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祧两房?公主休夫高嫁你后悔什么》 第51章 答应定亲 听她提到云琬宁,赵兰庭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但紧跟着,想到她完全不顾两人十几年的情意,无情地把自己赶出府门,他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眼神坚定地摇摇头,“不会了。今后,我会对你们母子负责,与你好好过日子。” 想他堂堂武安侯,四品威武将军,难道离了个女人,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他定要把日子过好,步步高升,叫云琬宁为今日的绝情后悔! 纪轻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她拉着赵兰庭往院子里走,欢喜道:“快来试试你的喜服,明日就要成亲了,千万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等到明天拜完堂,她就再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妃了,而是武安侯夫人。而云琬宁不过是个被夫君扫地出门的弃妇,如何能与她相比? 此刻,云琬宁的鹿鸣院内。 桌上的茶盏,盘子,都被老国公摔到了地上。 房间里一片狼藉。 他说什么都不肯跟着谢凛离开,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这个不孝子,你母亲好不容易归来,你不认她不说,还要把老夫诓骗走?你等着,等你爹回来,定要让他好好教训你!” “您看清楚,她不是母亲!”谢凛静静地站在对面,一贯矜贵清冷的首辅大人,眉宇间满是疲惫,眼角泛红,佯作冷漠。 祖孙二人对峙着,房间里静默了一阵。 谢凛耐着性子道:“您闹也闹了,砸也砸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休息了。” 说着,就要上前。 老国公见他走过来,两只手紧紧扒着桌沿,浑身紧绷地怒瞪着他,“老夫不跟你走,你别过来!再过来,老夫……老夫就……” 他的眸光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摸能砸的东西。 谢凛寸步不让,依旧缓步上前。 云琬宁担心老国公伤到自己,冲谢凛摇了摇头,哄着老爷子道:“您看,天色确实不早了,该歇息了。要不,我陪您回府?” “儿媳妇,你不走了?好好好,那我们回府。” 老国公起身走向云琬宁,对着她讨好地笑了笑。 云琬宁看了谢凛一眼,哄着老国公往外走,一路回到了国公府。 等哄着人睡了,她悄悄关上房门,对站在门外的谢凛道:“老国公这样也不是办法,有没有再找大夫看看?” “他这是心病。” 谢凛缓缓摇头,眼底划过一丝沉痛。 云琬宁看着逆光站在柱旁的他,明明还是那个挺拔如松,运筹帷幄的首辅大人,却莫名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孤寂脆弱。 不过那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 谢凛与她视线相接,抿了抿唇道:“或许,你能帮他解开心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人。之前的提议,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不想马上成亲,先定亲也可。” “……” 云琬宁也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心软了。 反正只是合作,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鬼使神差的,她点点头,“好。”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头点得太快了,连忙找补:“我只是为了老国公,看到他一把年纪落得这副模样,于心不忍。” 将心比心,要是祖母变成老国公这样,她肯定心疼死了。 医者仁心,既然她能帮上忙,这个婚定了也就定了。 等哪天合作结束,再解除了婚约便是。 这样一想,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可转念想到什么,她又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你也知道我的身世,父皇那边未必会同意。” “圣上那边,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 谢凛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云琬宁竟真的会点头。 然而看到她点头的一刻,心里竟升起一种隐秘的欢喜。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直到一阵寒风吹过,云琬宁额前的碎发被吹乱,小脸冻得发白,谢凛才后知后觉地上前一步,为她挡住寒风,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住她。 做完这一切,他耳尖有些泛红,稍稍别开眼道:“夜寒风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我便会向圣上提及此事。” “嗯。” 云琬宁感到周身传来一阵暖意,俏脸不禁泛红,赶忙离开了国公府。 脚步略显慌乱。 直到她回了鹿鸣院,整个人还是有点懵懵的。 朝朝见她身上披着件宽大的大氅,越看越觉得眼熟,霎时间瞪圆了眼睛,指着她那边对玉带道:“快看,主子身上的那件大氅,是不是……” “那不是谢大人的衣服吗?” 玉带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倏然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笑着捂住嘴:“看来,咱们这府里真的是有好事将近了。” 周嬷嬷也笑得一脸和蔼。 眼见三人都盯着自己,云琬宁故意冷下脸道:“你们别乱猜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时候不早了,还不赶紧去歇息?” “是,奴婢们这就去休息。” 玉带笑着拉起朝朝,和周嬷嬷一起离开了。 三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云琬宁依稀听到了“婚礼”,“喜服”等字眼,顿时头疼地扶了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干脆不管了,回房睡觉。 翌日一早,云琬宁刚起身,玉带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想到今天姑娘要去坤宁宫学规矩,她不放心地道:“姑娘,今日进宫,叫宋大哥和朝朝陪着你吧?” “不用。学个规矩而已,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云琬宁不以为意。 真要是发生点什么,即使朝朝和宋禹都在,也是无济于事。 玉带道:“那个沈嬷嬷,之前就和姑娘不对付,万一她趁机做点什么,欺负了姑娘怎么办?还有皇后……奴婢不放心。” “好,那就让朝朝和我一起去吧。” 云琬宁想到皇后,眸色微沉,唤来宋禹,“今日,你去帮我调查一件事。看看皇后入宫以后,都做过些什么。” “砰砰砰。” 这时,梅管家来敲门,通禀道:“姑娘,宫里来人了,来接姑娘进宫。” “这么早?这才卯时啊。” 玉带有些担忧,连忙嘱咐朝朝,“你一定得跟好了姑娘,特别小心那个沈嬷嬷,别让她欺负了姑娘,知不知道?” “玉带姐姐,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主子。” 朝朝拍了拍胸脯,打包票。 云琬宁看着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摇头失笑道:“走吧。” 第52章 阳奉阴违 皇宫里,红墙映玉,碧瓦凝霜。 枝头扑簌簌地往下落着积雪,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气息。 云琬宁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斗篷,跟着宫人一路往坤宁宫的方向走。 走进巍峨的宫门,里面一片肃静。 一名宫女引着云琬宁往偏殿走,另一名宫女拦住朝朝道:“那里面不是下人能进的地方,我引你去别处等着。” “那不行,我不能和主子分开。” 朝朝要强行往里走。 那名宫女阻拦,“放肆,这里是坤宁宫,岂容你随处乱闯?” “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惹恼了我,我可不管你是谁,要是伤到了哪儿别怪我没提醒你!”朝朝推开她,朝她扬了扬拳头。 宫女还要拦,沈嬷嬷站在游廊下朝她挥了挥手,“让她进。” “哼。” 朝朝冲那名宫女冷哼一声,追着云琬宁进了偏殿。 沈嬷嬷给一名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几个小太监就搬着一摞摞的书放到了院中的书案上。 云琬宁瞥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书,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是要上玉碟的人,皇家的事,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姑娘要尽快看完。等知道个大概了,咱们再学规矩。” 沈嬷嬷坐在圈椅上,脚边燃着炭盆,炭盆里不断传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她面前桌上放着一壶热茶,正“呼呼”冒着热气。 反观云琬宁那边,只有一张书案和一把长凳,连个汤婆子都没有。 还不等云琬宁发话,朝朝先不干了,怒道:“你这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主子,这么冷的天儿,哪有坐在外边看书的?” “怎么,姑娘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吗?” 沈嬷嬷轻蔑地睨了云琬宁一眼,冷声道:“姑娘要是觉得委屈了,大可以不看不学,老奴会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后娘娘。要知道,别的皇子公主,也是这样学过规矩的。咱们圣上英明,一向教导皇子公主们要能吃苦耐劳,不能安于享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难不成想进宫当米虫吗?” 如她所说,另外几个皇子公主的确在院子里读过书。 但一个个到底是皇家的金疙瘩,自然不会真的冻到他们。炭盆汤婆子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周围还会用屏风围起来,用来遮风。 哪里会像云琬宁这边,这么简陋? 沈嬷嬷就是认准了她不知内情,才会拿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堵她的嘴。 云琬宁眸光清冷地立在廊下。 朝朝撸起袖子就要打人,“你这老东西,说的什么屁话?敢说我主子是米虫,看你是活腻了,先吃我两拳!” 沈嬷嬷被她这副要杀人的模样吓得不轻,忙躲到一边,瞪向云琬宁,“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再敢乱来,惊扰了皇后娘娘,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昨日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找到她,告诉她云琬宁的身份时,她整个人都吓傻了。要是早知道她是公主,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得罪她。 可静下来她又想,那样的贱胚子,凭什么能成为金枝玉叶? 与其让她进宫找自己报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她轰出宫去。最好能让皇上厌弃,治她的罪,这样就不用担心她找后账了。 而且她听得出来,皇后娘娘也是不喜欢这位的。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顺水推舟,替娘娘解决了这个祸害? 云琬宁知道沈嬷嬷是在狐假虎威,当即提出:“我要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正在寝殿休息,岂容你们想见就见?” 沈嬷嬷整了整鬓发,理了理衣襟,强作镇定。 云琬宁嗤笑:“好,那就不见皇后,直接去面圣。” 一个嬷嬷,也敢阳奉阴违,真当她什么都不懂,任由别人欺负? “朝朝,我们走。” 说着,她转身就往宫外走。 沈嬷嬷一见这架势,瞬间着急了,追上去阻拦:“你就这么去面圣,难道就不怕遭到圣上的嫌恶吗?” “让开!” 云琬宁示意朝朝动手。 沈嬷嬷吓得抱头鼠窜,喊道:“来人啊!快,快抓住这个小贱蹄子!” “呼啦啦。” 一队不明情况的羽林卫听到沈嬷嬷的话,提着刀围住了云琬宁和朝朝。 混乱之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从寝殿走了出来。 厉声呵斥道:“坤宁宫内,何人喧哗?” “我要面见皇后。”云琬宁开口。 那大宫女暗骂了沈嬷嬷一句“没用”,挤出一抹恭敬的笑容,侧身引路,“原来是云姑娘要见娘娘,姑娘请。” 云琬宁带着朝朝跨进殿门。 大宫女眸色狠厉地瞪了沈嬷嬷一眼,转身跟了进去。 进到殿内,香炉中青烟袅袅,暖意融融。 大宫女先一步回到床前,扶着侧躺在床上的皇后起身。 皇后揉了揉额角,病恹恹地看着云琬宁,“琬宁,你不在偏殿跟着沈嬷嬷学规矩,来见本宫有何事啊?” 云琬宁心中冷笑,她不相信皇后完全不知情。 但还是回道:“皇后娘娘,沈嬷嬷阳奉阴违,故意刁难,这个规矩怕是学不了了,倒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意。” “哦?还有这种事?” 皇后话落,大宫女已经把沈嬷嬷叫了进去。 沈嬷嬷当即跪在地上叫屈,“娘娘,冤枉啊,娘娘。老奴只是按照宫中的规矩教导云姑娘,她许是还怨恨着前阵子的误会,这才……” “住口!你的意思是,琬宁冤枉了你?” 皇后厉声斥责,重新找了一名嬷嬷过来。 “琬宁啊,都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叫你受委屈了。这样,叫本宫身边的曹嬷嬷教你规矩。你好好学习,切莫怠惰,知道吗?” 云琬宁微微颔首,带着朝朝跟着那名嬷嬷离开了。 等到几人走后,皇后眸光阴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沈嬷嬷,“你真是老了,越来越没用了。你说,本宫该拿你怎么办?” “娘娘,求娘娘开恩,恕罪!” 沈嬷嬷连连叩头,抖如筛糠。 皇后脸色淡漠,给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大宫女一招手,瞬间有几个小太监走进殿内,把沈嬷嬷拖了出去。 皇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教导不力,还惊扰了本宫休息,就打个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吧。” 话落,她看向身边的大宫女,状似随意地道:“淮南王是不是有日子没来给本宫请安了?他上次进献的那些个小玩意,倒是挺有意思的。” 第53章 婚礼争吵 大宫女杜若闻言,心念一转,笑道:“娘娘,前两日王爷还托人进宫捎信儿,说最近又寻到了不少好玩意,想进献给娘娘呢。” “哦?是吗?那这两日,就叫他送来给本宫瞧瞧吧。” 皇后扶了扶鬓角,起身坐到铜镜前,“杜若,你看着,本宫是不是老了?这头上,都有白发了。” “娘娘不老,娘娘依旧风华绝代。”杜若拿起梳子,小心地替皇后梳头。 皇后叹息一声,“你就别哄本宫高兴了,最近这两日啊,总是梦到从前的故人。想当年,本宫和薛姐姐……” “娘娘又想起先皇后了?可是因为云姑娘?”杜若随意地问道。 皇后点点头,“是啊,看多了,本宫总依稀觉得,薛姐姐好像又回来了。一晃眼那么多年过去,没想到,薛姐姐的骨肉居然还尚在人间。或许是她在天有灵,保佑着那孩子吧。不过,那云家倒也是功不可没。” 说着,她拿起一支发钗在头上比划着,似有寒芒闪过。 偏殿里,云琬宁跟着曹嬷嬷学习着宫里的规矩。 曹嬷嬷虽然一板一眼,比较严苛,倒也没有再刻意为难。 云琬宁在坤宁宫里学了两日规矩,学到傍晚,与昨日一样坐着马车回府。 马车行到半路,听到外面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她不由得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发现马车恰好经过武安侯府。 府门前挂着大红喜绸,不断有宾客进门。 玉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撇撇嘴道:“不过是个二嫁妇,还弄得这么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寡嫂嫁给小叔子,那位还真是舍得下脸。” 要是换成她,可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旁人议论起来,会怎么看?怕不是要在背地里笑死。 她倒好,不知道低调一点,反而如此大张旗鼓,脸皮着实是够厚的。 云琬宁面无表情地放下帘子,心里大概能明白纪轻雪心里是怎么想的。 淡漠道:“不用管她,反正武安侯府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明日你跑一趟玲珑轩,问问苏掌柜铺子的事怎么样了。另外,让她寻个会医术的女子,等义诊那日,与我一同看诊。以后就留在铺子里,一是帮苏掌柜把关,二是帮上门的女客诊脉,也能算是咱们的一大特色。” “是。”玉带点头。 马车疾驰而过。 侯府门前,赵兰庭正在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倏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可惜马车走得太快,他没来得及阻拦。 正愣愣地站着,管家跑过来禀报道:“侯爷,骁骑营那边的几个席面出了点问题,您赶紧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 赵兰庭回神,脸上的神色从怅然变得沉肃下来。 管家欲言又止。 赵兰庭冷斥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是夫人。为了节省府中的开支,喜酒和桌上的菜肴都分了等级。骁骑营的两位都统和参领们还好,士兵那几桌的饭菜,实在是……” 管家说不出口。 赵兰庭紧皱眉头,亲自去查看了一下。 见那边已经闹起来了,桌上的酒菜比之平日里的吃食还不如,他顿时火冒三丈,冲进洞房找纪轻雪理论。 纪轻雪正端坐在喜床前,头上盖着盖头等赵兰庭。 听到脚步声,她欣喜开口道:“兰庭,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赵兰庭一把掀开盖头,铁青着脸道:“今日的喜宴都是你一手操办的,难怪不肯让母亲帮忙,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怎么了?有何不妥?” 纪轻雪见他冲自己发火,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赵兰庭冷笑,“有何不妥?” 说着,他一把扣住纪轻雪的手腕,扯着她往门外走。 让她看向外边。 “为什么有那么多桌都摆在外头?这天寒地冻的,酒菜一上来就冷了,你就是这么待客的?还有,菜肴还分了三六九等?你倒是聪明!” 说到最后,赵兰庭几乎是咬牙切齿。 纪轻雪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动怒了,但是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自以为有理地道:“他们送的贺礼有轻有重,那我接待他们自然也有分别,有什么不对?再说,那几桌不过都是些臭当兵的,我能留他们在府中用饭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我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不成?” “按照你所说,我也是臭当兵的出身,你为何要嫁给我?”赵兰庭恼怒。 纪轻雪瞠大双眼,不认同地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武安侯,受皇上重视,统领骁骑营。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你再过不久就要晋升了?” “所以,在你眼里,将领是人,当兵的就不是人了?他们都是为国拼杀过的将士,有不少都是跟着我从北境一起回来的。你这样做,只会寒了他们的心。这不是简单一顿饭的事,你懂不懂?” “那……他们给的贺礼那么寒酸,我也是想为侯府节省些开支啊。别忘了,我们还有不少银子要赔呢。” 不止是铺子赔出去的那些银子,再过不久还要还之前借的几万两黄金。 庆阳伯府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到时候肯定会让她帮着想法子。 她不想因为银子和伯府彻底闹翻。 否则没有娘家的支持,将来她在侯府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赵兰庭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没有再跟她理论,而是吩咐管家重新上酒菜。他转身就走,忙着去安抚那些将士,把纪轻雪一个人扔在了门口。 纪轻雪见他完全不听自己的,气得直跺脚。 偏偏她又不敢大吵大闹,担心被那些个官家的夫人贵女们笑话。 一口气憋到酒宴散了,赵兰庭回房,她才哭着爆发道:“你给我滚出去,不是要去睡书房吗?今晚,你就去书房睡好了!” “你又发什么疯?”赵兰庭拧眉。 纪轻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抖着手指着他,“我发疯?我这么算计是为了谁?你不体谅我就算了,还因为那些个臭当兵的给我难看。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就这么对我,将来还有好吗?” “你怎么如此不可理喻?若是琬宁在,必然不会如你这般……” 话音未落,赵兰庭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赶忙住口。 纪轻雪却彻底恼了,把桌上的酒菜扫到地上,歇斯底里地道:“所以,你后悔了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第054章 无理取闹 “我何时说后悔娶你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赵兰庭望着那满地的狼藉,只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成亲本是人生的一大喜事。 闹成这副摸样,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雍,恐怕他也是独一份。 纪轻雪不依不饶,“我无理取闹?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云琬宁?那你去把她找回来啊,去求她,看看她还会不会要你!” “你去,你去啊!” 说着,她抬手把赵兰庭往外推,一直推到大门口。 赵兰庭被推得一个趔趄,火气上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扭住她:“是,我后悔了!早知道你是个如此不讲道理的泼妇,说什么我都不会娶你!” “呵,呵呵,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纪轻雪双眼红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该那么早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更不该为他生儿育女。 不过那股悔意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深深的害怕。 她担心赵兰庭真的对她寒了心,那她今后的几十年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两种情绪不断地在心里交战,让她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赵兰庭不想跟她继续争吵下去,捏了捏眉心,对青平吩咐道:“叫人把房间收拾干净,今晚,我去书房睡。” 话落,就朝着书房去了。 青川看了纪轻雪一眼,叹口气跟了上去。 纪轻雪见他竟然真的走了,倏地双腿发软,坐在了地上。 侯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劝说。 见纪轻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赶忙对洪嬷嬷道:“还不把人搀扶起来?去把府医叫过来看看,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哎,这都叫什么事? 大喜的日子吵闹成这样,将来还有安生日子吗? 思及此,侯夫人也不禁有些后悔。 当初云琬宁还在府中的时候,什么事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完全不用她操心。 吃穿用度,那都是极好的。 她的身子不好,可三年都没犯过病,被照顾得非常好。 可自从纪轻雪随着次子一起回来,府里三天两头争吵不说,她的吃穿用度也是一降再降。生病了也不敢用药,什么都要算计。 或许,这两日她应该亲自上门去跑一趟。 云琬宁与儿子十几年的情意,她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若是她肯回来,哄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打定了主意,她心内稍安,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想和儿子通个气商议一下。至于纪轻雪这边,反正已经嫁给了儿子,也有了身孕,不怕她跑了。 毕竟一个二嫁过小叔子的女子,离开了武安侯府,也没人家会要她。 次日一早。 云琬宁准备进宫继续学习规矩。 还没出门,梅管家就过来禀报道:“姑娘,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她一面。” “这老夫人真有意思。昨天刚娶了新妇,今天就巴巴的上门来找姑娘,他们把姑娘当成什么了?想见就见?” 玉带愤愤不平。 一边帮云琬宁披上斗篷一边道:“姑娘,要不奴婢出去把她打发了?” “你把她打发了,她还是会来的。” 云琬宁和侯夫人相处了三年,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私,精于算计,还很自以为是。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长辈,是她的婆母。 只有自己这个做儿媳的不是,她那个做婆婆的就千好万好。 随便一个小小的恩惠,也会反复拿出来说,生怕自己忘了。 今天要是不出去见她,她肯定又会在心里记上一笔。 到处去哭诉,编排自己的不是。 倒不是怕她编排,只是觉得厌烦。反正今天不见,她还是会找机会过来的,不如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省得徒增麻烦。 “走吧,出去瞧瞧。” 云琬宁朝着正堂走去,一进门,就见侯夫人正在挑剔上来的茶水。 她闻了闻茶香,就知道是梅姑姑故意为之。 好像没听到一般,走过去道:“老夫人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琬宁,你虽然离开侯府了,但是母亲依旧还是把你当成女儿看待的。叫什么老夫人,多生分,还是叫母亲吧。” 侯夫人见云琬宁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冷淡,心里有些不悦。 但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她又把那点不悦压了下去。 和颜悦色的,看起来倒真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 云琬宁却不想跟她演什么“母女情深”的戏码,依旧淡淡地道:“既然已经和离了,那就是两家人,再叫母亲实在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来侯府也三年了,无论你与兰庭如何,母亲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即使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那也是自家人吵嘴罢了。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呢,何况是人?你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还在记恨母亲吧?” 侯夫人说着,就想拉住云琬宁的手。 云琬宁躲开了她,说道:“我待会儿还要进宫,侯夫人要只是来叙旧的,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梅姑姑,送客吧。” 话落,她就准备离开。 可还没转身,侯夫人就起身走了过来,拦住她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就赶我走,不太好吧?琬宁啊,你最近经常进宫吗?又是去见太后?” “这个,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 云琬宁转身,和玉带一起走了。 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询问梅管家,“这府宅是不是太后娘娘赐下的?娘娘对琬宁还真是好,居然赐下了这么好的府宅,她的确该常进宫去看看。瞧着太后娘娘,是真喜欢琬宁,你说是不是?” 梅管家见她旁敲侧击的,想打听消息,木着一张脸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敢打听主子的事。” 见她一问三不知,侯夫人顿时也没了兴致。 只是话刚开头就被打断了,看来还得挑个时候再来。 另一边。 云琬宁刚带着玉带走进坤宁宫,还没进偏殿,就被一名宫女拦住了去路。 指着小花园,对二人道:“今日的教习,是在后边的小花园里。” 云琬宁微微拧眉,想着时候不早了,只得改道往后边走。 可等她们走到小花园,曹嬷嬷并不在,整个花园静悄悄的,只有一根根枯枝和荒草,融化的冰雪混在泥里,令人窒息。 玉带没见过曹嬷嬷,因为前两天都是朝朝陪着来的,忙问道:“姑娘,那位嬷嬷呢?这里怎么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我们先离开。” 云琬宁意识到不对,转身就往外走。 却听“砰”的一声,通往外头的角门就被关上了,还被落了锁。 第055章 借刀杀人 玉带见状,心下猛地一沉,慌乱道:“姑娘,怎么办?” 云琬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怕。” “早知道这样,不如让朝朝陪着过来,总好过……”玉带眼圈泛红,很是自责,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姑娘。 云琬宁却不这么想。 对方敢在这里动手,明显是有备而来。 就是不知道,皇后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主谋还是…… 正思忖着,两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两人都身着黑色劲装,一看就是练家子。 玉带见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了通往门口的路,明明吓得腿软,还强撑着挡在云琬宁前头,“姑娘,你快走,别管我。” “这是要到哪儿去?” 随着一道冷哼声响起,那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相视一笑,满脸的不怀好意。 两人随意活动着手脚,压根没把玉带当回事,只盯着云琬宁一人。 云琬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淮南王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园。 云琬宁脸色沉肃,开口道:“这里乃是皇后的坤宁宫,王爷怎么会在这里?皇宫内苑的,王爷还是不要乱来为好,以免引火烧身。” “怎么,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本王会放过你呢?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既然你坏了本王的好事,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本王好了。放心,就算你是个被夫家抛弃了的弃妇,本王也不会嫌弃你。” 淮南王缓步上前,色欲熏心的脸上,那直勾勾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仿佛用眼神扒光了云琬宁的衣裙,瞧着就令人作呕。 云琬宁眸光冷锐,眼底闪着杀意。 她把玉带拉到身后,压低声音叮嘱道:“待会儿让你跑,你就跑,想办法砸开门跑出去。不要回头,听到没有?咱们今日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就看你了。玉带,别让我失望。” 能不能活着离开,也只能拼尽全力赌一把。 “姑娘,奴婢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跑?” 玉带不情愿,眼红得像兔子,隐忍着眼泪不肯流下来。 她知道,这些人敢在这里为所欲为,就没打算让她们离开。示弱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好欺负,没有人会同情。 而且,她也不想给姑娘丢脸。 这一刻,玉带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只要能帮姑娘逃出去,她就是把命留在这儿也值了,反正就是贱命一条。 云琬宁察觉出她存了死志,冷下脸道:“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觉得凭你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们三个吗?” “跑!” 话落,她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就朝着前方冲去,准备给玉带闯出一条路。 她一个人对上两个练家子,一时也没有落了下风。 淮南王见到这一幕,惊诧地怔愣了片刻,脸色黑沉地命令道:“给我抓住她,哪怕卸了胳膊或是腿也务必要给本王擒住!” “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琬宁此时十分庆幸,进宫的时候没有人搜身,让她带了兵刃。 否则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她恐怕拦不下这两人。 可即使这样,看到云琬宁身边的丫环跑了,其中一人还是抽身追了上去。 玉带被那人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吓得惊声尖叫,一边挣扎一边朝着那人的胳膊上咬去。 “贱人,敢咬我?” 那人猛地把玉带摔了出去,上去就要打她。 云琬宁眼疾手快,用匕首划伤了阻拦她的那人,快步朝着玉带冲去。 抬手挡住了对方砸下来的拳头。 不得不说,淮南王身边养的人没有废物,这一拳砸得她手臂发麻。 要是打在玉带的身上,她那小身板怕是就废了。 可饶是这样,玉带也被摔得不轻,脚踝马上就肿起来了。 她拖着伤腿,咬着牙往门口跑。 淮南王拧紧眉头,对被划伤的那人高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一个小娘们都拦不住,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过去抓住她?” “是。” 那人也觉得丢脸,迈着大步追上去,一把薅住了玉带的头发。 玉带只觉得头发被人大力揪住,疼得她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忍不住痛呼出声:“啊!放开我,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下流胚子,无耻败类!” 她一边手脚并用地捶打一边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都骂了出来。 云琬宁见她被擒,当即射出一枚银针。 银针上淬了毒,闪着幽紫暗芒。 可惜对方也是个暗器高手,射出一枚飞镖打开了她的银针。 不过也由于这一下,抓着玉带的手松开了一些。 玉带瞅准机会狠狠踩了他的脚,迫使他放开了手。 淮南王一见,不由得眯了眯眼,怒骂道:“废物!一个贱婢也对付不了吗?给本王杀了她!” “我看谁敢!” 云琬宁和两名高手过了几十个回合,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呼吸急促,握着匕首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认输,否则她和玉带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淮南王发现云琬宁还在硬撑,眼神阴鸷狠厉,讥讽道:“你还能撑多久?不如实话告诉你,这周围的宫人都被叫走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们。识相的,乖乖跟着本王走,伺候好了本王,兴许还能留你一命。否则再抵抗下去,惹恼了本王,那这后花园的枯井里就要多一具白骨了。” “你以为杀了我,你能全身而退吗?” 云琬宁猜测皇后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淮南王,否则他应该不会这么张狂。 毕竟能在京城为非作歹这么久,仍旧安然无事,绝对不是个蠢人。 本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她厉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自然,不就是个商女吗?”淮南王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云琬宁暗道:果然如此。 当即开口:“商女?那你可知道我来坤宁宫是做什么的?告诉你也无妨,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宫里的规矩。因为再过不久,我的名字就会上玉碟。皇后娘娘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吗?可见,她只是想利用你,借刀杀人。王爷是个聪明人,难道甘心做皇后手中的一把刀?” “你什么意思?” 上玉碟?难不成这个贱丫头还有什么是他之前不知道的? 淮南王沉思,不由心生恼恨。 玉带见他似是在犹豫什么,忙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家姑娘乃是皇上和先皇后的血脉,是嫡出的公主!” 第056章 马车闯宫 公主? 怎么可能? 淮南王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觉得这两个贱人就是在胡编乱造,只为能拖延一点时间。可转瞬他又产生一丝怀疑,担心她们所说是真的。 如果这云氏真的是公主,那就是皇后娘娘在故意隐瞒。 难不成,真的是想借刀杀人? 云琬宁发现他的眼神犹疑不定,再接再厉道:“只要你放了我们,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的话,王爷就该掂量掂量这件事的后果了。凌辱当朝公主,会是什么下场?” “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本王若是放了你们,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通过韦静怡的那件事,淮南王就发现这个丫头不简单。 居然能说得动四皇子帮忙。 但当时他并没有深想,只想着她应该是给了四皇子不少银两。 毕竟他们那种皇室出身的皇子,虽说身份尊贵,可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过得还不如他这个郡王潇洒。 缺银两也是常有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件大事是他不知情的。 就如云琬宁所猜测的那样,若皇后是故意隐瞒她的身份,那就真的是想借他的手对付这个贱丫头。 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但事已至此,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有祖上传下来的丹书铁券,皇上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儿,他的眼神渐渐暗沉下来,眼底闪着凛然杀意。 看来,这丫头的命是留不得了。 想着必须尽快脱身,淮南王下令道:“给本王杀了她们。” “怎么,王爷是打算一错到底,杀人灭口?难道你就甘心当皇后手中的刀?”云琬宁脊背发凉,一颗心一沉再沉,沉落谷底。 淮南王冷笑:“本王与皇后的事,就不用你操这个心了。倒是你,马上就要成为井下亡魂了。本王就做件好事,让你的丫环陪着你一起上路。” “动手。” 他一声令下,那两个江湖人士身上的气息顿时生变,变得更为凌厉,杀气四溢。用出的招式也不再收手,招招都直指要害。 “姑娘,小心!” 玉带不会武,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忍不住落泪。 好几次看着云琬宁堪堪躲过杀招,她的心七上八下,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云琬宁庆幸淮南王不会武,否则他要是也参合进来的话,她这条命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即使面前只有两个敌人,她也丝毫不敢大意。 淮南王眼瞅着他身边的两人迟迟没有得手,等得有些急了,一把抓住玉带,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赶紧住手,否则本王掐死这个贱婢!” “你要是杀了她,我拼死也会为她报仇!王爷当真要一意孤行,用自己来给我的丫环填命吗?” 云琬宁也急了,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淮南王身边的两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很快,她就落了下风,被打中一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负责保护云琬宁安危的两名暗卫终于解决了一批杀手。 意识到不对劲,两人赶紧往皇宫赶。 可还没等他们赶到皇宫门口,就又被一批杀手缠住了。 正当这时,一辆黑帷马车驶过。 其中一人认出了这是安国公府的马车,拼着重伤蹚出了一条血路,踉跄着拦住马车,对负责赶车的夜影道:“公主……有危险!” 他们都是皇上派来保护云琬宁的暗卫,一早就承认了她的身份。 夜影闻言停住马车。 坐在马车当中的谢凛对夜骁吩咐道:“去钟粹宫求见贵妃,想办法让她将皇上带到坤宁宫去。” “是,属下这就去。” 夜骁当即下了马车,牵过一匹马就往皇宫赶去。 等他走后,谢凛又对夜影道:“将人扶上来,进宫!” 夜影一向话不多,但是行动力很强,马上就把那名暗卫扔进了马车,赶着车朝皇宫驶去。直到皇宫门口也没有停下,而是亮出代表着安国公身份的玉牌,一边赶车一边喝道:“世子有急事进宫,尔等速速让开!” 安国公一门忠烈,从祖上就有皇上的特许,马车可进皇宫。 整个大雍,只此一份。 就这样,马车一路狂奔直奔坤宁宫。 正在宫中休息的皇后听到马蹄声和马儿的嘶鸣,顿时从榻上坐了起来,询问杜若:“怎么回事?本宫怎么好像听见了马鸣?” “娘娘,娘娘不好了!是安国公府的马车!” 负责通禀的太监连滚带爬地闯进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闻言,脸色凝重,眼神冷厉道:“谢凛的马车居然进宫了?还来了本宫这里?走,随本宫出去瞧瞧。” 虽然从先皇的时候起,安国公府的马车就准许进宫。 但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国公府也不会用这个特权。 现下居然来了坤宁宫,究竟因为何事? 难道是因为云琬宁? 皇后的心里刚刚升起这个猜想,就被她压了下去。 谢凛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与一个和离的弃妇有什么瓜葛? 除非,他也是为了那丫头公主的身份。 可皇上还没有给云琬宁行册封礼,谢凛犯得着因为她惹麻烦上身吗? 皇后想着,起身走出寝殿,就见国公府的马车确确实实停在不远处。 谢凛一身红色朝服,在淡漠的阳光下,艳烈得灼人双目,每一步都好似踏着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皇后见惯了温润如玉的谢凛,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令人胆寒的他。 强压下心里的惧意,她挤出一丝浅笑,恍若完全不知情地道:“濯渊今儿个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还是驾着马车来的,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 “皇后娘娘,臣不是来找您,而是来找云姑娘。云姑娘应当在您这里学规矩,不知现在何处?” 谢凛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这直白的回答反而说的皇后一怔,没想到他真的会与云琬宁扯上关系。 也不知道淮南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对杜若吩咐道:“去看看,琬宁现在何处。见到了人,就把她带出来。” “是。” 杜若匆匆赶去偏殿,没一会儿就带着曹嬷嬷赶了过来。 “娘娘,嬷嬷已经在偏殿等了半个时辰了,云姑娘还没进宫,许是半路上遇到什么事,给耽搁了。”杜若垂首。 皇后微微蹙眉,佯作担忧道:“还没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 第057章 大喊冤枉 谢凛见皇后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模样,眸光幽沉,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迫得皇后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身的冷意比数九寒天的冰碴子还要冷上几分,让在场的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生怕被盯上似的,都垂下头不敢看他。 周围空气凝滞,令人窒息。 直到那名重伤的暗卫强撑着下车,那层看不见的坚冰才被打破。 “谢大人,云姑娘……早已进宫,现下……肯定……还在宫内。”暗卫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幸亏夜影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倒在地。 皇后没想到还有活口,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杀意,徐徐道:“琬宁已经进宫了吗?那可要好好找找才行,千万别在路上出什么岔子。” 说着,就给杜若使了个眼色,想让她趁机去查看一下后花园那边的情况。 可谢凛一个眼神扫过去,杜若浑身一僵,竟感觉脚步有千斤重。 不等她离开,谢凛就拿出了一块玉牌,交给夜影,“去,将宫中的羽林卫尽数调来,让他们速速寻人。” 对面,皇后看着那块玉牌,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居然把调遣羽林军的权利给了谢凛。 竟对他信任至此吗? 然而心里再不甘,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捏着珠串的手紧了紧。 细丝穿成的十八子,没能承受住那股力道,倏然断开,珠子散落了一地。 “哎呀,娘娘的珠串断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帮着捡?” 杜若看到珠子滚落,赶紧吩咐宫人们去捡。 而皇后和谢凛都没有动作,两相对望,空气凝结成冰,静静地对峙着。 “哗哗哗……” 远处,羽林卫的脚步整齐划一。 铠甲在奔跑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与腰间的佩刀摩擦,响声震天。 见一队羽林卫要往里进,杜若嗓音尖厉地呵斥道:“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搜查皇后娘娘的寝宫?” “朕给的!” 崇文帝与贵妃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 皇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皇上,心下稍沉,忙调整了一下脸色,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上。不过一点小误会,陛下……” “小误会?最近琬宁可是日日要来姐姐这里学规矩呢,这才学了两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人都不见了,可不是什么小误会。” 贵妃说完,看向崇文帝,“皇上,依臣妾看,得尽快让他们寻人才是。” “谢蓁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是本宫将人藏起来了不成?” 皇后眸光森然,恨不得用眼刀刮下她一层皮来。 贵妃娇柔惊呼,搂住崇文帝的胳膊,“皇上,您看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怎么敢怀疑姐姐呢?臣妾只是关心琬宁的安危而已啊。” “好了,知道你有心。” 崇文帝安抚地拍了拍她,抬眼看向谢凛,“濯渊,你带人进去找。” “是。” 谢凛一拂宽袖,带领着一众羽林卫进了坤宁宫。 夜影和夜骁也跟了上去。 紧接着,羽林卫四散开来,冲进各个宫殿开始寻人。 皇后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惊呼声,指甲掐进掌心见了血。可她好似完全不知道疼,只脸色发白地望着崇文帝,眼神幽怨屈辱。 “陛下,臣妾与您是结发夫妻,您如此纵容谢凛搜宫,传扬出去,叫臣妾如何见人?将来还如何统领六宫?” “若是你觉得自己不配统领六宫,就让贵妃替你掌管一段时日吧。” 崇文帝丝毫不为所动。 贵妃的脸上漾出一抹浅笑,嘴上却推辞道:“陛下,臣妾来统领六宫,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过,陛下都开口了,臣妾定当协助姐姐管理好后宫。” 贱人! 皇后险些破口大骂。 见谢凛已经带人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寻去,她心中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主子,角门上落了锁。”夜骁脸色凝重。 谢凛直接一脚踹开了角门,冲进园去,就见云琬宁用匕首割断了一名黑衣侍卫的喉咙。而她自己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人一掌打了出去。 “姑娘!” 玉带见云琬宁倒飞出去,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音都变了调。 她自责地泪流满面,心知姑娘之所以会伤得这么重,都是因为要护着她。 就在云琬宁意识模糊,眼前发黑时,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不知是受伤太重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她只觉得心跳鼓噪,血液沸腾,一颗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明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怒气。 同时,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似是在微微颤抖。 “杀了!” 谢凛留下淡淡的两个字,将云琬宁打横抱起,对跟过来的夜骁吩咐道:“将洛神医找过来,去慈宁宫。” “是。” 夜骁匆匆朝着外面赶去,玉带也跟着离开了花园。 夜影则留下收拾残局。 不等淮南王反应,他就出手了结了另外一名黑衣侍卫的性命。 一剑封喉,疾如闪电。 直到那人轰然倒地,淮南王才醒过神来,惊恐激愤道:“你居然杀了本王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主子给的。” 夜影收剑,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淮南王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人敢这么无视他,气得他七窍生烟,想发火又不敢,害怕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卫真的对他动手。 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出这口气时,崇文帝等人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众宫女吓得惊叫起来。 皇后和贵妃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崇文帝则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看向了站在园中的淮南王,质问道:“淮南王怎么会在坤宁宫的花园中?你与皇后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皇上,冤枉啊。” 淮南王并不是个蠢人,短短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下跪道:“臣原本是来给皇后娘娘进献礼物的,娘娘特许臣在园中观赏雪景。不知怎的,臣身边的两名亲卫就与那云琬宁打了起来。臣的亲卫就这么丢了性命,臣实在冤枉!” 第058章 皇后禁足 “依你所说,这是一场误会了?” 崇文帝的眉眼压得极低,眸光凌锐摄人,仿若能洞穿人心。 淮南王不敢与他对视,忙敛下眸子,带着哭腔道:“臣觉得这就是一场误会,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臣的亲卫们全都被杀了,还望皇上明鉴呐!” 说着,就伏在地上,哭得着实凄惨。 皇后虽然早就知道这淮南王就是块滚刀肉,论无赖没几个人能无赖过他。 可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鄙夷。 又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要淮南王咬死了是“误会”不放,就算皇上要治罪,也只能轻拿轻放。毕竟他带来的人都死绝了,正所谓死无对证,任凭云琬宁说什么都不过是一家之言。但就这么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还是心中郁闷。 尤其想到谢蓁蓁那个贱人又在皇上面前压了自己一头,她就气得心口疼。 贵妃听着淮南王在那里鬼哭狼嚎,对天翻了个白眼,娇声冷笑,“淮南王还真是会避重就轻,一句误会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的亲卫,定然是听你的命令行事。你若不开口,他们会欺负两个女子?” “贵妃娘娘,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谁知那位云姑娘是对臣的亲卫说了什么?许是他们护主心切,才会与她打起来。皇上,您一定要给臣做主,还臣一个公道啊!”淮南王哭得更惨了。 崇文帝实在听不下去,呵止道:“行了,别嚎了!朕告诉你,琬宁是朕的女儿。