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妇带俩娃,控藤开荒粮满仓》 第136章 娘子与他生疏了 薛大刚微愣,见儿子一脸认真,随即便联想到能这般做的人,唯有老将军。 他脑中再次回忆起那张虽然略显苍老,但果敢坚毅的面庞,心中的感激便再次翻涌起来。 沈青梧见他神色几番变化,想来当初他和那帮兄弟们的确受了不少的苦。 现如今,语言安慰和那些人命相比是那样苍白无力,她只低低叹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娘子,你去做什么?” 薛大刚见她动,立马也站起了身,这一声娘子叫得格外顺口。 “我去帮帮阿楠,你们聊着。”她说着,看向两个孩子,“你俩和他聊聊村里的事。” 薛大刚看着她那副略显疏离的淡笑,心底渐渐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打他回来到现在,娘子很多次都避免和自己有眼神上的对视。 以前娘子身体柔弱,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但如今讲话沉稳有力,活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以往每次看向自己的那双温柔羞怯的眼神也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且小岩和芽芽见到他都激动到不能自已,可娘子好像反应过于平淡了些。 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他是否还活着一样? 他轻微地甩了甩头,到底是分开的时间久,害得娘子和他都生疏许多,今后的日子要多补偿才好。 可很快,他就发现问题远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 “爹,你不知道,当初村里人几乎都要容不下我们……” 薛芽芽一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心里头就直发怵,薛小岩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兄妹俩将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悉数讲给薛大刚听,听得他目眦欲裂,心中惊骇万分。 而此时的灶房内,林楠正用自制的“打蛋器”手动打发蛋清,灶台旁边的桌上摆满了待会要用的东西。 沈青梧进门就洗了个手,“阿楠,给我搅一会儿。” 随后就将她怀里的盆拿过来,手中使了大力,约摸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蛋清终于硬性发泡,膨胀如雪。 林楠拿了一根筷子扎进去,见其一点都没有要倒的迹象,满意地点点头。 她顺着窗子看了眼院中薛大刚的背影,小声道:“你觉着这人怎么样?” 沈青梧将盆放下,随后起身开始帮她把筛好的面粉倒进去,迟疑了一秒,道: “人确实没得说,只是这样突然出现,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 原主与薛大刚的感情虽然不错,可那全是以前的沈青梧与之的经历,她压根没沾过丝毫。 该怎么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夫妻关系? 她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见她面上发愁,林楠安慰地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他方才在院子里说的那些,她在灶间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你也别太慌,我看那人不像是会硬来的性子,且他肯定也能看出来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而且就算那薛大刚想要强硬着青青亲近,以青青的脾性,只会躲得远远的,手中藤条更是能自保。 沈青梧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尤其芽芽和小岩已然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诉他了,想来那鬼神直说能糊弄过去。 院中,听完事情全部经过的薛大刚呆坐当场,久久无言。 他没想到,村里会因为逃兵一事几乎将他的娘子和孩子们都赶尽杀绝。 更没想到,娘子会因此得到了山神之力。 他抬头望着屋檐上飘动着的藤条,伸出手去触摸藤枝的叶片,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可即便再不真切也是真的,小岩和芽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他忽然站起身,朝不远处骨薪岭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地叩拜起来。 “小民谢山神救我全家,大恩永不会忘——” 一旁的芽芽和小岩也连忙跪下去,像爹那样行跪谢大礼。 沈青梧眼眸微动,心底泛起那么一丝丝动容。 不论怎样,这人有颗虔诚正直的内心,或许她应该试着放下戒备,其他的,便交给时间。 未时中,林楠计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弯身将锅盖拿起来。 小岩和芽芽都翘首以盼地在一旁盯着,嘴巴里不停地分泌着口水,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 俩孩子长这么大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滋味,好像林姨将黑糖给打翻到蒸笼里,沁得人每吸一口气都觉得甜滋滋的。 林楠伸手扇了扇,锅中蒸气逐渐散去,俩娃这会儿终于瞧清楚里头吃食的模样。 被方形竹筒盛着的软糕向上膨胀,鼓囊着身子,已然不局限于竹筒本身的面积。 “好大一块……哦不,是两大块糕点!比娘之前给咱们买的大好多好多!”芽芽惊叹。 在院中摆好碗筷的沈青梧忍俊不禁,镇上糕点铺子里卖的都是小糕点,跟阿楠做的生日蛋糕胚以大小来论自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林楠用木夹将两块蛋糕拿出来,放到桌上,笑道:“这叫蛋糕,是过生辰必不可少的吃食。” 薛大刚从未见过这样式的吃食,方才听孩子们说过这位远房亲戚是从京都的方向过来的,不由得赞叹道: “还是表妹的见识多,手还这样巧,真是辛苦你了,快坐吧,剩下的我去弄。” “你坐你坐,锅里还有菜要盛呢。” 林楠习惯性把他当作客人看待,直见他跟着一起进了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的家。 但这会儿咋可能撒手不管?调料他压根不清楚放在哪,锅碗瓢盆就更不必提了。 薛大刚似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一点,眼见着她加临出锅前的调料,在柜子的第二层取汤盆,伸出去的手只能收回去,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沈青梧进门,语气淡淡,“你去跟俩孩子一起坐着吧,不用你。” 她平时说话就是面无表情的那种,而如今这副神情看在薛大刚眼里,只觉心口微微刺痛。 娘子说不用他……怎么可以不用他呢…… 即便走了一年多,可这里仍旧是他的家啊。 可他怎地像个外人一样? 第137章 蛋糕真好吃 “来来来,菜都上齐了,开动吧。” 长条桌上,除了俩孩子面前的蛋糕,还有四菜一汤,分别是风干羊肉杂、蟹粉豆腐、沙葱土豆饼、蛋炒灰灰菜和山药排骨汤。 林楠一开始是准备做栗子烧鸡的,连栗子都买好了,但芽芽一听说要杀家里的鸡,当即就表现出不舍来。 后来她干脆去村里的猎户孟大田家走了一趟,正赶上他猎回来一只山羊,便买了些羊杂回来。 小岩嘴巴里塞满蛋糕块,伸手从自己的蛋糕块上揪下来一部分放到林楠碗里。 “唔……林姨,你快吃,这个简直太好吃了……” 奶香四溢且暄软到极致的口感,感觉像是把云朵给含到嘴巴里一样,林姨怎么如此厉害? 林楠失笑,“你慢点吃,别噎着,又没人给你抢。” 又转而看了身旁的沈青梧一眼,“青青你尝了没有?” “尝过了,跟店里卖的一样。”沈青梧轻微地点了下头。 蛋糕刚端出来时,俩孩子就先掰着给她吃了一大口,跟前世她吃过的生日蛋糕胚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可惜没有条件做奶油,否则会更好吃,那个……姐夫,你多吃点,锅里还有饭呢。” 她原本准备的食材就是大份量,并不会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而不够吃。 四人像往常吃饭那样大快朵颐。 薛大刚看看左边兄妹闷头干饭的小模样,再看看娘子和表妹互相夹着菜,那种自己才是外人的感觉再次涌现。 “爹,怎么了,是吃不惯吗?” 芽芽最先注意到爹的表情,伸手给他夹了一大块肉杂。 “没有,挺好吃,都挺好吃,表妹手艺不错。” 薛大刚连忙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一边,挤出个笑容来。 正在这时,从院外传来程小娥的声音。 “沈妹子,林妹子,你们吃饭呢?马我送回——” 话戛然而止,程小娥瞪大眼睛,与回过头的薛大刚四目相对,直接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薛大刚这会儿也站起身来了,“吴大嫂。” 沈青梧见程小娥脸几乎都要白透了,连忙上前解释道:“小娥姐,你没看错,我家大刚还活着,这不,今日刚回来。” “天啊,这可太好了!” 程小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大白日见了鬼,如今发现不是鬼,真是薛大刚回来了,双眼一下子就红了。 并不是她与薛大刚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俩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爹,沈妹子失去男人,这些苦她都深有感触。 如今薛老弟没死,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薛大刚朝程小娥拱了拱手,还微微鞠了一躬。 “本也想着吃过饭到大嫂家去一趟道个谢的,这段时间多谢大嫂照顾我家娘子和孩子们,是不是没吃呢,一起吃点吧,正赶上孩子们过生辰。” 程小娥闻声连忙摆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妹子才是没少帮我的忙,要感谢也得是我感谢才对。” 她说着,将马缰绳塞到沈青梧手里,“马车我送回来了,你们继续吃着,我就不打搅了。” “留下一起吃点呗!”林楠在凳子上喊了一声。 “不了,家里两个孩子还等着呢。”声音越来越远,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薛大刚的目光落向白蹄,伸手摸了摸,迟疑着问道: “娘子,这匹马是咱家的?” 沈青梧这会儿已经将白蹄身后的绳子摘了下去,微微点了一下头,“嗯,先吃饭吧。” 薛大刚:“……” 盖新房子已经足够叫他吃惊的了,如今还有一匹这样的好马,娘子怎么如此厉害? 真像小岩和芽芽说的,是靠卖那个方方正正的肥皂卖出来的吗? 可娘子为何会做肥皂,她跟谁学的?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心口,直到吃完饭,他依旧没有什么思绪。 他主动去灶间刷碗,林楠在一旁将碗盘的具体位置一一告诉他,随后到屋后的小园子里看沈青梧栽种药草。 “咦,怎么都跟快死了一样?” 看着垄沟里立着的明显营养不良的药草,林楠直咂舌。 “所以才要挪回来,用我专属的法子拯救一下。”沈青梧略显得意地勾起唇角。 “好嘛,这确实是你的舒适圈。” 林楠伸手帮她把最后一颗药苗扶正,沈青梧拢土压实。 俩人回到前院,只见薛芽芽在逗弄公鸡玩,不见薛大刚和薛小岩的人影。 “他俩人呢?”沈青梧开口问道。 “爹和哥哥去陶爷爷家了。” 沈青梧了然,人回来了,确实要在村里人面前露个面,好叫大家知道。 而他惦记陶老爷子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俩人是忘年交,叫陶老爷子见到活生生的薛大刚,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彼时,薛大刚牵着小岩的手正往陶老爷子家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一个赛一个的懵,薛大刚主动一一打招呼,小岩咧开嘴角挨个解释“这真是我爹”“我爹没死,他回来了” 陶老爷子这个时间刚吃完饭,他平日就自己一个人,懒得做三顿饭,无论春夏秋冬都只吃两顿。 