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乙女游戏里做生活玩家》 第233章 我自添柴火 不会算账的白菌子又在漫天要价了。 苏棠星把它叫过来给它吃丹药。 白菌子看见她就很高兴，但没吃，而是小心藏起来，傻乎乎说：“我要留给小树，让它也尝尝。” “不用留，这还有呢。你一个它一个。” 见店小二菌盖一个劲往这边挪，也给它一颗。 店小二当即要甩头。 苏棠星：“不用。我已经有九颗果子了。这个是送给你们的，算是相识一场。” 白菌子抱着她的腿感动哭了，“你真好……呜呜……我的油都送给你。” 店小二撺掇：“对对，快收下。给它留个底就行。” 要不是没有五官，早就对苏棠星挤眉弄眼了。 槐树每天只给白菌子两小份油让它卖，再要就说没有。 这些油炼制毒丹效果绝佳，也有特意来买的。偶尔白菌子提前卖光兴高采烈回去想补货，槐树就哎呀哎呀说腰酸背痛太累了，多一点都不给。 收了这么多油，苏棠星干脆给它一大瓶灵乐丹。白菌子根本无法抗拒，把丹瓶顶在头上蹦跶，快活地跑回去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 店小二轻咳一声，“那个，给我一瓶行吗，我不白收，你是不是想买这些灵植的种子？” 苏棠星点头。 台上来来回回那么多少见灵植，她想都收集带回家，刚刚还在算自己的家底够不够用。 店小二：“你们外地人要是去买，它们能卖出天价！你要是信得过我，要买什么就告诉我，我去便宜。” 苏棠星没多犹豫干脆点头，“行。就是我每样都想要，数量可能有点多。” “那算什么，包在我身上了！” 有本地人代购确实更方便，店小二当即也不看灵植走秀了，撸起袖子风风火火直奔后台。 苏棠星把意识沉入千鸡幡中，想看还有多大面积。 不看还好，一看就被吓一跳。 鹅还正常，鸭子除了太多了一点，长出杂色羽毛外也能说是正常。 只有小象似的母鸡，胸脯前面两只小小的爪子随着肆意奔跑，若隐若现。 苏棠星：“……恐龙？！” 她的鸡，变成恐龙了？ 修真界新物种大发现！ “什么龙？是你给起的名字吗？” 饲养员玄龟前辈元神进来介绍：“确实又变样子了，最近你们没吃蛋，一会儿要尝尝吗？还有这只鹅，” 他抓住鹅脖子，给她看上面闪闪发亮的齿状喙。对于鹅来说，有点锋利过头了。 “来，吃这个。”玄龟前辈丢了一颗灵石，鹅眼神犀利完美接住，咔嚓两下就把灵石咬成了碎渣，一伸脖子咽下去了。 他欣慰拍拍大鹅，又拉过鸭子，指着上面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成熟了之后就会换羽，这些羽毛水火不侵，寒暑不惧，可以做衣服或首饰。你披风不多，做个披风过年回家穿也喜庆。” 喜庆是真喜庆了。 这要是做出来，比唐僧的锦斓袈裟还扎眼，比宝玉的雀金裘还花哨。 千鸡幡里有一千立方米左右，容纳了鸡鸭鹅还能装点别的。地上铺的是在无事山挖的土，蚯蚓都被一并翻过来了。 忽然搬家，肥硕蚯蚓仍然难逃被鸡吃掉的命运。 这里面一直都是玄龟前辈帮忙打理的，收拾得井井有条，蛋都分类单放。 现在鸡蛋最大，母鸡们每天都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看见鸡，她就想起围笼的鸡头人，就会联想到鸡米花。 “想吃鸡米花了。” 青芒：“花？” “不是花，是鸡米花。”苏棠星收回意识给它解释，“鸡胸肉切块腌制后裹淀粉、蛋液和面包糠用油炸，炸的金黄酥脆……好香。” 感觉已经闻到味道了。 附近鸡头人都馋哭了。 苏棠星听见咽口水声音，扭头，目光停在了它的鸡冠上。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鸡头人：“我自添柴火，助兄燃更烈。实不相瞒，我有位亲戚在附近开了一家鲜肉店。” 苏棠星短暂离席，照它给的路线去和鸡买鸡。 回来的时候，店小二也回来了。 抱着一大包气喘吁吁：“这次来参加那伽之约的一共有180个，刨除一些还没到的和没种子没结果的，现在有95种，都在这里了。” 苏棠星：“好，多谢。这些价格……” 店小二：“我拿了你的丹药给它们闻味道，和它们说一枚种子就能换一粒，它们答应了。给丹药就行。而且你放心，这些我看过了，每个都饱满健康！” 巫胜雪漫不经心传音：“倒是诚实。” 给出这一批丹药，苏棠星手里就没剩多少了，有空还得再炼制一批。 和店小二交易圆满结束，千鸡幡的地里就被种上了一批。 玄龟前辈特意叮嘱家禽们，不要去祸害那边的种子。 出来看见苏棠星往外走，又问：“是要离开了吗？” “嗯，需要的东西都又买了很多，我想回船上了。在外面休息不好。” 食物补给充足。 可以做鸡米花了！ 她和大家说着畅想：“一会儿回到船上，边吃东西边看电视，我还买了牛肉，晚上试着看能不能给大家做汉堡吃。土豆可以用来炸薯条，还有番茄做番茄酱。这次有了好多灵植种子，我看到有一个很像葡萄，不知道吃起来味道一不一样……” 对生活有了憧憬，自然而然就满心欢喜，脚步轻快。 路过去往围笼的巷子，神识感应一道身影疾驰而来，血腥伴着劲风充斥鼻腔，猴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物件，那物件被层层破布包裹，隐约能看出些许轮廓。 身前晕红一片，新鲜的血迹正顺着它的毛发不断滴落。 密布着锈色断刺的紫色藤蔓不紧不慢追逐、戏耍。 猴子狂奔即将冲出巷子时，对着边上的苏棠星尖声大叫。 藤蔓忽然加速如利箭般向猴子射去，猴子灵活地闪身避开，藤蔓狠狠地扎进了旁边的墙壁，瞬间将墙壁钻出一个大洞。 墙壁倒塌，尘土飞扬，那条藤蔓里传出声音：“这是我们围笼家事，还请道友离开。” 阿虞截停下脚步传音，气息虚弱：喂，能让你背后的人救救我吗？不能你就快走。它是化神初期！ “不用背后的人。”苏棠星抬起手：“我就可以。” 第234章 看见了，归我了 她在开什么玩笑？！ 阿虞截和丁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虞截：“你隐瞒了修为？” 苏棠星：“没有。” 饶是阿虞截再离经叛道不拘小节，此时也被迫语塞。 丁冷笑：“好大的口气，就算你是仙居弟子又如何？” 敢瞧不起它们？ 藤蔓后缓缓走来一个身影，它本体终于现身。 苏棠星淡定问：“你看我手里这是什么。” 丁看过去。 金芒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炽热威压，在巷子的阴影间投下煌煌如烈日的光影，空气似要扭曲融化。 异火！ 丁感觉到了本能的畏惧，它有退缩之意，火焰却更快一步落在它刺穿阿虞截、还带着新鲜血迹的尖刺上。 藤蔓嘶声力竭，比刚刚的猴子还大声。 扑不灭的火焰眼看就要顺着藤蔓烧到它的身体，一道利刃斩下，在半路截断。 甲乙丙齐齐出现。 丙语气兴奋：“火系灵根！终于用了火系灵根。原来如此！” 甲：“道友是想对那伽城出手？此人盗走围笼的东西，为围笼逃奴，道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阿虞截：“叽叽叽！” 你才是东西！ 甲的头转向她：“阿虞截，我们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不要执迷不悟。” “叽叽叽叽叽！！！” 丙不和它们说，往前一步抬臂，身下燃起乳白火焰：“我本命光阳之火，在异火榜上排行第二，你这是什么火？” 凤凰早早离开修真界，凤凰真火销声匿迹，自然不在榜单上，很显然甲乙丙丁也没亲眼见过。 丙从威胁中感觉到了兴奋，它想要和苏棠星的火一较高下，见她不理自己，便承诺说：“你要帮她吗？可以，只要你的火赢过我，我们就放了她。” 丁恨恨道：“不行，她刚刚烧了我的藤蔓！” 苏棠星问：“如果我赢了，你们还要解开她身上的禁锢。这点你能做主吗？” 丙看看甲乙。 巫胜雪传音：“它们正在商量。” 有这么多神兽在，巫胜雪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传音会被其他人听到。 阿虞截强悍还不要命，癫狂打法是围笼观众最喜欢看的。围笼摇钱树，它们哪能愿意放她走。 若是此刻围笼退让，岂不是证明它们怕了内海陆势力？ 巷子被炙烤出两种颜色，甲和苏棠星对视，见裙摆蝴蝶振翅，心下一动，忽然生出疑惑。 那是什么品种的蝴蝶？ 不等想出结果，听到城主传音遥遥而来：放她们走，不要起冲突。 它时刻关注着这一行的动向，之前看苏棠星终于要离开，还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想半途又遇到问题。 丙不甘心：让我比一比，只要她赢，我立刻放阿虞截。 归根究底，阿虞截也是它们收养的，城主应了一声，继续观战。 其他几个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后退一步，冷眼看丙上前。 丙信心满满：“我们同意了，来吧。” 丁阴恻恻补充：“事先说好，若你的火被我们的吞噬了，可别哭着找长辈出手。” 苏棠星：“谁吞谁还不一定呢。” 光阳之火被丙蕴养已是一片火海，白焰包裹中一点摇曳金色更显渺小。 阿虞截：“你这个行吗？不行还是赶紧跑吧。” 苏棠星：“我觉得行。” 光阳之火暴涨，化作百丈火海将这一方天地吞没。甲抬手布下结界阻隔。 乳白火焰如贪婪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那簇金色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汗毛直竖的低温。 “看见了吗？这就是异火榜第二的威力！知道光阳之火特性是什么吗！” 丙张狂大笑，火焰中传来阵阵爆鸣，仿佛在宣告胜利。 “那就是——顺势而为！” 光阳之火阴毒若蛇，善于缠绕，反身一卷，借势而上。 凤凰真火一直被苏棠星放在灵台内，早就与她息息相关。光阳之火顺着连接直扑苏棠星，白森森火焰悄无声息在她体内自燃。 这火的特性阴狠、毒辣、防不胜防，如附骨之蛆。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种名字。 甲乙丙丁很久没有出手过了，阿虞截也从没见过这火焰真正使用时的样子。 忽然见苏棠星自体内开始燃烧，她瞪大猴眼忙过来扑，被苏棠星抬手制止。 阿虞截抬头。 光阳之火是沁骨的冷，火焰扭曲变形，苏棠星却扬起嘴角。 “现在知道了，很厉害，不愧排名第二。所以现在，它归我了。”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金焰骤然迸发，无数细小的火苗如凤凰翎羽般四散飞出，在乳白火海中穿梭。每一片“翎羽”触及光阳之火，都会点燃一团金色烈焰，那是凤凰真火特有的重生之力——被扑灭的瞬间，便会以更猛烈的姿态再度燃起。 丙突然剧烈震颤，它的体内竟也窜出金色火苗。 “这不可能！” 它嘶吼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本体正被金色火焰悄无声息地侵蚀。 光阳之火疯狂反扑，试图将所有金焰吞噬。但苏棠星发丝飞扬，轻声道：“涅槃。” 刹那间，所有分散的金焰同时暴涨，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虚影。凤凰振翅，尾羽扫过之处，光阳之火如冰雪遇烈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丙目眦欲裂，全力催动火焰。 然而凤凰真火愈战愈勇，每一次湮灭都能浴火重生。当最后一丝乳白火焰被吞噬殆尽，丙体内也一点不剩，金色凤凰发出清越啼鸣，化作流光没入苏棠星体内。 她气息不稳，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却强撑着说：“我说过，谁吞谁还不一定。诸位也别哭着找长辈出手。” 甲乙丙丁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光阳之火彻底消失。 巷子陷入死寂。 阿虞截傻眼了，先前的担忧全部化作震惊。 “叽……” 她一定是眼花了。 不是，姐妹，你才金丹期啊。 丙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绿油油的血，终于认出：“凤凰真火？！” “不可能！人身怎么可能容纳凤凰真火而毫发无损没有灰飞烟灭！这不可能！” 涅槃重生，人若是能拥有，岂不是永生不死了？ 不是没人打过凤凰真火的主意，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 丙喃喃：“假的，一定是假的……” 第235章 祝尔燃更烈 苏棠星没给它们思考时间，问：“可以兑现承诺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就再度抬手。 裙摆上的小蝴蝶扑扇翅膀，翩翩起飞。 “各位又要食言？” 甲心中一跳，它总觉得这些蝴蝶带来的威胁不亚于凤凰真火。到了它们这个修为，直觉总是能规避危险。 甲立刻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抬手，解除了阿虞截身上的禁锢。 阿虞截低头扒拉胸口毛。 印记真的没有了！ 苏棠星回头看她，给她一瓶回春丹，说：“我也不是白帮你，以后别忘了还我。” 阿虞截承诺：“不用以后，现在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不是要了我的命，其他都可以。” 苏棠星：“现在没有，再商量。我要出城，你跟我一起吗。” 见猴子点头，就把猴子挟在腋下，加快脚步离开那伽城。 阿虞截：“叽？” 抱紧怀里的东西吃一粒回春丹，扭头，对着甲乙丙丁挑衅歪嘴一笑。 永别了，围笼。 “可恶！”丁气得藤蔓发抖，“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乙扶住枯黄萎靡的丙，“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甲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 丁冷哼。 出城比进城容易多了，城门鱼头人根本不检查，直接放行。 苏棠星放出自己的小船。 阿虞截：“你是不是不舒服？” 苏棠星把她放在甲板上，说：“我会把你带出城，但接下来怎么走看你自己。我要修炼了。” 阿虞截：“我绝对不进去。等到出城我就离开。” 苏棠星点点头，进了船舱。 阿虞截会不会去仙居，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升米恩斗米仇，在对方没有加入仙居，没彻底摸清楚人品之前，苏棠星不打算帮她太多。今天也只是个巧合，阿虞截这个灵植她并不讨厌。 路过，顺手，大丰收。 就是过程不太好受。 光阳之火太强了，和丙断开后仍然在凤凰真火的包裹中挣扎，凉得她从头到脚阴寒无比，筋脉寸断，又在灵气滋养、凤凰精血作用下缓慢重塑。 一冷一热，十足煎熬。 青芒担心地贴贴她的脸，小声：“棠棠星星……” “汪！汪汪！”小狗焦急转圈，听她说冷，就趴在她手上，和小狼一左一右用自己的肚皮捂着。 “囡囡。”泰逢抱住她脑袋蹭蹭，“不冷不冷了。” 蜘蛛前辈茫然、害怕、开始吐丝，试图把她裹里面。 “都让开。” 此刻也是绝佳锻体机会，师父拿出浴桶开始加料，“玄龟，加点水。” 玄龟前辈张口。 小小的嘴吐出瀑布一样的寒潭水。 “狼王。” 黑狼王逼出血液，伸爪子进去搅了搅。 大乘期一身至宝，血液中蕴含磅礴力量。 香囊球被一下子拍开滚到一边，巫胜雪撑开盖子出来。 那边浴桶被包围了，船顺着水流逐渐远离了那伽城，巫胜雪盘在角落听海浪声音。 之前船上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但通常都是晚上睡觉、或者苏棠星在打坐修炼。和此刻的安静又不一样。 风暴海电闪雷鸣，狂风巨浪震耳欲聋，直至五日后才平息。 苏棠星终于从浴桶里出来了。 力量冲击，衣服毫不意外又报废一件，渣子都没剩下。 穿了衣服从里面出来，黑狼王才收起结界。 众人回头，看见她就围拢过来嘘寒问暖，苏棠星盘腿坐下，给它们看自己的火。 凤凰真火吞噬融合后有点变异了，金色外圈染了一层虚幻的乳白。 “排行第二的异火果然名不虚传，我感觉威力更强了。但好像不能再叫凤凰真火了。” “你可以再取一个新名字。” 坐着不动让师父检查身体情况，看玄龟前辈爬过来，龟壳上纹路清晰，就伸手摸摸。 滑溜溜凹凸不平。 每种生物的手感都不一样，每个都好摸。 玄龟前辈昂头眯起眼睛，继续说：“也可以等多融合几种再起，异火排行榜五百年更新一次，多吞几种，你的第一无人再能撼动。” 苏棠星问：“排到第一除了能炫耀外还有什么好处吗？” “提升名气，能接生意。同契山不就是这样，都知道离邪火炼器时有额外效果，所以哪怕他们法器卖得再贵，也心甘情愿自掏腰包。” “但我的又不能炼器。”苏棠星思索：“毁尸灭迹倒是可以，我可以接……杀人生意？” 师父检查完，一尾巴甩过来，“山上又不缺灵石。不做那个。” 黑狼王接替狐狸的位置再检查一遍，又变成人形梳理她的头发。 原形多少不太方便，刚泡干净，也不好再舔得都是口水。 那天苏棠星梳辫子她也看见了，手指灵活如法炮制，再选了两条红色发带绑上。 今天大家都是红色系。 梳完，她按着苏棠星的肩膀打量，“这发带做得有些朴素了，之前那些缀铃铛的就很好看。” 苏棠星回手摸，摸到了整齐的蝴蝶结：“那我再往上面加点装饰。晚上画一下设计图。现在先做饭。” 心心念念鸡米花，今天是一定要吃到嘴的。 玄龟前辈：“吃海带吗？” “前辈想吃了？那就捞点新鲜的也行。但是风暴海下面有海带吗？” “老朽去看看。” 小乌龟从窗户跳进海里。 长辫子随着起身动作有一条落在前面，苏棠星取出锅端着往外走。 油炸食物还是得在甲板上做，以免熏得船舱里都是油烟味。 “对了，阿虞截还在外面吗？” 青芒探头看，“在！” 把正看着东西发呆的阿虞截吓了一跳。 她终于从猴子变成了灵植人，顶着花头，只能从衣服分辨前后。 “嗨，你修炼完了？”阿虞截把东西收好起身，看见那口大黑锅，纳闷问：“这是要干嘛？” “做饭。” 苏棠星做的服饰都以舒适利落为主，红色的衣服在袖口和裤脚有收紧，不用特意挽袖子。 阿虞截好奇看过来，“你还自己做东西吃？你的角呢，这还能收起来？仙居弟子真奇怪。我从前只是听说，倒是很少见。” 泰逢的特征确实都收起来了。但前几天习惯了长尾巴，忽然消失，走路还有点不平衡，总感觉要摔倒。 第236章 离开那伽城 船上恢复了热热闹闹，蜃妖被提溜出来放西游记。 好巧不巧，播到了蛇妖一集。 眼看着皱巴巴老太太喝了红红的东西变年轻，青芒朝巫胜雪张张翅膀，“芒芒也要，蛇，给芒芒喝！” 巫胜雪听懂了它的意思，漫不经心摆着尾尖：“我没有那种东西。” 青芒指着他长长的尾巴：“蛇，一样！有！” “不一样，我没有。” “有！” “……” 没营养的车轱辘话来回说，等巫胜雪终于意识到这没有任何意义，以及他犟不过这只鸟的时候，直接眼睛一闭，换人了。 “你家真热闹。”阿虞截蹲在旁边看她腌制鸡胸肉，“救命恩人，想好要我做什么了吗？你有讨厌的人吗，我去杀掉。” “没有。” “那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去抢过来。” “也没有。” 阿虞截：“啊？可我不会做别的了。要不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她把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当着苏棠星的面扒拉翻找。 乱糟糟的东西一大堆，还有几根不知道是什么的骨头。 “这些都是战利品，看，我还有很多灵石。观众喜欢看，打赏很多。这些都给你。” 把东西往苏棠星往这边推，“储物戒直接给你好了，以后我再去抢新的。” “你身上不就这一个储物戒吗？留着自己用吧。” 鸡肉块加入调味料抓匀，冰灵根搭了个临时小冰箱放进去冷藏。 阿虞截是个分享欲很强的人，闻言立刻说：“我之前有很多储物戒的，都被它们收走了，只给我留了这一个。这会我本来想顺便把储物戒也一起偷出来，但没来得及，只拿了我姐姐就惊动了它们。” 苏棠星看向她手里的盒子：“你姐姐……？” “对，这里面就是。她叫阿魏，但她和我不一样，她太心软，总是说一些不适合围笼的话。在一次守擂的时候被敌人哄骗，死在了擂台上。还好我动作快把她的尸体抢回来，没有让她被吃掉。当时因为我破坏规则，它们可生气了。不过惩罚我也没用。” 阿虞截打开层层布包和盖子，露出里面已经枯萎干瘪的一截藤蔓，让她也感受海和夕阳。 “我答应过阿魏，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她一起出去看看。现在我能离开了，当然要带她走。” 苏棠星听完抽空问：“喝可乐吗？” 给她们倒了两杯。 阿虞截：“可乐是什么？” 她伸出一根藤蔓扎进杯子里，水位下降，阿虞截声音惊喜：“这就是可乐吗，好奇怪的感觉！” 小船微微摇晃，从海里探出脑袋，玄龟前辈嘴里含着水母说：“没有海带，只有这个，吃吗？我尝了一个，味道不错。” 苏棠星：“有毒吗？” 玄龟前辈想了想：“可能有吧，我没感觉到。” 阿虞截：“这个东西我听观众说过，很毒的，修为低直接能被毒死。” “是吗，你吃吗？” 苏棠星凑近看看。 这水母色彩斑斓到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还是算了，我怕处理不好。” 玄龟前辈嘴巴一合，吸面条一样吸进肚子里：“那我吃了。” 风暴海下面似乎很是贫瘠，玄龟前辈找了很久，最后只找到了一群类似海胆的生物，趁着鸡肉块冷藏的时候，苏棠星烧水蒸上了，招呼看电视的大家过来吃。 有很多，阿虞截、蜃妖和巫胜雪都分到了。 一群人坐在甲板上看天边火烧云，巫胜雪问：“可以借用你的琵琶吗？” 琵琶给他，他就慢慢拨出悠悠乐声，似骤雨打新荷。 苏棠星问：“这是什么曲？”还怪好听的。 檀木琵琶横抱在怀中，广袖垂落，雪色发丝垂落，他淡笑：“巫山的祭祀曲，为感念天地、铭记始神而作。每当封魔节时，所有弟子都会自发弹奏。” 他给苏棠星看了琵琶正确弹奏方法，并且还展示自己高超的技术——他还会反弹琵琶。 蛇身柔韧，至少瑜伽二十年起步，姿态优美神情自若。 挺美挺纯洁的。 阿虞截说：“我现在真的相信仙居弟子过得很好了。出个门，你还要带乐师。” 又被套了个新身份，已经当过灵兽的巫胜雪不以为意。他没那种不可弯折的傲骨，比起其他龙傲天式男主，显得能屈能伸多了。 鸡米花炸出了噼里啪啦的金色声音，油跳起来打人的手。苏棠星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把裹好面包糠的鸡肉块往里放。 区区热油，根本不烫。 边炸边看灵植大全，这一回收集到了很多灵植，但对于偌大修真界来说还只是九牛一毛，尤其是那些稀少罕见的，真想都弄回来种自家地里。 鸡米花传出香味，苏棠星对阿虞截说：“我想到要求了，你帮我收集灵植，越多越好。期限就五年吧。”她补充：“但不是说要你每时每刻都在收集，你可以做自己的事，遇到了罕见的灵植就帮我留一份。” 这对于灵植人来说真是专业对口了，阿虞截还觉得这太简单了，主动说：“五年太短了，先来个五十年。等我去仙居拜个山门，就出去给你找，反正我刚好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当然是更好。等到下个城池苏棠星就把她放下，阿虞截可以乘坐路过的仙居大船返航。 在这期间她也只能留在船上跟着生活，晚上吃了东西看了睡前电影。 阿虞截想不明白，为什么金丹期了还要睡觉。 船舱里苏棠星在铺被子，其他灵兽习以为常找到自己的位置，阿虞截独自坐在甲板上，听到里面安静下来。 她掀开自己的衣服，再一次去看自己的身体。 那伽城四位副城主曾播种无数，灵植的种子飘散自行扎根发芽成长，她们这些打手，既是被收养的工具，也是副城主们的孩子。 身上的禁锢名为【眷属】，是对子嗣后代的掌控。阿虞截曾经逃脱试图解除，但她失败过很多次，【眷属】始终如影随形。 现在真的没有了。 阿虞截摩挲心口的位置，藤蔓簌簌，给盒子里的同伴传递信息。 阿魏，我们自由了。 第237章 你女儿出息了 风暴海上气候多变，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便骤然转凉。 半夜听见雨声，苏棠星想让阿虞截进船舱。虽然在外面有结界也淋不到，但孤零零一棵植物自己在外面听起来很可怜。 阿虞截却摇头拒绝，声音都透着欢快：“我不用进去，我想在外面看雨。” 她看了一夜，早上雨过天晴出了彩虹，就指着天空惊呼。 苏棠星拥着被子爬起身推开门，清新冷空气灌进室内，阿虞截回头，对她惊喜说：“看！天弓！” 天弓。 苏棠星品味这两个字，托腮也跟着一起看。 很大很清晰的彩虹，真像天上一把弯弓。 …… “一个傀儡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蛛丝得暖胜绸绢，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乾坤洞府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灵兽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阿虞截问：“你念的是什么？” 苏棠星拉起鱼竿，又往上面挂了更大的鱼饵：“打油诗，改编版。” …… ＃论修士之间的贫富差距＃ 太一剑宗宗门站悄无声息多了这样的一个板块。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但真正被忙碌剑修们注意到，还是因为今年巫山的论道大会。 出去参加会事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再怎么样也不能再外人面前丢脸，剑宗弟子那日亦是意气风发高不可攀，但一回宗门，私下里好信的弟子就开始议论起来。 例如巫山物价真高、仙居弟子服真好看、以及流仙宗真能装，比同契山还装。 ：流仙宗就是碰瓷咱们起家，弟子服就差照着抄了，如今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我看他们上街买东西时从不砍价，要多少给多少，他们哪来那么多的灵石？ ：这你就不懂了。若说咱们宗门是实力制，那流仙宗就是灵石开路。但凡能出来露面的，家里都有点东西。真以为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了？ ：这样比起来，还是咱们宗门更好一些。 ：但我还是想说，凭什么流仙宗弟子那么富有，他们家里的灵石哪来的？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发财？ ：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 通珏中还播放着鲲鹏出海的留影，牧流云在顿悟中醒神，缓缓吐出口气。 妹妹给他发过来让他好好看，说是机会难得。 牧流云抽时间打开，目光从疑惑到惊喜，最后全身心沉入其中，一朝顿悟，修为更加精进！ 心中激荡，当即起身练剑，剑术更加融会贯通，直至天明。 唇边呵出白气，想和妹妹说话，看看时间，料想她定然没醒，就没去打扰。 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修炼让他难得放松下来，有时间去看宗门消息，就翻到了这个板块。 牧流云心道：论起富有，谁能比得过他妹妹？ 短暂放松，腹中传来饥饿，牧流云罕见没吃辟谷丹，而是去了一趟膳食堂。 剑宗的膳食堂每日定时定量，菜色每七日一轮，从未改变过。 来往弟子寥寥，偶尔一些也是坐得远远的互不打扰，偌大空间竟只能听见偶尔筷子相碰声音。 牧流云自己打了菜付灵石，附近无人看管，负责做饭的傀儡当然也不会和人交流。 今日恰好是鸡肉面和饼，热腾腾进入肚腹，才终于有种身在世间的恍悟。 吃饱后，又徒步前往山顶。 今天那里却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牧流云听见同门的窃窃私语，和曲休祯惊讶声音：“大师姐？” 那人回头。 墨发高绾，眉若寒锋，薄唇紧抿，腰间长剑泛冷光，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凛冽剑意。 正是寻黎。 她张口，但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一时间喉间干涩发不出声音。 对曲休祯一颔首，给诸位弟子传音：“祖师之意，今日起选拔心性坚韧弟子，轮流前往倒悬海看守。”语句也并不流畅，偶尔卡顿，平铺直叙毫无起伏。 倒悬海，看守？看守什么？ 牧流云在心中思忖，指腹轻轻摩挲。 哥哥思绪万千，妹妹岁月静好。 丁都忍不住愤愤道：“还真是悠闲！” 甲：“看完了就把你那只傀儡鸟收回来。被发现了我们可不会去救你。” 乙：“你可千万别连累我啊。” 丙：“……” 丙还在养伤。 失去了本命异火，它受到了重创。那时内核险些被凤凰真火烧碎了。 作为灵植人要收服异火需克制本能的恐惧，天知道它为了得到光阳之火有多不容易，结果、结果就葬送在了那个人修手里！传出去它的脸都要丢干净了，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拒绝交流。 丁：“你们胆小怕事，我可不怕。” 嘴上这么说，透过傀儡鸟眼睛当看到风暴海下聚起不明阴影时，还是瞬间警戒。 那是什么？ 看形状不像玄龟，玄龟刚刚也上船了。 这动静有些熟悉。 和那日鲲鹏出海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鲲鹏！！！ 巨大水柱仿佛海底火山喷发，彩虹被庞大影子遮住，小船飘飘忽忽，苏棠星拉着鱼竿睁大眼。 娘，你女儿出息了，鲲鹏都钓上来了！ 阿虞截身上窜出藤蔓，好像炸毛受惊的猫。 画面震撼而有片刻停滞，直到水花重重砸下来，砸得小船翘起屁股。 翘到可以顶起一只狐狸。 狐狸师父刚好站在船尾，视线拔高，和那只鲲鹏对视。 又一个奔着徒弟来的。 那日在观景台上，他就注意到鲲鹏频频斜眼看来，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幕。 脚下轻踏，小船恢复平衡，狐狸迈着猫步上前，看徒弟难得兴奋到站起来，正忙着留影。 正面照侧面照，还让鹦鹉叼着通珏飞高一点航拍，重点是要拍到她的鱼线。 鲲鹏身体翻滚，从喷气孔里喷出水柱，喷出第二道小彩虹。 阿虞截：“两个天弓！” 鲲鹏为什么忽然出来，是要对她们出手吗？ 丁幸灾乐祸，然而傀儡小鸟四分五裂，它的识海亦遭受攻击，瞬间倒地。 第238章 鲲鹏冲浪板 敢尾随偷窥。 真是给它们脸了。 黑狼王同样收回视线，看向那只鲲鹏。 身躯庞大到宛如一座移动的巨型岛屿，几乎要铺目之所及的所有海面，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压迫感。 鱼身表面呈清透的蓝色，露出的鱼鳍上错落精美花纹，蜿蜒盘绕，增添几分华丽神圣，在阳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泽。 上一次观看可没有离得这么近，鲲鹏稍一摆尾，庞大的身躯在海洋中绕着小船遨游，鱼线跟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松松停在面前。 鲲鹏张口吐出，苏棠星收线，发现上面的鱼饵已经被吃掉了。 海洋生物不说话也不攻击，就翻着眼睛观察人类。 阿虞截后退，藤蔓伸向苏棠星，随身准备带她逃跑。 她还不清楚，什么亲和力满级，什么叫“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只是看见苏棠星蹲下身探手，而那位鲲鹏不闪不避，被她摸到了小片皮肤。 “呜——” 鲲鹏声音空灵悠扬，能传出去很远，闻者神清气爽，如洗去沉疴。 然而下一秒，发出平和叫声的鲲鹏就过来撞船。 再结实的船也不够被它撞的，小船几乎要翻折仰倒，阿虞截灵巧翻身半蹲稳住，还想拉一拉救命恩人，苏棠星已经和她摆手，跳上鲲鹏的背说：“它传音说要带我游一圈，你们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 “嗷呜！” 阿虞截还未开口，身边的灵兽一个接一个追了上去，小狼兴奋跺脚，炮弹一样往下跳，被苏棠星稳稳接住。 鲲鹏摇头摆尾调转方向，庞然大物在海中敏捷轻盈，喷出的水被风吹得四散而去，形成一幅美丽的水雾景象。 整个船舱里，瞬间只剩下了孤零零三个。 阿虞截、巫胜雪、蜃妖。 巫胜雪轻叹，施施然坐到一边对蜃妖说：“接着放吧，跳过蛇妖那集。” 蜃妖瞅瞅四周，确定那一群真走了，猛地拔高身体露出狰狞凶相。 修为没有它高的臭小子，命令谁呢！ …… 鲲鹏身上太大了，跑跑跳跳来回骑自行车都没问题，它对苏棠星也很友好，听她们在风中惊呼，还加快速度。 苏棠星情不自禁又开始摸通珏。 脚踩鲲鹏冲浪！ 试问还能有谁能有这种体验！ 必须要发出去给大家看！ 风声呼啸，它偶尔翻腾溅起大片水花，小狗身上的毛都被打湿了。 苏棠星本来只是被淋湿了头发，被它在旁边抖水，脚腕也湿了。 起床之后她只趿拉了自制拖鞋，在船上过得自由散漫又疏懒。反正不管是睡懒觉赖床，还是吃油炸食品不好好穿鞋，船上的长辈都不会说什么。 玄龟前辈还夸她睡眠质量好，小孩就是要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鲲鹏号向前行进，忽然又跃出海面转化为鸟，身上的人被它的动作抛起又落下，彩虹近在咫尺。 青芒不知是惊还是兴奋，嘴里哇啦哇啦一通乱叫。 向上直刺云霄，向下俯冲入海，修真界的云霄飞车刺激多了。 苏棠星顺应动作也被颠出了笑声，仰面见碧空如洗，广袤辽阔，周遭灵气也随之凝聚涌动。 灵气环绕她全身，再散开时已经是金丹后期。 平平无奇突破一次小境界。 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眼前浮现新的山体。周围都是晴天，只有山上局部降雨。 山间云雾缭绕，水汽更浓。被雨水常年冲刷的山体光滑湿冷，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没有半点绿色。 “这是什么山？” 苏棠星拿出地图对照，鲲鹏顺势停下，让她登陆。 山势陡峭不能站稳，而且她的拖鞋还不防滑，苏棠星坐在自己的明烛刀上观察。 听见狗吠，回头见小黄正冲着石缝大叫，爪子伸进去勾出一条长蛇，它舔舔嘴巴就要吞，小狼跑过去抢。 红白相间的蛇鼻子上有刺钩，喷出的毒液冒出白沫，一条拉直了比人还长。 【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无草木，多蝮虫。】 “这里应该是羽山了。”苏棠星标记了一处地点，又想起神话传说故事。 【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于羽郊。】 【息壤者，言土自长，故可堙水也。】 修真界没有鲧，但有息壤。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 外放神识探寻，和小伙伴们说让它们也找一下，刚驾驶明烛拐了个弯，角落里就蹿出一条水桶粗的长蛇。 瞳孔是兽的冷酷无情，很显然，这条蛇把她当食物了，昂首口中发出低沉的嘶鸣。 刹那间，苏棠星只觉脑海中一阵嗡鸣，好似有无数尖锐的针同时刺来。 这便是蛇的神识攻击。 苏棠星感受片刻，琢磨了攻击方式，以同样方法回击，才发现蛇的识海小小一片，像个池塘。 而她的识海内广阔无边，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如儿童滋水枪和消防水炮的区别。 蛇痛苦扭曲，猎食不成反被猎，被一道雷劈得焦黑。 苏棠星没料理过这种食材，她不知道怎么吃，拉着闻闻味道。 有一点肉香。 先带着吧，基于那伽城原理，回去问问巫胜雪，说不定他会做。 山上看着贫瘠压抑，溪水下却更为繁荣，大团的蛇交缠蠕动互相猎食，多到能成为怕蛇人士噩梦。 这样一看，巫胜雪干净纯白还香，在蛇里的容貌属于Top级，难怪那么自信。 羽山不大，很快就能绕完一圈，表面一点土屑都没有。 那就只能是在水里了？ 她思索，张臂引得溪水颤动，“起！” 整片溪水如被无形巨手托举般轰然升起，在空中化作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幕。 浑浊的溪水被尽数掀开，露出溪底布满青苔的石块与密密麻麻纠缠的蛇群，最下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土层平铺。 无数蝮蛇感受到威胁，嘶鸣声此起彼伏，数百条红白相间的蛇身如离弦之箭窜向空中。 明烛悬浮于身侧自动斩出无数道刀光，形成环形防御网。 与此同时，苏棠星的识海全力运转，如汹涌浪潮般的神识铺天盖地压下，将试图靠近的蛇群震得纷纷坠落。 她看准时机，身形如电般疾冲而下，手掌触到温润的泥土，一把掀开地皮，全部收入。 息壤，到手。 第239章 雷神 “这下不用愁千鸡幡里的土壤不够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小伙伴们，溪水和里面的蛇一起落回原位，苏棠星拍拍手，笑着和玄龟前辈说。 玄龟前辈点头：“以后千鸡幡再扩大也没问题。有考虑再扩大一点吗？” “有是有，但我手上没那么多材料。”其中需要的几种材料特别珍贵，就连宗门也不多。 “那不急，慢慢收集慢慢做。现在放出来让它们四处跑跑，吃一吃蛇吧。” 玄龟前辈轻描淡写地说，苏棠星摇晃长幡放出自己鸡鸭鹅，鸭子还稍显弱势，鸡已经足够凶悍，伸着翅膀在山壁上保持平衡，一口一条蛇，吃得喷香。 尖尖的嘴巴一磕，蛇灵活扭开，刚刚身下的石头上赫然被啄出了个深洞。 苏棠星咋舌。 等鸡吃够了蛇，鸭子啃饱了水藻，鹅开始用石头磨牙……鲲鹏在半空盘旋，苏棠星朝它招手，它滑行而来，正要接上众人离开。 局部下雨忽然加上了局部打雷，电闪雷鸣间山摇地动，雨势更急，浪涛拍岸，持续动了一会儿，就又停下了。 “地震吗？” 苏棠星的神识一路往下探，触及到深海下影影绰绰一角。 “那是……” 玄龟前辈：“雷神。之前的海胆就是从它身上抠下来的，是不是吃起来味道格外不同？你要是喜欢，就再去弄点。” 又一个没被点亮的角色，苏棠星收回神识，用眼睛往下看：“可以吗？它不会生气吗？” “不会。它睡着了。” 雷神外形为龙身、人头，它在海底睡着了，偶尔翻身就会引得震荡，拍一下自己的腹部，就会发出打雷声。 苏棠星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游到海底去收集。 不是第一次到深海，但风暴海是她见过最无聊的海域，没有生机勃勃没有五彩斑斓，无处不在的风暴谢绝了大部分生物的到访，只过滤出非常稀少的小部分顽强品种。 例如那种特别大特别好吃的海胆、手臂长的海参、还有半人高的海星。 玄龟前辈对软绵绵的食物不感兴趣，它吃海胆，也是连壳带刺一起吃。 壳硬硬的，刺毒毒的，很适合老人家口牙。 这几种生物稀疏地四处分布，海胆在路上走，路过睡熟的庞大身影，还去啃食它身上黏附的碎屑和微生物。 雷神不知道有多长，羽山下面的只是它一颗硕大头颅，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巨大的人脸看得人恐怖谷效应犯了。 它睡得很沉似乎还会乱动，周围沙子上都是被推开扭动过的奇怪形状，不远处留有硕大的脚印，五爪，印痕深深嵌入沙中，能看出体量惊人，边缘随时间稍微模糊。 艰难伸伸手想要比对一下大小，只伸过来了短短的鱼鳍。她在海中游动吐泡泡，问师父：“我踩上去，会怀孕吗？” 天贶：“？” 偶尔就会因为听不懂徒儿在说什么而感觉到代沟。 明明他经常看宗门站消息，但时代的飞行法器还是无情地将狐狸远远甩在后面。 但苏棠星不是突发奇想这么问的，她脑洞还没有那么大。 她的疑惑也有理有据。 《诗纬含神雾》记载：华胥氏因踏雷神足迹，感而有孕，生伏牺。 此雷神有可能就是彼雷神，苏棠星不确定，也不敢去碰。 听到她传音，玄龟前辈疑惑：“这又是什么传记？感而有孕这种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修士和神兽想孕育后代太艰难，要是能这么方便，大家都去学了。 苏棠星说：“没有就好。”又问：“那怎么没人去发明一下？” 玄龟前辈难得失语：“这，这是因为，” 因为什么？ 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但苏棠星已经有了新主意：“我也在地上踩个脚印，然后再打上怀孕真言，那样会不会有效果呢……” 她开始琢磨上了。 天贶：“……” 有点后悔让奉心教她这个了。 这方法要是真被她研究出来，也不知道无尽法寺的和尚会是什么反应。 想想还觉得应该会很有趣。 天贶就没出声。 泰逢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个鼓掌支持：“好！囡囡真聪明，这都能想到！” 那条小鱼就扬起嘴角，说过奖。 徒儿比以前活泼了一些，在它们面前情绪也更外露了，天贶上前按了下她的脑袋，说：“不是要去看雷神吗，凑近去看。” 凑近了，雷神的脸放大。 能看出五官深刻浓眉大眼，很典型的中式长相，但在海里显得白惨惨的，如果不是呼吸间掀起沙雾，还以为只是尸体或者石膏雕像。 雷神的睡眠质量特别好，她围着打量，甚至小心摸了一下它的鳞片也没醒，更别提鲲鹏一直在上面搅动风雨，这么大的动静，它仍然鼾声如雷。 “雷神一睡就是一百八十三年，这期间是不会醒的。”黑狼王：“你可以拔它的鳞片回去炼器。” 小狼已经跳到龙身上拽鬃毛了，它对这种拔河游戏向来乐此不疲。 趁着人家睡觉拔鳞片这件事听起来就很不地道，苏棠星摇头，去抠贴在它身上的海胆。 旁边有一只海星也在猎食，一起带走。 宗门好像都没做过海星，她要帮大家开辟新菜谱，做海星罐头邮寄回去给大家尝鲜。 搜罗了一堆食材，小狼锲而不舍还在和鬃毛较劲，其他小伙伴也上去帮忙。 被它们硬生生薅下去几根，雷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小狼掉下来咕噜噜滚到妈妈脚下，浑不在意兴冲冲跑过来，把鬃毛往苏棠星身上拱。 看这个坚韧程度，也是能用来炼器的。 狼眼映出小小鱼影，同时也透出几分灵动狡黠。它忽然张大嘴巴，将毫无防备，正把鬃毛收进储物戒的苏棠星叼进了嘴里。 苏棠星只觉眼前一黑，听见啪一声熟悉的拍屁股声音，她就被吐了出来。 黑狼王又连拍小女儿屁股几下：“干什么呢。” 姐姐也吓唬，也不怕真吞肚子里。到时候怎么取？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240章 胜金城 鲲鹏飞行速度只略逊于撕裂空间直接传送。 从海底上来，苏棠星坐在鲲鹏背上，感觉好像把整个外海陆都逛了一圈，还找到了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 外海陆岛屿分散，有很多地图上都没有的，她看见就给添上去，还按照特征给起了名字。 玩了一晚上，再回去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没有她的操控，小船还停在原地。 阿虞截蹲着看天，蜃妖打坐修炼，巫胜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琵琶。 三个人泾渭分明，谁也不理谁。 蜃妖还偷偷看过来，苏棠星问干什么了，那两个没说话。 阿虞截学着她的样子，用自己的藤蔓当鱼竿往海里伸，回答说：“打起来了。” 只是打架而已，又没有弄坏她的船。 苏棠星拿出盆洗水果，招呼阿虞截来吃。 “我们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小岛，上面都是这种果子，酸酸甜甜的。” 果子红通通，举起来就是一排又一排的灯笼。 “这个和灯笼一样的，它是不是应该叫灯笼果？” 阿虞截收回手，头顶的灯笼给她的脑袋也蒙一层颜色。周围人来人往，集市的灯笼一路蜿蜒挂了二百里有余。 继那伽城后第二个有灵智生命的大城池，阎浮提洲也被叫做胜金城，这里有灵植人，有灵兽人，最多的还是以虫子修炼的正常人。 “毛灯虫、嗔血虫、禅都摩虫、欢喜虫、赤口臭虫、集虫……咱们这里应有尽有，客人看看要买些什么呗。” 苏棠星经过摊位，打扮得非常潮流时髦，在口鼻上穿洞打孔佩戴了首饰的摊主就起身介绍，摊位上大大小小的罐子里，有什么东西闻声而动，那簌簌声音，听的阿虞截狂搓胳膊。 作为灵植人，她最不喜欢虫子了。 “我去那边看看。” 阿虞截说了一声，苏棠星点点头，停下问摊主：“能说一说其中用途吗？” 摊主：“外地人呗？欢喜虫能见各种梦，赤口臭虫，能让人生病，集虫可以让人昏迷不醒……来一个呗？便宜，不贵。” 苏棠星想买来喂鸡，但一听这些都是负面效果，便问：“没有能补充营养的那种正向的虫子吗？” 摊主一秒变脸，翻个白眼百无聊赖坐回去，“没有没有，走走走。” 走出去，还听见摊主嘀咕：“谁养那种虫子干嘛。” 巫胜雪：“幸好没有，不然你要被他宰一比了。” 人生地不熟就是容易被宰。苏棠星说：“他要太贵我也不可能买。” 巫胜雪：“那就别想走了。” “他还能抓着我不放？”见他没反驳，苏棠星压低声音：“这里的人真刁蛮。” 巫胜雪：“嘘。路边的虫子也是有主的，它们能传递信息。” 苏棠星：“我说的是实话，就算有人来找麻烦我也不怕。” 你自然不怕，同境界谁能打得过你啊。 巫胜雪视线扫过，已经听到了很多不善的心音，但还没人敢动手，还不是忌惮她们的实力。 注意到其他人避开自己的视线，才想起自己是金丹圆满半步元婴。 在船上这些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做生物链最底层。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他问：“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出去是做什么了，为什么那么快又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都说了只是随便玩一玩。” 巫胜雪：“离开这里以后，鲲鹏还打算跟着你吗。如果再带着你出去玩，能不能把我也算上？我可以当灵兽。” 苏棠星：“你作为人族的节操和坚守呢？你现在可是人。” 巫胜雪笑：“那是什么？我没有。”他看看自己变回去的腿，说：“我也可以是蛇。” 苏棠星也笑了一下：“如果出去鲲鹏还在的话，我再问问它。不过你能不能突破，我就没法保证了。” 巫胜雪点头：“好。” 说着话往前走，前面传来呼喝声开路：“让一让，让一让，鉴定大师来了。” 鉴定大师？ 苏棠星让到路边，阿虞截拿着几串丸子回来分给她们，边吃边问：“鉴定师是干什么的？” 苏棠星：“辨别并确定事物的真伪、优劣的职业。” 阿虞截似懂非懂点头，又问：“那这群哪个才是？” 来的是一群人和一只大甲壳虫，甲壳虫被围在中间，旁边挨得极近的人手掌交握，含蓄矜持地笑出沟壑。 阿虞截：“应该是那个人吧，看他多得意。” 巫胜雪摇摇头。 他们停在了集市中心最大的高台上，大甲壳虫爬上去在最中间的位置。 它才是本次的鉴定师。 周围人好像很追捧甲壳虫，呼啦啦赶紧排队报名，苏棠星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就是个鉴宝活动。不免费，一次收五块中品灵石。 观众拿了东西上台，把要鉴定的物品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再拿给大虫子，虫子摩挲前腿，几只眼睛闪烁诡异光芒，一阵后，它翅膀颤动，工作人员就大声宣布：“是假的！” 其他观众鼓掌，当事人沮丧。 站在附近看了一会儿热闹，阿虞截还想上去试试，巫胜雪看向她的花头，说：“最好不要拿贵重物品，否则即使是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苏棠星秒懂。 阿虞截：“什么？”她才反应过来，抱着胳膊玩味道：“那我还真得去揭穿内幕！” 她也不嫌队伍长，自己跑过去排，还说不用管她，让她们继续散步。 前面也围了一群人，苏棠星说：“那我去那边看看，有事你叫我。” 这边虫子鉴宝，那边虫子弹琴接受挑战，周围人听得如痴如醉，巫胜雪闭了闭眼睛。 这又是什么乱弹棉花。 他系上绸带，“我留在这里挑战它。你随意。” 苏棠星：“哦。” 她继续往前走。 灯火如昼，买了东西找地方吃。树荫下比其他地方更暗一度，身后护城河河面平静。 胜金城流行吃炸花瓣，刚刚阿虞截在她不好买。 花瓣裹了一层面粉，炸得酥脆鲜甜带着花香，叉起一片，却因某种不可抗力掉进了护城河里。 一只虫子从底下钻了出来。 迎着苏棠星的目光，问道：“年轻的修士啊，你掉的是金花瓣，银花瓣，还是这个炸花瓣？” 第241章 年轻的修士啊 苏棠星沉默地和虫子对视。 看着被它抓在爪子里的花瓣，说：“我不要那个了，你吃吧。” 反正她还有一袋。 扭过头继续吃，刚张嘴，花瓣又飞走了。 “年轻的修士啊，你掉的是金花瓣，银花瓣，还是这个炸花瓣？” 青芒伸翅膀：“炸花瓣！” “真是诚实的人。”虫子说：“作为奖励，金花瓣和银花瓣也给送给你。” 苏棠星没在它身上看到有眼睛，猜测它可能看不见，就张手晃了晃。 青芒得到了三种花瓣，见虫子要沉进水里，又把炸花瓣丢进去。 虫子浮上来，“年轻的……” 青芒：“金花瓣！” 虫子生气：“你在说谎！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它怒气冲冲带走了三种花瓣。 青芒探头，继续往里丢。 虫子：“年……” 玩了三遍，虫子不出来了。 青芒发出一连串大笑。 胜金城河虫随机刷新，能力是一比一复制，把复制品变成金银两种材质，缺金缺银的可以到它这里收集。 苏棠星吃完了炸花瓣，拍拍手，开始取木头取石头。 知道正确答案就是刷，谁也不嫌金子多。 手抓到一个雕像，也丢进去。 沉甸甸的雕像，表面布满青绿色锈迹，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看见了别的东西，虫子才再次露头。 “年轻的修士啊，你掉的是金雕像，银雕像，还是这个未知雕像？” 苏棠星：“未知雕像。” 虫子又问一遍：“年轻的修士啊，你掉的是金雕像，银雕像，还是这个未知雕像？” 苏棠星以为它除了眼盲外还耳背，就又回答一次。 虫子举起来：“诚实的人……不对。” 虫子卡壳似的抖动起来，在复制品上敲敲打打，又补充：“年轻的修士啊，你掉的是金地图，银地图，还是这个蛛丝地图？” 苏棠星：“？” 等她拿到三个雕像，虫子也终于消失了。 “这里面有东西吗？” 这雕像是她在归墟捞上来的，沥干水后发现神识探不进，连师父都不知道是什么，就随手收进了储物戒里。 黑狼王提议：“打碎了看看？” 苏棠星就抡起大刀。 师伯的尾巴一向特别好用，但砍在雕像上，雕像火花四溅，却没裂开。 这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师父提步上前说我来，苏棠星让开。 狐狸爪子往下一按，空气震荡，周围草木齐齐倒伏。铜像纹丝不动。 玄龟前辈：“老朽也试试。” 结果大乘期修为，竟然也拿这个雕像毫无办法。这是什么材料？ “真奇怪。” 苏棠星思考者造型，头顶泰逢忽然说：“天贶，上次囡囡说的最后一句你记不记得？” 天贶：“你是说……”狐狸眼波流转，起身往外跑：“走，先去租个洞府。” 苏棠星收起铜像跟上，“我说什么了？” 泰逢：“囡囡一会儿就知道了。” 巫胜雪还在和虫子对战，阿虞截还在排队，她和两人打过招呼，就按照师父的要求租了一个最贵、防御最强的洞府。 踏入洞府，灵气扑面而来。洞壁嵌着夜明珠，幽蓝光芒照亮蜿蜒通道。深处是开阔石室，玉榻铺着兽皮，丹炉泛着暗红光泽，角落石架摆满玉瓶玉简。墙上刻满玄奥符文，灵气凝成薄雾萦绕。 一分灵石一分货。 又布下几层结界保护，几人面对面坐在蒲团上。 场面郑重。 苏棠星挨个看一遍：“怎么了？” 铜像被摆在最中间，泰逢问：“囡囡，最短的咒语是什么？” “怎么说？术法？这个是术法才能打开的？” 泰逢：“不是那个，是按照你知道的说法，最短的咒语是什么？” 苏棠星：“我知道的……最短的咒语，是名字？”网上流传的说法，她隐约听过。 泰逢眼睛一亮，对着铜像喊道：“徐十六，不对。天川！” 咔嚓咔嚓。 雕像有反应了！ 表面遍布蛛网一样龟裂痕迹彻底散开，露出里面的又一个雕像。 苏棠星：“套娃？” 难怪那只虫子要问她两遍，原来它不是耳背。 但这个雕像颜色、材质似曾相识，和无事山两个大狐狸的雕像用得是同一种材料。 雕的是人。 是一个身穿盔甲，手持长刀的人。 “居然真是……”狐狸愕然，尾巴下意识摆摆。 泰逢过去贴了雕像一下。 完整显露出来后，才发现雕像是保持着左手握刀向前，右手背在后面的姿势。 把它翻过来看右手，虚虚握着的拳头里，塞的是一卷熟悉的蛛丝。 展开一看，果然是另外半边蛛丝地图。 没着急拼一起，她问：“要用追源术先看一遍吗？” 师父：“你要看吗？” 苏棠星看着雕像上的面容。 她没见过天川祖师真面目，宗门里没有雕像只有画像，画得还只是背影。 现在看去，虽然浓眉大眼，但稍显稚嫩，好像个小孩，和身体的比例完全不协调。 “看看吧。”苏棠星说：“看我都干了什么。” “那就从这半张开始。”师父说着，灵光洒落。 黑狼王起身：“我就不看了。” 苏棠星目送它出去，又抬头看着点点光辉化作满天繁星，再低头时，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这是个很宁静的夜晚，天看上去更远，树林也格外高壮，溪水潺潺，篝火跳跃着暖光。 “玄龟睡熟了，泰逢和两只小狐狸都跟着狼王去打猎，正好趁它们都不在，今天把地图画好了。” 说话的是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动物脸的面具，让苏棠星想到了她腰间挂着的那一串。 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骨架很大，目测将近两米，肩宽背阔，脊背挺拔，裤管下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曲腿蹬在地面上，一手搭着竖在旁边的刀柄上，苦恼挠头： “但是画好了放在哪儿？总不能直接存宝库里等待有缘人吧？” “你不如直接说等我。”年轻人对面，背对着苏棠星的人说：“让我算一卦就知道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物，紧跟着就听见了哗啦啦的声音。 年轻人：“苏棠星，你怎么什么都要算。” “重来的机会有限，当然要走一步算一步。你不懂。” “是是，我不懂。” 年轻人举手：“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242章 神灵禳灾 摇晃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你要是真听我的就好了。” 年轻的天川祖师问：“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自寻死路。” 天川就爽朗哈哈笑，对好友这话不以为意。 “我知道你说的结局，但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吗？你放心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面的人没说话。 气氛没有沉闷多久，篝火上的鱼烤好了，天川递给她一根，“尝尝我这独家手艺，快吃快吃，要不然一会儿它们回来也要闹着吃了。” 等人接了，他犹自嘀咕：“这水里的鱼也太少了，附近耳鼠倒是挺多，你吃不吃耳鼠？我研究了做法，保证能做的好吃，一点都不腥！” “行啊。”她回了一句，被苏棠星注视着，若有所感回头。 “怎么了？” 天川立刻握刀，敏锐四处探查，但什么都没发现。 苏棠星看见自己扬起嘴角，“有人在用追源术看我们，是天贶。和它们打个招呼吧。” “都在吗？”天川凑过来，和空气挥手：“天兆天贶泰逢狼王玄龟奉心澄意……有澄意吗？”一口气念了许多名字：“大家还好吗？” “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啊！天兆天贶也长很大了吧？苏棠星说你们是很大很大的狐狸了，那我就放心了，泰逢你有没有老实等苏棠星啊，还有玄龟，下次睡觉别睡太久了，叫都叫不醒你，真不愧是乌龟。” “狼王生孩子了吗？有机会带过来给我看看，奉心当和尚当的习惯吗？真想象不到你老老实实念经的样子啊……能看见大家可真高兴，大家也要过得快乐啊，就算我不在也不要伤心，苏棠星说她总要找到最圆满的结局。” “对了，这个地图的事你们看见了也别说啊，苏棠星说什么蝴蝶效应容易引发偏差，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的。”他拿着自己的烤鱼晃晃，“你们喜欢吃的鱼，但是不给，嘿嘿，我和苏棠星吃。” 那个苏棠星说：“我一会儿要在第二个地图上设置语音指令锁。天川，你知道我们那里最短的咒语是什么吗？” 画面到此为止。 蛛丝一分为二，追源术的画面也是两段。 接下来是第二段。 这次原地只有一个苏棠星，其他人都吃饱喝足，在远处打闹。 “恭喜你找到了后半卷，寻宝游戏结束，接下来可以进副本了。” 她仍然坐着烤火，头也没回说：“这不是假的，我们都希望真实幸福的生活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这个表情和态度，是她本人无疑了。 她看向远处的伙伴，火光模糊了眼底色彩：“如果能让天川和澄意都活下去就好了……现在还不知道澄意是谁吧，是不是觉得人怎么越来越多？我也这样觉得。牵绊怎么这么多？太多了，我都要被因果线缠成粽子了。” “她是传说中澄浊的前世，不过她们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没有谁能够替代谁。总之，加油吧，我自己。” 画面彻底消失。 苏棠星视线重新聚焦，和对面的泰逢面面相觑，问：“你在笑什么？是看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泰逢说：“对啊，我看到以前大家在一起玩儿，很开心。囡囡没看到吗？” 看到的画面确实不一样。苏棠星只搭着一个玩耍的边，可能是怕对话被听过去，所以离得很远。 师父心情也很愉悦，“那个时候我和兄长就说给天川也做个雕像摆在无事山，天川神神秘秘说已经有了，不用另做，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的尾巴搭在雕像上，“我要把他带回去，和兄长说这件事。” 狐狸迫不及待，撕开空间走了。 玄龟前辈扒拉扒拉眼皮：“唉！那时候不睡觉好了，就说小孩子长太快了，眯一觉就长大了、不见了。” 苏棠星低着头，摸出自己的龟壳晃晃。 晃出了一样的哗啦哗啦声。 玄龟前辈挨着她的脸，温声说：“欲知过去因，当看现在果。欲知未来果，但观现在因。如今的世界是已经改变过的结局，不要有太大压力。” 苏棠星：“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回到最初去魔渊涧吸收魔气的可能性。如果没有这个源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长善可以使用魔气，她应该也可以。 “魔气入体后，我也会性情大变，神志不清吗？” “这点没人能说得清楚。但私心来讲，我并不希望你去。”那小小的乌龟脑袋贴着她的侧脸，玄龟前辈说：“我不想再睁开眼，发现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苏棠星歪歪头，把脸磕在龟壳上。 “狼王为什么不看？” 玄龟的声音贴着她耳朵，嗡嗡的反倒有些失真。 “看了又如何，不过平添伤感而已。” 手背被湿漉漉舔了一下，熟悉的又软又热的小舌头，苏棠星把小狗捞过来抱紧了。 “如果可以，我想试一试。” 回到最初，将魔渊涧从头抹去。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我还没那个能力呢。” …… 虫子鉴定人做假，勇敢灵植揭穿内幕反被围殴，阿虞截杀出重围狼狈返回。 虫子弹琴观众捧场，勇敢蛇人现场教学反被抵制，巫胜雪一身凌乱无功而返。 找到了苏棠星租下的洞府，两个各坐一边，同时不解。 阿虞截：“我明明让那些人看清了事实，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巫胜雪：“它弹的那样难听，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我按照规则挑战，却反被指责不会弹琴。” 都在长吁短叹。 苏棠星拿着琵琶拨弄，问他：“能教我你们那个祭祀曲吗？” 巫胜雪点头，习以为常就要滑过来，摆动一下发现自己下半身是腿。 之前偶尔不能控制变成半蛇时他总会把自己关在阵法内，从不出门，也不见人。偌大房间只听见鳞片摩挲声音。 现在变回了腿，却反而不习惯了。 巫胜雪走过去，接过琵琶。 《神灵禳灾》祈神临、净灾厄、承天光、赐太平。 “凤凰振羽，焚尽不祥； 金乌衔火，照破冥茫； 神威所至，灾劫消亡； 春雷惊蛰，万物繁昌； 归墟息浪，山河重光； 永夜既退，复见朝阳。” 第243章 迷失（上） “一定要去的话，先卜一卦吧？” 黑漆漆的洞府里仅用灵石照亮，晃照石壁，是森森冷冷无底洞似的深青色。 哗啦啦的声音，龟壳直挺挺竖在手心。 “什么卦象？” 睫毛连眨了两下，“凶。” 大凶。 “别的呢？” “没有了，我感觉不到了。” ——假话。她明明感觉到了。 还有迷失。 晚上又听了巫胜雪弹一遍祭祀曲，苏棠星跟着开始学了琵琶基础，半夜为不打扰其他人休息停止。 琵琶放在一边，盘膝打坐时，听见了悠悠水声。 储物戒里的其中一枚时溯蚕抽丝剥茧，拉成一条细线，这头连上她的手，另一头连上了飘飘忽忽漾在眼前的河流。 河水如镜，平静向前，她被整个拉了进去。 还是她。 但是是大乘期的她，在和玄龟前辈对话。一切看起来如常。 玄龟前辈问：“这样也要去吗？” “总要去试试。我已经能够主动找到时间长河了。” 泰逢：“我和囡囡一起！” 黑狼王：“若是迷失在时间里，你就回不来了。” 她笑了一下：“不用了，你们进不去的。你们在这里就是我的锚点，我会顺着我们的因果、契约找回来的。” 时间无处不在，她找到了具象化的长河，孤身一人踏入其中。 无数河流细密如长长的头发，数不尽的因果线延伸而出拉扯过来，纠缠不清，难以分辨。只剩下契约像绳子缠在她的腰上。 那是唯一纽带，在混沌的时间长河中如灯塔般指引方向。 仔细确认，淌着水往上走。 过往世间种种劈头盖脸砸来，元神仿佛被千万根银针穿透，识海震荡缓慢冻结，在被庞大的信息淹没之前，她找到了魔渊涧诞生最初，也是世界诞生最初。 灵气和魔气本就是存在于世界的两种能量体系，只是在演化过程中一部分增多，一部分减少。 等到平衡到人体能够适应的程度，修士就应运而生。 魔气太多无法生存。同理，如果灵气太浓，像天地脐那样，修士也会因无法吸收而爆体而亡。 苏棠星也是弄明白了。 原本以为魔渊涧是邪剑仙，结果搞半天是气体含量。 不是玄学，是科学。 那她这算什么？ 走近科学？ 即使脑中剧痛，苏棠星也有片刻的无语。 这种合理又不合理的感觉……修真界多少沾点癫。 而始神凝聚的身体就是个罐子，无所谓装什么，所以她二者都能自然吸纳。 把魔气吸进体内制造出合适的生存环境，苏棠星错以为自己是因二氧化碳含量过高而拼命进行光合作用拯救世界的植物…… 这条长河里的魔气被压缩到了不会致人死亡的浓度，但那条长河里的魔气还在。 没了一个魔渊涧，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有多少世界分支，就有多少魔渊涧，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苏棠星也不想她们死。 但她忘了一件事。 或者说心里清楚，却刻意忽略的事情。 短期内吸收大量二氧化碳不会导致植物死亡。 但长期暴露在高浓度的二氧化碳环境中，会对植物的生长和寿命产生负面影响。 吸纳了太多魔气，无数世界不同走向冲击，在某一刻，她忽然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拼命回忆想去抓住自己的尾巴，一切却从指缝悄然溜走。 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要清除所有世界的魔气清除所有魔气清除所有魔气清除魔气魔气魔气魔气魔气！！！ 因果线无孔不入裹着身体，她像被蛛网吊在半空挣扎不休的猎物，呢喃细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贪婪、乞求、渴望、期盼……造出的神又成了情绪的罐子。 “好吵……”太吵了，“头好痛……”不要再说了。 在蛛网上蜷缩成婴儿的姿势，又发了疯一样扯开那些呓语的线。 不、要、再、说、了！ 闭嘴！！！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都断开了。 包括能带她回去的纽带。 契约单方面解除。 这是迷失的开始。 深青色的死水漫过脚面又漫过腰身、脖颈，呜呜咽咽反映出世界缩小的影子，植物生长穿透。灵兽从她前肩辗过，飞翔起跃到肩胛骨。人类的影子又复印在植物上。 像一场颠颠倒倒醒不来的怪梦，她走到哪里，暗到哪里。世界的黑暗都进到她身体里来了。 眼皮上有一点开始发烫，火烧火燎，然而那点火苗很快又被凉津津的水浸了个透彻。在漫长时间的河里，有一道转瞬即逝的人影喊了声“娘”。 她停止了下沉动作，冗长的记忆里隐约浮现一张脸。 保持许久的思考动作，回忆起她似乎答应过某个人今年要回家过年。 想找到那个人。 …… 魔渊涧被从头抹去，人族修士蒸蒸日上，家族树大根深。 苏棠星像个找不着家的孤魂野鬼，在肃清后的世界里游荡。来往人群避让，表情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令人心惊胆战的样子，面前有障碍就打破，直到看见一群人停在面前，其中一个战战兢兢：“不知前辈是何人，闯入徐氏欲意何为？” “这是我徐氏祖地，还请前辈止步！” 黑漆漆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犹带水汽的脸，沉重惨白，鬼气森森，眼珠是山涧底的黑石子。衣服早就褪色成了泡发枯萎的青苔，袖子和衣摆都摇摇荡荡。 耳中还听见窃窃私语：“是鬼修吗？” “鬼修不都被抓进魂幡里了……现在还哪来的大乘期鬼修？” “何止大乘期！大乘期能这么轻松打破咱们这由几位老祖合力布置的阵法？上次那只大乘期的狐狸来，可都没有这么随意。” “不是大乘期还能是什么？” 要找人。 苏棠星说：“要，找人。” “前辈要找何人？我徐氏子弟吗？……白壁老祖来了，诸位退后！” 白壁老祖是个尖下巴的年轻人，凝视打量她许久，含笑说：“前辈若是不介意，不如在徐氏暂住，我帮您找人可好？我在家中排行十二，名称海。” 第244章 迷失（下） 徐家乃修真界霸主，先后两位大乘期，其中后起之秀白壁老祖更是以《造化夺天功》几乎称霸内、外海陆，迫使其他势力不得不龟缩一隅。 徐家的门楣日渐光耀，门槛越来越高，没人敢在徐氏地盘经过，更没人敢对他们的结界动手。 结界破开的瞬间，两位大乘期老祖就被惊动着先后到来。 二人交换眼神，就由徐称海带苏棠星去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他表现出的虚假善意让苏棠星隐约想起了些什么，所以她一言不发，跟着游荡停在了客房里。 徐称海动手斟茶。 味道似曾相识。 她问是什么。 徐称海笑着，轻描淡写说：“万年菩提树产的茶叶，后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棵。因我爱喝，所以都移栽了过来。” 他把茶烫了又烫，呈过来时，手腕上绳串的一颗珠子磕在桌上，沉闷地响。注意到她视线，解释说：“种树的和尚不肯把树给我，身上又恰好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只能自取。这便是他的舍利。” 他褪下手串，“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见她捻着绳子缓慢转动打量，木然脸上没有神采，便又主动问：“不知前辈要找谁？可有姓名、住址？” 脑中的东西太多，她想不起来，摇摇头。只觉得这沾了体温的珠子在此刻无比碍眼，便轻轻一握。 碎屑从指缝流出时，听见一声恍如解脱的佛号。 徐称海目光转过，神色如常：“那可有长相特征？是男是女？” 苏棠星开口：“娘。家人。” “前辈的母亲？冒昧询问，前辈是从哪里来？” 她摇头。 徐称海没再多问，让她好好休息。苏棠星目送他出门。 徐家送来了几个侍从前来侍奉，金丹期修士，却在家族里做仆人。 他们谨小慎微，言行间还在观察她的神态动作，私下里议论纷纷。 徐称海常来拜访，每次都会不经意透露出友善和想要亲近的意图。 “我派人去寻找了前辈的母亲，可一无所获，或许已经……”他止住口，垂眸浅笑：“我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我能体会前辈的心情。