若是她有个什么,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关于云琬宁的身份,他并没打算隐瞒。 反正再过不久就会昭告天下,现在叫淮南王知道也没什么。 淮南王佯作震惊地愣了片刻,再次伏在地上道:“皇上,臣真的不知云姑娘的身份,若知道她是公主,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然会阻止这场争端的。” 哼,说得好听。 “你先起来,等会儿朕再跟你算账!” 崇文帝没有再跟他纠缠,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多半只能不了了之。 顶多小惩大诫一下。 毕竟这园子里只有他们几人,一个外人也没有。 即使那两名亲卫活着,八成也是这个结果。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边转身朝外走,一边训斥皇后,“这事发生在你的坤宁宫,你难辞其咎。上次让你调查母后中毒的事,这么久了,你可有眉目?身为皇后,却屡屡让后宫出事,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 “臣妾这个皇后,自然是没有贵妃妹妹会讨陛下的欢心。当初臣妾提议教琬宁规矩,也是为她着想。陛下若觉得臣妾错了,臣妾认罚便是。” 皇后满脸委屈,却又强撑着不肯服软。 以前她做出这副样子,崇文帝多半会看在她是皇后的份上,出于尊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次,他并没有因此心软,反而顺着她的话道:“的确该罚。以后琬宁的事,你就不必管了。另外,在宫中抄写《妙法莲华经》给母后和琬宁祈福。什么时候抄写完经文,什么时候再解除禁足。” “皇上,您要禁臣妾的足?” 崇文帝的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 皇后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刚刚分了她的权不说,又禁她的足,恐怕整个后宫都会笑话她的无能。 崇文帝面对她的质问,没有半点犹豫,一锤定音,“是,禁足。你最好祈祷琬宁没事,否则的话,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话落,他拂袖离去。 皇后身形摇晃,差点昏厥过去。 幸亏杜若扶了她一把,这才免于出丑。 贵妃见她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浅笑嫣然道:“姐姐,你明知陛下看重琬宁,还让她在你这里出了事,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我若是你,绝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没猜错的话,淮南王是你找来的吧?” 淮南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要不是仗着祖荫深厚,他又够机灵,早八百年前恐怕就被皇上削藩赶出京去了。居然想利用他除去琬宁,真是愚蠢至极。 皇后闻言眯了眯眼,哼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姐姐,琬宁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为何那么容不下她?还是说,姐姐做贼心虚,看到那张相似的脸,夜里睡不着觉?” “闭嘴!”皇后呵斥。 贵妃嗤笑:“要我闭嘴,一点都不难。不过,姐姐该好好想想,我都能想到的事,咱们的陛下会想不到吗?不过是有些事已成定局,陛下念着韦氏一族,没有深究罢了。可有些人,活着不可怕,死了,反而会成为朱砂痣白月光。姐姐动了她的女儿,你猜陛下会不会再姑息你?” 一番话点到即止,她转身追着崇文帝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望着众人的背影,如坠冰窖,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 她浑身轻颤,双手紧握成拳。 杜若心疼地道:“娘娘,咱们先回去吧。天冷,别染了风寒。” “杜若,明日你出宫一趟,替本宫寻一个人。”有些事既然开始了,她就不会罢手。不让她动,她就偏要动。 她能坐上皇后之位,就不会允许那些跳梁小丑在她眼前蹦跶。 无论是薛妙茵还是谢蓁蓁,都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一个云琬宁,她还不放在眼里。 这次算她命大,下次,可就不见得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做公主,与她的女儿争宠,简直痴心妄想! 另一边,慈安宫内。 云琬宁满身是血地被谢凛抱进寝宫,着实把太后吓得不轻。 两日前,沈嬷嬷被打了板子,她就有些担心云琬宁,怕她在皇后那边再受欺负。正念叨着,等沈嬷嬷能下床了,就打发到浣衣局去,结果就出了事。 “这,这是怎么了?” 太后担忧得脸色发白,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快,快叫太医。不,把洛神医给请过来。” “皇祖母放心,已经去请了。” 谢凛把昏迷的云琬宁放到床上,没过一会儿,洛神医就提着药箱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四皇子和舞阳。 楚南嫣一进门,就哭道:“皇祖母,您要给母后做主啊!” 第059章 是你姐姐 “哎呦,这是又怎么了?快过来,到皇祖母这儿来。” 太后虽然不怎么喜欢皇后,但舞阳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心里还是疼爱的。 两个孙子孙女一起过来,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楚南嫣哭着跑到太后身边,刚想求太后解了她母后的禁足,就见谢凛也在。 不由一愣,下意识地问:“濯渊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刚问完,又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琬宁。 又晃了晃神,愤然地指着她:“皇祖母,她怎么也在?就是她害得我母后被父皇禁足,皇祖母你快叫人把她拖出去,治她的罪!” “舞阳,别胡闹,这是你姐姐。” 太后意识到楚南嫣还不知道云琬宁的身世,赶忙解释。 闻言,站在一旁,没来得及说话的楚南枫震惊地瞪大双眼,神色复杂地看了云琬宁一眼,难以置信地问:“皇祖母,您说她是我们的姐姐?怎么回事?”难不成,父皇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就难怪母后会因为她惹怒父皇了。 太后见孙子孙女都看着自己,喟叹道:“她是你们父皇和先皇后的女儿,这些年一直养在外头,皇祖母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现下还没行册封礼,没上玉碟,你们先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知不知道?” “皇祖母,她就是个骗子,怎么可能是先皇后的女儿?先皇后都去世多少年了?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女儿?您和父皇不会被她给骗了吧?” 楚南嫣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才不要什么姐姐。 尤其这个人还是云琬宁。 一个被夫家抛弃的弃妇,是她的姐姐,这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简直给皇室丢脸。 太后见她质疑云琬宁的身份,不悦地沉下脸,“你平日里骄纵些也就罢了,这种事也能乱说?怎么,你觉得皇祖母和你父皇都糊涂了?” “皇祖母……” 楚南嫣还想说什么,楚南枫打断道:“舞阳,不要惹皇祖母生气。” “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母后还在禁足呢,都是因为她!” 楚南嫣怒气冲冲地指着云琬宁,注意到谢凛一直没理会她,忙走过去道:“濯渊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皇后娘娘的事,是陛下裁决,殿下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以免惹得陛下不悦,对皇后娘娘反而没有好处。” 谢凛声色冷漠,抬眼与楚南枫对视。 楚南枫有如醍醐灌顶,拉住楚南嫣道:“舞阳,不要在这里打扰皇祖母了。我们回去与母后一起抄写经文,争取早点让父皇息怒。” “可是……” 楚南嫣不甘心,却还是被楚南枫拉走了。 兄妹二人离开慈安宫后,楚南嫣挣开他,不满地道:“你拉我做什么?母后平日里真是白疼你了,你竟连句话都不肯为她说。” “你懂什么?你这样吵吵闹闹,惹得父皇不快,母后的日子会更难。记得,出去后,有关云琬宁的事,不要到处乱说。”楚南枫叮嘱。 楚南嫣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我又不傻,难道到处宣扬她是……我巴不得她得罪了父皇,趁早被赶出去!”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云琬宁是父皇的女儿。 “你不会最好。” 楚南枫先行离开了皇宫,登上马车后,吩咐车夫:“去永定侯府。” 自从前阵子淮南王退婚,永定侯和夫人的心里就七上八下。 因为摸不透四皇子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再给韦静怡张罗婚事,倒是让她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小院内,韦静怡正在绣荷包,双喜匆忙跑进来:“姑娘,别绣了,四皇子来了,侯爷和夫人叫你去正堂呢。” 四皇子? 韦静怡在小院安稳过了几日,倒是差点忘了要与四皇子演戏的事。 想了想,她起身换上一身新衣裳,拿着之前绣好的帕子去了正堂。 还没迈进门槛,就听父亲谄媚道:“还劳烦四皇子亲自跑一趟,静怡那孩子真是不懂事。今后,她若是哪里惹得殿下不快,殿下千万别惯着她,该说就说,以免把那孩子娇惯坏了。” “侯爷说的是,那孩子就是个木讷性子,不懂得讨人欢心。殿下肯包容她,照顾她,实在是那孩子的福分。”侯夫人附和。 听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此贬低自己,韦静怡脸色泛白,难过地咬了咬唇。 之前她与四皇子只匆匆见过一面,对于这位皇子,她本没有什么印象。 可此时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话,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与其将来嫁给一个陌生人,倒不如抓住这次机会,与四皇子好好相处。或许,四皇子肯帮她离开这个囚笼一样的地方。 哪怕只能做他的侧室,也比被母亲嫁出去为家族换取利益要强。 有些念头一旦有了,就会像杂草一样疯长。 韦静怡怀揣着这个心思,缓步跨进门槛,走到楚南枫面前盈盈福身,“静怡见过四皇子殿下,殿下今日是来看静怡的吗?” 说着,她羞怯地抬起头,一双柔美的杏眼里满是忐忑和期待。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像只乖巧的小鹿,看得楚南枫心里痒痒的,不由愣了下神。 等回过神来,忙抬手虚扶了她一把,“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前阵子你生病时,本皇子刚巧有急事要处理,就没进去探望。你的身子可大好了?需不需要再找个太医瞧瞧?” “有劳殿下挂怀,静怡已经好多了。” 韦静怡话落,看向永定侯和侯夫人,“父亲,母亲,这里有女儿就行了,你们就不用陪着了,女儿刚好有些话想单独与殿下说……” 永定侯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真是仗着有四皇子撑腰,就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刚要训斥,就听楚南枫道:“不错,侯爷和夫人去忙吧。本皇子这里,有静怡陪着就够了。以后来往的日子还长,不必见外。” “呵呵,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侯爷,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别搅了殿下的兴致。”侯夫人见四皇子居然帮着韦静怡说话,心里高兴坏了。 没想到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女儿,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忙拉着永定侯离开了正堂。 等他们一走,楚南枫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问道:“听闻,二小姐与云琬宁……云姑娘是闺中好友?可知,她有何喜好?” 第060章 别样可爱 韦静怡没想到他会问起云琬宁,怔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琬宁姐姐从小就跟着她祖母研习医术,她最大的喜好,怕就是研究药方。” “除此之外呢?她还喜欢什么?比如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或者什么小玩意。还有,她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讳?” 楚南枫从皇祖母和父皇的态度能够看出,他们都很重视云琬宁。 云琬宁上玉碟是早晚的事。 若是能讨好这个姐姐,对他将来夺得储君之位肯定大有裨益。 韦静怡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她不断跟自己打听云琬宁的事,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碎了一地,不由酸涩难当。 但只要能与四皇子说得上话,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哪怕心里不愿,她还是维持着温婉的浅笑,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四皇子的问题。 慈安宫内,洛神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连忙给云琬宁诊脉。 见云琬宁悠悠醒来,玉带拖着伤腿趴在床边,呜咽抽泣,肩膀剧烈起伏:“姑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放心,我没事。”云琬宁安抚地拍了怕她的手,强撑着想坐起来。 谢凛轻轻按住她,“躺好。” “你们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没有伤及根本。” 云琬宁也知道这次的情况很危险,不禁感激地看向谢凛,“多亏谢大人及时相救,琬宁谨记大人的救命之恩。” “哼,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赶紧给我躺好了。”洛神医板着脸训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云琬宁想说两句宽慰他,太后听说人醒了,走过来道:“琬宁,你现下感觉怎么样?你可吓着皇祖母了。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你母后在天之灵看到了,该有多心疼?不行,待会儿得跟你父皇好好说说,多派些人保护你的安危。要是再来一次,皇祖母可承受不住。” “是琬宁不是,叫皇祖母担心了。” 云琬宁的胸口虽然还是疼得厉害,像火烧似的,但心里却很温暖。 来到这京城三年多,大部分的时光都耗费在了武安侯府。 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关怀的感觉。 任凭外头天寒地冻,冷风呼啸,殿内却是一派温馨,暖意融融。 不多会儿,崇文帝和贵妃来了。 贵妃坐在床边,询问了几句情况,拉着云琬宁的手道:“你放心,这次的事,圣上和本宫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就安心养伤,什么都不必想。” “皇上,听说皇后被你禁足了?那淮南王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后虽然只是听宫人说了一个大概,还是吓得不轻。 尽管她久居深宫,却也知道那淮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皇后是故意的,还是大意了,自己孙女都差点毁在那个色胚的手里。要是皇上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她这个做皇祖母的就先不依。 崇文帝何尝不想处置淮南王? 可想到淮南王府的那块丹书铁券,他颇为为难地道:“朕打算叫他过来给琬宁道个歉,再罚他闭门思过。” “这……这就完了?” 太后瞪大双眼,脸色发沉,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 她也知道,要了淮南王的性命不太现实,可也不能这么轻拿轻放。否则他怕是会以为他们皇家怕他,将来行事只会更为嚣张。 崇文帝沉吟了片刻,看向云琬宁,“琬宁,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父皇,这次的事,皇后应是不知情的,也算是被淮南王所累。不如就罚他在坤宁宫内,杖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吧,也算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淮南王常年沉溺于酒色,那副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被打五十大板,就算不死也会要了他大半条命。 至于让他在坤宁宫内挨打,纯粹是给皇后看,杀鸡儆猴。皇后最看重脸面,尤其不想在贵妃面前丢脸。 这样一来,恐怕比打她五十板子,还叫她难受。 没错,云琬宁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的。 谢凛看出了她的心思,觉得这样鲜活又记仇的她,有种别样的可爱。 忙帮衬道:“陛下,臣以为,这个提议甚好。既显示陛下仁心,又能给王爷一个警示,两全其美。” 可太后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不满意。 哼道:“就这么便宜他了?” 照她的意思,五十大板还是打少了,就该赏他一百大板。 崇文帝觉得这个处置十分合适,今日发生的事毕竟不光彩,传扬出去对女儿的名誉也有损。不如就在坤宁宫里把板子打完了,然后再告诫他几句。 思及此,他看向谢凛道:“濯渊,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得告诉他,闭紧了他的嘴。若是让朕听到外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绝饶不了他!” “是,臣领命。” 谢凛朝着云琬宁微微颔首,带着夜骁和夜影走了。 没多久,坤宁宫里就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那凄惨的程度,让坤宁宫的宫人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皇后更是直接失眠了。 以至于等她从坤宁宫解禁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甚至因此,落下了心口疼头疼的毛病。 当然,这是后话。 转眼两日后,到了义诊的日子。 云琬宁一早就叫玉带和朝朝收拾好了要带的草药,搬上了马车。 玉带的腿脚还不太方便,就留在了府里。 朝朝则跟着云琬宁上了马车。 由于前两日宫里发生的事,现在她身边多了不少的暗卫和侍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街,准备去玲珑轩义诊。 今日,长公主和一众官家贵女都来了,一是给云琬宁撑场,二是为了再从她这里买些药膏。 经过几日的休养,华容长公主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见云琬宁真的过来义诊,心中对她的好感倍增。 一些因为长公主过来捧场的贵夫人官家千金,都一窝蜂地冲进了玲珑轩。 叫苏掌柜乐了大半天,扬起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正当云琬宁指点苏掌柜找来的医女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桌上。 云琬宁解下竹筒看了里面的密信,脸色当即就变了,对朝朝道:“快,收拾一下,随我回江南。” 第061章 云府白事 “主子先别急,怎么也得回去收拾一下才能上路啊。” 朝朝看了一眼密信,脸色也凝重起来。 云琬宁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深吸了口气:“你回去通知玉带,收拾一下,在宫门口等我,我现下要进宫一趟。”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恐怕没办法继续学规矩了,也没办法参加册封礼。 毕竟是要离开京城,怎么也要进宫去说一声。 想着,她翻身上马,准备进宫。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华容长公主刚要请教云琬宁如何养肤的事,见她行色匆匆,赶忙叫住她。 云琬宁脸色发白,眼圈微微泛红,眼底隐有泪意。 见长公主发问,还是强压心底的急切,回道:“江南老家出事了,要离京一段日子。殿下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询问苏掌柜。” “本宫只信任你,旁人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你要去江南,正好,本宫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就陪你走一趟。万一这脸再出现什么问题,有你在,本宫也能安心。”长公主打定了主意,当即吩咐身边的宫女准备车驾。 云琬宁想劝她不要去,江南不比京城,长公主千金之躯,她担心会出现什么纰漏,让她跟着陷入险境。 可长公主决定了的事,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根本不容她多说,说走就要走。 云琬宁无奈:“那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城门外汇合吧。” 话落,她不再耽搁,骑着马朝皇宫奔去。 半晌后,等她从皇宫回来,出城,恰巧在城门口遇到了朝廷派出的兵马。 骑在马上的赵兰庭一眼就看见了她,当即纵马上前:“你这是要去哪儿?听闻前两日你在宫里大闹了一场,害得皇后娘娘和淮南王都受了罚。这会儿你不在府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要出城?” “关你何事?让开!” 云琬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兰庭,着急出城,不想跟他多做纠缠。 赵兰庭愠怒地拧了拧眉,“最近南边正在闹寒灾,有不少流民都朝着北边来了,外头极不安全。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拳脚功夫,就不当一回事。” “我的事不用你管,要管,去管你的妻儿。” 云琬宁说着,就扬起了手里的鞭子,“我再说一遍,让开!” 她何尝不知道南边在闹寒灾,前几日就已经写信回去,想让兄长将从东夷带回来的那些黄金换成棉花和粮食,用来赈灾,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 可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还是今日接到密信,才知道家里出事了,兄长现下正关在州府大牢。 她是一天都等不下去。 赵兰庭冷眼盯着她手中的鞭子。 “怎么,你还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我奉旨到南方赈灾,周围有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这鞭子若是落下来,怕是要在大牢里过冬,你确定要动手?” 闻言,云琬宁紧了紧手中的鞭子,眸里含着泪光。 “我兄长出事了,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赶紧给我让开!” “怎么回事?云大哥……” 赵兰庭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哽在喉中。 云琬宁见他没有再执意阻拦,纵马朝着城门外冲去。 等她走了,赵兰庭才后知后觉,赶忙追过去。 直追到城门外,看到了长公主府的车驾,他赶紧上前行礼。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原来是武安侯?”华容长公主见他一身戎装,后边还跟着不少的兵将,问道:“这是要到哪儿去?可是哪里又有战事?” “微臣奉旨去南方赈灾。” 一听说南方在闹灾,长公主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想着要不回去算了。 可话都说出去了,返程的话就留云琬宁一人离开,她又放心不下。 再加上担心自己的脸出什么问题,她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 赵兰庭得知长公主也要去江南,心中的忧虑更深,骑马赶去云琬宁身边,斥责道:“你怎能如此任性?长公主是何等身份,你不知道吗?万一遇到危险,凭你一个人能保护得了长公主的安危吗?” “你也知道那是长公主,是我能左右的吗?不如你去劝殿下返程。” 云琬宁担忧着家里的情况,只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 马车的速度太慢了,她打算先骑马赶回去。 赵兰庭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叹了口气,“罢了,我护送你们去江南。” 反正他赈灾的州府,距离云家所在的城池并不远。 云琬宁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好,我恰好要先走一步,你护送长公主他们吧。” 说完,不等赵兰庭回答,她就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狂奔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她基本上不眠不休。 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拨的流民。 可她顾不上停下,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水袋里的水。等水喝完了,她就往里灌雪水。就这么赶路前行,三天时间就赶回了云家所在的梁城。 等她骑着马穿街走巷,停在云府大门前时,就见府门两边挂着白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 云琬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连日来赶路的疲惫让她身体麻木,心脏却像被捅了个窟窿似的,“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她下马的动作微滞,双腿发软。 等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府里,就见里面白幡飘飞,隐隐有哭声传出来。 那一瞬间,云琬宁的脑子“嗡”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忘了反应。 这时,一身素缟的云夫人,在丫环的搀扶下从走廊里走了过来。 见满身风霜,憔悴不堪的云琬宁呆愣愣地站着,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快步迎上去,“琬宁,你……” 家里的事接二连三,太过仓促,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通知身在京城的她。 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跑回来。 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琬宁眼神空洞地望向云夫人,嗓音沙哑发颤:“娘,府中是谁……过世了?”她的嗓音像是被钝刀挫过,嘶哑难听。 短短几个字,像是用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第062章 江南相遇 云夫人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紧紧地抱着女儿,云夫人啜泣道:“琬宁,你长大了,要学会坚强。这两年,你祖母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前阵子,你兄长回来,你祖母高兴,原本……已经好些了。谁知道,几日前……” 话说到这儿,她喉头哽咽,堵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云琬宁稍稍推开她,踉跄地朝着灵堂走去。 就见里边放着棺材,祖母身边的钱嬷嬷正带着几个丫环跪在火盆前烧纸。 边烧边哭,和外头传来的哭声呼应着,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祖母,琬宁……回来了。” 云琬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牌位泪流满面。 钱嬷嬷认出云琬宁,双眼红肿地望过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老夫人,您瞧见了吗?是大小姐回来了。您生前最疼的就是大小姐,她赶回来送您最后一程了,您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祖母,您不用担心,琬宁一定会把兄长救出来的。” 云琬宁心里清楚,祖母要是还活着,心里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兄长。 她上完香,起身走到棺材边,就见祖母安详地躺在里头,就像睡着了。好像她只要声音大一点,就会把她老人家吵醒。 可她明白,祖母已经走了。 再也不会教她辨认草药,不会带着她给人看诊了。更不会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嫁人后也要顾着自己,要是受委屈了,就回家。 如今她回家了,可祖母却不在了,没有人再抱着她亲热地叫她“丫头”了。一想到这些,云琬宁就心痛如绞。 这时,云夫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走到云琬宁身边,宽慰道:“你祖母走得急,没受什么苦。她老人家常说,生死有命。只要活着时把日子过好,不留遗憾,也就成了。” “可祖母有遗憾。”云琬宁执拗地说着。 云夫人擦了擦眼泪,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咱们出去说话,别扰了你祖母的清净。” 云琬宁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跟着走出了灵堂。 回到云夫人的院子,她左右打量了一番,问道:“娘,爹呢?” “你爹跟着你大伯出去走动了,你兄长……” 云夫人不知该怎么开口。 云琬宁焦急地问:“兄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被关进大牢?” “你兄长被抓后,你爹曾经去州府大牢见过他一面,可你兄长什么都不肯说。州府衙门的人说,你兄长是狎妓与人起了争执,醉酒之下杀了人。” “不可能!” 云琬宁深知自己哥哥的人品,他向来温润如玉,待人和善,从来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要不是喜欢做生意,当初是要走仕途参加科考的。 怎么可能狎妓? 更加不可能会醉酒杀人。 云夫人当然也明白,可衙门的人都那么说。 不止衙门,坊间也流传着这个说法。 要不是外头的传言太难听,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也不至于急火攻心,那么突然就走了。 云琬宁明白,当务之急就是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及此,她起身道:“娘,府里还要麻烦您照看着,我要去州府衙门一趟。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兄长救出来的。” “你能想什么法子?” 云夫人一把拉住她,倏然想起什么似的,仔细看着她,“对了,你怎么会忽然回来的?兰庭呢,他没有与你一起回来?” “我……” 云琬宁这才意识到,家里可能还不知道她和离的事。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夫人察觉出不对,肃然道:“你跟娘说实话,你跟兰庭怎么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 “什么?和离?好好的,怎么会和离?你告诉娘,是不是兰庭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欺负你了?” 云夫人很了解自己的女儿,深知她和赵兰庭的感情有多好。 曾几何时,两人几乎日日都黏在一起。 怎么可能才成亲三载,就突然和离了? 云琬宁听到她娘问的话,心里一阵熨帖。这就是她的亲人,听到她和离的消息,不会先指责她,说她的不是。 想着早晚都得让家里知道,她就将三年多来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些。 也说了自己准备认亲,上玉碟行册封礼的事。 云夫人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眼里的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你这孩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不知道往家里捎封信?要是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爹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给你讨回公道!” 他们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如何能被人那么糟蹋羞辱? “若是早知道赵兰庭是那样的人,娘说什么,也不会将你嫁过去。你这傻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叫娘该怎么说你好?” 云夫人越想越心疼,拉着云琬宁不让她走,“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肯定累坏了。你兄长的事,有你大伯和你爹他们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就是去了,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怎么也要先把精神养好再说。” “娘,我没事。” 云琬宁不顾阻拦,骑上马就朝着州府衙门赶去。 原以为花点银子,疏通一下,至少能见兄长一面。 谁知衙门上下宛若铁板一块,用银子居然行不通。 就在她失望之际,准备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时,有人叫住了她:“云姑娘,还真的是你?” 云琬宁循声望去,就见夜骁走了过来。 她怔了怔,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自然是跟着主子来的,主子奉旨赈灾,是皇上派过来的钦差。哦,对了,主子就在前头的酒楼,姑娘请吧。” 夜骁指了指不远处的千香楼。 在二楼灯火鼎盛的地方,云琬宁依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怎么,在这寒气袭人的夜晚,在这冷漠的衙门门口看到谢凛,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暖意。 明明两人之间有着一段距离,根本看不真切。 可她却好像能捕捉到他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时,任凭周围车马川流不息,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063章 不是外人 须臾,千香楼的厢房内。 烛火摇映,暖意融融。 轻纱漫影中,暗香浮动,袅袅轻烟从香炉中飘散开来,与酒香菜香混杂在一起,令人精神放松,扫去了云琬宁身上的寒意与疲乏。 谢凛坐在对面的罗绸软垫上,抬手给她斟了杯酒。 修长如玉的指尖往前轻推了几寸,甘醇的美酒在青玉杯中摇晃,依稀还冒着热气。稀薄的白气在空中晕开,暖香萦绕在鼻尖。 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再加上回家后面对祖母病逝的悲伤,让云琬宁身心俱疲,心力体力都严重透支。 她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水入喉,清甜后便是呛人的辛辣。 由于喝得太急,她放下酒杯就咳了起来,咳得脸颊绯红,眼中泪光点点。 “慢点喝。才几日不见,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先垮了,还如何救人?”谢凛拧眉,抬手给她布菜。 云琬宁原本想说自己不饿,可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索性闭了嘴,拿起筷子和碗,埋头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不知怎么,鼻子酸得厉害,喉咙里也堵得难受。 豆大的泪滴“扑簌簌”地落入碗中,长睫被泪珠浸湿,无助地轻颤,再加上她那微微颤抖的纤瘦肩膀,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夜骁见她默默流泪,忍不住开口,“主子,云姑娘家里遭逢剧变,难免着急伤心,你就少说两句吧?”主子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谢凛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夜骁赶忙闭嘴,躲开他的目光抬眼望天。 这时,夜影推门进来,先是看了云琬宁一眼,继而道:“属下查到,死去的妓子是烟雨阁的头牌,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另外一人,是庆阳伯府的大公子纪宥安。之前差贪腐案的时候,他害怕被牵连,躲来了江南。” “纪轻雪的弟弟?”难怪。 云琬宁抹了把眼泪,一下子就想通,州府衙门的人为什么不肯让她见兄长了。他们这对商贾出身的兄妹,自然是没有京城权贵的面子大。 可见不到兄长,就没办法得知案发的细节。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云琬宁心神不安,放下碗筷就要起身。 谢凛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下压,“先吃饭。等你吃好了,再去不迟。今晚知府在府中宴客,顾不上提审犯人,有的是时间。” 云琬宁盯着扣住自己的那只手,温热的手掌贴着她,让她的心尖发烫,赶忙抽回手,敛下眸子:“好,那就稍等一会儿再去。” 为了缓解尴尬,她忙不迭地往嘴里送饭,尽量忽视刚刚的接触。 可手腕上的余温却久久不散。 谢凛顺势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对夜骁吩咐道:“去找一套男装来。” “主子,你也要去大牢?”夜骁下意识问。 他与夜影互相对视一眼,想阻拦,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云琬宁察觉到气氛有点凉,抬眼看向谢凛:“大人要是想帮忙,借给我一块玉牌就够了。你们是来赈灾的,卷进案子里怕是会惹麻烦。” 第064章 府宅起火 云琬宁心中狐疑。 但她并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而是宽慰云祉:“阿兄,你等我,我一定会尽快救你出来。你在这里,也要照顾好自己。” “琬宁,别逞强。” 云祉不想她因为自己涉险,紧紧拉住她,“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祖母和父亲母亲。对了,兰庭呢?他可有跟你一起回来?” “……时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了,你等我。” 云琬宁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自己的事,也没有告诉他祖母已经不在了。 匆匆离开大牢,她转头看向谢凛,“刚刚的事,谢了。还有件事想求你帮忙,我想去看看那两具尸体。” “走吧。既然不是外人,自然是要帮你的。” 谢凛说完就离开了,夜影见云琬宁愣神,幽幽道:“主子心情不错。” 云琬宁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幸亏天色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否则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知道,她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直到走进停尸的地方,云琬宁才堪堪冷静下来。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冷着小脸走进去,开始查看两具尸体的情况。 她发现两个人均是被一刀毙命,凶手出手狠辣,可以说“快准狠”,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至少是个练家子。 兄长根本不会武,这两个人明眼一看就不是他杀的。 州府的仵作不可能看不出这个疑点,难不成,仵作或者知府也被收买了? 查看完两具尸体,云琬宁的心情更沉重了。 她担心,对方要真的是冲她来的,很可能还会动手,只能请求谢凛,“能不能跟你借几个人,保护我爹娘?” 谢凛:“夜影,调几个人去云府。另外,你亲自跑一趟告诉云伯父,不用再走动了,这件事不是银子能解决的。暂时先等一等,调查清楚再说。” “多谢。”云琬宁真心实意跟他道谢。 想着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先找家客栈休息一晚。 谢凛见她要走,周身的气息蓦然冷了下来,睨着她,“这个谢道得没诚意,好好想想,应该怎么道谢。” 话落,他就上了马车。 夜骁看出主子心情不佳,凑到云琬宁身边:“云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主子帮你,是缺你这句‘多谢’吗?” 说完,他叹了口气。 云琬宁恍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觉得这男人比女子还难懂。 可想到将来还要合作,她忙跟着上了马车,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稳稳地递过去:“是我诚意不够,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会好好感谢大人。现下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见云琬宁笑着敬茶,谢凛扫了她一眼,抬手接了过去。 第065章 撞死人了 她下意识地追上去,想要拦住对方。 两人在小巷中交起手来。 云琬宁手里拿着马鞭,朝着黑衣人挥过去。破空声后,“啪”地抽在墙上,被那黑衣人躲了过去。 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刀攻向云琬宁,被她一个侧身,灵活地躲开。 刀光剑影间,两人你来我往,短短时间过了上百招。 正僵持之际,夜骁手持双刀奔了过来,加入战局。 一边保护云琬宁一边道:“幸亏主子英明,让属下留下保护姑娘。这才一会儿没盯着,就有宵小之徒按捺不住了,真是该死!” 刚刚见府宅里起火,他就潜进去调查了一下。 才离开,就听到后巷里有打斗声。 幸好赶得及,否则要是云姑娘因为他的疏忽受了伤,等主子回来他怕是得被扒下一层皮来。想到这个可能,他下手就更重了。 将一肚子气都撒在了黑衣人身上。 原本黑衣人只能和云琬宁打个平手,夜骁一来,高下立判。 “噗”的一声,长刀捅进黑衣人的肩膀。 夜骁趁他中刀后行动缓慢,顺势将他押住,一脚踢在他的膝窝,迫使他单膝跪地。 黑衣人眼看不敌,当即就要咬破藏在牙间的毒囊。 云琬宁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用匕首将毒囊挖了出来,松口气道:“看来是个死士。” “管他是死士还是杀手,有他夜骁爷爷在,就是哑巴也能让他开口说话。云姑娘放心,铁定给你审问出有用的消息来。” 夜骁把黑衣人绑住,讨好地咧嘴一笑,“刚才的事……” “你刚刚去调查起火的事了?”云琬宁截住他的话茬,问道。 夜骁点点头,“我查到小厨房里和附近的几个厢房里都被洒了桐油,所以火势才会起得这么快。” 短短时间,半个府宅都烧没了,放火的人显然没打算留活口。 云琬宁闻言心下一沉,十分庆幸大伯他们不在府里。 否则以这火势蔓延的速度来看,很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了。 但这黑衣人放火,怎么会不事先探查一番呢? 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逼得他不得不放那把火。 想到什么,她看向那个黑衣人,就见他满脸不屑,冷哼一声,“没能烧死云锦城,算他命大。” 说完,他看着云琬宁嗤笑,“你抓了我又如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早晚都是个死。我要是你,就自我了断算了。否则,你家里人会一个个被你连累死,云祉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说,是谁派你来的?”云琬宁质问。 可任凭她怎么问,哪怕用马鞭抽,那人也不肯开口。 夜骁知道她心急,担心她把人给打死,连忙拦住她,“云姑娘,审问的事我比你在行,我把他带回去盘问。” 第066章 祸不单行 “怎么回事?”云锦川撩开帘子,询问。 云琬宁打马上前,“我过去看看。” “欸,琬宁,你过去做什么?叫个侍卫去看看就是了。”云锦川伸出手想拉住她,可却抓了个空。 望着骑在马上,背影英姿飒爽的侄女,不禁恍惚起来。 记忆里,她明明还是个喜欢对爹娘撒娇的小丫头。 可不知何时起,竟变得如此坚韧执拗,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三年多的时间,这丫头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长成今日这般模样? 云锦川心绪复杂。 云锦城这个做父亲的更是心疼不已。 他现在满心后悔,当初就不该点头同意,让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亏他还以为圣上会念在亡妻的份上,照顾好女儿。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当年没能保护好妻子的人,又怎么能护好女儿? 前方大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车夫正趾高气昂地与周围看热闹的人争吵,“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拦马车?都滚开!” “你怎么说话的?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有钱也不能这么罔顾王法!” “就是,撞了人,连下车查看一眼都不曾,也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赶紧下车,听到没有?” 云琬宁见那些路人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不知被撞的是什么人,竟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出头。 她一眼认出,被围住的马车是庆阳伯府的。 看来庆阳伯是得到了消息,为纪宥安的事而来。 庆阳伯也没想到,这些百姓会如此群情激愤,忙吩咐车夫:“去,给他们些银子,好赶紧赶路。” “你们还想走?告诉你们,官差马上就来了,休想逃走!” 路人中有人高喊,围在周围的人不断往中间走,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云琬宁问过路人才知道,被马车撞到的人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这街上的百姓基本上都受过他的恩惠。 老人今年八十有五,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 刚刚老人下马车,准备到馄饨摊上吃一碗馄饨。 谁知庆阳伯府的马车横冲直撞,撞烂了摊位,老人当场被马踏成了重伤。这会儿老人生死未卜,路人见马车要跑,纷纷自发拦住了去路。 云琬宁得知那名老人就在前边不远处,忙挤进人群,“我会医术,让我给老人家看看。” 还没等她挤过去,就听到前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爷爷,您快醒醒,别吓我啊!” 第067章 灵堂争执 “你先别急。” 云琬宁见她情绪激动,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件事明显有内情,得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才能想办法救人。 云琬月的眼泪却越掉越凶。 她双眼通红,崩溃地哭喊起来,“我是要你想办法,不是让你说这些没用的。别急,我怎么可能不急?聿郎不是赵兰庭,他就是个文弱的书生,被打了板子关在那种地方,他挨不住的!” 发泄完,她似是倏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去敲堂鼓。 云琬宁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跟在她身边。 很快,就有官差把二人带进了府衙。 云琬月慌乱地四处打量,发现里面并没有其他官差。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知府,只有一个满身酒气的府丞不慌不忙地走出来。 赶忙迎上前去,想要求情。 府丞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云琬宁,继而眯了眯眼,捻着自己的八字胡冷斥:“你这刁妇,知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要状告谁,明儿个卯时再过来,这会儿知府大人可没空管你们。识趣的话,就赶紧走,否则……” “大人,我夫君分明是冤枉的,你们不能关着他!求大人开恩,放我夫君归家。”云琬月说着,就开始解腰间的荷包,打算掏银票出来。 府丞看到她手中鼓鼓的荷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竟敢贿赂朝廷命官?先说清楚,你夫君是谁?” “我夫君是唐聿。” 云琬月捏紧手里的荷包,“求大人明鉴,我夫君是冤枉的啊。分明是有人驾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撞伤了我家的老人。知府大人要罚,也应该罚那纵马行凶之人,为何打我夫君的板子,还把他关进牢里?” “哼,你这是在质疑大人的决断吗?分明是那唐聿诬告,又拿不出证据。大人好心让他离去,他却大骂大人是昏官。只是打了他几板子,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本官的时间。” 府丞说着就往堂后走。 云琬月急得抬手阻拦,“大人,你不能走。” “放肆!” 府丞震怒,指挥站在门口的两个官差,“将她们二人赶出去。” “谁敢?” 云琬宁抽出腰间软剑,凝着那两名官差,目光如电。 府丞恼怒地瞪着她,“你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官府重地,岂容你们在此造次?” “官府重地?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做主,却颠倒黑白,欺压良民,你们这样的蠹虫也配为官?” 云琬宁看出来了,这些昏官与庆阳伯狼狈为奸,根本不会为百姓做主。 无论是阿兄还是唐聿,想救他们出来,首先就得解决了知府那个昏官。 原本她还想着寻找证据,光明正大地救阿兄出来。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云琬月见她拔剑,吓得瞳孔放大,脸色泛白。 阻止道:“琬宁,别乱来。” 第068章 草菅人命 云夫人快步上前,“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的?说我女儿绝情,那你呢?当初你求娶琬宁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这个负心薄幸的东西,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真当我们云家无人不成?” “不错。你既然没做到自己许诺的那样,以后就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府去!”云锦城赶了过来。 云府的家丁听命赶人,将赵兰庭团团围住。 赵兰庭心知再待下去也落不了好,只能先行离开。 他走出一段路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云锦城和云夫人,“云叔叔,卿姨,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都没想过要伤害琬宁,我……” “滚!”云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拎起放在门边的孝杖打了过去。 长棍打在赵兰庭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不躲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他握住再次落下的孝杖,“卿姨,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给我放开!” 云夫人想抽回手,然而用了全力也没能抽动。 云锦城紧绷着脸,瞪向赵兰庭,“听说你已经承袭爵位,成为武安侯了?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要不是逝者为大,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没能看出你狼心狗肺。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将琬宁许配给你!” “我……” 赵兰庭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云府。 他走后,云夫人把云琬宁抱进了怀里,心疼地落下泪来。 “琬宁,我的宝贝女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放心,有爹娘在,绝不会再让那个混账东西欺负你!” “娘,我没事。女儿已经长大了,不会任由别人欺负的。” 云琬宁拍了拍云夫人,刚要再安慰几句,管家过来禀报道:“家主,夫人,吴城那边出事了。大老爷来信,说琬月小姐自戕了!” “什么?” 云锦城和云夫人互相对视一眼,决定立刻启程去吴城。 云琬宁也跟着去了。 快马加鞭赶到张家,一进院门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哭声。 云锦川心烦地在院中踱步,见弟弟一家来了,他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们来了?我们原是打算今天赶回去的,谁知……” “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锦城询问。 