刚刷完碗,准备去后院摘土豆,忽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陶叔。”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他缓慢地回过头去,待看清院门口那张脸,手中空筐直接就落了地,滚了好几圈。 “大、大刚?” 陶老爷子抬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莫不是岁数大了,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了? 可不应该啊,自己天天做木工,有时还是精细活,眼神比村里同龄那些老头都要好上许多的。 薛大刚抬步进院,将提着的吃食放到一旁,随后到老爷子面前站定,十分感慨地道: “这段日子叫您老担心了。” 他听俩孩子说了,当初要不是有老爷子力保她们娘仨,她们在村里铁定是活不下去的。 而陶世祥意识到眼前的确实是薛大刚之后,直接抓住了眼前人的肩头,老泪纵横。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院外,渐渐聚集了三五个人,随后是七八个,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 大家听说薛大刚活着回来,一个个翘首以盼,都想看看是真的,还是有人在瞎传。 薛大刚转头看向大家,很快就在人群中准确瞧见了孟三牛和光棍老孙头,最终,和孟成良四目相对。 第138章 里正留步 “你这孩子,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吧……” 陶世祥把薛大刚往凳子的位置拽了一把,目光落向他袖口里头一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当即就摇头感叹。 “当初大家都误会你了……”他说着,还特意往孟成良站立的位置瞟了一眼,随后再次深深叹息一声。 “大刚啊,你别怪他们,那时候大家伙儿也是被假消息蒙骗了才会……好在真相终于大白,如今你也平安回来了。” 薛大刚掩下眼中情绪,他深知陶老爷子不想看到自己再因为当初的事情找谁的麻烦,尤其是孟里正。 可这口气哪里是随便两句话就能消掉的? 当初加注在娘子、小岩和芽芽身上的苦难,他没有亲身经历过。 可光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双拳紧握,恨不得直接冲到那几人家里将他们揍得找不着北。 身为父亲和丈夫,他没有资格轻飘飘地原谅。 “陶叔,这些您不用管,我心里有数的。” 他挤出个笑来,将带来的吃食放到他旁边的窗台上,“时候也不早了,您歇着吧,我改日再来找您说话。” 陶世祥见状,想要再说几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放弃了。 罢了,大刚对家里婆娘有多好他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当初良子和那帮人确实做得太过分,也难怪人家在意。 人群尽散,薛大刚蹲下身摸了摸小岩的脑袋瓜,“你先回家去,爹上山弄些柴火,一会儿就回去了。” 薛小岩摇摇头,“爹,我跟你一起,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都是我弄,娘都夸我找的枝子好烧呢!” 薛大刚却坚持叫他先回家,好说歹说终于将人给劝回去了。 直至小岩的身影消失在路边拐角,薛大刚抬步朝另一个路口走去,直奔孟成良离去的方向。 在他快要到家时终于追了上去,扬声道:“里正留步。” 孟成良对此并无意外,他停下脚步,回过身的同时扬起一抹习惯性的虚假笑容。 “大刚,回来就好,你走的这段日子村里人都挺惦记你呢。” 薛大刚对此也微微一笑,“是啊,托里正的福,没死外头。” “大刚,有个事我觉得还是得提醒你,”孟成良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婆娘如今可不是什么正常人,你们家屋头那些藤,都诡异得很。” 闻言,薛大刚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明之色,随后憨笑一声。 “里正这话是何意?当初她和孩子们坠崖,多亏藤条缠住手腕才有命继续活,救了一命的东西,自然该挪回来好好养着。” 他只提坠崖,不问原因,用一副带笑的眼神直直地和孟成良对视。 意思很明确了,当初坠崖一事我心知肚明。 孟成良脸上的笑逐渐凝固,随即又强硬扯出一抹笑意来。 “你这当了民兵回来,脾气见长啊?” “没,就是学会了个道理——” 薛大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还将两边的袖子给撸了起来。 孟成良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退了一小步,“什么道理?” “咬人的狗,不叫。” 他说这话时,脸上再不复憨厚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配着那坚实硬朗且带着狰狞疤痕的手臂,叫孟成良的脸颊侧面不自觉地流下一滴冷汗。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夫妇俩先后都换了魂,以前的薛大刚何曾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 “大哥,站门口做什么呢?” 孟成德的询问从孟家院子里传出来,孟成良回过神,瞥了薛大刚一眼,脚步匆匆连忙进了门。 薛大刚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双略显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孟成良的背影。 印象中,这位孟里正总是笑眯眯的,和谁说话都和颜悦色,可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一切全都是假象。 带头孤立孤儿寡母,几次三番故意和娘子作对,哪里是胸襟开阔的大丈夫所为? 来这一趟,他就是想叫孟成良知道,老实人被逼到份上,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今后再想做些什么都最好掂量掂量。 —— 酉时中,太阳即将落山,薛大刚扛着两大捆枝子下了山,走的是离家最近的小路。 原本正在秋千上晃荡腿的薛芽芽小跑过去帮爹开院门,还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衣裳。 “爹,这是林姨送的生辰礼物,好看不?” 薛大刚将柴火放下,眸色温柔,“好看,芽芽穿什么都好看,谢过林姨了没有?” “当然谢过啦!”芽芽乐不可支地红了小脸,转而朝侧屋摆了摆手,“哥,你换好了没有呀,快出来给我们瞧瞧!” 话落,侧屋的门被推开,薛小岩略显扭捏地走了出来,垂头看着自己身上月白色的外衫和靴子。 “是……是不是太白了些……” 他长这么大从未穿过这样浅的衣裳,这种样式镇上的读书人才会穿,就连村里几个在孟老夫子那做学问的孩子都没穿过。 “哇,哥你这一打扮可真像个读书人!”芽芽毫不吝啬地夸赞。 从屋中走出来的沈青梧和林楠也随之点点头,小岩的皮肤虽然黑,但五官周正,身材对比同龄小孩也称得上是高挑,穿起来很有书卷气。 “来,这是娘准备的生辰礼。” 沈青梧抬步过去,蹲下身,将两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平安锁分别系到了薛小岩和薛芽芽腰间。 “好漂亮……” 芽芽直接就看呆了,指尖摩挲着上头的纹路,简直称得上是爱不释手,目光连一息都不舍得移开。 薛小岩咽了咽口水,迟疑着道:“娘,这个很贵吧……” 沈青梧淡笑着摇摇头。 “还好,你们小的时候家里一直穷,这么些年连件像样的生辰礼都没给你们准备过,如今算是补偿吧,你俩可不许怪娘给得太晚。” 俩孩子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腰,异口同声道:“不晚不晚,谢谢娘亲!” 林楠看着这一幕,由衷地为娘仨高兴,余光注意到薛大刚在怀里掏着什么,略带好奇地张望过去。 薛大刚其实也给俩孩子准备了小礼物,是大军路过沧州,他和几个兄弟进城采买时碰到的物件。 第139章 薛大刚的猜测 沧州盛产玉矿,两只拇指大小的玉葫芦,通体暖白。 虽并不是什么名贵玉料,但打磨光滑,形状与颜色都极好,他当时一眼就相中了。 俩孩子没想到还有礼物收,一个个乐得跟什么似的。 芽芽将玉葫芦贴在脸颊,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感觉今日可真是迄今为止最难忘的一天。 沈青梧瞧薛小岩伸手仔仔细细将衣裳下摆的褶皱抚平,想起自己上回在镇上的无忧学堂询问夫子对学生收取的具体要求。 她有心把两个孩子一起送过去,可学堂里的人说了,不收女孩,且男孩超过七岁也不收,叫她一时没了主意。 “娘子发什么愣呢,怎么了?”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见薛大刚用好奇的眸光看向她,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时辰不早了,都歇息吧。” “林姨跟我一起住嘛?”芽芽的一声询问,叫沈青梧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免尴尬地轻咳两声。 当初建新房压根就没留薛大刚的地方,按理说他回来该与她这个娘子同住一屋,可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男人住一起,她就头皮发麻。 好在林楠反应极快,笑道:“我同表姐有话要说,姐夫你就跟小岩睡一起吧。” 薛大刚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家里有客人在,自然要以客人舒适为主。 更何况,他与小岩睡一屋,爷俩也好说说话。 至于娘子,嗯,虽然他真的很想她,可也并不急于一时半刻的。 他抬步进了主屋,看起来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没等沈青梧询问,他就回头道: “娘子,我的衣服放在哪了?”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 放在哪……她从旧房搬到新房时直接就把他所有衣服都扔了…… 毕竟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还能回来。 见她语塞,且一脸为难的模样,薛大刚失笑道:“没事,那我先对付一宿,不要紧的,对了……” 他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旧旧的鼓鼓的荷包,看在沈青梧眼里只觉有些眼熟。 “娘子,这是饷银二十两,你把它收好。” 响应民兵这一趟的初衷本就是它,当初走之前,他就想着回来要盖间新房子,如今房子都盖好了,是娘子花费她所有的精力和头脑攒钱盖出来的,他无比感恩。 所以这钱即便省下来了,他也从未想过要私藏起来。 沈青梧接到手里,也是在这时,她才想起这荷包是薛大刚走之前原主绣给他的。 她忽然就开始好奇,若叫薛大刚得知这具身体里头已然换了芯子,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怪她占了他娘子的身体吗…… 薛大刚瞧沈青梧愣神的模样,憨笑着抬手朝她的脑袋伸过去。 沈青梧心头当即警铃大作,用胳膊挡他手的同时,还瞬间侧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两个人短暂对视一瞬,沈青梧从他面上看到十分明显的诧异,也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完全不是她这个“娘子”身份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稍微有些懊恼,即便没办法做到像原主那样对他体贴入微,至少也别陌生得太明显,否则薛大刚迟早得发现她不是原来的沈青梧。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解释一番,而薛大刚见她这样,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随即极快地垂下头去,语气很是低落。 “娘子,早些休息。” 他抬步出了主屋的门,还细心关好,回想起方才娘子那下意识的阻挡动作,只觉心口泛酸。 是他没用,他在娘子最需要的时候没能在她身边,娘子的改变或许是她亲历的痛苦所致。 可为何在她的眸光里,他甚至不只感受到疏离感,还有那种隐藏不住的防备? 他是她的男人啊,她有什么好防备的? 薛大刚百思不解,使劲甩了甩头,在薛小岩带他洗漱,又带他回到侧屋躺下后,有种近乎离谱的猜测忽然涌现出来。 娘子不是原来的娘子了吧? 