也一直都很想找一位家人。只是早年间因为一些事情传出过不太好的名声，以至于旁人惧我、怕我，不敢接近。” “我家中没有妹妹，观前辈骨龄比我更小，是否能以兄妹相称？……若前辈不介意，我也可以做前辈的家人。整个徐氏，就是前辈的家。” 苏棠星看向他。 徐称海语气越发温和。 骗子。 谎言透过他的眼睛流出来了。 苏棠星看他的身体。 改换的脸、别人的骨头、跳动的也是不相符的心脏。 拼装的人。 这个拼装的人叽里呱啦，想要得到她。 澄澈的眼睛里，装着的是觊觎和贪婪。 熟悉的感觉，她应该见过这个拼装人。 见她忽然探身伸手，一直暗暗保持警惕的徐称海克制着没有后退，露出信任还带着疑惑表情：“前辈？” 被苏棠星虚虚一抓，时间瞬间停滞，笑容还僵在嘴角。 她翻找那些时间长河，在其他世界找到了这个人的痕迹。极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段经历她不喜欢，于是手下用力。 时间继续流逝，一切如常，徐称海的笑容正要扩散，却听咔嚓一声。 他错愕低头，眼看身体寸寸化作飞灰。 “……白壁老祖！魂灯熄灭了！” 徐家闹哄哄像被热水烫开的蚂蚁窝，另外一位大乘期带领着徐家子弟气势汹汹前来，密密匝匝的人。 苏棠星漠然回望。 “我们敬前辈修为深厚，以礼相待，却不想前辈竟杀害我族人！这是在挑战我徐家的威信。” 都是一样的人。 一双双的贪婪眼神像条挂满粘液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身体。她又成了蛛网上的猎物。 《造化夺天功》让他们膨胀得像个饕餮。 饕餮皮破了，露出里头东拉西凑的零件。 徐家成为一片废墟，漫天的飞灰下裸露出腐朽的菩提树根。 不喜欢这个世界。 讨厌这个世界。 苏棠星想不起自己要消除魔气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世界吗。 搁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她抬起手。 “你还好吗？” 有个声音从前面的窟窿里传来。 是个年轻人，两颊干瘪，瘦骨嶙峋，有一双会说话的往外凸的大眼睛。 她从徐家的废墟里往外爬，脚上还戴着镣铐。 “是你打破了牢笼的阵法吗？……多谢你，我叫澄意。”被掏空了修为的身体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嗓音也和风箱一样粗粝。 “好久没有看见外面的太阳了。” 从窟窿里爬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澄意趴在地上扭着头，空茫的眼睛望向天空，又望了望苏棠星。“道友，你还好吗？” 苏棠星：“不好。” “你是受伤了吗？”澄意：“但我很开心，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出不来了。” “我这里还有一颗回春丹。”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粒丹药：“这是我藏起来的，你吃了或许能好一些。” “你为什么不留着吃？”苏棠星垂眼看她破败的身体：“你要死了。” “是啊。”澄意：“我要死了。”她扭头去嗅地上的青草，深深地嗅，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脸上露出满足的浅淡微笑。很灿烂的笑。 “能在死之前出来就太好了。这样不堪的经历早就该结束了，能终结在我自己手里，真是再好不过……前辈，能问问您有没有看见其他被关押的人吗？” “没有了。除你之外，没有活口。” 澄意敛目，又扬起嘴角：“原来大家都走了。也好。” 苏棠星不知哪里好，但澄意的出现让她的动作停住，她的动作神情也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于是她静静听澄意说话。 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世来历，澄意喃喃自语：“好多野花，土里还有点腥。如果能一辈子都躺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有个蜜蜂……那边是油菜花吗？” 苏棠星：“是油菜花。”记忆里，她曾站在油菜花田中央，还收到了花环和全家福。 找到了那一点锚点，摒除额外驳杂记忆，慢慢梳理，风声安静下来。 终于。 苏棠星：“……我想起来了。” 低头去看，澄意抓着野花闭上了眼睛。 第245章 吃梨 “看来去直接解决魔渊涧源头还是行不通。” 这一次的体验格外漫长，而且是完全沉浸式体验，苏棠星真的一度忘记了自己是谁。 终于解脱出来，还没睁开眼就长舒口气。 全BE结局。 修真界online太差劲了。 洞府里亮堂堂的，苏棠星往后一躺，拉过小狗亲了一口。泰逢也贴过来，亲热挨着她，看样子是不清楚刚刚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翻通珏和娘聊天，聊着聊着，又情不自禁去看那张全家福。 经历那么多事情，现在看师父师伯好像已经不会被蛊惑到了。 目不转睛盯了一会儿，被青芒轻啄一下头发回神。 空间大开，师父抬着下巴扬着尾尖走出来。 苏棠星立马爬起来说：“师父，我刚刚被时溯蚕拉走了。” 把黑狼王也叫回来，盘腿倚着狼妹妹。 玄龟前辈跟着听。 这次又看见了结局③④⑤……看见了好多事情。苏棠星回忆梳理，“还真是如玄龟前辈所说，现在是已经改变过的稍微好的结局。” 不敢说最好。只因还有遗憾。 黑狼王说：“澄意六岁被徐家收养，因她天赋绝佳，又是单系水灵根，徐家想让她反哺徐称海。我对她不算熟悉，只是在天川口中听说过一些事迹。她和天川因此相识，互相帮助找机会逃脱，两个人却在中途失散了。” 狐狸接口：“澄意被清心的父母带走，而你找到了天川后，给他改了这个名字，又一直和我们在外面流浪。直到你离开，他才回去。” 苏棠星彻底往后躺倒，埋进漆黑发亮的毛发里。 好多结局，好乱。 手上开始捏捏乐解压，蜘蛛前辈睡得正香被她捏醒了，不明所以。 “手上还有一枚时溯蚕？”更稳重的声线，苏棠星抬头，正看见师伯踏空而来。 “兄长？”八尾狐狸扭头。 九尾狐狸嗯了一声，过来对苏棠星轻轻摆来一条尾巴，示意她放在上面：“给我吧。” 苏棠星握紧：“师伯要做什么？” 天兆：“我代替你去。” 苏棠星：“这还能替吗？” 天兆：“近日心境有所突破，应该可以。” 储物戒上灵光一现，她把时溯蚕收回，摇了摇头：“不行的，我看到过，师伯想要代替我，却再也没回来。” “总不能一直让你自己承担。” 九尾狐狸弯下四肢，下颌轻轻搭在了她膝盖上，暗金色的美丽眼睛柔和地注视着她：“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这样说话了，可惜你一直没有记起我们。” 天贶立刻跳起来：“兄长你耍赖！”它亦小跑过来，但速度越来越慢。因为还顾及着自己是“师父”的身份，狐狸有些不好意思，僵着头也搭了另一边膝盖，鸳鸯眼移开。 天兆：“我与弟弟还小的时候，就是你和天川救了我们的性命。最开始你莫名其妙对我们很是恭敬，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才终于能以朋友相处。我们第一次亲近你时，你也是这个表情。” 有点震惊、不自在的复杂眼神。 天贶嘀咕：“……幼时我还没开灵智，只有一条尾巴。狼王说我很喜欢靠近你，可你每次都要把我推开。” 狼王扬唇：“是这样的。后来我说这还是两只狐狸幼崽呢，你才肯摸一摸它们的背。” 玄龟也笑呵呵道：“那时候天贶可真闹腾，整天跑来跑去的玩，一个看不住就跑没影了。可惜那时我与你们的相处时间太少。” 泰逢：“嘁，就说它是后来的，凭什么给囡囡做师父！” 天贶立刻说：“那让你来？你能教好？” 泰逢回嘴：“我怎么不能！你教的就好吗？” “那也比你强。说好了装不认识，就你总露馅！” 天兆不理它们，继续说： “当时，狼王身受重伤心存死志； 徐家本家用的是枪，天川从小学的也是枪。但被挖骨换脸后再也没拿过枪，全凭仇恨支撑苟活； 天贶先天不足，出生后一只耳朵听不见，我们也没有母亲。几次遇难艰难求生，更是险些被砍断尾巴； 泰逢游戏人间，是非不分，颠倒气运； 奉心疯癫混沌，还没有剃度； 玄龟被人追杀欲取一身血肉，不得已规避……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灵兽，在遇见你之后都开始改变。” “这样的我们，在相遇后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夜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鱼。弟弟第一次抓到猎物，我们一起鼓掌庆祝。路上，还要比谁能抓到枝头的树叶。” “你说这些微不足道的美好可以成为寄托，足以支撑命运继续走下去。我们曾经约定好要做彼此的家人，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天川和澄意，我们都没能阻止他们离开。” “我知道，我明白。” 苏棠星眼眶发热，她低下头，埋进狐狸毛茸茸的脖颈：“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边两个不吵架了，同时看过来。 天贶狐狸压着耳朵凑过来小声问，“我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吗？” “是。”苏棠星毫不犹豫回答：“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那条带着白尖的尾巴滴溜溜地晃，耳朵也高高竖起来。 泰逢：“凭什么你们做了师父师伯，这不公平。” “你自己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狐狸因她的肯定兴奋，撇嘴说：“而且谁让你生气走了，可不是我们撵你的。” “我中间有回来……”泰逢闭上嘴露出爪子：“天贶，打一架吧。” 狐狸呲牙：“走啊。” 两个撕开空间走了。 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只有蜘蛛前辈懵懵的，一句没听懂。 小狗和小狼也早就不感兴趣地拱球去了。 苏棠星把傀儡从千鸡幡的地里放出来。 现在再看它，感情自然就有所不同。 “天川……” 这也是她的朋友，答应了她会好好活着，却在食言后把自己的骨骼炼制成傀儡来陪伴她们的人。 她想起了天兆说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们一群人都在外面闲散流浪，路过一排高大的梨树下，她和泰逢上去摘梨，问下面的天川吃不吃。 天川说吃，还仗着个子高去够树枝。 第246章 还好不是 回忆里也蒙着层和今晚相似的月色。 苏棠星挤开了小狼，整个人埋进黑狼王的胸脯里。 被收起爪尖的肉垫轻拍着背，一下接一下。两个母亲各有各的温暖。 狐狸尾巴像毛毯一样盖在了她腿上。 从前狐狸还小，被夜晚冻得瑟瑟发抖时，她和天川就会把它们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毛毛碎碎的耳朵尖有一下没一下划着下巴，在心口团成小小的圆弧。 它们赖着她的时候更多，因为知道天川还没长出新的骨头做支撑，都很聪明地不去压他。是很有灵性的小狐狸。 身后两颗狐狸脑袋贴着，青芒被挤得没了地方，小鸟想生气又不敢，虚空索敌咬了几口空气，最后自己嘟嘟囔囔出去了。 苏棠星神识跟着它，看见它闯进了巫胜雪的洞府，让他奏乐。 断断续续的乐声就传了过来，巫胜雪弹了新曲子，很轻快的小调。 再隔壁，阿虞截捧着新买的灵植盆，小心把枯死的灵植埋了进去，枕在胳膊上对着月光看它。 两边暖烘烘的热源，烘得人发热。 “最开始，” 夜色朦胧，狐狸睁开眼睛。 苏棠星没回头，自言自语说：“最开始知道端倪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所拥有的都是假的。我在其他世界里看到过，我经历过虚假的感情。哄骗、欺瞒、用爱为借口、以家人的名义，却只是为了利用。” “害怕之后，就是愤怒。我讨厌这种虚伪的谎言。我也是有心的啊，为什么要骗我……但是闲见仙居太好了，好得不像假的，我没有办法分辨。”她背对着的肩膀在很轻地颤抖，狼王舔掉一连串滚烫的液体。 “揭穿了真相就什么也得不到。然后我又想，就这样吧，就算是假的，能装一辈子，我也可以当做是真的。” “还好不是……还好不是……” 她好像这才真正逐渐脱离了时间长河，落回到实处。 “囡囡不哭。” 泰逢用爪尖勾走黏在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凉凉的羊角也被贴得滚烫。身后狐狸呜咽，灵光过后，缩成更小的两只狐狸挤进来。 苏棠星红着眼睛稍微退开黑狼王的怀抱。 比巴掌大一点，变成幼崽模样的狐狸睁着水汪汪眼睛，像久远的以前那样窝进她怀里，毛毛碎碎的耳朵搔着她的下巴。 她把它们搂进怀里，深切地呼吸。 狐狸亦眷恋地埋着头。湿凉凉的鼻子。 脸颊又被戳了一下，泰逢说：“囡囡，也抱抱我。” 苏棠星吸鼻子：“嗯，都抱。” 全扒拉过来。 抱太多了，蜘蛛前辈被挤成了瘪瘪的一只。 狼王的心跳平稳有力，它耐心地一遍遍舔去她脸上的湿濡，最后就剩口水了。 苏棠星慢慢平复呼吸：“……现在是六月，不知道去找墓穴一趟往返要多久。我今年要赶回家过年，带大家一起去。” 玄龟前辈转移话题：“好啊，那我们是不是要带礼物？带什么呢？上次寒潭的鱼喜欢吃吗？” 泰逢：“礼物？可我上次没带礼物。那时候囡囡对我很冷淡，我很伤心。” 天贶笑话祂：“对你冷淡就是因为你没有礼物很没礼貌。”说完嗷一声，回头去咬泰逢挠他尾巴的那只爪子。 天兆把它们扫开，让它们去一边打。 “地图给我，我去。”见她撑起头看自己，狐狸暗金色的眼睫轻眨：“我已经不是那只修为低微的小狐狸了。”九条尾巴轻晃：“从前能为你们做的太少，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苏棠星保持仰躺姿势拿出龟壳，稀里哗啦连算三次，次次都是吉。 “可是我不放心。有一些事情，似乎必须是我去做才可以。” 黑狼王：“那就一起。” 玄龟伸长脑袋，黑豆眼盯着地图：“老朽看看……这是在哦，远着呢，慢慢走吧。回家也来得及，实在不行直接跨越空间。返程不用算时间。” 按照常规来讲，这种墓穴出世的消息肯定会引起震荡，无数人接踵而至，手段百出只为夺取《造化夺天功》，引来一阵腥风血雨。 而主角在其中与人斗智斗勇，最后凭借聪明才智和自身实力悄无声息拿走传承，接下来自然而然又会被追杀，主角逃亡寻宝再逃亡结识伙伴再逃亡……总之听起来就很忙。 但蛛丝在她手里，没人会外传消息——除了那只河虫。 为避免麻烦，不能让那只虫子出去乱说。而且河虫不错，要是仙居也有同款就好了。 苏棠星开始查资料看虫子的生长地和生活习性，考虑外来生物本土化的可能性。 师父性子更急一点，说了句“那还不简单”，就跳起来去抓虫子，苏棠星哎了一声抬头，就只看见师父消失在洞口的尾巴。 师伯的肉垫轻轻搭在她下巴上，表示不要担心。 “天贶已经长大了，实力强悍，很多人都不是它的对手。” 苏棠星欲言又止，躺了回去。 师父果然也很快就回来了，爪子里抓着那只熟悉的河虫，说：“我问过它了，它愿意和我们回去。” 手心大小的河虫呈椭圆形，背部鼓鼓隆起色彩鲜艳似彩绘，全貌很像毕加索盾蝽。 据她所知，蝽类会在感受到威胁时会释放难闻的液体来自卫。 苏棠星下意识屏住呼吸。 等了片刻，师父说：“没味道，我洗干净了。” 河虫：“是的。我自愿加入闲见仙居，但我要求必须有足够的植物，我需要吃花蜜和汁液，而且必须保障我的虫身安全。” 师父解释：“这虫子有点本事，很多人都想要，与其在外面躲躲藏藏，不如去咱们那，保证安全。” 看来是都商量好了，河虫还自带了房子——套娃似的罐子，一层金一层银一层金……它就睡在带水的最里面，盖上前还礼貌说了晚安。 “你顺便一起养了吧。”师父蹲坐着，伸了一只爪子把罐子拨弄到玄龟前辈那边，玄龟前辈也没拒绝。 寒潭的鱼虾和地里的鸡鸭都被照顾得很好，足以证明它是个合格的饲养员。比苏棠星靠谱多了。 第247章 抱团生长 洞府里的光亮熄灭，到了苏棠星睡觉的时间，她已经抱着一大堆毛绒娃娃睡着了。接收信息太多，她也需要让大脑放松一下。 听到她呼吸均匀，黑狼才再度睁开眼睛，目光投向旁边被盖上被子的傀儡。 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叫徐十六。 徐家的孩子很多，受重视的少数人才起了名字，大部分的就以排行称呼。 他母亲身份低微，所以哪怕出生异象，骨骼异于常人，在十三岁之前，也一直被叫做“徐十六”。 徐十六不愿意说过去的事，苏棠星也不问。带着他往山里钻，拉着个小推车装他，每天推着去看不同的风景。 黑狼偶然和她们相遇，人类女孩隔着老远对它挥手，还往前放了一瓶回春丹。黑狼没有去拿，拖着重伤的身体往远处走。 彼时它才刚刚成年，跟着自己所在的狼群四处觅食，和人类起了冲突，狼群被清剿，只有它奄奄一息逃了出去。身上的腐肉已经开始吸引食血虫，叮在它的伤处吃得膘肥体壮。 黑狼找到了地方，静静趴着等待死亡。 烦不胜烦的咕噜咕噜拉车声却一直响在周围，那瓶它没要的丹药又出现在眼前，一次接着一次。 她还把那种奇怪的推车停在附近，让车里软绵绵一滩烂泥的人看天空，看山川。 黑狼当时也不觉得那是个人。它见过人，知道人长什么样子，但没有这样的。 被挖走了骨头，连脸也没有，还能算是人吗？ 他在黑夜中痛苦的呻吟，也像狼群被屠戮时的嚎叫。 黑狼莫名其妙加入了这个队伍，徐十六慢慢重新长出了骨头，能走下车动一动了。后来泰逢出现，苏棠星又捡回来两只狐狸……队伍慢慢壮大，残缺的生命在低谷中抱团生长。 徐十六改名叫天川，丢弃了前半生学会的枪，改练了刀。他说要自己亲手报仇，给刀法起名叫“断海”，说早晚有一天会断了名叫徐称海的阴翳，有一天会再重新光明正大拾起枪。 时间一晃而过，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它已经忘记的天川的缺点，记忆里都是他顽强倔强的样子。 心志坚定性烈如火的年轻人，长得那么高，抬起手就能碰到树梢，他会把树枝往下压，举起狐狸让它们去叼青色的梨。 暗金色眼睛的小狐狸比弟弟更聪明也更稳重，跟在黑狼身边，学着它的样子端坐。 而异色瞳孔的小狐狸懵懵懂懂张嘴就咬，被还没完全成熟的梨酸出了嘤嘤声，脸也皱成一团。树上的苏棠星和泰逢一起笑，泰逢甩着尾巴打滚，差点从树上跌下去。 苏棠星拉住祂的尾巴提上来，还要不习惯地说：“你现在真的好小。” 那时候泰逢确实也很稚嫩，羊角和虎尾都不大，虎尾细细一根，最喜欢缠别人的手腕。 倒挂在苏棠星手上，眯着眼睛咧嘴笑出一口稚气的尖牙。 奉心撸起袖子说让他来，就发疯一样冲过去摇晃树干。梨掉下来，反倒砸中了他自己的脑袋。 那时候的月亮又大又圆，比玄龟的壳还圆。 黑狼感受着吹拂在颈侧的呼吸，热热的，也很像那时候的风。 它又去舔那张熟悉的脸。 苏棠星在睡梦中往下藏了藏。 玄龟小声提醒：“再舔就要破皮了。她和小狼不一样，脸上没毛。” 狼王收回舌头，阖上眼睛。 …… 苏棠星没有在胜金城久留，这边的风气她不是很喜欢。 第二天就决定离开，乘着船继续出行，阿虞截和她挥手道别。 她要在这里等仙居的客船来，顺便也寻找能让姐姐阿魏复活的方法。 即使人人都说没有可能，她却并不肯放弃。就像她一直抱着那个小盆，不肯把它收进储物戒里一样。 好像一旦把姐姐收进了储物戒，就是承认了她的死亡。 苏棠星和阿虞截说再见，直到那个小点越来越远。 巫胜雪问：“她能顺利加入仙居？” “我觉得可以。” “接下来要去哪里？” 苏棠星在地图上一指：“劣城附近的岛屿，我有件事要做，但不能带你。你可以在中途离开，也可以等我。”她上下看巫胜雪的腿，“你应该已经好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巫胜雪：“我也不能确定。万一回去了又复发，还不如一直跟着你。” 他现在觉得蛇尾好像比人腿更舒服，就熟练变化，瘫着蛇尾惬意叹息：“你尽管做自己的事，我等着就是了。何况你的祭祀曲还没学完，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教她的时候，他又想到什么，忽然说：“其实细听起来，你弹的还好。我听过最难听的，是我们巫山一位弟子的唢呐。” 苏棠星：“比昨天的虫子弹的还难听？” 巫胜雪：“不分伯仲，或许还更胜一筹。那一曲真是惊天动地，曲如其名，听过一次就绝对不想再听第二次。那声音一响，火珊树和沙铃草都枯萎了。” 苏棠星：“这两种灵植我见过留影，很好看。” 巫胜雪：“我身上带了。”拿出种在盆里的，摆在了船舱里。 苏棠星靠近欣赏，鲲鹏又从底下游了上来，喷出水花打招呼。 她想起答应过巫胜雪的，就问鲲鹏能不能也载巫胜雪一程。 鲲鹏斜睨打量，声音不屑。 它讨厌肥遗。 苏棠星：“那我就没办法了。” 巫胜雪：“唉。” 他往后瘫倒，问蜃妖：“放个电影？” 青芒评价：“懒蛇！” 巫胜雪不仅不恼，还微笑点头，“说得真对。” 他拿了打包的炸花瓣给小鸟，小鸟被收买了闭嘴，却是叼住后往苏棠星这边飞，递到她嘴边喂给她吃。 苏棠星扭头接，嚼完了说：“谢谢青芒。” 青芒乐，又去找巫胜雪要。 巫胜雪：“不用你给，有她的份。” 少主又不缺钱，情商也足够，这一船的每一位都送了一袋，连蜃妖都有。 前两天刚跟他打完架的蜃妖惊讶。 等它收了，巫胜雪开始点节目，并要求跳过自己不喜欢的片段。 蜃妖：“……” 事好多。 早知道不收他吃的了！ 第248章 过家家冠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蜃妖在这一天学会了人情世故。 苏棠星在和鲲鹏说话，手指划过滑溜溜的鱼身，还往它嘴里塞了一颗丹药。鲲鹏喷出小小水花。 苏棠星回头：“巫胜雪，它说可以带你飞一圈。” 巫胜雪边看电视，边无意摆动的尾巴尖扬在半空。“嗯？” 苏棠星：“快过来，别浪费时间。” 巫胜雪爬过去，刚到船边，鲲鹏就不耐烦拱了一下船，把他掀翻到自己背上，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冲了出去。 巫胜雪及时稳住身体，鲲鹏乍然升到最高又直挺挺落海，他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苏棠星在船上还和小伙伴说：“飞的真快。” 她坐下来重新规划路线，既然返程不算时间，那她就还有六个月可以在外面。 目的地在最后一座劣城附近，从这边出发也得抓紧时间，沿途会经过鹿活、紫矿等城池，其中让苏棠星感兴趣，也是最大的城池莫非天命。 天命城有九十八万平方公里，差不多等同于现代的一个省。传说中天语人的发源地，这里盛产神棍。 苏棠星看看龟壳。 巧了，她也是。 在天命城上画了个圈标记，耳边还能听见师父师伯泰逢三个在说话，讨论的是要带什么回去过年。 主要是师父和泰逢说得多，第一句还能和谐讨论，第二句就开始呛声，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最后果不其然又打起来了。 泰逢之前就总看小黄不顺眼，好不容易磨合了，现在又因为说开了光明正大找师父的茬，还真和之前祂自己说的那样，祂看谁都讨厌。 师伯也不管，听着那吵吵嚷嚷，一点都没被影响到，好像还开始修炼了。 苏棠星给傀儡擦盔甲，一寸一寸慢慢擦，擦得一尘不染反光发亮。 和傀儡黑洞洞的眼窟窿对视片刻，拔掉它头上的胄，又去擦圆润的头骨。 玄龟想说这擦的顺序是不是有点不对，又看见她摘下腰上挂着的一串面具试图挂在傀儡脸上。 那些面具是“婆罗遮舞”时，身体会拆分飞出去的本地人送的，各种各样动物面具，她在天川脸上扣了个袋鼠的。因为它没有耳朵，只能用细绳绕一圈系在脑后。 玄龟便沉默了。 世事总难圆满，黑狼不肯再看过往，它又何尝不觉得遗憾？ 玄龟喜静不好动，被人类追着要一身血肉，它随口吃了几批，后来就烦不胜烦，干脆躲进了深山里，就遇到了这奇怪的一行。 它不喜欢人类但也称不上讨厌，暂时跟着这一群人后，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在睡觉。睡一觉醒来，队伍里就会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再睁开眼，又有了变化。 它这个种族寿命太长，注定所有的遇见都只是萍水相逢，玄龟没有要产生太深羁绊的想法，是为了对方好，也更为了它自己。 尤其人类，对它来说与蜉蝣无异。 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它在后来的时光里，再回想时总难免怅然若失。 那天苏棠星说有事要先离开两天，走之前还说要和它们玩一个游戏。游戏就叫过家家，等她回来就扮演新入门的小弟子，而大家都要各司其职，装作不认识她。谁装得最像，她就给谁颁奖。 玄龟心里仿佛有水珠一滴一滴朝下滴，其他人也隐隐不安，可是她的表情太正常了，好像真的只是出去一趟。泰逢说要一起去，追问她哪天回来。 苏棠星拒绝，和它们挥手，特意叮嘱说：“要等我啊，我会回来的。” 她在夏日跟朋友们告别。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嘴上说着很快再见，然后再也没有见过。 直到今日。 玄龟已经记不清究竟过去多久了。 它们找了很久，等了很久，却都没有刻意记起过时间。 泰逢情绪最激烈。祂爱恨分明，喜爱的时候明目张胆，痛恨的时候也是最恨她的。 “人类都是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人类了！她就是把我们丢下了，说什么是一家人，都是骗人的！你们去找，我不去。” 大吵大闹的爆发之后，祂反而平静下来。 “苏棠星是个骗子，我不会等她。这种可笑的幼稚游戏我也不会再参与，休想再把我骗得团团转！人类的世界就是充满谎言……我要走了。” 祂走了，后来天川也不在了，那支小队伍就此四分五裂。 水滴变成了连绵的小雨，淅淅沥沥。 她们也只是它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片段而已，但玄龟不知为何，睡了又睡，醒了又醒，还是忘不掉。 它在潭水中出神。修炼出了很多条尾巴，分开许久的两只狐狸走过来，问：“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要开辟宗门了，你要来吗？宗门建立之初，需要一只镇守的龟。” 玄龟来了，才发现黑狼也在。 它们就在之前一起生活的山里开辟空间，才有了今日的闲见仙居。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几万年前的雨都没有差别。 苏棠星把盔甲都扒掉了，细致地搓每一根骨头。玄龟爬过去问：“我装的像吗？奖励可以给我吗？” 苏棠星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它说的是什么。看到的事情太多，她偶尔还会把那些世界弄混，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在想：我怎么在这里？徐称海呢？ 后来逐渐回神，才想起不是某条世界线。诞生后没有被白壁老祖收养，也没有被他用虚假的感情欺骗。 玄龟：“你说过要颁奖的。你第一次回来，我只看了一眼，我装得很像。” 师父和泰逢停止打架，师父说：“应该是我。我什么反应都没流露。” 师伯闭目不语。 泰逢：“我也要！” 师父嘲讽：“就你？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们看着，你早就把老底都翻出来了。” 狼王：“是我才对。在收徒之前，我就把婴儿时期的她送到了安通城外，看着她被牧娘子抱走。” 这句话一出，好像往热油锅里加了滴水。 “好啊，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不愧是狼王，这么多年连我们都瞒着了！” 狼王嘴角翘起：“她说我最可靠，所以这件事只交给了我。” 第249章 我很想你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布置。 苏棠星按着额头仔细回忆：“奖励……有的，有的。我好像给大家准备了东西，就在徐称海的墓穴里。” 泰逢：“是什么？我现在就想要。” 苏棠星：“你会喜欢的。”她看着小小一个的泰逢，把祂捧到手心来，“我以为在那之后你会不理我了。有没有很生气？” “有。”泰逢：“特别生气，再也不想理你了！” 苏棠星用大拇指戳揉祂的脸颊。 泰逢：“可是后来气消了又很想你，我就回来了。你说不让我做坏事，我没有做，我还救过很多人。” 苏棠星：“对，多亏你救了我外祖母，泰逢最好了。” 祂扬唇轻晃尾巴，“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一千零一夜里魔鬼的故事，魔鬼被封印在瓶中沉入海底，前三个世纪依次许下重赏、指点宝库、满足三愿的承诺，却始终无人解救。漫长等待后他因绝望愤怒，发誓今后谁救他就杀死对方。” “你是个狡猾的人类，你故意讲这个故事就是在提醒我。”泰逢：“不过我不会和魔鬼一样，我不是魔鬼。但我发誓，要你求着和我契约。” 苏棠星想起这次的初见。 泰逢：“可是一看见你我就很高兴，控制不住总要笑。你说不要我，我只好偷偷跟着你，又生气又想笑，听你说不认识我，也忽然觉得很有趣，想逗一逗你。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在故意假装……囡囡，现在可以说想我了吗？” 当然可以。 苏棠星抱住祂：“泰逢，我很想你。” “这样我就不会生气了。”尾巴缠上手腕，泰逢把脑袋搭在她颈窝：“囡囡，晚上接着给我讲故事好吗？” “好啊。不过不用等到晚上。” 现在就讲。 给大家讲了个《雪孩子》。不过因为结局她不喜欢，所以打算再次改编，就像她以前每次讲的那些故事一样。 刚描述到雪人的外貌，头顶刮起飓风，鲲鹏阴影抖擞，从上面掉下个雪人。 苏棠星：“……巫胜雪？” 本来就一身雪白，又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全身都结了层薄冰。 泰逢兴奋指着他：“囡囡，雪孩子是不是长这样？” 巫胜雪睫毛都挂了霜，呵出冷气，抖开一身冰晶：“什么雪孩子？” 他被鲲鹏带到高空飞了一圈，因为苏棠星说她过程中没有用灵力护罩，所以也效仿。却没想到鲲鹏越飞越高，上面水汽凝成冰，才成了这副模样。 苏棠星把冰渣清理掉以免一会儿化在船上，问：“你突破了吗？” “没有。”巫胜雪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高速飞行的鲲鹏背上突破的，体验过了，感觉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他还是选择回去看电视。 但是电视没放，反而都围坐着在听什么的样子。 玄龟还扒拉着蜘蛛把它叫醒。 蜘蛛东倒西歪，伸腿擦眼睛。 它也不是那么爱睡觉，之前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无聊地缩着，缩着缩着就睡着了。 这点玄龟深有同感，并且现在看着它不让它再睡。 就算以后还有大把时间，但当下的相处却是不可复制的，不要因为这个就错过了啊。 巫胜雪不知道她们之前在做什么，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回去，旁边蜃妖看了他一眼，缩回伸到那边的尾巴。 苏棠星继续讲：“……这时，救小白兔的雪孩子不见了，他已经化成水了。” 泰逢撑着她的膝盖仰起头：“他死掉了吗？” 其他灵兽也在看她，苏棠星笑说：“没有。他觉醒了冰灵根，又变成冰孩子。” “冰孩子冰孩子——”青芒欢呼，大家亦松口气。 小船朝着目的地划，到了天命城也就不远了。 外海陆四季分明，从夏天走到秋天，抵达天命城的时候，温度已经有些低了。 今天的大家是紫色系。 紫色的发带和衣服，苏棠星拿出龟壳神神叨叨地在天命城守卫前晃了晃，一脸高深莫测，对方就不收入城费直接放行了。 巫胜雪跟在后面拿着根草也想蒙混过关，未果。 两个守卫嘲讽：“拿着根破草糊弄谁呢，道友当我们没长眼睛吗？” 作为天命城守卫，最厉害的就是一双眼睛，哪个有真本事，哪个是坑蒙拐骗之徒，他们都能看个大概。 尤其这草，还是在他们城门口拔的！ 身后有人窃笑，前面苏棠星也回身扬着嘴角，见他老实给了灵石进城，说：“我就说了你这样不行。” 巫胜雪：“总要试一试。万一行呢。”也不是想省灵石，就是这样比较有趣。 苏棠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很奇怪，我以为你是变态。没想到你现在还挺活泼的。” 巫胜雪丢了草茎拍拍手：“说来惭愧，虽然我身在巫山，但完全不会与人搭讪。想来想去，只能用我自己为借口。” 苏棠星：“所以就问我你白不白？” 肥遗能不能找到对象不清楚。但就巫胜雪这个搭讪方式，他肯定是找不到的。 巫胜雪缓缓露出微笑：“因为我真的很白。” “……”奇怪的脑回路。 “还有，多谢夸奖。你也日渐活泼。”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 巫胜雪：“葭月元君曾对我说想收你为徒，还留了一道印记。后来她又改口，说巫山其实不适合你，仙居才最合适。收徒那日初见，你寡言少语甚是冷漠，与兄长都说不上几句话，去了仙居那边后你兄长频频看去，你仍然没有反应。和如今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苏棠星回忆当时场景，确实也如这话所说，她对外界向来不太在意。“葭月元君这么关注我？” “全灵根谁不关注？时至今日你的名字仍然炙手可热，不然你以为消息是怎么传到外海陆来的？不愿意去理会周遭，主动封闭的人是你自己。” 苏棠星：“原来我知名度这么广……”还有，她问：“你心音是不是听太多了，现在开始往心灵导师方向发展了？” 第250章 弥补 巫·心灵导师胜雪点头：“是啊，巫山双修之法我修炼不了，想走卦师的路子也不成，只能发挥一下长项了。” 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相处起来也不让人讨厌。 苏棠星说：“那你还想和我交朋友吗？” 巫胜雪惊讶回眸。 “第一次你说想交朋友。如果是真的，我觉得可以尝试。” 开始尝试主动去交朋友。 泰逢昂起头，挑剔的上下打量巫胜雪，撇撇嘴，却没说什么。 