步,发出极其压抑的音调:“谁是你大爷?” 蓝欣:“欠钱的是大爷。” 王启明:“真敢叫。” 蓝欣:“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叫?” 王启明:“……” 停在路旁的玛莎拉蒂,车身漆面锃亮发光,一点儿剐蹭的瑕疵都没有,完全像是一辆新车。 蓝欣质疑道:“有钱买新豪车没钱还贷?” 王启明神情冷淡,语气却似**:“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蓝欣仰头冷哼:“谁是你妹?!” 她,身姿端庄,细眉红唇,平添了几分优雅的熟韵。 原来是齐腰长发,现在是齐耳短发。 原来素面朝天,现在妆容精致。 原来总爱穿裙子,现在一身职业裤装。 她和男友吵架,把包扔向前男友的车?这是什么雷人场景? 不对啊,她要是有男友,他都能第一时间获取信息,线人怎么没报呢?线人得不到情报,还是早已倒戈? 王启明迅速在她身上找到久违的从不轻易妥协的气息。此刻,她眉宇间带着微微挑衅之意,内敛着一股天生反骨的锋芒与倔强。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一如既往的俏。 终于相见,她还是倾心于他的小狐狸吧? 他,颀长瘦削,肤色偏浅,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娇弱。 原来是板寸头,现在是三七分。 原来脸上有点婴儿肥,现在棱角分明。 原来天天运动装,现在身着衬衫西裤。 黑白衬衫叠穿,白衬衫搭在里,这是什么奇葩爱好? 阳光下,他腰间皮带上的世界顶级皮带品牌LOGO格外醒目,深灰色的长裤流露出高级光感,黑色皮鞋反射出崭新锃亮的光泽。周身贵气,哪像个老赖? 蓝欣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儿昔日那阳光活力的感觉。此刻,他剑眉微皱,下颌线紧绷,透露出不容挑衅的清冷与威严。 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让人看不清。 多年不见,他养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蓝欣和王启明快速打量对方。两人嘴里说着相识,但语气冰冷,表情淡漠,没有寒暄与客套。 方临之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敏锐地捕捉到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但他不想磨叽,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信达银行的。王总有钱开豪车,没钱还贷款?” “信达银行对接我司的不是你们两个。”王启明声线清冽。 “王总不请我们喝茶吗?”蓝欣打算进别墅看个究竟,顺手拿些值钱的东西抵债,比如上亿的字画古玩,拿一样就够。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小狐狸,求你一件事。 蓝欣:我又不是观音菩萨。 王启明:贷款都还了。能不能以后别喊我王大爷? 蓝欣:给你抬辈分,你还委屈了? 王启明:我不要辈分,要名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大爷 第13章 冷血(一) 王启明曾亲笔写下承诺,说要请她来云顶别墅。但时至今日,这份承诺仍未兑现。 蓝欣带人堵截的重聚方式另王启明始料未及。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地对他有利。“过河遇上摆渡人”,蓝欣这么一闹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如果夏恒元眼线看到他的窘境,那么夏恒元对他的戒心必然有所降低。 这是个绝佳机会。 王启明装作心事重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伸手引路,白金腕表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百达翡丽! 欠钱不还,自己穿戴富贵,让别人受苦受累! 蓝欣越想越气,盯着王启明后脑勺暗骂:“万恶的资本家!” 还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跃动在他指间? 汽车钥匙扣? 不,是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 果然是隐婚。 蓝欣又盯着王启明后脑勺暗骂:“冷血的负心汉!” 偷偷出国,悄悄结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授信调查报告中写的是“未婚”——那是两年前的调查结果,也就是说,这两年内结的婚?新婚燕尔应该住一起吧?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他被哪个女人折磨得瘦弱又阴戾! 