云锦川:“哎,都怪我,没劝住琬月。那丫头与她娘瞒着我,筹了三千两黄金去府衙,打算把唐聿接回来,可那府丞收了钱却不办事。琬月大闹了一场,差点被抓进去。我好不容易才疏通好,将人带回来。回来后我劝了她几句,她当时不声不响的,我以为她想通了,谁能料到……” “居然有这种事?那知府和府丞还真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琬宁同我说,他们肯定是收了庆阳伯的好处,现下看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云锦城脸色凝重,心想着就算再往上告,怕也是官官相护。 云琬宁道:“爹,娘,大伯,你们别着急,我有办法。长公主殿下现就在梁城,求她帮忙,姐夫和阿兄的事肯定会有转机。” “长公主?能行吗?”云夫人担忧。 云琬宁点点头,“长公主的脸是我医好的,也算有些交情。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原本圣旨还没下来,我不想暴露这层关系,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庆阳伯肯定是知道了姐夫与我们家的关系,所以才会让知府扣着人不放。咱们即使去告,也很难有好结果。” “哎,走,爹陪你一起去。” 第069章 似曾相识 “哼,本官做事岂容你置喙?倒是你,胆敢诬告朝廷命官,着实是不知死活。”知府端坐在上首,气得脸色涨红,怒目圆睁,“都愣着做什么?给本官行刑,狠狠地打!” 云琬宁见衙役们围了过来,直直瞪向知府,“身为父母官,你不审不查,就草率定案,给无辜之人上刑,还将人关进大牢,分明就是个不辨是非的昏官。你收受贿赂,罔顾国法,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为官?” 话音一落,外面围观的百姓顿时群情激愤,纷纷附和起来。 “不错,昏官!” “你这样的贪官污吏,根本不配为官!” “放了唐公子!否则我们就去告你,告你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反了,统统都反了!”知府气得七窍生烟,命令衙役们去抓人。 一时间,衙门里一片混乱。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庆阳伯府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百姓们发现马车后,纷纷自发地围了上去。有些情绪激动的百姓,开始往马车上扔菜叶子,臭鸡蛋,还有丢石头的。 直到一队侍卫护在马车四周,与百姓们拔刀相向,场面才勉强控制住。 庆阳伯和夫人下了马车后,纪轻雪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原本是为了纪宥安的案子而来,现在被团团围住,已然走不了了,只能往衙门里走,想给知府施压,让他解决这些围堵的百姓。 谁知一进到大堂里,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云琬宁。 纪轻雪一身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微微凸起的孕肚,在丫环秋桐的搀扶下走到堂内。她满脸怒容,眸中恨意汹涌。 “云琬宁,你还敢出现?你那个贱民哥哥杀了我弟弟,我定要叫他血债血偿!不仅是他,凡是与你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纪宥安一死,她母亲就彻底没了依靠。 庆阳伯虽然也跟着来了江南,但纪轻雪和她娘都知道,家里的那几个庶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让他们翻了身,那伯府恐怕就不是她们说了算了。 伯府出乱子只是迟早的事。 届时,纪轻雪没了后台,她能依靠的人就只剩下赵兰庭一人。 至于皇后那边,除非她能有利用价值,否则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比起纪轻雪,庆阳伯夫人对云琬宁的恨意更深。她脸色狰狞地盯着云琬宁,那眼神恨不得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好不容易压住心底的恨意,伯夫人上前一步,看向知府道:“我儿的命案,明明已经证据确凿,究竟何时才能定案?” “证据确凿?未必。当时房间里虽然只有三人,但并没有人看到我阿兄行凶。仅凭一把匕首就定案,太过草率。”云琬宁开口。 纪轻雪冷笑:“房间里只有三人,不是那贱民杀了我弟弟,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我弟弟自己杀了自己?还是你想说,是我弟弟与那娼妓互相杀了对方?简直荒谬!”云琬宁,你就等着给你兄长收尸吧! “大人,还是早点结案为好。否则的话……” 她话音未落,云琬宁就打断道:“凶手已经落网了。” “简直一派胡言,凶手分明就是那贱民!”纪轻雪压根不信。 云琬宁看向人群当中的夜骁。 夜骁冲她微微颔首,带着那两名黑衣人走了进去。 黑衣人当场招供。 知府一听这里面还牵扯到淮南王,更加不肯再审问下去,慌乱道:“为了给凶犯开脱,居然随意找来两人顶罪,还胡乱攀咬淮南王,真是该死。来啊,速速将她给本官拿下,用刑!” 庆阳伯等人闻言,皆是一脸得意。 凭两个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人就想翻案,简直天真得可笑。 衙门外,混在人群里的玉带等人都急得不行。 玉带频频朝着路上张望,口中念叨着:“这个朝朝,怎么还没将长公主殿下请来?再不来,姑娘这边怕是撑不下去了。” 正念着,就见远处行来一队人马。 那装饰华贵的马车,分明就是华容长公主的车驾。 “长公主来了!” 玉带忍不住高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身份高贵的人,更别说是长公主了。 朝朝骑着马先行过来,下了马就往衙门里跑。 “主子,幸不辱命,长公主殿下来了!”朝朝兴高采烈,瞪向堂上的知府,“臭昏官,你的死期到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里大放厥词?” 知府想着,要真是长公主来了,他事先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纪轻雪也不相信。 长公主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云琬宁出头? 可是当她看到跟在华容长公主身后的赵兰庭时,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护送长公主进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琬宁,看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她当即就绷不住了。 “赵兰庭,你居然追她追到了这里,你对得起我!” 纪轻雪冲过去捶打他。 赵兰庭攥住她的手腕,不耐地拧眉,“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长公主面前也敢放肆,你不要命了,还不赶紧求殿下恕罪?” 说着,他就要押着纪轻雪跪下。 云琬宁看着这一幕,倏然觉得似曾相识。 当初在皇宫里,她说皇祖母是中毒,说自己能医治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也是强押着她下跪。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纪轻雪身上。 华容长公主冷冷地瞥了眼纪轻雪,哼道:“在本宫面前撒泼,你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吗?” “臣妇不敢。” 纪轻雪到底还是惧怕长公主的,不情不愿地下跪请罪。 华容长公主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知府,“本宫听说,你收受贿赂,胡乱判案。你头上的这顶乌纱帽,看来是不想要了?” “殿下息怒,下官不敢。都是这贱民诬陷,下官怎么可能收受贿赂?” 知府话音刚落,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响起:“你有。” 云琬月被母亲张氏搀扶着,跪在长公主面前,“殿下,民女可以作证,知府收了民女三千两黄金,答应放民女的夫君回来。可民女凑够黄金送过来后,知府大人就改了口,不肯放人。不止民女的钱,他肯定还收过别人的银子,求殿下明察,好好查一查这昏官!” “诬陷!你这是诬陷!”知府大喊。 第070章 册封公主 “是不是诬陷,相信长公主殿下自有论断。” 云琬宁义正辞严。 纪轻雪嘲讽地看着她,“你不是口口声声念叨着大雍的律法吗?难不成,现在想以势压人?可惜殿下英明,必然不会被你左右。” 说完,她转过头对华容长公主道:“殿下,臣妇弟弟的案子已经证据确凿,您千万别被她蒙蔽了。她随意找来两个人,就要栽赃到淮南王的身上。连王爷都敢胡乱编排,可见她的胆子有多大,她分明就是想利用您!” 长公主没想到这里面还涉及到淮南王,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知府看出了她的犹豫,眼前一亮,附和道:“是啊,殿下。这贱民和她那兄长一样,都是胆大妄为,穷凶极恶之徒,您千万别被利用了。” 华容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琬宁一眼,有些后悔参与进来。 想到之前朝朝告诉她的事,她深吸了口气,问道:“云琬宁,你的婢女说,你是本宫那苦命的侄女,此事可当真?” “什么?云琬宁,你疯了不成?居然连公主都敢冒充?” 纪轻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琬宁,嗤笑一声,对长公主道:“殿下,她从小生长在梁城,与赵兰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的父母是谁,恐怕没有人比赵兰庭更清楚。他现下就站在这儿,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他。” 赵兰庭也没想到,云琬宁会对长公主说出这种话来,不禁也愣住了。 他虽然想帮云琬宁,但这种欺君罔上的事,他肯定不能由着她。 其实长公主在服用云琬宁开的药之前,就找人调查过她的身世。自然知道,她与赵兰庭是青梅竹马,两人曾经感情甚笃。 思忖了片刻,她询问赵兰庭,“武安侯,此事可当真?” “回禀殿下,琬宁的确是梁城人,从小与臣一起长大。她如今父母健在,不可能是……” “云琬宁,你听见了吗?你的谎言如此经不起推敲,看你如何往回圆!” 纪轻雪不等赵兰庭把话说完,就挑衅地看向云琬宁,等着看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敢欺瞒长公主,这下不死怕也要扒层皮下来。 庆阳伯和伯夫人也是一脸快意。 “圣旨到!” 正当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福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身后则跟着谢凛和一众侍卫。 华容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准备过去接旨。 赵兰庭和纪轻雪等人也不敢怠慢。 可福公公却略过了这些人,径直走向了站在堂中的云琬宁。 笑眯眯地道:“灵毓公主,准备接旨吧?” “公主?公公,您说什么?她是公主?”纪轻雪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色惨白如纸。 她身子晃了晃,在丫环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稳,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是公主!” “放肆!陛下亲封的公主,岂会有假?”福公公厉喝。 庆阳伯和夫人闻言,仿佛晴天霹雳,如丧考妣。 赵兰庭也震惊得无以复加,再望向云琬宁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了。 云琬宁在看到福公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早在数天前,她就往京城送了密信。 原本想等回到京城后再进行册封礼,可在她发现知府昏庸,只惧怕身份贵重之人,以身份压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依靠正常的流程很难救出兄长。 长公主殿下固然可以帮她,但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拿回属于她的身份。 不得不说,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只不过一个公主的身份,就已经让知府吓得屁滚尿流,抖如筛糠了。 云琬宁跪下接旨,福公公当即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惟尔皇长女,先皇后所出,毓秀璇闺,钟灵紫闼……式遵古训。兹封尔为灵毓公主,锡之金册,仪仗依亲王制……钦此。” 福公公念完圣旨,将圣旨递给云琬宁,笑着恭贺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次过来,陛下还特意赐了仪仗和府兵。陛下说了,正式的册封礼,等殿下回了京再择期举行,届时,殿下的名字就上玉碟了。” “多谢公公告知。” 云琬宁收好圣旨,走向谢凛,指着跌坐在地的知府,“这个昏官,收受贿赂,仗势欺人,罔顾国法,草菅人命。望谢大人严查,还我兄长清白。还有唐聿,纯属无辜,希望大人能先将他放了。” 云琬月听到她还念着自己夫君的事,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想开口道歉,可却有点张不开嘴。 张氏看出了女儿的踌躇,红着眼道:“琬宁,之前的事,你别记恨你堂姐。她也是吓坏了,所以才……大伯母替她,也替我自己跟你道歉。” “大伯母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 云琬宁大度地选择了原谅,现在有谢凛在,再加上她恢复了身份,相信兄长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 华容长公主没想到云琬宁真的是她的侄女,而且还是先皇后的女儿,顿时对她好感倍增。上前拉住她的手,歉然道:“琬宁,你不会生本宫的气吧?本宫刚刚也是一时糊涂,所以才……” “姑母别这么说,您能过来,琬宁就已经很感激了。” 云琬宁和几人寒暄了一阵,看向谢凛,“谢大人,现下可以开始审问了吗?” “自然。” 谢凛代替知府坐到了案前,对衙役下令道:“带疑犯云祉上堂。” 不出一会儿,唐聿和云祉就被带了上来。 云琬月一见到满身是伤的唐聿,就想要冲过去,口中喊着:“夫君!” 唐聿趴跪在地上,眼圈通红地望着她,“娘子,你别着急,我没事。” 相比两人的悸动,云祉就要冷静许多。 他只是朝着云琬宁那边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没事。 有谢凛负责审案,案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只是涉及到淮南王,还需要进一步审问,云祉需要跟随一起回京。 等到事情了了,谢凛对衙役下令道:“庆阳伯知法犯法,贿赂朝廷命官,当街纵马伤人,押他回京受审!” “不!” 庆阳伯夫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当堂大闹。 纪轻雪精神恍惚,本就接受不了云琬宁是公主的事,听到谢凛下令,让衙役押住庆阳伯和母亲,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 丫环秋桐惊恐地大喊道:“夫人流血了!” 赵兰庭看到地上有血,瞳孔一缩,顾不上多说什么就抱起她往外走。 云琬宁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二人的背影,上前扶起云祉,“阿兄,我们回梁城吧,祖母还等着我们送她最后一程呢。” “好。”云祉缓缓点头。 这时,谢凛走了过来,轻咳一声,“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071章 互诉衷肠 云琬宁跟着他走到一旁,“刚刚的事,多谢大人帮忙。” 她心里清楚,要不是有谢凛在,兄长的嫌疑没有这么容易洗清。 谢凛眉梢轻扬,扬起一个玩味的浅笑,“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还等着殿下的诚意呢。殿下口中的‘好好感谢’,该不会只有这一句话吧?” 云琬宁听着他的调侃,倏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确说过,等事情了了,要好好感谢他。可当时只是那么一说,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要怎么兑现。 不禁有些脸红。 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她干脆厚着脸皮抬眸:“那大人觉得,我该怎么‘好好感谢’?难不成大人是想我以身相许?” “这可是殿下说的,话已出口,就不能反悔。定亲到成婚还要等不少日子,不如干脆省了定亲的环节,直接完婚。” 云琬宁瞠目,“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婚?” 这人的脸皮,怎么比她还厚? 真是递根杆子,他就敢顺着往上爬。 难道听不出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吗? 自己答应与他定亲,一是为了方便以后的合作,二是为了安抚老国公。 怎么就成要嫁给他了? 谢凛闻言也不气馁,转移话题道:“眼下赈灾的事还没完结,确实无法马上回京成婚。殿下可知,最近有人在故意哄抬物价,才造成寒灾后果严重?” “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提到寒灾,云琬宁也没心思再去纠结他的想法了。 谢凛颔首:“是。现下木炭、棉花和御寒的冬衣棉被,价钱都虚高不下。目前查到,这背后有东夷人的手笔。但仅凭他们还做不到这一步,大雍有人与东夷勾结,想要大雍内乱。” “这件事,或许我能帮忙。不过,你要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我祖母下葬,我要先回一趟梁城。” 云琬宁心知这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只盲目赈灾,不解决躲在背后的人,恐怕收效不大。 幸好当年她曾经让兄长去东夷经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东夷的情况。再加上他带回来的黄金,要稳定住江南这边的物价应该不难。 打定主意后,她就跟着长公主等人返回了梁城。 长长的公主仪仗,走在飘着小雪的街上,迎来了无数人的驻足和好奇。 明明才离开没有几天,云琬宁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 少顷,车马队伍停在云府门前,谢凛打马跟上道:“殿下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吧?说起来,我也确实该上门拜访一下未来的岳丈大人。” “琬宁,你跟谢大人……”云祉怔愣。 云琬宁俏脸绯红,透过窗子,嗔恼地瞪了谢凛一眼,不得不解释:“我们原本是打算定亲的,只是阿兄你出事,我还没来得及与爹娘提起此事。” 云祉有些内疚,都是因为他不够谨慎小心,才害得妹妹从千里之遥的京城回来,害得家人为他奔波,害得祖母…… 见他红了眼眶,云琬宁握住他的手,“阿兄,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现下你没事了,爹娘也就放心了。祖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云祉心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宋禹撩开马车的帘子。 云祉起身下车,抬手打算扶妹妹下去,谁知有一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矜贵清傲地站在那里,一手撑伞,一手微抬,做好了扶人的准备。 他这个兄长站在旁边,蓦然显得有点多余。 云琬宁不好驳谢凛的面子,只得把手搭在他的宽袖上。 这时,提前得到消息的云锦城和云夫人迎了出来。 两人望着那长长的公主仪仗,情绪都有些激动,上前就要行礼。 云琬宁赶紧一手一个扶起两人,红着眼圈道:“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是梁城,我只是你们的女儿。” “琬宁,礼不可废。” 云锦城坚持地行了一礼,云夫人也跟着下跪。 云琬宁心里难受,却也知道阻止不了。 等行过礼,一家人终于抱在了一起,似是要把连日来积攒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谢凛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将伞歪向了云琬宁的方向。 “琬宁,这是……”云锦城最先注意到他。 做了一辈子生意,他也算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如此清隽卓然的贵公子。他的头上和肩上都落了不少的雪,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卓然出尘。只是静静站着,周身却满是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可这样一个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儿。 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云夫人看出了谢凛待女儿的不同,也不由得抬眼打量起来。 云琬宁赶紧介绍:“爹,娘,这位是谢凛谢大人,安国公府世子,也是这次过来处理赈灾事宜的钦差。” “原来是谢大人,真是失礼。” 云锦城抹了把泪,赶忙给谢凛带路。 谢凛把手里的伞递给了云琬宁,边往里走边道:“老夫人的事,实在令人惋惜,二位还请节哀。不知,能否去给老人家上柱香?” “大人有心了。” 云锦城将他引到了灵堂。 谢凛上香的时候,云琬宁也走了过去。 她拿出几根香递给谢凛。点香的时候,就听他道:“祖母在上,受孙女婿一拜。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但请祖母放心,谢凛此生,一定会好好照顾琬宁,珍视她,爱护她。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 云琬宁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祖母灵前发这样的誓。 想到三年前,有个人也曾经发誓,会爱她一生一世,可不过短短时日就变了心,她生生收起感动:“你不用发这样的誓,我们之间本就……” 她想说,他们之间即使成亲,也不是纯粹的感情。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又能有几分真心? 可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谢凛握住了。 他侧身靠近她的耳畔,轻声低语:“嘘,祖母面前,可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的是你吧? 云琬宁无语,就听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要相信,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怎么开始的不重要,一路的坚持与经历才重要。有些感情开始得轰轰烈烈,却兰因絮果。但我相信,你我不会如此。” “你凭什么这样说?又焉知我们之间不会兰因絮果?”云琬宁心尖一颤。 谢凛牵起她的手,“过去的都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过度悲观,畏畏缩缩,可能会让你错过人生中最美的风景。琬宁,祖母也不会希望你沉溺于过去。公主殿下,就当给你自己,也给臣一次机会,如何?” 第072章 下葬风波 云琬宁的指尖发烫,从脸颊到耳廓都红透了。 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有些事经历过,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十几年相依相伴的情谊,尚且抵不过岁月,她与谢凛的感情真的能长久吗?怕不是又要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心碎吧? “抱歉。” 云琬宁抽回手,转身朝着灵堂外走去。 谢凛轻轻叹了口气,快步追上去,“殿下不必说抱歉,但也不要轻易说‘不’,好吗?” “距离回京不是还有些时日吗?你容我好好想想。” 云琬宁不想在这个时候,想那些事,太耗费心神。她只想把祖母的葬礼办好,将她老人家安稳地下葬。 翌日,天上依旧窸窸窣窣地飘着雪。 云琬宁穿着孝衣,跟在云祉和云锦城身后,朝着云家的祖坟行去。 白幡下,纸钱洋洋洒洒,云琬宁泪流满面。 “祖母!” 她哭着扒住棺椁,舍不得让祖母就这样下葬。 云锦城和云夫人一左一右,好不容易才将她劝开。 高处,谢凛和夜骁、夜影三人站在山坡上,默默地观望着。 就在棺椁下葬,往坟坑中埋土时,异变突生,站在最前边的云祉忽然面目狰狞地朝着云琬宁冲去,袖中寒芒冷冽。 “啊!” 人群中一片混乱,谢凛当即朝着下方纵身跃去。 可惜他距离云琬宁太远,想救她根本来不及。 关键时刻,一道身影扯住云琬宁,把她拉到树后,自己冲上去挡住了状似疯癫的云祉。 然而,云祉忽然变得力大无穷,那人根本不是对手。 手臂被砍中,鲜血飚出洒在雪地里,红得刺眼。 不过他阻拦的这一会儿,给谢凛等人争取了时间。 谢凛护住了云琬宁,将她搂进怀里,夜骁和夜影则擒住了发疯的云祉。 “怎么回事?祉儿这是怎么了?”云夫人慌乱无措地哭问。 云琬宁从谢凛怀中挣脱,走过去给云祉把脉,冷声道:“阿兄中了蛊毒。” 话落,她眸色冷冽,似有冰雪翻涌。 松开云祉后,她径直走向跌坐在地上的容祈,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是谁动的手,对不对?容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琬宁,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 容祈面露纠结,转而望向谢凛:“少主,七长老来江南了,来带你回去,夫人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桑绮雅在哪儿?”谢凛冷声质问。 容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本想来提醒你们。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前动了手。” “先回去吧,我要给阿兄施针。” 云琬宁没有再去看谢凛和容祈,等到给祖母立完碑,就跟着云锦城等人一起回了云府。 云夫人担心儿子,问道:“琬宁,你有把握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害你阿兄的人,与谢大人有关?” “嗯。先救阿兄要紧,剩下的事等等再说。” 云琬宁没有多说什么,看向夜骁和夜影,“待会儿,需要你们两人帮忙。无论如何,一定要按住我阿兄,不能让他乱动,我要用银针把蛊虫逼出来。” 幸好兄长体内的蛊虫,与谢凛体内的那两种不同,只需用银针刺穴,就能把蛊虫逼出来。 否则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娘交代。 当年,是爹娘收留她,将她抚养长大。 虽然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却比亲生父母还要疼爱她。 兄长更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她一句“去东夷”,兄长就去了三四年,没有一句疑问。 这次兄长被诬陷杀人,就是被她连累的。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夜骁和夜影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二人好不容易才按住云祉。 云锦城见儿子跟疯了一样,担忧地问:“琬宁,不能用药先让你阿兄睡过去吗?他这么挣扎,万一……” “不行。阿兄要是昏睡过去,蛊虫也会蛰伏不动。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没办法施针把蛊虫逼出来,必须让他保持清醒。” “你们两个,按住他。”云琬宁又叮嘱了一遍,就捏着银针往前走去。 随着一根根银针刺入穴位,云祉的脸上和脖子上鼓起了一道道青筋,看起来狰狞可怖,就像是恶魔。 尤其是那猩红的双眼,就像要吃人一般。 云琬宁却岿然不动,利落地刺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将那只蛊虫引出来。 云锦城和云锦川等人全都聚在周围,一个个提心吊胆。 “出来……出来了!” 夜骁看到一只红色的小虫咬破云祉的脖颈爬出来,下意识地就想去抓。 云琬宁拉住了他的手,一枚银针钉住了那只蛊虫。 等到那只蛊虫彻底不动了,她才抬手捏起那只小虫,想要研究一下。谁知那已经僵死的蛊虫竟然动了起来,一口就咬在云琬宁的手指上。 “小心!” 谢凛帮她甩掉蛊虫,被夜骁一脚踩碎了。 “噗!” 远在十几里外的一处宅院中。 桑绮雅吐了口血,眼睁睁地看着罐中的母蛊疯狂挣扎,奄奄一息地蔫下来,最后静止不动了。 站在她身边的中年人冷哼一声,薄怒道:“早就告诉你不要节外生枝,你偏不听。现在惊动了少主,再想把他带回去要废不少工夫。” “七长老,你急什么?我敢做,自然有办法帮你把少主带回去。这子母蛊,只是探路而已,我本就没指望能用它们杀了云琬宁。她若是不引子蛊,不杀它,反而还拿她没有办法,但她却偏偏动手了,那就有意思了。她怕是不知道,蛊虫垂死的反噬,才是最致命的。” 桑绮雅抹了下唇边的血,笑了起来,笑容疯癫痴狂。 七长老眯了眯眸子,“你做了什么?” “只是在炼制那只蛊的时候,动了些手脚。等着瞧吧,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你说,少主要是在那个中原女子的身上吃了亏,会怎么做?” 桑绮雅缓缓起身,望向了云府的方向。 少主,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留在你身边,只为护你周全。可你为了那个中原女子,几次三番地想杀我。既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不知,当你看到你心爱的女子对你下手时,可还会像之前那样护着她? 真是令人期待呢。 第073章 贬妻为妾 赵兰庭外祖家的一处别院。 纪轻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 昨日,赵兰庭带着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找了大夫给她诊治。幸好只是动了胎气,只需喝几服安胎药,在床上静养几日即可。 秋桐端来安胎药,有些为难地看向赵兰庭:“侯爷,夫人该喝药了。” “先放下吧。” 赵兰庭消化了一夜,对云琬宁的公主身份还是不可置信。 今日一早,他就想去云府去找她,可是见纪轻雪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有些不放心,毕竟她腹中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叹了口气,他坐到床边把纪轻雪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端来药道:“先把安胎药喝了吧。” “还喝什么安胎药?我爹娘都被抓进府衙大牢了。等云琬宁回京,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吗?公主?她怎么可能是公主?” 纪轻雪越说情绪越激动,一把揪住赵兰庭的前襟,瞪大双眼看向他,眼中蓄满了眼泪,“你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明明我都已经赢了,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为什么如今不但成了公主,就连安国公世子也围在她身边?不,我不能输!”她怎么能输给一个书中的炮灰? 一个在书中一笔带过的人物,凭什么能嬴过她? 她不甘心! 赵兰庭以为她接受不了爹娘被抓的事,安慰道:“你别急,岳丈的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只要皇后娘娘愿意保他,他和岳母就会安然无恙。” 皇后? 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姨母帮她? 纪轻雪绞尽脑汁,忽然想起一件事。 应该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赵兰庭在附近的城镇救了一个人。后来这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在战场上没少给他出谋划策。 之后他位极人臣,这个人也功不可没。 要是能把那人介绍给姨母,让他成为四皇子的助力,讨得姨母欢心,那爹娘的事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思及此,她看向赵兰庭,“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你还要跟着谢大人去赈灾呢。到时候论功行赏,总不能让他把好处都占尽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客栈,问问谢大人何时启程。” 赵兰庭起身要走。 纪轻雪一把拉住他,“你真的是去见谢大人?不会是要去找云琬宁吧?” “你总是疑神疑鬼什么?” 赵兰庭不悦,吩咐秋桐,“看着夫人把药喝了,服侍她好好歇息。”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等走到府宅门口,他从青平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客栈奔去。 结果跑了个空。 想着他们应该都在云府,他又改道朝着那边行去。 这会儿,云琬宁已经帮云祉逼出了蛊虫。 因为她被蛊虫临死反噬,咬了一口,谢凛不放心,吩咐夜骁:“去查查,桑绮雅和七长老现在何处。” “主子,淮县发生暴乱,要不要尽快赶过去?” 夜影过来禀报。 云琬宁道:“你们先去吧,等明日,阿兄的情况好点了,我和他一起赶过去。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雪天路滑,你们尽早启程。” “好,让夜骁留下。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传信。” 谢凛向云锦城告辞后,就带着夜影和一众人先走了。 云琬宁打算去见见长公主。 明日她就要跟着谢凛去赈灾了,返回京城的时间未定,总不能一直让姑母跟着他们。届时万一有危险,怕是顾不过来。 结果才出府门,还没上马车,就见赵兰庭骑着马奔了过来。 “琬宁。” 赵兰庭再见到云琬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其实,他心底的震惊一点都不比纪轻雪少。 甚至忍不住想,当初他们要是没有和离,那他就是驸马。以皇上对云琬宁的重视,将来就算不上战场,没有军功,前途也不会太差。 可云琬宁愣是瞒着他,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赵兰庭心乱如麻,忍不住埋怨:“公主殿下这是要到哪儿去?差点忘了,如今你是公主,我该向你行礼才是。” 说着,就翻身下了马。 可他只是站在了云琬宁面前,完全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玉带哼道:“侯爷既然知道君臣有别,怎么不行礼?难道只是说说就算了?这也就是我家殿下,要是换了别人,非治侯爷一个大不敬之罪不可。” 赵兰庭眸色阴鸷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云琬宁,“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是,以前我做了不少错事,伤了你的心。那你呢?对我也非毫无保留。既然我们彼此都有错,为什么就不能互相原谅?” “原谅?你有什么值得我原谅的地方?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不值得。”云琬宁嗤笑,不明白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玉带附和:“就是的。侯爷真是好大的脸,明明已经娶了正妻了,还来纠缠我家殿下。难不成,还想让我家殿下给你做妾?还是说,打算贬妻为妾,给我家殿下腾地方?可惜,我家殿下不稀罕!” 憋屈了那么久,她总算体会了一把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就不信,武安侯还敢打她的板子。 赵兰庭闻言气结,怒视着她,“你这贱婢,挨了一顿打还是没有学乖。主子说话,哪有你这贱婢插嘴的份?” 他期盼着云琬宁能松口,要是她愿意原谅自己,贬妻为妾也不是不可。 “玉带说的没有错。”云琬宁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在玉带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冷冷道:“没有学乖的人是你。我跟你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我是不是公主都与你再无干系。” “你当真就如此恨我吗?”赵兰庭不甘心地问。 云琬宁摇摇头,“恨?你没有那个资格。今后,我只会把你当成一个陌路人。你做你的武安侯,看好你的夫人,不要再让她来纠缠我就好。” “走吧。” 她吩咐宋禹赶车。 赵兰庭骑马追上去,“谢大人可在府上?” “你来晚了,他们已经启程去淮县了。” 云琬宁放下帘子,隔绝了赵兰庭的目光。她忽然感觉被蛊虫咬过的手指发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074章 一个男婴 天上簌簌地飘起了小雪。 云琬宁坐着马车行驶在街上,透过窗子望着阴沉的天空,微微拧了拧眉。心想着,这两日得尽快上路才行,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寒灾怕是会越发严峻。 玉带顺着她的目光东张西望。 目光扫见被侍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客栈,轻“咦”了一声道:“殿下,快看,客栈门口那个人,好像与侍卫起争执了。” “宋禹,去问问怎么回事。” 云琬宁发话,宋禹当即下了马车,朝那边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男子被侍卫扔了出来。 他上前与侍卫说话,就听那蓬头垢面的男子愤然道:“我只是想见长公主殿下一面,将信当面交给她,你们为何不肯替我通传?” “哪里来的乞丐?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照你的意思,谁让我们进去通报,我们都要管,那殿下每日怕是有数不清的人要见。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拔刀威胁。 宋禹见那男子可怜,雪天还光着脚,忙从旁边的摊子买了双鞋送过去。 顺便将人扶起来,“他们说的也没有错,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我不能回去。我娘病重,一直强撑着一口气。我要是办不成这件事,她怕是死都不会瞑目。”男子说着就哽咽起来。 宋禹有些为难。 想了想,回去把男子的情况禀报给了云琬宁。 云琬宁缓缓下了马车,玉带撑着伞跟在她身边,朝着那名男子走去。 “你手里的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云琬宁停在男子面前。 男子抬头望去,见一个仙子般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一时竟忘了反应。 玉带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不高兴地呵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殿下问你话呢,你不回答,还一直盯着看,真是无礼!” “殿,殿下?”男子细细打量着云琬宁,倏然下跪道:“这位贵人,能否替我行个方便?我并非歹人,我娘乃是长公主府的旧人。她如今病重,唯有这一个心愿未了,求贵人怜悯。”说着,就磕起头来。 云琬宁给宋禹使了个眼色,宋禹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她又朝着男子手中的那封信看了一眼,发现男子的字迹很好看,笔锋凌厉,如铁画银钩,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你把信交给我,我替你转交。” “真的吗?多谢贵人。” 男子感激地连连磕头。 云琬宁从他手里接过信,领着玉带和宋禹走进了客栈。 男子站在门口,就见侍卫行礼道:“公主殿下请。” 公主? 原来这仙子竟然是位公主? 就在他痴痴地望着门口时,云琬宁三人已经上楼,进了天字号房。 华容长公主正觉头疼,见云琬宁来了,赶紧让身边的婢女给她看座,热络地道:“你可算来了,本宫正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请你过来呢。” “姑母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琬宁往前坐了坐,开始给她诊脉。 想了想,拿出银针,“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是天气太冷,寒气重。再加上南方潮湿,才会如此。” “那你快给本宫扎几针。”长公主招呼她。 云琬宁给她施了针,一边捻动银针一边道:“刚刚在客栈门口见到一个青年男子,说是想见姑母一面。他说,他娘是长公主府的旧人。对了,他随身还带着一封信,姑母要看看吗?” “本宫头疼得很,没那个精神,不如你替本宫看看吧。” 华容长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每日以各种理由想来拜见她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云琬宁得到允许,拆开了那封信。 当她看到信的内容时,脸色微变,踌躇着询问道:“姑母早年间,曾经诞下过一个男婴?” “啪!” 长公主手边的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她猛地抬眼,眼圈泛红,颤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姑母还是亲自看看这封信吧。” 云琬宁把信递过去。 长公主抖着手接过,看过那封信后,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猛然抓住云琬宁的手,嗓音沙哑地问:“你刚刚说的男子在哪儿?” “就在楼下。” 云琬宁的手被抓得生疼,皮肤马上就红了,可见长公主的情绪有多激动。见她起身就往外跑,赶紧跟上拦住她,“姑母,稍等,针还没拔下来呢。” “琬宁,快,快点拔,本宫急着去见他。” 长公主一刻都等不了了,她生怕自己走慢一步会错过。 云琬宁给她拔了银针,搀扶着她下楼。 一行人刚走到楼下,长公主就冲了过去。 可跑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再没有往前一步。 双腿像有千斤重,半步都挪不动了,只是浑身轻颤,怎么都控制不住。 男子从未见过华容长公主,但从衣着和侍卫的态度还是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忙跪下行礼:“草民见过长公主殿……” “起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长公主就命人把他搀扶了起来。 云琬宁见长公主的情绪太激动了,开口道:“姑母,他衣着单薄,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对,你说得对。” 长公主如梦初醒,转身往回走。 男子唤住她,“殿下且慢。我娘她如今强撑着一口气,就想在临终前见您一面。能否移步,圆了她的念想?” “姑母,坐我的马车吧。” 云琬宁觉得,长公主的车驾太过华贵,要是去贫民住的地方,恐怕会惹来麻烦。尤其寒灾肆虐,到处都是流民,实在不安全。 华容长公主点点头,特意换了一身相对普通的衣裙,跟着云琬宁上了她的马车。 男子站在马车前却不肯上去,羞赧道:“我走着就是了。” “不是着急吗?上来吧。” 云琬宁发话,男子犹豫了一下才上马车。 但他说什么都不肯进车厢,和宋禹一起坐在了外面。 一行人从东边一直行到最西边,流民乞丐最多的地方。云琬宁护着长公主,走过一排排草棚,最后停在了一间四处漏风的木板房前。 云琬宁叫玉带和宋禹等人在外候着,扶着长公主跟着男子进了里边。 第075章 当年真相 撩开布帘子,狭小的房间里,到处充斥着药味和沉闷腐朽的霉味。 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张木板搭成的床。 单薄的床板上铺着一层又薄又破的褥子,躺在床上的妇人看上去五十上下,形容枯槁,蜡黄的脸色皱纹很深,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她身上盖的被子也破破烂烂,被子上满是补丁。 云琬宁再朝着四周张望,发现房间里除了一张破桌子,就只有一张贴着墙,用长凳拼成的窄榻。 榻上铺着棉絮和干草,还有一床更薄更破的被子。 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母子俩穷困潦倒,捉襟见肘。 也就比外头的那些乞丐和流民稍强一点。 男子先他们一步进到屋里,一进去就跪在了床前,趴在那躺在床上的妇人耳边,颤声说着:“娘,孩儿把长公主殿下请过来了。” 妇人闻言,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忽而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瘦弱的身子使不出半点力气,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男子知道她已是油尽灯枯,红着眼扶住她,歉然地看向华容长公主,嗓音沙哑道:“长公主殿下恕罪,我娘已经病得起不来了,没办法给殿下行礼。” “殿下……” 妇人大口呼吸着,喘得如同破风箱,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声音,“奴婢……对不住殿下。奴婢……罪该……万死!” “你的确罪该万死!你怎么敢?怎么敢的?” 华容长公主脸色苍白,由于太过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她身形摇晃,全靠云琬宁扶着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 妇人闻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脸上满是悔恨和愧疚,“殿下,奴婢是……是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对不起殿下!” 她口中连连道歉,激动之下,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 男子吓得赶紧唤她。 云琬宁走过去给妇人施针,就听男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娘她,为何要一直向长公主殿下道歉?” “你娘……曾经是姑母身边的婢女,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当年,姑母生产艰难,生下了一个死婴。那个时候,姑母刚刚失去夫君……” 说到这儿,云琬宁朝着长公主深深看了一眼。 继续道:“连续失去夫君和孩子,姑母心灰意冷,差点寻了短见。好不容易熬过那最难的一段日子,最近几年才稍好一些。” “那与我娘有何关系?”男子追问。 云琬宁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其实,姑母当年产下的那名死婴,并没有死。你娘当年的确生下过一个男婴,但没有活下来。当她看到姑母产下的婴儿时,想起了自己没能活下来的那个孩子。于是,她就趁着姑母昏睡之际,将两个孩子掉了包。谎称……姑母生下的是一个死婴。” “什么?怎么可能?” 男子瞠目结舌,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妇人醒了过来,用尽全力抓住男子的手,她愧疚地啜泣道:“她……说得没错,你并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殿下与驸马的孩子。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跟着受苦了。” “不,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男子没办法相信。 华容长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怎么不可能?她就是趁着本宫虚弱,才调换了两个孩子。那个时候,本宫正因驸马的早逝伤怀,得知孩子没了,本宫根本不敢多看一眼,怕受不住!” 万万没想到,她最信任的婢女,会趁着她体弱换了孩子。 要不是因为她的突然难产,让府里乱作了一团,婢女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男子恍然想起,从小到大,娘对他的要求都极为严格。 娘离开公主府后,就带着他回了老家。 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学着种庄稼、打猎的时候,他娘绣花做女红供他读书。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考上秀才后他就不想再读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他说不想再读书的时候,他娘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打完后就抱着他哭,跟他说,他与那些孩子不一样。 他问哪里不一样,可娘却不肯再说,只叮嘱他一定要好好读书。 但最近几年不是发洪水就是寒灾,要不就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实在没办法再供他继续读书了。 前阵子,他娘忽然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带着他往北边走。 当时他还因此和娘大吵过几次,可娘铁了心要走,他也没有法子。 现在想来,应该是想让他去京城与长公主相认。 正想着,妇人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推他一把道:“快去。” 男子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坐在地上没有动。 直到华容长公主以为他不愿意认自己的时候,他总算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上前,跪在长公主面前:“孩儿……拜见母亲。” 话落,他就结结实实地给长公主磕了个头。 “儿啊!” 华容长公主抱住了男子,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两人相认,妇人眼中的光渐渐黯了下来,强撑的那口气也跟着散了。 云琬宁拔出银针叹了口气,走过去道:“姑母,她已经去了。” 男子闻言浑身一僵,稍稍推开长公主,悲痛道:“母亲,能否允许孩儿送她最后一程?她纵然有错,却也养了孩儿二十年。” 长公主叫婢女拿了些银子给他,说道:“给她买口好点的棺材,差人送她回乡吧。至于你,可不能再离开母亲,得跟着母亲一起回京。” “好。” 男子微微颔首,亲自去买了棺材和寿衣,打点好一切才跟着离开。 回到客栈后,云琬宁向长公主告别:“姑母,既然寻回了表兄,你们就先回京吧。我还要去一趟淮县,怕是不能与你们一起上路了。” “好,那你可要小心点,姑母在京城等你回来。你放心,你册封礼的事,姑母会盯着的。还有,册封礼后你肯定要住在公主府,你那个宅子得重新修缮一下。这些,都交给姑母。”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 云琬宁与她分开后,就径直回了云府。 一回到府里,云夫人就找了过来,着急道:“琬宁,快去看看你阿兄吧。他得知差点伤了你,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怎么说都不肯开门。” 第076章 想博贤名 “娘,您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 云琬宁走到屋前敲了敲门,侧耳贴在门上,“阿兄,外面一直在下雪,好冷,我们晚上吃暖锅好不好?我想喝阿兄煮的汤。” “吱呀。” 房门打开,云祉将云琬宁拉进屋里。 一边掸掉她头上和肩上的雪,一边蹙着眉数落道:“知道下雪,为何不打伞?别仗着自己会医术,就不注意,染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知道啦。” 云琬宁凑到他面前,笑笑道:“还是阿兄会关心人。” 云祉掸雪的动作一顿,喟叹道:“是娘让你来的吧?我……” “好了,别说了,小时候我欺负你,也没跟你道过歉。这次的事本就不怪你,那背后之人是冲着我来的。你要是过意不去,那我是不是应该羞于见人?再说,我还有事要求你帮忙呢,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云琬宁这样一说,云祉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走了。 “需要阿兄帮什么忙?” “淮县发生了暴乱,附近的几个城池也饱受寒灾之苦。我听朝朝说,阿兄买下了一个金矿,这次回来带了不少黄金,是不是?” “嗯。” 云祉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要将黄金都换成物资,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 如今,棉花、木炭的价格一日比一日高,就算出高价,许多商人也不会轻易把手里的物资出手。 云琬宁见他拧眉沉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何能买到大量的物资,或许应该去找一下商会的会长。近两年,江南十几座城池的商会形成了联盟,要是能得到会长的支持,这件事就会容易许多。但……现在的商会会长,是许家人。” 若是妹妹没有与赵兰庭和离,这件事会容易许多。 可两人的关系闹得那么僵,万一许家人从中作梗,此事怕是会难上加难。 “许家人?赵兰庭外祖家的人?”云琬宁问。 云祉点点头,“是,这件事,我也是近日才从爹那里听说。会长虽然不是赵兰庭的亲舅,到底是同宗同族。” “……我去找赵兰庭商议。” 云琬宁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先去趟淮县,然后就去见那位商会会长。” “好,那就先试一试。我也会联系一些与咱们云家有往来的商户,先凑一批物资应该不成问题。”云祉点头。 当晚,云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云琬宁吃到一半,说想出去透透气,就先行离了席。 云祉担心她,拿上伞就跟了出去。 他撑开伞走在她身边,问道:“是不是想祖母了?” “嗯。原本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陪陪祖母,可是却连最后一面都……” “说起来,我在京城遇到了洛爷爷,他要是知道祖母已经不在了,怕也会很难过。”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祖母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心安。等赈灾的事了结,我会回来。你与我,总要有一个人陪在爹娘身边。” 云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云琬宁顿时就红了眼眶,“阿兄,和你相比,我好像一直都很任性,让爹娘操了不少心。