但心里还有点别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头发。 这么直白的交朋友方式还是头一回见，巫胜雪弯唇正要回应，又听她补充：“我不会骗我的朋友，所以你也不能骗我，如果被我发现你的接近另有目的，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巫胜雪点头：“好啊。” 答应过了，又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苏棠星已经行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了。 泰逢还是没忍住，闷闷地问：“囡囡交了新朋友，好像把我们抛弃了。” “没有抛弃你。而且这也不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苏棠星：“海姝、南归、幽驹、应知春……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只是因为大家在一起的很融洽不需要特意去说。而且在我心里，你们的定位也是不一样的。没有谁能取代你们，我也不会抛弃你们。” 泰逢看着巫胜雪，故意问：“他也不能？” 苏棠星毫不犹豫：“当然不能。” 泰逢喜滋滋的，被师父说了句幼稚。 巫胜雪自然听见了，对于能听到各种杂乱不堪心音来说的他感觉良好。 他偶尔就会思索，自己听不见她的想法是不是根本就在于她心口合一？ 坦诚的交流方式让人愉悦，尾巴想动一动，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人腿。 身份有了质的飞跃，地位水涨船高，苏棠星买东西也都有巫胜雪的份了，还说以后打他不收灵石。 巫胜雪：“便宜一些就好，总不能让你白出力。” 还算识相。 天贶收回视线。 苏棠星哦了一声，在附近小摊转转，看见有卖材料的就胡乱买一通。 巫胜雪过去讲价，讲完了问：“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给我哥。”苏棠星付款，“你刚刚说的话让我觉得有点愧疚，想买东西弥补他。” 那天牧流云一直在关注她吗？苏棠星不清楚了。 最开始她当牧流云只是个名字，爱理不理的，他说话要么不回，要么想起来再回一两个字，确实不是个好妹妹。 哪怕后来给了他许多东西，也是抱着“这人好像还不错”“毕竟是爹娘的儿子”“反正我有很多也不差这点，他看起来很穷酸给他好了”这种无所谓的想法，定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需要帮助但相互没多少感情的人”。 上次他说他是筑基期。筑基期需要的东西……拿起摊位上的丹药闻香气，虽然也圆润饱满，但还是没有达奚危山炼制的好。 他的丹药纯净，丹毒都排出去了，吃多少也没事。丹药还是得找他买。 再给牧流云定制一身防护法器，这个就找容曳，做完了正好就能直接送过去。 还有陪练，就曲休祯吧，便宜实惠。 这一系列动作没有避开巫胜雪，他说：“你认识的人倒是很多。曲休祯，是个很好的陪练对象。我看看这个价格，嗯，确实合适。” 苏棠星：“你也知道……” 巫胜雪：“偶然听见过他的一些心理活动。虽说太一剑宗修身修性，禁奢崇俭，但在我看来，却是有些过了。” 他想到个好玩的事，就跟苏棠星说：“十几年前容曳与他父亲闹了矛盾离家出走，在外面游历时雇佣护卫，雇的就是伪装后的曲休祯。我恰好路过，听见心音还觉疑惑，后来才知道，原来曲休祯还要背着人偷偷去接任务赚灵石。” “那次任务结束，容曳也发现了他的身份，出于同情，还免费帮他保养了一次铮霄剑。这件事林相青也是清楚的，不过他是个老好人，每次都要假装不知道。我在附近听他们内心，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苏棠星：“啊……” 合着大伙都知道。 曲休祯，好惨一男的。 为了不让牧哥哥步他的后尘，富婆妹妹大手笔散财。 忽然接到线上订单的三个人反应也不一样。 达奚危山：丹药多得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棠星：快了。 又附赠两张白菌子毒油留影，问他想不想要，看得达奚危山心痒痒，可惜他现在走不了。因为他在外求学。 看见他发来的留影，苏棠星疑惑放大。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寺庙里？远处那几个怎么都是光头？ 达奚危山：你将真言和丹药融合的效果出乎预料的好，所以我也来了无尽法寺，来学习真言。 真去寺庙了。 这是真热爱炼丹。 苏棠星表示钦佩：祝你成功。 第二位容曳就臭屁很多，嘴还是那么讨厌。 容曳：你让我做我就做？我又不缺灵石。 容曳：你不是会炼器吗？怎么，还得是我的炼器术更胜一筹吧？ 容曳：怎么不说话了。 容曳：说一句你就跑！我可是抽空回你的。 容曳：苏棠星你人呢！ 苏棠星：你不是说不接？我去找别人了。我没有时间慢慢炼。 容曳：你找别人？还有人比我炼器炼得更好？不可能。你要找谁？！ 苏棠星：反正说话比你好听。 容曳：…… 容曳：……我又没说不接。说你的要求我听听。 听完了，又要嘀咕几句她说的太笼统，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做了。 容曳停下修炼，起身去翻找材料，一边还要嘚瑟说：内海陆你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厉害的年轻炼器师了。 没得到回应，苏棠星又懒得理他了。 容曳兀自憋气。 他说话是不好听，但她也没少打他啊。 而第三位，曲休祯。 忙着做任务的时候铮霄剑提醒有消息，他看了立刻回：好的。 完了想起自己面对苏棠星时的身份还只是曲休祯，又想保持人设矜持一下。 可看看那边的寻黎…… 伪装了脸，但忘记掩饰剑法的强悍的大师姐以一当百，大大挤压了其他人的赚灵石空间。 好不容易有个客户，不能让她跑了。 第251章 世界之大 曲休祯·大义凛然版：教导师弟本也是师兄的责任，既然你这样要求，那我就空出时间。 曲休祯：丹药灵石什么时候给？ 苏棠星：回去就给，不会少你的。 这点曲休祯还是放心的，等抓紧时间做完手上这单，他提着剑就上门了。 苏棠星按次数付款，当然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正在房间独自琢磨剑法的牧流云，忽然被敲开了门，看着这稀客纳闷。 “师兄忽然到访，是有什么事吗？” 曲休祯冷酷：“令妹请我来与你对练，你何时有空何时开始。现在可以吗？” 牧流云：“？” 他妹妹？他妹妹不是出海旅游了吗？ 怎么忽然又想起哥哥，还让人来打他？ “劳烦师兄先等一等，我问一问。” 曲休祯做了个请的手势，并离远了一些。 手指点在铮霄剑上，心里琢磨。得把这个客户留住，发展成长期工作保底，这样就不怕以后在外面接不到任务了。 牧流云很快问完了，并且非常珍惜这种机会，深吸口气拿出自己全部实力，不让妹妹的灵石白费。 又拨了一笔巨款出去，苏棠星算算自己的余额，深感不足。 看见路边摊上有许多算卦的，便起了念头。 她感觉自己算卦还很准的，之前也算过几次。比如有关白壁老祖的墓穴，比如有关如何延长普通人类和幽冥兽的寿命。 前者显示还没到时间，后者得到的答案不尽如人意，所以一直都没说。 摸摸小狗的脑袋，放它到地上跑一跑。 “自己去玩吧，要买什么自己买。零花还够吧？” 青芒：“够～” 小鸟自己有灵石，但跟着苏棠星出来后，每次发零花钱也没少过它的。青芒的小金库可能比曲休祯还丰厚。 到了新的城池就要在本地逛一逛。因有幽冥兽出没，这边也是少见的卖有关幽冥兽物品的地方。 幽冥兽爱吃的食物，喜欢的丹药。因为太冷门，摊位一直无人问津。苏棠星看小黄喜欢，就从左指到右：“这边到这边，对，所有的都帮我包起来。” 摊主乐开了花，手脚麻利打包，还夸她眼光好，说保证没有第二家比他们这更了解幽冥兽的口味。 苏棠星刚要问为什么，看见旁边的东西凭空飘起来。 她目光跟着移动。 空气里模拟出一双人类的手。也只有一双手。 摊主顺着看了眼，笑得甜蜜：“因为我相公就是幽冥兽啊。这些都是我根据他的口味做出来的，大差不差的。道友你也有幽冥兽吗？是你的相公吗？” 苏棠星：“……不，是我的狗。” 摊主往下探身和小狗对视一眼，捅了捅旁边：“相公你看，你的同族呢。” 两只幽冥兽似乎四目相对过，这样算打过招呼，小黄甩甩脑袋，又绕到她身后去扑蝴蝶。 同族情非常淡漠。 离开那家摊位后，苏棠星又拿出了厚厚的灵兽大全，主要是想看一看，有关灵兽的生理知识和生殖隔离问题。 上面没有相关记载，她琢磨着应该补充上去。教材是要跟着时代更新的。 边记还边想，人果然就是要多出去走走的，不出去都不知道世界有多精彩。 路过算卦的摊位，一对年轻人正在满面春风满脸羞涩听着鲛人卦师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卦师还介绍起水下珊瑚婚典，在它这里预定能更便宜。 这年头，鲛人都不拿三叉戟叉鱼，改上岸做生意了。 鲛人长发如瀑，尾巴裹着珍珠缀成薄纱，手臂零散生长着一层细小而精致的鳞片，这些鳞片在光线的照射下会闪烁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拿着贝壳咔哒咔哒，有模有样一本正经。 注意到苏棠星视线，抬头对她和善一笑：“要算一卦吗？我与道友有缘，道友不如来算一算机缘？” 见她摆手要走，又忙道：“算不准我不收灵石！相遇就是缘分，道友如果不想算机缘，那就算姻缘？” 热情拉客的样子让她想起曾经路过某寺庙景区，一旦和在周围晃荡的，脖子上挎着二维码的人对上眼，那一时半会就走不脱了。 泰逢：“就凭它，也想算囡囡？”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算到她，它们也不至于干等这么多年。 “别人算不到我吗？什么都算不到？”这么说她还来了兴趣，脚步一转坐到了鲛人对面，“算不到的话，不收灵石？” 鲛人满口答应：“不收！绝对不收！道友想看什么？” 苏棠星想了想：“算一下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找到时溯蚕。” 鲛人：“？” 它干笑了两声：“道友是丢东西了吗？时溯蚕为何物？” “不是我丢的，是时间长河自然孕育出来的，但数量有限，我想再弄点。你看还有没有机会了？” 什么时间长河的……鲛人把贝壳往桌子重重一磕，故意笑出一口森森利齿：“道友莫要开玩笑了。小本生意，可不是给道友愚弄的。” 苏棠星按住泰逢，换了个说法：“我有一个心愿，但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实现，有生之年，还有实现的机会吗？” 鲛人这才重新拾起贝壳，问了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苏棠星：“生辰八字……”她的生辰八字，算是始神诞生时间，还是人身诞生时间，还是生出心脏的时间？ 最后无法，给了前世的生日。 “冬月十七……”鲛人开始算。 泰逢：“那是囡囡的生辰吗？我要给囡囡庆贺生辰！” 鲛人是有真本事的，它开始算的时候，苏棠星就感觉到了一点点、非常非常微弱的被窥视感。 贝壳在桌子上开始旋转，速度由慢到快几乎转成了陀螺，桌子剧烈摇晃，带动小型飓风吹起鲛人碎发，露出它额头上沁出的细密冷汗，鲛人露出惊恐表情。周围人都惊疑不定看过来。 “啪。” 苏棠星按住贝壳打断了它的卦，“看来是不行。” 鲛人大喘气，鱼尾瘫软在凳子上缓不过神。听那个人类说：“你算完了吗，现在该我算了。” 她掏出了一个龟壳并一把长幡，蝴蝶停在幡面上凝出字迹：千机测命，神准无比。 第252章 财运 谁还没点副业呢。 在外面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苏棠星：“今日第一卦算你免费。” 她不问生辰不问姓名，只看着鲛人少顷，就说：“你今日恐怕有血光之灾，但只要远离是非与口舌之争就能规避。” 被反客为主的鲛人：“？” 人类起身，借着刚刚的声势开始给自己打广告招揽客人，真的有人过去不说，最让鱼生气的是，她收费还比自己高两倍！ 鲛人愤怒拍尾：“你自己会你干什么还找我！” 苏棠星回头又望向天空：“可我也有算不到的事情。” “算一次多少灵石？” 旁边有人问，她回神：“看情况。你的话，一万上品灵石。” 鲛人被口水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 黑！ 真的黑！ 它摆摊这么久都没敢收过这个价格。 那位客人倒剔起一条眉毛，“行。” 鲛人：“……” 鲛人忙说：“我也能算，我这只要五千块中品灵石！” 苏棠星：“你别恶意压价。” 鲛人：还好意思说，是谁先破坏市场价格啊。抬这么高，以后没人来算了怎么办！ 客人弯唇，“那行，你们两个都算，谁算的准，一万上品灵石我给谁。”手上一挥，灵石哗啦啦地一连串掉在桌子上。旁边的瞬间围拢来许多人，争先恐后也要算。 这位客人一看就非富即贵，她自报家门：“我本名满杯雪，生辰吗，我想想……” 看其他人都在记，问空着手的苏棠星：“你不记一记？” 苏棠星：“我不用，你说要算什么就行。” “算未来。”她一袭烟霞紫云锦广袖裙，暗绣金线缠枝莲纹，脸上戴了面纱，只看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近日我隐隐有预感，有不好的东西要出世。若是不阻止，可能会引发一些动荡。给我算一算这个。话说在前面，算不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敢蒙骗于我，也休怪我不客气。” 鲛人看着那生辰八字，咬牙试着抛出贝壳。 贝壳又开始滴溜溜地狂转，转出小龙卷风。 鲛人绝望了。 能在天命城混口饭吃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旁边几个卦师也面色凝重，满杯雪单手撑着额侧，眼睛一扫：“算得出来吗？” 其他人没应声，鲛人瞟一眼大堆的灵石，带着蹼的手飞快掐诀，贝壳互相碰撞出带火花的响声。咔嚓碎出了几道裂纹，又重新掉回到桌上。 鲛人痛心疾首：“我的贝壳！” 满杯雪：“算出来了吗？” 旁边人解释：“此等天机不是我等能窥探的。” 满杯雪并不意外，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轻松坐着的苏棠星：“这位道友的结果呢？若是都算不出来，这些灵石我也只好收回了。” 苏棠星晃了两下龟壳。 一万上品灵石，她肯定是要的。 鲛人不满嘀咕：“你是哪一派系的？”用的方式太随便了，让老派看起来很不爽。 苏棠星：“不想有血光之灾就小心口舌之争。” 又对满杯雪说：“的确是有东西要出来了，邪修的东西。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对天命城造成任何影响。” “邪修？长善宫？”另外有人讥诮道：“长善宫早就龟缩在内海陆不出来了。道友不要为了灵石胡说啊。” 苏棠星：“说酸话灵石也不会给你。” 满杯雪抬手制止，众人不觉噤声。 “可否移步与我细说？” 苏棠星点头：“我只回答酬劳以内的问题。” 满杯雪眼睛笑了一下，示意：“请收下吧。” 拿了灵石，跟随满杯雪离开，去往天命城最高的那处建筑。 满杯雪在前面带路，“你似乎对我的身份不以为意？” 苏棠星抖一抖长幡：“我是卦师。你的身份我能算出来。” 天命城城主。 外界流传的只有她的道号，还是第一次听说本名。难怪当地鲛人都不认识。 她取下面纱容貌也发生了细微变化，身上修为毫不掩饰。带苏棠星走上一层一层的螺旋台阶，来到建筑的第三层，从这里眺望海下：“能再具体说说吗？” 苏棠星：“三万年前的天命城是座海底小岛吧？” 满杯雪：“你怎么知道？” 苏棠星：“半月后海水再度上涨，淹没天命城九日之后就能退潮，城主只需要保证期间城池的安全就好。” 满杯雪凝目看她。 本身城池外就有结界，被海水淹没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也是算出来的？” 苏棠星：“这就是一万上品灵石卦师的价值。你还算别的吗？不算我要走了。” 满杯雪：“那我给你十万灵石，你能算出九难何时到来吗？” 苏棠星伸手。 满杯雪慢慢站直身体皱眉：“我没有说笑。” 苏棠星：“我也没有。这单我接了。” 难怪她感觉自己在天命城有财运，还真是一笔巨款。这下子花出去的全部翻倍赚回来了。 苏棠星翘起嘴角。 满杯雪：“……”这真能算？看她骨龄不大，让人不由怀疑话里的真假。 看出她的迟疑，苏棠星自己自报家门用名誉担保：“我所说的没有假话，如果没有成真，你可以来找我要回灵石。” 满杯雪点头，痛快付了灵石。 “第五难将在三年后开始，天空的裂缝吞没了海水和太阳。七、八紧随。” 她猛地攥紧手，“届时该如何？第六难，神兽之难呢？还有第九难，修真界的未来如何？” 苏棠星：“这是另外的价格。但我可以告诉你，不必忧心。” 满杯雪：“是不清楚，还是不能说？你是这一代的天语人？” “我不是。我只是来赚钱的。”苏棠星：“清楚，也能说，但你还能加价吗？” 满杯雪说加。 苏棠星就给她弹了自己新学的祭祀曲。 “答案就在这里。” 回去的路上，巫胜雪说起祭祀曲的由来，具体是谁编的曲子已经不清楚了，流传下来后也改编过很多版本，只有他教的这一版流传最广。据说最初成功呼唤了始神而来的，就是这个曲调。 苏棠星：“确实挺好听的，我听了我也来。” 巫胜雪目光流转，轻轻一笑。 第253章 今天的水份补足了吗？ 日落时各个摊主开始收摊，幽冥兽夫妻手挽着手一起走，经过鲛人打了声招呼，问：“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收拾呢？” “贝壳坏了，我去修修。” 鲛人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错失灵石又损坏了贝壳还不是重点，它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接连两次自己都算不出结果。明明早上它自己给自己起卦都是吉。 “那这些我们帮你拿回去吧？” 两家挨着，都是邻居，幽冥兽夫妻帮它拿了其他东西送回去，鲛人揣着贝壳，蹦跳着往法器铺去。 也是鲛人开的店，在正街最后一家，很小的门脸，专坑外地人。 它们习惯在外面拉客人，看见修为低的就带进去，把门一关，不买别想出去。 鲛人过去的时候看见大门紧闭，猜到可能是干这事了。它敲了两下，听见里头警惕问：“谁？” 鲛人：“我，来修贝壳的。” 门打开了，露出另一张凶悍的鲛人脸，“进来吧。” “今天有客人？” 门吱呀关上，阵法光芒闪烁，笼罩了整间店铺。再往里还有间小门，隐隐有说话声音传来。鲛人不去多看，把贝壳递过去：“帮我看看能不能修了。” “怎么坏成这” 咣当！ 里面的小门被重物砸着飞了出来，阵法晃动间，走出一张不陌生的脸。 鲛人看清是谁，瞬间跳起来。 苏棠星一脚踹飞了非逼着她买东西的黑店鲛人，提刀上前。 她从城主那里出来，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黑店店主眯起眼，张口一声尖锐利啸，店内凭空灌进海水。 它是金丹大圆满，仗着修为已经发了不少偏财，这次本来以为也能万无一失，然而却被一拳砸在脸上，砸得皮糙肉厚的鲛人也眼冒金星。 它们长了张人脸，被打酸了鼻子也会冒出泪花。泪珠跌出眼眶就变成了圆润饱满的珍珠，还是异色的！ 苏棠星抬刀一挑，珍珠沿着刀身咕噜噜滚下来落进她手里。 她迎着室内的灯光细看。 樱粉的珍珠是纯天然的腮红，让苏棠星想起娘架子上的那些脂粉。 把这个带回去，应该能引来更多顾客吧？ 她把这一颗收进储物戒，对几个鲛人露出笑容，问：“还有其他的颜色吗？” 那一天的鲛人品尝到了引狼入室的滋味。 那一天的鲛人体会到了哭到脱水的感受。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有手持贝壳的卦师，蹲在角落不敢出声，直到苏棠星收获满满扬长而去。 远离是非与口舌之争，确实能避免血光之灾。 起身看看自己狼狈的同族。 算都算不出来的人，你说你们惹她干嘛呢？ 同族都爬不起来，第二天才鼻青脸肿给它检查贝壳。 “修不了了，你可以换了新的。前几天有一批引来的，年份很久，你看看，” 正说着话，门口落下阴影。 黑店店主瞬间绷紧鱼尾：“你、你怎么又来了！” 苏棠星把在外面揽客的黑店鲛人丢进来，“还不长记性？” 被揍了一顿还敢干这种事，看来是打得不疼。 苏棠星扭扭手腕，动手前还问了一句：“今天的水份补足了吗？” “……” 走之前她又提醒：“我最近都住在附近，会经常过来看你们的。谢谢珍珠，磨成粉后敷脸的效果很好。我会让它们发扬光大的。” “……” 街尾最臭名昭著的黑店倒闭了。 鲛人连夜卷铺盖跑了。 幽冥兽夫妻说起这件事，拍手称快。 “之前有几个年轻的修士路过就被它们拽进去敲诈了许多灵石，出来后都被吓坏了。” 苏棠星问：“这里没有街道司巡查吗？” 妻子答：“也有，但它们都挑街道司不在的时候，里面也有屏蔽阵法，做什么都传不出去，在里面留影石都用不了，就是找街道司也没证据。” 也是巧合，苏棠星租的洞府就在他们家隔壁，这一对夫妻都姓顾。 这点不是巧合，幽冥兽的名字就是他娘子取的，自然也就跟了娘子的姓。 他不好露面，就跟个阴影一样一直跟在顾娘子身后，偶尔从空气中伸出双手，冷不丁还有些吓人。 不过看顾娘子坦然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她招呼苏棠星过来做客，还请她吃自己做的拿手菜。那双手就在旁边斟茶。 苏棠星也是头一回和不太熟悉的邻居坐在一起说家长里短，她也不是空手来，带了许多东西，还送了一瓶灵乐丹。 顾娘子拿过去研究，“这味道，我相公也定然会喜欢。”她捏着丹药喂给空气，又问：“好吃吗？” “好吃。” 顾娘子便夸道：“听闻贵宗擅养灵兽，真是名不虚传。” 她说这条街上居民不多，左边的鲛人每日出门算卦，都没有同类能陪她说话，正好苏棠星来了也能聊聊天，还邀请她留下一起吃午饭。 苏棠星应邀，还跟着她学着做了几道新鲜菜色。 顾娘子看她有兴趣，直接擦手去写了菜谱。 门外有街道司敲锣打鼓，通知不到半个月后海水会上涨淹没城池，让大家不要恐慌。 “能淹没整个天命城……那得是多深的水啊。” 顾娘子担忧，旁边伸来一只手拍她的肩膀安抚。 这对夫妻黏黏糊糊感情很好，顾娘子还给苏棠星看了他们那时候成亲的留影。就在海底举行的珊瑚婚典，她指着上面丈夫的脸说：“这是他变化出来的，我最喜欢这样的长相了。我喜欢什么，就让他变什么。” “旁人还不理解我为何要和幽冥兽成亲，可是小宝他爱我对我好，幽冥兽也是懂感情的。” 最后一句苏棠星很赞同，抱起自己的幽冥兽也亲一下。 只不过对面亲的是相公，她亲的是小狗。 有点滑稽怪诞。 这样的夫妻在外面难免受到些异样目光，这也是顾娘子憋了许久没人会陪她说话的原因。 苏棠星就提议：“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搬到我们宗门下的城池去住。” 顾娘子说她会考虑。 海岸线一天天缓慢上涨，逐渐吞没结界。 等到了苏棠星说的那天，整个天命城都被囊括进海水里。 第254章 神人引渡 海水在天命城上方肆虐，城池大门紧闭，结界在浪涛内屹立不倒。鲲鹏被海水推着也离天空更近了。 原计划是划船到劣城附近去白壁的墓穴，但鲲鹏说可以搭它，这样子速度更快……苏棠星在它的背上计算时间。 天命城彻底沉没前她就告别短暂的邻居离开，前往此行最后一站。 前方海天相接，凭空生出的雾气渐浓，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尖锐的鹰唳刺破云霄，仙居青翰号公共大船上的罗盘指针失灵般疯狂旋转，指引的方向凌乱不定。 这雾气有能让法器失灵的特质，他们只能跟着鹰返航。 “海水忽然暴涨，这雾起的也实在蹊跷。”不仅乘客起疑，在这边跑了无数趟的仙居弟子也诧异：“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是有秘境出世吗？” 她握着失去作用的罗盘，一边在内心和灵兽巨鹰沟通，一边和同伴商量：“是否要传讯回宗门？” 同伴沉吟：“毕竟是在外海陆，我们不方便动作，直接告知掌门，让掌门决断。” “也好。” 船身轻微晃动，结界自动攻击，众人在船边往下，只见海下浮出雪白小岛。再定睛细瞧，那哪里是岛，分明是无数骨头垒成的尸山。 它们相互之间凝固纠结，挣脱不开，只伸出手骨一遍遍扒向船身。 结界骤然迸发光亮，将最先攀上来的骷髅手骨震成齑粉，可破碎的骨沫尚未消散，更多黑影已如潮水涌来。 尸骨堆中齐齐扭头，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发绿的磷火，腕骨上缠着海草，骨缝里嵌着不知多少年岁的淤泥。 骷髅注视满船修士，张开下颌脱臼的嘴，上下咔哒咔哒抖动。 它们异常沉重，拖着仙居的船也在缓慢下沉。 “守住结界！”仙居弟子挥剑斩落几根缠住缆绳的臂骨，却见斩断的白骨坠入海中瞬间重组，化作更小的骨蛇顺着船锚铁链蜿蜒而上。 巨鹰俯冲而下将骨蛇抓成两段，然而那些骨头似是人怨气形成，被困在此处纠缠不休，即便碎成粉末，亦能瞬间重组。 乘客或惊慌失措或面露凝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诸位后退！” 仙居弟子见斩杀不尽，高声喝止骚乱，收剑双手结印：“……神仪六象，统摄万灵。肃肃清音碧霄流响，万兽之门，开——” “有人在开万兽之门。” 忽然听见师伯声音。 “在千里之外，劣城附近，是我们返航的船只。” 苏棠星：“应当是遇到守墓人了。鲲鹏，劳烦快一些。” 慢悠悠随便游的鲲鹏立刻加快速度，须臾间就行至面前。 远远看见一青衣身影，长二三尺，其行如风，所现之处大旱。 女魃的灵力瞬间将千里之内的海水蒸发殆尽，海面化作赤红干燥的土地，骷髅被死死封在地下。 仙居弟子睥睨一眼，见那些骨头形状怪异且有裂隙，似乎拼接而成，嘲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敢拦我们的路？” “船起！” 大船御空起飞，平稳落到千里之外的海上，弟子才回身冲女魃颔首。 女魃亦微微点头，随万兽之门一并消失。 “这雾怎么办？我驱不散。”同伴上前低声，“你的鹰能出去吗？” “视野受限，亦看不见前路……有没有什么灵兽能召唤出来找路呢……” 有了那一小片陆地，才能看出他们原来竟是围着那边打转。忽然又听见牙齿打架声音，还以为又是有骷髅爬了上来，回头一瞧，是有个身着彩衣，生着狗面的修士在叩齿。 齿叩以会神。一云，以集身神，若卒遇凶恶，当叩左齿三十六，名曰打天钟；若辟邪秽叩右齿，名曰击天磬。 外海陆有很多奇怪信仰的修士，这位修士就是在祈求神人引渡。 仙居弟子商量：“走不出去，不然请一下祖师？看祖师来不来？” “请哪位？” “自然是天贶祖师。不好打扰天兆祖师修炼。” “也是。天贶祖师有了徒弟，想来是没有闭关的。但是，谁请？” 二人对视。 “……我修为高，我来吧。” 这边刚起手势，那边狗头人跪地朝天三拜，抬眼间看见朦胧巨大阴影跃起飞来，便高声用寻常人听不懂的方言哇啦哇啦喊道：“神人引渡！神人引渡！” 鲲鹏背上的苏棠星：“不是迷失方向了吗？怎么还又蹦又跳，这么高兴？” 挥动千鸡幡，唤醒鹤群。鹤群在雾中拉出一道清晰弧线，环绕至大船旁。 苏棠星从鲲鹏背上跳下轻盈落在甲板上，先与同门打招呼，而后说：“鹤群会驱散雾气带你们出去，这件事不用刻意外传。” 巨鹰更早看见了她，盘旋着向下落。它主人伸出手臂去接，鹰收拢翅膀面对苏棠星，目光炯炯有神。 从善如流送了它一瓶灵乐丹，鹰主人看看四周眼神闪烁的乘客，说道：“我们自然保密，但只怕……” 苏棠星：“没事，别让咱们宗门的人来就行，来也是白跑一趟。那不是秘境，没什么东西。” “好，我知道了。” “那走吧。”鲲鹏化鱼来接，她复跳回鲲鹏背上，看着船跟随鹤群远去。没过片刻，通珏里收到消息，是刚刚的弟子在宗门站里提醒她，有人偷偷下船了。 苏棠星说知道了，待鹤群归来，雾气重新凝聚，这片空间其他人便进不来了。 骷髅被赤红焦土覆盖，求救似地伸出一只手。透过眼眶，能看见当年徐氏族人的面孔。 除两位大乘期，徐家本家上下4127人，使用过《造化夺天功》的4127人全部在此。 他们在其他时空里被她杀过无数次，只有这一次，血肉被噬灵蝶吞噬，留下的骨头被她拿来看守墓穴，也是为了给被他们夺取过血肉的人赔罪。 焦土重新成水，骷髅恢复活动力向上挣扎，水下长长的锁链拉着封印的墓穴现世。 上品灵石铸成的乾坤洞府，廊柱盘龙绕凤，栏杆雕满缠枝莲纹，每层檐角垂落的赤色灯笼连成星火，随波浪晃动红得人眼晕。再定睛细看，廊柱裂开，莲纹颓败，灯笼凝固成血滴，一晃过去了三万年。 第255章 第四十一次 为谢绝他人到访，乾坤洞府设的是指纹锁。 不是苏棠星的指纹，而是二八神的。 她那时候就琢磨，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墓穴护成铁桶，因此用了很多方法。 正逢日夜交替、仙鹤凋零，二八神现身。 小纸人在大门墙上一贴，用力推，门才开了。 苏棠星和它们道谢，转头进到里面。 二八神站在原地朝她缓慢挥手，红红的脸蛋子看起来也不恐怖了。还有点喜庆。 洞府内空旷，阵法上面只摆了一个棺材。 天川的骨头生来异于常人，比那些特殊体质还更胜一筹。能让他比寻常人修炼更快、更容易体会天道轮回借此悟道。 而徐称海这个同族兄弟却偏偏出生就一身怪病，天生无面，且只能烂泥一般整日瘫在榻上。 没有脸就去拿别人的脸；没有骨头就去拿别人的骨头。这些手段对修士来说不足为奇。 不过既然要换，当然就要换最好的。 这便是徐称海和天川的矛盾由来。 戴着偷来的东西沾沾自喜，什么白壁老祖，他也配称白璧无瑕？他也配拥有信徒享受信仰？ 棺盖推开发出沉闷响声，尸身躺在那里栩栩如生，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也依然被苏棠星保存得很好。 “这么多时溯蚕？！” 灵兽们都现身出来，看着他眼中厌恶，同时又惊异于尸体旁铺满的白色蚕茧。 “包括流落在外的，一共四十个。”苏棠星低眸注视，声音在洞府内空灵回荡。“都是我找到并使用过的，一共四十次。现在是第四十一次。” 众灵兽噤声。 师父的鼻头接连耸动：“他体内为什么会有兄长的气息？还有奉心的。” 手指搭在另一手腕的舍利手串上，苏棠星嘴角扬起弧度：“你们不是不知道当时我告别后去了哪里吗？就是去重塑他的肉身了——天川的骨头为基底、天兆的尾巴为灵根、奉心的舍利做心脏、清心的灵台、转移始神的信仰之力给他……终于炼制出这样一具能完美容纳、并且将魔气消磨掉的躯壳。” “天兆这么着急修炼，就是为了尽快褪尾。但你们做的容器不行，不结实啊，所以在某个世界的未来你们才会失败。只有我做的这个，才是最完美的。” 天兆九条尾巴，每隔一阶段就会褪尾一次。这里的褪尾不是整个尾巴断掉，而是像蛇蜕皮一样。 一条给了苏棠星做本命法器，其余八条都留着等待使用。在未来，他会把剩余的全部交给她，就成为了这具躯体的八条灵根。 “蕴养了这么久，应该可以用了。” 要说稍微有哪里不太满意，那就是天川的骨头是会生长的，长在徐称海的脸上，下巴尖尖凸出去，尖到能锄地。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剥离出她曾经拥有的力量。 苏棠星：“我要谈恋爱。” 四十枚时溯蚕，是四十个没能挽回的结局。 “我要谈恋爱。” 将所有会导致不可挽回的“不可做”具象化到四十个人，凝成一条“游戏攻略主线”。 “我要谈恋爱。” 以她最讨厌的方式出现，逼迫自己厌恶，保证绝对不会触碰主线。包括这则解开力量封印的咒语，也一定要是她排斥的、不会轻易去使用的。 所谓的“系统”缓慢从身体剥离，随着力量灌注，尸体腾空，睁开一双惊恐的眼睛。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真奇怪，我想了很多办法都留不住天川的神魂，连澄意的也只能拼凑出一点……可总是能留得住你的。” “现在什么都有了，徐称海，你高兴了吗？” 洞府里昏黄的光只映亮了她半边侧脸，神情是灵兽们从未见过的，一时间落针可闻。 “汪汪！” 两声狗叫打破死寂，苏棠星看向脚下。小狗扒着她的腿在求抱。 “囡囡。”泰逢没有去计较徐称海，只看着她问：“奖励在哪里？你还没有给我们颁奖。” 苏棠星转过脸，另外半边陷在阴影里的身体才稍微蒙上光亮。 “对，奖励。”她想起来这个，放下软泥一样的身体让他重新落回到棺材里，走去阵法的阵眼内，拿出了几件衣服。 “我和天川说他未来会死，他说要给你们留个纪念。原本是想烤鱼给你们吃的，但担心保存不了那么久，所以我教了他做衣服。看，这些都是用蛛丝缝的，到现在也没有损坏。” 她展开给大家看，因为尺寸她是知道的，所以每一件都很合身。而且衣服上还歪歪扭扭绣了图案，是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的缩小版。 “他做了很多，没见过的大家也给做了。”小黄、蜘蛛前辈和狼妹妹，以及她的亲人，青芒也有一顶小帽子。 泰逢把脸贴在上面，师伯用尾巴接过，问：“徐称海放进魔渊涧就可以吗？” 苏棠星目光转来，瞳仁黑黢黢：“不止，我需要看着他的情况。” “我送他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九尾狐体型渐大，直到和她一样高，温热毛茸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修真界还有其他大乘期，让它们去出力。我去叫醒雷神。” 师父上前：“他的功法呢？” 苏棠星：“早就烧了。” “这个洞府留着也没用了吧。” 身后伸来一条胳膊把她揽进怀里，黑狼王的呼吸吹拂过她的头顶，“既然如此，就毁了吧。” 背后一片热源，苏棠星才逐渐感觉到体温的存在。“就算不毁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这些灵石的灵气已经濒临枯竭。” 黑狼王应了一声，维持这个姿势带所有人出去。 玄龟前辈：“都让让，我来。” 海底掀起惊涛骇浪，将乾坤洞府和骷髅都卷成粉末。维持洞府的阵法破碎时，骷髅也失去了再生能力彻底消散。 “安通城那边的年节似乎都吃扁食？”黑狼王问：“都喜欢什么馅的？路上可以买点肉回去。” 苏棠星：“还没到过年呢，现在比预计的早。” 师父说：“那就再走一走。还想去哪里？” 苏棠星笑了一下：“先不走了，我有点累，想睡一觉。” 第256章 鸡蛋饼 “我背上怎么痒痒的？” “我看看。有个线头结成的小结。” “天川这衣服缝的……” “他能学会就挺伶俐的了。” “那倒是。” 海面如镜，轻轻摇晃像母亲的摇篮，太阳晒在身上很温和，耳边是刻意放轻的嘀咕声。 她不觉得这声音厌烦，反而因为有了熟悉的交谈才能睡得更熟。 