手机消息提醒声此起彼伏,全是李大傻秀恩爱的照片。 别的女人生气了买买买,这女人生气了不仅买买买,还拍拍拍,高兴时如是,拿她自己的话说:生活因被摄而精彩!李大傻就是这样一个张扬、热烈的女人,活得自在洒脱。这一点,蓝欣自愧不如。 照片是专业级摄影师所拍:李大傻和峰子牵手逛街、喝情侣饮品……越往下看越让人脸红心跳:偎依相抱的、亲密贴脸的、抚颈相吻的…… 蓝欣忍不住回一句:【无聊到发艳.照给我?】 李大傻继续发照片,一秒九连发,这一批的照片更劲爆——婚纱照! 什么?不是说奉行不婚主义,一辈子做情侣的吗?早上为小三打架,下午拍婚纱照?这女人真昏头了吗?虽然她和峰子在一起很久了,但出现第三者就说明两人之间有问题,不重新思量一下?离谱!太离谱! 蓝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婚纱照,指尖在“奉子成婚?”和“被控制你就回1”之间犹疑。最终,换成了一句:【大傻冷静!】 当她按下发送键抬头时,前方两位长腿欧巴已在五米开外,齐驻足,回过头。 方临之挑眉而笑,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上演。王启明侧身而立,目光锐利,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怯意。 蓝欣感觉面前像矗立着一座火山、一座冰山。 她后颈倏地绷紧,连走带跑地跟上。 凭什么听他的? 怎么心突突地跳? 她告诉自己大概是跑太快,但好像是自欺欺人。 微信提示音又炸响。 李大傻发来“爱心”小动图,配文:【爱的就是心跳加速!】 过了会儿,李大傻又发来穿着鱼尾婚纱倚在游艇栏杆上的照片,配文:【爱情需要仪式感~伴娘礼服给你选了露背款~】 大傻啊,你知道这两条信息发得多不合时宜! 蓝欣看后,脚步不知不觉放缓。 王启明又驻足扭过头来,薄唇轻启,声音中带着刺骨寒意:“这么忙?” 蓝欣加紧步伐:“我们银行人,很忙的……”尾音悬在方临之突然响起的轻笑里。 玩世不恭的方公子正用手机对着她连拍,镜头捕捉到几处格外生动的细节:她紧抓着手机的指尖泛红,下唇被牙齿咬出湿润的光泽,耳垂打上了胭脂般的晕色。 “师妹跑红的耳垂可比征信报告有趣多了。”方临之笑道。 蓝欣刚要开口,临州银行两人也匆匆赶到。王启明下巴微抬,一言不发地领着四人步入别墅正厅。 大厅里宽敞明亮,简约的现代装修风格,没有古董,没有字画,唯一具有古朴感的家具是边厅里那套红木茶桌椅,桌上摆放着带花鸟图案的白瓷茶具。 屋里没有女主人。 蓝欣的歪心思落空,目光躲闪。 方临之觉察到她的异样:“可以摘黑超了。” 蓝欣当没听见,依旧戴着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方临之故意问道:“今天为什么不给我们看你美丽的双眼?有什么秘密?” 蓝欣:“不想看你那丑恶的嘴脸。” 方临之并不生气,反而笑了:“没办法,再丑你也得天天看。” 蓝欣:“你是短视频吗?谁天天看你?” 方临之:“熬夜变熊猫眼了,还是哭鼻子变兔子眼了?” 蓝欣一时语塞,方临之趁其不备,揭下了她的黑超。蓝欣猝不及防,眼睛暴露在灯光下,稍显慌乱。 方临之转头对身旁的万晟说:“万行长,你看看,我们蓝老师的眼睛特别美,就是你最最最爱的。” 万晟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既不接话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方临之胡闹。 蓝欣心里暗自埋怨这个花花公子总是嫌事儿不够大,有些恼火。她伸手想要夺回黑超,方临之灵活地躲开了。一来二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万晟眼珠子左右转,看出端倪:“适可而止哈。别让我们这些光棍活不下去。” 王启明安坐如常,面带淡然,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他娴熟又专注地走泡茶工序,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敬茶,腕间盘绕的小叶紫檀佛珠,每颗珠子都裹着经年累月的包浆。 深棕色茶水泛着金色光泽,空气中飘着浅淡的蜜香和花香,非常独特的香味。 万晟行叩指利:“王总,这是顶级金骏眉啊。真是太客气了!” 王启明礼貌性点点头,没答话。 坐万晟边上的客户经理说:“跟王总喝茶,总是能喝到好茶!” 王启明又礼貌性点点头,没答话。 “茶是好茶,茶杯更是好杯!”方临之行了叩指礼,端过茶盏端详,“白如雪,润如玉,透如绢。德化白瓷。这图案绘画精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师亲手之作。王总哪里淘来的上品?” 王启明抬眼看对面的方临之,语气平淡:“内行看门道。兄弟怎么称呼?” 方临之自我介绍,王启明颔首。这两厮似乎找到了某种默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茶道,从茶叶的产地到茶具的讲究,再到泡茶的水温,话题越扯越远。 