当初远嫁,现在又……没办法陪在他们身边,真是不孝。” “别傻了,爹娘只希望你活得恣意快乐。”云祉拍了拍她的肩膀。 兄妹二人站在雪中,停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云琬宁就和云祉坐着马车离开了梁城。 云锦城和云夫人等人,一路目送着他们离开,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半晌后。 越接近淮县,路上的流民就越多,到处都是乞丐和饿殍。 等车马到达城门口时,云琬宁叫举着仪仗的护卫们改道去了前方的城池,她则轻装简行,带着朝朝和玉带等人,和云祉一起去和谢凛汇合。 县城里,到处可见士兵和官差。 走到府衙的一路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他们与流民起争执。 等到进了府衙,夜骁先行进府,没一会儿县令就亲自迎了出来。 “下官拜见公……” 县令刚要和县丞下跪行礼,就被云琬宁制止了:“这个时候,就别在乎那些虚礼了。谢大人呢,在府中吗?” “谢大人去田庄上收购棉花和粮食了,武安侯在府上。” 云琬宁点点头,心说那正好,她刚好要找赵兰庭商量事情。 让云祉等人先去休息后,她自己去找了赵兰庭。 院子里。 纪轻雪听说云琬宁到了,赶忙叮嘱赵兰庭,“她这会儿过来,八成是为了赈灾的事。哼,云家是有钱,可这会儿有钱也没用。她想博贤名,你别傻傻地帮她,听到没有?商会会长那边,你也不许给她牵线。” “这些事你别操心,好好安胎要紧。” 赵兰亭不赞成她的话,可也不想因为这些跟她争吵。 纪轻雪见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拉住他,“我这是为了谁?你肯定又觉得我恶毒是不是?那你有没有为侯府想过?这次南下赈灾,皇上为什么派你来?要是让谢凛大出风头,将来还有你什么事?你也不想想,这几年要是不打仗,你这个武安侯有什么用?时间长了,皇上还会想起你来吗?” 赵兰庭闻言迟疑。 纪轻雪再接再厉,“咱们不往远了说,就说近处。用不了一个月,我爹借的银子就到期了。几万两黄金,拿什么还?你若是不得圣宠,京城中的那些官员,谁会拿正眼瞧你?咱们苦点就算了,你难道要母亲跟着一起受苦吗?” “好了,别说了,让我静一静。” 赵兰庭有些头疼,抬步就往外走。 纪轻雪想叫住他,可他走得太快,转眼就没影了。 她只能坐在床上干着急。 云琬宁走进院子时,恰好和赵兰庭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她先行往厅中走去。 刚落座,赵兰庭就跟了进来,坐在她身旁:“什么事?” 云琬宁:“我听说,新上任的商会会长,与老夫人同宗同族。现下我手里有银子,但是缺物资。购买物资的事刻不容缓,你帮我引荐一下。” 赵兰庭轻嗤:“需要我引荐?公主殿下有命,谁敢不从?” 第077章 坐地起价 “赵兰庭,我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拌嘴。如今寒灾肆虐,你一路也都看到了,到处都是流民,饿死冻死的百姓越来越多。当初你要领兵上战场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可还记得?”云琬宁质问。 赵兰庭神色一僵,回忆涌上心头。 那个时候,他与云琬宁刚刚拜堂成亲,还没有入洞房。 带兵出征的圣旨下到府中,他拉着云琬宁道:“琬宁,如今北境战事吃紧,百姓苦不堪言。身为大雍子民,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时你连洞房都没进,就抛下我上了战场。在府中三年虽然难熬,可我从来没有心生怨怼,甚至还以你为傲。难不成,三年多过去,你不但变了心,连自己习武的初衷都忘了?如果真是如此,我当真瞧不起你!” 云琬宁虽然想通过赵兰庭引荐,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如今她已经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她要买物资,想来商会会长也不敢拒绝。 只是那样做,多少有些仗势欺人,非她所乐见。 赵兰庭一开始确实被纪轻雪说动了,想奚落云琬宁一番,再狠狠地拒绝她。但她的话却像当头棒喝,打醒了他。 如今国难当头,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怎么能因为个人的喜恶得失就将百姓的死活置之脑后? 那他和那些杀人如麻的北溟人还有何分别? 但就这么轻易答应,他又有些下不来台,头脑一热,他拉住云琬宁的手,“琬宁,我们当真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吗?只要你点头,我必然不会再委屈你,一定会好好对你。你想要物资,要什么都好,我都会帮你……” “啪!” 云琬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本来也不是非你不可,朝朝,我们走。” 带着朝朝和身后的几个侍卫,她转身就走。 赵兰庭被打了一巴掌,本还有些恼怒,见她要走,赶忙上前拦住她,“等等。我也没说不帮,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你想何时去见那商会会长,我陪你去一趟就是。” “自然是越快越好。” 云琬宁现在只希望谢凛那边能先筹集到一批物资,这样至少能多争取一些时间。留给她的时间越多,能筹到的粮食和物资也就越多。 赵兰庭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话落,他正要往院外走,纪轻雪在秋桐的搀扶下出现在房门口,厉声唤住他,“你给我站住!我如今还病着,你要到哪儿去?” “有事出去一趟。” 赵兰庭没把要去找商会会长的事说出来,不想徒增事端。 纪轻雪却不依不饶,“有事?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现在上赶着帮她,将来你就会一无所有,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我帮忙,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功劳和奖赏。轻雪,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势利刻薄?毫无怜悯仁慈之心?” 赵兰庭越来越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对了半年多的枕边人。那时候可怜她柔弱无依,相处下来,觉得她善解人意。 如今看来,都是他的偏听偏信罢了。 一想到自己因为她,抛弃了相识相伴了十几年的情谊,就忍不住心头火起,悔恨交加。 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在战场上,兄长没有救他,就那么死在北境,也好过现在日日夜夜受煎熬。 要不是为了那个孩子…… 纪轻雪见他指责自己,心脏抽痛,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要利用我,利用韦家的权势吗?赵兰庭,你的野心,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觉得我势利刻薄?你又能好到哪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兰庭愤然甩袖,大步离开了院子。 云琬宁一直冷眼旁观。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纪轻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云琬宁,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觉得自己是公主,就高高在上,我始终比不上你?” “纪轻雪,你与一只见人就咬的疯狗有什么分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多为孩子积点福报吧。” 云琬宁没有多说,带着人离开了院子。 不屑与她争吵。 朝朝顿住脚步,转头朝着纪轻雪做了个鬼脸,扬了扬拳头,用口型道:再多说,打你哦! “哗啦啦!” 纪轻雪气得推翻了院中的架子,转头就给了秋桐一巴掌,“贱婢,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的笑话?” “奴婢不敢。”秋桐捂着脸跪在地上。 纪轻雪深吸了几口气,好半天才平复心情,对秋桐吩咐道:“准备准备,我要去拜访一下侯爷的那位舅舅。” …… 天色越来越沉,时不时飘着雪花。 云琬宁和赵兰庭一起离开院子后,就叫宋禹去准备马车。 又对朝朝道:“你去叫阿兄准备一下,即刻就走。” “琬宁……” 赵兰庭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 云琬宁直接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没用的话,你先骑马过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半晌后,一行人坐着马车赶到了临城。 侍卫们将商会门口围得密不透风,云琬宁被朝朝搀扶着下了马车。 商会会长许敬之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脸上带着一抹倨傲的浅笑,“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话虽这么说,行动间却没有多少敬意。 云琬宁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赵兰庭,见他神色讪然,心里大概有数了,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许会长,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吧?” “是,兰庭已经同我说了。只是,如今这形势,要在短时间内筹集那么棉花和粮食,怕是不易。我们手中虽然有些存货,但都是以备不时之需。就这么拿出来,恐怕许多人心中不愿啊。” 许敬之一脸为难。 云琬宁的脸色冷了下来,“那依许会长的意思呢?” “殿下应当也知道,现如今,这物价一日高过一日。今日的价钱,怕是买不了明日的一半。我们虽然也想为百姓做善事,但也不能亏本不是?不如,殿下说个数,我也好与其他人商议。” 这个老狐狸,分明就是想坐地起价。 云琬宁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所有物品,都涨三分利,许会长可以好好与他们商议一下。但也有个条件,我要商会倾尽所能,在三日内筹集完毕。谁要是敢私藏,州府大牢空出来的牢房,怕是就要添新人了。” 许敬之闻言,敢怒不敢言,只能好好把几人迎进去。 进到府里,云祉倏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凑到云琬宁身边耳语了一句。 “当真?”云琬宁脸色凝重,“阿兄,你看清楚了?” 第078章 好戏开场 “不会有错。那个人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东夷人。当初在东夷的时候,曾经在渡羽商盟见过一面。”云祉道。 云琬宁没想到,这个商会会长居然如此大胆,竟敢与东夷人勾结。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云祉:“那他呢?也认识你吗?”万一那人也认识兄长,怕是要打草惊蛇。 云祉摇摇头,“应当不认识,我并没有与他打过照面。” “还是小心一点,明日一早你就去联系跟云家有合作的商人吧,这里交给我。”云琬宁不想让他跟着涉险。 云祉明白她的意思,想着自己留下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遂点点头,“好,我会尽快与他们联系,筹集物资。” 住进商会后,云琬宁给谢凛传了信,告知他这边的情况。 然后吩咐夜骁盯着那个东夷人,以防万一。 她倒要看看,那个东夷人出现在这儿,究竟要做什么。 另一边,赵兰庭没能劝动许敬之,心中内疚。连饭都没用,就朝着许敬之平日处理公务的书房行去,想再劝说一番。 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下人把纪轻雪迎了进去。 他不由一愣,黑沉着脸走过去。大步跨进门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叫你待在府里好好安胎吗?” “放手!”纪轻雪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冷着脸道:“许会长怎么说也是你的舅舅,晚辈来探望长辈,有什么问题?” “你!” 赵兰庭想训斥她几句。 许敬之听到争吵声走出来,“兰庭,你这是做什么?当年你母亲出阁前,我们姐弟的关系可是很亲近的。可你成亲这么大的事,也没有差人告知舅舅一声。如今你媳妇有心,知道来看看舅舅,你还不许了?不是舅舅说你,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那灵毓公主已经与你和离了,你还念着她,有什么用?” “听见了吗?连舅舅都觉得是你不对。” 纪轻雪得意地甩开他,看向许敬之,“舅舅,那些物资可不能轻易给了他们。外面那些老百姓可不知道是谁救济他们,他们只会念着云琬宁的好,您做得再多,也不会有人知道。怎么说,兰庭也是您的外甥,这功劳怎么也不能都让外人得去。” “这点,你们放心就是。”许敬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在府上多住几日,别急着回去。” “舅舅……”赵兰庭想再劝劝他。 许敬之抬手打断:“兰庭,你的意思,舅舅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舅舅会慎重处理的。但你也知道,舅舅是个商人,你总不好叫舅舅为难吧?晚上,舅舅会在府上设宴,你记得过来。” 赵兰庭自知劝不动许敬之,只能先带着纪轻雪离开。 晚上,商会会长的府上设宴,来了不少的乡绅和富商。 云琬宁却没有心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赴宴,而是把朝朝叫来,“你去替我露个面,看看席上都有些什么人。” “主子放心,朝朝这就过去。” 朝朝走后,云琬宁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许敬之自愿配合。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还没等她再去见许敬之,许敬之就送来了商户的名单。 然后不到两日,就筹集好了棉花、布匹和粮食等物资。 不但把几个粮仓都装满了,库房里也放得满满当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本云琬宁已经准备好与许敬之等人周旋,现在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 她反而觉得心中不安。 一切准备妥当后,许敬之主动找了过来,“殿下,现如今,物资都准备好了。是否该联系官府的人,贴个告示出来,尽早发放出去?” “许会长说的是,那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如何?” “能为殿下效劳,草民自然是乐意之至。只不过,周围几个城池都有不少的流民,灾情有轻有重。告示贴出去后,还是要多增派些人手才行。否则若是发生暴乱,后果不堪设想。”许敬之提醒。 云琬宁微微颔首。 许敬之走后,玉带忍不住道:“殿下,这位许会长是不是太殷勤了一点?之前让他卖粮卖布,他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现在倒好像……” “连你都看出来了?” 云琬宁思忖片刻,叫来夜骁,询问道:“这两日,那个东夷人有没有什么行动?还有,许敬之都见过什么人?” “那个东夷人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没有异动。倒是许会长,见了纪轻雪一面,不过时间很短。后来武安侯过去,将人带走了。”夜骁禀报。 纪轻雪? 云琬宁点点头,吩咐道:“你拿着我的信物,跑一趟府衙,让他们尽快把布告张贴出去。另外,召集工匠建好粥棚,还有,要安置好流民。” 交代完,她又让玉带找来了赵兰庭,“现下,粮仓和仓库是重中之重,要安排好看守的人。另外,城中还要多安排几队巡逻的士兵,以防发生暴乱。尤其是城门口,有流民进城一定要疏散开。” 接下来的几日,涌进城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一开始有官兵和衙门的官差在,一切还比较顺利。 可渐渐的,随着四面八方的人进城,还是发生了几次小的暴乱。甚至有人企图浑水摸鱼,去抢粮仓。 许敬之得到消息后,着急忙慌地跑去找云琬宁,“公主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城中怕是会有更大的乱子。” “那依许会长看来,应该怎么做?” 云琬宁不慌不忙,喝着玉带泡的茶。 许敬之道:“若是殿下能亲自去给百姓施粥,定能震住那些企图作乱的宵小之徒。不仅如此,还能安定民心。” “许会长言之有理,那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一下吧。” 云琬宁莞尔一笑。 许敬之的眼底闪过一道精芒,跟着笑开,“是,草民这就去安排,定为殿下安排得妥妥当当。” 话落,他一身轻松地迈出了门槛。 玉带疑惑地看向云琬宁,“殿下,这老狐狸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别着急,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云琬宁缓缓放下茶杯,“要是没料错的话,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第079章 按捺不住 翌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许敬之就跑来了。 搓着手在门外等候。 玉带伺候云琬宁起身,见许敬之这么早就来了,不满地嘟囔,“殿下,那位许会长也太心急了吧?之前也没见他这么殷勤,怎么今日一说你要亲自去施粥,他这么积极?” “大概是按捺不住了吧?” 云琬宁坐在铜镜前,拿起一只玉簪比划着。 玉带朝着窗外瞥去,见天上的乌云铺满了半边天,天色灰蒙阴沉。枯枝摇曳,大片大片的积雪不住往下落,像是要起大风了,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我看今日这天儿也不好,要不别去了?”她试着劝说。 云琬宁淡然地起身,由着她给自己披上斗篷,浅浅勾唇:“那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吗?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外面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就都成我的错了。好了,去请许会长进来吧。” “哎,要是谢大人在就好了。”玉带叹了口气,走过去开门。 许敬之见云琬宁一身素白的衣裙,依旧难掩那绝色的姿容,惊艳了一瞬,正了正脸色道:“殿下,前日里有流民闹事,毁了粥棚,新盖的粥棚在城郊的宝华寺。路程有点远,咱们得尽早启程。” “难怪许会长来得这么早。” 云琬宁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玉带跟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这只老狐狸肯定不安好心,要不让朝朝陪着你去吧?” 经过前几次,她觉得这种场合都应该让朝朝跟着,万一遇到危险,比她有用。她要是跟去的话,反而可能拖后腿。 云琬宁摇摇头,“不用,朝朝另外有事要办。” 须臾,一行人坐上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城郊驶去。 马车走到半路,外边倏然刮起了大风。风卷着窸窸窣窣的雪花,吹得街上的布幡和枯枝乱响,大部分的店铺都没有开门,零星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但即使是这么恶劣的天气,还是不断有一拨一拨的流民往城外走。 看样子都是奔着宝华寺去的。 玉带撩开布帘朝着窗外张望,皱眉道:“殿下,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明明都施了几天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流民?” 按说经过这么多天,大部分的流民应该都被安置好了。 云琬宁往外瞄了一眼,叮嘱道:“待会儿到了宝华寺,你不要靠近粥棚,更要离那些流民远点。你只需盯着许敬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那怎么行?奴婢得保护好殿下!”玉带不情愿。 云琬宁与她对望着:“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放心,我心里有数。” 半晌后,马车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在长长的阶梯前停了下来。 许敬之先一步下马车,走到云琬宁的马车前,说道:“殿下,前边的路马车上不去,咱们得步行上去。兰庭已经带着人先过来了,轿撵也准备好了。” “麻烦许会长了。” 云琬宁在玉带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坐上了轿撵。 一直走到粥棚,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不得不说,许敬之真是有一副好口才,几句话就镇住了全场。 他发过言后,就把云琬宁请到了台上,慷慨激昂地道:“公主殿下仁善,不忍百姓受苦。今日,更是亲自前来为百姓们施粥,发放物资。大家都排好队,不要争抢。谁若是敢对殿下不敬,在这里闹事,不仅拿不到赈灾的物资,还要下大狱!” 赵兰庭带着手下的兵立在一旁,起到震慑作用。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流民们不但得到了粮食和布匹等物资,还被安置在了寺庙里。 寺庙的空地上搭了不少的帐篷,供流民居住休息。 得到安置的流民们,开始给云琬宁歌功颂德。 “这老天爷无情,雪下起来没完没了。幸好公主殿下仁善,咱们才免于冻死饿死。大雍能有这样的公主,是咱们的福分啊!” “是啊,多谢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大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直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有人跑过来,扬声大喊,毁了一切。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粮仓和仓库那边起火了,风太大,火势控制不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许敬之脸色泛白,方寸大乱。 流民们一听粮仓和仓库起火,顿时也慌了。 他们中大部分的人还没有领到物资,要是都烧没了,那他们还能落到什么?有的流民情绪激动,当场就闹了起来。 寺庙里的流民本来就多,这一乱,就连赵兰庭和他带来的兵都镇不住了。 赵兰庭只能跑回高台,护着云琬宁,“那些流民疯了,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快跟我走,我先带你离开。” “我不能走。” 云琬宁知道,这场戏还没有落幕。 她要是真的在这个时候走了,那就彻底如了许敬之和他背后之人的意。 赵兰庭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任性?” “你还没看明白吗?我要是走了,才是万劫不复。”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兰庭不明白。 两人正僵持着,又有人跑了过来,高喊道:“粮仓和仓库都是空的,这公主就是骗子!来咱们这里博贤名,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这一吼,下面的流民就更激愤了,有些人甚至开始往台上砸石头。 赵兰庭为护着云琬宁,被石头砸了好几下。 这时,许敬之痛心疾首地道:“公主殿下,怎么会这样?之前,那粮仓和仓库可是装得满满当当,为何会成了空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怕是都被她给挪走了!什么狗屁公主,根本不拿我们的命当命!既然我们不好过,也不能让她好过!大家上啊,抓住她!”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流民蜂拥而上,都朝着高台上冲去。 一时间,云琬宁成了众矢之的。 许敬之见状,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就在他打算悄悄溜走的时候,剑光一闪,剑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夜影声音冷肃道:“要到哪儿去?” “你,你是谁?我可是南方商会的会长,你不能杀我!”许敬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这件事都是灵毓公主所为,与我没有关系啊。” 玉带听了,冲过来就捶打他,“你放屁!夜影大哥,绝对不能放过他!” “砰!” 蓦地,一道火铳声响起,暴怒的流民登时就停了手。 第080章 祸水东引 谢凛身着一袭皮滑毛顺的墨色大氅,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的右手扣着火铳的扳机。他漫不经心地睨了眼全场,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往里勾了勾。 立时跑过来十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冲进人群开始抓人。 “你们要做什么?当官的了不起啊?就可以在这里随意抓人?呸,你们就是那奸佞公主的走狗,想要以权压人!” “大家不要怕他们,我们人多,打死这些贪官污吏,为民除害!” “不错!杀了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佞,咱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人群里,有人被抓,有人还在撺掇周围的流民作乱。 谢凛手中的火铳,直直地指着第一个被抓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这火铳看着可还眼熟?你们东夷的冶炼之术,的确名不虚传。” “什么?他是东夷人?” “难不成,那几个都是东夷人?” “难怪一直挑拨咱们动手,看来是没安好心啊!” 流民里也不都是头脑简单的人,很多人都慢慢反应过来。 但也有人不管不顾,只想着泄愤报复。 “管他们是东夷人还是哪里人,别忘了,那位公主殿下可是克扣了咱们的赈灾粮和物资。她不管我们的死活,难道就这么算了?” “是啊,拿我们的命博贤名,根本就没将我们当人看!” “还我们的粮食,否则我就进京去告御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流民们的情绪又被点燃了,一个个都开始讨要说法。 夜影把许敬之押上高台,冷声道:“勾结东夷,乃是叛国。不想连累家人的话,最好实话实说。说,是谁指使你构陷公主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敬之咬着牙,梗着脖子,“分明就是公主殿下扣了百姓的赈灾物资,与我有什么关系?谢大人如此帮着公主,莫非,你们二人有私情?”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琬宁冷嗤,抬起双手拍了两下,朝朝拉着一串被捆住的人走了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许会长派去的不是吗?先是纵火,然后又让众人发现粮仓和仓库空置,栽赃嫁祸给我。不得不说,真是好计策。” 听到云琬宁的话,许敬之开始装傻充愣,“我不知道公主殿下在说什么,这些不都是你的人吗?” “是吗?” 云琬宁揭掉了一人脸上的人皮面具,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与另外几人齐齐看向许敬之,开始吐口。 “会长救命啊,你不能不管我们!” “是啊,我们可是听了你的命令才去纵火的。你说过,会保我们荣华富贵。还说,这件事天衣无缝,不会被公主殿下发现。” “你可是答应我们,等转移走了粮仓和仓库里的东西,卖了高价就分给兄弟们。兄弟们跟着你卖命,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你还想跟我们撇清关系?” “你们……”许敬之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沉不住气,气得七窍生烟。 明明再坚持一下,他的计划就成了。 现在却功亏一篑,毁在了自己人手里,他差点当场背过去。 云琬宁见他不说话了,走上前,与他对视:“许会长与我无冤无仇,似乎没道理这么坑害我。说吧,你背后的那人,究竟是谁?” “是……” 许敬之的眼睛到处乱瞟,最后定在赵兰庭的身上,“好,我说。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听信了武安侯夫人的话,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兰庭,舅舅也都是为了你啊,不想让那功劳都落在旁人身上。” “你不是本侯的舅舅,少在这里攀关系!”赵兰庭并不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只老狐狸是想祸水东引。 想通了这一点,他赶忙向云琬宁解释:“你不要听他乱说,轻雪是找过他,但他之所以这么做,明显是蓄谋已久。” 这么庞大的计划,缺一环都完成不了。 怎么可能因为纪轻雪的一句话,他就去做这种事? 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到了东夷人,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云琬宁看着他,“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与纪轻雪没有关系。看来,只能将他们押入大牢,慢慢审问了。” “你不能把我……” 许敬之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入了他的眉心。 云琬宁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夜影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纵身追去,很快就带回来一具尸体,冲谢凛摇摇头,“主子,是死士。” “看来,夜骁那边也不会有收获了。”云琬宁叹息。 心知背后的人不好对付,未免夜长梦多,云琬宁看向谢凛,“先把赈灾的事解决了吧,然后我们尽快回京。这边发生的事,要尽快禀报给父皇。” 幸亏她一早就察觉到许敬之的行为有异,提防着他去动赈灾物资。 否则今日被他的人这么一闹,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凛准备代替她上去施粥,正当这时,人群里有人倒了下去。 紧接着,已经被安置进帐篷的百姓也纷纷倒了下去。 云琬宁想要上前查看。 流民们拦在前头,仇恨地瞪着她。 “什么公主,钦差,统统没安好心,他们都是一伙的!” “打死他们,跟他们拼了!” 人群中再次爆发骚乱,有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冲上前:“既然你们不给我们留活路,就让你们给我的孩子陪葬!” “等一下。” 云琬宁察觉到,她怀里抱的孩子还有气息,刚刚手指分明动了一下。 忙道:“你让我看一下,说不定孩子还有救。” “休想!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权贵,岂会管我们的死活?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妇人说着,就将手里的石头砸了过来。 云琬宁下意识躲避,可妇人距离她太近,再加上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的额头还是被石头扫到了,顿时青紫一片。 玉带一见自家公主被砸了,气得撸起袖子,“你竟敢伤害殿下?” 朝朝也冲了过来。 云琬宁抬手拦住了玉带,对朝朝下令道:“快,给我按住她!” 第081章 没有万一 “你们要做什么?孩子,不要碰我的孩子!” 妇人被朝朝一把按在地上,见孩子被夺走,哭得撕心裂肺。 流民们本就不信任云琬宁,这样一来,更是犯了众怒。 刚刚好不容易稳定住的局面,瞬间就乱了,流民纷纷咒骂着动起手来。 有不少人甚至开始往粥棚那边扔石头,意图抢夺士兵手中的兵刃。 场面一片混乱。 谢凛知道云琬宁想救孩子,再次扣动扳机,用火铳震场。 趁着流民们停手之际,他走上高台道:“本官是陛下钦点前来赈灾的钦差,有本官在,便不会再让百姓们遭受寒灾之苦。粮食和物资马上就送到,大家不必担忧。至于灵毓公主,只是为了救孩子,并无恶意……” “哼,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们怎么相信?” “就是,那孩子都没气了,你们说是要救他,谁信?” “说得好听,说什么要救济我们,那你们还往粥里下毒?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跟你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流民们再次往前冲,谢凛带来的士兵和赵兰庭手下的人好不容易才拦住。 可眼看着,防线就要被冲破了。 高台上,云琬宁手中的银针不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阵阵疾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却掩不住那双清冷坚韧的瞳眸。 谢凛望着专心救人的她,那专注的模样,让他心口处的双生蛊躁动起来。 心脏鼓噪,脸颊和耳廓发烫燥热,只能用内力尽量压制。 就在流民们不断往前冲,士兵和侍卫们退无可退的时候,朝朝大喊道:“动了,孩子活过来了!” 她这一喊,冲到前排的流民顿时停了手。 云琬宁把那孩子还给了妇人。 妇人抬手接过,看着孩子的脸色由青紫转成白色,渐渐有了呼吸,痛哭道:“我的狗娃儿,你吓死娘了!” “天啊,孩子真的活了!”有人忍不住高喊。 看到云琬宁真的能把“死人”救活,之前倒下的那些流民的亲属,一个个相继跪了下来,开始求她救命。 嘴里喊着:“求公主殿下救命!求公主救救我娘!” “您肯定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刚刚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爹吧!” “是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见流民们和百姓跪下来磕头,云琬宁道:“我不是神仙,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的,我都会尽力。” 可她只有一个,救命这种与阎王抢人的事,凭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然而她实话实说,人群里却响起了质疑的声音。 “你们别忘了,大家伙刚刚领的粥里可是下了毒的。说不定,这就是她的计谋,下了毒再救人,好博得好名声!” 这个声音一响起来,百姓们和流民面面相觑,又犹豫起来。 云琬宁驳斥:“我要是想博得好名声,何至于毒害这么多人?要是他们死了,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哼,谁知道你起的什么坏心思?公主又如何?如此蛇蝎心肠,根本不配!”那人不死心地煽动。 这时,谢凛一个眼神,夜影当即纵身一跃,将那人抓到了台上。 一撸袖子,就在他的胳膊上发现了图腾一样的刺青。 “主子,是南岄人。”夜影禀报。 谢凛眸色幽沉,冷嗤:“能在手臂纹上如此的样式,看来在族中的地位还不低。之前就疑惑,东夷向来只敢偷偷摸摸,行鬼祟之事,这胆子怎么忽然就大起来了?原来是还有盟友。说吧,桑绮雅在哪儿?” “哼,要杀便杀,我是不会……” 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脸色忽然剧变,脖子到脸上的皮肤瞬间鼓了起来。 “是蛊毒。主子,小心!” 夜影下意识挡在谢凛身前,谢凛则用大氅罩住了云琬宁。 云琬宁没想到他会护住自己,惊诧地抬眸望向他。 两人视线相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呼吸交缠间,某些炽热浓郁的情绪涌动,悄然绽开。 云琬宁失神之际,谢凛催动了体内的蛊毒。 躲在不远处的桑绮雅正欲灭口,万万没想到,谢凛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她体内的蛊,与谢凛体内的蛊相呼应,猝然被蛊毒反噬,不由闷哼一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趁着她分神,快要爆开的蛊毒静默了一瞬。 夜影抓住这个机会,将台上的那个南岄奸细踹到了台下。 同时,桑绮雅被隐在暗处的容祈亲手擒住,押到了高台上。 容祈垂首:“少主,人抓住了。” “容祈,你竟敢背叛夫人?”桑绮雅不甘地挣扎着。 容祈不为所动,脸色木然道:“我从来都只忠于少主,更何况,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咎由自取。” “你!” 桑绮雅愤然地怒瞪着他。 两人争执对峙时,云琬宁已经回过神来。 发现谢凛的脸色不对,她神色复杂地用银针刺入他周身的几处大穴,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 原本他体内的两种蛊虫,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 可他任性地催动蛊毒发作,瞬间就打破了这种平衡。 两种蛊在他的体内较量,情况十分危险。 谢凛察觉到她的关心,神色镇定地道:“不是有你在吗?” “我对蛊毒的了解并不多,万一……”云琬宁只要一想到那种失控的情况,就忍不住后怕,手脚发凉。 谢凛却摇摇头,“没有万一,我信你。” “……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云琬宁无奈地喟叹一声。 想了想,她看向谢凛:“快去叫人将城中的大夫都召集起来,送到宝华寺来。我给你一张药材单子,尽快把药凑齐运过来。另外,腾出一块地方,熬药救人。”对方下手一点不留余地,如今也只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谢凛点点头,“好,那些事都交给我。夜影留下,剩下的人跟我走。” “等一下。” 云琬宁扯住他的衣袖,没好气地嗔他一眼,“银针还没拔呢。” 谢凛莞尔。 夜骁和玉带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十分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第082章 驸马人选 很快,后续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就被运送到了宝华寺。 玉带和朝朝等人,找来了几个妇人,当场在粥棚外支起锅灶,煮起了粥。 云琬宁则带着城中的大夫们给中毒的流民医治,发放药材。 之后,云祉找来了几个与云家有交易往来的商人,联合商会的人给在场的流民和百姓们做了保证,保障他们后续的物资供给。 不止如此,还给不少流民提供了做工的机会,让他们能够留在城里做工赚钱,养家糊口。 之前受东夷和南岄人挑唆的流民们,意识到自己被那些奸人利用,纷纷向云琬宁和谢凛道歉。 之后更是自动自发的,将公主的善行流传开来。 从江南一直流传到了京城。 有不少说书先生甚至将首辅大人和灵毓公主在南方赈灾的事编成了话本子,把两人塑造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官员中也有不少人将赈灾的事写进奏折,呈到了崇文帝的面前。 崇文帝看到那些奏折,喜出望外。 在朝会上,一边催促下边的人尽快把东夷和南岄的奸细押送进京,一边又大夸特夸谢凛和云琬宁,引得有人欢喜,有人发愁。 前朝震荡的同时,后宫也没闲着。 妃嫔们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贵妃与有荣焉地道:“太后,如今这整个京城啊,都在议论赈灾的事。濯渊和琬宁,都快被百姓们传成天神谪仙了。” “妹妹,百姓们人云亦云,有所夸张在所难免。有些话啊,听听就算了,没必要太当真。毕竟,我们谁也没亲眼看到,你说是不是?依本宫所见,真正该被称颂的,应该是咱们的陛下。若不是皇上英明,南方的寒灾还不知会多严重呢。”皇后看不惯贵妃得意的样子,端坐在太后下首,皮笑肉不笑。 贵妃刚要反驳,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道:“皇后一直在宫中抄写经文,怕是还不知道,这次濯渊和琬宁,的确是立了大功。等他们回来,朕定要好好奖赏他们。不日,北溟的使团就要抵京了,皇后和贵妃定要操持好宫宴等事宜,切莫失了皇家的体面。” “是,臣妾定当竭尽全力。”皇后低眉福身,紧了紧攥在袖中的帕子。 贵妃听到皇上附和了她的话,得意地扬了扬眉,嫣然一笑道:“陛下安心,臣妾定会辅助好姐姐,不负陛下的期望。” 太后对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暗中较量,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皇上来了,懒得再看她们争斗,当即挥挥手,“行了,哀家有些话要与皇上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众妃嫔,以皇后为首,纷纷行礼退出了太后的慈安宫。 等她们走后,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后一向不喜欢琬宁那丫头,这次琬宁在南方立了功,回来后,怕是又少不了被针对。她的册封礼,皇上可要再上点心,办得风风光光的。如此一来,皇后或许还能收敛一些。” “母后放心,朕心里有数。”崇文帝颔首。 太后又道:“琬宁之前与那武安侯和离,外面传得有多难听,你也知道。最好啊,能借着这次赈灾立功的风头,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这驸马的人选万万不能太过草率。” “母后觉得,哪家的孩子比较合适?” “皇上觉得,濯渊如何?”太后试探着问道。 崇文帝沉吟片刻,“濯渊的人品和才学自然是一等一的,但他是朕身边的肱股之臣,若是尚公主,恐怕会有不少的流言蜚语。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朕恐怕……他更会被那些有心人攻讦,成为众矢之的。” “哎,你所担心的也有道理。只是,哀家听说,这次北溟使团来了一位公主,一位王子。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大雍和亲啊。如今,这众多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年纪合适,又没有正妃……” 但北溟野心勃勃,之前落败,肯定不会死心。 哪个皇子娶了北溟的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事。 相比之下,让公主和亲反而更为妥当。 可舞阳那个性子,让她去和亲,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琬宁…… “要不,你收了那北溟公主?”太后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想法。 崇文帝正在品茶,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母后,您是觉得朕的后宫还不够热闹吗?再说,那北溟公主才十四岁,比舞阳还小……” 他真的没有在后宫养个女儿的想法。 几日后,云琬宁和谢凛等人踏上了返程回京的路。 长长的队伍,除了兵将和公主仪仗,还有坐在囚车里的两国奸细。 正在官道上走着,打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时,云琬宁正坐在马车里和谢凛对弈。 听到马蹄声,她掀开帘子打望,看到来人是个身着异族服饰的中年人,她微微蹙眉:“南岄人?难道是桑绮雅的同伙?” “你们先走。” 谢凛命夜骁停了车,撑着伞站在道边等着那个中年人。 七长老骑着马走到近前,就利落地下了马。 坐在囚车里的桑绮雅见状,挣扎着喊道:“七长老,救我!” “少主,别人你可以带走,你和绮雅要留下,跟我回南岄。”七长老负手而立,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丝毫不见紧张。 谢凛眸色沉郁,“七长老该知道,我若是不想走,谁也不能让我离开。即使是她亲自前来,结果也是一样。” “她是少主你的姨母,是族长夫人。”七长老神色微变。 谢凛:“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所谓的族长,不过是她的一个傀儡。她连亲姐姐都能杀,七长老还要执迷不悟吗?” “圣女已死,再说那些还有意义吗?近年来,南岄因为她,已经不用再龟缩一隅。少主若是肯回去,南岄并非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 七长老极力劝说。 谢凛冷然一笑,“回去,成为她的下一个傀儡吗?” “少主,听一句劝,不要再与夫人作对。如今七位长老,已经有五位都站在了夫人那边。你该知道,她要是来了,不会如我这般好说话。我听绮雅说,你待那位灵毓公主十分不同。难道,你想她步你母亲的后尘吗?” 七长老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凛寒的杀意。 第083章 心生嫌隙 谢凛垂眸,慢条斯理地合上伞,“七长老该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威胁。你们都死了,消息自然就传不回去了。” 言罢,他抽出腰间软剑就刺了过去。 杀意磅礴冷冽。 七长老没想到谢凛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跟他动手,看来他还是小看了那个灵毓公主在少主心中的地位。 堪堪躲开那致命一击后,他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紫玉笛。 随着笛声悠扬地传开,像是判官的催命符般,让围在四周的几个士兵纷纷失去神智,像疯了一样互相砍杀。 鲜血淋漓,残肢遍地,将银白的官道染上了一片嗜血的殷红。 队伍里,容祈察觉到不对,赶忙提醒:“快堵住耳朵,不要听。” 云琬宁闻言,赶紧用内力抵抗。拿出银针,帮玉带、云祉等人封闭听觉,提剑冲出马车,和朝朝一起加入了战局。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里,钻出十几个黑衣人。 赵兰庭纵马上前,砍伤了两个。 云琬宁看出了那些黑衣人的目的,对赵兰庭道:“守住囚车,别让他们把人劫走。尤其是那个桑绮雅,她的身份怕没有那么简单。” “好,你自己小心。” 赵兰庭深深看她一眼,打马朝着囚车那边奔去。 与冲向囚车的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这时,七长老的笛声骤然一变,有士兵忍受不住,双耳开始出血,脚下不受控制地朝着囚车走去。 容祈纵身上前拦住了几个士兵。 桑绮雅抓着囚笼的栏杆,怨毒地瞪着他,“容祈,别忘了你们容家人效忠的是谁,难不成在大雍待了这些年,连自己是哪里的人都忘了?” “我说过,我容家只效忠少主。” 容祈阻拦得有些困难,分身不暇。 有人趁机打开了关押桑绮雅的囚笼。 桑绮雅恢复自由后,就近跑到了纪轻雪的马车上。 她一把掐住了纪轻雪的脖子,提着她下了马车,狠厉地看着赵兰庭,“放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掐死她。” “夫君,救我!”纪轻雪吓得腿肚子转筋,抖如筛糠。 赵兰庭提着刀与桑绮雅对峙,怒目圆睁,“放开她!” “哼,把你的马给我,放我走。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开她。否则的话,一尸两命,有两个人给我陪葬倒也不错。”桑绮雅狞笑。 赵兰庭不敢赌,把手里的缰绳交过去,“好,只要你别伤她,我这就放你走。”说着,他缓步上前,想找机会救人。 桑绮雅一手掐着纪轻雪,一手去抓他递过来的缰绳。 一闪神的工夫,赵兰庭一刀刺进了她的肩膀,快准狠。 继而去拉纪轻雪。 就在马上要拉到她的胳膊时,她脚一软,朝着桑绮雅那边倒去。 桑绮雅发狠似的再次掐住了她,把她拽到了马上,扬长而去。 赵兰庭见状,从马车上卸下一匹马追了上去。 枯林里,桑绮雅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捂着伤口,瞪向纪轻雪,似是要把她看穿。她忽而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刚刚,你是故意的吧?胆子倒是挺大,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个时候杀了我,你确定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吗?倒不如我们俩合作一次,我助你离开,你也帮我一个忙。”纪轻雪的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桑绮雅冷哼,“跟我合作?凭你也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待会儿,你把我扔出去,我夫君一定会选择救我,那你就能脱身。我只有一个要求,找机会杀了云琬宁。” 纪轻雪一想到回京后,皇室会给云琬宁举行册封礼。从此后,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自己每次见她都要行礼,就觉得无法忍受。 桑绮雅倒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眸光轻闪,打量着她,“你居然这么恨云琬宁?如今你已经成功当上了武安侯夫人,为何还恨不得杀了她?” “若是换成你,从此后就要被一个你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你恨不恨?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不是吗?”纪轻雪冷笑。 “哼,别教我做事。要不要杀,什么时候杀,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桑绮雅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暗恨。 如今她身上有伤,再缠斗下去对她十分不利。虽然不甘心被利用,但目前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先脱身要紧。 于是,她用力抓住了纪轻雪的胳膊,朝着身后扔了出去。 “啊!” 纪轻雪被扔出去的角度刁钻,桑绮雅根本没有管她的死活。 可赵兰庭不能不救,只能放弃去追桑绮雅,调转马头朝着纪轻雪被扔出去的方向狂奔而去。抬起双手接住她,把她揽进怀里。 “没事吧?”赵兰庭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 纪轻雪靠在他怀里发着抖,委屈地啜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的死活了。我要是死了,你不正好回去追求你的公主吗?说不定再过不久,你就能当上驸马呢,还救我做什么?” “乱说什么?我与琬……公主殿下已经没有可能了。” 赵兰庭一想到云琬宁的眼里再也没有他,心脏就一阵绞痛。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倏而回忆起之前的一幕,他一把抓住纪轻雪的胳膊,质问道:“我问你,刚刚你是故意被她抓住的,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故意被抓住?”纪轻雪不承认。 赵兰庭脸色阴沉,“我不可能看错,当时我已经要抓住你了,你却倒向了那个桑绮雅,不是故意被抓是什么?你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能与她有什么关系?” 纪轻雪极力挣扎,眼看挣不开,捂住肚子道:“我……我肚子疼。” “少在我面前装,这招你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赵兰庭不再信她,眼神里满是质疑。 纪轻雪见他不信,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把我交出去。大不了一尸两命,让我死了算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赵兰庭气结。 纪轻雪道:“不想被牵连,回去后最好什么都别说。反正人已经跑了,你就算去追也追不到了。” 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赵兰庭咬了咬牙。 一回到车队,就将她扔下了,没有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第084章 公主千岁 另一边,谢凛和云琬宁一左一右,齐齐攻向七长老。 一个砍断了他手中的紫笛,一个荡剑一扫,一剑封喉,割断了七长老的咽喉。 七长老死不瞑目,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收剑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云琬宁先红了脸,躲开谢凛的目光:“这位七长老在南岄的地位,应当不低吧?你就这么把他给杀了,南岄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就不怕惹麻烦上身?” “嗯,的确有些麻烦,但他活着只会更麻烦。” 谢凛将软剑收回腰间,转身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残尸,眉心微拧,“未免再出岔子,看来要加快回京的速度了。” 云琬宁微微颔首,心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南岄的手段。 看来传言当中,对那个神秘民族的描述,所言非虚,甚至比传言当中的更难对付。仅仅一个长老出手,就让他们这边死了这么多人。 若是南岄那边有什么异动,将来到战场上,怕是死的人会更多。 之前,从谢凛和那个七长老的对话中,她能听出,谢凛的身份并不像她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万一有一日,大雍与南岄开战,他当何去何从? 数日后。 车队快马加鞭,终于安全抵达了京城。 进城的一路上,认出众人的百姓们自发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 谢凛骑马经过时,有不少的年轻女子跑着追随。 玉带从车窗往外张望,看到这一幕,忙唤云琬宁:“殿下,谢大人是真受欢迎。从前就听闻,想要嫁给谢大人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现下一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可怎么办?谢大人不会看上别的女子吧? 要真是那样,她家殿下怎么办? 见玉带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云琬宁摇头失笑,调侃道:“怎么,你也想嫁了?说吧,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帮你相看相看。” “殿下,你就一点都不着急?”玉带气鼓鼓地噘着嘴。 云琬宁笑笑,“有什么可着急的?是我的,终归是我的。若是与我无缘,再强求也是无用。” 就像她和赵兰庭,十几年的相依相伴,也不过是有缘无分。 自从和离后,她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就看淡了。 不再执着。 正当主仆二人闲聊,外头倏然有人高喊道:“恭迎公主殿下回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琬宁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百姓们都在跪地行礼。 玉带自从来京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以前舞阳公主上街,也没见有人这么欢迎,没有躲起来就算好了。 