没过片刻，有呼吸鬼鬼祟祟靠近了，耳朵被热乎乎的舌头舔了一口。同时听见黑狼王呵斥：“别去吵她。” 小狼被提着后脖颈拽回去，短促的叫声被捏住截断在嘴筒子里。紧随着有一只手给她擦了擦耳朵上的口水。 是黑狼王的气味。 它没有变回原形，而是保持不习惯的人类姿态，指甲内勾，用骨节碰她。 四十次，它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一切都会过去，未来只专注你喜欢的生活就好。” 俯下身和她碰碰鼻尖，又回身对玄龟说：“听见了吗，鸡鸭鹅好好养着。” 玄龟前辈的声音：“知道了，养得膘肥体壮。鸡又下了一窝蛋，等她醒了就可以吃掉补身体……” 意识慢慢沉入黑甜梦乡，接下来的话就听不清了，最后的想法是：一会儿的鸡蛋要怎么做呢？ …… 下船寻找机缘的有一只是傀儡，有一个是分身。彼此察觉动静又默契互不干扰，折身欲要返回迷雾中，徘徊片刻却不得门路。 分身掐诀，见雾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目光溜过那一排连肩和薄薄的白脸，还不等分辨出是什么东西，一道火红流光倏然冲出。 分身正要跟上。 流光抽空一停，回眸看了一眼。 分身头皮一麻，传递到本体处，本体浑身汗毛倒竖，急急退开摆明态度。 傀儡不清深浅还要再跟，红光入海，片刻后海面一声炸响，龙身人头的神兽扫过之处浪柱如峰，半空惊雷与龙啸共振，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不是普通修士能参与的事情！ 分身当机立断即刻回归，傀儡又在周围转了一会，一无所获才空手返回。 感觉结界波动，有人悄悄进船。仙居弟子看过便收回视线，同时在宗门站传递消息：都回来了。 宗门站里有其他人问是什么事，而苏棠星等到了半夜才看见。 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又见星河。 兔子灯的阴影斜斜照进来，她伸出手盯了一会儿。五根指头映在船舱的墙壁上，她扭头看，慢慢做出各种形状。 曲起捏紧是蛇头，比耶就是兔子耳朵。 旁边忽然又支楞出一颗圆圆的狗头，歪一歪，两只耳朵尖尖，还竖出了一缕聪明毛。 翅膀扑棱声音，小狗头上又张开肉肉翅膀。 小鸟无声：大鹏展翅根！ 影子越聚越多，苏棠星嘴角抑制不住，笑容越扩越大，终于回头笑问：“干什么呢？” 一听她说话，憋了很久没出声的青芒最先忍不住吹口哨：“棠棠星星！睡醒！” “嗯，睡醒了。” 甲板上玄龟前辈探进脑袋：“吃鸡蛋吗？刚拿出洗干净的，猜你可能要醒了。” “吃！” 苏棠星没起来，抱着灵兽们搓揉：“我给大家烙鸡蛋饼？” “你说做法，我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玄龟前辈也会做饭？” “试试而已，不好吃不给你们。”回答的是黑狼王，它恢复原形走进来，自然而然转到她身后，让苏棠星倚在肚子上。 苏棠星扭身把脸埋进去，还要摸着狼妈妈的胸脯肉。揉着揉着，又问：“没人碰过你这里吧。” 黑狼王：“没有。” 玄龟：“人类谁敢碰它？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棠星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被偏爱的幸福。 小狼看了一眼。但它是很大方的妹妹，并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妈妈，看妈妈的注意力被转移走还更高兴了，眯着耳朵去偷鸡蛋吃。 也没有缺少过它的吃的，但可能就是这样偷来的更香，连蛋带壳嚼得特别起劲。 玄龟假装没看见，又多拿了一颗出来。 苏棠星慢慢把整个身体都趴上去，黑狼王顺势躺下，呼吸托着她一上一下。 在丰沛的毛发里埋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师父声音，抬头看看，“师父呢？” “跟鲲鹏打架去了。” 苏棠星：“？” 怎么打起来了。 之前不相处的挺和谐吗？ 黑狼王：“天贶闲不住，爪子痒痒。” 锅里油热了，她提醒玄龟前辈放鸡蛋，玄龟前辈笑呵呵应，哗啦全倒里面，油噼里啪啦的声音把蜘蛛前辈惊得小跳了一下。 最后这一锅还是糊了。一个没注意他就把火开太大了。 焦黑的鸡蛋被玄龟前辈直接倒进嘴里，他呼着热气说：“下次肯定能行。”边说嘴巴还边掉黑渣。 苏棠星撸起袖子：“还是我来吧。” 润滑细嫩的鸡蛋饼颜色金黄很漂亮，吃着吃着，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了头发上，伸出手接。 耳边黑狼王问：“徐称海那个样子，不会脱离掌控吗？” “不会。”苏棠星仍然看着天空，“绝对不会。” “走吧，巫胜雪还在天命城等咱们呢。” 他的出现很好地弥补了船上没有蛇类生物这一点，苏棠星觉得自己可以开个动物园了。 海水缓慢退去，灰蓝色的海面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天命城顶着细雪重见天光，城门隔了几日再开，巫胜雪先看见了那艘小船。 热气袅袅，人和灵兽捧着杯子闻声回头，里面晃动温热液体传来阵阵甜奶香。 修士不惧寒冷，但她身上还是披了件斗篷，斗篷里鼓鼓囊囊似乎已经挤不下了。稍微一动，衣缝开合，前面就露出了几颗藏不住的脑袋。 巫胜雪上船问：“这是什么？” “奶茶。”苏棠星推过去一杯，又指旁边：“觉得不甜可以再加蜂蜜。” 已经够甜了。捧着杯子手指也开始发热，喝一口浓醇的液体，他往后靠，学着苏棠星的姿势望天出神。 真舒服。 “有空去我们的流沙圣城转一转吗？”巫胜雪舒展身体：“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去做客。” 第257章 忘忧 “好啊。” 苏棠星欣然答应。去朋友家里做客还是第一次，她和巫胜雪约定好了时间。 她过年要回家，巫胜雪说他也要先回巫山一趟。等鲲鹏回来，让它送她们到西海。途中还看见正在行驶的大船，不过很快就被抛在身后。 鲲鹏的速度极快，轻轻滑行就能抵达几千里外。它把小船推上沙地，对苏棠星喷出小水花。 眨眼间就又回到了西海陆地上，后面是船站和小城秉思，城内有传送阵法，巫胜雪刚好可以借此回家。 和鲲鹏道别，感谢这段路程的陪伴。苏棠星冲它挥手：“有空我会再来看你。” “呜——” 鲲鹏跃出海面，巨大阴影引来附近修士围观，叫声层层叠叠传出很远。 在海上摇摇晃晃走了将近一年，终于回家。踩在沙地上，才后知后觉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切。 秉思城入城不收费，苏棠星直奔咸鱼店买了几条，还问巫胜雪要不要带些特产回去。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味道，巫胜雪心虚求教：“这要怎么吃？” “可以煎可以炒饭，我之前买了，味道不错。你不带回去给你的同门吗？” 巫山弟子辟谷后不会再进食，巫胜雪也没有带过这种特产，他点头：“那就给我爹娘尝一尝。” 苏棠星就想起那对衣衫不整的夫妻，再看看裹得严实的他……物极必反？ 摊位上的咸鱼都被她们包了，拎着东西往传送阵走。 传送阵东南两角各有一个，巫胜雪说地名交费用。和她分开，便又要戴上绸带。 “你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他偏头对着苏棠星的方向，边系边说：“带你尝尝我们那边的沙鳐。” 苏棠星应好，看他消失在传送阵中。 街道司扭过头，变成一张更亲近的笑脸，“您要去哪里？”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大包小包，回家过年。 大家在途中就准备好了礼物，热热闹闹一起出发。等到了安通城，师伯也掐着时间赶回来。 浩浩荡荡显出身形，敲开胭脂铺的大门。 …… 第一桶烟花在半空炸出五彩斑斓景象。 是包罗堂今年推出的最新款，像一株琉璃巨树，藤蔓低垂拂地，过渡成七彩颜色。散开的也不是点点火星，而是灵气光团。 清心被闪了眼睛，眉心又拧出深深褶皱。 她独自一人坐在玉光城高处，因两个城池挨得近，这烟花又格外招摇，大摇大摆到目之所及最高处绽放，故而在这边也能看得清楚。 修真无岁月，只有普通人和修为低的修士才会数着年月，一遍一遍地过。 纁黄的、天青的、赤红的，倒映在澄澈黄绿色酒水里，一蓬蓬盛大又热烈。反而衬得她身影寂寥。 半步大乘的清心祖师也会孤独吗？ 脊背仍然笔直，这是她幼时就保留下的习惯。那时家中还有父母亲人，也有澄意。 澄意。 清心八岁时澄意就来到了她家，她不清楚父母为何要收养这个人。 当时的清心很不喜欢澄意。 澄意聪明又厉害，学什么都快。而清心自小就是听着别人的称赞长大的，都说她是天才。可澄意悟性还要更高，每次都能压她一头，还一眼就能指出她的不足。 清心对此很不满，并发誓自己一定要超过澄意！一定要打败澄意，让她做自己的手下败将！ 她是个执拗的人，认准了目标就一门心思为此努力，全身心沉浸在修炼当中。等她终于从修炼中分出片刻心神，已经是被父母拉着手，将她嘱托给澄意。 澄意是个很虚伪的人。她在外面的时候总是温柔大方，实际上最小心眼，特别喜欢捉弄人。 清心一直想戳穿她的真面目让大家知道，但每次都能被澄意提前发现，她还半点不怕，脸上挂着讨人厌的虚假笑容，倚着树眼里都是恶劣：“你去啊，小告状精，看看谁会信你呢。” 她还喜欢给清心起各种各样难听的外号，清心以为那是她也讨厌自己的证明。 还没有辟谷前，她们一起吃饭，她就说清心像小猪。 刚引气入体，初学剑时，她就说恭喜笨蛋有自己的剑了。 清心铆足了劲要打她的脸，终于辟谷又在剑道上获得不俗成就时，她却又叹气：“好倔，你是老黄牛吗？那么久之前说过的话我都忘记了，你怎么还记得？” “修士的记忆很好。”清心不满：“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修为那么高，记忆却奇差无比。” 澄意就说：“差有什么不好？总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回忆起来的。” 清心看着她侧脸，懊恼自己失言。 澄意来她家之前一直被关在徐家地牢里，只为了养大后给他们做炉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移话题，便抱紧了自己的剑。 这是爹娘给她炼制的本命法器，取名字的时候清心犯了难，澄意又很讨厌地抢先说：“叫忘忧吧。这个名字好。” 清心不乐意。当时剑修十个有九个叫忘忧，还有一个叫逍遥。这样大众的名字她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剑。但她确实也没想好，起名这事就耽误了下来。 “忘忧，来。”澄意没有为她的失言难过伤心，她直起身勾勾手喊了一声，清心的剑就自动出鞘飞进她手心。 清心硬邦邦道：“这是我的本命法器！还有，它不叫忘忧！” “知道了知道了。”澄意掐了一下她的脸：“你怎么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欢快点，别总板着脸。” 清心拍开她的手，“我辈修士……” 澄意就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父母死后，澄意故意欺负她的次数就慢慢少了，但总是时不时要开几句玩笑。比如会忽然问她：“如果某天我死去你会伤心吗？有个人告诉我，我未来会死的，让我小心。但事先提醒你，你千万别做傻事，也不用想着复活。我死了，那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清心回答：“我不会伤心，也不会做有违天道的事情。生死有命，修士也不能永生不朽。” 澄意笑起来：“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 如今剑还在，但没人知道它叫忘忧。 烟火映出的脊背慢慢弯折下去。 一梦千年，太短了。 她梦不到澄意。 第258章 热身 包罗堂二楼包厢内，窗户大开，容曳侧脸都写着得意，挑眉回望过来，“你们怎么不说话？” 林相青礼貌微笑：“的确延续了容曳道友一贯的风格。” 花里胡哨。 苏棠星在心里自动补全了评价。 旁边达奚危山一只手搁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灵茶。而对面，一壮汉一壮女。 容曳看着觉得辣眼睛，“又不是不知道是谁，快把你们那面具摘了。” 壮汉粗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容曳冷笑：“装。” 他是包罗堂东家，确实瞒不过他。 壮汉一言不发看向苏棠星。 苏棠星回视，目光平静。 他就看懂了其中的了然。 片刻。 曲休祯默默调整回容貌，并且说：“达奚危山不也是假面。” 达奚危山似笑非笑道：“曲休祯，你别带着我。” 容曳：“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想的，容貌见不得人？” 没人理他。 林相青说：“许久没见你了，寻黎。” 寻黎张嘴，“啊。” 在安通城遇见他们似乎并不奇怪。起初只是被烟花吸引，和爹娘外祖母一起跑出来看，就瞧见大摇大摆走在外面，纨绔一样的容曳。 他那个样子很男配很欠揍，果不其然也和别人起了冲突。苏棠星看热闹的时候，在人群里发现了同样抱着胳膊的达奚危山。 没看见他表弟，达奚危山说：“卖了。” 又卖了，这回好像还真卖出去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比起表弟，更关心和她的交易。 娘看她遇见了熟人，就说让她和朋友出去玩，不用在家里蹲着。苏棠星就被赶了出来。 两个人都很高，尤其她还带着一群灵兽，鹤立鸡群非常显眼，容曳一眼就瞧见了。 和人冲突这件事对他来说很正常，一点没放在心上，过来和苏棠星要灵石。 牧流云的装备已经送过去了，但报酬还没收。 顺便超级不经意地炫耀一下，这烟花是他研究出来的。 说着说着就上了包罗堂的二楼，然后就看见来交任务的剑宗师姐弟和在买东西的林相青。 曲休祯本来还在通珏里交代任务进度，满心期盼苏棠星回来，乍一看见她，脚步下意识转过来。 灵石近在眼前，让他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都留下来凑一桌，林相青单方面叙旧。 寻黎看起来并不怀念过往，他说一句，她回一字。最后林相青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曲休祯不装了，也就把铮霄剑放出来。 它一出来就和各位问好，剑柄隔着桌子去碰苏棠星的手。 曲休祯不明白自己剑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在桌子底下拽了两下铮霄斜挑的剑尖。 “啾啾！” 青芒跳到桌子上，苏棠星伸手拦着没让它去别人那边，顺便拿了自己那份糕点掰开挨个递过去。 脚边的狼和狗仰头接。 这么一张桌子，只有她占据的地方最大。 容曳支着头，凉风吹着他碎发晃动，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他问这是什么鸟，一边伸手来逗。 苏棠星：“鹦鹉，小心它咬你。” 刚说完，歪头看他的青芒冷不丁一口叨下去，让他见识见识飞天老虎钳的威力。 容曳吸气跳脚，“松口松口！” 青芒不撒开，还有一边斜着眼睛观察他的痛苦表情，直到苏棠星顺顺小鸟的脖子，它才缩着爪子松开口。 师父在暗处幸灾乐祸：“看吧，这就是不好好锻体的坏处。这点疼都受不住！” “你这一身灵兽可真厉害。”容曳捂住那根指头吹气，不敢再手欠去逗鸟了。 “那当然。” 苏棠星把手插进小鸟暖烘烘的翅根底下，达奚危山多看两眼她腰上若隐若现的“蓝宝石”。 “我，”寻黎忽然出声。 所有人看去。 她握着剑，盯着苏棠星，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我想和你打架。” 林相青：“不可，太师叔祖不过才金丹圆满。” 虽然初见时他也被这修为吓了一跳。 但寻黎是元婴后期，差距太大。 寻黎抿唇，“我可以同等修为。” 她直直盯着苏棠星，纯黑长剑亦跃跃欲试地轻颤。 仙居弟子不爱冲突，同一辈的林相青没了灵兽不好找他，寻黎已经没有和召唤系打架了。她手痒，心也痒。 渴望从眼睛里直接传达了出来，苏棠星点头说好啊。她也想看看这位当年力压天骄的剑宗大师姐的实力。 她提议去郊外，容曳说不用这么麻烦，“不如去借地下擂台，反正都是打，去那边下注还有灵石分成。” 苏棠星：“安通城还有这个？” “有，就在黑市拍卖会底下。你不知道？” 林相青闻言不赞同地看容曳一眼。太师叔祖还小，怎么能让她知道那些黑暗面的东西呢。 寻黎无所谓去哪里，直接起身：“走。” 黑市不是谁都能进的，但容曳那张脸就是通行证，他坦坦荡荡刷脸进，根本不在乎附近遮掩面容的修士们各异的目光。 外面凡人正在热闹过新年，里头修士打得热血上头。 他们到时，正巧一位体修酣畅淋漓大吼一声，上衣尽皆破碎。 林相青直接挡到前面，隔绝了苏棠星的目光。 这玄孙还当她是小孩吗？ 容曳更是笑话说：“林相青，你怎么跟母鸡护小鸡一样？” 看见苏棠星竖起的拳头，笑容瞬间消失。 容曳不服气冷哼：“你就威胁我吧。我才不怕你。来，咱们先打一扬。也让你瞧瞧，我们同契山的弟子不是任人欺负的。” 苏棠星还没回答，寻黎一下子盯住他，剑意凛然：“你不要插队。” 苏棠星：“这样吧，我先和他热热身，再和你慢慢打。很久没动手了，我也要找找感觉。” 这话也有道理。寻黎若有所思点头，“那我也来。”抬剑指向曲休祯：“师弟，动手。” 正在思考怎么下注才能赢更多灵石的曲休祯：“？”所以他是什么热身的工具吗？ 和此地负责人打过招呼，在旁边支起摊位，开始售卖丹药的达奚危山发出一声很轻地嘲笑。 第259章 召唤系真好玩 见林相青眉头微蹙，手搭在腰间软剑上的动作，难得生出些好奇，谨慎问：“……你在，担心容曳？” 林相青回以诧异目光，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然还是担心你太师叔祖？”达奚危山看着那个绷紧肌肉，一拳把容曳撂倒的身影：“她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 林相青想起她刚入门的样子。 个子还没这么高，会一路捧着他送的草编小兔子。没表现出有多喜欢，但即使到现在也没有丢掉。 可这些话不必对外人说，他温和一笑，继续担忧看向扬内。 容曳打架时嘴巴也要叭叭叭地说话，啰嗦一顿什么我不会手下留情，今天就让你见识我的本命法器之类的话，手上抽出细链摆造型。 苏棠星直接一个隐身冲过去，趁他找不到人影时一个肘击加老拳，容曳鼻血瞬间喷出来。 抓住他那不老实的链子反把他捆成了粽子，容曳挣扎羞恼，像一条柔软的海带被她捆住甩来甩去。 “停停停——”他头晕眼花，不知道是被甩的还是因为又见了血，耷拉在链子里还梗着脖子不肯服输：“你故意的，你这个坏心眼的嗷！别打我脸！” 接连又被揍了几下。 没挨过这么多打，容曳眼睛里有生理泪水，“别打我脸，我还要见人的！”在自家地盘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丢不起那个人。 苏棠星单膝跪地，左腿牢牢压制禁锢他的动作，膝盖抵着下巴，迫使容曳不得不仰着头，只能瞧见头顶房梁和她一双眼睛。 又听她问：“不怕我？让我瞧瞧你不是任人欺负的？” “本来就是——”容曳鲤鱼打挺气喘吁吁：“你等着，等我不晕了的。你等……”话没说完，脑袋一歪。 苏棠星撇撇嘴，起身顺便把他也拎起来，交给跟来的容家护卫。 泰逢：“真没用！” 正巧那边也结束了，寻黎把师弟打趴下，曲休祯躺在地上不动弹。这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还好下注师姐赢，让他小赚一笔，不算失落。 达奚危山：“起不来了？要回春丹吗？” 曲休祯动作敏捷翻身：“不必。” 寻黎走向苏棠星，“我热好身了。” 苏棠星：“请赐教。” 扬上一触即发，隔得老远也能感觉气氛焦灼，双方都在评估对方实力，没有贸然动手。 达奚危山问：“同境界情况下，你们压谁赢？” 曲休祯：“我师姐。师姐剑术精妙，并不受困于修为。” 林相青：“那可未必。太师叔祖亦是仙居年轻最强者。” 达奚危山嘴角一勾：“这可有好戏看了。”他两边都下注，顺便递给容家护卫回春丹：“来一瓶？” 容家护卫接过，就听他报上价格，表情瞬间僵住。 曲休祯轻嗤：“黑心大夫！” 达奚危山上下抛着刚赚来的灵石：“穷酸剑修。” 曲休祯瞬间被击中软肋。 但穷酸剑修此地不止一个。 擂台上还没开打，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棠星掏出了通珏在摆弄。众人不解时，那边门口又寻摸着找进来一个人。 牧流云。 他最近在倒悬海轮值，今天请假回家，一看妹妹又不在，听娘说出来了，就过来找。顺着苏棠星给的位置一路寻到了这里。 一眼看见了自己师兄，以及和宗门大师姐对峙的妹妹。 牧流云：怎么回事？ 哥哥不解，过来询问。 曲休祯最近和这位师弟有些熟悉了，言简意赅地解释过，见台上动起手来，就住嘴聚精会神看去。 达奚危山好心提醒一句：“有灵石就趁现在还能下注赶紧压人。” 牧流云不是很明白地掏灵石。当然压妹妹赢。 一交上手就能明显感觉到寻黎的个人风格，压迫感非常强，招式不断，压得人喘不过气。 隐身对她来说也并不管用，寻黎是野兽派，直觉准得可怕。就算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凭借直觉也能布下密集剑网，偌大擂台都被她剑气笼罩，让人无处藏身。 苏棠星长出羊角虎尾，抓住她身上某一光点拉出—— 寻黎直觉不妙，果断收势撤身。 “这是……” 苏棠星出来给她看，“这是我的神兽。你不是想看现今仙居弟子的能力吗？” 寻黎点头：“想看！” 她眼睛很亮，“你还能召唤别的吗？” “可以。”苏棠星掐诀。 召唤者可以短暂使用被召唤者的能力，她喊：“万兽之门！” 巨大玄龟露头，苏棠星挥手凝聚冲天水柱，同时防御值max。 “当！” 寻黎的反击落在身上也毫发无损。 她睁大眼睛。观众哗然。 苏棠星又召唤：“万兽之门。” 黑狼踱步，狼目威严睥睨。 凝聚力、统帅值max。 她惊叹。观众震惊。 苏棠星：“万兽之门。” 明亮的蓝色铺满视线，蜘蛛静静矗立，散发可怕威压。 苏棠星轻盈跳上天花板，敏捷值max。 寻黎鼓掌。观众嘈杂。 “……”达奚危山无语：“这是打架吗？这是她的个人秀吧？” 林相青缓缓吐出口气，手从软剑上移开，笑道：“道友的丹药还是想办法卖给别人吧。” 曲休祯：师姐动手啊，再这样看下去就输了！他的灵石就要打水漂了！ 牧流云：真不愧是我妹妹！ 刚醒的容曳：“……这是在干什么？苏棠星在表演杂技？” 苏棠星也是忽然想试一试用大家的力量会怎么样，试着试着，就感觉召唤系真好玩，再度抬手。 “万兽之门！” 这回出来的是只狐狸。 赤红毛发，鸳鸯异瞳。 林相青看清后瞬间呛咳不止。 祖、祖师？ 容曳噤声。 观众席也有少数认得那位的，没想到居然把他给召唤来了，短暂死寂后就是不可置信的逃命。 快跑！天贶祖师！ 仙居弟子把祖师搬出来了！是准备一窝端了他们吗！ 苏棠星朝喧哗处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对寻黎单眨了下眼睛。 魅惑值，max！ 寻黎手里的剑掉了。 第260章 交呀交朋友 寻黎的剑却掉了。 她手没拿稳，然而那把有灵性的剑居然也没有自己起来。 天刑剑和剑主也会被魅惑到吗？ 苏棠星也惊了。她看看寻黎，再看看一动不动的剑，来回两遍，问：“没人对你们用过这招吗？” 寻黎如梦初醒，偏过头睫毛连眨，“……有。”她俯身去拾剑，也恰好躲过苏棠星的目光，感觉手掌有些湿濡，顺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但和你都不同。” 天刑剑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寻黎只能自己捡起来。 万兽之门支撑不了太久，师父已经回去了。苏棠星问：“还打吗？” 寻黎停在原地闭目平复心绪，而后提剑：“来！” 刀光剑影交错，灵气碰撞炸开，余波几次撞得结界晃动。 容曳：“谁赢了谁赢了？” 待硝烟散开，露出擂台上二人。 林相青和牧流云上前半步。 曲休祯：“这是……” 平手？ 法器直取对方心口，二人维持同样姿势。 达奚危山：“看来我猜对了。” 他起身去收自己的灵石。 苏棠星和寻黎联袂下来，二人习惯性复盘，寻黎说：“你很强。你会参加这次的归一大会吗？” 苏棠星：“会的。” 寻黎：“我觉得你是魁首。” 她没在开玩笑也不是恭维，认真道：“和你同期的人我见过几个，印象深刻者寥寥。小师弟牧流云一个、巫山音修一个、还有一个是个散修。她非常狡猾，我偶然在任务中遇见，她表面热情与我客套，作揖时嘴上说着道友好，实际偷偷放开手里斧头砸我的脚。” 苏棠星听着这个作风，询问：“那个散修是不是叫穆清？” 寻黎：“你也认识？她也砸你的脚了？” 苏棠星：“那倒没有，我们没有仇怨。” “我和她也没有。是她误会了我的身份，后来也和我道歉了。”寻黎说：“但她的招式防不胜防，归一大会也必定有一席之地。我问她要不要来剑宗，她却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头摇得我眼花。” 她说话的语调过分平稳，配上内容却莫名好笑，天生自带冷幽默。见苏棠星表情，还不解：“你笑什么？” 苏棠星说没什么，问：“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寻黎：“朋友？” 苏棠星：“我对你很有好感。我想和你交朋友。” 好感。寻黎点头：“我也是。”举起天刑剑：“它也是。我们是朋友！” 苏棠星：“嗯。给你尝尝我娘做的冰糖葫芦。” 寻黎很久很久没吃过东西。接过红艳艳的一串，左右打量片刻，看她是怎么吃的，学着不太熟练地张嘴。 苏棠星咬一口饱满大山楂，边过去和哥哥打招呼。 牧流云看着她再看看大师姐，心情复杂。“娘说玩完了就回去吃年夜饭。时候也差不多了。” “那走吧。”又摸出两根给他和林相青，苏棠星还不忘问自己的新朋友：“你之后要去哪里？回宗门吗？” 寻黎面无表情鼓起一侧脸颊，“不回。有任务继续接任务。” “你也很缺灵石吗？” 这个“也”字很灵性。 曲休祯和牧流云同时看来。 寻黎想了想：“不缺。我喜欢打架。” “过年也不休息？” “不累。” “那好吧。”慢慢走出黑市范围，苏棠星和她挥手：“你要是不想做任务了可以到我家来。” 寻黎点头：“好！” “新年快乐。” 寻黎看看她，把糖葫芦咽下去，“新年快乐。” 容曳不满：“苏棠星你怎么不和我说？我认识你的时间比她更久吧？” 达奚危山：“不说那个。你的毛病要不要治？” 容曳警惕看他：“治也不用你。” “怎么？容家小公子也没有灵石了吗？” “我是富有不是傻，你当我是冤大头呢！刚刚那一瓶回春丹你好意思卖那么贵？” 达奚危山：“物有所值，当然好意思。你就说有没有效？” 谁家回春丹会没有效果啊！要是没效果那还卖什么？ 容曳：“呸！” 看他终于流失顾客，曲休祯嘴角弧度上扬。 苏棠星回头跟走在身后的林相青说：“你也来我家。” 林相青笑：“太师叔祖一家团聚，我就不去打扰了。” 那他能去哪？现在回宗门也到不了。苏棠星抖一抖衣服，派出小鸟：“青芒，去。” 青芒弹射起步。 林相青忙接住。 小鸟蹦到他耳边，大声：“去去去！去——” 林相青偏头却躲不开，见苏棠星盯着自己，只好说：“好，好。去。” 又一捧烟花划过天际，众人下意识停住脚步抬头，看漫天星雨倾泻，绚烂明灭。 洋洋洒洒的灵气光团从眼中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容曳又翘起尾巴得意说：“看看，这是我做的烟花。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没见过都看傻了吧？” 还没人理他。 他愤懑。 苏棠星侧头看了一眼，“挺好看的。” 容曳嘴角猛地上扬，又压着不让自己高兴的太明显，矜持理一理衣服：“那是自然。不过我也只是随手一做，都是包罗堂求过来，说要推出新款，只有我能做出最与众不同的。看在他们苦苦哀求的份上，我才勉强答应了。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东西，也就用了一炷香时间吧……” 达奚危山：“是啊，挺好的。不仅能看烟花，还有孔雀开屏。” 曲休祯笑出声，又拿手指抵住嘴唇，轻咳掩饰。 寻黎：“哪里有孔雀？”问苏棠星：“你还带了孔雀？” 苏棠星：“……我没有那种灵兽。” 林相青轻声：“此孔雀非彼孔雀。” 寻黎：(??? ) 容曳大怒：“好你个黑心大夫，你拐弯抹角骂我呢。” 达奚危山漫不经心地笑：“何出此言？我分明是在夸你。孔雀开屏花枝招展，不就说你容貌美丽？” 容曳冷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之前我没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之所以遮着脸，还不是嫌自己容貌太过稚气，曾有人说过你黄口小儿，你记住了。” 苏棠星想起那张奶狗脸。 达奚危山单挑眉，手心旋转花瓣。 “容曳，你今天没打够是不是？” 第261章 又一年 曲休祯跟着去下注，寻黎也一起。 苏棠星和她挥挥手：“我们就不去了，还要回家吃饭呢。” 寻黎：“好。明日见。” “明日见。” 交到新朋友心情很好，左边是亲人右边是同门，她带林相青回家，给娘介绍：“这是我的一位玄玄……孙。” 娘还记得，“哦哦，就是之前说的那位？” 林相青惊讶侧眸：“太师叔祖提起过我？” “上次去渡鹤坳之前和娘提过一句。”牧娘子还误会他是小孩，后来才想起是女儿辈分太高。 今天终于看见本人，热情招呼进屋。不着痕迹看他的身高体型，又和爹耳语几句，拿出没用完的面和馅，打算再包一点，怕一会儿不够吃。 林相青有些拘谨，想说不必麻烦，青芒却已经熟门熟路拽着他的袖子往屋里飞，腿弯又被大力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往前踉跄半步。 灵兽们都很熟悉家里，撒丫子乱跑打闹，最里面的屋子里有咿咿呀呀的唱声。苏棠星说：“我外祖母在听戏呢。” 推开门，林相青一眼没看见外祖母在哪，只看见傀儡和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蜃妖。 ……蜃妖？！ 第一反应是灵兽作乱，身体紧绷欲拔剑。 牧流云起初看见也是这个反应。还以为是偷溜进他家的，险些就和蜃妖打起来。 苏棠星：“怎么不进？”在后面轻轻推他示意，扫开云雾，见炕上的外祖母似乎是睡着了，对蜃妖传音：“小点声。” 蜃妖调小音量。 “我外祖母睡着了，咱们在这屋吧。” 林相青点点头，挽起袖子说：“我也懂一些厨艺，我去厨房帮忙。” 牧流云已经更快一步洗干净手，说：“不用，我去就行，你们玩吧。那边有满地锦，棠星给你同门倒茶。” 虽然武力值比他高，但在家里还是妹妹，苏棠星听话去倒热水。 林相青要接过自己来，她避开，拿了一堆茶杯哗啦啦地倒。 林相青看着这数量：“还有客人吗？” “不是别人。”苏棠星：“我说了你别不自在。我师父师伯和无事山的前辈们其实都回来过年了，怕你不适应所以没有现身。” “两位祖师、黑狼王……都在？” “嗯，就在我旁边坐着。”苏棠星的手往旁边虚虚一搭，就搭在了什么上。 “难怪你方才能召唤出来。”林相青做心理建设：“没事，不必顾忌我。” 既然他这么说，那大家就都出来了。 乍然面对这样冲击，林相青笑容还是略显僵硬。 祖师……是可以带回家过年的吗。 蜘蛛爬到苏棠星身后开始团线团。 因为玄龟前辈说蜘蛛前辈每天无所事事脑子退化，应该给它找点事做，苏棠星就教它织衣服。 用自己的蛛丝和鸭毛做外套和斗篷，蜘蛛腿比人手效率更高，这回不用睡觉了，八只眼睛每天就兢兢业业地盯着编织。苏棠星还打算下一阶段让它学绣花。 期间牧流云还出来一趟送零嘴，看见这满屋子灵兽也波澜不惊，找到自己下脚的地方，还问林相青有没有忌口或者不爱吃的。 林相青再次起身：“贸然上门本就叨扰，实在不好再厚颜让长辈操劳。”而且他在祖师面前真的坐不住。 苏棠星其实也想去厨房帮爹娘忙，但不好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闻言也说：“那行，一起去吧。” 狼狗小鸟一趟一趟地疯跑，狐狸卧在榻上，黑狼王也躺下，让因她起身不知道往哪藏的蜘蛛来自己身侧。 蜘蛛看看它，还是选择跳到苏棠星身上。 牧家的厨房不是太大，几个人进去就满了，苏棠星搬小凳子坐在娘旁边。 爹在搅拌馅料，娘擀皮，哥哥在烧火。 他往那儿一坐就是熟练工种。 照例先揪面团给泰逢玩，认认真真开始包。 捏皮捏半天，娘看了笑说：“囡囡，别放那么多馅，不然下锅要破了。” 看了林相青的，夸赞道：“捏的真漂亮。” 林相青赧然。 饺子里还各放了红枣、花生、糖块和洗干净的两颗灵珠，象征健康、长寿、甜蜜和发财。图个吉利。 煮下去飘上来挤了满满一大锅，一共包了三种。 猪肉白菜馅?寓意百财聚来，韭菜鸡蛋馅?寓意久财，因为玄龟前辈带了鱼来，所以又特意做了鱼肉馅。 除了饺子还有其他菜，都是大家带过来的，苏棠星买的咸鱼也在，爹拿着做了咸鱼茄子煲和咸鱼豆腐汤。 咸鱼丁煎香与炸茄子一起焖，酱汁渗透后用砂锅煲，茄子软糯吸味下饭；咸鱼豆腐汤里加了豆腐、萝卜炖煮，颜色奶白，很鲜。 桌子都摆满了，泰逢也帮忙端菜。 牧流云去叫外祖母，苏棠星则喊在外面玩的几个。 “回来吃饭了！” 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踩了一爪子雪回来。小狼还装作无意地用脏兮兮的爪子来扑她。真是坏妹妹。 苏棠星躲开，又抓过来清理干净，拍拍屁股：“快进去。” 它们一溜烟钻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饭桌上，林相青更不自在了。 拼在一起的长长饭桌，他对面就是祖师，林相青只能尽量转移目光。 狐狸端坐在椅子上吃饺子，忽然听见咯吱一声，异瞳一顿。 苏棠星起身给灵兽们盛汤，问：“师父吃到什么了？” 耳尖抖抖，狐狸舌头一推，滴溜溜的灵珠掉进盘子里。 牧娘子就笑道：“财源广进！看来明年要发财了呢。” 狐狸尾巴晃晃，把灵珠洗干净揣怀里了。 神识一扫就知道饺子馅里都有什么，但苏棠星说不能作弊，所以它们谁也没有看。 泰逢不服气，祂才是掌管气运的。祂也要吃到！ 偷偷瞥一眼囡囡，见她没注意，竖瞳飞快扫过饺子们。 ……奇怪，另一颗灵珠呢？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期间发生了个小插曲——蜘蛛前辈喝汤的时候脚滑，不小心掉汤碗里去了。 