他能理解一个人经历生死大事变了性格,可她的内在要如何改变? 就比如小岩告诉他,洗脸盆旁边的那个铜壶是娘子做出来的,从高至低漏水的法子也是她提出来,工匠才照着做。 再比如说,小岩睡前点灯写了好一会儿的字,他说是娘子教他和芽芽认字,还一笔一划地教兄妹俩写。 可他的娘子何曾识字?她压根没学过啊! 若这个女人不是娘子,那真正的娘子去了哪里?她为何能占用娘子的身体?她究竟是什么人…… 回到家的第一夜,薛大刚睡得极不安慰,天光渐亮的时候就起身穿鞋。 去村口打了几趟水,足够一家人两三天的用量,随后扛起锄头,朝自家地里走去。 “老天爷……” 来的路上,他脑中思绪纷飞,隐约瞧见前头那片庄稼的长势比这一路上看到的任何一家都要好。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地。 放眼望去,紫红色的茎秆个个粗壮,几乎所有植株都比他的个头还高。 圆锥形穗子呈现暗红色,他伸手捏了一把,里头籽粒细小如小米,但比他之前见过的都更圆润。 几乎所有的穗子都沉甸甸低垂着,下头叶片交错枯黄,风过时犹如沙沙低语。 薛大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是如何把庄稼地伺候的这样好? “大刚哥!” 有道熟悉的音色传来,薛大刚回头一瞧,是孟六申的老来子孟顺子。 孟顺子手握长镰刀,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大刚哥,你家也准备收割了吗?” 薛大刚闻言点了点头,“瞧着再有个两三天就可以收了,顺子,你家地里今年咋样?” 孟顺子挠了挠头,“嗐,咱们村可没谁比你家的长势好,我之前问嫂子用什么法子养苗,她告诉我去山里头挖红土回来掺到土里,我试过但没什么变化。” 他说到这,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许是时候不对,等明年我开春就掺!” 那天,他在地里碰到嫂子,还没问出法子就被叫去村口开会,后来他又专门去她家走了一趟,嫂子这人心善,直接就告诉他红土的位置。 他去山上挖了两大桶回来,那土质是真没得说,摸起来一点都不硬。 只可惜掺土的时候,庄稼秆子都已经长起来了,没起什么作用。 第140章 沈青秋要生了 又闲聊几句,孟顺子拎着镰刀去往自家地头,薛大刚也提着锄头往家走。 到院门口时,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热气,林楠做了锅贴饼子,正将葱花汤往盆里头盛。 沈青梧则正将草木灰桶、沙枣花和百里香往板车上装。 薛大刚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帮忙,从她口中得知这些是用于做肥皂的原料。 自打昨日听说了这东西,且早晚洗脸还用了它,薛大刚对其的兴趣便只增不减。 于是早饭后,一行五人一起上了马车,薛大刚主动在最前头赶车。 沈青梧在他身后坐着,目光落向右侧的大篮子,想着铺子里上一批皂液已经沉淀得差不多了,待会便直接先把这两样处理一下,该烘就烘,该煮水就煮水。 她的升级皂经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手艺已经娴熟许多。 里头或添加花香型植物或添加药香型植物,根据时令推出限定功效,很受高端人群欢迎。 “娘,小姨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就快要出来了?” 沈青梧回过神,看了芽芽一眼,微微点头道:“是呢,这几天抽空娘得过去看看。” 青秋的肚子比旁人的都大,之前大夫给诊脉的时候就说肚子里是双子。 怀双胎的基本不会怀满十个月,差不多36-38周就会胎动了。 当初原主怀小岩和芽芽时,俩孩子就是早产。 “小秋什么时候成亲了?” 听着母女俩闲聊的薛大刚回过头,沈青梧随即将沈青梧嫁的那户人家的大致情况讲给他听。 两炷香后,马车进了无边镇,沈青梧指路,不多时,一个挂着“沈氏皂”牌匾的铺子便映入眼帘。 铺子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目测都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体型瘦弱。 沈青梧主动告诉他:“这是六子和小川,在铺子里帮工的小伙计。” 芽芽主动开口为两个大哥哥介绍,“这是我爹!” 两个小伙子了然,一边将东西卸车,一边短暂对视一眼,心下都犯起嘀咕来。 他俩该怎么称呼人家?芽芽的爹,那不就是东家的丈夫吗? 薛大刚似是看出了他俩的犹豫,“我姓薛。” 二人点点头,一齐出声喊了一句“薛大哥”,算是打过招呼。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开始像往常一样各忙各的,林楠做煎饼果子的准备工作,薛小岩帮她拾掇东西,搬当日用的炭块以及其他配菜。 六子和小川则去后院轻车熟路地开始搅拌皂水,薛大刚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看出些门道来。 刚想自己也上手试一试感受一下,忽然就听到有人扬声喊: “孩儿,孩儿,你妹妹要生了!” 薛大刚立时抬步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满身狼狈,止不住地喘着气,鞋子好像还丢了一只。 头发两侧凌乱的白丝浸着汗水,再看那眉眼,不是娘子的爹又是谁? “爹!”他迎上前去,沈致富一见到他,两眼一直,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的居然真是大姑爷。 可眼下他根本来不及细究,焦急地攥住他的手臂,“大丫头呢,大丫头去哪了!” “娘去隔壁街的药铺了,阿公,我带您去!” 小岩闻声从二楼跑下来,沈致富连忙跟着外孙子往出走,薛大刚不放心,在最后头跟着,临走时和林楠短暂对视一眼。 “表妹,辛苦你看着铺子。” 林楠摆摆手,“这头你放心,快去吧。” 怀双胎本就比单胎危险一些,瞧沈老爷子急成那副模样,看得出来沈青秋那边的状况不太好。 济世堂内 沈青梧刚将抓好的几包药拿在手里,转身就和沈致富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老头子这副模样,沈青梧心头当即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在听完沈致富的描述后,沈青梧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沈青秋自打昨夜寅时就肚子疼,给崔贺急得摸黑就跑去隔壁村请稳婆。 那王婆子今年五十几岁,接生了二十几年经验老道,这么些年双生胎她过手的有两对,母子均平安。 因此崔贺早在刚查出双胎时就找到了王婆子,与其打好了招呼。 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王婆子刚巧在昨日摔断了腿,连带着腰也受了伤,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 “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在家里妹妹疼得要紧,你快想办法给找个稳婆吧!” 沈致富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如今都不盼着孩子能不能顺利生出来了,他担心的是小闺女这条命啊! “爹,您冷静。”沈青梧定定心神,转而跟济世堂的平子道:“不知你这里可有相熟的稳婆?” 平子早将事情听了个清楚,点点头道:“在雁儿街住着一位,姓孙,我这就将人请过来。” 沈青梧感激地瞧了他一眼,随后从怀里掏银子,对铺里另一个小伙计道:“把你们这里吊气用的好参拿出来。”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姓孙的稳婆被着急忙慌地带过来,而沈青梧早已回自家铺子取了马车。 这一趟,除了沈青梧和沈致富,薛大刚也跟着去了,他想着即便在生产这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帮着跑跑腿之类的。 他将马车赶得飞快,这一路遇到颠簸路段时,孙婆子感觉自己的老腰都要颠错位了。 巳时中,马车终于疾速进了平阳屯,此时距离沈青秋腹痛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时辰。 崔家几口人在院子里急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崔贺一双眼睛急得通红,死死地扒着门板,听到屋内传出的叫声,简直心如刀割。 老丈人搭村里牛车去镇上找稳婆去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闷声祈祷,乞求老天保佑秋儿和孩子们平安。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心中的那种恐慌越来越明显,哪怕是强压都压不下去。 屋中,有两位有生产经验的村妇在陪着沈青梧,教她用力,可俩人到底没有接生经验,急得满脑袋都是汗。 “看她这疼法,第一个孩子早该出来了,怎地还没有动静?” “不知道啊……呀,这好像是破水了,还掺着血,他们还没找到稳婆来吗?” 第141章 也是龙凤胎 沈青秋唇白如纸,躺在炕上的被团里,浑身都汗淋淋的,里衣全部糊在身上,黏腻至极。 这要搁之前,沈青秋早就已经受不了想要换衣裳了,可如今她压根没有精力去想那些。 每隔一段时间腹部就坠痛,痛的时候整个五官都扭曲起来,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的那种。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体力随着一次次阵痛而流失,微微侧过头看向炕沿那半碗肉粥,心道等这个劲过了必须得再吃点。 稳婆迟迟不到,她有想到是出了什么事,对腹中的两个崽子担心得不行。 双胎本就凶险,她好怕自己生不下来,也怕途中出了什么事无人帮忙处理。 听赵大嫂说羊水破了,还带着血水,这让她的疼痛瞬间被转移,努力地想要坐起来看看身下。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了……” 刘氏弯身过去查看,当即脸色一滞,“口子开了,已经开了一半了,贺子媳妇,快用力,赶紧用力!” 之前她看了许多次,这几个时辰宫口就只维持在一两指,根本达不到生产的条件,如今一下子开了这么大,想来是终于要生了! 赵氏闻声赶紧转身把水盆往外头拿,刚一开门,就见崔贺要冲进去,下意识就将人拦住。 在崔贺身后的崔家老太太也连忙将人扯住,褶子都堆到了一起,急道: “你疯了不成,女人生孩子的地方你不能进!” “可是秋儿一直没生,孙儿先进去陪陪她,等开始生了再出来不迟!” 崔贺急得要命,出了门的村妇一把将水盆塞到他手里,又迅速将门关上以免进了凉风。 “已经开始生了,快再把水换成热的!” 屋内,刘氏的声音再一次传进院中人的耳朵里,这一回明显已经慌乱了。 “稳婆呢,稳婆还没到吗?有没有吊气的参,她快没有力气了!” 她隐约已经瞧见孩子的头了,可沈青秋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自己之前生产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手法很好的稳婆,是娘家村里的,会使巧劲帮忙把孩子往下推,可如今什么条件都没有,只怕这一关会很难过。 崔贺进不去房里陪着,转身就往院外走想去看看人到哪了。 正在这时,忽然就听到了马踏声,伴随着老丈人的呼喊,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来了,来了……” 白蹄这一路速度提得很快,马车刚一停下就有几道人影小跑着进了门。 崔贺定睛一看,只见大姨姐拽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婆子直接就进了屋内, 在她身后,除了老丈人,还有个脸生的高个汉子。 但再细看一眼,这张脸也不是完全陌生,似乎与大姐家的两个孩子长得有些相似。 汉子一进门就跟他对视一眼,还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疑惑这人是谁,还没问出声,就听到沈青秋一阵惨叫,听得出嗓子都喊哑了。 崔贺一颗心再次紧绷起来,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一定要平安生产…… 屋内,沈青梧的到来让沈青秋瞬间安定许多,她听到姐姐用很坚定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小妹不怕,这是个很厉害的稳婆,一定能助你平安生产,你要尽量把叫出声的力气用在发力上,好不好?”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喊那么大声白白浪费力气,可是真的好疼,怎么会这样疼?大姐当初生小岩和芽芽的时候也受这么大的苦吗? 