如今看到这样的盛景,她和朝朝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殿下,你看,百姓们多热情啊。从前,别说公主出街了,就是皇子们也没这个待遇啊。”玉带感慨。 云琬宁抬起食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什么都敢说。万一被别人听到,不知又会惹来多少麻烦。” “嘿嘿,这不是没有外人吗?殿下,你放心,奴婢知道隔墙有耳。以后在外边,绝对不会乱说给殿下惹麻烦。” 不过,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得,是真的很难不激动啊。 旁边,朝朝东张西望,寻摸着摊位上可口的小食,不大一会儿就买了一堆到马车上。不但自己吃,还拿给云琬宁和玉带。 玉带和朝朝正吃得高兴,车队蓦然停了下来。 朝朝撩开帘子,抻着脖子往前边张望,看到有不少人来了,缩回头道:“主子,是几位皇子过来迎接了,后边还有不少当官的。” “走,下车看看。” 云琬宁在玉带和朝朝的陪同下走下马车,朝着前方行去。 三皇子楚南玙一看到她,高兴得合不拢嘴,主动上前道:“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皇姐了?当初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面善,没想到我们竟是姐弟。” “三哥,你还真是会套近乎。人家认不认你这个弟弟,还两说呢。你这么叭叭的上赶着,我都替你脸热。”四皇子楚南枫不屑地轻嗤。 楚南玙瞪他一眼,“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有这个闲工夫,你还是回去多读读书吧。老师再考校你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丢脸,让父皇责骂。” “你……”楚南枫气得面红耳赤。 楚南玙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云琬宁,咧嘴一笑:“皇姐,皇祖母和父皇他们还在宫里等着呢,一早就在念叨你了,赶紧跟我进宫吧。” “好。” 云琬宁点点头,她原本就是要进宫谢恩的。 一行人进了皇宫后,就朝着金銮殿走去。 崇文帝端坐在龙椅上,正襟危坐,正在和下边的大臣们商讨国事。 见谢凛和云琬宁等人来了,他当即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着云琬宁走过去。 云琬宁刚要给他行礼,就被扶住了,上下打量着她道:“瘦了,在江南定是吃了不少苦。云家的事,朕都听说了,你放心,朕定会命人把整件事差个水落石出,还云祉清白。你皇祖母那边还等着你呢,快去看看。” “是,儿臣先行告退。” 云琬宁行礼后转身,和谢凛擦肩而过。 刚走出金銮殿没多远,一道骄纵的声音在背后喊住她。 “你给本宫站住。” 楚南嫣原本是听说谢凛回来了,着急忙慌地要去见他。谁知走到半路上,却先看到了云琬宁。 想到母后因为她,被父皇禁足,被宫妃们取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云琬宁,你的命还真是硬啊。听说在江南遇到了不少事,别人死的死,被关的被关,你居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像你这种扫把星,就该跟你那个早死的娘一样,死在……” “啪!” 云琬宁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冷声道:“祸从口出,我母后乃是先皇后,你在这里诋毁她,就不怕给你母后招祸吗?听说她刚刚解除禁足,看来你是打算步她的后尘?那我不介意帮帮你。” “你……你敢打我?”楚南嫣气得浑身发抖。 云琬宁哂笑:“身为你的长姐,妹妹言行不当,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好好教你。你再敢多说一句话,就不是一把掌这么简单了。” “你……”楚南嫣心内不甘,可又不敢再轻易招惹。 正不知该怎么办,就见皇后和两个宫妃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哭诉道:“母后,云琬宁打我!” 第085章 朝朝掌嘴 皇后看着女儿脸上的指印,脸色一僵,眸中的阴翳一闪而逝。 她很快调整了脸色,看向云琬宁,“灵毓,这是怎么回事?本宫要听你说。”那温柔和善的语气,就像是个耐心询问女儿的母亲。 楚南嫣没想到母后居然不向着自己,难以接受地扬高声线,跺着脚撒泼:“母后,您的女儿被她打了,您还问她?我不管,您快叫人帮我打回来。她打我一巴掌,我要还她十……” “啪!”皇后抬手一个巴掌过去,打断了楚南嫣,冷声斥责道:“如此骄纵跋扈,本宫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母后,您……您也打我?” 楚南嫣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哭得撕心裂肺。 皇后心疼地掐着掌心,哼道:“本宫打你是为你好,你皇姐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你,定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母后,我恨你!” 楚南嫣委屈得不行,转身就跑。 皇后下意识地想唤住她,但很快反应过来不能。 知道云琬宁在看着她,她生生顿住脚步,一脸为难地道:“琬宁啊,你这妹妹从小被本宫娇惯坏了,你不要跟她计较。” “皇后娘娘言重了。刚刚舞阳言语间对我母后不敬,我这才教训她。既然已经教训过了,这件事自然就过去了。” 云琬宁见皇后以退为进,眉梢轻挑,大度地选择了原谅。 皇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将事情揭过去了,准备好的话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她如鲠在喉,忙给身边的瑛贵人递了个眼色。 瑛贵人接收到皇后的眼神,心中一喜。 想着一定要在皇后面前好好表现,她看向云琬宁时,眼底流转着一丝轻蔑,开口道:“灵毓公主,虽说你还没有行册封礼,但到底是皇室的公主。见着皇后娘娘,就该尊称一声母后。听闻你从小在江南长大,生长在商贾之家?那就难怪了,像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家,自是不会教你……” “朝朝,掌嘴!” 云琬宁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朝朝抡圆了一巴掌扇在瑛贵人的脸上。 皇后见她居然连皇上的妃嫔都敢打,惊诧之后,脸上漾出一抹喜色。 真是个蠢货,这么快就把把柄递到了她手里。 不愧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就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一朝得势,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心念稍转,皇后沉下脸肃然道:“灵毓,你怎么能纵容自己的婢女动手打人?她怎么说也是你父皇的女人,是你半个母……” “皇后娘娘还是慎言。她这个位份放在民间,顶多算个妾。我的养父母虽说是商人,但就连父皇都说,他们将我养得很好,对皇室有恩。她看不起我的养父母,就是对父皇不敬。我叫朝朝打她,只是怕她多嘴多舌的,祸从口出。万一累及皇后娘娘,那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云琬宁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叫皇后想趁机发作都找不到理由。 瑛贵人见皇后抿着唇不说话,就知道自己这一把掌怕是要白挨了。 心中再不忿,当下也不得不乖顺道:“是嫔妾说错了话,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对了,还不知道,你是哪位?” 云琬宁清泠泠地盯着瑛贵人,那疏离淡漠的语气,根本就是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瑛贵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强自挤出一个笑容。 皇后见她这么没用,没有耐心再在这里哄着云琬宁了,抢先开口道:“母后叫瑛贵人她们还有事,你这是要到哪儿去?本宫叫人送你?” “不必了。皇后娘娘既然有事,那琬宁就先行告退了,” 云琬宁给朝朝和玉带使个眼色,转身就走。 瑛贵人看着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娘娘,您看她……” “好了,自己嘴笨就少说话。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皇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先行朝着坤宁宫走去。 等办完了事,叫来杜若吩咐道:“去,看看舞阳在做什么,把她叫过来,就说本宫有话要跟她说。” “是。” 杜若心知娘娘心疼公主,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不少公主喜欢吃的小食和糕点,去了舞阳公主的瑶华宫。 楚南嫣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寝殿里发脾气,将里面的物件砸了个遍。 杜若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地狼藉。 楚南嫣看到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被母后当众打了一巴掌的事,迁怒道:“你来做什么?滚,本宫现在谁都不想见!” “殿下,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娘娘有多疼您,您心里应当有数。刚刚动手,娘娘也是心疼得很。” 杜若给宫女们使个眼色,宫女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前摆好吃食。 楚南嫣发了一通火,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可她拉不下脸,扭过身子冷哼道:“这是作甚?打一巴掌,再赏一个甜枣吗?本宫知道,现如今,云琬宁成了父皇跟前的红人,就连母后都要上赶着巴结她。反正我就是个没人疼的,活该被打。” “殿下这么说,可就冤枉娘娘了。娘娘最疼的就是您,就连四皇子都要排在您后头。只是刚刚那种情况,娘娘不能护着您。” “哼,为什么不能?” 楚南嫣之所以养成这样骄纵跋扈的性子,就是皇后从小惯出来的。 她想不通,母后为什么要当众打她,落她的面子。 杜若有些话不好说,动了动嘴道:“其中的缘由,殿下还是亲自问娘娘吧?娘娘叫奴婢过来,就是想请殿下到坤宁宫去叙话。” “那还等什么?走吧。” 楚南嫣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想着当面问清楚也好,起身就往外走。 她进了坤宁宫后,杜若就遣散了殿中伺候的宫女,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皇后见女儿扭着脸不肯看自己,明显还在跟自己闹别扭生气,叹息一声道:“还气呢?脸上过药了没有?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光生气了,没顾上。” 楚南嫣绷着小脸,起身往前走去,坐在了皇后身边。 皇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膏,亲自给她抹在脸上,轻轻吹了吹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刚刚那种情况,母后要是帮你打了她,转脸你父皇就得责罚本宫和你,知不知道?” “那……难道她打了我,就那么算了?”楚南嫣不服气。 皇后的眸光阴冷下来,“算了?自然不能就那么算了。只是,有些事要讲究方式方法。要动手,就要一下子把她捏死,绝对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 第086章 想攀高枝 “那要怎么做?不如找几个身手好的杀手,把她给……” 楚南嫣眸色狠厉,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之前屡屡在云琬宁的手下吃瘪,她早就忍受不了了。 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让她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今日,从身边宫女的口中,她得知云琬宁回京,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 父皇心心念念的也都是那个女儿。 明明在云琬宁入宫之前,她才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可自从有了云琬宁,她就诸事不顺,就连四皇兄都说她不如云琬宁聪慧。 刚刚被母后教训了一番,她心里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就是要云琬宁死! 皇后看到女儿那一脸的杀意和恨意,摸了摸她的头,叹道:“舞阳,你可知你父皇现在有多看重她?你刚刚与她起了争执,这会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父皇怕是第一个就要怀疑到你身上。” “母后,您怎么变得前怕狼,后怕虎的?难道您忘了,上次就是因为她,您才会被父皇禁足。要是不做点什么,她还以为我们怕了她!” 楚南嫣知道,在整个后宫,唯一能和母后抗衡的就是贵妃谢蓁蓁。 难不成,现在还要多一个云琬宁? 她也配? 皇后见女儿误会了自己,摇摇头:“不是怕,而是要找准时机,一击毙命。她如今风头正盛,你不要再去招惹她。再过几日,北溟使团就要进京了,你父皇无意迎娶那个北溟公主,最后多半会选一个公主到北溟和亲。” “什么?和亲?母后,父皇的女儿里,适龄的公主只有我和云琬宁。母后,女儿不要去和亲。难道,您是想……” 楚南嫣后知后觉,逐渐醒过味来。 皇后微微颔首,“不错。北溟与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这个时候无论哪个公主嫁去北溟,恐怕都不会被善待。母后自然舍不得你去,那就只有……放心,母后会安排好一切。总之,你最近不要去招惹云琬宁。” “女儿知道了。” 楚南嫣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母后是为她着想。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忍不住问:“那万一父皇不让公主去北溟和亲呢?难道就这么算了?母后,女儿不想等那么久。” “傻孩子,母后何时让你失望过?她若是乖乖去和亲,母后还能给她一条生路。要是执意留在京城,那就更好了,母后有的是法子要她的命。” 皇后话落,楚南嫣终于笑了出来。 母女二人算是和好了。 另一边,云琬宁告别皇后等人后,就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太后一见到她,宝贝得不行,拉着她嘘寒问暖,事无巨细。 一通寒暄后,红着眼睛道:“云家老夫人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哀家知道,你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受她的教养。你难过,哀家明白。可你也别太过伤心,活到我们这个岁数啊,就盼着小辈们好。她若是知道你认祖归宗,想来也会为你高兴。将来你要是想与云家继续走动,哀家也支持。” “皇祖母……” 云琬宁一时没忍住,扑进太后怀中哭了出来。 之前在江南,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怀念祖母。 如今看着与祖母年纪差不多的太后,情难自禁,把压抑的悲伤都宣泄了出来。 太后陪着她难过了一会儿,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好了,把难过都哭出来,以后就不许再伤怀了,知不知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册封礼,哀家专门嘱咐你父皇要好好办。到时候会大摆宴席,把满朝文武都请来。哀家命人给你做了几套宫装,你快去瞧瞧喜不喜欢,上身试试,给哀家看看。” “嗯。” 云琬宁乖巧地试了几套宫装,又哄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 转眼到了册封礼的日子。 云琬宁身着一袭繁复的宫装,跟在贵妃身边出现在了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的面前。 福公公宣读了册封圣旨后,崇文帝亲手给她戴上了公主的凤冠,向满朝文武介绍道:“灵毓是朕与先皇后唯一的血脉,是朕的长女。此次南方寒灾肆虐,百姓能够及时得到救助,灵毓功不可没……” 能够在朝为官的,就没有蠢人。 从皇上的言行之间,他们就知道,这位公主的地位与其他公主不同。 格外受皇上的宠爱。 于是宴会开席后,就纷纷上前敬酒,想趁机与她交好。 说是与她交好,实际上也是为了做给皇上看。 至于他们的家眷,贵夫人们都想将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云琬宁。千金贵女则想与她攀上关系,要是能和她成为闺中好友,那好日子还在后头。 当然,也不是人人如此。 比如承安王妃韦珞霜和淮南王、赵兰庭等人,就没有上去自讨没趣。 韦珞霜坐在席间,对着身边的韦静怡冷嘲热讽道:“还以为你和咱们这位公主殿下的关系有多好,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都没跟你透露过。如今啊,人家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了,还会记得你吗?” “琬宁姐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韦静怡小脸泛白,放在腿上的双手搅在了一起。 她一方面为云琬宁高兴,另一方面又难免自卑难过。 虽然嘴上反驳了韦珞霜的话,可心里终究还是不太舒服。 韦珞霜轻蔑地看着她,嗤了一声,“听闻你最近与四皇子走得很近啊?怎么,也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可惜啊,草鸡就是草鸡,四皇子那样的身份,要娶正妃,那也得出身世家大族。就你?怕是连个侧妃也混不上。别回头被四皇子抛弃,给侯府丢人。”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韦静怡坐不住了,起身朝着前边走去。 她想恭贺几句,送上精心准备的贺礼。可想要送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没接近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了下来,贺礼也被抢走了。 韦静怡急得直掉眼泪,想要把贺礼拿回来。 谁知还没追上去,不知被谁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关键时刻,被一双大手接住,搂着她道:“当心。” “四……四皇子?”韦静怡惊魂未定,眼看接住自己的人是他,登时红了脸。反应过来后,就要从他怀中起来。 四皇子却没有放手,揽着她纤腰的手反而紧了紧,笑道:“躲什么?” 第087章 赐皇姓楚 “殿下,你快放开我,被人看到不好。” 韦静怡慌乱地朝着周围望了望,怕被人看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影响到自己的清誉,也怕影响到四皇子。 皇后娘娘本就不喜她,要是因为她让四皇子的声名受累,怕是…… 楚南枫见韦静怡急得快哭了,笑着放开她。 韦静怡小声央求,“殿下能不能帮我把贺礼拿回来?我想亲自送给琬宁姐姐,不,公主殿下。” “你和皇姐的关系还真是好,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皇姐。” 楚南枫带着韦静怡上前。 众人一见四皇子殿下来了,纷纷让路,站到了两边。 云琬宁册封后,已经正式改了姓氏,赐皇姓楚,改名楚琬宁。见韦静怡跟在四皇子身后走来,她欣然地往前迎了两步。 韦静怡主动送上贺礼,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件斗篷,希望你能喜欢。” “静怡,你跟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楚琬宁看出了她的谨慎小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收下她递过来的贺礼后,想到自己之前对她隐瞒了身份,怕她多心,沉吟片刻道:“我们许久没见了,待会儿宫宴后你先别走,我们好好说说话。” “好。” 韦静怡见她并没有嫌弃自己的礼物,也没有变生分,稍稍松了口气。 楚南枫打量着两人,轻笑道:“皇姐,要不让韦二小姐坐在你旁边?你们也好说说话。” “皇兄,你说什么呢?她一个侯府养女,怎么能与我们坐在一起?”楚南嫣看着楚琬宁大出风头,本就心里不舒服,听见他的话顿时忍不住了。 楚南枫蹙眉,不悦道:“那你就坐到后边去,和皇妹们坐在一起。” “凭什么要我坐到后边去?”楚南嫣的脾气也上来了。 皇后注意到兄妹二人发生了口角,赶忙叫杜若去劝说。 杜若凑上前在楚南嫣耳边说了句什么,楚南嫣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瞪向韦静怡,“真是个扫把星,晦气。这破地方,本宫赏给你了。” “舞阳,还不过来?” 皇后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楚南嫣一走,楚南枫看向韦静怡,温柔地道:“别多想,你就坐到这里。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多说什么。” “多谢殿下。”韦静怡勉强笑笑,坐在了刚刚楚南嫣的位置。 虽然依言坐下了,却局促拘谨,如坐针毡。 她的目光频频扫向一众皇子那边,就连楚琬宁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楚琬宁一早就注意到了韦静怡和楚南枫之间的互动,当初为了让她顺利摆脱淮南王的纠缠,才想着找个人帮忙。 可现下看来,静怡对楚南枫似乎并不是演戏那么简单,不禁有些担忧。 等到宫宴后,楚琬宁就把韦静怡叫到了自己的清宁宫。 这是她册封时,崇文帝赏赐下来的。 位置距离太后的慈安宫不远,比舞阳公主的瑶华宫还要好。 韦静怡走进清宁宫,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占地不小的池塘。冬日里荷花凋谢,池塘上也结了冰,但那小桥水榭格外精致。 整个清宁宫占地极广,游廊花园应有尽有,还造了暖阁。 可见皇上有多疼爱这个女儿。 看到琬宁姐姐如今的境况,再想想自己,韦静怡不禁心中难过。 楚晚宁见她兴致不高,带她游览了一会儿就进了暖阁。 斟酌了一下,她试探道:“静怡,你最近经常与四皇子见面吗?” “殿下说笑了,四皇子那样的身份,哪里是我说见就见的?我没有姐姐这么好的命,生来就是公主,皇上还那么疼爱你。” 韦静怡想到自己明明是侯府千金,却只能顶着一个养女的名头,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攥着她的心,酸涩闷疼。 楚晚宁怕她误会,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并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只是当时有太多的情况未定,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殿下不必跟我解释。”韦静怡吸了吸鼻子,强自挤出一抹笑,问道:“以后,我还能叫你琬宁姐姐吗?” “当然可以啊。你突然叫我殿下,我反而不习惯。” 楚晚宁拉着她的手,“静怡,最近事情多,可能忽略你了。要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好。”韦静怡笑着点点头。 倏地想到什么,她有些局促地看向楚晚宁,“姐姐,我要是说,我心悦四皇子殿下,你会帮我吗?” “静怡,你……是认真的?”楚晚宁惊诧。 韦静怡看到她的反应,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下来,苦笑道:“姐姐,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四皇子殿下?” 楚晚宁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摇头,“不是,静怡,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应该知道……” 四皇子作为皇后嫡子,很难不卷入储君之争。 就算他自己不想争,皇后也不会允许。 以静怡的性子,如何能适应得了你死我活的宫斗? 可楚晚宁知道她现在不宜说太多,否则可能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韦静怡却不想听下去了,白着脸起身道:“琬宁姐姐,我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就先走了,等改日再来看你。” “朝朝,跟上去,务必将她安全地送出宫。” 楚晚宁见她匆匆地走了,赶忙吩咐朝朝跟上。 玉带见自家殿下愁眉不展,忍不住劝说道:“殿下,二小姐不是孩子了,她有自己的考量。要是她一心铺在四皇子身上,劝说也是没用的。” “我何尝不知道呢?玉带,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初要是再谨慎一点,换个人,或许就不会这样了。”楚晚宁有些自责。 玉带摇摇头,“奴婢并不这么认为。韦二小姐并不是因为四皇子帮了她,才对四皇子上了心。她或许是真心地心悦四皇子,也或许是想攀上四皇子,换个更高的身份,不用再叫人瞧不起。但无论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哎,无论如何,还是要多关注她一些才行。”楚晚宁担忧。 须臾,韦静怡回到了马车上。 双喜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心疼地道:“姑娘,你在宫里受委屈了?是不是承安王妃又说了什么?” “双喜,你替我跑一趟药铺,帮我买一副药来。” 韦静怡擦了擦眼角,眸中划过一抹决绝。 第088章 寝食难安 翌日,韦静怡命人给四皇子府递了帖子。 楚南枫看到帖子,特意换了一袭月白锦袍。虽没有皇子蟒袍来得尊贵,却少了几分清冷疏离,看起来就像个翩翩贵公子。 在外面罩上一件貂皮大氅,他就坐着马车去了帖子上所写的“广聚楼”。 这是最近刚开的一处酒楼,菜色绝佳,很快就在京城打响了名号。 韦静怡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才稍稍眯了一会儿。虽然为了和四皇子见面,特意打扮过,但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太好,只能多用些胭脂遮掩。 楚南枫一走进雅间,就闻到一股独特的胭脂香。 他眯了眯眼,继而笑开,熟稔地走到韦静怡对面坐下,开口道:“二小姐用的胭脂水粉,可是玲珑轩买的?” “不是买的,都是琬宁……公主殿下送的。” 韦静怡没想到四皇子竟然会知道玲珑轩,心里涌起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但转念又想,他毕竟是皇子,又是皇后的嫡子,身边有几个女人实属正常。其实她心里清楚,四皇子来见她,多半是看在琬宁姐姐的面上。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雀跃。 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听他提起玲珑轩,顺着话茬往下说道:“因为晚宁姐姐的关系,苏掌柜格外关照我,有什么新品都会先送一份到侯府去。” “看来你与皇姐的感情,当真是好。” 楚南枫话落,看了眼身后的侍从,侍从当即奉上了一只狭长的紫檀木匣。 把木匣往前推了推,楚南枫笑笑道:“快瞧瞧,喜不喜欢。” 韦静怡犹豫了一下,打开木匣,就见里面躺着一只温润通透的玉簪。 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送过她成色这么好的簪子。 心头狂跳的同时,又忍不住鼻子泛酸。 她伸出手摸了摸簪子,手指轻颤。继而收回手,把木匣推回去道:“琳琅阁的玉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说你收得,你就收得。” 楚南枫起身绕到韦静怡身后,拿起玉簪亲自戴在了她的发间。 两人贴得极近,韦静怡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十分好闻。 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仿若把她圈在了怀中,让她的心“怦怦”乱跳,好半晌都静不下来,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楚南枫见她浑身僵硬地坐着,连呼吸都忘了,不禁轻笑,“傻丫头,呼吸。别回头菜还没上来,就要送你去医馆了。” “噗嗤。” 韦静怡忍不住笑出声,笑过后又羞涩地红了脸。 两人用过饭后,韦静怡要付银子,楚南枫一把攥住了她的荷包,连她的手一并握在了掌心里。 佯作不愉道:“岂有让你付银子的道理?快拿回去。” 话是这么说,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直到他的侍从付了账,楚南枫才缓缓放手,起身道:“这个时候,郊外别院的梅花开得正好。时候还早,不如一起去别院赏梅?” “……好。” 韦静怡收回荷包,手指不经意间碰了碰腰间的香囊。 …… 武安侯府。 纪轻雪自打从江南回来后,整日早出晚归,四处打点想要救出父母。 眼瞅着当初借的银子就要还了,她手里却没有多少钱。 急得整晚都睡不好觉。 原想着有庆阳伯顶着,她多少能喘口气,谁知竟然出了那样的事。弟弟死了不说,爹娘还被关进了大牢。 一想到那么多的黄金,都要她一个人还,她就寝食难安。 不小心又动了胎气。 老夫人得知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兰庭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个扫把星,做个买卖赔了那么多银子,连自己收的贺礼都赔进去了。不在府里好好养胎,天天折腾,你是想把我这条命也折腾进去,才罢休吗?告诉你,赶紧跟庆阳伯府断了联系,别连累兰庭!” “我怎么连累他了?你儿子但凡要是有点本事,我至于这样吗?怎么,现在嫌弃上我了?当初云琬宁在府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 纪轻雪毫不示弱,靠坐在床头也要怼回去。 老夫人听她提起从前,心头的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怒气冲冲道:“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不要脸,在外头勾引兰庭,他怎么会和琬宁和离?你个丧门星,除了会下个蛋,也没别的用处了。告诉你,要是我的金孙被你作没了,我就让兰庭休了你再娶!” 骂完,对几个丫环仆妇道:“给我看紧了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你凭什么管我?当初是你自己选择了我,现在又怪我没本事了?告诉你,晚了!你还想让赵兰庭休了我?休想!” “你!” 老夫人被气得头昏脑涨,心脏闷疼,被几个婆子扶走了。 等她走后,纪轻雪对秋桐吩咐道:“给我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眼瞅着还账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哪里还有心思养胎。 思来想去,只能进宫去求皇后,说不定这件事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刚刚被老夫人留下的几个丫环仆妇见她要离开,纷纷出言阻拦。 纪轻雪冷笑,“老夫人是病糊涂了,难不成,你们也糊涂了?这个侯府是谁说了算,你们最好掂量掂量。” 接过秋桐递过来的安胎药,她一饮而尽,披上斗篷就出府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到宫门口,纪轻雪在秋桐的搀扶下朝着坤宁宫行去。 杜若许久没见这位表姑娘进宫,不由有些惊诧。 上下打量了纪轻雪一眼,见她脸色泛白,脚步虚浮,微微蹙眉道:“侯夫人先在这里等会儿,娘娘在小憩呢,不容打扰。” “麻烦杜若姑姑进去禀报一声吧,我真的是有急事要见姨母。” 纪轻雪想要往里进,杜若赶忙阻拦。 皇后在里头听见了动静,将杜若叫了进去。 没一会儿,杜若就走了出来,在前头引路道:“娘娘说让夫人进去。” 纪轻雪整了整脸色,迈步跨进了门槛。 一看见皇后,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央求道:“求姨母救命。姨母,这一次,您一定要帮帮轻雪。” 第089章 草草了事 皇后斜倚在榻上,揉着额角,眼风瞄向杜若。 杜若忙走上前搀扶,“侯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说着,就将她扶到了宫女搬来的圈椅上。 纪轻雪摸不准皇后的意思,只能一个劲儿哭诉:“姨母,您也知道,我爹娘有多看重宥安。他无辜枉死,爹娘哪里受得住?他们悲痛过度,这才做错了事,结果就被揪住不放,至今还关在大牢里。母亲自小与您感情深厚,时不时就在我耳边念叨,叫我一定要多进宫来看看您……” 她絮絮地说着,只希望能唤起皇后心中的姐妹情。 皇后缓缓直起身子,打量着她的肚子,开口打断道:“孩子有五个月了吧?身子重了,就不要到处乱跑。若是有个万一,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用别人提醒,纪轻雪也会小心谨慎地在府中养胎。可现在火烧眉毛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孩子? 眼睫上挂着泪珠,她呜咽道:“父亲和母亲还在牢里,我……” “轻雪,不是姨母不想帮你,实在是你爹娘糊涂,本宫就是想帮也插不上手啊。本宫也不瞒你,最近啊,一直在头疼舞阳的事。她年纪也不小了,也到招驸马的时候了,可这驸马人选……哎,北溟使团要进京的事,你应该也从武安侯那里听说了吧?本宫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安排,不如你先回去吧。” 皇后一脸愁容地望着纪轻雪。 纪轻雪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难道这是要撒手不管了? 杜若见她愣神,适时开口道:“侯夫人,你也看到了,娘娘凤体违和,对庆阳伯府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听说这次除了公主,还来了位王子,这要是让咱们的公主去和亲……” “杜若,这种事也是你能谈论得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后呵斥。 杜若忙跪下请罪,“是,奴婢多嘴了,可奴婢也是心疼公主。公主金尊玉贵,打出世起就没有离开过您的身边,这要是去和亲,那可怎么是好?” “你还敢说?”皇后怒斥。 纪轻雪转了转眼珠,小心试探道:“适龄的公主也不止表妹一个啊,云琬……不是还有个灵毓公主吗?” “话是这么说,但灵毓公主正得宠,皇上宝贝得很啊。”杜若说到这儿就停了嘴,似是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抬手就打了自己两巴掌。 皇后面露不忍,叹了口气道:“行了,起来吧。” 杜若这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纪轻雪听到楚晚宁正得宠,眼底划过一抹嫉恨。 皇后与杜若对视了一眼,说道:“本宫也乏了,送侯夫人出去吧。” “是。” 杜若亲自把纪轻雪送出了皇后寝宫。 纪轻雪有些不甘心,忙叫住她,“杜若姑姑,伯府的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求你再在我姨母面前提一提,若是我爹娘能平安回来,轻雪还有重谢。”说着,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递了过去。 杜若见状一脸为难,把玉镯推回去,“夫人,这可使不得。你也看到了,咱们公主的婚事,如今就是娘娘的一块心病。最近为了这件事,娘娘经常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怕是顾不上旁的事了。” 纪轻雪失望地垂下了眼。 杜若似是不忍心,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要是能替娘娘解决了这件心事,说不定娘娘……算了,就当奴婢没说,夫人出宫小心。” 临走,她似有若无地瞥了纪轻雪身边的秋桐一眼。 纪轻雪还想叫住她,可杜若已经走了,只能先出宫。 …… 公主府。 宫宴后,楚琬宁并没有住在清宁宫,而是回了之前住的府宅。 此时的府宅已经焕然一新,挂上了公主府的牌匾。 难得天气好,玉带和周嬷嬷一起,帮着楚琬宁在院子里晒药。 主仆三人挑挑拣拣,有条不紊。 楚琬宁拿起药材闻了闻,问道:“朝朝呢?又跑到哪儿去了?” “奴婢刚刚看到她朝着角门那边去了,八成又跑到国公府切磋了。” 玉带扒拉着簸箕里面的药材,踌躇着问道:“殿下,你都恢复公主身份了,怎么还摆弄这些?反正以后又不用给别人诊脉治病了。” “那可不一定,祖母传下来的医术,不能在我这里断了。可惜你和朝朝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传给你们也好。” “殿下,你还是饶了奴婢吧。奴婢看到书就头大,与其让奴婢学医,还不如让奴婢多做点女红,和厨娘学学怎么做小食呢。”玉带苦着脸求饶。 楚琬宁无奈地摇摇头,“又没逼你学。等有时间了,该去育婴堂转转,听说那里都是从各处收养过来的孤儿,说不定能寻几个有天赋的。” “殿下这是想收徒了?”周嬷嬷笑着问。 楚琬宁扬了扬眉,“有何不可?” 几人正说话,宋禹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殿下,大公子刚到公主府门口,就被京兆府的官差带走了。” “走,去看看。” 楚琬宁起身,对宋禹吩咐道:“备车。” 府衙内,京兆尹刚坐上大堂,还没开始问话,官差就跑了进来。 禀报道:“大人,灵毓公主驾到,您快出去迎接吧。” “什么?怎么把公主殿下都惊动了?”京兆尹深深地看了眼站在堂下的云祉,没想到灵毓公主竟然这么看重这位兄长。 他不过就是把人叫过来问个话,话都还没问呢,人就追过来了。 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朝着外头走去。 楚琬宁在玉带的陪同下走进了府衙,见京兆尹亲自出来迎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大人这是准备审理淮南王的案子了?” “回殿下,的确如此。”京兆尹陪着笑,在前头引路。 楚琬宁见大堂里除了兄长云祉,只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跪在堂中,冷下脸道:“既然是审案,怎么不见犯人?” “殿下,实不相瞒,今日一早,这淮南王府的侍从就来投案自首了。他说,一切都是他指使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王爷。您看,目前除了夜侍卫押送过来的那个死士,也没别的佐证能证明江南的那件事与王爷有关。” 京兆尹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可一个公主,一个王爷,左右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现在有人投案自首,他就想赶紧把案子给了结了。 楚琬宁闻言哂笑,“没有证据?那死士不是证人吗?怎么,这个侍从说什么,大人都信,死士说的话反而不可信?大人这是想草草了事?” 第090章 罪加一等 京兆尹笑容发苦,“殿下这说得是哪里话?下官怎么敢草草了事?只是,淮南王近日生了重病,又有这侍从过来投案……” 他每日要审理的案子不知凡几,最头疼的就要数这个案子。 要不是皇上那边催得紧,他恨不得拖上个一年半载再审。 楚琬宁听出了京兆尹的敷衍,打断道:“大人平日里就是这么审案的?患了病就不用上堂了?那是不是人人犯了罪,都可以称病不来?这京兆尹的位置,说来也是个肥差了吧?大人要是坐不了,大可以换个人来。” “殿下息怒,下官这就再派人去趟淮南王府。” 京兆尹抹了把冷汗,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到堂下。 楚琬宁却没有坐,而是看向风尘仆仆的云祉,“阿兄,过来坐。” 云祉看看她,又看看京兆尹,莞尔道:“只是站一会儿而已,无妨。还是你坐吧,否则大人怕是也不敢落座。” 京兆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陪着笑脸。 楚琬宁拿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宋禹,吩咐道:“你带人跑一趟王府,就是抬,也要把淮南王抬过来。” 宋禹得命带着公主府的府兵,跟着官差朝着淮南王府赶去。 谁知去了,王府的人却说什么都不肯放他们进去。 宋禹得到探子的密报才知道,淮南王根本就不在府中,最近几日都宿在金鼎琼楼。所谓的称病,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说白了,根本没把楚琬宁放在眼里。 楚琬宁得到消息,冷笑道:“如此藐视公堂,罪加一等。来人啊,随本宫去一趟金鼎琼楼,本宫倒要看看,这位淮南王有多难请!” 等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赶到金鼎琼楼外时,淮南王正在与一名舞姬温存。 管事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楼内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管事也不例外。 看到楚琬宁,他穿过包围的府兵走上前,“没想到灵毓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不知公主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嘴上虽然说着恭敬的话,但行动间却并无多少敬意。 楚琬宁虽然一早就知道这金鼎琼楼的背景不一般,就连父皇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可也没想到态度会如此嚣狂。 她冷眼打量着管事,开口道:“淮南王涉及一宗杀人案,现下,他就在楼内。你们开门做生意,想必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吧?” “淮南王?殿下怕是不知道,这楼内的规矩,进门是客。至于在外是什么身份,我们概不过问。他到底在不在楼内,我们也不清楚。” 管事不疾不徐,一点不见慌乱。 楚琬宁点点头,“好,既然进门是客,那我也可以进去了?” “殿下自然可以进。”管事说着,目光扫向那些府兵,“可他们,不能进。金鼎琼楼并无犯法,官兵也无权进去搜查。” “管事好大的口气。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都是父皇所赐,大雍境内,还没有不能进的地方。” 楚琬宁正要带着人往里进。 管事望着她的背影,“殿下难道不好奇,金鼎琼楼为何有诸多例外吗?殿下若是执意往里闯的话,最后怕是不好收场。” “嗯,的确是不好往里闯。”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让楚琬宁停住了脚步。 她抬眼望去,就见一戴着面具的男子走了出来。 熟悉的雪松香在空气中晕开,他迎着光站在门口,身姿如松如鹤,依旧是那个霁月清风,矜贵清冷的安国公世子。 夜影跟在他身后,正押着形容狼狈的淮南王。 与谢凛四目相对,楚琬宁喟叹道:“看来,我又欠你一次。” “以我们的关系,说欠实在是太见外了。” 谢凛话落,看向了那名管事,“人,我就带走了。” “谢凛,本王做错了什么,你竟敢如此侮辱本王?赶紧叫你的狗放开本王,否则本王现在就去御前参你一本!” 淮南王拼命挣扎,可怎么都挣不脱。 他带来的人都已经被夜影抹了脖子,手法快准狠,丝毫不逊于那些杀手。 楚琬宁走上前,“王爷参别人之前,还是先跟我去趟京兆府吧。不说别的,光目无王法藐视公堂这一条,就够你在狱中住一阵子了。” “你吓唬本王呢?本王有疾,府医可以作证。再不济,你也可以找个太医来看看。你说本王藐视公堂,有证据吗?”淮南王冷哼。 楚琬宁不怒反笑,“是吗?可我看着,王爷病得还不够重。” 说着,她就一把掐住了淮南王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往他嘴里塞了颗药。然后捂住他的嘴,一拍一抬,就让他把药咽了下去。 淮南王没想到她会当众对自己动手,吓得瞠目结舌,猛地扣嗓子眼。 楚琬宁笑道:“别白费力气了,那药入口即化。” “你……你胆敢给本王下毒?”淮南王脸色惨白地瞪着她,双眼猩红。 楚琬宁摇摇头,“我可没说那是毒药。” “你……你给本王等着,本王这就去告御状!你对本王动手,给本王喂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休想抵赖!” 淮南王疯狂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咒骂。 楚琬宁道:“好啊,不怕你告,就怕你不敢去告。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去顶罪,事情就了了吗?” “来人,带他进宫。” 话落,她看向谢凛,“麻烦你让夜影跑一趟京兆府,让府尹和我阿兄一起进宫。还有那个死士,也一并带上。” “你……你真不怕本王告状?” 淮南王见楚琬宁似乎一点都不怕,心里顿时没了底。 谢凛也很好奇,不知道她刚刚给淮南王吃的是什么药。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还是冲夜影点了点头。 不多一会儿,众人就齐聚在了皇宫里的金銮殿上。 崇文帝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淮南王,有些头疼地看着女儿:“灵毓,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琬宁道:“淮南王买凶杀人,意图栽赃嫁祸云祉。死士就是人证,还有他签字画押的供状。” “皇上,您可不能听这丫头乱说。臣没有,臣冤枉啊。倒是她,当众给臣下毒,许多人都看到了,皇上要为臣做主啊!” 淮南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伏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崇文帝愣了一下,板住脸道:“灵毓,你当真给他下毒了?” 第091章 雪上加霜 楚琬宁走到淮南王面前,弯下腰,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这么害怕我给你下毒,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淮南王闻声猛地抬眼,愤恨地瞪着她,“你休想套本王的话,你刚刚逼着本王吞药,不是下毒,难不成真是在给本王医病?” “你若不信,不如请个太医来问问?”楚琬宁似笑非笑,压低声音:“就算你不想叫太医看,我也要找个太医过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若是我没有给你下毒,你便是污蔑皇室公主。仅这一条,你就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 “你敢阴本王?” 淮南王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阳谋对付自己。 但他还是不信,不相信自己吞下的药没毒。 很快,洛神医被请了过来。 崇文帝朝着淮南王那边示意:“淮南王一口咬定,灵毓当众给他下毒。你给他看看,可有中毒?” 洛神医拿出脉枕,给淮南王诊了诊脉,捋着胡子道:“回皇上,王爷除了有些肾虚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不可能,怎么可能?”淮南王还是不死心,他猛地摇头,看向崇文帝,“皇上,臣听闻这洛神医与公主十分亲近,他把的脉……” “怎么,你还想换个太医?”崇文帝愠怒,脸色沉了下来。 淮南王咬着牙点头,“是,臣请求再换一个太医。” 洛神医一听这话,当即就恼了,控诉道:“老夫行了一辈子医,不敢说医术天下无双,但医德却问心无愧。王爷如此污蔑,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越说越气,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楚琬宁见他气得不轻,赶忙劝说:“洛爷爷,别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气,无知之人的愚昧之言罢了。” 劝完,她对崇文帝道:“父皇,既然王爷想再换个太医,那就再请一位过来吧?不过,要是诊脉的结果一样,他必须要向洛爷爷道歉认错。行医者,看重清誉,尤其涉及医德,不可有丝毫的马虎。” 崇文帝朝着福全点了点头,福全当即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句。 很快,又有一名太医被请了过来。 结果和洛神医所说一般无二,都表示淮南王并没有中毒。 这一下,淮南王再不信,再憋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见皇上瞪向他,赶忙走过去向洛神医弯腰赔罪:“刚刚是本王口不择言,误会了神医,还请神医海涵。” “哼,老夫可不敢当。” 洛神医拂袖转身,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楚琬宁走到崇文帝面前,郑重其事道:“父皇,如今下毒的事已经水落石出,不知污蔑皇室公主,目无国法,藐视公堂,该判什么刑罚?另外,他派出死士在江南行凶杀人,栽赃陷害。是否该依照国法,将他收监审问?” “你……” 淮南王刚要骂人,接收到崇文帝凌厉的眼神,“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还不等他张嘴哭惨,崇文帝就看向京兆尹,“你听到公主的话了吧?就算他是王爷,在国法面前也不得徇私,务必依法审案,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是,微臣遵旨。” 京兆尹领命后,弯曲的脊背瞬间就挺直了,当即叫人给淮南王上了枷锁。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楚琬宁一眼,心道:这位公主真是好手段,连淮南王这样的硬茬都不是她的对手。以后可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否则要是落在她手里,那可不得了。 “带走。”心里想着,京兆尹捻着胡子往外走。 淮南王临被带走还在高喊“冤枉”。 等他被带走后,谢凛走到崇文帝面前,躬身道:“陛下,臣查到,自十几年前起,每隔两三日,就会有女子死于淮南王之手。就连之前那几位早逝的王妃,死因也有可疑。臣还查到,淮南王经常狎妓,不时有妓子死于非命。现下,臣已经将案件相关的卷宗整理完善,可一并送到京兆府。” “好,那这件事就由爱卿负责监督。”崇文帝拍板。 解决了淮南王的事,楚琬宁再次开口:“父皇,庆阳伯夫妇在江南时贿赂知府,草菅人命,也应该依法处置,不可姑息。” “嗯,这件事朕也听说了。”崇文帝微微颔首,看向谢凛,“这件事,也由你一并监督查办了吧。” “臣遵旨。” 谢凛领旨后,就与楚琬宁一起走出了金銮殿。 楚琬宁抬眼,直觉天清气朗,心情格外舒畅。 谢凛瞧出她心情不错,欲言又止。 楚琬宁朝他看了一眼,笑笑:“有话要说?什么话能让你这么犹豫?” “淮南王祖荫深厚,恐怕这数罪并罚也难以判处死刑。” “原来是这个?我心里早已有数。”楚琬宁望着前方广阔的天地,说道:“就算不死,也会把他贬为庶人。最好能判他流放,长路漫漫,谁能说得准,那位养尊处优的王爷,不会在路上出现点什么意外呢?” 谢凛怔了一下。 楚琬宁再次与他对视:“怎么,觉得我太过狠毒?” 谢凛摇摇头,“不会。” 两日后,淮安王府和庆阳伯府相继被抄家。 淮南王用祖上传下来的丹书铁券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却要被打一百大板,贬为庶人,流放贫瘠偏远的西洲。 而庆阳伯也被褫夺了爵位,夫妻二人一起被流放。 两个案子从审理到定案快得令人猝不及防,纪轻雪得到消息的时候,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了,靠坐在床头半天没有动弹。 秋桐见了,劝道:“夫人,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太过难过。” 难过? 对于庆阳伯夫妇要被流放的事,纪轻雪并不觉得难过。她真正难过的,是偌大的基业都被抄了,整个伯府什么都没留下。 秋桐见她不语,试探着问道:“夫人,我们要去送行吗?” “不去。” 送什么行?送行还得用她的嫁妆贴补,无疑是雪上加霜。 秋桐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果决,不由一愣。 正当这时,管家进来禀报道:“夫人,镜渊阁的紫鸢管事来了,说是来收账。” 第092章 抵押祖业 什么? 竟来得这么快? 肯定是听说了伯府的消息,上门催债来了。 纪轻雪六神无主,沉吟了片刻,对管家道:“你去告诉她,就说本夫人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管家从未见夫人如此惊惶过,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给侯爷和老夫人。如今这侯府虽说是夫人当家,但他是府中的老人,还是以老夫人为重。 纪轻雪见他站在原地不走,不悦地睨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人打发了。这件事不许叫侯爷和老夫人知道,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管家在心底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夫人,那位管事说。夫人身体不适的话,她就只能找侯爷谈这件事了。” “该死的!” 纪轻雪咕哝着咒骂,想了想道:“先把人请进来。” “那位管事已经走了。” “走了?” 纪轻雪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对秋桐吩咐道:“去,将我的斗篷和幕篱拿过来。”话落,她从衣箱找出一个木匣。 然后抱着匣子披上斗篷,带着秋桐从角门出去上了马车。 一炷香的时间后,纪轻雪独自一人进了镜渊阁的“玄”字房。 紫鸢进门在对面落座,就见她推过来一个木匣,扬眉道:“侯夫人这是打算还银票?可带够数了?” “……管事,这里面是三千两白银和侯府的房契、地契。你再容我几天,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纪轻雪心里清楚,这里面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够还账的。 顶多只价值一半。 三万五千两黄金,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还上的? 还是得尽快想法子才行。 可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到好办法,只能讪讪地望着紫鸢,“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不要闹到我夫君和婆母面前。” 紫鸢打开木匣,随意瞥了一眼,冷笑道:“侯夫人莫不是在跟我说笑?这点银子,连零头都不够。就算将所有的房契地契折现,恐怕也……” “我知道,所以才希望管事能通融几日。这些就当我抵押在这里的,等我筹够银子就拿回去。” 纪轻雪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紫鸢的神色。 紫鸢叹了口气,合上木匣道:“罢了,那就再通融七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七日后要还是还不上,这些可就不退了。不止如此,还要到官府去走一遭。我镜渊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做慈善的。” “七天?能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纪轻雪焦急地争取。 