蓝欣听得头大,心里忍不住吐槽:“喝茶就喝茶,这么文绉绉的干什么?这两只是要开茶友论坛吗?” 蓝欣不懂赏杯,也无心品茶,只想快点切入主题。可方临之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反而和王启明相谈甚欢,开始称兄道弟,举杯相碰,鞠躬对饮。 蓝欣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着急:“方临之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品茶?敢情今天来这里只为喝茶,不是谈迫在眉睫的债务问题?!这两只是喝茶喝出感情了吗?” 蓝欣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这两厮碰杯时夸张的动作——他俩像在演一出荒诞的歃血为盟的皮影戏,茶杯碰撞声清脆得刺耳。 她不再理会他们,抓起手机刷朋友圈。 万晟注意到蓝欣的举动:“蓝老师不爱喝茶?” “女孩子嘛,爱喝花茶、奶茶。”方临之抢先回答,扭头看向蓝欣,“要不要让王总给你取点牛奶?我帮你调奶茶喝?” 蓝欣无语,腹诽着:“方公子啊方公子!人家好茶好杯相迎,你就不掂量掂量茶里有没有加料?要是喝茶误事,传出去不丢人么?” 王启明正低头捣鼓着手中茶具,连眼皮都懒得掀:“有,有。冰箱里有的是。”他终于抬眼看她,客气地问:“蓝总要脱脂的、低脂的,还是全脂的?” “我要王总——”蓝欣盯着他手腕上某颗佛珠表面细微的划痕,“给十分钟,谈谈还贷。” 众人同时顿住,怔怔看她。茶室里骤然死寂,唯有茶水沸腾声可闻。 空气中,看不见的硝烟瞬间弥漫。 书房门被推开。 蓝欣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踩进去。 方临之想跟上,却被王启明拦在门外。 “他必须在场。”蓝欣想按下王启明的手臂,但力气没他大。 王启明俊朗如刻的五官带了十二分冷峻:“我们私下说几句,他在场不合适。” 蓝欣与他保持距离:“双人四眼,工作规定。请王总——” 王启明目光一凌:“这么称呼太见外。我俩——” 蓝欣:“请王总配合。” 王启明:“我俩的关系,需要单独谈谈。” 蓝欣:“银企关系。债权债务关系。追逃债关系。没必要单独谈。” 王启明:“都不是重点。” 蓝欣:“对,重点是还钱。” 王启明:“谈钱伤感情。” 蓝欣:“谈感情伤钱。” “别废话了,先讲还债。你俩的关系——”方临之想说对他俩的关系没兴趣,好像不对,多少有点好奇,他们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不是有仇就是有怨,思绪一短路,喉咙一卡顿,就被插了话。 “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别掺和。”王启明斜睨方临之,声音里浸了一些寒意。 这言外之意:有你说话的份吗?滚! 刚还兄弟相称,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方临之有没有错付真心之感?蓝欣暗自取笑方临之,但也时刻在想办法留下他。她神速想到对策,拉住方临之的手臂不放,说:“他、我男朋友。” 她那眼里有800个心眼。王启明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双目中满是猜疑:“小、男友?”刻意强调“小”字的读音。 “请把‘小’字去掉。”方临之最痛恨别人称呼他带这个字。 家有老方,老方朋友都称其儿“小方”,呵呵,还“小芳”呢!每每听到,方临之都会强调一次自己的大名。所以,信达银行领导都喊他全名,同事们大多喊他“大方”。有一次,同事们耍闹间蓝欣喊他“小灵芝”,说是专属昵称,他竟鬼迷心窍地失笑,那时大概是笑她南方小土豆前后鼻音不分,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凭此拿到专属“通行证”,从此大行其道。再就是,这个冷面王总。 “像个冒牌货。”王启明轻勾唇,一脸戏虐,“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这题难不倒方临之:“喜欢吃嫩的、软的。不喜欢吃老的、硬的。” 方临之第一次在单位食堂遇见蓝欣时,她用娇柔的声音,要求厨师做七分熟的荷包蛋俏皮地说“我爱吃嫩的,但不是老牛”。后来,她还说过“我爱吃软饭,但不是男人给的”“老掉牙的东西,我不爱”“硬骨头难啃,我就不啃”。如此种种,有趣得很。 王启明追问:“喜欢什么颜色?” 方临之:“都喜欢。” 王启明:“不对——” 蓝欣果断地打断两个男人的对话,不让他们偏离讨债这一主题:“对。时间会变,人也会变。”她又补刀:“欠债还钱,自古不变。” 沉默。 《不许耍赖·后传》 王启明:年年,别对我这么冷血,好不好? 蓝欣:到底是谁冷血? 王启明:我是热血青年。不信?你摸。 蓝欣:这皮也太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冷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