疼了几个时辰的沈青秋一直都没掉眼泪,而这会儿像是终于柔软下来一样泪眼摩挲。 沈青梧瞧着她那个眼神,心疼得不得了。 此时,稳婆已然净好手,将沈青秋身下的被子掀开看了一眼,随后面色凝重地上手揉产妇的肚子。 宫口已经开了,但孩子的头有些大,直接就卡住了,若不尽快帮忙生下来,不止第一个会窒息,另一个更加活不成。 她手刚一使力,沈青秋就疼得浑身扭曲,沈青梧不得不换个姿势压住她的上半身不要乱动。 目光落向那血淋淋的下半身,心跳跳得越来越快。 原主虽然有生过双胎的经历,可那股记忆显然已经褪色,如今叫她回想,只记得很疼,但具体疼成什么样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且那到底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她一个连男朋友都没谈过的大龄单身女,看到这种生产场景哪怕已经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却仍旧控制不了心跳的频率。 “啊——” 随着沈青秋一声痛苦的低呼,孩子像个肉球一样,整个身子终于出来了。 稳婆手脚麻利地处理脐带,匆忙中看了一眼,道:“是个男娃。” 赵氏上前将孩子抱过去,刘氏拿干净细软的湿布把孩子身上的血都处理干净,放到了事先就准备好的襁褓中。 男娃的半颗头略显涨紫,是方才卡住的时候造成的,但好在呼吸平稳,两只手两只脚,眼睛鼻子嘴巴都很正常。 他只轻微地哭了一两声,不离得近些都听不清,沈青梧注意到那边孩子没什么问题,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沈青秋身上。 “……大姐,我没有力气了……” 稳婆一双眉头紧紧蹙起,抬起头看向沈青梧,沈青梧当即点头,“我带了参。” 随即从怀里掏出那只百年老参,取下一块放到沈青秋嘴边。 有了老参的助力,不多时,沈青秋便恢复了些许力气,随着疼痛感再次来袭,她咬紧牙关,嘴唇都被咬破了,唇角都是血。 约摸过来半炷香的功夫,感觉一股热流快速从体内窜出去,仰起的头摔回到了枕头上。 一阵嘹亮的哭声响彻屋内,这声音也叫院中众人当即喜上眉梢。 如此强有力的哭声,孩子很健康啊! 稳婆语带喜色,“是个女娃,恭喜恭喜,龙凤美满,儿女双全!” 沈青梧也很高兴,低下头给沈青梧抹了抹汗,柔声道:“听到了吗,两个孩子都好着呢。” 沈青秋疲惫地笑了一下,努力地抬眼和姐姐对视,“跟……跟小岩和芽芽一样……”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人缓慢地合上了眼,头直接深深地垂歪下去。 沈青梧的瞳孔猛地一缩,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稳婆的惊呼声。 “大出血了……” 第142章 她没事了 稳婆的这一声喊,叫崔贺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紧绷,脚步一垮就要进屋去。 崔老太太眼尖,又连忙将人给拉住,崔老头子的拐杖捶向地面“砰砰”作响。 “这时候你进去有什么用,快去请白大夫过来止血!” 崔贺当即反应过来,转头就奔出门。 不多时,白斩风被急急忙忙地带过来,身上的药箱都差点顺着胳膊滑下去。 屋内,沈青秋身下的被褥已经换成干净的,身上也盖了个被子。 她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不知情的人一看还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可沈青梧知道,她身下的血一直在流,屋内的血腥气经久不散。 百斩风进来后直接伸手搭到她的腕上,村里没那么讲究,尤其这会儿人命关天,更是耽误不得。 他的眉头逐渐紧促,几息的功夫后收回了手。 “家中有参吗?没有就熬红糖水。” 沈青梧连忙应声,“有,已经拿去叫他们熬了。” 熬参汤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个时候,白斩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包来,展开,里头尽是银针。 他捻起一根针,在火烛上头燎了两下,随后刺入隐白穴,脾经并穴,主治崩漏。 他并不是带下医,当初跟师父学医时,对女子生产方面几乎没有涉猎,眼下根本没什么把握。 只心中暗道这针能帮着延一延时辰,等参汤过来补气。 沈青梧注意到他的神情,能感觉到他并无太大把握,她转而看向炕上躺着的面无血色的沈青秋,逐渐就觉得鼻头发酸。 不仅仅是原主与这个妹妹感情深厚,她几次与其相处下来,也很喜欢这个表面凶巴巴,实际上外冷内热的小姑娘。 她才多大啊?二十几岁,像花一样的年纪,她无法想象这个好姑娘会因为生孩子而香消玉殒。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的能力不是疗愈,否则哪里会叫她流这么多的血。 等等,疗愈…… 沈青梧心念一动,随即想起自己当初在悬崖下被毒蛇咬了之后恢复生机的场景。 藤蔓能助自己恢复,她也曾用藤蔓给植株催长帮芽芽降温,那根济世堂的参她更是特意放在袖子里带回来的。 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她抬步在屋内转了两圈,赵氏和刘氏这会儿把拾掇好的两个婴孩抱到了侧屋,院中,崔家人已然围过去逗弄,只剩崔贺仍旧一脸焦急地望着这头。 时辰到,白斩风将银针取下,再次搭上沈青秋的手腕,余光注意到从被子下渗出的红色,微微摇了摇头。 “这血崩凶险,药力恐怕都来不及了……” 沈青梧急得一双眼睛像是兔子一样,干脆上前抱住了沈青秋的半边身子,将她的头搁到自己腿上,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参汤来了,参汤好了!” 屋外,传来一道对沈青梧来说有些陌生的声音,话落,崔贺的亲娘崔钱氏端着一只白色大碗就来到炕边。 她神态慌张,一进门眼神就直直地落向沈青秋。 “好孩子,你可得挺住,俩孩子不能没了娘啊!” 她与丈夫昨日去走亲戚,原本这事可以往后延一延的,但那户人家赶上办喜事,不去不行。 她自打出了门就惦记家里这快生产的媳妇,走亲戚就也走得心不在焉的。 果不其然,媳妇还真是发作了,虽然进门她看到一双孙子孙女很高兴,可媳妇却还没醒过来,说是流了好多的血。 再一看到贺子那副模样,她心就凉了一大半。 白大夫连忙起身将地方腾出来,“快,喂她喝进去。” 沈青梧帮忙扶着沈青秋的脑袋,又掰开嘴巴,一汤羹只能喂进去一点点,其余全部都顺着嘴角淌下去了。 “青秋,你要坚强一点,睁开眼睛,醒一醒把参汤喝进去。” 沈青梧的呼唤丝毫不起作用,她甚至又使力拍了拍她的脸颊,也毫无反应。 崔钱氏连续喂了两三勺,都喝不进去多少,她将碗放到一边,转而去掀开一片被角,待看清里头的血色,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 “婶子,大夫,你们先出去,我要想办法喂她。” 崔钱氏不觉得沈青梧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人身上一共才有多少血,儿媳妇身下的被褥都被浸透了,她还能怎么活?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了,总之一踏出门槛就跌了下去,幸亏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待看清扶自己的是贺子,她轻声呢喃,“秋儿,秋儿不行了……” 崔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转而去看白大夫,却见白大夫也摇了摇头。 “她喝不进去参汤,即便那汤能帮她续上一口气,可她压根就喝不进去,我也无能为力了。” 崔贺急了,伸手就要推门进去,喝不进去没关系啊,他去喂,他用嘴巴喂进去啊! 可这一下却没能推开门板,门在里头被死死锁住,他“咣咣”敲得震天响。 “大姐,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秋儿,大姐!” 彼时,沈青梧一双眼睛泛起墨绿色的光芒,藤条将姐妹俩的手腕连在一起,一股一股的绿色从沈青梧的这头涌向另一头,每涌动一次,她脸上的血色就减弱一分。 她也不清楚这样能不能行,只能跟从自己的心去做。 她只知道,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万一行呢,万一可以救她呢…… 门外,崔贺都要绝望了,半大的汉子抱着自己的头蹲到地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大姨姐为何要关上门?为何他用了全部的力气都撞不开? 他只想看看秋儿,他要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在她旁边啊! 薛大刚将人给扶了起来,他也不清楚娘子在里头忽然将门锁死是怎么回事,但想起小岩和芽芽提到过,娘子的藤有大作用。 他估摸着里头是在救人,这个时候不能打搅她。 “妹夫,你先起来,你姐不会害她的,再等等。” 崔贺泪眼摩挲地站起身,这才想起还能走窗户,人大踏步到窗边,刚一抬手就被薛大刚给拦住。 “你冷静,她这时候绝不能见风。” 娘子之前生小岩和芽芽的时候,稳婆特意叮嘱过这点,他记得很牢。 “青秋醒了,她没事了……” 沈青梧的声音非常虚弱,话落,就直接一头栽倒到炕边。 第143章 我娘子已经死了,对吗 薛大刚驾着马车驶出平阳屯,板车上头铺着软乎乎的棉被,沈青梧躺在上头,面色苍白得要紧。 烈阳高照,可她却抱着自己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直抖得薛大刚手足无措。 方才那是怎样一幕?娘子和小姨妹之间浮动交错着好几根藤条,虽然娘子已经用最快时间将其收起,可依旧被他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也好在崔贺反应慢了两拍,等他抬起头往屋里冲时,那些藤条缩回了娘子袖口,随后,她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拽着自己的衣角呢喃,叫自己带她回家。 他将缰绳紧紧缠在自己右臂,任由白蹄顺着土路往前小跑着,再把外衫脱下来盖到她身上。 伸手覆到她的脸颊,看着她痛楚万分的模样,心口止不住地刺痛着。 若她还是平常人,他可以找大夫过来给她瞧病,帮她缓解,可如今又该如何? 她看起来像是过度使用了山神给的能力,如此这般,难不成要带她进骨薪岭,再去求山神一回…… 他正兀自犹豫,沈青梧却忽然偏过头,怄了一大口血。 “……咳咳……” 薛大刚越发慌乱,“娘子,娘子……” 沈青梧各处都在痛,恍如烈火焚身一般,却偏偏冷得要紧。 这回强硬使用能力要比上回促使藤蔓疯长反噬得多,她的血液特殊,但沈清秋到底不是植物,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因此她付出的代价,远比之前要大。 她有预感,此番少说也得休养个十天半月。 “不碍事,我自己能慢慢恢复。”对上薛大刚焦急的眸光,她轻声道:“不要告诉任何人,芽芽她们也别告诉。” 薛大刚苦笑一声,“就算我不说,她们也能看出来,你先躺下。” 既然需要自我修复,他便干脆让白蹄走得更平稳些,好不那么颠簸。 随后,用自己里头衣角最干净的部分,仔仔细细地帮她把唇边血迹擦拭干净。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一马终于进了落雁坡,回到了自家小院子。 彼时,沈青梧身上的痛楚跟一开始相比几乎没有减轻,她几番想要睡去,好叫自己不那么痛,可惜怎么也睡不着。 薛大刚将车停好,随后伸手去抱她。 瘦削的身子揽入怀中,这叫他瞬间想起之前的娘子,可他心里门清,这真的不是她了。 以前娘子有个头疼脑热,都十分依赖他,会在两个孩子不在的时候依偎到他怀中寻求安慰。 可如今的她,即便痛得咬紧牙关,痛的面容惨白,仍旧是生生自己受着,方才还对他道了一声谢。 将人放到了里屋炕上,他又上去帮她铺好被褥,再轻手轻脚地将人挪上去。 沈青梧略微翻了个身,随后蹙眉尝试控制屋顶上方那些藤条。 几息的功夫,后背便湿透了,而藤条们纹丝未动。 她大抵明白了,近段时间已然不能正常使用自己的能力,这些便是强行救人的代价。 “来,少喝点水。” 薛大刚去而复返,端了一碗水来,扶起她的半边身子,喂了小半碗后,又将人安置躺下。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迟疑半晌后,他小声问道。 沈青梧本微微阖起的眼睛缓慢地睁开,“我没事。” “你救了姨妹,她自己知不知道?我瞧她那手腕多了个口子……”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用这种异于常人的手段将人给救回来,最怕的就是被有心之人给瞧见。 他与姨妹只接触过几次,并不是很了解她的为人,不知她醒后会不会广而宣之,若真是那样,这人还不如不救。 “她不会知道,那道口子,会愈合的很快。” 