紫鸢摇摇头,将木匣往前推了推,“侯夫人若是嫌弃少了,那就收回去吧。明日一早,咱们京兆府衙见。” “别!七天就七天。” 纪轻雪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镜渊阁,就连自己什么时候上的马车都没注意。 等她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口。 几乎是在她回到武安侯府的同时,一只信鸽飞到了公主府的上空。 朝朝纵身一跃,抬手抓住那只信鸽,从它腿上取下一个竹管,打开里面的密信,“主子,纪轻雪抵押了侯府的房契地契,紫鸢答应她通融七天。” 楚琬宁正坐在暖榻上和谢凛对弈,听到朝朝的话,落下一枚白子道:“把银子都给出去了?那就再推她一把。” 说着,她抬眼看向谢凛:“今晚是户部尚书的五十大寿吧?我也该送份贺礼过去。嗯,得送得贵重一点,不然扫了尚书大人的兴致,过意不去。” “殿下不送也没关系,尚书大人不会介意。”谢凛从棋篓里拿出一枚黑子,夹在他的两指间,指节白皙如玉,棋子漆黑如墨,黑白分明。 让楚琬宁目不转睛,难以移开视线。 直到听见一声轻笑,她才勉强收回目光。 轻咳一声道:“那不行,今晚的寿宴大概不会太愉快,礼还是要送的。玉带,将那幅前朝徐禹大师的洛神图送过去。” 谢凛见她坚持,有些无奈,观察着她的脸色,“殿下不打算去瞧瞧热闹?这次的事,容祈求了好久,殿下若是去了,至少能出口气。” “不了,我最近喜静。”楚琬宁明白他这是想帮容祈求情,其实事情过了那么久,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但让她再与他做朋友,她还是做不到。 谢凛见她坚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的棋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 很快,尚书府二公子被武安侯打了的消息,不胫而走。 翌日一早,户部尚书就在朝会上狠狠地参了赵兰庭一本。 谢凛从中“调停”了半天,最后皇上拍板,叫武安侯上门道歉。 这上门道歉自然要备厚礼,赵兰庭下了朝,焦头烂额地回了侯府。一进院子,就径直找纪轻雪,“轻雪,给我拿些银子。” “银子?没有。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你自己收拾。”纪轻雪这会儿愁得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最怕就是听见“银子”两个字。 赵兰庭原本就还在之前的事生气,这会儿见她下自己的面子,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质问道:“我又不多拿,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有?怎么会没有?府中的中馈一直都是你在管,银子和房契地契都在你那里。”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那点俸禄,还不够你娘的开销呢。偌大个侯府,都要靠我一个人顶着,你帮过什么?”纪轻雪也来了火气。 赵兰庭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赚的银子少?之前若不是你赔了那么多的银子,何至于此?这样,你把房契和地契拿出来,实在不行就卖一处铺子先周转。”他着急去尚书府,想赶紧了结了此事。 外头已经传得很难听了,他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到他要看房契和地契,纪轻雪有点心慌。 她眼神闪躲,硬着头皮道:“那都是侯府的祖业,怎么能说卖就卖?”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快点拿出来。” 赵兰庭再次催促。 纪轻雪被催得烦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她想躲出去。 赵兰庭见她要走,上前拦住她,“你走什么?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拿还是不拿?不拿的话,我自己找。” 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 第093章 禁足夺权 纪轻雪没想到他竟真的在屋里翻找起来。 看着赵兰庭将房间翻得乱七八糟,还不肯停手,终于忍不住道:“别找了,房契和地契已经被我拿去抵押了。” “你说什么?” 赵兰庭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嚼骨啖血。 连日来在官场上的不顺,和岳丈一家被抄的事,本就让他殚精竭虑,身心俱疲。 再加上昨晚上出了那样的事,他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没想到还没容他喘口气,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把掐住纪轻雪的脖子,瞪大的双眼里布满血丝。 “你再说一遍,你将什么给抵押了?” “放……放开……”纪轻雪活到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嫁给赵兰轩后,都没有人对她动过手。 就连赵兰庭,以前对她也是呵护备至,视若珍宝。 最近,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整日都不舒服,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根本不是对手。 挣扎半天也没挣脱,眼瞅着脸色发青,就要晕死过去。 秋桐赶忙跪下求饶:“侯爷,夫人还怀着身孕,您快放开她吧!” 赵兰庭闻言,如梦初醒,这才颓然地放开手。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颤声问道:“你将所有的房契地契,都给抵押了?难道,连侯府的房契也……” “咳咳咳……” 纪轻雪被放开后就一阵猛咳,嗓子火辣辣地疼。 她眼角滑落一滴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头浮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哑着嗓子瞪向赵兰庭,眸光里满是恐惧和怨怼,“你凭什么怪我?当初我弟弟出事,想让你帮忙,你一点忙帮不上。现下伯府败了,不抵押那些东西,我拿什么还银子?” “纪宥安的事……” 赵兰庭刚要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他道:“你那个弟弟本就是咎由自取,关兰庭什么事?难不成,你要将整个侯府也赔进去?你们家瞒着我们去借印子钱,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说,你到底用侯府的家产,填补了你娘家多少?” 老夫人在洪嬷嬷的搀扶下走进门,刻薄的脸上布满了怨毒与狠戾。 纪轻雪慌乱地往床里挪了挪,眼神躲闪道:“我没有。他……他们说通融我七天,我会想办法把东西赎回来的。” “办法?”赵兰庭冷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只要能求得姨母帮忙,有姨母的赏识,你肯定能……” 纪轻雪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心虚。 赵兰庭失望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冷漠地望着她,“你是想让我站在四皇子那边,结党营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侯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蠢妇?” “你什么意思?现在嫌我蠢了?当初娶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没办法和韦氏一族撇清关系了。不站在我姨母那边,你还想站哪边?说来说去,都怪你自己没本事。这都回来多久了,也没见你升个官……” “啪!” 纪轻雪正骂着,老夫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她的脸上顿时多了个殷红的五指印,还多了三条血痕,那是被老夫人的指甲划出来的。 白皙如雪的脸颊瞬间浸出点点血珠,顺着伤口缓缓往下流。 配合着纪轻雪那歇斯底里的神情,看起来既扭曲又可怖。 好半晌,纪轻雪才缓过劲儿来。 她抬手摸了摸伤口,结果摸到一手血。指尖上的猩红,刺激得她头脑发懵。朝着老夫人,猛地扑了上去。 “你这个死老太婆,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纪轻雪这会儿已经没了理智,狠狠地掐着老夫人的脖子,就和她撕扯起来。 老夫人没想到她居然敢对自己动手,完全没有防备。 两人就那么纠缠在了一起,在原地扭打起来。 “够了!” 赵兰庭咬了咬后槽牙,高声呵止。 洪嬷嬷和秋桐赶忙上前把两人拉开。 老夫人这些日子一直病着,那口气一松,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赵兰庭赶紧抱起她,将人送回松岚堂。 边走边对洪嬷嬷吩咐道:“快把府医请过来。” 纪轻雪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离开,长长吐出一口气,差点栽倒在地上。 幸亏秋桐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秋桐扶着她坐在床上,不经意间看到她裙摆上有血,惊呼道:“出……出血了!奴婢这就去将府医请过来。” 纪轻雪后知后觉,小腹猛地一抽,那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背和额头马上就被冷汗浸湿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疼,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就闻到了一股酸苦难闻的汤药味。 秋桐见她醒了,把药端过来,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夫人,您醒了?快把药喝了吧。您现下胎像不稳,不能再动气了,这是府医开的安胎药,得趁热喝了。” “孩子……”纪轻雪中气不足,虚弱地抓着她的手,紧紧盯着她。 秋桐道:“孩子暂时没有大碍,但是府医说,您最近几日一定要好好静养,否则……恐有滑胎的可能。” 纪轻雪垂下眼没说话,只是木然地喝着秋桐喂来的药。 等到一碗药见底,她才哑着嗓子问道:“侯爷呢?” 她腹中的孩子都要没了,怎么也没见赵兰庭过来看一眼? 秋桐欲言又止。 纪轻雪自嘲一笑,“说吧,已经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侯爷不在府里。”秋桐咬了咬唇,“侯爷之前来过一趟,说没有他的允许,夫人不能随意离开院子。还说,侯府的事,暂时交给老夫人打理。” “什么?” 纪轻雪忍不住激动,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可惜力气不够,再加上腹部一阵一阵抽痛,没能成功。 另一边,赵兰庭跑了四五个地方,却只借到了三百两银子。 看着手里的那几张银票,他觉得无比讽刺。 从小到大,因为有楚琬宁在,他从未因为银子发过愁。 第一次明白了,何为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春寒料峭,一阵风拂过,冷得他打了个抖。 不经意地一抬眼,他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公主府门前。 第094章 我要见她 赵兰庭喉头滚动,心头升起一股冲动。 他快走几步上前,打算敲门。 可举起的手刚曲指敲在门上,就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赵兰庭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后退,转身朝着街市的另一头走去。 瑟瑟寒风中,他的背影孤独又落寞,拖着沉重的步伐,满是疲惫。 在他离开之后,大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 先一步走出来的玉带望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不确定地道:“殿下,那人瞧着,有点像武安侯。” “不必管。” 楚琬宁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甚至都没有拿正眼去看。她抬手从宋禹的手中接过缰绳,对他和玉带道:“你们就留在府里,我和朝朝两个人去。” “殿下,万事小心。”宋禹不放心地望着她。 楚琬宁微微颔首,翻身上马,和朝朝一起朝着京外奔去。 冷风中,朝朝和她齐头并进,唇角扬着一抹浅笑,兴奋道:“主子,我都等不及想看好戏了。” 说着,用鞭子抽了座下的马,加快了速度。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荧县的驿站。 这里是流放的必经之路。 朝朝和楚琬宁下马后,就朝着驿站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两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主子……” 朝朝意识到有些不对,抬手拦下楚琬宁,“我先进去看看。”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给被淮南王凌辱过的两个妓子一个报仇的机会,然后再由她来结果了淮南王。 可她还没出手呢,怎么就死人了? 少顷,朝朝从里面冲出去,撑着墙就吐了起来。 楚琬宁微微蹙眉,想进去。 朝朝一把拉住她,“主子,别看。淮南王死了,身上被捅了几十刀,根……都被剁碎了,招来了不少的野狗。两名官差被迷晕,还倒在血泊里。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善后。” “那两个妓子呢?”楚琬宁问。 朝朝摇摇头,“里面没有别人,等回去我会查清楚。” 事情没按原计划进行,她心里有点惭愧。 处理完后续的事,一到京城,她连公主府都没回就去调查了。 等她把整件事调查清楚,已是日薄西山。 朝朝心急火燎地回了公主府,进门灌了一大杯茶水,才抹了抹嘴道:“主子,你一定想不到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玉带催促。 朝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楚琬宁面前:“原来,我找到的那两个妓子里,有一个居然是永定侯的庶女,叫韦清清。之前韦二小姐与淮南王退婚后,为了平息淮南王的怒火,永定侯夫人就把她绑了,用一顶小轿送进了王府。” “啊?居然有这种事?那永定侯夫人也太坏了!”玉带忍不住同情。 朝朝附和着点点头,“是啊。不过她比之前那些女子稍微幸运一点,淮南王没有杀了她,反而把她给发卖了。她倒是聪明,很快就找了个有钱的恩客,也就没再受什么罪。可遇到那种事,她实在是太恨淮南王了……” 楚琬宁看了朝朝带回来的信,明白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韦清清从来都没有忘记报仇的事,只是之前苦于身份,她始终找不到机会。直到淮南王被贬为庶人,发配西洲,她才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后来朝朝找到她,她说服了另外一个妓子,叫她不要去,自己一个人赶到驿站,用药迷晕了官差和淮南王。 杀了淮南王后,她还切下了淮南王的一截小指作为凭证。 给楚琬宁写信的目的,就是坦白一切,言明任凭她处置。 楚琬宁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边烧边问:“她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朝朝摸摸鼻子,“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了。” 楚琬宁抬眼,朝朝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她现下正与赵兰庭在一起。”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玉带好奇地发问。 朝朝:“之前,你不是在门口看到了赵兰庭吗?听韦清清说,他今日和纪轻雪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开始四处借银子。只不过没借到多少,只有三百两。我估摸着,他借银子应该是为了处理昨晚那件事。” “哼,难不成,她还想跟咱们殿下借银子?脸皮也太厚了吧?” 玉带一想到赵兰庭,寒着小脸道:“他要真的敢找上门,我就用扫帚把他赶出去!多大脸,还敢来缠着殿下?” 楚琬宁闻言,摇头失笑,看向朝朝,“韦清清想做什么?” “她想离开青楼,趁着赵兰庭喝醉设计了他。若是她当真有本事的话,明日说不定就能跟着回武安侯府了。” “明日,你再去找她一趟,告诉她,我要见她。” 楚琬宁想了想,又道:“还有,找人看住她。” …… 翌日清早起来,得知赵兰庭一夜未归,纪轻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等她冷静下来,对秋桐吩咐道:“去告诉门房,侯爷回来给我传个信。” “夫人……” 秋桐欲言又止。 纪轻雪冷冷睨着她,“想说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侯爷已经回来了。” 秋桐话音未落,纪轻雪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扶我去找他。我就不信,他真的那么狠心,要把我关在这处院子里。” “侯爷此时怕是不会见您,侯爷他……带回来了一名女子。” “你说什么?” 纪轻雪震惊地瞪大双眼,恼恨地抬手一扫,刚端上来的茶盏就被她扫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秋桐吓得跪在了地上。 纪轻雪的指甲抠着手心,冷声道:“去,把侯爷叫过来,就说我要见他。他要是不来,我就不喝安胎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自己看着办!” 秋桐赶忙起身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赵兰庭就牵着一个女子的手走了进来。 纪轻雪看到他给那名女子拢了拢斗篷,攥着被子的手越捏越紧,指节泛白,倏地拿起桌上的药碗就砸了出去,正好砸在赵兰庭脚下。 “啊!” 女子一道娇声尖叫,瑟瑟发抖地躲进了赵兰庭怀里。 赵兰庭先是拧眉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继而拍了拍那名女子,嫌恶地看向纪轻雪:“一大清早,你又发什么疯?” 第095章 你没有心 “我发疯?赵兰庭,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吗?”纪轻雪脸色苍白,腹痛如绞,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滑下。 可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上的疼痛难以忍受。 从前,她以为只要把楚琬宁赶出侯府,赵兰庭就会属于她一个人。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看着被赵兰庭护在怀里的那个女子,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种剜心之痛,让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好好打量那名女子,只是一味地发泄心里的怨愤和不甘,恨意如野草般在心中疯长。 赵兰庭听她提起孩子,眉头紧皱,眼底划过一抹不耐和烦躁。 他搂着女子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我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倒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与我好好过日子。每日不是咒骂就是埋怨,还与母亲动手。你心不在我身上也就罢了,连腹中的孩子也不当一回事。看看你这副鬼样子,真是倒人胃口!” “兰儿,我们走。” 赵兰庭揽着韦清清的纤腰,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身后,传来纪轻雪崩溃的哭声,“呜呜呜……赵兰庭,你没有心!” “侯爷,要不,兰儿还是离开这里吧?夫人如此激动,对腹中的胎儿不好。”韦清清被卖入青楼后,就换了名字,名叫幽兰。 刚刚,原本她还有点担心,怕纪轻雪认出她来。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像她和韦珞霜那样的人,对她们无用的人恐怕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又怎么可能认得出她来? 赵兰庭听了她的话,紧绷的下颌线稍松,睨她一眼,“连你都知道为她腹中的孩子着想,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可笑我还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不必理会她,就让她在这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至于你,我带你去见母亲。” “侯爷这是答应叫兰儿留在府里了?”韦清清佯作雀跃地笑了起来。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爱慕和依赖。 赵兰庭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不禁恍惚起来,拉起她的手,“我不是已经许诺你了吗?等秉明了母亲,你就是这府上的兰姨娘了,说不定再过不久,你腹中也会有我们的孩子,我相信,兰儿定能做好母亲。” “侯爷……”韦清清娇羞地藏进他怀里,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天下的男子果然都是一样的。 得陇望蜀,最喜欢看女子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小意温柔。 不过,这于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必留在青楼里,整日担惊受怕。 赵兰庭望着怀中小鸟依人的韦清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愉悦地勾了勾唇,带着她往松岚堂走去。 老夫人昨日被纪轻雪气得不轻,今天还躺在床上,没心思管赵兰庭院子里的事,只嘱咐了两句就叫他们离开了。 韦清清顺利地留在侯府,成了兰姨娘。 等这件事传回玉露院,纪轻雪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肚子又是一阵绞痛。 秋桐吓得赶紧去请府医。 不一会儿,府医跟着进门,给纪轻雪诊过脉后,惶恐地跪在地上,“夫人,您……您腹中的胎儿没有心跳了,已经……胎死腹中,要尽快用药让它流出来才行,否则对母体的伤害很大。” “你说什么?”纪轻雪死死地揪着床褥,唇瓣被她咬破,淌着血珠。 她脸色本就苍白,当下更是惨白如纸。 配合着脸上那三道狰狞的伤痕,与鬼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可她心里很清楚,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在这时出事。 否则另结新欢的赵兰庭,一定会彻底厌弃她,她那个婆母更是不会让她留在侯府,说不定就会用这件事当借口休了她。 冷静下来后,纪轻雪眸色幽冷,对秋桐道:“将府医送出去吧。” 秋桐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再回来时,她关上房门,上前禀报道:“夫人,府医已经去向老夫人请辞了,今晚就会离开京城。只是,您腹中的孩子……” “之前,我让你找的药方找到了吗?” 前两天,就在府医告诉她,腹中胎儿不稳的时候,她就打发秋桐出去找药方。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流掉。 秋桐犹豫了一下,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 “方子是找到了,可……真的要用吗?夫人,若是用了这个药,胎儿的确能在腹中多留几日,但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可能将来都无法再……” “你觉得我现在的处境,还等得到将来吗?” 纪轻雪自嘲一笑。 秋桐道:“两日后,就是春日宴。夫人若是能帮皇后娘娘了了那桩心病,有娘娘在,想必老夫人和侯爷也不会太过为难。” 纪轻雪攥紧了手里的方子,沉吟了片刻道:“安胎药还要继续熬,不要停。其余的事,我心里自有打算。” …… 汀兰阁。 韦清清成为兰姨娘后,赵兰庭就让她住在了这处院子里。 距离他住的院子不远。 还在她身边安排了个丫环,专门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比起在青楼的日子,这里不知安逸了多少。 但她并没有满足于此,毕竟她的身份特殊,生活在京城,很难保证不会被永定侯府的人发现。 淮南王虽然已经死了,但永定侯府还在。 她需要一个靠山,一个能帮她报仇的靠山。 之前淮南王的事,让她注意到了灵毓公主,也很感激她能给自己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接到管家送过来的信,她看了后,就让丫环春桃去备马车。 前往了信上所写的“静思茶楼”。 韦清清下车前,在头上戴了帷帽。 一路遮遮掩掩地走进约定好的地方,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边,她刚摘下帷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韦清清下意识地去拿帷帽,朝朝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用戴了,是我。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公主殿下呢?” “主子在后边,马上就来。”朝朝说着,走到窗边坐下。 韦清清道:“我这里有件事要禀报给公主。” 第096章 他们该死 “哦?说说看,是什么事?” 楚琬宁走进雅间,摘下了头上的幕篱。 早春乍暖还寒,她身上还披着一件薄薄的兔毛斗篷。 绒白的皮毛,将她那张脸衬得十分娇小,更显得娇俏秀美。 嫣粉的唇瓣,如同盛放的樱花,娇艳欲滴。 跟在她身后的玉带,在进门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韦清清闻声转身,看到走在前头的楚琬宁,心神微荡,心说赵兰庭真是眼瞎。如此清丽卓然、仙姿佚貌的女子不喜欢,偏看上了纪轻雪那种人。 倘若她要是男子,绝对不会做那种买椟还珠的蠢事。 等缓过神来,她赶忙上前行礼,“清清见过殿下。” 楚琬宁抬手让她起来,在桌边落座后,一边看着玉带斟茶一边道:“你刚刚说,有事要禀报给我,是什么事?” “回殿下,清清猜测,武安侯夫人腹中的那个胎儿很可能出了问题。她今日找府医去诊脉,诊完脉没多久,府医就去老夫人那里请辞了。” 韦清清毕竟是初来乍到,身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没有打探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依她所见,府医突然请辞绝对不是小事。 听了她的话,朝朝与楚琬宁对视一眼。 这件事,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 朝朝亲自拦下了想要离京的府医,从他那里得知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也算是纪轻雪的报应。 韦清清见楚琬宁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开口道:“可问题在于,府医请辞后,侯府里依旧安安静静。清清身边的丫环还看到,夫人身边的秋桐去煎安胎药。” 孩子都没了,还安的哪门子胎?分明就有问题。 楚琬宁点点头,敛下眸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件事我知道了,现在说说你吧。你选择进入武安侯府,真的只为安于一隅吗?” “清清不敢欺瞒殿下,清清想报仇。” 韦清清想起永定侯府,心中的怨恨、屈辱又开始翻涌起来。 被送进淮南王府的那些日子,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哪怕后来被卖入青楼,她也依旧活在炼狱里。 直到淮南王被抄家,贬为庶人发配西洲,她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可永定侯府还在,要是她进了武安侯府的事被发现,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想办法凌辱她。 就算不会被发现,她也不愿看到永定侯府好好的。 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楚琬宁从她那双泛红的双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怨恨,静默了一瞬,她问道:“你想报复永定侯,还是永定侯夫人,亦或者是……” “清清想让那一家子都下十八层地狱!”包括她的姨娘在内。 朝朝闻言,忍不住问:“你这么恨他们,是因为他们把你送去了淮南王府?那你可怨恨主子?毕竟一开始要嫁过去的是二小姐。而且,你明知道主子和二小姐的关系好,你这么说出来,不怕主子生气吗?” “清清只是实话实说。” 韦清清深深地看了楚琬宁一眼,说道:“无论殿下相不相信,清清没有怨恨过殿下。冤有头债有主,将我绑了送去淮南王府的是夫人,永定侯和我那个软弱的姨娘,默许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该死!至于其他人,除了二姐姐,都曾经欺负过我,他们也该死!二姐姐迟早是要嫁人的,清清可以等,等她嫁人后再报复!” “难道你要一辈子活在仇恨里?”楚琬宁打量着她。 韦清清苦笑,“不瞒殿下,要不是有仇恨支撑着我活下去,早在进入淮南王府,我就会了结了自己。可我不甘心!那些欺辱过我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我怎么能先他们一步走?” “你说了这么多,是希望我帮你?可我没有帮你的理由。” 楚琬宁起身,从玉带的手里接过幕篱,“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究竟要为什么而活。想明白了,叫人给我送封信来。” “殿下!” 韦清清见她就那么走了,想要追上去。 朝朝抬手拦住她,“你还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吗?她不希望你的生命里只有仇恨。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仇恨能支撑你活下去,也早晚会吞噬你。” 说完,她就跟了出去。 韦清清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 两日后,春日宴。 每年的春日宴,说是叫一些官宦世家的贵女公子去赏花,实际上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今年不同以往的是,众人听闻,皇后有心为灵毓公主选驸马。 皇上有多宠爱这位半路册封的公主,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所以即使灵毓公主已经年芳十八,且已经嫁过人,还是有不少的世家子弟过去献殷勤,也有不少上了年岁的妇人为自家的子侄说和。 “华容长公主到!” 正当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着楚琬宁时,长公主带着儿子冯樾来了。 这位长公主的脾气性情,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她过来,刚刚还围在楚琬宁身边的人很快就散开了。 生怕走晚了遭殃。 楚琬宁总算能喘口气,笑着迎上去,行礼:“灵毓见过姑母,表兄。” 再见冯樾,她发现这位表哥可谓脱胎换骨。 不见了曾经的形销骨立,骨瘦嶙峋,脸上长了些肉的他,身着一袭宝蓝锦袍,头上别着玉簪,完全就是位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正当她打量冯樾时,冯樾也在打量她。 上次匆匆一面,他满脑子都是母亲和养母的事,没顾上这位表妹。 此时见她一袭桃夭粉的云锦宫装,不禁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明明头上并不像旁的女子那样满头环翠,只戴了顶精致小巧的花冠,却格外引人注目。肤白若雪,清泠泠的眸子里,盈着潋滟流光。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也能令人心驰神往。 “你这孩子,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去看看姑母。怎么,瞧不上本宫的公主府?”长公主不满地埋怨,看向楚琬宁的眼神里透着幽怨。 冯樾认母的时候,楚琬宁帮了不少忙,这件事他一直铭记于心。 见长公主不高兴了,他赶紧帮着劝解:“母亲,表妹这才回来没几日,没有来得及上门,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您就不要生气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竟帮着你表妹说话?”长公主嗔了他一眼。 冯樾憨笑,“您也说了,她是我表妹。兄长爱护妹妹,不是理所应当吗?我听说,母亲与皇舅舅,也是兄妹情深,孩儿这不是在效仿皇舅舅吗?” 第097章 气运不佳 长公主闻言“扑哧”一笑,轻哼,“就你会说。” 冯樾搔了搔后脑,跟着笑起来。 他看向楚琬宁,与她寒暄,“表妹近来可好?” “劳表兄挂怀,一切都好。” 楚琬宁扶着华容长公主坐到上首,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一盏茶过后,长公主就开始赶人了,“你们两个,总守着本宫做什么?今日这春日宴,本就是给你们这些孩子办的,快去玩儿吧。” 冯樾不想辜负母亲的好意,可在场的人中他只与楚琬宁相熟,羞涩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表妹,前头似乎挺热闹的,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好。” 楚琬宁倒是无所谓,跟表兄在一起,总好过被一群人围着。 今日进宫,她只带了朝朝。 眼见她和冯樾朝着桃林那边走,朝朝嘿嘿一笑,“主子,台子上那几盘糕点不错。”指了指林中摆放的方桌,两眼放光。 楚琬宁笑着摇摇头,走过去给她装了一盘,递给她,“你就在这边上等我们吧,我与表兄到前头转转。” 由于时候尚早,许多贵女公子们,这会儿都在品茶赏花,吟诗作对。 还有不少凑在一起游戏。 大雍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看得没有那么重。 贵女们赏花采花,在一旁插花闲谈,品茶游戏。平日里与她们走得比较近,或者心仪其中某个贵女千金的公子,也会主动加入。 冯樾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几个贵女正聚在一起投壶,忍不住询问:“表妹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可有感兴趣的事?投壶、手鞠,亦或是吟诗下棋?” “我平时喜静,一般也就是看看医书,话本子什么的。表兄呢?来京城后,一切可还适应?” “嗯,托表妹的福,还算适应。之前原本是要参加科举的,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念念书。后来……你也知道,许久没有碰过书本。前两日进了国子监,受益匪浅。又能继续读书了,每日过得都很充实。” 冯樾说到国子监,眸光清亮,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楚琬宁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喜欢读书,不由多问了两句,“那表兄喜欢学什么?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还是律学、书学、算学?” “都有涉猎,但最感兴趣的,还是兵法。”冯樾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神色局促地看着她,“表妹会不会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分明就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竟去学兵法……” “怎么会?谁规定不会武,就不能学兵法了?说不定,表兄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军师呢。当然,还是不打仗为好。”楚琬宁莞尔。 冯樾和楚琬宁说着说着,走到了亭子附近。 正在投壶的贵女公子们一看见楚琬宁,纷纷让开,你一言我一语地鼓动着她参与。其中,就数十三岁的永安公主叫得欢。 楚琬宁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坏了气氛,将永安递过来的箭递给冯樾,“表兄,你来投投试试?” “这怎么好?不,还是表妹你来吧。”冯樾不太适应这种被人簇拥着的感觉,见一双双眼睛望过来,他下意识想推拒。 楚琬宁嫣然一笑,“没关系的,就是玩玩。” “那好吧。” 冯樾硬着头皮接过箭矢,结果第一下没有投中。 这时,楚南嫣恰巧路过,看见了,讥笑道:“皇姐,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吧?明知道人家不会,还让人家投壶,不是故意叫大家看笑话吗?” “表妹……”冯樾有点内疚,他从前确实没接触过这种游戏。 楚琬宁没理会楚南嫣,鼓励地看着冯樾,“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再试试,多试几次就好了。” “表兄,你不会还想试吧?”楚南嫣讥诮一笑。 冯樾握着箭矢的手紧了紧,不想给表妹丢人。他认真地瞄着壶嘴,抬手投掷。这一回,“当啷”一声,箭矢投了进去。 他欣喜地看向楚琬宁。 楚琬宁回给他一个浅笑,那笑容再一次让冯樾红了脸。 楚南嫣脸色微变,哼道:“不过侥幸而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濯渊哥哥五岁就会投壶,而且百发百中,三只箭一起都试过。” 说着,她跑到林子里去拉谢凛。 “濯渊哥哥。”楚南嫣往前快走了几步,拉着他的衣袖朝外走,“我们在投壶呢,你也来一起玩儿嘛。” 谢凛正与人说话,被楚南嫣拉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处的楚琬宁和冯樾。两人挨得极近,正笑着说话,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 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楚琬宁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就见谢凛今日穿着一袭月白云锦长袍。随着他走动,衣袍上银线绣出的流云纹样银芒熠熠。 衬得他越发矜贵清冷,卓然出尘。 两人视线相接,谢凛接过箭矢,走到楚琬宁身边。 他倾身靠前,将箭矢交到楚琬宁手中,修长莹玉般的手指紧紧握住她的,瞄准远处的壶,“今日气运不佳,借殿下一点光,殿下应当不会介意吧?” 说着,就握着她的手,将箭矢投了出去。 “嗖”,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精准地飞进了壶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不给楚琬宁反应的时间。 楚琬宁被他虚虚地拥在怀里,脸颊绯红,嗔恼地瞪了他一眼。 可还不等她发作,谢凛就自觉地退开了。 楚南嫣没想到谢凛这样霁月清风的人,有一天,竟会与一名女子挨得那么近。而且那个人,还是她最讨厌的楚琬宁。 气得眼睛都红了,幽怨道:“濯渊哥哥,你……你们……” 谢凛却没看她,而是望着远处,“宴席要开了,还是先入席吧。” 话落,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楚琬宁道:“殿下,请把?” 楚琬宁微微颔首,叫上冯樾一起往席间走。 由于他们坐在前边几桌,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 路过纪轻雪身边时,她正巧听到周围的人谈论起冯樾,听到这个名字,她猛地怔了一下,惊诧道:“竟然是他?怎么会这样?” 第098章 两人谋划 为什么哪哪都有楚琬宁,每次都让她抢先? 小说中,分明是赵兰庭在江南赈灾时,认识了在街边乞讨葬母的冯樾。看到他被人殴打,赵兰庭好心帮了他一次,给了他些碎银子。 原本这件事对于赵兰庭来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冯樾却记在了心上。 后来,冯樾上京参加科考,一举中第,成了朝廷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但他始终记得赵兰庭的大恩,后来更是跟在他身边征战四方。 那个时候的赵兰庭,已经成为了朝廷的肱股之臣,极受皇上的重视。 在他位极人臣的过程中,始终都有这个冯樾的身影。 可怎么她穿进书中的世界后,一切都变了? 冯樾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华容长公主的儿子?还是楚琬宁的表兄? 看两人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怪赵兰庭在江南一无所获。 不行,等宫宴散了她得好好跟赵兰庭说说,让他把机缘抢回来才行。 至于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少顷,随着皇后和贵妃等嫔妃入席,春日宴正式开始。 几杯酒下肚,楚琬宁从席上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路过一处假山的时候,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哭,她忙给身边的朝朝使个眼色。 朝朝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假山附近。她猛地出手,从后头揪起一个人,打眼一看,怔愣道:“韦二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没什么。” 韦静怡慌乱地抹了抹眼泪,起身就要往回走。 楚琬宁唤住她,“等等,你的裙摆湿了。湿成这样,穿在身上会感染风寒的。清宁宫距离这里不远,走吧,随我去换一套衣裙。” “还是不麻烦了。”韦静怡想走。 楚琬宁一把拉住她,“静怡,你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 韦静怡不肯说,楚琬宁也没有再问,但还是拉着她去换了一套衣裙。 回去的时候,走到半路上,云琬宁被谢凛拦住了去路。 韦静怡看出两人有事要说,主动开口道:“琬……殿下,我认得回去的路,自己回去就好。”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楚琬宁见她脚步飞快,想唤住她又放弃了,转头看向谢凛,“谢大人找我有事?要没有急事的话,不如改天再说,姑母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呢。” “是长公主等着殿下回去,还是另有其人?”谢凛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容上,蕴开一层薄薄的寒意。 他眯了眯眼,瞳仁极黑,笑意疏冷。 楚琬宁一愣,微微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谢凛别开眼,散去了眼底的愠怒,再转回头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他揉了揉额角,叹息道:“今日这春日宴是怎么一回事,殿下心中应当有数。皇上有意给殿下挑选一位驸马,这件事,太后和贵妃是赞同的,可皇后娘娘却不赞同。这其中的缘由,殿下可知道?” “和北溟的使团有关?北溟想要与大雍联姻,要么嫁进来一位公主,要么派出一位公主和亲。北溟的那位公主年岁尚小,故此,派公主和亲更为合适,对吗?皇后想让我去和亲,想来,不止如此,她还有意给女儿招揽一位驸马。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相中的那个人就是大人你吧?” 楚琬宁一番话条理分明,分析得头头是道。 谢凛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深深地望着她,“那殿下的意思呢?” “和亲,自然是不可能去和亲的。北溟与我们刚刚止戈,这个时候无论哪个公主嫁过去,恐怕都难以善终。”她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其实就算谢凛不找她,她今日也会找个人帮她度过危机。 之前能够供她选择的对象只有谢凛,但现下不一样了。 她还有别的选择。 谢凛看出她的打算,哼笑道:“看来,殿下是想与自己的表兄亲上加亲?冯樾在京城毫无根基,能依靠的只有长公主,殿下确定他能保得住你吗?皇后与长公主不睦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殿下这么做,恐怕不但过不了皇后那关,还可能会害了冯樾。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能帮殿下什么?” 楚琬宁生出这个想法,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往深处想过。 此时听了谢凛的分析,她当即就犹豫了。 的确,冯樾在京城根基尚浅,长公主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孤身一人。背后既没有夫家做主,也没有兵权在手。太傅一家从来都只终于皇上,不参与夺嫡之争。要是与皇后对立,就必然要站在贵妃那边。 毕竟如今的大雍,有能力夺嫡的皇子,只有那么几位。 三皇子和四皇子势均力敌,五皇子乃淑妃所生,年纪尚小。 至于其他两位皇子,不但年纪小,而且母族的势力太弱,基本没有机会。 越想越头疼,楚琬宁喟叹一声道:“那依谢大人的意思,是要请旨赐婚?可圣旨一旦下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就是她一直犹豫的原因。 她可以和谢凛合作,但真的要一辈子都绑在一起,朝夕相对吗? 要是不合适呢? 之前已经和离过一次了,总不能再和离第二次吧? 谢凛见她还在犹豫,当机立断道:“待会儿,臣会请旨赐婚,还望殿下配合。殿下放心,成亲后,一切听凭殿下做主。要不要圆房,也由殿下说了算。希望殿下能给臣一个机会,臣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楚琬宁最终还是点了头,目前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与其日日防着皇后算计,不如断了她的念想。 这边,两人刚达成一致,回到席上,一个小太监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禀报:“皇后娘娘,不好了,武安侯夫人和永定侯府二小姐双双落水,武安侯夫人腹中的胎儿没了!” “什么?” 皇后正想找机会撮合女儿和谢凛,还没开口,就被这场变故打断了。 她心思稍转,起身对贵妃道:“一起去看看。” 楚琬宁闻言拧了拧眉,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也忙跟着朝湖边走去。 第099章 疑点重重 早春时节,春寒料峭,冰冻的湖面刚刚化开,飘着一层薄薄的碎冰。 韦静怡被救上来后,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披散的长发往下淌着水,一缕一缕的湿发贴在青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她那双睁大的瞳眸里满是恐惧,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醒过神来。 至于纪轻雪,已经不在湖边,而是被赵兰庭抱进了殿里。 空气中,只余时不时传来的哭声。 皇后和贵妃等一行人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见韦静怡还坐在地上,楚琬宁赶忙吩咐朝朝过去把她扶起来。 韦静怡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顺从地跟着众人走进宫殿,被安置在一把圈椅上,不住地发着抖。 皇后见二人,一个只知道哭,一个魂不附体,让杜若喊来秋桐,“你来说,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湖边去,还双双掉进了湖里?” “回皇后娘娘,是……是永定侯府二小姐将我家夫人推进湖里去的。她说……” 秋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皇后震怒之下一拍桌子,“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早就看我家夫人不顺眼了。要不是夫人从中作梗,灵毓公主也不会和离,被众人笑话,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弃妇。她还说,说要淹死我家夫人,给公主殿下报仇。她推搡夫人的时候,夫人拼命挣扎,揪着她不放手,结果两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秋桐说完就垂下了头,瑟缩着肩膀不再吭声。 皇后闻言,凌厉的眼神睨向楚琬宁,“灵毓,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人人都知道你与永定侯家的二小姐关系亲厚,你是不是与她说了什么?” “公主殿下,臣妇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与兰庭在一起。当初……我是想好好与你相处的,是你执意要和离。你容不下我便罢了,为何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他是无辜的啊!”纪轻雪虚弱地抽噎着,声泪俱下。 赵兰庭心疼那个没能降生的孩子,见她哭得凄楚,唤起了他心中残存的感情,搂着纪轻雪安慰。再转头看向楚琬宁时,眸色沉痛愤恨。 “公主殿下,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冷声质问。 楚琬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秋桐,又扫了眼趴在赵兰庭怀中痛哭的纪轻雪,最后将视线定在赵兰庭身上,冷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仅凭一个丫环的一面之词,就要我承认这么大的罪过,真是可笑。” “灵毓,你的意思是,轻雪和她的丫环在说谎?” 皇后眯了眯眼,看向仍旧没有回魂的韦静怡,视线瞟向她身边的丫环双喜,“你来说,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清楚。当时,武安侯夫人一边与姑娘说话,一边带着她往远处走。奴婢本想跟过去的,被秋桐挡住了视线。结果还没等奴婢绕过她上前,就听到了尖叫声和落水的声音。” 双喜不敢撒谎,她当时被秋桐拉着,一直跟她说话。 因为相距有一段距离,她根本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姑娘和武安侯夫人就掉下去了。 甚至连谁先掉下去,谁后掉下去,她都没看清楚。 “太医呢?叫他过来给永定侯府的二小姐看看。”皇后吩咐。 太医赶忙过去给韦静怡诊脉。 诊完脉,他回禀道:“回皇后娘娘,这位小姐落水受了寒,还受到了惊吓,暂时说不出话来也属正常。臣这就开张方子,为她调养。大概服用个三五日,就能缓过来了。只是当下,怕是没办法回话。” 贵妃闻言,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叫她去请皇上过来。 皇后看向杜若,问道:“是不是有个宫女跟你说,看到灵毓带着二小姐回了她的清宁宫?” “是。” 杜若点点头,转头看向楚琬宁,“殿下,当时娘娘在寻你。有个小宫女禀报说,看到你与二小姐去了清宁宫。不知,那宫女可有说谎?” “没有。静怡身上的衣裙湿了,我担心她穿着湿衣服会感染风寒,所以才叫她回了清宁宫。她身上穿的那身衣裙,就是我……” 楚琬宁说到这儿,脑海中倏地闪过什么,让她抓住了一点头绪。 难道这件事,从换衣开始,就是针对她的一个局? 想到这一点,她猛地望向双喜,问道:“双喜,湖边那么偏僻,你家姑娘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是谁叫她去的?” “姑娘收到了一张字条,是一个小宫女送过来的。姑娘看了字条,就离开席面去了湖边。没多久,武安侯夫人就来了。” “什么小宫女,字条,一派胡言!姨母,求您为轻雪和那逝去的孩子做主!”纪轻雪挣扎着要下地跪拜。 可惜身体太虚弱,被赵兰庭抱住了,只能选择跪在床上。 皇后怜悯地喟叹一声,“你这是何必?身子要紧,你放心,本宫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话落,她眸光阴翳冷厉地瞪向楚琬宁,“灵毓,你才刚刚认祖归宗,上了玉碟,就做出这等事来。皇室容不下你这样的公主,你……” “且慢。” 楚琬宁出言打断她,“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娘娘未免太心急了。侯夫人说,是我教唆静怡去对付她,那么,我为何不亲自去?万一静怡不肯约她见面,不肯推她下水,侯夫人不肯赴约呢? 再有,双喜说,她并没有听到静怡和纪轻雪说了什么,可秋桐却听得一清二楚,甚至看到了两人推搡落水。这两人中,必有一人说谎,不是吗? 另外,那个递纸条的小宫女,娘娘不准备叫人去查查吗?这诸多疑点,怎么能轻易下结论? 退一万步说,以我如今的身份,要杀一个命妇,能用的手段太多了,为什么要用这么蠢的法子?” 贵妃点点头,附和:“是啊。姐姐,这件事还没查清楚呢,可不能轻易定罪。究竟是谁想害谁,还未可知呢。” “哼,你的意思是,轻雪用自己和孩子的命,设计害灵毓?怎么可能?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灵毓不对。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因为关系亲厚,就一味包庇纵容,这样只会寒了众人的心!” 皇后坚持己见,下令道:“来人,将灵毓公主押入慎刑司!” 第100章 胡乱攀咬 “皇后娘娘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 被抓进去,即使没犯错的,也得被扒层皮才能出来。 楚琬宁冷冷地扫了眼欲冲上来的几个小太监,将目光投向皇后。 眸光里满是嘲讽。 刚刚,她看着皇后和纪轻雪在那里一唱一和,许多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就通顺了。原来纪轻雪只是一把刀,真正的执刀人是皇后。 皇后究竟为什么,这么急于毁掉她? 回想起皇后曾经一次次的针对,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存在让皇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可她一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公主,能威胁到皇后什么? 还是说,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这张脸? 这张,和先皇后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还有一个问题,皇后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春日宴后,北溟使团差不多就要进京了,难道是担心,父皇会叫舞阳去和亲?