它在咸鱼和豆腐里惊慌扑腾，被苏棠星用勺子捞出来。 娘赶紧拿毛巾递上：“哎呀小心啊，囡囡快给你这灵兽换个浅底的盘子，可别用这大碗了。” 家里她和哥哥饭量大，爹买了很多大大的碗，特别能装。 装饭正好，装蜘蛛前辈也正好。 第262章 灵珠 这还顺嘴吃了一口。 在座的除了普通人类胃口都很好，这点东西全吃光也不会撑到。但这边有个习俗，就是会特意剩一些菜，寓意“年年有余”。 把剩菜端回厨房，苏棠星顺便做了个冰箱冷藏，听娘笑说：“还有颗灵珠没见到呢，不知道明天是谁能吃着。”又问起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走亲戚拜访邻居，苏棠星连忙摇头：“我明天和朋友有约了。” 娘问：“是之前看见的那几个吗？” “嗯！” 娘：“行，去吧去吧。云儿呢，云儿跟爹娘一起，还是回宗门？” 牧流云：“我这次请了三日的假，先不回宗门。明天……明天也有约了。” 谁约你了？ 苏棠星看他一眼。 兄妹俩交换眼神。 这眉眼官司被牧娘子看见，好笑地一人拍一下：“不爱去就说不爱去的。算了不用你们，我和你爹去。囡囡，那个什么妖明天也留家里吧？它这雾吐出来凉丝丝的，屋里都没那么燥热了。” “好。”苏棠星接过最后一菜盘塞进去，关上冰箱门说：“我一会儿告诉它。” …… 和蜃妖说了一声，顺便再提醒它不许有任何歪心思，尽职尽责做好一个投影仪兼加湿器，并嘱咐傀儡：“天川你留在家里看着它。” 不用傀儡看，蜃妖看着她背后那群神兽，就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并主动要求今天晚上就留在外祖母房间里造雾，苏棠星批准。 一家人守岁到了后半夜才回二楼睡，关上门，缩在被子里放下帐子，叽叽咕咕说夜话。 玄龟前辈汇报今日种植工作：“交换来的地日草已经种上了，灵植们有息壤在长势良好，周围也各自布下了适合生长的阵法。” 苏棠星摸龟壳：“好，辛苦。” 黑狼王：“今天是节日，只让它们修炼了两刻钟。” 自从小狼说要努力修炼向姐姐看齐后，狼王就改变了教育模式，每天盯着它修炼打坐磨心性。苏棠星看教一个也是教，两三个也是教，就让小黄和青芒也一起。 虽然青芒不是她的灵兽，但也不能因此懒怠了修炼。苏棠星和观澜元君说过，元君说让她随意，又问什么时候回宗门？看来是想小鸟了。 这几只在黑狼王的威压下都乖乖巧巧特别听话，最皮的小狼在被毫不留情打了几回屁股后也消停了。 苏棠星：“好，这几天可以让它们歇一歇。”说完感觉腿被舔了一下，她笑着往旁边躲，肚子又遭受重重一压。 它们把她当成了障碍物一样爬来爬去，也就是看她结实，肉垫踩上一点没客气。 被子里一阵蛄蛹，鼓起的大包从头蹿到脚，热气都被它们拱散了。狼王伸爪子按住还在玩的三个，低声：“睡觉。不许吵了。” “啾～” 被子边缘最后被顶开，缝隙里伸出两个黑鼻子和鸟喙透气，里面这才安静下来。 有狼王看着，省心了不知多少。 轮到蜘蛛前辈，它举起缝了大半的斗篷帽子，对苏棠星比划。 泰逢扒在头顶的香囊球上，带着香气一摇一晃：“囡囡，我今天端了四个盘子！” “嗯，蜘蛛前辈很棒，泰逢也很棒。” 她挨个夸了一遍，又给大家讲故事，讲完了也就快要睡着了。 苏棠星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睡熟之前，感觉脸颊被肉垫碰了一下。 睁眼，对上绿油油的兽瞳。 已经习惯了不会受到惊吓。恐怕打扰其他，张口无声询问，却有一颗温热圆滚滚的东西被推了过来，在枕头上推到她脸边。 同时听见传音：“很吉利的灵珠。” 狐狸说完就没了下文，轻盈跃到床尾挨着另一只狐狸。 弟弟已经睡熟了，之前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终于又笼罩在熟悉的气息里，它睡得很香。爪子里还按着睡前拿出来拨弄玩的灵珠，侧着身体露出规律起伏的肚皮。 尾巴轻轻摆到旁边，分几条盖住弟弟的肚子，下巴搭着，那双美丽的小灯泡也慢慢阖上了。 苏棠星仰起脑袋往下看了看，身侧黑狼默不作声用爪子拍拍，示意继续睡。 她躺回去，把灵珠握进手里。 原来第二颗被师伯吃到了。 …… 睡得晚自然起得也晚，外面天色大亮还躺在被窝里赖床，娘上来敲门。 “囡囡，娘进来了？” 门没闩，牧娘子一身光彩照人进来，看她掀开帐子露出里面好几颗脑袋，未语先笑：“怎么全睡一起了？挤不挤？赶明儿娘去给你定个更大的床。” 弯腰去顺女儿的头发：“我和你爹你外祖母都收拾好了，今天恐怕得在外面吃。你的同门和你哥哥已经起了，正练剑呢。一会儿你饿了就喊你哥给你热饭，早上你爹做好的，都在厨房。” 苏棠星早就醒了，被活力四射狼狗组合跑酷踩醒的。 小鸟睁开眼睛又要捉迷藏，她就在灵兽堆里和大家在玩。疯了一阵头发乱糟糟支楞出去，娘捋了两下没按回去，看她慢吞吞应声，又顺手掐一把女儿水嫩的脸。 年轻真好，这小脸蛋滑的。 牧娘子颇有几分爱不释手。而且女儿比儿子可爱多了，被她捏也不反抗。 她过足了手瘾就出门，还嘱咐说前面柜子里有零钱和灵珠，让他们自己去买吃的。 等娘出了门，苏棠星又在被窝里坐了一阵才起身。 懒懒散散下楼，撞上一身热气练剑回来的二人，就说：“我饿了。你们吃饭吗？” 牧流云脚步一转：“我去热。” 林相青：“我来帮忙。” 没给他们吃剩的，今早爹特意做了新菜式。他们去热的时候，苏棠星打开家里柜子，开始往里面摆东西。 恐龙鸡的蛋摆了一排，哥哥频频回头看。昨天他吃的时候就想问了。这是鸡蛋吗？ “是鸡蛋啊。”苏棠星把能吃的都放进去，并贴上小纸条提醒一次不要吃太多，又捧出一颗问：“很好吃吧。还要吃吗？我这里有很多，哥你带点回宗门吧。” 牧流云：“你自己留着，我有了足够的辟谷丹。” 苏棠星看他，叹气：“你不吃可以送礼啊。哥，人际关系是要维护的。” 第263章 没你的份 苏棠星就说：“那哥你要吗？你要我卖给你好了，给你批发价。” 她计算收多少灵珠合适，牧流云：“？” “这个蛋很有营养的，我的鸡吃了很多天材地宝。还有这个巫山的泡泡果，除了能提纯灵兽血脉，好像对人修的特殊体质也有好处。你吃点吧。” 亲妹妹还没忘记哥哥有特殊体质，除了蛋还说可以赊给他一颗泡泡果。 她拨弄算盘的时候，牧流云感觉压力很大。 苏棠星：“蛋是小鸡辛苦生的，鸡是玄龟前辈养大的，就给20灵珠辛苦费吧。还有泡泡果，这个很珍贵，算你十块下品灵石。” 一边给玄龟传音：我哥太穷了，不收他那么多灵石。 玄龟前辈笑呵呵碰碰她的手指。 林相青微微一笑：“兄妹感情真是令人艳羡。”昨天牧流云没到之前，他可是亲耳听见苏棠星对达奚危山的要价的。 牧流云抿唇，无言感动。可惜他现在没什么能给的，又不想说空话，只能给她们做了一大盆鸡蛋羹。 苏棠星用勺子舀着吃，回林相青的话说：“不用羡慕，咱们同门关系也好，这个价格我也卖你。” 他笑容愈深，温声说不用，还是被她硬塞了几颗鸡蛋。 哥哥能用得上的都给他了，苏棠星还摸出了一块火红令牌，“只可惜你们没有火系灵根，我这里有一个薪火令，可以去容家的焚天炎狱。” 牧流云没问她是怎么弄到的，现在妹妹掏出什么他都不觉得稀奇。毕竟他已经和几位大乘期吃过饭了，不可同日而语。 “异火之间相互吞噬生长，薪火令对你自己有益处，不要给别人。” 苏棠星：“我怕我去焚天炎狱一不小心把他家的火吞噬光了，到时候容曳又作又闹还得哭。” 牧流云想象画面，表情一言难尽。 林相青笑容迟滞：“从前我和他相识时，他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倨傲又不可一世，在外面都横着走，谁敢惹容家的小宝贝不高兴？ 苏棠星：“那是他家里太溺爱他了，社会会替家长教育熊孩子。” 她的一些词汇有时候就让人听不太懂，仔细琢磨才能猜出个大概。 林相青：“能教训他的，可是少之又少。” 苏棠星：“那遇到我算他倒霉。”收起薪火令，“那我就自己去不带你们了。哥，这两天你要做什么？” 牧流云：“趁有时间，也效仿师姐和师兄做一做任务。” “来得及吗？” “来得及，有短期任务，我已经打探好了。” “你可真忙。”苏棠星吃完一抹嘴巴，灵兽们自动归位，她揣着这一身起身：“我要去找寻黎，昨天还没有和她交换通珏。” 二人闻言也相继撂下碗筷起身收拾，“一起吧。” 包罗堂，寻黎果然还没走，正在和曲休祯挑选任务。 曲休祯又用了那个人尽皆知的马甲，看着她把一大半的任务都揽过去，到他手上只剩了几个：“……师姐你做得完那么多吗？” 寻黎没品出话外之音，认真答：“做得完。” “……” 昨天把容曳揍一顿的消息似乎传了出去，今日掌柜格外小心谄媚，恭恭敬敬送苏棠星一行上了二楼，迎面就看见这师姐弟俩。 来晚了，没任务了。 苏棠星瞧一眼哥哥，走到寻黎那里，看她的一摞小木牌，问：“我哥也想赚灵石，能不能分他一个任务？我用其他的和你换。” 寻黎直接拿一把递过来：“我们不是朋友吗。你随便拿，这些都给你。” 苏棠星也没客气：“好，谢谢，我请你吃好吃的。”扭头给哥哥示意让他挑。看吧，人际交往如此简单。 这些木牌也有难易程度之分，各个报酬不菲，比宗门的平均价格要高一点，多数是可以独行寻找东西的。比如去某地寻找某种灵物，危险之处在于守护的灵兽。 牧流云挑了一个，她过去看。“前往渡鹤坳的霜崖收集寒髓玉莲的花瓣或莲子……霜崖？渡鹤坳还有这个？” “那边空间变幻后刚出现不久的。”掌柜解释：“这个任务有些难了。寒髓玉莲未开放前都在地下，只有开放时香气穿过万里之遥，才能找到踪迹，但也因此吸引无数灵兽趋之若鹜。” 说话时楼下传来脚步，一身绛紫唇红齿白的容曳没事人一样上来，身后跟着狗腿子若干。 他接口，嗓音清亮：“所以综合了难度，把一个任务按报酬分三个等级，花瓣、莲子、整株，如果是根茎也有的完整的寒髓玉莲，价格会翻十倍不止。” 财帛动人心，苏棠星听见曲休祯呼吸重了一瞬。 掌柜上前问好，容曳抬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拿过那枚木牌，“基于这种特性，我建议你们最好组队一起做任务。而且我可以透露给你们一个消息。”环视众人，骄傲说：“传闻里面有一株万年寒髓玉莲。可以称得上是冰系至宝。已经有很多人往霜崖去了，想要就趁早。” 几人对视一眼，曲休祯斟酌：“我欲结盟，几位如何？” 寻黎：“去看看也可以。” 林相青点头，牧流云当然没意见，所有目光就落到苏棠星身上。寻黎期待：“去吗？” 苏棠星：“不急，我算算。”掏出龟壳，老学究一样慢条斯理。 容曳眉毛一皱，有几分好奇：“你什么时候改行了？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多着呢。” 容曳不信，“那你说说，万年寒髓玉莲是真是假，谁能得到手？” 苏棠星：你让我说我就说？ 她伸手组成蝴蝶字幕：千机测命，万金起卦。 不过万金而已，容曳还不看在眼里，他财大气粗说：“你若是说得准，这屋里的东西任意挑一件，不拘等阶。我说了算。” “行啊。”苏棠星四下一扫：“最贵的给我留着。” “没问题。” 容曳这么痛快，她也不卖关子，“没有万年的，只有两株五千年并蒂莲，拥有者在我们之中。” 见他扬眉，又补充：“反正没你的份。” 第264章 膏火自煎 苏棠星捡了把椅子坐下，“那把你的绮梦砂给我。” “绮梦砂？你知道那东西有多稀少吗！” 苏棠星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他：“不稀少我要什么？” 容曳无言以对，也一屁股坐下来，“行，你算。” 他没说要算哪方面，苏棠星就随便摇。 身后狗腿子互相对视传音，容曳百无聊赖等待，见停了便问：“如何？” 膏火自煎。 苏棠星视线在他白嫩的脸上转过一圈，“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容曳：“什么？” 苏棠星起身俯视他：“提醒一句，你最好保持这种人嫌狗厌的性格，千万别喜欢上什么人。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容曳瞬间不满：“谁人嫌狗厌了！”而后反应过来她还说了什么，不以为意嗤笑，双眼晶亮：“你说错了，都是别人巴着我的份，我才不会喜欢谁。你算错了！” “算没算错，印证时你就知道了。先付定金，绮梦砂给我一点。” 容曳捂住乾坤戒指，“不给！” 他不捂，苏棠星还不确定到底在哪个戒指里。 现在知道了，一把抢过。 拿来吧你。 气得容曳跳脚，吱哇乱叫。 身后狗腿子低声：“欺人太甚！要不要我们一起……？”他做了个围殴的动作，被容曳没好气瞪了一眼：“我都不敢轻易惹她，你敢你上吧！” 狗腿子讪讪退回。 苏棠星：“把你的戒指打开。” 容曳：“你别太过分，抢过去还要我给你打开！” “不然呢，我把上面神识抹掉你更高兴？” “……”嘟嘟囔囔嘀嘀咕咕说小话，还不是听话照做。 绮梦砂像一捧细腻的小星星，在手心里星星点点闪着光，是扩充乾坤洞府的重要材料。有了这个，她的千鸡幡养殖扬就能更大了。 直接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 一旁围观的众人神情各异，林相青摇头失笑，温柔之容似玉。 哥哥对妹妹的行为全当没看见，这会儿才转过身来，“棠星，可以走了吗？” 苏棠星提醒：“要做这个任务，你的时间恐怕不够。” “没事。”牧流云：“刚刚又请了几日的假。寒髓玉莲，我是要拿到手的。” “你是雷灵根又不是冰灵根，要了也没多大用处。” 牧流云不说话。 他此行会吃一些苦头，但有惊无险，紧要关头说不定还能突破，去一趟磨砺也好。 苏棠星没再说。 出了包罗堂，外面早集未散，蒸笼热气蒸腾，香味跟着冷风一并吹了过来。那附近还有棵开着霜花的树，有人递上竹竿敲雪。 给爹娘留了信说明去向不用担忧，几人整装出发。 但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容曳问旁边的人。 达奚危山双手交叉在脑后，长长一条悠哉躺着：“左右都是去，不如带我一程。我也需要那种灵植炼丹。”他眼睛上下打量众人，只问容曳：“你一个炼器师又不是冰灵根，你跟着添什么乱？” “我想要寒髓玉莲不行吗？我没事拿着莲子当零嘴吃！”容曳哼哼：“苏棠星说没我的份，我偏偏不信。我要揭穿她这个江湖骗子！” 话音刚落，哎呦一声整个人往旁边歪倒，险些跌下飞行法器。扭头怒视苏棠星：“你又打我。现在我说一句话都不行了吗？这可是我的飞行法器。” “不是我。”苏棠星摊手，“我可没动。”至于她的灵兽动没动，长刀动没动……那就不好说了。 容曳狐疑挪回去，改坐到林相青另一边。 这确实是他的飞行法器，镶金错银华丽一柄如意，整体形似灵芝，首部呈云形，做成了一幢宫殿。 前面空地完全释放出来有篮球扬大，足够他们并排躺着。硕大一个在半空中横行霸道，速度碾压附近路过的其他法器。 这临时凑集的七人小队各干各的，剑修三人组闭目打坐，容曳和达奚危山闲着无聊斗嘴皮子，林相青给青芒掐羽管，苏棠星在做手工。 拿灵珠绑在红绳上串成一个手坠，在自己身上各处比划。无处可系，只得撸起裤腿绑在脚腕上。 容曳睨着她的动作，问：“你这是什么？那灵珠有什么不同吗？” “这是吉利的能发财的灵珠。”绑好了伸出腿看看，刚看见一眼，小狗就理所当然趴了上去。抖两下没抖开，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身体后仰用手撑住。 正对面哥哥一身朴素，她问：“怎么没戴那些护身的法器呢？” 牧流云睁眼：“有危险了再用。” “那就来不及了。”苏棠星：“戴上吧，能保命的。” 牧流云就取出妹妹给定制的一套装备换上，瞬间摇身一变，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头戴乌金发冠，一袭深红外罩衫暗绣符文，脚下长靴内含阵法。正衬他线条利落，眉眼沉静，更显气质稳重雅正。 苏棠星定做的时候嘱咐过要低调一点，她哥不习惯那种花蝴蝶一样的风格。容曳做得也很好，摒弃了那些花花绿绿，穿在牧流云身上也很顺眼。 容曳自卖自夸：“看我做的多好！” 苏棠星赞同点点头。 牧流云被打量的视线看得略不自在，尤其师姐师兄也在拧眉瞧，好像不认得他了一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不知道要砸进去多少灵石。 曲休祯也真的羡慕了。 寻黎说：“师弟，你现在好晃眼。” 牧流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 容曳用传送阵送过去，弟子告知他有包裹的时候，牧流云还不知道妹妹买了这些，拿回去一看，还以为是弄错了。他又不认得那位容家小公子，对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送东西？ 直到苏棠星掐着时间问收没收到，合不合适，才弄清楚原委。 当时也换上穿过一次，牧流云自己也觉得陌生。 妹妹给他买了新衣服。 站在镜子前，他都不知道里面那个男孩子是谁。 第265章 你好，借个道 但这回身边多了许多人，苏棠星还和寻黎坐在一起，和她分享零食。 寻黎被她叫到一边，正觉疑惑，就看她拿出长长鹿角，招手神秘说：“快来，这个我没多少了，不给他们，咱们两个偷偷吃。” 寻黎从善如流盘腿坐下，接过看了又看：“是我们宗门的灵鹿吗？我也吃过。” 苏棠星像吃黄瓜一样嚼嚼嚼，“在去倒悬海之前见过？” “不是。”寻黎侧头咔嚓咬下去，含糊说：“就在倒悬海上面，灵鹿会跑上去和我作伴，也给过我它们的角。” “清心祖师知道吗？” “不知道。因为灵鹿不喜欢她，她一来，它们就走了。祖师始终不清楚灵鹿能上倒悬海这件事。” 莫名其妙，苏棠星就觉得很好笑。 “清心祖师平时不会把神识外放观察剑宗吗？” “不会。她注意力一直都在其他地方，更多时候用来抑制心魔。” 澄意的身陨之地，清心祖师日日夜夜对着，想来滋味不会好受。 苏棠星没再深谈这个话题，“我们祖师就会神识外放，弟子有个风吹草动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所以我们宗门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话说完，就感觉手臂碰上几条毛茸尾巴。 寻黎：“太过爱护，不会干扰弟子发展吗？” “大家会有点懒散，但还真的没有人耽误修炼。”手指顺顺长长的尾巴毛，“我个人认为，良好的环境更能让人正向发展。” 寻黎：“哦。” “你在倒悬海上，会觉得孤单吗？” “孤单？”寻黎：“不会。对我而言只是一次闭关而已。我虽不是祖师门下弟子，但是被她捡回抚养大的，祖师面对天空伤痕时心魔便更猖狂，我自当代替。此事也是我主动请缨。” 原来如此。 二人并肩坐着看向地面，苏棠星说：“我这里有息壤，可做填补之物。” 感受到寻黎视线，亦回视：“但清心祖师是否愿意愈合？” 寻黎：“怎会不愿？” 苏棠星牵牵嘴角，却没笑：“那你回去问问她好了，如果愿意，我就把息壤分出来。” 寻黎立刻说：“我这就传讯。” 她起身离开，苏棠星坐在原地晃了晃腿。 师伯说：“此事有关修真界，怎么只问清心的想法？” 师父：“息壤给我，我直接补上去。” 苏棠星往后躺倒，被结界阻隔的太阳光没那么强烈，不像草莓，但她就联想到了草莓，并且开始想吃草莓蛋糕。 过年之前生日那天她自己做了个水果蛋糕，热热闹闹庆祝吃一顿，这才过去没多久又馋了。琢磨着一会儿去做，嘴上说：“不行不行，这样清心祖师何时才能斩断心魔？不着急，等一等。我在某个时间上答应过澄意，要给清心机会的。” “就算最后她没有成功，仍然让太阳消失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准备好兜底了。” 泰逢撇嘴：“又要囡囡做，我讨厌她！” 苏棠星摸摸祂的头发。今天被她绑起来了，末端还系了个蝴蝶结。“只是给她机会而已，人人都应该有自救的机会。度过这个坎，她能恢复到大乘期，正派修士越强，暗处的宵小才能收敛气焰。我讨厌害时修真界的风气。” 泰逢咕哝了句：“都杀掉就好了。” “小猫咪不要说这么凶的话。”苏棠星拉着蝴蝶结晃晃，“相信我就好了。” 泰逢靠过来：“噢。” 临时小队其他人都有目标，只有她这次是去溜达的。 顺路摘几株寒髓玉莲解锁新品种，然后就回宗门。很久没回去，想膳食堂的师傅了。 飞行法器速度很快，但紧赶慢赶，到地方还是在日夜交替之时，附近已经有了很多类似帐篷的伞屋，还有正在停泊的飞行法器。 容曳想起上一次经历，止住如意没让再往前，就停在了外面，庞然大物缓慢落地，周围修士都避开。“明日再进吧。” 其他人正要点头，苏棠星大手一挥：“没事，现在就进。” “遇到二八神怎么办？” “那也没事。” 几人看看她，容曳挥手收起如意。 地势外加杉木原因，过于庞大的飞行法器在渡鹤坳中反而成了累赘，几人只身上前，穿过一个个伞屋，在众修士的注目中直接进入。 “是容家的法器，上面有标识。” “那几位也眼熟。” “这个时间进，难道是有应对二八神的方法？” “早一步进去就比其他人更早采集寒髓玉莲。” 话到此处，已经有人目光闪烁，迟疑不定。 如果跟着他们…… “后面有人跟来了。” 寻黎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了。但那些修士好应对，前面的危机才是让她握紧佩剑的源头。 稀稀拉拉的鹤，变成稀稀拉拉的植物，竖椭圆形的眼睛一闪而过，幽幽的诡异连排小人甫一出现，就激得人后背发毛。 剑修持剑，毒修蕴毒，器修库库掏东西。不约而同收起平日放松姿态，神情冷肃，站位很帅。 苏棠星伸手，“你好，借个道，麻烦让我们几个过去，谢谢。” 虽然小纸人有十六个，但能空出来的手只有最前和最后两个，轻轻搭在了她的手上。 凉津津的轻若无物，它们还围拢过来，亲切地把苏棠星包裹在里面绕着转了一圈，把后面的人都看傻了。 达奚危山：“你面子可真大啊。” 顶级亲和力，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他真诚问：“以后我再想来渡鹤坳，能不能聘请你开路？” 里面灵植多，对他来说就是伊甸园梦想圣地，偏偏灵兽也杂，饶是他也不得不避让。 这次去的是和上一次完全相反的方向，霜崖出现的位置和浮叶莲所在相近。苏棠星没来过，很新奇，比起直接去霜崖，更想慢慢走慢慢看。 踏出二八神的地盘，杉木逐渐稀疏，脚下蔓延水流，再往前，是一面湖泊。在月色下静谧平和，湖面漂浮着无数永不重复的月亮倒影。 第266章 镜面人 林相青向下看，镜湖映出他略显凝重的面容：“看来这里空间又重新形成了一遍，这应当是在更深处的千面镜湖。” 湖底镜面人永恒徘徊，有声音就会引动它们出现，表皮光滑没有五官，能反弹攻击，体内发出的呓语也很像在说“反弹反弹反弹”……没觉得恐怖，还有点搞笑。 船划过水面，前后泛起涟漪，镜面人一个个从水里出来，水珠顺着身体流了下去。 它们会主动攻击外来一切，不还手是最明智的方法。但显然船上这些人都不是会任由攻击的，先是容曳不乐意：“你们不要破坏我的船！” 达奚危山：“你跟它们说它们能听懂吗？” 寻黎足尖一点飞跃出去，不忘对苏棠星说：“这是个很好的对练对象，你可以试试。” 牧流云已经一言不发跟了出去，曲休祯翻有没有和镜面人的任务。达奚危山挽起袖子，慢条斯理说：“下面应该有伴生灵植，我要下去一趟。” “小心。”林相青提醒道，达奚危山点了点头，问苏棠星：“你来吗？” “来。”水下镜面人泠泠反着光，看不清是否有灵植。 “避水丹要吗？” 苏棠星：“不用。” 整理衣服，把不能下水的灵兽拿出来放船上，便纵身跃下。 达奚危山收回手，自己吞服一粒，刚入水，绚丽散开鱼尾在他眼底滑过。 变化成鲛人模样的苏棠星回头，鱼尾是渐变的浅色，耳后有腮，她看见了灵植朝他招手，那手上也带着连接的蹼。 她身边的灵兽五花八门，能力也千奇百怪。达奚危山看了个新奇，传音问：“你这鱼鳞是真的吗？” 苏棠星弯折身体，自己去扣自己的鱼尾巴。模拟出来的样子和真的鲛人没区别，皮肤组织变成了鱼鳞样子，想拔也是能拔下来的。 达奚危山左右看过，又问：“你现在也能泣泪成珠？” 苏棠星不用传音，她有腮了，能直接张嘴说话。 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她说：“不知道，一会儿试试吧。你看那边是不是灵植？” 眼睛先跟着泡泡上升直到消失，又顺着她手指看去，多在蹼上停留几息，达奚危山的视线这才聚焦在那片缝隙中。 生长在许多镜面人之间的灵植通体泛着幽蓝荧光，茎秆柔韧如绸带，叶片呈半透明状，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每片叶子边缘都缀着镜子碎片式的花苞，随着水流轻轻摇曳，花苞晃动反射出她们的脸。 “碧琳侯，在一定程度上能祛除心魔。” 没想到水下还有这么多镜面人，被打斗的动静吸引着往上浮，还有小部分感知到了她们，朝这边蠕动。 它们在水下的前进方式类似尺蠖，一几一几，ΩΩΩ的就过来了。 给苏棠星看笑了，在原地等着，还掏出通珏留影。 “爹娘，你们看这多好玩。” 达奚危山提醒：“它们会反弹攻击，也会反射出修士的心魔。”后一种和蜃妖的能力有着相似的地方，修真界来来回回也就这些攻击手段。 苏棠星应了一声，用尖尖爪子戳着通珏，也给同门转发过去。 应知春最先回复，说正好她洞府里的穿衣镜被灵兽玩闹时不慎撞碎了，问能不能给她带回去一个当镜子用。 苏棠星：你认真的吗？ 应知春：不能再真。 行。那就给她抓一个。 苏棠星一摆尾巴冲过去，镜面人完整照出她的脸，画面扭曲，又试图映出她心魔。 晃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被苏棠星抓住肩膀。 滑溜溜镜面不好抓，她爪子内扣，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肩膀传来痛感。 反弹！ 她这边引开镜面人，达奚危山趁机去挖灵植。他是单系木灵根，不擅长水下战斗，只能速战速决。 抽空回头望一望那条苏棠星鱼，她不知道在做什么，抓了好几个镜面人，似乎试图被反弹伤害后再反弹给镜面人…… 附近的碧琳侯都被他采集一空，达奚危山眼神示意，苏棠星秒懂，跟着他去另一边，如法炮制引走镜面人。 她抓了镜面人1-5号，把它们面对着放好准备试验，一团灵光打在1身上，1光芒闪烁，灵光回弹，又用2挡在面前，传到3身上……好像在传球？ 达奚危山终于上来，静静看了一会儿，问：“还不走吗？” 把最结实的一个抓在手里，苏棠星带着它上岸。 容曳抱着胳膊看剑修打得激烈，余光瞥见破水而出的二人，正要开口询问，在触及鱼鳍耳朵时，眼睛瞬间瞪大了。 上下打量确定是苏棠星的脸无疑，又看向水下的鱼尾阴影，不可置信指到：“你你你！你怎么变成鲛人了？！” 达奚危山上船，苏棠星把镜面人也甩上去，自己抓着船边缘。 容曳受惊后又凑过来，半蹲下看她的手，“这也是你灵兽的能力？” 苏棠星嗯了一声：“让一让，我上去。” 他往旁边挪，苏棠星尾巴一拍，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容曳及时用袖子遮住头脸，又迫不及待放下，去看她闪闪发亮的大尾巴。 “你，你这，”容曳见过鲛人，也用过鲛人的鳞片炼器，但身边认识的人忽然变物种……他趁苏棠星不注意，想试试看这尾巴的真实程度。被条件反射一尾巴糊在脸上。 呈扇形散开的美丽鱼尾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自尾根处开始，由柔和的珍珠白渐变为淡淡的浅粉，尾鳍边缘则泛着微光的银蓝。 细密的鳞片排列整齐，每一片都如同精心雕琢的琉璃。尾鳍柔软而富有弹性，边缘微微卷曲，随着水流轻轻摆动时，宛如薄纱般轻盈飘逸，所过之处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美不胜收，但力量依然不容小觑。 他被扇得坐了个屁墩，苏棠星扭头警告：“你不要摸我的腿。” “……我没有要摸……我又不是登徒子。”容曳心虚摸摸鼻子，坐到一边，眼睛还时不时就飘过去。 第267章 小小镜面人王 可是她坐了半天也哭不出来，拿洋葱到眼睛旁边也没作用。 三个剑修也回来了，寻黎仗着和她同性，光明正大摸上尾巴。苏棠星躲了一下，“有点痒。” 寻黎伸手指：“滑溜溜的。”还凑过来闻闻：“你没有鱼腥味。” 达奚危山看了一会儿，直接开炉，炼制了一枚诡异绿色的丹药递过来：“催泪的。” 苏棠星没接：“要灵石吗？” “不要。免费。” 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 苏棠星闻一闻味道，吞入腹中等待片刻。 其他人围着她看。 曲休祯暗叹：世间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又连连侧目，看得达奚危山不得不主动开口：“怎么了？” 曲休祯：“认识你多少年，从来没吃过你免费的丹药。” 达奚危山用下巴点他的腿：“你若能变成鱼尾，我就炼一瓶免费给你吃。喏，变吧。” “……” 药效发作，苏棠星的泪腺开始工作。 容曳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苏棠星不打人反而在哭，这太违和、太奇怪了！ 他浑身不自在，好像有蚂蚁在爬。搓搓胳膊扭过脸，恰好错过泪珠掉在船上化成珍珠的瞬间，只听清脆的噼啪声，一颗浅色渐变珍珠滚到脚边。 圆润饱满，还带着温度。 “给我，这是我哭出来的。” 板着脸但哭腔，容曳赶紧放进她手里，悄悄咪咪戳了一下透明的蹼，被她反手打在手背上。 “嘶——”手背通红，容曳自知理亏没吭声。 林相青和牧流云也在帮忙捡，一共十六颗，颜色和她变化的尾巴一样。 达奚危山数了灵植给众人，刚刚下去没提合作，但分工明确，收获平分。 这个形态不太好坐着，苏棠星歪着鱼尾，哥哥问：“你这样干不干？” 捧了一捧水浇在她尾巴上，鳞片顿时更亮。苏棠星抬起来看看，不想被围观，又一头扎进水里。 越往前水越深，镜面人反而越少。 直到看见一道数十丈长的镜面巨影，无数细小镜面在其体表拼接流转，每块镜面里都映出她的面容。 镜面人王。 观其修为，应当在化神期上下。 苏棠星不欲惊动，想回去报信，然而水面波动瞒不过镜面人王，它已经苏醒。 湖下翻涌如沸，寻黎踏前一步：“来了！” 苏棠星摆动鱼尾迅速返回，还抽空变回去穿了条裤子，一出水，就说：“那边有很多高品阶的碧琳侯，都在镜面人王睡觉的地方。” “先上来。”牧流云朝她伸手。 虽然不需要，但还是给面子搭了一下。鱼尾时感觉两条腿好像被胶水粘在一起，刚开始也不习惯发力方式，在水下扭摆时，腰都酸了。 还是人腿舒服，她原地踏步两下，回身拔刀。 虽是化神期，但船上谁也不惧，只待解决镜面人后霸占它的老巢，平分灵植。 林相青抽出软剑：“这个镜面人王已经存在了很久，从前千面镜湖在更深处，抵达那里的修士很少，能活着出来，不疯不傻的更少。” 后期大boss挪到前面来了，修为高血量够还能反伤，对其他修士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地狱级难度，但几人都觉得没问题，肯定轻轻松松就能过去。 这一行里都是高爆发输出，还有后勤和道具组。小小镜面人王，岂不是轻松拿捏？ 就连这里修为最低的牧流云也这样想。 直到真的和镜面人王交手。 寻黎一马当先提剑就砍，火花四溅，攻击反弹并在无数镜面化作无数剑光，一道攻击打出十倍效果。 她灵巧躲过，曲休祯接连偏身避让，牧流云躲避不及，好在一条链子及时抽过来把他拽走。 牧流云：“多谢。” 容曳轻哼，扭头又叫起来：“你的剑招打在我的法器上了！” 达奚危山：“剑宗大师姐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达奚危山把你的毒收起来！毒雾散开了散开了！” 掌心木系灵力暴涨，一株灵植瞬间扎根进水下并向上生长，遮天蔽日。花瓣质地犹如薄如蝉翼的绸缎，颜色红中发黑，正是他的九幽冥心花。 花瓣挡住攻势，毒雾化成箭矢直刺镜面人王。 镜面污染一般开始变色，又鼓动着尽数还击，曲休祯不慎吸入一口，手脚开始发软。 林相青御空到他身边，手腕翻飞，涤秽术刚帮他解毒，那边寻黎就呕了一声，半边脸颜色也开始不正常。 “你们在干什么！”这不自己打自己呢么。容曳抬手召出异火，火焰熊熊化成火龙，威力很足。 但没过两秒，又掉头奔着他们过来了。 灵植怕火，达奚危山赶紧护好，扬声：“容曳你又在干什么？！” 曲休祯被火烧屁股赶紧拍熄，险些烧坏了衣服，把他心疼坏了。 容曳：“我这不是看你们打不下来吗？” 曲休祯：“所以你就用火烧？” “……万一它怕火呢！”容曳抬脖子：“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赔你就是了！” 达奚危山：“呵呵。” “你笑什么，还不快控制着你的毒。” “怕什么，我这里有排毒丹，一会儿免费给你们吃。还有回春丹的效果，自产自销，循环利用……”他随口说。 容曳不清楚排毒丹的药效，听见前半句还在反唇相讥，曲休祯腰背一紧，下意识看罪魁祸首，脱口而出：“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苏棠星没理会那点少男心思，她早把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到了脑后，而且类似事件她见得多了，曲休祯只能排到第三。 并列第一的林相青和容曳也短暂被那两个词语刺中了隐私，林相青脸上发烫，容曳攥住胸口，一个不敢看苏棠星，一个隐晦觑着她的表情。 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下来，只听见镜面人王身上类似玻璃碰撞的声音。 达奚危山：“嗯？怎么都不说话了？” ……镜面人王受没受伤不清楚，反正自己人是乱糟糟遭受暴击。 这是什么散是满天星，聚是一盘沙的剧情？ 第268章 草莓蛋糕 苏棠星观察了片刻，帮寻黎解了毒，对她说：“咱们一起。”不带别人，带了反而添乱。 寻黎点头：“好！” 她用出自己最强剑法，苏棠星亦然。天刑和明烛也好像较劲一样，光芒大盛，想比一比谁更锋利。 二人合力，镜面人王终于被打碎，濒死前无数镜面掉落，空间凝滞片刻，刀光剑雨疯狂反扑。 曲休祯瞬间收敛神色，和师姐弟抬手结剑阵；容曳丢出法器；苏棠星口中默念，巨大金钟兜头罩下。 反击之势突破临时剑阵，撞在法器上，法器轻摇，金钟带出清越鸣音。 这才叫配合。 之前那都是什么？！ 一群天骄打得稀烂。 湖面逐渐平稳下来，容曳收回法器，“这下可以去取碧琳侯了。” 化神期的镜面人王窝里有很多，几乎铺成一片毛茸茸草地，所有人一起出动，快乐下水。 只有容曳兴致缺缺，他对灵植不感兴趣，火系灵根也不喜欢水，随便挖了两株，目光又被苏棠星的腿吸引。 怎么不变鲛人了……还想问问她会不会唱歌呢。 但估计问出来又要挨打，他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凑到忙碌的达奚危山身边，“你真能治我这病？” “不是说不找我吗？”达奚危山：“你这简单，用不上一盏茶时间，我保你药到病除。” 容曳：“嘁，真能那么快？那一会儿你给我治试试。” 达奚危山：“你自愿的，别又说我贵。” “首先你要的灵石得合理。”容曳：“其次，你当我是曲休祯呢？” 