沈青梧对于这个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栽倒之前,她清晰地看见连接青秋的那道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这话说完,沈青梧忽然觉得一阵昏沉,几息的功夫后,终于昏睡过去。 薛大刚轻叹一声,帮她掖了掖被角。 两个时辰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空阴云连绵,薛大刚抬头望了一眼,随后第三次进到主屋里,查看她的情况。 沈青梧刚醒,浑身半分力气都没有,痛感随着醒来便开始逐渐恢复,但好在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她努力地翻了个身,正好对上他的一双眼睛。 薛大刚将一碗粥端过来,“醒了就吃一点吧。” 沈青梧没反对,她确实需要补充体力,不然一直什么都不吃,只会越来越没有力气。 他舀一勺,轻吹了吹,她张开嘴巴,安静地咀嚼。 两个人就像是真正的小夫妻一样,像人们所常见的,妻子生了病,丈夫在一旁悉心照顾,恩爱有加。 可她和他彼此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这种变化沈青梧并非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刚回来那日,每次看向自己时,眼眸中都充满欢喜与爱意。 但过了一晚,那目光中便多了几抹探究与不解,直至今日,他眸色虽依旧温柔,可那其中更多的是疏离,就像自己对待他那般一样。 一碗粥下肚,沈青梧轻声开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她不是专业演员,没办法做到在和一个陌生人相处时完全放松警惕,放下戒备,即便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村里公认的好男人。 且沈青梧清楚,他并不傻,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当上百夫长,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木讷。 他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方式,那些都会让她更真实、更迅速地暴露在他面前。 “我娘子……她死了是吗?” 薛大刚说出这话时,尾音略微颤抖。 沈青梧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虽有不忍和迟疑,仍旧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她在坠崖之前,就死了。” 此言一出,薛大刚整个人好似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精力,斜靠到墙上,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喘得上气来。 他的一双眼睛几乎霎时就浸满泪水,屋内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到豆大的泪滴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沈青梧也是一阵心痛,她能强烈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对原主有多深情。 她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感觉,拼了命赶回家,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而她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她死的时候,疼不疼?” 第144章 麻烦你继续演戏 “不疼,没遭什么罪。” 沈青梧回想起当初那个场景,乱哄哄的一群人在屋子里不停打砸,原主上前阻拦,被推倒在地,直接就磕到了后脑。 再醒来时,便是她了。 薛大刚听她这样说,面上多了一抹苦笑。 娘子是个很怕疼的人,幸好,幸好没有受什么罪。 事已至此,他只怨当初自己不在她身边,没能将人给保护好。 想起娘子出嫁那日,老丈人攥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刚,你一定好好待大丫头,爹这辈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两个闺女,无论什么时候,你得护好她啊!” 可他却没能做到,他恨这样的自己…… “节哀,或许她也有像我这样的机遇,在另一个时空里好好活着。” 沈青梧简单将自己当初的情况告诉了他,当然,只挑他能听懂的部分说。 薛大刚整个人都怔住了,在听到她是死了又活在另一个人身上,当即就联想着娘子或许也还活着,只不过如今相隔太远,回不来罢了。 但只要人还在,他就觉得好受许多。 “你说你是从离大盛很远的地方来,有多远?” 除了大盛以及边陲的几个小国,难不成还有其他国家吗? 沈青梧思量片刻,打马虎眼道:“总之是你没听过的地方。” 薛大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肥皂也是你从老家带来的方子。” 这样全部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为何她性情大变,为何她忽然会识字写字,为何她脑中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法子,这些通通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小岩和芽芽。”薛大刚由衷地道。 “既然承了这个身体,我自然要替她把孩子们好好养大。” 提起孩子们,沈青梧的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温柔,叫薛大刚甚至想要贪婪地多看一会儿。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如今人家压根就不是他媳妇,这样盯着不好。 他垂下眼帘,语气也低落下去,“还得麻烦你帮我在人前演戏,毕竟……” “毕竟是明面上我们是夫妻。”她接他的话茬,“这个你可以放心。” 经此一事,能与他敞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是意外之喜。 不然她还得总是记挂这件事。 见她如此爽利,薛大刚长舒一口气,“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喊一声就成。” 说完,他将粥碗拿在手里,将主屋门窗都仔细关好,进了小岩的卧房。 这一夜,沈青梧几乎就没怎么睡,痛楚一阵阵的,十分折磨人。 她眼皮昏沉,脑袋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嗡嗡作响。 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公鸡打鸣,睁眼一瞧,天马上就亮了。 薛大刚与她一样,也几乎一夜没睡,但他是因为心里头装着事睡不着,一闭眼睛就会想起娘子的音容笑貌。 辰时初,沈青梧扶着柜子,吃力地坐起来,再缓慢移到炕边去穿鞋。 本来是不想动弹的,一动弹就更疼,可上厕所这种事实在躲不开。 好不容易挪到了屋门口,正在灶间熬汤的薛大刚余光见到她自己出来,吓得连忙就扔下手里的木头冲过去。 “咋不喊我!” 语气中竟带着些许责怪和埋怨。 就算不想与自己多接触,可这种特殊时候,她就非得要强吗? “我是要上茅房。”沈青梧讪讪地道。 “那我也可以先送你过去啊。” 薛大刚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来,沈青梧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回过神后,又觉不妥,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 薛大刚快步将人带到了茅房门口,将她轻轻地放下,见她明显还是站不稳的模样,想着肯定也是蹲不下去的。 “不然你扶着我,我转过去,不看。” 沈青梧脑中当即联想到了那副场景,连忙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可以。” 薛大刚有些无奈,果然还是犟不过她。 他抬步往后园的方向走去,到底不放心,没走太远,保持着能听到她喊声的距离。 沈青梧这茅房上的极其艰难,全程都得把着旁边墙壁,蹲下去时,两条腿跟开了震动一样抖个不停。 起身就更不必多说,那是多少次尝试之后,才成功的结果。 等扶着往出走了两步后发现,这会儿不光疼,两条腿还麻起来了。 “薛大刚!”她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半弯着身子,下意识就喊了一声。 薛大刚微怔,成亲这许多年,这三个字他甚至从娘子口中都没听过,而今被她这样一叫,竟觉得心里头短暂划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青梧见他站在原地发愣,当即便觉得浑身更痛了些,脚下不稳便滑了下去。 薛大刚回过神,连忙奔过去,在她摔下去之前轻车熟路地将人抱起来。 “对不住,方才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叫我的名字……” 沈青梧的嘴角抽了抽,“不叫名字叫什么?” 薛大刚下意识就想说“叫相公啊”,随即想起跟她的关系处于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就叫名字吧……叫名字挺好。” “你也叫我的名字就行。”沈青梧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她的注意力都只在自己的腿上。 麻,简直太麻了,一动就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里头乱走。 “芽芽他们应该还很着急,按理说我应该过去通个信,但留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要不然,你受累去一趟镇上,把芽芽给换回来?她在家照顾我的话会方便许多。” 听到沈青梧这样说,薛大刚倒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但很快就摇了头。 “芽芽还小,她力气不够,扶你去茅房都得费很大劲。” “那就把我拉铺子里头去养着吧,晚上我在那过夜,你和孩子们回家住。” 主要是后头还有不少肥皂订单,铺子里一直都得留人忙活。 “你的身子能受得住吗?要不再休息一天,明日去。” 沈青梧摇头:“没事,比昨天好一些了,再说白蹄通人性,叫它慢些走它就慢些走,很平稳的。” 薛大刚见犟不过她,只得去院子里套马车。 俩人离村后,马车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来到了镇东门。 远远望去,铺门口围了十几个人,林楠叉着腰,虽只露出来半张侧脸,但明显也能听出她语气不善。 “你这小子咋这么不要脸?你这么干对得起谁啊?” 第145章 偷皂 在林楠身后,薛芽芽攥着擦桌布,正一脸复杂地望向小川。 与六子哥爱说爱笑的脾性相比,小川哥自打来到铺子里帮工,一直都是话不多,闷头苦干的形象。 可就是在这样老实的表象背后,暗藏的却是如此祸心。 他将制好的成皂偷偷拿出去倒卖,若不是方才林姨去库房找东西,将他给抓了个正着,铺里还不知要损失多少钱。 “青青看你老实能干才留你做工,一天26文,我更是无论做什么好吃的都带你俩的份,你自己出去问问,谁家开得起这个价?” 林楠这回是真气着了,青青不在,她管着整间铺子,本以为不会出什么纰漏,结果这小川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到库房门口的时候,这小子正把肥皂往自己衣裳里头塞,手里抓着三四只,将人拎出来一看,身上又掉出来七八只。 光这一回可就是一两银子了啊! “说,这是第几回了?之前偷了多少?” 小川低着头,听着周围人指着自己议论纷纷,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无言。 沈青梧忍着痛直起身子,由薛大刚搀扶着下了马车,冷声道: “现在让你说是给你机会,不然我去请衙役过来?” “青青!” “娘亲!” 沈青梧的出现,叫林楠和两个孩子都眼前一亮,但一见她需要被扶着,且面色苍白的模样,瞬间又担心起来。 尤其是芽芽,她自打爹和娘跟阿公走了之后,就一直担心小姨的情况,昨夜更是几乎一夜没睡。 如今见娘像受了伤一样,心里别提多担忧了。 沈青梧给了她们仨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再次看向小川,一双眼睛里满是失望。 “我自诩对你并不差,为何要这样做?” 小川短暂地抬头和沈青梧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泪意涌动,“我娘生了大病需要钱,我……” 沈青梧摇摇头,“需要钱也不该动这种歪心思,若这世上所有缺钱的人都去偷去抢,这世间岂不乱套?” 一阵眩晕感来袭,旁边的薛大刚下意识就接住她虚扶的手。 “你进屋歇着去吧,我把人带到衙门去。” 沈青梧并未反驳,一来她确实难受得紧,二来她本意也是将人交到衙门去,按律例办事。 见东家被扶着直接进了铺门,小川终于着急了,“东家,东家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去牢房啊东家……” 林楠上前一步将他给拦住,冷哼道:“这个时候才知道错?晚了,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可不要你这种人。” 对于这种人她生不出半点同情来,即便家中再有困难,觊觎别人的东西都是不该。 “哎呀,那前两日我表弟说买到了50文一块的沈氏皂,我还以为他在瞎说,敢情是这小子偷出去卖的?” “可不是么,我也听说了最近有便宜的沈氏皂,还以为是哪个小作坊仿的呢!” “他这看起来偷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啧啧,胆子可真大,人家皂东家可是认识县令大人的,进去还不得扒层皮再出来?” “还能出来了吗,大盛有律,偷窃超过三两银子,得判处流刑呢,好像是杖七十,流两千里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进了小川的耳朵里,他当即就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不怕杖刑,他皮糙肉厚根本不怕挨打,可若是流刑,家中重病的娘该怎么办……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步真的走错了,为何自己当初要起歪心思呢,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沈青梧顺着二楼窗户向下看去,看到小川跌坐到地上一脸颓废与悔恨,再想到方才他说的那两句话,终究还是心有不忍。 “你先帮我跑一趟,看看他娘是不是真的重病,若是的话……” 薛大刚接过她的话茬,“是的话,不送衙门了?” 沈青梧点了一下头,若是的话,便再想个折中的法子,给他点时间,叫那小子慢慢把钱还上。 总不能真的任由他家中母亲病重时身旁无人,她狠不下那个心。 薛大刚出门去了,坐在门口的小川吓得直淌眼泪,却见薛大哥无视他直接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人便返回来了,直奔二楼。 “他娘确实重病不起,另外……”薛大刚回忆起他家的情况,无奈地叹息道:“他还有个瘫痪的大哥。” 那里根本称不上是院子,只能勉强算是别人家的杂物房,他还特意跟左邻右舍打听一番,得知这娘仨一直就挤在那么个小空间里。 小川的哥哥大他两岁,小时候就摔断了腰,因不及时救治落下了终身残疾,躺在床上这些年,一直都靠小川照顾衣食。 而兄弟俩的娘去年得了一场大病,一直拖到现在,始终就没好利索。 他去时,那个憔悴的妇人瘦的像是皮包骨一样,止不住地咳嗽,有时还会咳血。 地上唯一的那个小药壶里头冒着热气,鞋边堆满药渣。 听了薛大刚的描述,沈青梧整个眉头都蹙到一起,半晌道: “罢了,若真送官,他家就更没什么活路,你去同他说,那些钱可以算是我借给他的,可以以后再还,但他干了这种事,铺子着实不能再留他。” 薛大刚明白她的意思,劝道:“你快歇一会,别想这个事儿了,待会我去济世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止痛的药,还有,你这身衣裳也得换了,我去叫表妹过来……” 沈青梧见他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偏偏神情又极其认真,不禁失笑。 “好,我都知道的。” 只是忽然又一阵痛感从脑中传来,她下意识就捂住了头,痛了几息,睁开眼睛时,就见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神情焦急。 “又疼起来了?你这到底还得疼多久啊?也太遭罪了些!” 话落,后知后觉自己离得太近了,连忙坐直身体,挠了挠头。 “对不住,我……” 他说完,起身就要走,大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沈青梧开口叫住他,“等等,这个给你。”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两块银锭子。 “你去成衣铺子买几件衣裳吧,你之前的衣裳……都被我给扔掉了。” 第146章 薛大刚搅皂 薛大刚从楼梯下来,手中攥着银锭子,心口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一通,脑袋里也乱七八糟的。 方才……情急之下靠她太近,又从她手里拿小银块,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触碰到她掌心的那一刻,心跳似乎加速许多,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对人家动心了吗?可他心里清楚她压根就不是娘子。 人怎么能这么快就…… 他开始鄙夷这样的自己,干脆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想。 “薛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拜托你帮我跟东家说说,我……” “小子,过来。”薛大刚朝小川招了招手。 薛芽芽将屋内最后一位客人的汤和饼端上了桌,瞧见爹带着小川哥去了后院,自己连忙提起衣裳下摆“噔噔噔”就上了楼。 推开门,就见娘亲半靠在床头,脸颊两侧被汗水浸湿,额间发丝紧紧地贴在头皮,明显是在忍痛。 “娘……” 印象中,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大罪? 自打被山神爷爷救下后,娘但凡受伤都会尽快恢复,藤能救她的啊! 思及此,小姑娘转身就要往楼下跑,想去屋后取藤条,沈青梧似是瞧出她的想法一样,朝她招了招手道: “芽芽过来。” 小姑娘瘪着嘴巴踱步过去,“您到底伤着哪了?咱们屋后还有很多藤的。” 一阵疼痛过去,沈青梧挤出个笑,将昨日到平阳屯后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小姑娘得知小姨也生了一双龙凤胎,乐得直拍手,但当听到娘用自己的法子将小姨救回来后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心疼的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难怪娘没用藤条疗伤,藤条如今干脆都不受娘控制了,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您这样做到底是太危险了些,若不保准,下次可不许了。” 沈青梧头一回听到小姑娘用这种略微强势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心里也清楚她是在紧张自己的身体。 还真像个小大人似的。 “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这个地方,还真确实没有几个人值得她这般耗费能力,沈青秋度过了这场生育大关,往后日子肯定是肉眼可见的幸福。 这法子有多疼暂且不说,主要是太伤身体,她有预感,若再有下次,自己可能真的会挺不过去。 好不容易在这里重活一回,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日子蒸蒸日上,她简直珍惜得不得了。 她又与芽芽说了会儿话,随后看着小姑娘退出房屋将门仔细关上。 铺外,林楠这会儿还在做煎饼果子。 今日这客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共没几个人,可偏偏一个接一个,让她连上去看青青的功夫都没有。 见芽芽从楼上下来直奔自己,林楠心说这是已经问出些什么来了。 她之前也担心沈青秋,不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么,尤其在这个医疗技术还不发达的古代,有点什么状况都难说。 但如今她更担心的是青青,瞧着她那难受样,她当即就想明白这大概率是动用了自己的能力,是反噬的结果。 薛芽芽到林楠耳边,简单将事情告知,林楠手下的动作没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与她猜的差不多,青青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把控藤的能力用于直接救人,人家沈清秋也不是药材啊! 但转念一想,能让青青走到那一步,沈青秋的情况肯定十分凶险。 见死不救不是青青能干出来的事儿,尤其那个妹妹,她知道青青对其是有真感情的。 她快速做完手中的煎饼果子,给客人端上去后,亲自上了楼。 在后院忙着搅拌皂液的薛小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转头看去,一双小眉头紧紧蹙着。 肥皂工期延误不得,他压根腾不开手,跟爹问娘的情况,爹又只说没事,真是指望不上。 “哥,他们人呢?” 芽芽小跑过来,左右看了看。 薛小岩知道她指的是爹和小川哥,示意了个方向道:“小川哥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爹又出门去了,不知是干什么,芽芽,娘她……” 芽芽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正在低头做事的六子哥,干脆凑到自家亲哥旁边,小声咬耳朵把事情告诉他。 半大小子听了芽芽的讲述,眉头蹙得越来越深,随后直接“腾”地一下站起身。 娘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多少也得有点作用,可是应该做点什么? 他刚起身有个要出门的动作,就见爹拎着两个大药包,踏步进了门。 “你们两个谁有空,先把水烧上。” 正赶上这时铺子里又来客人了,芽芽连忙上去接待,小岩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烧水,各自有条不紊。 “爹,是止痛的吗?” 薛大刚直接坐到他原本坐着的小板凳上,“嗯,你熬药吧,我搅一会儿。” 他的力气要大上许多,搅动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提升,薛小岩本还担心他会将皂液溅出来,娘不止一次说过,皂液碰到皮肤会很痛,得千万小心。 好在爹的手很稳,搅完一桶就直接去搅第二桶,薛小岩放下心来,便专心去熬药。 但他忘记叮嘱一件事,那就是一次性只能搅两桶。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药熬好了,他熄了火,转而看向身后时,直接就瞪大眼睛。 只见五桶皂液全部搅拌完毕,已然呈现出要凝固的趋势。 薛小岩连忙起身,把铺子里除了娘亲以外的人都叫过来倒皂液。 即便是这样,最后一桶往出倒的时候,仍旧凝固了一小半在桶里倒不出来。 薛大刚本以为自己帮着搅能快一些,好省时省力,结果却帮了倒忙。 “这些重新加热,是否可行?”他观察半晌,提出了个解决办法。 薛芽芽挠挠头,这事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可下头是木桶呀爹,一接触火苗不就烧坏了?” “无妨,我去买个石锅。” 他说着,摸了摸怀里剩的碎银子。 除了方才买药用了一部分,剩下这些应该也足够了。 从铺子里出来,外头阴云密布,大街上几乎没有几个人,有也都是行色匆匆。 薛大刚走了两三个铺子,都没碰到石锅,他心下焦急,又往镇西头走了走,按照跟人打听的位置,进了个专门卖旧物的店铺。 跟店家简单描述了自己需要的样式,店家还真捧出来一个比汤碗大一圈的石锅。 只是这刚付了钱,就听外头呼啦啦地下起了雨。 第147章 小伙子,你怎么在这? 薛大刚以为不会有多大的雨,抱着石锅就往回走。 哪成想这一路雨越下越大,狂风更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偏偏这会儿人还走到了胡同里,周边没有店铺无处躲雨,只能靠在墙边,把锅举在头顶稍微避一避。 “滚出去,我们家养不起你,再也别回来了!” 伴随一阵怒吼,一道瘦弱身影被推出门外,连带着一只小小的包袱也像是丟抹布一样被丢出来。 那孩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打眼一瞧就严重营养不良。 