若是在这个时候毁了她,叫父皇对她失望,让她去北溟和亲,那么舞阳就安全了。 原来如此。 正当楚琬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崇文帝和谢凛等人来了。 谢凛一挥手,夜影就扔了一个小宫女过来。 小宫女跪在众人面前,瑟瑟发抖,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 皇后看见那名宫女瞳孔一缩,佯作不知情道:“濯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娘娘应当问她才对。”谢凛眸色幽沉,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闻言一怔,神情僵硬。 她慢慢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名宫女,眼神中透出一丝警告。 小宫女接收到她的眼神,肩膀猛地一缩,深深地垂下了头。 崇文帝走到上首落座,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说道:“刚刚,这宫女差点上吊自戕,是濯渊身边的亲卫救了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宫女,居然敢设计陷害朕的女儿,真是天下奇闻,皇后不妨也好好听听。” “皇上饶命,饶命!” 小宫女频频朝着崇文帝磕头。 磕完头满含愧疚地抬眼,朝着楚琬宁看了一眼,边哭边道:“殿下,奴婢也不想的,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原本……约永定侯府二小姐去湖边的那张字条,是要送到殿下手里的。可殿下身边保护的人太多了,奴婢没办法近身。后来,后来奴婢就只好换人,给了韦二小姐。” “那你说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楚琬宁问。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朝着皇后那边瞥了一眼,垂下头呢喃道:“是……是杜若姑姑。” “胡言乱语!”杜若否认。 崇文帝震怒,“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就被扫到了地上。 登时四分五裂,一地狼藉。 他目光凌厉地瞪向皇后,“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灵毓是哪里碍了你的眼,你竟设计出这样的毒计害她?” 皇后闻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起身下跪,一脸委屈地道:“皇上,您不能只听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臣妾要害灵毓啊!平日里,杜若对那些宫女的要求一向严格,她定是想趁机报复,才在这里胡乱攀咬。” “哦,是吗?原来皇后也知道,不能听信一面之词?那怎么仅凭着武安侯夫人和她身边婢女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灵毓要害人性命?” 崇文帝的一番反问,无异于是在当众打皇后的脸。 其实,早在之前皇后和灵毓争执的时候他就到了。但他没有马上进门,就是想看看皇后究竟要做什么。 现下已经心中了然。 这时,贵妃凑热闹道:“姐姐,这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妹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不说,还得是姐姐啊,怎么说都占理。” “你!” 皇后心知,现在不是与贵妃斗嘴的时候。 关键是要让皇上相信她。 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她开口道:“皇上,臣妾也不想灵毓蒙冤。可臣妾是个母亲,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狠到,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算计他人啊。更何况,轻雪与灵毓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那如果,她腹中的孩子已然保不住了呢?她想攀上皇后娘娘这个高枝,利用一个死去即将流掉的孩子,既能成为娘娘您手里的一把刀,为您解忧,又能利用孩子唤起夫君的怜爱,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琬宁说着,走到崇文帝面前,“父皇,儿臣请求,让武安侯府的府医进宫作证。另外,再传唤一名药铺伙计。这两日,纪轻雪一直在服用一种特别的保胎药,可以让死胎在腹中多留几日。这是方子,父皇可以让太医看看。” 太医接收到崇文帝的眼神,走上前接过了方子。 看过后满脸震惊,回禀道:“陛下,这药方,的确如公主殿下所言。不过,虽能让死胎多停留几日,对母体却伤害极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纪轻雪!” 赵兰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下居然会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他捧在手心疼了那么久,迎娶回府的夫人。 她怎么如此恶毒? 纪轻雪见赵兰庭一副要吃人的神情,拉着他的胳膊痛哭道:“兰庭,你相信我,我没有。那是我们的孩子,孩子若是有个万一,我怎么会瞒着不告诉你?这方子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可能吃这种药?你也听太医说了,这药对母体的伤害极大。将来要是没办法给你绵延子嗣,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兰庭听了她的解释,不由有些动摇。 纪轻雪见他没有再说什么,心下稍安,瞪向楚琬宁,“公主殿下,你害我性命不成,又拿这个方子出来,想要我被夫君厌弃,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所说的什么府医,伙计,恐怕都已经被你收买了吧?” 哼,只要她不承认,料定楚琬宁也没有办法。 她倒要看看,楚琬宁还能拿出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楚琬宁看着她眼中的挑衅,浅浅勾了勾唇,看向崇文帝:“父皇,儿臣这里还有证据,可以证明儿臣所言非虚。” 第101章 弃车保帅 崇文帝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问道:“哦?你所谓的证据是?” “刚刚儿臣说了,武安侯夫人腹中的胎儿,之所以能多留两日,就是因为她在服用方子上的药。只需到她院中搜一搜,自然会有收获。” 楚琬宁随手折下一节花枝,点了点花盆里的土,“药虽喝了,可药渣还在。那药有些见不得光,扔到别处,自是没有埋了安全。” 纪轻雪听到她说有证据,不由心下一沉。 可听到后头,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不错,一开始,她的确想让秋桐将药渣埋在院子里。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每次都让秋桐悄悄地给处置了。 就算他们将整个院子翻个遍,也休想找到一点药渣。 想到这儿,她的眉眼间露出些许得意,挑衅地看向楚琬宁,“公主殿下说得有模有样的,臣妇要是不配合,倒像是心中有鬼。只不过,万一在院中寻不到药渣,又该当如何?” “要是寻不到,就听凭父皇处置。”楚琬宁回望着她。 两人你来我往,用眼神交锋。 崇文帝闻言,当即唤来了一队羽林卫,叫他们到武安侯府去搜查。 一个时辰过去,外头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纪轻雪开始向赵兰庭哭诉,“夫君,你要信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药渣。就算能寻到,也只是一般的安胎药罢了。你不要听别人挑拨离间,好不好?” “轻雪,这么说,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对不对?”赵兰庭眼含希冀。 纪轻雪连连点头,“你信我,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只是,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一定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才是。” “皇上,负责搜查的羽林卫回来了。” 福公公上前禀报。 随着羽林卫统领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了过去。 统领手中拿着一包东西,在众人面前打开道:“回禀皇上,这就是从武安侯府搜来的药渣。” “李太医,你过来瞅瞅。”崇文帝召唤太医。 太医走过来后,先是捏起药渣捻了捻,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回禀道:“回皇上,这就是一般的安胎药,与方子上记载的药材不同。” “公主殿下,你听见了吗?你所说的药,根本就子虚乌有。” 纪轻雪狠狠瞪了楚琬宁一眼,在赵兰庭的搀扶下跪在崇文帝面前,“求皇上做主,还臣妇一个清白。” 崇文帝为难地看了女儿一眼,心想着怎么才能将她保下来。 皇后趁机发话道:“皇上,灵毓这孩子,为了一己私欲,就冤枉朝廷命妇,实在是不能姑息啊。不如,先将她关入慎刑司,然后再……” 话音未落,羽林卫统领道:“皇上,这只是其中一包药渣,还有两人在搜查没有回来,是否要等那二人回来再行处置?” 他常年跟在崇文帝身边办差,对于圣意,多少能揣度出几分。 崇文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就再等一会儿,既然是搜查,自然要将每个地方都搜查到,不能有遗漏。” 皇后见他明显就是想护着楚琬宁,心中愤恨不已。 不过,见纪轻雪一点都不着急,她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好,那就再等一会儿。 她倒要看看,一旦搜不到那药渣,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与薛妙茵的女儿。 “皇上,那二人回来了。”羽林卫统领望着门外的方向。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纷纷望了过去。 只见两个羽林卫的手中,各自拿着一包药渣,迈步走进了殿中。 李太医上前,分别查看了两份药渣。 崇文帝问道:“如何?” 李太医道:“皇上,这一份,只是普通的安胎……” 话还没有说完,皇后就急切地打断道:“陛下,您也看到了,这就是普通的安胎药。轻雪是臣妾的外甥女,她遭逢如此大的冤屈,臣妾定要为她讨个说法。灵毓虽然贵为公主,但公主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 “皇后娘娘,老臣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一份,的确是普通的安胎药。但另一份,则与方子上记载的药材分毫不差。看分量,刚好是两日的药。” 李太医被人打断说话,十分不悦。 皇后也不惯着。 纪轻雪一听这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震惊得摇着头,“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分明已经让秋桐……” 话说到这儿,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闭嘴。 赵兰庭怒极反笑,眸光冷厉地望着她,“分明叫秋桐什么?纪轻雪,这就是你所说的冤枉?” “不是的。兰庭,你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我没有……” 纪轻雪想要去拉赵兰庭。 赵兰庭抽出被她拽住的袍摆,“你没有什么?证据确凿了,你还要抵赖不成?亏我刚刚还相信你,你真是死性不改!” “不是,不是!”纪轻雪哭着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兰庭,你相信我,孩子没了,我比你痛心!一定是秋桐,是她害我,说不定就是这贱婢害死了我们的孩子!”纪轻雪还在挣扎。 秋桐赶忙跪下,“夫人,明明是您叫我照方抓药的,奴婢只是按照您所说的做啊。” “你……你这贱婢!” 眼见主仆二人开始狗咬狗,楚琬宁看向崇文帝,“父皇,既然他们口径不一,不如送往慎刑司……” 慎刑司? 不,她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纪轻雪吓得六神无主,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望向赵兰庭。 抱着他的腿央求:“兰庭,你快帮我说句话啊。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怕你有了那个幽兰,就不再爱我了。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担心幽兰分走我对你的爱,为什么要去对付琬宁?” 赵兰庭闭了闭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纪轻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想不通,药渣明明都处理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除非…… 想到什么,她眸色怨毒地瞪向秋桐,“是你,是你背叛我?你这个贱婢,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兰亭,你听我说,是她栽赃陷害我!”纪轻雪急着撇清关系。 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再去听她狡辩了。 皇后对纪轻雪大失所望,抢先一步开口:“轻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所以,杜若也是听了你的话才叫那个宫女去传字条,是不是?” 纪轻雪闻言,猛地转头望向皇后。 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丝警告和一闪而逝的杀意。 她不禁打了个抖,恍然明白,皇后这是要弃车保帅。 自己要是就此供出皇后,皇后大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撇清关系。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牺牲一个杜若。 皇后并不会因为此事伤筋动骨,可她怕是就活不下来了。 对,她至少要先保住命才能想办法翻身。 于是咬了咬牙,点点头,“是,是我央求杜若姑姑帮我,求姨母宽恕。” “你是说,你能说得动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帮你设计害我?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我死不可?”楚琬宁凝着她问道。 第102章 当众请旨 “因为我恨你,恨你……明明都与兰庭和离了,可他的心里还在想着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公主?” 纪轻雪眼见洗不清了,干脆破罐破摔,将长久以来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崇文帝虽然一早就知道,女儿在武安侯府过得不快乐。但这却是头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女儿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赵兰庭身为大雍的武将勋贵,却糊涂得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当大任? 越想心里越气,崇文帝眸光冷锐地睨着跪在地上的赵兰庭,“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迎娶的女子?她哪里比得上朕的女儿?来人,将这个蛇蝎毒妇押入天牢,给朕好好审一审,看看她究竟还做过些什么恶事!” “陛下!求陛下开恩!” 赵兰庭伏在地上叩首,沉痛道:“内子之所以针对殿下,全因臣所起,都怪臣平日太过纵容她,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可希望陛下能够念在她刚刚没了孩子,身体虚弱的份上,从轻处罚!” “哼,你这会儿倒是念及夫妻感情了?当初怎么不见你对琬宁……” 崇文帝想要趁机将他一并治罪,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北溟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适合罢免官职。 楚琬宁见他们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轻咳一声道:“父皇,这纪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鞭笞五十,以儆效尤,如何?而且,要当着文武百官极其家眷的面行刑,方可起到教育和震慑的作用。” “皇上,这惩罚是否有些太重了?轻雪虽然有不对,但到底刚没了孩子,身子虚弱。要不,减成三十鞭?”皇后适时开口。 她担心真的要把纪轻雪打死,她会在死前把自己给供出来。 虽然她有法子脱身,但到底对她的清誉有损。 尤其还要在文武百官极其家眷的面前行刑,她可丢不起那个脸。 崇文帝听到皇后给纪轻雪求情,哼了一声,“皇后这个时候倒是懂得宽容了?刚刚落到灵毓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大度?动不动就要押入慎刑司,你是生怕灵毓能活着出来,是不是?” 皇上随意的一句斥责,整个大殿里没有一人敢吭声。 皇后也只能听着。 静默之中,谢凛开口道:“皇上,臣以为,纪氏的笞刑,该由皇后娘娘亲自监刑,方能体现出娘娘的大公无私。” 一派胡言! 皇后下意识地就要拒绝,纪轻雪是她的外甥女,由她监刑,别人会怎么看她?而且这要是真的让她监刑,赵兰庭的心上肯定会留下一根刺。 将来,她想要招揽赵兰庭,万一他记恨这件事,那…… 谢凛这是何意? 皇后心中不满,看向谢凛的眼神透着不善。 可谢凛却像是没看到一样,面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 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屈得很,又不能说出来。 崇文帝闻言点点头,觉得这个提议甚好,当即拍板,“嗯,那就由皇后亲自监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话落,他转身要走。 谢凛上前,一撩袍摆,下跪道:“皇上,臣心悦灵毓公主,望能与殿下永结秦晋之好。臣斗胆,求陛下成全!” “濯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后震惊。 谢凛可是她心仪的女婿人选,本还想着趁着今日的春日宴,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的。结果被纪轻雪的事情一搅和,她现在反倒不好张嘴了。 谁能想到,他居然看上了薛妙茵的女儿? 一个和离的弃妇,怎么能配得上安国公世子,当今首辅? 谢凛是疯了不成? 这时,楚南嫣正巧来寻皇后,刚刚跨进殿中。 听到谢凛的话,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激动地跑上前,泪眼婆娑,“濯渊哥哥,你在说什么,你说你心悦谁?你在说笑对不对?” 但凡谢凛随便说一个世家贵女,楚南嫣都没有这么难以接受。 可为什么偏偏是楚琬宁? 她想不通! 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她,让濯渊哥哥宁愿娶一个弃妇,也不要她? 别说皇后和楚南嫣,就连崇文帝和贵妃都有些惊诧。 之前,贵妃的确猜测过,自己这个侄儿对灵毓的感情不一般。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会当众请旨赐婚。 殿内一片静默。 好半晌,崇文帝才开口问道:“濯渊,你可想好了?” “回陛下,臣并不是一时冲动。臣心仪殿下许久,爱慕有加,心驰神往。若蒙殿下不弃,臣愿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殿下……” 谢凛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了。 楚南嫣双眼红肿,眼中的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尖叫完,浑身发抖地望着谢凛,猛地摇头道:“不准,我不准,我不许你娶她!” “舞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到你母后身边去!”崇文帝不悦地呵斥。 皇后看出了皇上的不快,虽然也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把女儿拉到了身边,劝道:“舞阳,别闹。” “闹?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个成天胡闹的孩子?可是,母后,您明明知道的,我心悦濯渊哥哥。您也答应过,要让他做我的驸马。为什么,她楚琬宁认祖归宗后,一切都变了?” 楚南嫣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质问完皇后,又跑到了楚琬宁面前。 “皇姐,你把濯渊哥哥让给我,好不好?我就求你这一件事,只要你把他让给我,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我认你做姐姐,我……” “舞阳!住口!”皇后呵斥。 楚南嫣冲着她咆哮:“不!我不要!” 言罢,她再次看向楚琬宁,一边往前走一边卑微地央求。 “皇姐,我求你。” “殿下,臣对你从无儿女私情,一直以来,都只将你当成妹妹看待。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让你产生了误会,臣愿向你道歉。但即便没有灵毓公主,臣也不会心悦你,还请殿下莫要执着。”谢凛一派从容地解释。 楚南嫣听了他的话,仿若晴天霹雳。怔愣半天后,忽而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有儿女私情?妹妹?” “楚琬宁,你去死!” 她倏然眸色一厉,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就捅了过去。 第103章 我想和离 楚琬宁看到寒芒一闪,下意识躲避。 可有人比她更快。 按住她肩膀的同时,侧身把她护在怀中,用手臂替她挡了一下。 “撕拉!” 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贵妃的尖叫声。 “啊!濯渊,血,血……” 楚南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谢凛会去替楚琬宁挡刀。 匕首划过他身上的月白长袍,鲜血在上面浸染出了一抹刺眼的红。 她吓得扔了手里的匕首,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上,“哇”地哭了起来。 崇文帝面色阴沉,怒火中烧,下令道:“来人,将舞阳公主拿下,送回瑶华宫,禁足反省。另,褫夺封号……” “皇上,舞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非故意伤人,求皇上三思!” 皇后几步上前,把楚南嫣搂进怀中,为她求情。 崇文帝冷哼:“你还好意思开口,替她求情?都是你平日里教导无方,才纵得她无法无天。朕还在这里呢,她都敢持凶伤人。要是朕不在,她还不反了天去?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必再多言。你若真心为她好,就回去好好教导,不要再让她任性妄为,才是正理!” “是,臣妾遵旨。” 皇后抱着女儿低声呜咽,再抬眼,瞥向楚琬宁的眸光里,杀意一闪而逝。 几个羽林卫要上前押人,皇后起身道:“你们跟着就是,本宫会亲自送她回去。”说着,就和楚南嫣一起离开了。 另一边。 楚琬宁和谢凛四目相对,动了动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为了她联姻,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她明明能躲过去的,偏偏不让她躲,非要自己挨一下。 可有些事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当着众人的面,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只能从太医那里借来金疮药和纱布,亲自为他上药包扎。 谢凛垂眼望着她的颅顶,看着她往伤口上撒金疮药,一圈一圈裹上纱布,微微倾身,凑到她的耳畔低语:“殿下似乎不怎么感动?” 楚琬宁掀起眼皮嗔了他一眼,叮嘱道:“伤口七日内不要碰水,需按时换药。待会儿我会开张方子,每日一副,喝个三天左右就行了。” “那就有劳殿下了。” 谢凛说完就转了身,等候崇文帝的旨意。 崇文帝叹了口气,看向楚琬宁,“灵毓,关于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楚琬宁不表态,就相当于同意了。 崇文帝虽然心中不舍,但也明白女大不中留。而且她已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他这个做父皇的,自然希望女儿能够幸福。 别的不说,谢凛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心知刚刚谢凛替女儿挡刀,很大程度是做给他看的,也是做给文武百官看,借此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既然他们自己愿意,那他便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 当即就叫福公公帮着草拟了圣旨,等宫宴过后就对外宣布。 一旁,赵兰庭听到楚琬宁要和谢凛完婚了,不由心中一痛。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和她终究是错过了。 压抑着心头的酸涩,他开口祝福道:“恭喜谢大人,公主殿下。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多谢。不过,武安侯还是先料理好自己的家事吧。”谢凛不欲和他多说,不着痕迹地挡开了他望向楚琬宁的视线。 楚琬宁见韦静怡还是浑浑噩噩的,微微蹙眉道:“我先把静怡送回永定侯府,其他的事等过后再说。” “我送你们。” 谢凛不放心她一个人,刚刚皇后身上的杀意虽然收敛得很快,却没有瞒过他的眼睛。舞阳被褫夺封号,她很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琬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春日宴出了这样的事,很快就散了。 宴后,有关于楚琬宁和皇后、纪轻雪之间的龃龉,悄然流传开来。可不过短短时间,众人就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灵毓公主和首辅大人的婚事上。 华容长公主得到消息,祝福之余觉得有点可惜。 跟儿子冯樾念叨:“濯渊那样的才貌性情,倒是配得上灵毓,可他下手也太快了。原本,本宫还想着,让你与灵毓成婚,亲上加亲呢。” “母亲。” 冯樾无奈摇头,“表妹与谢大人乃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儿子如今一心只想读好书,其他的……” “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能不考虑?哎,灵毓那边是不行了,母亲只能再给你寻摸别人了。你也别整日只知道读书,多出去走走。” 长公主念叨着,亲自去小厨房熬补汤。 冯樾看着手里的兵书,冷不丁想起母亲的话,不由得有些走神。 …… 武安侯府。 老夫人听说纪轻雪腹中的孩子没了,着急忙慌地跑过去确认。 听到大夫在跟儿子说做小月子的事,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忙走过去道:“兰庭,你们不是去参加宫宴吗?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外头都在传,说是她想害人不成,赔上了腹中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我想与轻雪和离。” 赵兰庭身心俱疲,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纪轻雪固然不对,但没了孩子,对于当母亲的人来说肯定更难接受。他可以不与她计较,但也没办法再跟她过日子了。 现在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孩子,无法释怀。 老夫人见儿子一脸憔悴,既心疼又生气,愤然道:“什么和离?她也配?自从她跟你一起回府,咱们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跟她和离都是便宜了她,照我看,就该给她一纸休书,打发了她!” “母亲,她终归是兄长的妻子,又为我孕育过孩子,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已经决定了,等她把身体养好,就与她和离。” 赵兰庭说完,朝着院外走去。 一只脚刚跨出院门,纪轻雪在身后叫住他,“你站住,给我回来!赵兰庭,你不能不要我!庆阳伯府已经散了,你要是与我和离,我还能去哪儿?” “那是你自己该考虑的事。” 赵兰庭撂下一句话,没有再停下脚步。 纪轻雪慢慢滑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我绝对不会跟你和离的。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 第104章 奇异的梦 就在京城上下都在谈论灵毓公主与首辅的婚事时,北溟使团来了。 同一日,南岄圣女进京,引起了轩然大波。 多日来,纪轻雪一直安静地在自己院子里调养身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赵兰庭了。从府中丫环那里得知了外头的消息,她当即吩咐道:“去把侯爷叫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夫人,侯爷这会儿恐怕来不了。”小丫环为难。 纪轻雪想到什么,问道:“他现下在何处?” “在兰姨娘那里。” “果然是那个狐狸精!去,务必叫侯爷过来一趟。告诉他,要是不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和离的。” 纪轻雪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了能留在府中的办法。 机会稍纵即逝,她等不了太久。 小丫环支吾了一会儿,说道:“前两日,宫里来人,说要押夫人去受刑。那会儿夫人正发高热,侯爷终究没狠下心,就进宫请旨,说愿意代替夫人受刑。皇上最终同意了,但因为是代替夫人,侯爷要挨六十鞭。打到四十几鞭的时候,侯爷晕过去了,皇上说……等他养好伤继续。” “什么?” 纪轻雪挣扎着起身,冷声呵斥道:“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是侯爷不让奴婢说。侯爷还说,替夫人受刑,就算全了曾经的夫妻情谊。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互不相欠。”小丫环瑟缩胆怯道。 互不相欠? 哪有那么容易? 纪轻雪身边如今没了秋桐,能使唤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只能在小丫环的搀扶下,朝着汀兰阁行去。 卧房里,韦清清正在喂赵兰庭喝汤。 由于鞭伤都在背上,他这些天都只能趴着,吃饭不太方便,基本都是丫环送过来,然后由韦清清喂给他。 赵兰庭吞咽了一口汤,听到响动,下意识朝着门口望去,拧眉道:“谁让你出来的?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说什么,我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再过两日,就到还账的最后期限了。我若不来,你能想到法子吗?你要与我和离,好,那你与你母亲也要跟着无家可归!” 纪轻雪完全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赵兰庭气结,“你……” 韦清清在一旁听说,劝道:“侯爷,要不就让夫人说吧?或许真的有法子呢?总不能,咱们这一大家子人,真的睡到街上去吧?” “你这个狐狸精,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纪轻雪看不起韦清清,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 赵兰庭见韦清清垂着眼,眼角泛红,隐隐泛着泪光,抬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别听她胡说,这个侯府已经没她颐指气使的份了。” 安慰完,他不耐地睨向纪轻雪,“要说便说,不想说就滚出去!” “你!我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而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说。”纪轻雪忍了忍,瞪向韦清清,“兰庭,你先让她出去。” “兰儿,你先出去吧。” 赵兰庭拧了拧眉,想到接下来的麻烦事,还是决定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韦清清眸光轻闪,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纪轻雪见她走了,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她望着赵兰庭的背多看了几眼,关切道:“还疼吗?兰庭,你能替我去受鞭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说正事。” 赵兰庭已经没有多少耐心,语气冷冽如冰。 纪轻雪心里难过,眼圈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强自镇定道:“我刚刚听说,北溟使团和南岄圣女进京了。最多就是这两日,北溟王子和公主就会遭遇刺杀。” “你说什么?”赵兰庭震惊。 震惊之后,不由在想,会是什么人要刺杀北溟皇室? 难不成,是想挑起北溟和大雍的战争? 他才凯旋回京没有几个月,北溟那边也才签订条约不久。按说北溟那边已经派了使团前来,目的就是联姻,重修旧好。 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做文章。 难道,是南岄或者东夷?亦或是,西边的西戎? 越想脑子越乱,赵兰庭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纪轻雪,“这件事,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府中休养,谁会告诉你这个?” “兰庭,其实我有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做过一个奇异的梦,在梦里,你位极人臣,极受皇上的宠信。” 纪轻雪的话还没说完,赵兰庭就冷笑着打断道:“梦?简直荒谬。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你梦到的吧?”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兰庭,左右就是这两日,你只需派人盯紧了京驿馆,便会知道我所言非虚。只要你能救下北溟的王子和公主,让那位公主委身于你,镜渊阁的人还敢再上门要账吗?” 纪轻雪一脸严肃。 赵兰庭一边觉得她所说荒谬,一边又忍不住心生遐思。 沉默了片刻,他抬眼望向纪轻雪,哼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北溟的公主又岂会进门做妾?” “兰庭,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我愿意贬妻为妾。” 纪轻雪心知肚明,如今的她已经没资格再讨价还价了。 首要的,就是不能被休弃。 至于其他的,等日子久了,她在府中站稳脚跟,有的是机会翻身。 赵兰庭倒是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由一愣,问道:“你愿意为妾?” “兰庭,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我之所以做了那么多糊涂事,也是不想失去你。就这两日,你务必让人盯紧了驿馆。若是他们要进宫,路上也要派人在暗中保护。侯府能不能翻身,就靠这件事了。” 赵兰庭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能不能迎娶公主,他不敢说,但即便是让北溟的那两位贵人欠自己一个人情,大概也能助侯府度过危机。 门外,一个小丫环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多久,就跑到了韦清清面前,将刚刚偷听到的话告诉了她。 韦清清乍一听,觉得有些荒谬。 但她并没有忽略这件事,而是找来信鸽,将消息传了出去。 第105章 宝音公主 公主府。 自从两天前,福公公亲自把赐婚圣旨送来,阖府上下就开始忙了起来。 梅姑姑,周嬷嬷等人忙得脚不沾地,身为新娘子的楚琬宁却泰然自若,就好像这桩婚事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朝朝刚从成衣铺子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从桌上拿起一个柑桔,握在手里抛了抛,看向坐在榻上翻书的楚琬宁。 “主子,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要出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楚琬宁掀起眼皮瞄她一眼,又翻了页书,“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没有成过婚。能不能等到成婚那日,还不一定呢。” 比起婚事,她倒是对北溟和南岄的使团更感兴趣。 尤其是南岄。 在这个时候派个圣女过来,难不成也是想联姻? 旁边,玉带拨弄着香炉里的熏香,听见她的话,不赞同地道:“殿下,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武安侯怎么能与谢大人相提并论?大公子都传信回去了,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你成婚,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传信回去了?阿兄在哪儿?” 楚琬宁没想到云祉的动作那么快,放下书就要去找人。 玉带摇摇头,看向朝朝。 朝朝道:“大公子最近正忙着选铺子呢,八成在外头。主子,你这个时候就算去找他,也来不及了。其实,谢大人挺好的,主子不喜欢吗?” 见朝朝和玉带都殷切地望着自己,楚琬宁沉默了下来。 要说她对谢凛完全无意,那肯定是骗人的。 可一想到真的要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又觉得有些茫然,心里没底。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若是真的成婚,将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从前与赵兰庭,更多的是一种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结果。 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情爱的人。 而且直到今天,她也没有看透谢凛那个人,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少。 正出神,一只信鸽飞到了门口。 朝朝上前接过鸽子,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管,递给楚琬宁。 楚琬宁展开纸条,眸光凝了凝,将纸条折起来递回给朝朝,“跑一趟国公府,交给谢凛。” “谢大人这会儿不在府里,去驿馆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你刚刚去铺子,是和夜骁一起去的?”楚琬宁上下打量着朝朝,“你最近和夜骁走得很近啊。” “主子,你笑话我?都说很多次了,我就是喜欢和他过过招。” 朝朝用力嚼着桔子,气鼓鼓的。 让楚琬宁忍不住更想逗她,“哦,是吗?那你还真是喜欢与他过招,才几日,看看这小脸,圆得都要成个银盆了。看来,夜骁没少给你送吃的吧?” “啊?又胖了吗?” 朝朝揉了揉自己的脸,顿时觉得手里的桔子不香了。 她恹恹地往外走,正撞上给她送菜的夜骁。 夜骁看见她,眸光晶亮。红着脸,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厨娘刚做出来的,有你爱吃的梅菜扣肉、水晶肴肉、千层蒸糕和……” “停!我不要,把这个拿给你主子。” 朝朝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把双眼从食盒上挪开。把纸条扔过去,她转身就走,生怕多看一眼把持不住。 “诶,朝朝!” 夜骁下意识地接住纸条,见她要走,赶忙快走几步拦住她。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夜骁紧紧地攥着食盒的提手,依稀能够听到竹子崩裂的声音。 朝朝摇摇头,“没有啊,总之你以后不要给我送吃的了。” “为什么?”夜骁不明白。 朝朝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你看看,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原本我可是吃多少都不胖的,自从认识你,这张脸就越来越圆。” 见她说完就走,夜骁只能再去追。 玉带倚在门口,看着两人你追我躲,看得津津有味,笑道:“殿下,说不定再过不久,咱们府里就又要有喜事了。” “嗯?”楚琬宁闻言起身,朝着院子里望了一眼,转回头,“那你呢?打算何时和宋禹成亲?” “殿下,说什么呢?在说朝朝的事,怎么又说到奴婢身上了?朝朝和奴婢不一样,她本就不是丫环。奴婢是要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的,才不要嫁人。” 玉带眼神坚定地表示。 楚琬宁无奈地摇摇头,“又不是赶你走,怕什么?就算你和宋禹成亲了,那也是公主府的人,不照样能陪在我身边?” “那怎么能一样?殿下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奴婢不嫁人。” 楚琬宁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 这时,周嬷嬷恰好过来送饭,见院子里这么热闹,心情也不错。 楚琬宁发现桌上的菜肴与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面露疑惑,“嬷嬷,这不是咱们府上厨娘做的吧?” “这些都是世子爷安排的,让国公府的厨娘做好,端过来的。好像说是,晚上有客要登门,这才做得丰盛了些。” 周嬷嬷一边摆放一边道。 楚琬宁蹙眉,“他要请客人用饭,怎么把席面摆到公主府来了?” 也太自作主张了吧? 关键是,公主府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居然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想到自己也有事要说,她也没有再让周嬷嬷把饭菜撤了。 不多一会儿,谢凛就带着一个头上罩着幕篱的女子,从角门进了公主府。那轻车熟路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主人的姿态。 楚琬宁打量着他身旁的女子,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而想到刚才朝朝说,谢凛去驿馆了。 心道:不会是…… 正琢磨着,那名女子先一步进了门。 谢凛在她身后关上房门,转过身看向楚琬宁,“有人非要当面向你致谢,这才安排在公主府。之前没有告知你她的身份,现下就让她自己说吧。” 其实,楚琬宁心里已经有猜测了。 见女子揭下头上的幕篱,赫然正是被她救过一命的异族少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莞尔道:“我们又见面了,宝音公主。” 第106章 风雨欲来 “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宝音生了一双澄澈清亮的猫儿眼,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配上她那头乌黑发亮的辫子,给人一种娇俏可爱的感觉。 此时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更显娇憨可爱。 见楚琬宁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眨了眨眼,惊诧道:“进京时,我全程都坐在马车里,还戴着面纱,没有人看到过我的脸。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的?难不成,早在当初你救我时,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楚琬宁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上次见到宝音时,虽然谢凛隐瞒了她的身份,但凭借她眉宇间的那丝英气,以及她周身那股天生的贵族气息,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若真的猜不出对方的身份,楚琬宁也不会贸然出手救治。 宝音见状,有点局促不安,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当时,苍狼卫一路追杀我,好不容易才逃到大雍的京城附近。要不是我阿兄联系了谢大人,我可能就……恩人,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公主这么可爱,谁会舍得生你的气呢?” 楚琬宁拉着宝音坐下,两人很快就混熟了。 等到一顿饭吃完,宝音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放到桌上推过去,“我们算是朋友了,对吗?这个送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这……” 楚琬宁完全没有准备,她看得出来,这把匕首价值不菲。 且不说它削铁如泥,就说上面镶嵌的各种宝石,就价值连城。 谢凛一直没怎么插上话,这会儿见她为难,开口道:“你们难得投缘,你对公主又有救命之恩,就收下吧。” “是啊,是啊。你要是不收的话,我会不安心的。我听阿兄说,后来苍狼卫四处寻我,还伤害过你。当时我没办法表示我的歉意,现在你无论如何要收下这份礼物。接下来的这两年,我可能会留在大雍,还要麻烦你多照顾。” 宝音说着,又把匕首往前推了推。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琬宁也不好再推拒,只能暂且收下。 眼看时辰不早了,宝音依依不舍地起身,“我要先回驿馆了,明晚大雍皇帝会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你会来吧?” “嗯。” 楚琬宁点点头,把她送出了角门。 夜影负责送她回去。 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楚琬宁看向谢凛,“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这两日,宝音和她阿兄,那位苏德王子,很可能会遭遇刺杀。最有意思的事,这个消息是从纪轻雪的口中说出来的。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那位武安侯夫人的身上,恐怕隐藏着什么秘密。” 谢凛曾经调查过纪轻雪,尤其是在北境的那段时日,他发现,纪轻雪一开始接近赵兰庭,应该是抱有某种目的。 只不过之前,他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 可现在看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如若真的只是个内宅妇人,怎么会梦到北溟的公主和王子?而且,还能说出,他们会在这两日遭遇刺杀? 依他来看,做梦是假,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才是真。 可谁会将这种秘辛告诉她? 楚琬宁也想不通这一点,但防患于未然肯定是没错的,她当即道:“无论她身上有什么秘密,这件事,还是要重视起来的。北溟使团已经进京,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对了,刚刚宝音说,她可能会在大雍待上两年,是什么意思?难道,北溟王不但打着联姻的主意,还想让宝音做质子?” “之前的那一战,北溟损失惨重。再加上北溟王的弟弟,海鹰王野心勃勃,北溟王的日子并不好过。内忧外患之下,他只能暂时妥协。这一次,也是打着两手准备。要是苏德这边找不到公主联姻,怕是会让宝音留下当质子。说是质子,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女儿。” “还真是哪里都不安生。那南岄呢?那位圣女是怎么一回事?” 楚琬宁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谢凛道:“如今的南岄,并不是那位族长说了算,而是他的夫人,凌湘。所谓的圣女,不过是她派来的一个傀儡。” 看来,他的那位姨母是彻底坐不住了。 抬眼看向夜幕下翻涌的铅云,谢凛眸色渐沉,转身朝着府中走去。 楚琬宁见他不往角门走,而是往回走,上前拦住他,“等一下,你走错方向了。国公府在后边,你往前走做什么?” “谁说我要回国公府?” 谢凛似笑非笑。 见周嬷嬷朝着这边走来,他十分自然地吩咐:“劳烦嬷嬷收拾出一处院子,从今日起,我就搬到公主府来住。” “……谢濯渊,国公府是没有地方给你住了吗?”楚琬宁瞠目。 谢凛点头,“是啊,祖父将我赶了出来。殿下要是不肯收留,那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殿下心善,定然不会看着我落魄至此。” “你说什么?” 楚琬宁有点懵。 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堂而皇之,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人。这无赖居然是当朝首辅,说出去谁能信? “不行。”她想都没想,摇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我手中有陛下赐婚的诏书。”谢凛坚持。 楚琬宁:“婚期是在三个月后,即使不到三个月了,那也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只是有婚约而已,你不能住下。” “可祖父说,我与殿下马上就要成婚了,将来就是公主的人。大雍最重孝道,我不能违背祖父的意思。不然,殿下去与祖父说?” 谢凛话落,见楚琬宁沉默不语,轻笑一声,绕过她继续往里走。 楚琬宁还想阻拦,就见角门处走进来一队侍卫。每个侍卫手里都提着东西,到后面,两三个人抬着一口箱子,足足抬了八十箱。 玉带和朝朝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三双眼睛就那么盯着,都看傻了。 最后,夜骁走了进来,把一张长长的清单递到楚琬宁面前,“殿下,这是老国公给主子预备的嫁妆,请殿下过目。” 第107章 桌上有蛇 “嫁妆?” 朝朝和玉带异口同声,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件事有点离谱。 从来只听说给女子准备嫁妆的,哪有人给男子准备嫁妆? 足足八十抬,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吧? 楚琬宁随意扫了眼“嫁妆单子”,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可见不是准备了一日两日,而是早有“预谋”。 她扶了扶额,三两步追上谢凛,把单子递给他,“这是何意?” “大概是祖父担心殿下吃亏吧。” 谢凛言笑晏晏,清冷的点漆墨瞳,涟漪潋滟,灿若星辰。 看得楚琬宁晃了晃神。 可转瞬想到那些抬进来的“嫁妆”,她顿时有点头疼,不解道:“老国公神志不清,你也要跟着胡闹吗?难道就不怕,传出去糟人耻笑?” “殿下不必为我担心,进不了门才会被笑,而我们,乃是陛下赐婚,天作之合。至于那些东西,不过只是添头,殿下不必介怀。”谢凛唇角勾笑。 楚琬宁抽了抽嘴角,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自己担心他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脸皮厚,却也没想到能厚到这个地步。 既然他都不介意,那自己介意什么? “行。既如此,那这单子我就收下了。这公主府,你想住就住吧,挑一处院子,让梅姑姑帮着收拾出来。不过,到时候要是父皇问起来,你得自己解释,别指望我帮你说话。” 楚琬宁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他掰扯,反正多半也掰扯不清楚。 谢凛望着她的背影,对梅管家道:“麻烦姑姑将鹿鸣院旁边的那处院子收拾出来,就那里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他自然不会放弃接近她的机会。 楚琬宁回到鹿鸣院,把单子扔到桌上,扭了扭脖子,对玉带吩咐道:“去烧热水,我要沐浴。” “是。” 玉带转身往外走。 没多久,两个丫环提着一桶桶热水进门。 走在最后的那个丫环,手里提着一篮子花瓣。 这才早春,百花还没有完全开放,花瓣还属于稀罕物。 楚琬宁并没有那么讲究,所以打从入冬起,沐浴的时候就只用澡豆,没有用到花瓣。这会儿看到一篮花瓣,她好奇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是贵妃娘娘派人送过来的,这些热水,是驸马让准备的。说等殿下用过饭,肯定要沐浴,让奴婢们提前备好。” 楚琬宁又有点头疼,见玉带去而复返,叹了口气道:“去准备明衣吧。” “殿下,这热水和花瓣……” 玉带被抢了活计,心里有点郁闷。刚要说什么,就被楚琬宁打断了。 “好了,有什么话,等沐浴完再说。” 玉带无法,只能去找明衣。 可她刚打开衣箱,两个丫环各自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第一个托盘里放着几套衣裙,第二个托盘里是满满一托盘的朱钗首饰。 见玉带在翻找衣服,一个丫环走过来道:“玉带姐姐,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新的衣裙和首饰,说春日应该有新气象,那些旧衣就不要穿了。” 楚琬宁揉了揉额角,问道:“这些话,是谢大人教你们说的吧?还有,我们还没成亲呢,先别称呼驸马,称世子吧。” “殿下,谢……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玉带一脸委屈。 好好的,怎么跟她这个丫环抢起活儿来了? 楚琬宁喟叹一声,“东西应该确实是贵妃娘娘备下的,他们姑侄感情向来亲厚,贵妃娘娘一直将他当做亲子看待。国公府的情况你也知道,贵妃娘娘关心些也属正常。”只是这送过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一点。 算了,长者赐不可辞,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楚琬宁沐浴完,就上床睡了。 可她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后悔了。 