忽然被diss到，曲休祯一脸冷酷走过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拿出一株植物问：“你看这是什么？” 容曳狐疑：“什么？” 他伸手去摸。 “嗷——！” 蹲在地上挖灵植的兄妹俩同时回头，牧流云：“那是……” 苏棠星辨认了一会儿。“毒荨麻。容曳你摸那个干什么？”毒荨麻上面有一层细小的刺毛，接触皮肤会红肿瘙痒。 容曳抱着手活虾一样乱跳，“好你个曲休祯，你害我！” 又指着懒懒扬唇，还在看热闹的达奚危山：“你认识你不提醒我！” 曲休祯收起灵植，达奚危山摊手：“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动作太快了。” 容曳赌气自己上去了，等众人采摘后上岸，他还背对坐着，只留一个挺圆的后脑勺。 小船慢慢驶出湖泊，期间没再遇到危险。苏棠星闲着无聊，就开始掏工具做蛋糕。 寻黎：“这是什么？” “奶油。一会儿要抹上去的。”修真界版的烤箱以及各种工具都被她做出来了，烤出甜香的时候，容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寻黎蹲在一旁看了很久，苏棠星把草莓递给她：“要帮忙吗？帮我洗一下草莓吧？” 握剑的手不熟练地去搓草莓，力气太大，轻轻一碰就把外皮揉坏了。 寻黎端过来：“破了怎么办？” “破了就吃掉。你尝尝，这个草莓很好吃的。” 她咬了一口草莓尖尖。 “甜吧？” 寻黎：“很甜。你也吃。”其他的没破，但她拿起一个，掐掉叶子时稍微用力，就带下一点皮，“这个也破了。” 苏棠星接过。 二人相视一笑。 很大的草莓蛋糕，放了满满当当的草莓，切的时候苏棠星都在感叹，她对自己真好。 一人一块分了，容曳还在倔强地自己孤立大家。 苏棠星把属于他的那一块放到他旁边，坐回众人身旁。 都是第一次吃，达奚危山慢尝细品，推测草莓是哪里的品种。 曲休祯微微睁大眼睛。好甜，好好吃。 牧流云和林相青表情平静。林相青能尝得出来，那个白白的奶油，就是用水牛奶做的。 打开应知春曾经发过平面地图，她边吃顺便把新增补充上去，问向几人：“这片湖泊后面还有什么？” “不确定，渡鹤坳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又出现了什么。” “霜崖离这里多远？” 草莓汁水充沛，曲休祯努力维持表情：“我打听过，大概有一千一百八十里。” “这么短？”修真界地图太大，随便一个树林都有三千二百里，乍一听这么短的路线，苏棠星下意识扬头眺望。 秘境的螃蟹都快有这个地方大了。 “渡鹤坳本身也没有太长，只是空间时常错乱所以显得遥不可及。” 看来是真的喜欢吃草莓了，她问什么都句句有回应。 篮子里还剩下一些，她都推给了那师姐弟。 曲休祯不可置信。 苏棠星示意他自己拿。又让玄龟前辈从千鸡幡里薅两根草莓苗出来送给她们。 和认知里的草莓有些区别，更大更饱满，是她在外海陆“那伽之约”得到种子发出来的。 千鸡幡划出的小菜园现在长得特别好，玄龟前辈还给分类打理，听说她在外面和同伴吃甜点，又摘了很多水果送出来。 小小的龟顶着水果篮，几乎看不见底下的身影，好像水果篮自己长腿滑出来了……苏棠星拎起问它：“今天的修炼还没有结束吗？” 小只们在她下水之后就都被黑狼王拎走修炼了，泰逢也跟去看热闹，身边骤然安静下来，苏棠星略不习惯。 玄龟前辈笑道：“没呢，不是刚进去吗？早着呢。” 说完它又返回千鸡幡，最后叮嘱一句：“牛奶不多了，有空抓只牛来养吧。” 牛，哪里有牛？渡鹤坳会有吗？ 苏棠星四处看看，恰好小船临近岸边，她看着岸上那些怪石头，问：“这是虫巢吗？” 几人回头。 岸上都是蒙着层青苔一样，或者发霉绿毛似的绿油油的东西，乍一看去只有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石头，上面有很多被虫蛀过一样的窟窿。 表面上看荒凉怪异，苏棠星还听见了很多窸窸窣窣声，就在那些绿色东西下面。 应该是虫子。 很多腿或者长了硬甲壳的那种。 果不其然，林相青说：“的确是虫海，这里不太好过。” 之前他也说镜面人困难，现在苏棠星已经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了。 她吃光最后一口蛋糕。 拍拍手，高兴说：“真是虫子。那太好了！” 第269章 自助 要说达奚危山最讨厌，火焰是一，虫子是一。 他不乐意上这个岸，就坐在船上不动。 那头容曳终于按耐不住，趁人不注意把蛋糕收起来，扭头瞥见地面，又变成一脸厌恶。 苏棠星起身，“我上去看看这些虫子什么水平。” 回头一看，牧流云和林相青都跟上了。 靠谱二人组。 没有让脚直接接触地面不明物体，但即使如此，在她气息靠近的一瞬间，石头黑洞洞的窟窿里，蹿出一只巨型水虫。 抬手打掉，神识铺开。 虫海范围不大，修为最高也只在金丹期，没有太强的，但胜在数量多。 给哥哥练剑足够，给她的小鸡补身体也正好。 看牧流云已经和一只虫子打起来了，苏棠星离那边远一点给他空出战扬，取出长幡摇晃。 幡布呼喝，灵气涌动。 达奚危山：“长善宫的手段？” 曲休祯：“不是，上面没有血腥气。” 容曳凑近：“那不是她算命的东西吗？这时候拿出来干什么，给虫子算命？” 达奚危山瞟他的手指，“你好了？需要丹药吗？” “不用！”仍然没好脸色，容曳摸着下巴思索：“我听她这叫千机？想来应该是很厉害的法器。但我怎么看着，更像是须弥空间呢？” 刚刚玄龟出来的突然，他只顾着手疼没看见。 苏棠星摇出了她可爱的小鸡们。 容曳：还真是须弥空间啊？ 外观那么酷炫名字这么神秘，结果你在里面养鸡？？？ 牧流云：这是小鸡？ 虽然知道鸡蛋很大，鸡肯定也不会小，但总听妹妹叫着“小鸡”“小鸡”的，莫名让人怜爱，牧流云也生出了几分滤镜。 设想可能确实很可爱，嫩黄一只，小小黑豆眼…… 现在，他仰头，和那个庞然大物对视。 在这样的阴影下，他这样人高马大的修士也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苏棠星踮脚摸摸鸡翅膀，“今天有自助，大家随便吃！” 母鸡拍打翅膀，肉山一样轰隆隆就冲过去了。 …… “把丹药吃了。” “你看这是什么。” 容曳吃了丹药，忽然又被叫着看去，看见一捧类似鲜血的液体，呼吸一窒。 想晕，但丹药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化开后一股刺激恶臭，熏得他头脑清明，硬是晕不过去，现在只想吐。 他趴在船上干呕，听达奚危山说：“别看味道不怎么样，但这丹药对身体有益处，能清神长智，润肺利窍。” 容曳：“yue——你这是不怎么样吗——yue——早说这么恶心，” 他绝对不会吃的！ “你还想不想治好了。”达奚危山向苏棠星那边示意：“不想治好了去显摆？” “什么显摆。”容曳嚷道：“我是要摆脱弱点，堂堂正正和她打一扬！让她看一看我的厉害。” 达奚危山：“嘘，别喊那么大声，她回头了。” 容曳立刻屏住呼吸朝那边看去。 苏棠星压根没理会他们。 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朝达奚危山怒目而视。 “我第二个就要打你。” 达奚危山往后一靠：“本人只看病开药，无事不接受挑战。” 容曳发出小气房东的老钱风笑声：“呵，那我就抬高你店铺的租金！” 达奚危山扬眉。 忽然扭头喊：“苏棠星，容曳说——” 苏棠星听见自己名字回头，恰好看见容曳手忙脚乱的样子，因为太激动，眼前摆着的血都忘了。看着活蹦乱跳，也没有要晕。 这一位丹毒双修确实有真本事的。 好不容易等到药效过了，容曳已经干呕到要虚脱。 达奚危山：“可以吃别的压一压味道。” 容曳不屑，扭头进船舱，偷偷吃蛋糕。 这边刚吃完，那边苏棠星已经把岸上的虫子清理得差不多了，小鸡吃的饱饱的心满意足回去睡觉，他收起船，一行人沿着路往前行进。 走出那一片绿毛地，容曳感觉身上好像有些痒，忍不住摸了两下。 前面开始有了各种大红大紫的植物，地面逐渐暄软，微微下陷，类似沼泽。 再往里，猩红花海如沸腾的血泊漫过路径。 每朵食人花都有磨盘大小，绸缎般的花瓣在腥风中轻轻翕动，暗紫色脉络里渗出腐绿色黏液，刺鼻的尸臭混着甜腻花香钻入鼻腔，令人胃部翻涌。 花茎粗壮坚韧带刺；花蕊似黑洞开合，还有一条长长的大舌头。 容曳捏住鼻子，脚下火焰蔓延一路烧过去：“这怎么比你的丹药还臭。” 达奚危山进了这里就跟在自家后花园一样，灵植之间也有等级区分，九幽冥心花气息霸道，食人花本能畏惧，不敢向他出手。 达奚危山：“收起你的火，这些有药用价值，别都烧死了。” “什么价值？又是炼毒丹的？”容曳翻白眼，又抓抓脸颊。 “师姐，有收集这种灵植的任务。” 曲休祯抛出一块木牌，寻黎接住翻过细看，见果然有，便一起上前。 苏棠星封住了自己的鼻子不去闻这味道，食人花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她灵活躲开，感觉很像跳绳。 于是把两根舌头绑一起，风系灵根推动着它们有节奏地一起甩动，自己在中间跳了两下。 张着大嘴等待食物上门的食人花：？ 达奚危山：“……这又是在干什么？” 其他人疑惑，茫然，默契看向身为她哥哥的牧流云。 牧流云：妹妹在干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暗处的狐狸师父：太好了，终于不是他一个狐搞不懂了！ 苏棠星朝寻黎挥手：“这是跳绳，你来试试吗？” 寻黎就过去了。 这回剑宗弟子更沉默了。 寻黎说这样有点慢，接过舌头操控权，运转灵力！ 她是风系灵根，一瞬间舌头仿佛抽疯一样大力甩出残影，寻黎刚品出一点乐趣。 但没跳两下，舌头不堪重负，断了。 食人花迅速收回剩下的半截，从地底拔出根须，头也不回跑了。 寻黎默不作声遗憾。 曲休祯＆达奚危山尔康手：“别走！我还没收集够。” 食人花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 第270章 过敏 容曳被她看得不自在，“又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不是。”苏棠星问：“你的脸有点红，你是什么过敏了吗？” 容曳下意识摸向痒痒的地方。 苏棠星拿出镜面人给他照。 容曳嘴角抽搐，“你用这个……” 还是照了一下。 镜子里小少爷貌美如花，但脸颊却是红红的。 容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打喷嚏。”而且眼睛也不是很舒服，不受控就蒙了层水雾。 “你是对这个花粉过敏吗？” “不知道。”容曳随便拿了丹药吃，但过一会儿也没好，只能又叫来达奚危山。 大夫检查一遍，就说：“你以前喝过水牛的奶吗？” 容曳茫然：“没有。” 达奚危山一锤定音：“这就是病因了，你喝不了这个。” 寻黎吃着苏棠星给的桃儿，说：“他怎么娇里娇气的。” 娇里娇气的容曳用那双水蒙蒙的眼睛瞪过来。 …… 最先发现霜崖的是同契山的寻宝队伍，他们把消息传递出来给本家，最开始当然是想密而不发，但中途难免又被其他修士察觉，最后弄得人尽皆知，都往渡鹤坳赶来。 达奚危山一路闻，给出大概时间：“约莫能在三日内开放。” 寻黎问：“不能循着香气找到源头，掘地三尺挖出来吗。” “不行。没长成之前不能有任何破坏和干扰，否则就会凋零。” 大师姐敛眸不语。 苏棠星回头：“前面有你讨厌的人，我们可能会发生冲突。” 林相青：“我？”他用神识探查，又问：“这也是太师叔祖算出来的？” 苏棠星点头。 “真有那么准？”容曳想到那句谶语，撇嘴。 穿过食人花盘踞的险地，众人跋涉间，一股清冽甘甜的香气愈发浓郁，沁得人心神都为之一振。待转过最后一道蜿蜒山径，霜崖赫然出现在脚下——她们踩着的地方，就是霜崖。 头顶昏昏，漂浮在空中的倒生森林遮挡了日光。那里已经有了许多人，听见又有脚步，同时回头。 林相青温和神情逐渐收敛。 “流仙宗？” 容曳嘀咕：“这群人怎么到的这么快？”他上前，同契山弟子忙过来问好，其中一个眼睛不住瞟向苏棠星。 苏棠星直直回视过去，那人被吓了一跳似的。 她这才想起，这人曾出言不逊被她教训过，叫什么…… 赵兴赶紧收回视线，低声和容曳交代现在的情况：“流仙宗原本就在附近，察觉霜崖动静就过来了。” 那边，流仙宗弟子已经朝苏棠星这边走来。 外罩薄如蝉翼的雪色披风，行走间衣袂翻飞，仿若踏雪而来的谪仙。 为首之人背后一轮月影，正是鹤云楼。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几位，”目光扫过，重点停在林相青和苏棠星身上，“好巧。” 不是很巧。林相青不想看见流仙宗。 苏棠星挡在他前面，点头：“很巧。今天可以完成约定了。” 约定？ 什么约定？ 不止其他人疑惑，鹤云楼也皱眉。 “莲心城外，你对我宗门弟子使用月影镜。当时我修为尚低，只能由傀儡代劳感谢你。如今修为足够，可以亲自动手了。” 苏棠星回头低语：“我把他弄走揍一顿，省得他和咱们抢东西。” 牧流云：“……开花还得三天呢。” “那就打他三天。”苏棠星立即说，“我觉得咱们得制定一下配合方案，我就负责引走敌人吧。” 寻黎当即说：“我也来！”比起采摘植物，她更喜欢干这种活。 苏棠星：“那你拦别人，鹤云楼归我。” 寻黎不会和朋友抢，而且鹤云楼的实力对她来说有点弱了，不是很想和他交手，遂点头。“归你。” 听个清楚的鹤云楼，气出一声轻蔑冷笑。 苏棠星不生气。 因为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容曳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林相青想说不必为自己出头，苏棠星已经又把他往后推，“你是小辈，而且也不全是为你。我看他也很不顺眼。” 流仙宗弟子闻言，阴阳怪气嘲讽： “这位就是闲见仙居的那位苏姓弟子吗。”狗腿一号上前：“今日一见，似乎也不过如此。” “凭道友也想和鹤师兄交手？未免有些高看自己了吧。” 鹤云楼抬手制止，又往后一指：“我无意浪费时间，不如就让这位石师弟领教一二。” 石师弟也是熟人。 上回被她抢了黑市拍卖会请帖，关进阵法里的那位。 他现在跟在流仙宗小团体最后面，被点名了，就一言不发上前，看来回去后是被教训过了。 修为现在还没有牧流云高，苏棠星看了看：“瞧不起我？” 本来只想拉鹤云楼一个，现在所有流仙宗都一起吧。 友好阵营谁也不担心她，牧流云还在思索妹妹要怎么做时，她已经放出一团火焰，逼迫着流仙宗跟她走。 她的火焰牧流云见过，过年的时候还曾拿出来展示，分成无数小火团被她丢来丢去，像杂技抛球那样玩，威力再强也显得无害。 那时牧流云虽然本能觉得危险，但并未有多恐惧。 和此刻不同。流仙宗被一圈火焰包围，像在笼子里的猪仔，不得不退离霜崖范围。 寻黎神识跟过去看。 苏棠星打开一个火焰的豁口，一个个放出来，挨个比斗，并问：“瞧不起谁呢？瞧不起谁呢！” 她那拳头有多疼容曳是领教过最多的，他听得牙酸，被揍的石师弟抱头：“……我没说过你！” 苏棠星一顿，把他丢到一边。 热过身，终于看向鹤云楼，拔刀：“来。” 达奚危山取了一片倒生森林的叶子研究，睨一眼那边，唏嘘：“她成长的速度真是可怕。” 鹤云楼是和他们同期的，现在却和后辈打。该说是他退步了，还是苏棠星进步太快？ 曲休祯：“鹤云楼的本命法器对上她毫无用处，战力大打折扣。她又没什么短板，输给她也不奇怪……那是在给鹤云楼吃什么？毒丹？” 苏棠星把人捶翻在地，不知道又想了什么，掰开鹤云楼的嘴巴硬塞了丹药进去。 达奚危山拧眉：“不像。我也看不出来……” 第271章 受害者联盟 鹤云楼受得了，苏棠星也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 想让他滚蛋，给他找点事就好了。 思路贯通，苏棠星就摸出自己的丹药们。 排毒丹来一粒、羊羔跪乳来一份、生子丹……嗯？生子丹？ 她动作停住。 低头看看鹤云楼的那张讨厌脸上的讨厌表情。 阴阳泉很珍贵，给他稍微有点浪费。但是给男子吃生子丹，会不会凭空生出孩子呢？ 苏棠星有点好奇。 月影镜满身裂痕躺在地上，明烛在一旁骄傲闪烁。 苏棠星按住鹤云楼的嘴巴让他把丹药都吞了，然后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你给我吃了什么！” 鹤云楼手指一点就想逼出，真言化作绳索将他牢牢捆住，苏棠星：“好东西，别挣扎了，越挣扎药效发挥越快。” 身后趴在地上的流仙宗弟子互视一眼，忽而又跳起身，“结剑阵——” 苏棠星：“结个屁！” 他们一动，断情绝爱阵光芒四射，虽然心脏被她藏在身后，但看着这熟悉的阵法，石师弟还是脱口而出：“是你！” 话音被阵法吞没。 倒霉蛋又一次沉浸式体验。 未料到自己居然打不过她，本命法器因此受损，同门也没用，鹤云楼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祖师助我！” 身上玉佩莹莹放光，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后。 虚影中浮现的人身披月白广袖道袍，青丝长发束于玉冠之下，面容清癯如玉雕，眉如远山含黛，唇角噙着三分笑意，腰间玉佩流转温润光泽，举手投足间仙气斐然，开口时声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小辈放肆。” 声若起浪，威压如浪般向苏棠星席卷而来。 附近一直隐晦关注这边的修士微微退后。 友方几人唰地起身。 鹤云楼见状，嘴角勾出冷笑：“此乃我鹤家先祖，今日定叫你为伤我月影镜付出代价。” 苏棠星：“喊祖师谁不会？”就算不喊祖师，她也不怕。 但是师父给她传音，说要来撑腰，苏棠星只能配合呼唤：“师父，师伯。” 红。红得灼热、红得刺目。 天际突然出现的狐火仿佛点燃晚霞自九霄倾泻而下，两只巨大狐狸轻盈落地，张牙舞爪的尾巴遮天蔽日，竖瞳盯向鹤家老祖。 狐狸开口：“鹤湘，你刚刚对我徒儿说什么？” 完全释放本体，渡鹤坳有点装不下。走兽四散，人修避退，剩苏棠星站在两只狐狸前面。 这个距离，她能看见那位鹤家老祖骤缩的瞳孔。 人模狗样的鹤家老祖曾有着美玉之称——在经历过前面的白壁老祖后，苏棠星已经对这类自我标榜高尚纯洁的修士产生了本能抵触。 越黑的里子越喜欢披上雪白的皮。 “玉”这个字就是被他们败坏的。 “不过一缕元神而已，也敢与我们叫嚣？” 狐狸师父爪子一勾，把元神勾了过来。“兄长，我们去他家里找他吧。” 师伯嗯了一声。 也不耽误，两只狐狸这就去了。 狐尾扬起带过的风刮过耳畔，苏棠星顺顺头发，对鹤云楼说：“还要叫谁吗？一起叫吧。” 黑狼妈妈也给她传音了。 她还有一大堆小伙伴兼家长呢。 目光扫向他变幻不定的脸，又看向腹部，吸吸鼻子。 好像闻到血腥味了。 几种丹药的药力开始发作，鹤云楼脸色忽青忽黑，丹田处传来阵阵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生长。他低头，惊怒交加：“你究竟给我吃的什么？！” 苏棠星不答，而是朝远处招手：“达奚危山——” 他扬手回应，示意自己听见了。 “你要不要来研究？” 免费的实验体，达奚危山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走过来，还对鹤云楼假惺惺寒暄说：“道友，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这样子怎么可能好！ 忽视其他人视线，鹤云楼手臂握出青筋，咬牙切齿：“达奚危山，你也要同她狼狈为奸？” “并非狼狈为奸。” “那就滚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达奚危山拉长尾音：“……是志同道合。” 一边传音给苏棠星：又要损失一个客人了。 苏棠星回：那你走。 达奚危山：那不可能。 反正他流失的顾客也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大夫拿出工具和留影石，派头非常专业，还询问当事人：“跟我说说你给他吃的顺序？” 苏棠星复述一遍。 听完，达奚危山鼓掌喟叹，“瞧瞧，我就说外人污蔑我了，这毒修的名头应该是你的才对。和你一比，我简直是绝世大善人。” 受害者联盟又添一员，其他三位默默对视。 怎么回事？现在完全不觉得自己倒霉了，有了对比居然还有点高兴？ 原来人还可以更惨。 曲休祯长舒一口气。和自己和解了。 鹤云楼被围观，其中有仇视的林相青和一直暗暗作为目标的曲休祯，他在最初的愤怒后，心理素质慢慢转好，居然还闭上了眼睛。 苏棠星：“睡着了？” 她推了两下。 达奚危山：“不，是控制不住开始流血了。” 苏棠星的目光往下移。 之前没有好奇过，现在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血从哪来的？ 她想看看，用脚尖去挑他衣服，刚伸出腿，就被另一人按住。 兄长严厉：“棠星，你要做什么。” “我想把他翻过去看看。” 血迹蔓延开，牧流云：“不许看！男女有别。” 苏棠星：“我辈修士，只论修为，不论性别。” “你不要强词夺理。” “我就看一下，我不脱他裤子。” 牧流云声音不受控制拔高：“你还想脱他裤子？” “我没有。”不知道生子丹有没有开始生效，苏棠星刚望去，眼睛就被哥哥捂住。她又不敢太大力气甩开，生怕把他丢飞出去，只能别扭的拧着。 这边兄妹俩拉拉扯扯互有说词，林相青也跟着劝。那边寻黎看看朋友，见她想知道，便大跨步上前，动作敏捷，一把掀开鹤云楼外袍。 正在检查的达奚危山都没来得及阻止。 容曳无意识啊了一声。 铮霄剑嗡嗡，曲休祯：“……师姐。” 鹤云楼：死了一样。 第272章 兔子 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这群人付出代价！ 达奚危山看着那片嫣红，又把他翻过来，记录：“服用后二十息，腹部微微隆起。” 苏棠星趁哥哥不注意，飞快伸手按了一下。 真的有点鼓了！ 哥哥慢半拍不赞同地看她。 寻黎问：“里面是什么？” “这个还需要仔细检查。”达奚危山：“我看看……” 鹤云楼忽然睁眼，抬起脖子看向远处：“寒髓玉莲！”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 苏棠星没看。 鹤云楼掐着传送符和她瞪着眼，还听她说：“好烂的借口。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寻黎布下剑阵封锁空间，“这下好了。” 鹤云楼：“……” 他又闭上眼睛运转功法，身下的血居然慢慢止住，腹部也平坦下去。 达奚危山饶有兴趣：“流仙宗还有这样的手段？” 苏棠星：“是失效了吗？” “不是，只是压制而已。” “那我再给他吃一遍。” 睫毛快速颤动，达奚危山瞟一眼鹤云楼。 多高傲一个人，现在有点可怜了。 他阻止：“不用，压制不了多久。先放在这，一会儿再看。” 苏棠星点头，继续等待莲花开放。而在这过程里，人和灵兽越聚越多。 天空盘旋来一对羽雕，羽翼展开足有三丈长，洁白羽毛泛着冷冽光泽，最终停在树林里，锐利的眼神扫过下方。 不远处草丛簇动，一群雪绒灵貂来回穿梭，它们通体雪白，尾巴末端却燃烧着赤红火苗，灵巧身影在霜崖中时隐时现，还会突然直立起身子，观察这边的修士。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 几人围坐在一起，寻黎闭着眼说：“那两只羽雕在元婴期，雪绒灵貂三十只，最高修为元婴大圆满。百丈外有蝎群……” 林相青接口：“有些灵兽擅长团体合作，猎杀化神期不在话下。” 扭头一看，刚刚还在旁边吹树叶的太师叔祖不见了。 容曳努嘴，“那儿呢。” 就在雪绒灵貂堆里，和它们互望。 林相青起身：“都是野外的灵兽，野性难驯，恐怕误伤。怎么没有阻止太师叔祖？” 被他看着，牧流云感觉自己似乎是个不合格的哥哥，“我以为不会有事。” 灵兽会攻击他妹妹？ 曲休祯：“谁能阻止？” 达奚危山整理着食人花花瓣，一边清洗干净细致捣碎，一边询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身边没有灵兽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苏棠星缓慢靠近那群藏在草丛里的生灵，手心里灵乐丹丹香飘散，雪绒灵貂粉红的鼻头不停耸动，追着气味围拢过来。 元婴大圆满的那只也只有手臂长，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毛发蓬松雪白无瑕，眼神活泼灵动，像一群小精灵。 苏棠星一看见就特别喜欢，她把丹药递过去。 那只雪貂歪头看看她，伸爪子接了。 也不跑，直立起来拿着吃。 她就去摸它露出来的肚皮。 毛发柔顺手感绝佳，蹲着往前挪两步，两只手都摸过去，从肚皮摸到胸脯，又顺到后背和尾巴。 雪貂嘴巴蠕动，低头看了一眼，没做反应。 苏棠星就得寸进尺把它抱到腿上，又摸了两把，感觉手臂挨上其他毛茸茸。一双双小爪子搭着她，无声索要。 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把所有雪貂都投喂摸了一遍。 它们身上打理的很干净，还有种草木的香气。她把脸埋进去，听见天空突然传来尖锐的唳鸣。 那对元婴期的羽雕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面条一样趴在苏棠星膝盖上的雪貂猛地竖起尾巴，尾端的赤红火苗骤然暴涨，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吱吱声，其余雪貂也立刻从苏棠星膝头弹起，如白色闪电般窜上树梢。 龇出细小獠牙，颈间绒毛炸起，对着低空盘旋的羽雕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原本温顺的精灵此刻浑身散发着凶戾气息，连她抚摸过的柔软肚皮都绷成戒备的弧度。 附近人修都被这动静惊了一下，发现是灵兽对峙，饶有兴趣旁观。 苏棠星也仰头瞧了一会儿，起身走远了一些，见羽雕跟着，便把丹药往空中抛。 “咕——” 羽雕爪子抓住，这才飞回去。 “我还以为它们是要攻击你。”林相青走过来，“丹药还足够吗？我这里还有。” 哪怕没有灵兽，他也保持了随身携带灵兽用丹药的习惯，苏棠星说她够，让他自己拿着喂。 他亲和力也不差，雪貂跑回来打量他片刻，试探靠近。两人坐在灵兽间，有一只巴掌大的雪貂还勾着衣服爬到了林相青肩膀上，毛茸茸蹭着他的侧脸，难免令人想起曾经的灵兽。 属于林相青心头的疤痕，在宗门从没人主动提起，苏棠星也没问过。 “我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灵兽，是冰系的兔子。”他手指温柔穿梭在雪貂的毛发里：“我十四岁契约的时候，它的年纪就已经很大了。当时师父师伯们还觉得奇怪，怎么召唤出的不是小兔子？可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它很慈祥，偶尔也会有些暴躁，总觉得我脾气太过温吞，所以一直在保护我。师父私下提醒我说，它的修为已经到了极限，注定不会陪我走出太远，我明白，也接受，亦想好了给它养老送终。” 苏棠星顺着他的话能想象到当时扬景。 十四岁的少年人第一次尝试开万兽之门，却召唤出了一只老兔子。老兔子是灵兽、是长辈、也是朋友。 奇怪但有趣的组合。 “却不想天从不遂人愿。”口中溢出轻叹，“也是我错把小人当朋友，连累了它。否则……它至少还能再活十年的。” 苏棠星摇头：“有错的是加害者才对。” 林相青淡淡一笑：“天材地宝诱人，只能说我识人不清。”不说那些，他拿通珏里的留影给苏棠星看。 “这就是我的灵兽。” 苏棠星看去。 duang大一坨兔子，皮毛颜色杂乱。 满身横肉。 站起来腿长有一米八。 他还说：“很可爱吧。” 第273章 三巨头 转而问：“为什么没杀了鹤玉阙？” 林相青：“留着他比杀了他更痛苦。” “不怕他治好了吗？” 他轻摇头：“不怕。治不好的。” 苏棠星又又拿龟壳，思索说：“虽然是这样，但还是建议你永绝后患。” 林相青若有所思，点头应道：“好。” 夜幕低垂，修士们本都在各自占据地盘打坐等待。 霜崖表面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唯有玉莲散发的光芒在冰层下蜿蜒游走，横生枝节的血管一般。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因此窸窸窣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苏棠星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百丈外的土层下有活物拱动，最先探出的是尖锐的螯钳，紫黑色外壳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芒，重重砸在冰面时竟溅起火星。 “嘶——”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在营地炸开。足有人高的毒蝎破土而出，螯肢开合间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声响。 它们尾刺上凝结的墨绿色毒液滴落，瞬间将冰面腐蚀出冒着黑烟的深坑。 蝎群的复眼泛着幽绿磷火，密密麻麻，挨挨挤挤。 “结阵！快结阵！”离蝎群最近的修士周身早已经布下阵法，却在沾染蝎群喷吐的毒雾时摇摇晃晃，勉强支撑。 尾部高高翘起，尾刺闪烁着寒光，这群足有人高的毒蝎子来势凶猛，见毒素不起作用，便爬上去，用口器啃咬。 树上羽雕躁动，草丛雪貂乱窜，达奚危山起身：“开了。” 话应刚落微光乍现，冻土冰层震颤开裂。翠色莲子破土瞬间，嫩芽疯长成茎，凝霜莲叶如冰晶绽放。 花苞裹着寒气悬浮半空，倏然舒展玉瓣，每片都流转着星辉般的蓝芒，花蕊喷涌出的寒意令方圆十丈空气凝成冰棱，一朵寒髓玉莲有且仅有一枚莲子。 “哈哈！赶上咯赶上咯！” 从食人花那边疾驰而来的几名散修，其中大呼小叫的是个熟人。 一见这边众人，便拆下腰上长鞭，悄声道：“舒姨，这下不好搞了。” 目光和人群里的苏棠星与寻黎对上，冲她们一笑，点头示意。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提过的穆清。 “怎么她们也来了，还在一起……”她嘀咕传音：“不说别人，单说她二人，我就没把握。” 舒姨：“不必和她们硬碰硬，咱们捡漏为主。这才是散修生存之道。” 穆清吐槽：“明明是迫不得已！” 舒姨保持微笑，忍耐着没当众翻她白眼。 蝎群突然调转方向，数以百计的毒蝎如潮水般扑向新生的寒髓玉莲，没有因突然到来的修士打断争抢，伴随莲花盛放越来越多，战圈越扩越大，已经到了霜崖边缘。 下方就是陡峭深渊，黑不见底，且有一股可怕的吸力，飞行类法器在此处全部失灵，术法效果大打折扣，因此众修士都避之不及。 苏棠星频频看向牧流云。 奇怪，他怎么还不掉下去？ 牧流云认真躲避攻击，几次险些被逼到崖边，都及时站稳。看一眼下方，犹自庆幸时，亲眼看见妹妹正朝自己的方向，脚尖轻踢蝎子翘起的屁股。 蝎子恼怒，却不回头蛰她，反而把气都撒在了面前的牧流云身上。 牧流云：？ 妹妹飞身而来，“哥，我卦象上显示，你在低处有机缘，应该就是这里，你下去吗？” 牧流云再回头：“这里有多深？” “不知道。”妹妹顶着一张人畜无害脸，目光炯炯：“虽然有危险，但我给你套了很多壳子，没事的。你下去吧。” 牧流云不再犹豫，“好。” 见妹妹抬腿说“我来帮你——”，他眼皮一跳，立刻制止：“不用，我自己来。” 凝视深渊，深深吸气，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苏棠星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身影，“这么相信我？” 众人只知道上面有霜崖，却不晓得底下别有洞天，乃是雷泽之地。 这崖底仿佛永无止境，直到下坠到一定程度时，漆黑雾气中忽然窜出闪电，如灵蛇般撕咬灵力护罩。罡风裹挟着碎石如刀，绝不是牧流云的修为能够抵御的！ 不知下落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雷光闪烁的奇异之地出现在眼前。 牧流云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这是……” “这是并蒂莲！” 悬崖上方，有人惊呼。 容曳：“……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事先说好的，组队平分的是普通寒髓玉莲，不包括并蒂双生，大家先一起抢到手，之后再各凭本事。 “动手！” 不知是谁喊了这样一句开头，各色灵光冲天而起。拔得头筹的自然是寻黎，其他人见状各使手段。 穆清挥动长鞭，中气十足大喊：“你吃晚饭了吗？” 寻黎偏身躲开重重砸开的巨斧，对她说：“我对你有了防备，你这招不管用的。” 穆清被识破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我没吃。” 触发关键词，又一把巨斧以刁钻角度劈砍而来，带起火龙呼啸。 赤色长鞭其实是水属性，而水色斧头，却是火属性。 这散修花样百出，连法器的名字都这样刁钻古怪，还总改名。 “咦！渡鹤坳真热闹！” 纷纷扰扰各凭本事的嘈杂打斗之间，落下点点花瓣。 容曳直接一个撇嘴不屑：“巫山的。” 除了他们，没人出扬搞这些东西。 漫天花雨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数条粗长麻花辫垂坠腿弯，额间金质头带做工精巧，耳畔耳饰、颈间项链，皆以绿宝石串联成链，与衣饰纹路呼应，恰似把沙漠绿洲的亮色凝于周身。 “是在抢东西吗？” 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自言自语：“是什么好东西吗？不知道，不认得啊……我也来参加吧，可以吗。” 如果苏棠星参加了上一次巫山举办的论道大会，一定一眼就认得这位是谁，但即使没去，她也很快就知道了。 寻黎认可的年轻三巨头之一。 也不止寻黎认可，亦是大众熟知的，总共三位。 魔音穿脑洛仙音、诡异多端贼穆清、神秘莫测苏棠星。 苏棠星本人：？ 这里头还有我的份？ 第274章 仙音 并蒂莲相继开放的时候，外出学习的一群终于回来了，苏棠星抽飞一个偷袭的法器，扭头，就被灵兽们扑了一身。 欢呼雀跃，郊游一样的叽叽喳喳，苏棠星把它们往怀里一抄，回身再一道灵力打出，正与另一修士的撞在一处。 对方见是她，忙收回手。“误会，误会。” 是不是误会她看不出来吗？ 苏棠星欺身而上，一拳捶出，也说：“误会。” …… 怕被误伤，洛仙音躲到一边蹲在树下，掏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对准—— 她自小和父母长辈们学过音律，进入巫山后专精此道，如今已经小有成就。 