虽然个子要比小岩高许多,可小胳膊小腿一点肉都没有,身上的布料更是破到没边,裤腿子卷到膝盖,露出一双黑峻峻的腿。 鞋子旧得几乎看不出颜色,十根脚趾露出八根来,还都磨破了皮,明显是反复结痂的结果。 只见他弯身捡起自己的包袱抱在胸前,随后竟然仰头张开嘴巴,贪婪地开始接雨水喝。 薛大刚当即就面露不忍,这孩子平日在家连水都喝不上? 还不等他上前,男孩余光瞧见墙角的半只馊团,立时就过去捡起来往嘴巴里头塞。 薛大刚是真看不下去了,把石锅放到一旁,伸手就去拽人。 “别吃那个,多脏啊。” 别的不说,带他回铺子里好歹能给碗热汤暖暖肚子。 雨过了最大的一阵,开始逐渐转小,男孩咽下嘴里的食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怯生生地看了薛大刚一眼,声音轻轻的。 “大叔,你……” “再淋下去要生病的,信得过的话就跟我走。” 男孩完全没准备反抗,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大叔也并无任何防备之心。 他乖巧地跟到薛大刚身后,临走时又回过头看赶他出来的院门一眼,眸光中饱含失落。 一炷香的功夫后,雨已经完全停了,这场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到铺子门口时,芽芽率先奔出来。 “爹!淋着了吧,快进屋换身衣裳……诶,这是?” 她注意到爹身后跟着一个人,看模样应该比六子哥小几岁,十分面生。 薛大刚将石锅放到地上,对芽芽道:“给他盛碗热汤吧。”又想了想,再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干粮?” 芽芽点头,“有两个馍馍,早上吃剩下的,好像还在锅里搁着呢。” “那就一并拿来吧,他看起来饿挺久了。” 热汤率先端了上来,原本怯生生的男孩在闻到香味时,一双眼睛霎时亮了,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薛大刚正拿干布巾擦头,随手扔给他一块,“你也擦擦,湿衣服贴身上着凉就不好了,汤趁热喝吧。” 听到他这样说,男孩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攥着布巾,压根顾不得擦身子,端起汤碗就开始喝。 芽芽端馍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口气将热汤喝光了,看到黄白色的大馍馍,小声道了句“好香”,抓起其中一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蹲到了门口侧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婶娘每天只肯给他一小碗稀粥,粥里就只有几粒米,像这样的好汤和馍馍,他自打七岁那年寄人篱下,就再也没尝过。 爹娘因一场大病双双离去,老叔接他到无边镇来住,可婶娘从来都不待见他。 一开始每日指桑骂槐,后来直接就指着他的鼻子,嫌他碍事,嫌因他的到来家里多了一张嘴。 可他明明就吃的很少,明明每日都帮着干活,挑水砍柴洗衣裳毫无怨言,他不明白婶娘为何就是这般容不下他。 他们不是自己的亲人吗,为何还不如一个陌生人释放的善意多呢…… “你慢些吃,别噎着……”芽芽见他如此吃相,忍不住提醒了句,话刚落地,就见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青紫,一副咽不下去的模样。 吓得她连忙回屋舀了一碗水过来,男孩接过喝了好大一口,猛吞下去,才终于顺了气。 “多谢。”男孩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这小姑娘与带他回来的大叔长得很像,应该是父女。 薛大刚将头发擦了差不多,抬步走出铺子,见他蹲在屋檐下,失笑道:“屋里那么多空桌子,怎么不进去?” 男孩继续咬馍馍吃,将嘴巴里的咽下,摇摇头,“我身上不干净,别弄脏了您的地方,多谢大叔,也多谢这位妹妹,我这就走了。”说着就站起了身。 人家好意施舍一餐已经是大恩,他准备找到活计之后,挣钱到时候再回来回报这一饭之恩。 仰头往牌匾看去,虽不识字,但他认得数量,是三个字的店铺,旁边各有两团祥云花纹,心中暗暗记下。 却在这时,顺着二楼的窗子瞧见了一位夫人。 他心下诧异,面上更难掩惊奇之色。 彼时,二楼的沈青梧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干脆伸手将窗子推开。 “小伙子,你怎地在这?” 她浅眠一觉,醒来便觉口渴,起来倒水时隐约听到了楼下的交谈声,音色略显熟悉。 可不熟悉么,这孩子是那日她在街上遇见的小伙子,她不小心碰碎了他摊子上的碗盘。 她对他那个婶娘可是印象深刻,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她那日还曾为这孩子低落过一阵。 从库房出来的林楠上到二楼,见她急着穿鞋,疑惑道:“要去茅房吗,怎么不叫我呢?” “阿楠,领我去楼下,我有话要问问那孩子。” 林楠心道哪来的孩子?直将人扶到了一楼桌前坐下,才发现了个衣衫破旧褴褛,像个小乞丐似的孩子,看起来万分可怜。 当即就惊叫道:“一直淋雨了吗?怎地不到铺子里头来避一避?” 无边镇整体生活水平不算很高,虽然偶尔也会在街上看到几个乞丐,但都是中年或是上了年纪的,像这么小年纪的她还从未见过。 也许是因为青青小时候受过那些苦,所以林楠一看到这种半大的孩子流浪就会格外怜惜。 男孩看着一屋子充满善意与关怀的目光,当即就鼻头发酸。 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沈青梧终于听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48章 留下阿元 孩子名叫阿元,今年刚满十六,自打爹娘去世后就被亲叔叔接到无边镇一起生活。 叔叔家做碗盘生意,平日里支摊子维持生计,叔叔前两日出了远门,今早叔家弟弟打碎了一摞新碗,不由分说地按到他头上。 婶娘闻言压根就不听他解释,拿棍子打了他好几下,饭不给他吃,连水缸都刻意上了锁。 方才见下起了雨,阿元奔着屋外就扬起头想解解渴,被婶娘看见,就又是一阵打骂,骂到兴起干脆将他给扔了出去。 “婶娘一直都嫌我多余……” 半大小子垂下头,语气低落,沈青梧回想起那个强势的女子,不免摇头叹息。 “你叔叔对你如何?” 阿元摇了摇头,“婶娘当家,叔叔有时会偷偷塞干粮给我,我知道他也不容易……” 这话在沈青梧意料之中,她又问道:“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阿元再摇头,“不曾,但每次出门最多十日。” 沈青梧和林楠短暂对视一眼,又转而看向薛大刚,见他也轻微点了下头,便道:“那在他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你便留在铺子里吧。” 阿元一听这话,直接就抬起头,满目惊愕。“婶子愿意收留我?” 那日与这位婶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短暂的接触也叫他了解到婶子是个好人。 这会儿进到铺里来,他又发现那柜台里摆放的都是沈氏皂,他虽然不曾用过,瞧总是瞧过的。 他没想到这位好心的婶子就是皂东家,更没想到今日还能得她收留。 小伙子直接跪到地上,一个重重的头就磕了下去。 “阿元多谢婶子和大叔收留,铺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阿元吧,阿元什么都能干!” 性格活络的小六子探头探脑地出来,扬起笑容。 “快起来吧,在东家这里不兴讲究那些,你要是真感激,就帮着做些实事。” 沈青梧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点了点头,淡笑道。 “小六子,你有没有旧衣裳,给阿元拿一套先穿着吧,回头我给你俩都买新的。” 芽芽扬声道:“还有爹!爹也没衣裳穿呢。” 薛大刚轻咳一声,没想到自家小棉袄还记着这些,对上沈青梧询问的眸光,他解释道:“没来得及买呢,待会就去。” 林楠看了眼外头的天气和时辰,“这个点估计没什么人会来了,我现在就开始做晚饭吧,小岩,芽芽,走,帮我烧火摘菜去。” 阿元一听这话就想跟过去忙活,被小六子扯了一把,“我带你去后院。” 关于做皂的程序,对外交给伙计们的就只有熬制基础原料,其他核心步骤一直都由小岩把持着,因此并不怕叫人瞧见。 薛大刚将刚买回来的石锅搬进来,又顺道把铺外头已经散热的石盘搬进来,沈青梧注意到他身上还湿着,开口道: “待会叫小岩烧锅热水,你洗个澡吧。” “不用,身上热乎着呢,腾一腾就干了,倒是你,喝过药还疼吗?” 沈青梧微微摇头,“好多了,就是还没有力气。” “稍微等我一下,我把这些搬完就送你上去。” 他说着,手中的动作加快许多,沈青梧欲言又止,心道不至于那么着急,她在楼上木床躺了一天,下来透透气挺好的。 “阿元那孩子,你之前碰着过?” “嗯。”沈青梧言简意赅将之前两个人相遇的情况告诉他,薛大刚闻言,一双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怪不得她一见到阿元就紧忙下了楼,想来那孩子受虐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如今偷东西的小川刚走,铺子里正好缺人手,阿元来的倒挺是时候。 只是到底与那孩子接触得不够多,他还得继续观察观察其品行。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她的话叫薛大刚回过神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之前你为铺子付诸那么多心血,如今轮也轮到我了,是想查查库房里的皂对吗?” 沈青梧微微心惊,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居然被他给猜个正着。 经了小川偷窃一事,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和人相处时,实在是过于相信对方了。 再加上在现代只顾着做研究,对做生意方面涉猎太少,难免会有疏漏。 “是,库房的存货需要一个准确数量,我如今行动不便,帮我数数吧,带着小岩和芽芽他们。” 之前每一批皂做出来,她都只记个大概,比如某一批做出来33只,她只记整数30,只保证货能够供应上便好。 殊不知这些其实都是隐患,按理说无论是出库还是入库都得有专人详细记录,可家中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还指不定谁有事出门去,便谁都可以进里头拿货。 “再在库房上个锁,钥匙我留一把,给小岩一把。”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小岩那孩子对数字方面着实比较敏感,之前在村里卖野猪肉时就能算明白账,交给小岩,她放心。 “好。” 薛大刚对她的决定完全支持,两只手在盆里洗干净,弯身就准备抱她上楼去。 沈青梧一看他那动作就连忙拒绝,“我能走,你扶一把就成,别抱了。” 之前抱来抱去的也就算了,毕竟疼得没工夫顾及那些事,可如今自己就只是没有力气,扶一把得了,叫孩子们看到多不好。 薛大刚见状也不坚持,主动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好叫她扶着。 本意是因为袖子还没干透,怕她摸着湿乎乎的不舒服。 却没想到,她竟盯着自己胳膊上那道大长伤疤入了神。 沈青梧在原主脑中不曾回忆起薛大刚的这道疤,且看伤痕的颜色,明显是近几个月内受的新伤。 “改日我到沈老那里买个祛疤膏。” 薛大刚失笑,“我个大老爷们,哪里有那么娇贵,留着吧也不碍事。” 话落,注意到她微微垂下的眼帘,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十几节楼梯走完,他将人送到床边,扶着她坐下。 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是不是太丑,吓着你了?” 第149章 好想要个妹妹啊 沈青梧一愣,对上他那双忐忑的双眼,噗嗤一下就笑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的笑犹如山野摇曳的小花朵,叫薛大刚有一瞬间晃神,随即掩饰般摆摆手。 “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三百斤的野猪你说抽就给抽死了,哪会怕一条伤疤。” 沈青梧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那兄妹俩是不是太夸张了些,就这么跟他们亲爹形容的?显得她多彪悍一样。 “把阿元送过去吧,让他住小川的地方和小六子睡一起就行。” 自打把隔壁铺子也租下来,两家互通之后,隔壁除了做库房,更是选了小屋放了两张低板床给伙计休息用,不怕没地方住。 薛大刚下了楼就直奔隔壁那条成衣街,根据那俩孩子的身形各选了一身衣裳,给自己也随便选了身。 