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当中，吹得动情了、忘我了、不顾一切了。 “呜……呜……” 低沉悲怆的曲调一经响起，舒姨一个踉跄。 这哪来的又一个熊孩子，跑到这里来吹丧曲？？？ 寻黎：“这就是我说的那个音修。上次听她一曲，回去后我耳鸣不止。” 那曲调呜呜咽咽极尽凄凉，听得人心中郁郁，很想放下屠刀大哭一扬。 洛仙音已经完全陶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闭着眼睛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面前投下阴影，才缓缓回神。 睁眼，灵兽龇牙咧嘴，众修士神色不善：“别吹了！我们还没死呢！” 洛仙音吓了一跳，讪笑着擦擦唢呐，下意识把葭月元君给的铃铛攥在手里。 寻黎：“她的音律能调动人情绪。” 苏棠星：“感觉到了。”小鸟已经在她衣服里唱起了“劝亡者莫悲哀，莫把阳世挂胸怀”。 被她捏住鸟嘴。 怎么什么都跟唱呢！ 穆清挠头：“舒姨，我有点后悔把霜霜送去巫山了，我妹妹不能变成那样吧？她那么聪明，唢呐肯定也一学就会了。” 舒姨也迟疑了：“应当，不会吧？” 穆清：“其实回去之后霜霜说了，她最想去的还是闲见仙居。虽然蚂蚁不理我们，可蚊子理啊。姨，你说仙居要不要能召唤蚊子的弟子？正好趁霜霜还没有正式拜师，还能离开。” 舒姨：“……那你问问去。” 穆清：“好嘞！反正那两株并蒂的寒髓玉莲咱们是拿不到了。你看她们那边那几个人，谁能抢得过？” 配置过高，实力碾压，如探囊取物轻轻松松，寻黎和林相青各自抓住并蒂莲时，穆清露出“看吧我说的对吧”的表情。 她过去和苏棠星搭话，听完的苏棠星：“这，” 她看向林相青。 林相青为难：“有没有蚊子灵兽？……这、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穆清：“那我能不能让妹妹去贵宗尝试一下？” “自然可以，欢迎几位。” “好好，我得先去一趟巫山把霜霜接出来……早知道先不让她去那边了。那之后再见。” 穆清挥手，嘀嘀咕咕着走向散修那边。 人类修士缓慢退散，灵兽们还却扔徘徊不去，盯着寻黎，一双双兽瞳凶恶，是这样的：(`皿′) 寻黎一瞧，就把并蒂莲塞林相青手里。 灵兽们：(?`~′?) 再塞给苏棠星：(o｀ε′o) 灵兽能做出的面部表情很小，但通过细微神态也能看出明显区别。 围观的洛仙音都为之惊叹：“好神奇。” 和苏棠星对上眼，她腼腆一笑，说：“我是洛仙音，久闻道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是苏棠星对她和穆清有什么偏见，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和她们俩放到一起…… 洛仙音人长得文文静静乖乖巧巧，说是为了找寻创作灵感才出门游历，走到附近发现人都往这边聚集，就跟着顺便来看个热闹。 谈起乐器，她话就多了起来，用小手帕把唢呐擦得噌亮反光，“这是我家祖传手艺，本来以为修炼后没有作用了，没想到还可以做音修。” 苏棠星：“祖传？” 洛仙音笑笑：“我家是吹丧的，我从小就跟着学。” 众人了然。 并蒂莲在苏棠星这里，灵兽们围着她转了一圈，才慢慢散开。 “兵不刃血。”达奚危山问：“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一下？” 曲休祯左右看看：“牧师弟呢？” 寻黎：“跳崖了。” “……跳崖？” 他落在后面往崖边看，其他人回到之前扎营的地方。流仙宗弟子还困在阵法内出不去，但鹤云楼不见了。 “让他跑了？寻黎，他能破开你的封锁？” 寻黎：“用的是某种秘法，他跑的时候我看见了。” 达奚危山：“那你没阻止？” “苏棠星说让他去。” 苏棠星：“他留在这里用功法压制也看不出什么，不如放他走。我能找到他。”顺着因果线，一找一个准。 行，她下的毒，她说了算。 达奚危山只说：“找到了叫我。” “不用叫，我现在就去，你一起吗。” “还没分寒髓玉莲呢。”容曳叫道：“急什么。我也想去看他笑话，一会儿一起去。” 先分战利品。 众人围坐，洛仙音礼貌询问加入，盘膝坐在苏棠星身侧，听着她们讨论如何分配，对她说：“我创作到了瓶颈期，今日见你惊为天人，能否跟随片刻？你放心，我存在感很低的，我只看，其他什么都不做。” 吹丧眼中的惊为天人，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苏棠星沉默片刻，摸摸自己。 身上没装磁铁吧？ 最后还是点头说了行，洛仙音没忍住欣喜，后脑勺发出一声愉悦声音。 确定是从后面传出来的，苏棠星眼瞳微动。 洛仙音偏过头，撩起辫子说：“我修炼的法相是多面多臂，学艺不精，偶尔控制不住，见笑了。” 辫子下另一张红唇弯起，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棠星：“……你的那张嘴也可以吹唢呐吗？” “当然可以。”洛仙音惊讶：“这你都猜到了？其实是我准备的杀手锏，前后一起，喜悲同奏，能直接攻击识海，使人迷离恍惚，哭笑不止，精神错乱。” 苏棠星情不自禁鼓掌。 妙啊。 修真界奇葩遍地开放。 太妙了。 第275章 谁的孩子 —他招了吗？ —没有。带球跑了。 …… 最后拿到寒髓玉莲的是寻黎和林相青，寻黎分出花瓣，剩下的拿去交任务；林相青想要自留，愿意出东西给其他人做补偿。 他是冰系灵根，此物大有用途，其他人也不争这个，曲休祯表示给他灵石就可以。 容曳问：“你们要回去交任务了？” 寻黎：“不去。我也想看生孩子。” “那就走吧。”苏棠星起身。“回来的时候我哥应该也能上来了。” 容曳视线跟着她往上：“你要怎么找他？” “这么找。”苏棠星给他一个眼神，身体变化，眨眼便带上了泰逢特征，竖瞳眺望。 “找到了。” 鹤云楼连用几道传送符，落地就在荒僻的溪涧旁。潮湿的水汽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撑着树干干呕几声，厌恶瞥向身下。 秘法锁住了他食用丹药后的负面状态，但一旦运用灵力就会自动解除，现在身下血流不止，身上胸前莫名濡湿，腹部鼓胀，可谓是人生至暗时刻。 洛仙音悄悄传音：“这位是月影镜鹤云楼吗？我见过他。上一次论道大会，他派头很足，现在这是怎么了？状态似乎不太对。” 苏棠星：“月经哺乳加孕期，不舒服了吧。” 洛仙音听得一头雾水。 她对鹤云楼不感兴趣，自己安静跟着，果然存在感很低。 苏棠星和大家蹲在暗处，抓了把瓜子分。 达奚危山接过，记录：能看到明显衣襟水渍，嗅闻似乳汁。 他看旁边：“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丹药？” 苏棠星：“没了，一共就这几种。但我最近在研究一样新的东西，你有兴趣吗？” 达奚危山：“说来听听？” “感而有孕，你知道吗？” “……没听说，但不难理解。” 苏棠星吐出瓜子皮，“我在试验这种可行性。” 曲休祯没忍住：“你想感而有孕，还是别人感你有孕？” 林相青轻咳一声，提醒他别乱说话。 瓜子仁越嚼越香，苏棠星：“后者？” 容曳立刻瞪大眼睛嚷嚷：“你想别人怀你的孩子？！” “嘘，小点声。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苏棠星：“倒也不是。” 寻黎沉思：“放心，鹤云楼听不见。你的想法，好像很有趣。” “那你要参与吗？” 寻黎：“好。” 容曳表情古怪，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了：“那到时候真有了孩子，算你们谁的？还有，这个生子丹究竟怎么回事，鹤云楼他能生吗！他生什么啊！” 达奚危山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紧盯鹤云楼腹部，口中默念术法咒语，眼中灵光汇聚，似有穿透之力。他专心记录：腹部灵气汇聚成异常光点。 “不知道是什么，等他生了再说。” 容曳啃哧半天：“那、如果他生了，这个孩子算谁的？” 曲休祯：“谁造成的自然就是谁的。” “……” 齐刷刷的眼睛看向苏棠星。 苏棠星瞳孔地震，瓜子掉了，被膝盖上的小狗张嘴接个正着。 “不是我。”她冷静说：“我只是给他吃了丹药而已，孩子是他和阴阳泉的。” “阴阳泉。”达奚危山啧啧感叹：“多珍贵的东西。” 容曳斜眼：“是很珍贵，我家老祖也想要了。” 苏棠星：“原来是容家老祖？我师父和我说过，有人和我师父抢，被揍了一顿。” 自己被她打，自家老祖被她师父打。 容曳撇嘴：“哼！” 又说：“我家老祖喜欢小辈，偏偏子嗣稀少，他想拿阴阳泉回来，让我那些旁支的叔叔婶婶多生几个。还好没拿回来。” 鹤云楼在四处寻找隐秘地方，似乎准备停下来服用丹药闭关，她们就全程跟着他移动。 寻黎问：“为何不回宗门求助？” “嫌丢脸呗。”容曳犹豫片刻，凑近苏棠星低语：“你算的好像挺准……那你那天说的关于我的，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苏棠星：“有。你现在要试试吗？” 容曳点头，“怎么试？什么方法？” 方法就是—— 苏棠星：“你别出声。” 见他点头，面上天真疑惑，毫不迟疑捏紧拳头。 容曳：“嗷！！！” 鹤云楼：“谁？！” 他腹痛难忍且血液不止，清洁术掐了一遍又一遍，温热液体仍源源不绝，肚子越鼓越大。 正想找个地方好好排出那古怪的丹药，忽然听见这一声，四下搜寻未果，又停在原地喊了几句是谁，我看见你了之类的话。 苏棠星：“不是说让你闭嘴吗。” 容曳眼中含泪控诉：“那你也不能忽然打我啊！你又干什么，我究竟是怎么惹你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挨过这么多打。我好好和你说话，可你却横眉冷目，也没见你对其他人也这样……” 听他语气含糊似乎带了哭腔，苏棠星缩缩手。不会吧，真给打哭了？ 但不是他说的要破解之法吗。 外面，鹤云楼找不到人，又在身上拍了几道符箓。传送符远离此地，隐身符藏匿身形，神行符加快速度。 寻黎：“走！” 她盯上了人就死咬着不撒开，鹤云楼跑得再快再远，也能被几人轻松跟上。 容曳还在控诉，脸颊和眼皮因激动泛起绯色。他一一指道：“你和林相青从来不用这种态度说话，你也压根不打曲休祯，就连达奚危山这种人，也没见你和他争执。” 达奚危山：“喂喂，我怎么了，什么叫我这种人？” 容曳不理会，固执看她。 苏棠星：“林相青是我同门，曲休祯是我哥哥的同门，达奚危山是给我外祖母看病的大夫。一路走来，也都算得上是同伴。” “那我就不是吗，凭什么他们算我不算！” “你算。” 容曳声音渐小，嘴角要翘不翘的，“那你干嘛打我。” “给你破除那条命格。” “啊？”容曳不解拧眉，“这两个有什么关系？你别又忽悠我。” 苏棠星：“爱信不信。” 容曳：“你看你看，你又不耐烦！” “我没有不耐烦，是你自己不信。” “我没说不信，问问还不行吗……” 其余几人互视一眼，眼中各有深思。 林相青笑笑打断：“好了，莫要吵了。快看那边，鹤云楼要生了。” 第276章 一胎十三宝 鹤云楼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不得已只能解下腰带，松一松衣襟。 修士没有丑人，但他五官越是深刻英俊，越是显得高高挺起的腹部突兀，盘膝打坐都有些碍事。 鹤云楼找到了一处洞府，在此地布下了几层结界，靠近恐怕会惊动他。 达奚危山手掌托着不明粉末往里吹，鹤云楼只顾着内视灵台，对此毫无察觉。 “这些能让他神识混乱。趁机打开结界，稍微一点响动他不会发现。” 苏棠星问：“还有效果吗？不会被排毒丹直接排出去吗？” “当然有效。因为这不是毒。”达奚危山胸有成竹：“我早就研究过了，有一些丹药排毒丹也是不起作用的。” 寻黎：“那我来破开结界。” 曲休祯阻止：“师姐你的剑式太强，动静太大了。” 容曳开始找法器，各种各样摆了一大堆，哆啦A梦似的。 苏棠星让调皮不听话的灵兽们在外面等，低声：“我有办法。” 裙摆小蝴蝶飘飘忽忽飞到结界处，在她的授意下飞快啃出了容人通过的豁口，苏棠星先进去，朝大家招手，示意保持安静。 一群人蹑手蹑脚走到鹤云楼附近坐下。 近距离观察。 泰逢探头：“囡囡，这就是怀孕吗？” 祂第一次见，还想伸爪子戳戳，被苏棠星抓住。 “嘘，别让他发现了，发现他就不肯生了。” 泰逢点点头，乖乖回来趴到她膝盖上，帮她举着留影石。 好几个留影石怼在鹤云楼面前，映出他苍白的脸色。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指节死死抠进蒲团，长袍被冷汗和鲜血浸透，紧贴在起伏如浪的小腹上。 他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高高隆起的腹部剧烈抽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横冲直撞。 好可怕。 修士生孩子也这么可怕！ 洛仙音捂住眼睛，只敢从指缝里偷偷看。 达奚危山记录：腹部胎儿成人形，五官完整，手脚健全。孕夫被汲取大量灵气，状态不佳。 又观察片刻，又记：由于无产道，胎儿无法出生。建议剖腹，或引导灵气下行。 这种绝世罕见举世无双的案例放在眼前，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动手。 达奚危山手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无意识在膝上连点，终于按耐不住，传音道：“他自己生不下来，我来帮他。” 苏棠星也早有此意，立刻接口：“那先把他弄晕。” 这个对大夫来说太简单了。 鹤云楼闭着眼睛往后倒的时候，一行人抓紧时间化身好心接生婆，帮助头胎难产孕夫生子。 今日功德+1 掀开衣服观察肚子，没了哥哥在，苏棠星肆无忌惮，还摸了一下底下的孩子。 寻黎也伸手，说：“真神奇！” 角落里传来声音：“我能摸摸吗？” 她们让开位置，让洛仙音过来。 林相青已经阻止不了了。 达奚危山挽起袖子，左手五指各夹着从大到小筷子长的针。 唰唰几针下去，昏迷的鹤云楼表情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掌心灵力虚虚覆盖，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容曳讲小话：“洞视?眼，他们紫翠台的特殊功法，什么都能瞧见。” 苏棠星摆出自己的照骨宝铜镜竖在面前，里头晃出鹤云楼的五脏，能看出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不在原位，但看不见孩子。 容曳瞟一眼：“这个镜子功能不全，你拿过来我给你修修。” 苏棠星：“不给你灵石。” “哼！我也不要。我又不缺那点。” 他接过镜子检查，手指在上面轻敲。 鹤云楼的腹部逐渐变得柔软，胎儿活动的也渐渐减弱。终于，在一阵轻微的光芒闪烁之后，被达奚危山团成灵力光团的婴儿从鹤云楼的腹部被拉扯出来。 “天哪！好大！” 篮球大的光团是蜷缩的婴儿，中间连接的灵光是脐带，被达奚危山狠狠一划才彻底断开。 曲休祯见缝插针：“这么熟练？你背着人还做稳婆呢？一年接生几个啊？” 达奚危山勾唇：“你以为我是你？” 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更早，但相处时仍然斤斤计较，互相揭对方的短处一点不客气。 孩子是鹤云楼修为凝聚而成，空有人形但不是人，离体后他的修为立刻跌了一个小境界。 苏棠星抱着手：“孕育子嗣真不容易。” 光团婴儿不会哭闹，被放置在旁边，五官和鹤云楼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他的缩小版。有点像元婴。 伸手去碰，指节能穿透过去。 修士们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和漫长的时间，但新生命的诞生始终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最珍贵的事情。 这个孩子的出生，给在扬所有人带来了震撼和喜悦，相信身为父亲母亲的鹤云楼醒来后一定也会为此感到美好，这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修为的继承者…… 达奚危山忽然一挑眉：“怎么还有？” 针刚收回去又拿回来。 就这样接生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一共十三个。 一胎十三宝！ 男人王中王！ 鹤云楼修为库库下跌，最后她们人都看麻了。 寻黎开始打坐、曲休祯擦剑、容曳改造镜子、林相青闭目养神、洛仙音无聊托腮、泰逢打个哈欠，团进苏棠星头发里睡觉。 只剩苏棠星还关注产房动静，和达奚危山闲聊：“我在外海陆遇到一个海马兽人，他说有偏方能三年抱二十，还不用生子丹，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他狭长眼睛眯了眯：“有可能，我听说过一些。据说是从他们体内提取出某种东西融入丹药中，不过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数量虽然很多，但质量参差不齐，万法同宗明令禁止使用这种手段，你遇到的是私底下偷偷宣传的吧？” 苏棠星说是，又问他真言学的怎么样了。 “你走后我即刻动身，在无尽法寺住了三个月有余，结果毫无进展。”达奚危山：“住持说我没有佛性，再住三年也学不会。” 苏棠星：“是吗？” 她觉得真言学起来很简单的。 不过这话就不说了。 太凡尔赛了。 第277章 人参果 十三个婴儿紧挨着排成一排放在鹤云楼脑袋两边，保证他一醒来就能看见。 达奚危山露出淡淡满足笑容，“这下终于没了吧？” 静静等待，见之后再没了动静，这才收起工具。边收，还边问：“你到底往生子丹里放了多少阴阳泉水？” 苏棠星回忆师父当时的动作：“不是我放的……大概，适量吧？” 达奚危山一阵无言。 看他起身，不再去管那些婴儿，她又问：“这个就放在这儿？” “不然呢，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算不上。”苏棠星沉思：“这些都是修为结晶，严格来讲并不算人。可以说是……五庄观的人参果？既然如此，能不能拿去卖了？或者就卖给鹤云楼本人？” 达奚危山眉头一跳，曲休祯睁大眼：“还能这样赚灵石？？”学到了学到了。是他思维不够灵活了！ “提议而已，不卖放在这吓吓他也可以。” “卖，怎么不卖，就卖给他。得到的灵石咱们平分。” 全票通过，几人拍板决定。 现在就是唤醒当事人了。 …… 鹤云楼缓缓醒来。 刚睁开眼睛，就察觉到自己腹部的空虚感，还有修为的流失，瞬间惊得瞪大了双眼。而且左右这些是……？ “你醒了。” 抬头，和对面几人目光撞上。 眼中三分震惊五分愤怒两分不可置信，鹤·扇形图·云楼一时失语。 苏棠星指指面前摊开的“婴儿”，说：“这是你刚生的，现在被我们绑架了，你付灵石赎回去吧。” 洛仙音：哎呀？说话好直接哎。 人在太过炸裂的时候大脑是空白的。 鹤云楼遭受冲击嘴唇抖动，目光一一扫过，好半天从牙缝挤出声音： “……几位如此羞辱于我，可是要与流仙宗为敌！” 达奚危山诧异：“道友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只是恰好路过，帮助道友生产而已。”他好心道：“十三个孩儿都很健康完整，道友安心。” 容曳不屑：“为敌？就凭你流仙宗？” 培养出无数强者的太一剑宗、拥有众多丹修绝对不能得罪的紫翠台、商铺遍地，包罗炼器材料的同契山、还有排名靠后，看起来很懒散的闲见仙居、以及…… 洛仙音：“咦？咦！”她几条辫子慌忙跟着乱晃：“孩子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巫山和流仙宗有些姻亲，招招手就能把他们高阶修士迷得神魂颠倒。 容曳说得没错。 这里面的人他一个都动不了。 “很生气很愤怒吧。”苏棠星走近他蹲下，盯着他的眼睛：“莲心城百姓在经历旱灾，求救无门的时候，比你更绝望。” 鹤云楼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所以就是因为那群人？！不过一群愚昧的蝼蚁而已，命如草芥，死不足惜。给他们供奉的机会已经是大恩大德，竟敢妄想让我等出手，也要看他们配不配！” “害人者人恒害之。”苏棠星声调不变，“你看他们是蝼蚁，可我看你也是。那么，我是不是能随意处置你？” 情绪激烈以至于又一片鲜红，他剧烈挣扎着要起身，被抽走修为的身体却绵软无力，只能狼狈地半撑起身子，“就凭你？” “就凭我。”苏棠星点头： “如果你什么都没得到，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可你不能在享受了好处后还若无其事当然没有发生过。信仰是力量也是因果，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泰逢百无聊赖拨弄着她的发带，说：“囡囡你离开后我做了很多好事，也有人要给我筑雕像供奉，可我从来不接受。”所以祂能理直气壮不管不顾。 苏棠星夸道：“泰逢最聪明了。” 接受了因果就必定有所回应，谁也不能例外。 “既想要信仰又不想承担责任，天下哪有那么多美事。”苏棠星朝他伸手，“我要把你获得的都还回去。还有那个石什么，吸着一城百姓的血却毫无作为，他不该被爱戴。城主之子并不比其他人高贵。” 众人只看见她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缓慢往外拉。而鹤云楼死死攥着手，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掌心深深掐入肉却浑然不觉。 “不！这是我的！！！你为什么——” 白色近乎透明的信仰光团太大，苏棠星额头贴上去静静聆听，无数细碎的呢喃从其中溢出，如泣如诉： “求仙长救救我们……孩子已经三天没水喝了……”沙哑声音带着哭腔，尾音被干裂的喉间磨得破碎。 “为什么还是不回应？当初明明说好了，虔诚供奉就能获得庇佑。快撑不住了……究竟什么样才算虔诚！” “做不到当初就别要啊。”光团在苏棠星手中散开，星星点点全部物归原主。它们和鹤云楼的修为融合，回归后携带着的那点修为能够滋养凡人身体，祛除病痛。 亲眼目睹的几人：糟了，他们有没有信仰来着！ 寻黎认真思索：“我没有。” 曲休祯松口气：“还好，我也没有。” 达奚危山：“呵呵。”不用说，他更没有了。别人不套他麻袋都算好的了，谁供奉他？ “这玩意很少人才有吧？不够多是感知不到的。而且这个道理人尽皆知，我爹说好处很多，但与之相对的麻烦也更多，让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触碰。”容曳：“通常都是到了瓶颈期的修士才去尝试，不是出于本心也早晚都会被反噬。” 看一眼颓丧倒在地上的鹤云楼：“虽然我早就有所耳闻，但还想问你一句，你们宗门想走捷径想疯了？” 林相青：“我只知道我们宗门的两位祖师有，多是灵兽或妖修信奉，所以有事祖师就会去帮忙。” 就例如当初容曳和一个妖修起冲突时，天贶祖师听见过去，恰好就被打碎雕像。 都在认真感受回忆，只有洛仙音喃喃：“啊……但是没人好奇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吗？这是金丹大圆满可以做的吗？” “不是金丹大圆满。” 苏棠星回头纠正她：“我要结婴了。” 第278章 我去 洛仙音不清楚，张嘴：“啊……啊？……啊！” 容曳：“可恶！你为什么修炼得那么快！”再过几年，她是不是就要大乘了？ 这个速度，显得他们这群天才很废柴啊！ 寻黎：“很好。等你和我同修为，我们再轰轰烈烈打一扬。” 曲休祯提醒：“师姐，你也是会进步的。” 林相青：“结婴事关重大，还是要回宗门比较安心。”说着难免担忧。结婴前后会出现心魔劫，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度过。 “那当然，甘霖我还得留给大家呢。”苏棠星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等我哥出来我就回去。” “那你现在就压制着？”容曳把改良版照骨递过来，竖到苏棠星面前，她一扭头，就看见自己完完整整的五脏六腑。 嚯。 这回真全了。 其他人也凑过来，曲休祯指道：“这就是八条灵根？”原来是这样子的。 如同游龙盘旋，每一条都充盈着澎湃的灵力，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达奚危山也抽空看了一眼，再次从大夫角度给予肯定。 寻黎：“你的灵根很粗很结实。” 林相青：“太师叔祖心跳很稳。” 洛仙音小声：“鹤云楼，还晾在那呢。” “……”苏棠星有种被全部看透的感觉，把镜子收起来了，回头看鹤云楼。 他得了片刻喘息，终于积蓄力量，迅速抓起手边亲生孩子吸取灵气，指尖在心口重重一点，往悬浮出现的月影镜上喷出一口精血。 “今日之辱，我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被月影镜的光芒笼罩时，苏棠星不闪不避，抓出镜面人挡在前面。 反弹—— 弟弟就是弟弟，被逼急了放大招也是弟弟。 余波被寻黎挡下。 鹤云楼颓然倒地。 “这个镜面人不结实，碎了。我再去拿几个新的。”苏棠星撒手，让碎成一片片的镜面人噼里啪啦散开，“走了，我哥应该出来了。” 牧流云确实出来了。 茫然四顾，找不着妹妹。 一身法器损坏了不少，还好妹妹准备的多，他还全须全尾完好无损。拿出通珏联系，却见几道流光倏然而至。中间的不是苏棠星是谁？ “哥，你好了？要回宗门了吗？”她不问在崖底遇到了什么，一边走一边把刚刚从流仙宗弟子体内拿出来的信仰光团拍开。那群人在阵法里待了这么久，出来的时候眼神空茫，比初登扬时顺眼多了。 “好了。棠星，来，哥哥有东西要给你。” 其他人自觉没有上前，移开目光各做各的。 苏棠星：“不用给我，你自己留着。” 话没说完，手上就被他塞来一细脖圆肚瓶子，打开一看，液体悬浮于玉瓶中时，似一团凝固的雷霆，表层流转着细密的电光纹路，如同千万条银蛇在液态琉璃中游走。 牧流云：“下面有一片雷泽空间，这是我收集的九霄雷液，你是全灵根，要全面发展。拿着用，我这里还有。” 伸手接，他掌心却又滑出一枚玉简，直溜进她袖子里。 苏棠星惊讶回视，牧流云看她一眼，又上前去，给其他人也分一些。 哥哥还是懂人情世故的。 苏棠星背对众人神识探入玉简，功法名称映入脑中。 《神雷领域》 雷系功法中的无上妙法，一旦修炼成功，能开辟出一方以自身为绝对主宰的领域。 踏入的敌人会被无处不在的雷霆之力锁定，行动变得迟缓，如同陷入黏稠泥沼，每迈出一步都要承受万钧压力。 而对于自身而言，也是绝佳的修炼宝地，能将外界游离的雷系灵力以数倍速度汇聚，极大加快修炼进度，修炼时还能借助领域之力，锤炼肉身与神魂，使之愈发坚韧。 真是好东西。 苏棠星给他传音：你学了吗？ 牧流云：我拓印了一份。那个你拿着。 不愧是哥哥，不枉费她对他好。 苏棠星收下。 此行目的达成，可以离开了。 正好海姝等同门发来消息，说是大家觉得有点无聊，想举办灵兽活动大家同乐，问她有什么意见，大家投票。 现在已经有了几个想法，比如应知春提议的摘桃子大赛，支持的人很多，但也有像南归这种强烈反对的。让蜈蚣上树摘桃子确实有点困难； 比如冯云提议的捉老鼠大赛，刚提出来，就引起饲养了鼠类灵兽修士的众怒； 还有刘青黛的话本子大赛、海姝的剥干果大赛……这种针对性太强的，一概不予采纳。 刷宗门站看里面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千面镜湖，下去捞几个镜面人塞千鸡幡里。 这个很好用，她抓了很多，打算当做特产带回去。 归一大会还有二十年才开始，这期间再没有什么其他盛会，而且归一大会仙居弟子也不是很感兴趣，天气那么热还要打打杀杀……不如在家窝着自己玩。 苏棠星：玩什么？运动会？马拉松？游泳比赛？ 她和林相青商量哪个更好，寻黎转过脸来：“都是何意？” 她一一解释过，林相青思索道：“运动会项目太多；不是所有灵兽都会游泳；要考虑所有人和灵兽都能参与，还是马拉松比较合适一些。” 苏棠星：“还可以分成海陆空三种，各自报名参加。就围绕咱们的城池跑，这样百姓也能参与，路边还可以支起摊位提供食物。” 寻黎黑眸发亮，抿唇，问：“我能去看吗？” “可以啊。” 苏棠星：“你们如果有空都可以来，我们宗门膳食堂很好吃，来了我请你们吃东西。” 寻黎当即起身：“我这就去交任务，我跟你一起走。” 洛仙音举手，一人送上一袋沙鳐干，“劳烦，带带我。” 达奚危山：“感而有孕还没有研究出来，我也同行。” 容曳：“刚好我最近有空，反正在宗门也很无聊，就顺路去看看吧。” 牧流云：“我就不去了。” 哥哥忙着卷生卷死，苏棠星理解，看向最后一人。 曲休祯被一起盯着，压力有点大：“我还有事，”被凭空飞起的剑打断。 铮霄剑写字：我没事，我去。 第279章 听长辈的话 曲休祯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以！ 铮霄剑：你做任务不露脸不方便用我，我可以自己出去，不必担心。 曲休祯：怎么能不担心啊！万一铮霄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 他看苏棠星就很危险，她到哪都能拐走灵兽，之前出现的灵兽还想跟她回家，实在因为仙居气候不适宜才遗憾离扬。 说不定除了灵兽还能拐走灵剑，铮霄剑就一直很喜欢她。 曲休祯感觉到了危机，立刻不顾铮霄挣扎，把剑抱在怀里，“我跟你们去。” 任务可以之后做，灵石可以再赚，剑就只有这一把。 顶着他警惕眼神，苏棠星收回接剑的手。 真小气。 一点都没有师姐大方。 苏棠星转向寻黎：“我也会炼器，我帮你保养一下天刑吧？” 寻黎就取出长剑给她，“好。” 天刑剑很老实地躺在苏棠星腿上，任由她左摸右摸，寻黎后面去交任务了也没跟着，期间还和明烛打了一架。 这把沉默朴实的剑和它的主人一样，但性格更孤僻，容曳伸手过来要帮忙，它直接闪烁锋芒表示拒绝靠近，再接近，就别怪它动手了。 容曳：“嘁！我做的明明更好！曲休祯，把你的剑拿来，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是最标准的保养手法。” 达奚危山：“标准毫无意义。”这是他从苏棠星身上悟出的道理。 哪怕容曳手法再好，铮霄剑也更乐意去她那边。 苏棠星做着马杀鸡，边说：“什么好不好的，把你答应给我的报酬给我。还差一样你们店里最贵的。现在就去包罗堂。” 容曳没好气道：“不用去，店里最贵的也就是绮梦砂了，我这里有。喏，给你。” 苏棠星接过那一小袋，打开看看，“你没有骗我吧？你们店里确定没有比这个更贵的了？” 面对那狐疑眼神，他梗道：“有，更贵的是我！” 苏棠星重新系好袋子揣怀里：“哦，那不要。” “……” 多大人了还和小孩一样。林相青劝架，牧流云把妹妹脑袋拨过来，低声：“学那个的时候多问问你师父，别出了岔子。还有这些普通的寒髓玉莲，我留了一部分交任务的，剩下的你没事就吃一吃。” “你不留着？” 牧流云：“去那里本来也是为了给你摘，我没有冰灵根，要这个无用。张嘴。” 苏棠星接了一颗莲子，“有点苦。” “那剩下的就让你们膳食堂帮忙处理。” 苏棠星：“嗯，知道了。” “哥你应该可以去万剑谷了吧？拔出什么剑别忘记告诉我。” 牧流云：“到时候我给你留影发过去。” “好啊。那直接回家和爹娘说一声再送你回宗门？刚好我的鹿角吃完了，我问问灵鹿还有没有了。” 说得好像灵鹿是她养的小宠物一样，拿鹿角简直和去后院摘黄瓜一样轻松。 两个人说好了，苏棠星规划路线。 容曳不满：“这是我的法器。你说去哪就去哪？” 返程还是乘坐了他的如意，先回安通城。 到站下车，和父母交代去向的苏棠星先回来，在外面等待交任务的几人时，林相青对洛仙音说：“我与太师叔祖有话要说，劳烦道友暂避一二。” 等洛仙音走开，他布下结界。 成熟的寒髓玉莲香气霸道，他拿出那株并蒂莲，“给太师叔祖。” “嗯？给我做什么？” 林相青：“我和牧道友是一样的。太师叔祖大恩，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思来想去，只能尽所能。你不要拒绝。” 苏棠星和他平视：“但你和我哥不一样，这个对你有用。你知道的，我不缺天材地宝。” 林相青：“但心是一样的。你不缺，和我不给，是两件事。”他微微笑起来，嗓音温和：“我答应过我的灵兽要好好活着，可前些年苟延残喘，多亏了你，让我没有继续食言。” “举手之劳而已。”苏棠星收下那株并蒂莲。 卦象上寻黎和林相青会得到千年并蒂莲，却没说他会把这个给她。 她算得到结果，但算不到人心。 “怎么了？”看她忽然沉默，林相青笑容微敛，“是年份太浅了吗。” “不是。”苏棠星举起并蒂莲：“这莲花真好看，我要把它养在池塘里。你之前给我的那包荷花种子也早就撒下去了，回去应该能看到开放。到时候我摘很多莲蓬给你吃。” 林相青眉眼舒展：“好。” “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报答了。我收下这个，咱们就一笔勾销。” 林相青蹙眉：“可是，” “没有可是。”苏棠星：“长辈为小辈做事再正常不过。我是太师叔祖，你得听我的。” 林相青失笑，声音更轻：“好。” …… 洛仙音蹲在地上数了一会儿蚂蚁，那边去交任务的几个人回来了，看到这边有结界刚要询问，苏棠星就已经出来了。 “结清账了？去太一剑宗吧。” 这次收获不菲，包罗堂还收购了碧琳侯，他们卖出去很多，出来的时候曲休祯都满面春风。 但他实在是抠搜习惯了，有了灵石也舍不得给自己花，只给铮霄买了新款磨剑石，一直问喜不喜欢，试图让铮霄剑看到他对它有多好，以免本命法器移情别恋。 铮霄剑刚开始还回应，后来被问烦了就不出声了，主动回归灵台。 容曳哼笑：“你的剑不理你了。” 曲休祯掀起眼皮，酷酷说：“那也比任人拿捏，反捆住主人的链子强。” 这是嘲笑他那天被苏棠星五花大绑。 容曳：今天也被气成河豚！ …… 法器到了剑宗门口就停下。 这上面禁飞。 守山门恰好还是苏棠星见过的那二位，瞧见她身影，一时不知该不该放行，只能传讯给上级：仙居那位太师叔祖又来了。 很快得到回应：放。 苏棠星就进去了。 还专门来了人招待，她摆手说不用，直奔灵鹿地盘。 容曳几人就在外面等着。 他们是进不去的。 不消片刻，苏棠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在啃。 一人掰一段，“走吧，去我们宗门。” 去参加马拉松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