尴尬的是,付账时手里的钱还差一点点,他这人又不会讲价,嘴比较笨,老板看出了他的窘迫,摆摆手便主动退了一步。 买完衣裳,回到铺子里头,饭菜刚做好摆到桌子上。 几道都是家常菜,是众人吃惯了的,只有阿元盯着饭碗发呆,筷子伸出去就只敢夹离自己最近的炒素菜。 薛大刚见状,干脆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点肉末,“想吃什么就吃,吃饱了待会还有活需要你俩干。” 后半句他是故意添的,否则他估摸着这小子压根就放不开吃。 阿元受宠若惊地将碗捧起来,“我刚吃了个那么大的馍馍呢,不饿,不饿……” 确实不怎么饿,但这桌上的菜属实太馋人,他光看着都觉得嘴巴里开始分泌口水。 婶子家的伙食这样好,他得一一记在心里,往后好报答这一家人。 “婶子不下来吃饭吗?” 薛大刚解释道:“她最近身子需要休养,待会我就给她送上去了。” “爹,今晚我们和林姨回家去住,你留下照顾娘吧?”小岩趴完饭,临下桌的这句话叫薛大刚当即就抬了头。 他看向林楠,“还是辛苦表妹留下照顾你姐吧,我得回去看看庄稼地。” 按理说他力气大,沈青梧无论是想去茅房或是想去哪有他在都会更省力,可说到底,他和她不是真正夫妇,同住一屋各自都不自在。 只是不知道表妹会不会因此多想,可别叫她看出来才好。 林楠大手一挥,“不辛苦,我能照顾她的,放心吧。” 对于这俩人目前的关系和状态,青青那时就全部跟她说过了。 说实话,薛大刚比她想象中要靠谱得多,也理智得多。 得知青青换了个芯,虽然有悲伤和痛苦,但并未一直沉浸其中,和青青接触时也是进退有度,不讨人嫌。 她知如今这两人处于一种比较尴尬的局面,尤其孤男寡女的时候,彼此都不自在。 这个时候,自然就需要她出马了呗。 当晚,薛大刚带着俩兄妹乘马车回落雁坡,小六子带阿元在隔壁住下,沈青梧姐妹睡在二楼,等到早晨,爷仨再乘车到铺子里头忙活。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了三天,第四天傍晚,薛大刚在饭桌上说: “明日我割麦子,就不过来了,今晚小岩和芽芽都留下,好在楼上地方够大,你们四个能睡得下。” 那日的一场雨将收割都延后了些,但并未下透,地头表面的湿润经了这两日都渗透下去了,今早他赶车出来时,就瞧见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割麦子了。 小岩抹了把嘴角的粟米粒,“爹,我跟你一起回去秋收。” “不用,爹忙得过来,你得在铺子这头盯着,好好照顾你娘。” 沈青梧放下碗筷道:“我都好差不多了,叫孩子们留下,我跟你回村里去。” 休养了这几日,她身上已经完全不疼了,力气逐渐恢复,眼下已经好了七八成,比预期快上许多。 唯一没恢复正常的地方就是藤还不受控制,这对秋收方面没什么影响。 “青青,你可歇着吧,我跟着回去得了,诶,不行……” 林楠话说完就发觉不对劲了,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她跟薛大刚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两个人单独回去,实在容易叫人说闲话。 “婶子,大叔,我能干体力活的!”阿元憨笑一声,“割麦子,收麦子,拢地那些我全会做。” 叔叔家有地,这些年他没少跟着下地帮工,可以说很有经验。 薛大刚摆摆手,直接一口否决了所有人的心思。 “你们都留下,拢共就三四亩地,又不多。” 饭后,薛大刚将套着的板车往下摘,想着自己一个人可以直接骑马回去,只是刚一伸手,就见沈青梧朝走了过来。 “我还是得一起回去。”她眸色认真。 地里被她做了实验,最终长势如何,哪里有什么问题,她总得亲眼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 薛大刚欲言又止,一起回去也好,总归会看着点,不让她累着便是。 况且一想到能再次和她单独相处,他这心里似乎十分期待。 他返身去铺子里取了个布团,塞到她怀里,“坐这个。” 沈青梧点点头,见她坐稳,他一扬鞭,白蹄便“哒哒哒”地往外走去。 二楼窗口,芽芽拄着下巴,笑嘻嘻地对旁边的薛小岩道: “哥,好像自打爹回来,咱家就一直忙活,爹娘都没机会睡在一起呢,这回终于能睡一起啦!” 薛小岩也偏头瞅了一眼,方才他本想着跟爹回去的,是妹妹扯了一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今家里人多,爹和娘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他可不好凑过去。 “你们两个小鬼,在这发什么呆呢?” 林楠拿着东西上楼,见他俩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忍不住打趣。 “林姨,”芽芽回过神来,一脸坏笑,“你说,我会不会再有个弟弟或是妹妹?我好想要个妹妹啊!” 这话叫林楠一怔,语塞道:“这……” 如果沈青梧是原来的沈青梧,那以人家夫妇的恩爱程度,再生一个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那是青青诶! 她在感情方面像来不开窍,如果这两人想要进一步进展,嗯……就看薛大刚的了。 彼时,出了镇的马车上,薛大刚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 不是,谁在念叨他? 第150章 同住一屋 太阳沉没,晚霞的余晖拨开云层,霞光簇锦。 沈青梧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声呼啸而过,惬意非常。 薛大刚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叫她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来个小帕子,递到他肩膀旁边。 “给。” 这人是易出汗体质,经常就汗湿全身,再由秋风一吹,次数多了,不免会着凉。 薛大刚接过小帕子,却是不舍得擦鼻子,抹了抹自己的额头,随后一本正经地叠起来道:“等我洗干净还给你吧。” “不用还,你用着吧,平日出汗了就及时擦擦,别着凉了。” 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关切,薛大刚深呼一口气。 想和她说点什么,犹豫半晌也不知该找个什么话题,挺大个汉子,涨得满脸通红,随后挤出了句: “你不疼了吧?” 沈青梧微怔,随后想起他是在问受伤那码事。 “早就不疼了,你昨儿不是问过了吗?” “是哈。”薛大刚挠挠头,想再找个其他的话题,思索间,板车左轮经由一块挺大的石头,当即就一起一伏。 他大惊,下意识就想去拽她的手,怕她坐不稳磕到。 而沈青梧的手也比脑子快,直接就死死地抓紧屁股下方的板车凸起部分,却忘了那块离他的屁股挨得很近。 薛大刚的身子一下就直了,像是触了电一样。 沈青梧尴尬极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救命,头一次摸男人屁股居然是这种感觉,她只记得他上身精壮,没想到屁股蛋子这样软,还挺有弹性。 “不妨事,不妨事……”薛大刚感觉半边脸烫得愈发厉害,强定心神,“有没有磕着?” “没有。”沈青梧转而挪了挪身下布团,往后靠一些,心道离得近太容易误触了,实在尴尬。 后半程,两个人心思各异,都不再说话了。 到家门口时,天马上就要黑透了,沈青梧进主屋先点了灯,随后去净面漱口,本想再洗个澡的,但大瓮里头的水只剩底子了,便没能洗成。 正在这时,从院门口急匆匆跑来个人,定睛一瞧,是程小娥。 只见她怀中抱着阿花,单手还牵着柱子,头发略显杂乱,眸色慌张。 “沈妹子你回来了,我家进了几条蛇,大晚上的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和两个孩子收拾完,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房梁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月光看去,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了。 两条黑眉锦就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和孩子们,条条都有手臂那么粗,她拎着俩孩子就往出跑,想着到沈妹子这借住一晚,毕竟那屋是万万住不了人了。 听了程小娥的形容,沈青梧连忙将人往主屋里带,摸着阿花和柱子的头,“不怕不怕,快跟婶子进屋歇着。” “不用不用,我领他俩去小岩那屋睡。” 程小娥手脚动作快,直接就把俩孩子给领到了侧屋去。 她本也想着等明日去镇上办事的时候,顺道去铺子里把借住一宿这事跟人家说一声。 却没想到,沈妹子和薛大刚今晚刚好就回家来了。 虽然多日不见,想同她说说话,但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她摆了摆手,直接将侧屋的门给关上。 薛大刚:“……” 得,屋子被占了,这回他睡哪? 去芽芽屋子吗,可孩子眼瞅着就十岁,是大姑娘了,他作为亲爹跑闺女屋里睡是不是不太好? 沈青梧轻咳两声,“睡觉吧,我睡炕头你睡炕梢。” 一炷香后,两个人各自盖了一个被子,中间隔了将近六尺的距离。(约2.22米) 沈青梧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一想到旁边有个男人,心里就有些紧张。 薛大刚白日里看着挺踏实靠谱,也不知到了晚上会不会人面兽心?会不会起了色心过来欺负她?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叫他来主屋睡了,眼下自己没有控藤能力,论力气自然也比不过一个当过民兵的大男人,真要有点什么事,自己都反抗不了。 但是应该不至于吧?隔壁屋里还睡着小娥姐和两个孩子呢,她一叫,她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薛大刚的脑子不至于糊涂成那样。 她的情绪在紧张与不紧张之间来回切换,见他那边一直没动静,紧绷的心逐渐放松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去。 而炕梢的薛大刚则睡成一双筷子,浑身挺直,睁着双眼连侧头瞧一眼都不敢。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与娘子分隔一年多的时间,实话说,他想那事想很久了,可他如今是万万不敢靠过去的。 娘子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子,他一想象两个人亲密的画面就觉得对不起娘子,况且人家现在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自己倘若贸然贴过去,多冒犯。 他轻微地甩了甩头,尽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困意来袭。 次日一早,沈青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的半边身子,睁眼一看,当即就困意全无。 “登徒子!” 伴随着巴掌声,薛大刚也猛地惊醒,反应一瞬后神色慌张,“那个,那个,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那大腿都压我身上了!” 沈青梧真的很想大声喊出去,后知后觉想起程小娥娘仨还在隔壁,仅剩的一丝理智终于起了作用,强忍怒意压低声音。 “可是,是你过来的啊……” 薛大刚万般委屈,自己一整夜都不曾起过什么非分之想,怎么一睁眼就先挨一巴掌。 沈青梧一愣,随即四处看了看。 只见炕头的被窝还在原地,而自己身处炕梢的被窝旁边,她感觉自己脑袋嗡地一声,随即想起半夜好像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迷迷糊糊把他所在的位置当成了阿楠。 社死,绝对的社死。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马就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许说出去!”她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薛大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甚至还举起了手,“不说不说,谁都不说。” 他表完态直接一溜烟下炕穿鞋,“我去弄早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吃吃就行。” 沈青梧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扒到他身上的场景,哪还有心思考虑吃什么。 不多时,热乎乎的粟米粥煮好,侧屋娘仨也睡醒了。 “吴大嫂,领孩子们洗手吃饭吧,吃完我去你家赶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