一早起来,天光刚一放亮,她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给吵醒了。 楚琬宁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就算当初在武安侯府,因为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规矩,她也不愿早起。 唯一早起的一段日子,就是被纪轻雪折腾的时候。 加上昨晚上没睡好,这响动让她烦躁不已。 眼见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叫玉带帮她装扮。 收拾好出门,朝着响动传来的方向行去。 在半路上遇到梅管家,她叫住人问道:“这一大早的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是贵妃娘娘派来的工匠。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以前这府里只有殿下一个人住,只要殿下方便就好。现下既然世子也住进来了,许多地方就需要修缮一下。比如沐浴,不能叫殿下委屈,还是修个大点的浴池比较妥当。” 梅管家回禀完,拿出一张草图,“这是宫里送来的初稿,殿下可以和世子商议一下,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缮。” 楚琬宁接过草图,心里一阵后悔。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昨晚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谢凛住进来。 可现在人已经住下了,她总不能随意把人赶走。 叹了口气,她准备去找谢凛说说。 结果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只能先进宫赴宴。 …… 皇宫,麟德殿内。 丝竹乐起,轻歌曼舞,一派祥和。 楚琬宁一走进殿中,永安公主就眼尖地注意到了她。 连连朝她招手,“皇姐,这里。” 说完,似是担心她不肯过来,又提着裙摆迎了过去。 挽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座位那边拉,“皇姐,今晚你坐在我旁边,好不好?这宫宴太无趣了,有皇姐陪着永安说话,永安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盛情难却,楚琬宁也不想小丫头难过,想着坐哪里都一样,就坐到了永安旁边。永安高兴坏了,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两人正说话,北溟使团的人陆续走进了殿中。 宝音看到楚琬宁,漂亮的猫儿眼顿时一亮,下意识就想过去和她说话。 走在她旁边的苏德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这里是皇宫,别乱来。”周围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不能行差踏错,惹麻烦。 宝音一经提醒,赶忙停住了脚步,生生转回头,往前走去。 她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啊,蛇,桌上有蛇!” 第108章 死无对证 宝音闻声转头,循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大雍公主吓得脸色惨白,正一个劲儿往灵毓公主姐姐的怀里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宴桌上盘踞着一条通体银白的蛇。蛇鳞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蓝紫色的光,十分瘆人。 不知是不是被那声尖叫吓到了,白蛇“唰”的一下,半个身子立了起来。紧接着化作一道残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前方咬去。 瞄准的方向,正是灵毓姐姐的脖颈。 宝音吓得汗毛倒竖,血液凝固,整个人都傻住了。 脑海里只剩下两颗森白的獠牙。 等她反应过来,能动了,想呼救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没事了,没事了。” 少顷,依稀听到灵毓姐姐的声音,宝音试着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刚刚绷直身子弹出去的那条白蛇,已经被匕首劈成了两半。 地上有一滩散发着腥臭的血。 而灵毓姐姐手里拿的那把匕首,正是她昨晚到公主府做客送给她的那把。 苏德注意到楚琬宁手里的匕首,不由瞪了妹妹宝音一眼。 这匕首跟了她十几年,说是能代表她的身份也不为过。这么珍贵的匕首,她居然送给了一个大雍公主,简直胡闹。 宝音接收到阿兄凌厉的眼神,赶紧移开眼,朝着前方的龙椅望去。 就见大雍皇帝、皇后和贵妃等人全都走了下来。 宫宴上出现了这么凶险的事,也没人再关注他们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灵毓姐姐那边。 楚琬宁十分庆幸,昨晚宝音把匕首送给她后,她就一直把匕首放在身边。哪怕进宫赴宴,都没有离身。 否则身上没有趁手的兵刃,刚刚那条蛇冲过来时,怕是要糟。 永安这会儿还死死拉着她的胳膊,整个人扑在她怀里。 楚琬宁拍了拍她的背,唤道:“永安,没事了,可以起来了。” “皇姐,那条蛇呢?被处置了吗?” 永安刚刚只听见了一道“噗嗤”声,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现在浑身发软,只能抓着皇姐的胳膊,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楚琬宁点点头,“嗯,处置了,已经死了。” 这时,两个小太监跑过来收拾。 皇后疑惑:“这大殿之上,怎么会有蛇?难不成,有人想用蛇来行刺?” “皇上,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彻查。”贵妃轻轻扯着崇文帝的宽袖,双腿发软,死死咬着牙才勉强能站住。 谢凛几乎是第一个冲到楚琬宁身边的,可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了下那条蛇的尸体,又瞥了眼地上的那滩血,拱手禀报道:“陛下,这蛇乃是毒蛇,而且有剧毒。” 如若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蛇并不生长于大雍境内,而是生长在南岄。 见他脸色难看,楚琬宁心里也有猜测。 她动了动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唱:“南岄圣女到。” “唰……” 众人的视线齐齐朝着殿外望去。 就见四个穿着异族服饰的青年男子,抬着一顶轿撵跨进了殿中。 随着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轿撵四周挂着轻纱,依稀能够看出里面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 很快,轿撵被放下,一个婢女上前撩开了轻纱。 穿着异族服饰,戴着面纱的少女从轿撵上下来,赤着脚往前走去。 她停在崇文帝面前,抬手按在心口,行礼道:“南岄圣女苏丽娅,见过大雍皇帝陛下。” 行过礼,她转头看向永安那边。 先是看了眼被小太监收拢起来的白蛇,紧接着又看向那滩蛇血。 她眸色幽冷,睨着楚琬宁,问道:“就是你,杀了我的灵宠?” “灵宠?据说,南岄圣女从小便会以血饲喂自己的灵宠,因此宠物有灵,十分聪颖。那蛇进殿攻击我大雍公主,难道是圣女驱使,有意为之?” 谢凛丝毫没有遮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南岄的秘辛。 苏丽娅眸光轻闪,冷笑道:“这位大人,你说我的灵宠攻击了公主?有何凭证?它可有咬伤谁?” “你这是强词夺理!刚刚,那条蛇分明就是要咬我们。要不是我皇姐出手够快,我们肯定就要被咬伤了!”永安气鼓鼓地瞪着大眼。 苏丽娅哼了一声,“这么说,就是你们的推测了?我的灵宠,绝不会无缘无故咬人。除非,是被什么惊到了。不过,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们怎么说都有理,不是吗?” “你!” 永安还要理论,楚琬宁朝她摇摇头。 看向苏丽娅,“那依照圣女的意思,我们就该什么都不做,等着被那条蛇咬上一口?届时,我们这边若是死了人,你又该作何解释?” “有人死吗?我的灵宠,可是实实在在被你杀死了。大雍的公主,你该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南岄出兵,你便是罪人!” 苏丽娅寸步不让,显然刚才灵宠咬人是有预谋的。 听到南岄要出兵,殿中的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 大雍和北溟的战争刚结束不久,再加上南方寒灾,正是国库空虚,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这个时候要是南岄与大雍开战,对他们十分不利。 虽然明知道是南岄在挑事,可为了避免战争,有不少人都将心思动到了楚琬宁的身上,想着一定要平息南岄圣女的怒火。 崇文帝眯了眯眼,眸色沉郁,开口道:“圣女远道而来,难道就是为了与大雍开战吗?大雍乃礼仪之邦,今日设宴,是为了给各位使臣接风洗尘。但若是有人蓄意滋事,想挑起两国战争,朕也绝不姑息!” “皇帝陛下息怒,苏丽娅刚刚只是说了一个假设,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这宴已开始,自然是不能辜负。” 苏丽娅话落,殿内一片寂静。 都有些摸不透这位圣女的意思。 之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强势姿态,怎么皇上一句话就软了? 是真不计较了,还是又憋着什么别的诡计呢? 这时,楚琬宁和谢凛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出所料,当晚就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南岄圣女入宫为妃了。 第109章 分外黏人 就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猜测怀疑南岄的意图时,那位圣女倒是没有再像宫宴之上那般。既没有趁机祸乱后宫,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相反,格外安分守己。 可圣女在南岄地位尊崇,在某些方面甚至凌驾于真正掌权的族长之上。 明明在宫宴上还那么咄咄逼人,怎么可能只为进宫为妃? 一大早,楚琬宁让宋禹去打探消息。 宋禹一无所获,回来禀报道:“殿下,昨晚,皇上单独召见过那位南岄圣女,没人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转天一早,就直接封了妃位。” “我父皇可有宠幸她?”楚琬宁摆弄着桌上的药材,有些漫不经心。 宋禹默了默,“没有。” “让探子继续盯着宫里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报。” 宋禹颔首称是。 楚琬宁还想说什么,这时,六个丫环每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每个托盘里都摆放着一簇鲜花,每朵花都开得鲜艳饱满,一看摘花的人就是上了心的。不同的花还各自配了一套不同的头面,颜色款式相得益彰。 楚琬宁看得出来,这些头面都出自琳琅阁。 京城中最大最昂贵的金玉楼。 从前,赵兰庭从琳琅阁买一只簪子都要节衣缩食,咬咬牙才舍得买。这么多成套的头面,可见有多贵重。 楚琬宁扫了眼那些花和头面,怔愣出神。 玉带和朝朝互相对视一眼。 一会儿看看这朵花,一会儿瞅瞅那套头面,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在那边挑选比对了一番,玉带笑道:“不用问,这肯定又是世子准备的。殿下,世子对你可真好,要不挑一套戴上?” “今儿个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楚琬宁觉得谢凛应该没有那么闲,没事去采花,买首饰。 玉带瞪大双眼,“殿下,你不会忘了吧,今日是花朝节啊。街上到处都是卖花卖灯的,还有去花神庙祈福的。差点忘了,以前的花朝节,殿下都待在侯府,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但现下不同了,要上街看看吗?” 楚琬宁还在犹豫,一袭红色官袍的谢凛走了进来。 哪怕穿着官服,依旧掩不住他那通身的矜贵,反而更衬得他白皙如玉,俊美昳丽。哪怕站在花束之间,也毫不逊色。 甚至让楚琬宁觉得,人比花娇。 “在看什么?刚从驿馆回来,宝音公主想上街看看,还给你写了帖子。挑一套,上街走走?前阵子一直忙,你也该放松放松。” 谢凛一挥手,六个丫环都凑在了楚琬宁面前。 楚琬宁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又抬眼看他,“要一起去吗?” “殿下这是在邀请我吗?” 谢凛忍不住勾唇,又压住唇角,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楚琬宁很想翻个白眼,但到底忍住了。 她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忍不住开口:“有件事,我觉得你该注意一下。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国公府。我们还未成亲呢,以后你做什么事之前,是不是该先跟我商议一下?” “怎么,有哪里不妥吗?” “倒是也……” “那就是没有了?” 合着她刚刚那番话白说了?楚琬宁腹诽。 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楚琬宁干脆让玉带准备衣裙,“挑一套别太张扬的,簪花和头面就那套红缨的吧。” 这颜色放在人群里不打眼,再戴上面纱,应当不会被认出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了,楚琬宁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是不引人注目了,可她身边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想了想,她道:“待会儿叫上那位苏德王子吧,远来是客,也该让他感受一下咱们大雍的风土人情。而且,女子和女子一起上街,不好让你当陪衬。” “殿下还真是为我着想,为表谢意,就让我为殿下簪花吧。” 谢凛说着,从托盘里挑了两朵最娇艳的红缨,又亲手给她戴上了配套的头面。玉带全程站在一旁,完全插不上手。 幽怨的小眼神频频朝着楚琬宁那边飘,就想殿下能注意到她。 她觉得再不制止世子的这种行为,她这个一等丫环很快就要沦为二等了。 见状,楚琬宁轻咳了一声,躲开谢凛为她戴耳坠的手,睨他一眼,“你不回去换身衣裳吗?总不能穿着官袍上街吧?” “殿下说的是。” 谢凛的眸色暗了暗,缓缓收回手,朝着屋外走去。 玉带趁机上前,“殿下,是奴婢的错觉吗?总觉得世子太过殷勤了一点。以前在江南,也没见那位一直黏着啊。” 就算是殿下和侯爷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没黏人到这份上。 楚琬宁也觉得有点儿头疼,但想到谢凛那张嘴,还是放弃了。算了,所幸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须臾,梳妆打扮后,楚琬宁就带着朝朝和玉带一起上了马车。 一袭月白锦袍的谢凛撩开帘子,正对上楚琬宁的脸。 楚琬宁抬手,阻止他上车,“公主府的马车小,待会儿还有宝音和她的婢女呢,坐不下,你再备一辆马车吧。” “殿下说的是,的确该换一辆更大的马车了。” 谢凛没有勉强。 楚琬宁松了口气。 等到驿馆门口,谢凛去接人,宝音和苏德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今日的宝音并没有做北溟人的打扮,而是穿着一身大雍的服饰,和楚琬宁一样,头上簪花,脸上戴着面纱。 巧合的是,衣饰的颜色和款式都颇为相近。 宝音嫣然一笑,“灵毓姐姐,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看我们的装扮,就像一对亲姐妹一样。听闻你们这里有个花神庙,我们一起去拜拜吧?” “好。” 楚琬宁倒是无所谓去哪儿,当即吩咐宋禹赶车。 马车行至半路,游街的花车上,忽而飞下五六个装扮华丽的女子,个个手里拿着刀剑,显然是有备而来。 “有刺客,快,保护公主!” 闻声,宝音吓得缩到楚琬宁身边。 楚琬宁把她交给朝朝,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叮嘱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就躲在这里别出去,这马车里加了一层铁板,普通兵刃砍不穿。” 说完,她吩咐宋禹继续赶车。 马车一路冲出了刺客的包围圈,车上忽然响起一道厉呵,“别动!” 第110章 你在骗我 “放开她!”朝朝呐喊。 原本,她正把宝音护在身后,与主子一同防着外头的刺客。 可她们二人,包括玉带在内,谁都没想到,马车里竟然会发生变故。 倏忽间,一道寒芒闪过。 朝朝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宝音。 可还没等她抓到人,宝音就被她的婢女大力扯了过去。 明明就在前一刻,这小婢女还吓得瑟瑟发抖。 小婢女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宝音的脖颈上。她稍一用力,宝音那白皙如雪的侧颈上,就多了一条血痕, 血珠顺着宝音的脖颈往下流,淌进衣襟,将衣裙染上了一抹红。 “莎娜,你……你要做什么?”宝音被一阵刺痛灼红了眼,漂亮的猫儿眼里蓄满了眼泪。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婢女会对自己出手。 莎娜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为什么会背叛她? 楚琬宁手里捏着银针,刚要出手,马车猛然摇晃起来,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砰砰”劈砍车厢的声音。 “撕拉”,帘布被一柄长刀劈碎。 楚琬宁循声望去,就见宋禹被人踹下了马车。 玉带见状大喊:“宋大哥!” 楚琬宁实在分不开神,只能咬咬牙,先迎上扒着马车上来的两个刺客。 刀光剑影中,她拉着玉带下了马车。 好不容易解决那两个刺客,她对玉带吩咐道:“快,去找宋禹,让他带你去搬救兵,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话落,用掌风送了玉带一程,自己纵身上了房顶,从上面追寻马车。 或许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楚琬宁追着追着发现,马车顶被撬开了一块。她忙飞身冲上去,扒在车顶,用宝音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撬开车板。 从她所在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朝朝。 朝朝也注意到了她。 然而,赶车的马儿受惊,这会儿横冲直撞完全停不下来。 朝朝与楚琬宁互相对视一眼,一边去拉缰绳,一边劝莎娜,“公主是你的主子,你怎么能伤害自己的主子?听我说,你放开公主,我放你走,好不好?否则,要是我的主子来了,你可就走不掉了。” “少拿你那一套哄骗我,我若是放手,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莎娜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抓着宝音的胳膊。 宝音疼得哼了一声,莎娜凑近道:“公主,奴婢也不想伤害你的。可是,奴婢一家的命都被海鹰王捏在手里,奴婢没有办法。他答应了,不会伤害公主的性命。等北溟与大雍开战,海鹰王会设法接公主回去的。”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所说的那个海鹰王派了那么多的刺客,显然根本没打算让你们的公主和王子活着。” 朝朝还想再劝,莎娜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闭嘴!别想耍花样,赶你的车!海鹰王说了,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大雍……”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车板被撬开,露进一线天光。 莎娜意识到不对想下狠手,手腕上被刺进一根银针,顿时就动不了了。 她费力地抬头,就见那个大雍公主正幽幽地看着她。 “啊!”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 朝朝趁机踹了她一脚,把宝音拉到了自己身后。 楚琬宁一个利落的旋身,扒着车檐翻进马车。见朝朝要向莎娜下手,忙阻止道:“别杀她!” “主子,留着这个背叛主子的婢女有什么用?”朝朝不解。 楚琬宁扣住莎娜的肩膀,用刚刚她对付宝音的手段,将匕首抵在她颈间,“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既然你口中的海鹰王没打算杀人灭口,那么,应当有负责接应你的人吧?” “你……你先把我放了。”莎娜吓得直掉眼泪。 楚琬宁冷笑,“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肯说的话,那留着你的命也就没用了。杀一个婢女而已,对外,我完全可以说,你是死于那些刺客之手。” “你们大雍人果然狡诈!” 莎娜不甘心就这么丢掉性命,默了默道:“海鹰王说,让我带着公主去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人接应。” “哪里?” “花神庙……后山。” 还真是个好安排。 今日是花朝节,去花神庙祈福求姻缘的人很多,混在人群里的确不会引人注意。而守在那里接应的人,多半是北溟的探子。 一旦情况不对,探子想趁机混入人群消失,也易如反掌。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楚琬宁对朝朝吩咐道:“先往花神庙去,到了那附近,你就带着宝音走。记着,不要声张,带宝音回公主府。” “不行。灵毓姐姐,你一个人留下会有危险的。” 宝音刚刚缓过劲儿来,听到楚琬宁要留下,赶紧出声反对。 楚琬宁道:“宝音,你听着,回使团不安全,难保里面没有第二个莎娜。公主府不一样,里面守卫森严,谢凛会帮你的。至于我,暗处有暗卫保护,我自己也有工夫傍身,轻易不会出事。” “可……” 宝音还想劝说,楚琬宁拍板道:“就这么办。” 仔细看了看宝音的衣裙和首饰,楚琬宁和她交换了几样。 马车快到花神庙时,楚琬宁就让朝朝带着宝音先下车,躲进人群里。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塞进莎娜嘴里,“听着,想活命的话就配合我。否则,休想活着回去。” 莎娜拼命想把药抠出来,可试了半天也没有成功。 楚琬宁嗤笑,“别白费力气了,我既然能给你下药,自然不会让你有机会吐出来。你真觉得,海鹰王会在乎你这么一个婢女的死活?你知晓了他的计划,你以为,他还会让你活着回到北溟吗?” “不会的,你在骗我!”莎娜惶恐。 楚琬宁笑笑,“是不是骗你,很快就知道了。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为了演戏,她又纵容马车往前跑了一段路,直跑进了林子里。 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马车失控一样。 等到马车终于翻倒停下,莎娜挣扎着爬出了马车。 一把剑出现,横在她的脖子上,她忙开口道:“别杀我,我已经按照海鹰王的指示,把公主带来了。” 第111章 线索断了 “很好,那你可以去死了。” 随着一道杀气袭来,莎娜闭着眼,惊恐大叫道:“不,你不能杀我!” “铛!” 有人出手挑开了那把剑,与想要灭口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楚琬宁抬眼望去,见是赵兰庭,忙提醒道:“留活口。” 赵兰庭原以为与莎娜在一起的人是宝音,听到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跟错了人。 眼前之人不是宝音公主,而是楚琬宁。 一分神,他被黑衣人手中的剑划伤了手臂。 楚琬宁拧眉,一个纵身上前,抽出腰间软剑,和赵兰庭一起对付那个黑衣人。 她边打边提醒:“别分心,先擒住他再说。” 赵兰庭下意识点头,两人配合之下,很快就拿住了那名黑衣人。 为防他自尽,楚琬宁第一时间就卸了他的下巴。 “有绳子吗?先把他绑起来。” 楚琬宁收起软剑,去拉瘫坐在地的莎娜,“怎么样,现在还觉得你们的海鹰王会遵守诺言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莎娜还是不愿相信。 甚至不敢深想。 要是海鹰王真的存了灭口的心,那她的家人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赵兰庭扯着黑衣人,朝着这边走来。 蓦然察觉到一道破空声袭来,楚琬宁循声转头,眼睁睁看着三只弩箭朝着这边射来。 “当心!” 楚琬宁第一时间去拉那名黑衣人,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黑衣人的背后中了一只弩箭。 赵兰庭和楚琬宁分别挡开了两只弩箭。 弩箭落地,赵兰庭纵身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楚琬宁想叫他别追了,可还没开口,他已经冲了出去,只能作罢。 她先去查看那名黑衣人的伤势,抬手给黑衣人把了把脉,就见他吐出一口黑血。 显然,那只弩箭上抹有剧毒。 剧毒发作得很快,可谓见血封喉,黑衣人在几息之间就没了气息。 楚琬宁叹了口气,拔出他身上的弩箭,用绢帕裹住收了起来。 之后又搜了搜身。 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样,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另一边,赵兰庭追进林子后,很快就失去了灭口之人的踪迹。 他在里面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先回去。 见黑衣人死了,他拧紧眉头,问道:“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有。箭上抹了剧毒,见血封喉。看来,背后的人十分小心。”楚琬宁原本想留着黑衣人,押回去审问。 现在看来,是查探不到什么了,线索就此断了。 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海鹰王一个人能做到的。 大雍境内,有他的盟友。 赵兰庭有些沮丧,一剑砍在树上,愤然道:“那海鹰王,还真是奸诈!” 楚琬宁抿唇,“你真以为,这件事是海鹰王的人做的?在北境的时候,你应该与他交过手。好好想想,要是他的话,会拐这么大弯,冒着可能功亏一篑的危险,留个活口吗?再换个角度想,如果你是海鹰王,是直接灭口,还是会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莎娜在一旁听着,激动地道:“你是说,这件事不是海鹰王派的人做的?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你在骗我?” “有区别吗?就算不是海鹰王的人做的,也是和他一路的人。横竖,他都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楚琬宁说完,准备等人过来接应。 赵兰庭道:“把这个婢女交给我,我要好好审问一番。” “不行,不能交给你。目前还不知道海鹰王的那个盟友是谁,交给你,难保什么时候就被灭口了。” 虽然从莎娜这边恐怕得不到什么消息,但还是不能轻易交给赵兰庭。 这时,赵兰庭出手打晕了莎娜。 他怀疑地盯着楚琬宁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宝音公主会遭遇刺杀?” 之前,他潜伏在暗处,发现那些刺客过来行刺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冲出来阻拦住了他们。 而且楚琬宁的服饰装扮与宝音公主十分相像,他很难不多想。 楚琬宁扬眉,“就算是,又如何?想问我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那你呢,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见她不答反问,赵兰庭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总不能说,是轻雪做梦梦到的。 只能保持缄默。 不过,轻雪那些所谓的梦,究竟是巧合,还是…… 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玄妙的事吗?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来,打断了赵兰庭的思绪。 楚琬宁一抬眼,就看到了骑马赶来的谢凛。 谢凛纵马跑到近前,勒住缰绳下马,朝着楚琬宁跑来。 见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口气,查看那名黑衣人和倒在地上的莎娜。 楚琬宁朝他摇摇头,“先把莎娜关押起来吧,将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宝音和苏德王子那边,没事吧?” “他们都无碍。” 谢凛把楚琬宁抱上马,然后自己骑了上去,从后边拥住她,对跟上来的夜影吩咐道:“那个婢女带回去,好好审审。” “等一下。” 赵兰庭面露犹豫,看向楚琬宁,“臣能与殿下单独说几句话吗?” “想说什么,改天再说吧。” 楚琬宁不想和他单独说话,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当即就与谢凛等人一起返回了京城。 赵兰庭紧随其后。 等一行人回到驿馆,就发现四周多了不少羽林卫。 显然是皇上那边得到消息后,加强了对北溟使臣的保护。 但楚琬宁觉得这样也不安全,莎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于是向谢凛建议道:“我觉得,宝音和苏德王子应该换个地方住了。至于这里,留两个人代替他们。那黑衣人背后的人没有得手,或许很快就会采取别的行动。只要他动了,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看来,我与殿下还真是心有灵犀。”谢凛也正有此意。 赵兰庭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去拜见了宝音和苏德。 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公主说上话,谁知那个北溟小公主一个字都没和他多说,全程都是苏德代劳。 没办法,他只能先行离开。 当赵兰庭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武安侯府,纪轻雪在院门口拦住了他。 “我听说,街上出事了?有人趁着花朝游行,行刺北溟公主和王子。看来,一切都让我说中了,现在,你总能相信我了吧?有没有与那北溟公主说上话?” 第112章 倒反天罡 “能不能等等再说?我累了。” 赵兰庭一想到府里的烂摊子,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焦头烂额。 好像自从回到京城后,做什么都不顺,没有一件事称心。 绕过纪轻雪就往里走。 纪轻雪打量着他,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心里猛地一沉。 忙几步追上去,再次拦住他,“不行,必须先把话说清楚。这些天,你不是一直都在盯着驿馆那边吗?别告诉我,你连句话都没说上。” “说上了如何,没说上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着,说一句话,就能抵消那三万多两黄金的债?别说了,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先另找一处宅子住下。” 等明日一早,要债的上门,消息传出去,遭人耻笑肯定是难免的了。 好在他有官职在身,又有爵位,那些要债的人也不敢怎么样。 欠债还钱就是了。 纪轻雪没想到赵兰庭竟然这么没用,机会都送上门了,他也把握不住。 如今弄到了要露宿街头的地步,这样的人,将来真的能位极人臣吗? 或许,她真的该另做打算了。 松岚堂内。 老夫人听说玉露院的人在收拾东西,又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呼天抢地道:“真是冤孽啊!家门不幸,出了那么一个丧门星。这侯府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怎么能说没就没?” 不行,不能静等着要债的人上门。 万一明日一早闹起来,她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洪嬷嬷,快,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公主府。” “老夫人,公主殿下未必肯见您啊。” 洪嬷嬷有些心虚,从前他们那样对待公主殿下,殿下没有来找麻烦就已经很宽宏了。这会儿找上门去,说不定反而会让殿下想起那些旧日的仇恨。 届时不但要露宿街头,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老夫人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始终觉得,她是楚琬宁的婆母。 无论她是公主也好,商贾之女也罢。 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够她喝一壶的。 洪嬷嬷见劝说没效果,只能由着老夫人,出去备车。 消息很快传到了汀兰阁。 韦清清听说老夫人要去公主府,拿了一块碎银子,赏给打探消息的小丫环。 小丫环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问道:“姨娘,不用传消息给公主府吗?万一待会儿老夫人闹起来……” “不必,让她去闹好了,殿下怎么会怕她去闹?对了,之前听你说,在街上看到我二姐姐与四皇子在一起?” “是,奴婢看得真真的。两人举止亲密,一同上了一辆马车。” 韦静怡竟然攀上了四皇子? 倒是比她那个姐姐强。 可惜以她的身份,是断然没资格成为皇子正妃的。 韦清清想到这儿,走到案前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丫环手里,“你跑一趟承安王府,把这封信拿给王妃。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里。” “是。” 丫环悄悄离开侯府,去见了承安王妃。 韦珞霜看到韦清清传去的信,顿时大怒,掀翻了桌上的茶具。 缓了好一会儿,她对传信的丫环道:“告诉韦清清,叫她到这里等着。”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丫环跑回侯府,韦清清从她手里接过字条,看过内容后,将字条放到了烛火上。瞧着字条一点点烧成灰烬,她笑笑道:“马上有好戏看了。” 收拾妥当来到约定好的酒楼,没过一会儿,韦珞霜就来了。 她轻蔑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韦清清,冷笑道:“你的命还真是大,没死在淮南王府就算了,居然还跑到武安侯府当了姨娘?韦清清,没想到啊,你倒是挺能装的。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母亲?” “那大姐姐就去告好了。只是,我如今是武安侯府的人,母亲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不是吗?反倒是韦静怡,她若是当上了四皇子妃,你觉得,她第一个报复的人会是谁?”韦清清不慌不忙。 韦珞霜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那个贱人,她休想!四皇子乃是皇后嫡出,怎么可能娶她当皇子妃?” “那可说不定。毕竟,她与灵毓公主殿下交好。听说,皇上十分疼爱公主殿下,万一她替二姐姐说话,难保不会,飞上枝头……” “凭她也配?” 韦珞霜砸了手里的茶盏,瞪向韦清清,“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想做什么?想我对付韦静怡,你好看笑话?” “大姐姐,清清可不敢有什么心思。只是,武安侯府要有麻烦了,想让大姐姐庇佑一二。”韦清清瑟缩着垂下头。 韦珞霜哼笑,“谅你也不敢,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这样,你去找韦静怡,想办法把这个药给她,告诉她,这药能让她一举得男。” 只要韦静怡吃了,必然会生下一个怪物。 无论四皇子会不会娶她,都将彻底厌弃她。 “大姐姐要帮她?那怎么不亲自去给?”韦清清佯作懵然不懂。 韦珞霜的眼底闪过一抹怨毒,“叫你给,你就给。放心,她不会防着你的。至于你说的庇佑,我自然会帮你。” “那大姐姐能否先给清清找个住处?”韦清清怯怯地问。 韦珞霜想了想,“你先回去,你说的事,我会同王爷商议的。” 两人先后离开酒楼。 路过公主府时,就见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老夫人坐在地上,指着站在对面的楚琬宁,哭得歇斯底里,“好啊,公主殿下,真是了不起啊!你在府中那三年,我待你如亲生女儿,你如今却见死不救,要眼睁睁看着我这个老太婆露宿街头啊!堂堂公主,竟狠毒至此……” “狠毒?说起狠毒,谁能跟您相比?明明早就知道赵兰庭与寡嫂的丑事,却只字不提。本宫要和离,你却怂恿赵兰庭休妻,还要霸占本宫的嫁妆。正好,你们侯府拿了本宫三万两黄金,现下一并还了吧!” 楚琬宁一句话,直指要害。 老夫人没想到她竟会让自己还银子,干脆撒泼耍赖,“老天爷啊,真是没法活了!当儿媳的逼迫婆婆还银子,简直倒反天罡啊!好,今日我就碰死在公主府门前,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个儿媳有多孝顺!” 说罢,就往门口的石狮子上撞去。 第113章 泔水伺候 “哗!” 一桶泔水兜头浇下,砸了老夫人满头满脸。 小风一吹,吹得她脖子发凉,头发昏,脑子里“嗡嗡”的。 她本就没打算真的寻死,跑过去撞石狮子,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脚下根本没发力。就算真撞上去,顶多也就是个轻伤。 谁知半路上被浇了一桶泔水,她整个人都懵了,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 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石狮子前,身子一晃,坐在了地上。 梅姑姑慢悠悠地收起泔水桶,不屑地望着老夫人,“呸,什么东西,也敢到公主府来闹腾?殿下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就在这里倚老卖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咱们殿下,那是金枝玉叶。就连太后娘娘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话,轮得到你在这儿撒泼?赶紧走,不然下次就不是泔水伺候了!” “你……你们……” 洪嬷嬷也傻了,指完这个又去指那个,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听到周围不断响起哄笑声,她老脸一红,赶紧过去搀扶老夫人。 赵兰庭接到府中下人的禀报,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正巧看到那捅泔水被泼出去。他想阻拦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等他反应过来,当即下马挤进了人群,走过去扶老夫人,“母亲,您有没有伤到哪里?走,咱们先回府,找个大夫看看。” “兰庭?” 老夫人看到儿子,就像有了主心骨。 她猛地瞠大双眼,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你没看见他们做了什么吗?难道就让他们合起伙儿来欺负你娘?” “先回去再说,好不好?”赵兰庭觉得自己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尤其听见周围的哄笑声,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乎可以预想到,别人会如何在背后笑话他。 老夫人被赵兰庭拉着往外走,猛地推开他。 骂道:“你还有没有点血性?我真是白生养了你一场。你兄长要是还在,肯定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呜呜,我这都是为了谁?” 说着,就开始捶胸顿足。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里,不免有几个同情她的,低声议论起来。 “这公主府的人太霸道了,好歹这位老夫人也是公主的婆母,就算不念旧情,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用泔水泼她啊。” “听说这位武安侯,可是统领着骁骑营的。自己老娘被人这么欺负,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我儿子要是这么对我,我也受不了。” “可不是?公主怎么了,公主就能仗势欺人了?明明那么有钱,给自己婆母找个地方住,能费什么事?还趁火打劫,跟她要银子,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难怪这位老夫人寻死觅活的。” 见风向开始往一边倒,朝朝走上前,叉着腰,冷笑道:“你们一个个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又不是我主子,凭什么替她原谅?既然觉得这老太婆可怜,不如把你们的宅院房子给她住啊!” “你个小丫环,怎么说话呢?” 能住在公主府附近的百姓,说是百姓,实际上都是官宦的亲戚或富商。 那些当惯了夫人太太的人,并不觉得老夫人做得有多过分。 尤其是做了婆母的,感同身受,自然而然就站在了老夫人那一边。 老夫人听到有人向着她说话,顿时更来劲了,坐在地上呼天抢地。 楚琬宁冷冷地看着赵兰庭和老夫人等人,唤来府兵,“来人,将他们给本宫轰出去!以后府门十米之内,不允许他们出现!” “殿下也不必如此行事吧?” 赵兰庭看着她的冷漠,心里一阵揪痛,“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们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纵然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切也都过去了。该偿还的,我都会偿还给你。如今我落得这副田地,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往日情分?不知,武安侯与殿下有什么情分?是欺骗她与寡嫂苟合的情分,还是纵容寡嫂欺侮她的情分?亦或是,意图霸占殿下嫁妆的情分?你口口声声让殿下念着情分,试问,武安侯此举又在做什么?” 谢凛走上前来,寒冽的眸光直射向他,眸底一片幽沉。 赵兰庭哑口无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谢凛作为当朝首辅,曾经提出过不少有利于民生的提议,最后被崇文帝一一采纳,发布政令。也因此,他在民间的威望极高,非常受百姓的爱戴。 他一开口,刚刚那些还颇有微词的人顿时就闭了嘴。 风向再次转变,开始谈论起谢凛和楚琬宁的婚事,说他们是天上一对,地造一双,诸如此类的言论。 老夫人见自己哭嚎了半天,却没有人为她说话了,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赵兰庭更加不想听到那些议论,赶紧带着老夫人回了侯府。 在外围看热闹的韦清清见他们走了,也坐着马车赶了回去。 晚上,一家人在松岚堂用饭,却谁都没有胃口。 赵兰庭干脆放下筷子,说道:“待会儿,都把值钱的东西凑一凑,明日,我先去租个宅院,总不能真的露宿街头。” “侯爷,我这边只有这些,不怎么值钱,你先拿着。”韦清清第一个表态,把自己攒下的银钱和首饰拿了出来。 纪轻雪自然是看不上那些东西,轻蔑地睨了一眼,“就这么点东西,连个客栈都住不了,还宅院?” 赵兰庭“啪”地拍了下桌子,瞪向她,“那你就多拿点出来。” “凭什么还让我拿?自从嫁给你,我的嫁妆都填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拿得出来什么?倒是母亲,从前吃的喝的是那位公主殿下,后来就是我。她自己的嫁妆怕是一文都没有动过,该让母亲拿才是。” 纪轻雪还琢磨着,哪天这武安侯府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了,剩下的那些银钱和首饰,就能作为盘缠路费。 想让她拿出来继续贴补侯府,就是做梦! 老夫人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听见纪轻雪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真是反了!你给我过来,跪下!” 第114章 被人杀害 “凭什么要我跪,我说的有错吗?” 纪轻雪不服气,见洪嬷嬷和几个仆妇围过来,她看向赵兰庭,愤愤不平,“你也要我跪?你说,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怎么能顶撞母亲?就算你不拿银钱出来,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但是你不该顶撞母亲。还有上次,要不是你,母亲也不会病倒。” 赵兰庭感觉脑子快要炸了,不想再跟她们掰扯这些事。 而且他觉得,或许他真的是太纵着纪轻雪了,才让她这么目无尊长。 纪轻雪还想再说什么,老夫人“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眸色冷凝,“押她去祠堂,今晚就让她跪在那里反省。” “赵兰庭,我还在做小月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纪轻雪万万没想到,赵兰庭会真的不管她。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夜里还是很冷,怎么能让她在祠堂里跪一宿? 她的身子根本就吃不消。 可赵兰庭一句话都没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押了下去。 老夫人见儿子没有再向着纪轻雪,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说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你族叔家。你爹还在世的时候,对他们多有照拂。万一真的没地方住了,就让他们帮着想想法子。还有府里的下人,该发卖的都发卖了。” 这侯府要是保不住,留着那些下人也就没什么用了。 都发卖了,还能节省一笔银子。 韦清清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虽说她没有那么喜欢赵兰庭,但既然进了侯府,就只能仰仗着他。 至少暂时,她还必须讨好赵兰庭,才能安稳地待下去。 一离开松岚堂,她就跟在赵兰庭身边,主动道:“侯爷,今晚宿在妾那里吧?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妾可以帮你揉揉。” 赵兰庭儿时曾经意外落过水,虽然被救上来了,却留下了不少后遗症。 从前有楚琬宁在,他的那些毛病许久都没有犯过。 可自从回京后,烦心事一件跟着一件。 尤其是最近,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舒心觉了。 上次醉酒,他的头疾就严重了,多亏有韦清清,症状才轻一点。 见韦清清殷切地望着自己,赵兰庭点了点头,“好,今晚就宿在你那里。兰儿,幸好有你,不然……” 他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韦清清握住他的手,“侯爷放宽心,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相携着回了汀兰阁,很早就歇下了。 纪轻雪被押进祠堂后,洪嬷嬷就去歇着了,留下两个粗使丫环看着她。 她几次想跑出去,都被那两个丫环给按了回去。 折腾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洪嬷嬷被吵得休息不好,冷哼道:“夫人,劝你消停一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乖乖跪上一晚,让老夫人消了气,自然也就没事了。否则,老奴就只能如实禀报,那恐怕就不是跪一夜的事了。” “你这个老 刁奴!等我从这里出去,有你好看的!” 纪轻雪只是跪了一会儿,地上的寒气就让她受不住了。 可旁边有两个粗使丫头看着她,她一动,那两人就会过来把她按在地上。她努力了几次都不行,最后折腾累了,只能乖乖跪下。 到了夜里,寒气凝成一层薄雾,弥漫在整个府里。 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铅云遮住,光线越发暗了下来。 倏然,烛火猛地摇曳起来。 火苗忽大忽小,火光忽强忽弱,让纪轻雪心里开始打鼓。 “呼……”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风,一下子就把烛火吹灭了。 吓得纪轻雪差点叫出来。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蜡烛点上?”洪嬷嬷正打瞌睡,被那股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忙吩咐两个丫环点蜡烛。 “鬼,有鬼!” 一只蜡烛刚被点亮,纪轻雪就看见一道影子从墙上闪过,吓了她一跳。 爬到桌子旁边蜷缩成了一团。 洪嬷嬷见她这么害怕,也有点头皮发麻。 她对两个丫环吩咐道:“你们两个看好夫人,我出去瞅瞅。”说完,就提着一盏灯笼朝外头走去。 “当啷,砰……” 不多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声响不是很大,却透着蹊跷。 两个丫环互相对视一眼,都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其中一个丫环道:“洪嬷嬷出去有阵子了,按说该回来了才对。你在这里陪着夫人,我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话落,她提起仅剩的灯笼走了出去。 “啊!” 很快,响起一声尖叫,侯府里乱做了一团。 刚刚跑出去的丫环,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不,不好了,洪……洪嬷嬷死了!” “什么?” 纪轻雪瞠目结舌,心里顿时更慌乱了。 她见两个丫环要走,哪里还敢一个人留下,忙跟了出去,对两人道:“都别愣着,洪嬷嬷死了,得赶紧把这件事禀报给母亲。”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往松岚堂走,而是去了赵兰庭的院子。 可院子里黑着灯,没有一丝光亮。 心知赵兰庭肯定是没有宿在这里,她询问府里的下人,“侯爷呢?” “侯爷今晚宿在汀兰阁了。” 幽兰那个贱人,倒是挺会见缝插针。 纪轻雪一想到自己跪了几个时辰,赵兰庭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恨得牙痒痒,首当其冲地进了院子。 这时,赵兰庭和韦清清刚起身。 见纪轻雪没有留在祠堂,而是跑来了这里,赵兰庭不悦地看着她,“你不在祠堂里罚跪,跑来这里做什么?” “府里都出事了,罚不罚跪的,还重要吗?” 纪轻雪狠狠地瞪了韦清清一眼,三人相继朝着院外走去。 刚走出一段路,管家跑过来道:“侯爷,不好了,府里进刺客了!府中的几个侍卫和洪嬷嬷,都被杀了!” 韦清清闻言,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要是真来了刺客,应该是奔着侯爷来才对,为什么要杀下人? 就算有人死,也不该是洪嬷嬷啊。 这里距离祠堂有不近的一段路,刺客为何舍近求远? 难道就为了去杀一个老嬷嬷? 正当她想不明白时,又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侯爷,不好了!老……老夫人被……被人杀害了!” 第115章 通敌叛国 赵兰庭听到下人的禀报,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额头和后背被冷汗浸湿,风一吹,泛起透骨的冷意。 那种冷深入骨髓,犹如跗骨之蛆,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 他的两条腿重若千斤,半步都挪不动,耳边只剩下一阵阵的嗡鸣声。 好像有人在和他说话,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脑海里不住地回荡着那句“老夫人被人杀害了”。 赵兰庭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京中士族官宦举办的宴会,她能不去就不去。 与外人没有任何仇怨,谁会杀她? 纪轻雪也吓得面如土色。 府里连续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她的婆婆。 是谁那么大胆,敢跑到武安侯府来行刺? 尤其是洪嬷嬷的死,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死亡离她居然那么近。 要是当时洪嬷嬷没有出去,或者刺客摸进祠堂,那死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越想越害怕,她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才撑着石桌稳住身形。 相比他们两个,韦清清就显得镇静许多。 经历过淮南王的磋磨和被卖入青楼的那段日子,她的胆子大了很多。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活得好更重要。 之前在青楼里的时候,三不五时就有女子因为不堪受辱自戕。 她也见过几个死人。 可现在死的是老夫人,她心里还是很震惊的,忙挤出几滴眼泪,抽噎着上前,拉住赵兰庭的袍袖。 “侯爷,先去看看老夫人吧?” 毕竟是赵兰庭的母亲,哪怕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哀戚,还是要装装样子。 赵兰庭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慢慢地转头睨她一眼,踉跄着往松岚堂奔去。 韦清清见纪轻雪还傻着,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就这么点胆子,居然能把公主殿下斗出府去,成了侯爷的正妻,到底凭什么? 也不过如此。 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夫人,侯爷都过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一起过去?” 纪轻雪还没缓过劲儿来,腿软得厉害。好像连空气中都飘着血腥味,让她好一阵恶心,弯下腰就吐了。 韦清清一看她这样,也没再管她,而是追着赵兰庭出了院门。 松岚堂里。 下人们住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唯独老夫人的房间,地上有一大滩血。 老夫人仰躺在地上,脸色青灰,死不瞑目,被人抹了脖子。 脖子上的伤口很细,却流血不止,位置很刁钻。不止脖子,手腕和脚腕上也有伤口,明显就是先折辱了一番,又一剑封喉。 赵兰庭直到看见尸体,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老夫人抱进怀里,浑身颤抖,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刺耳。双眼猩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神色狰狞扭曲。 跟在他身后的韦清清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没急着进去。 她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行事。 等安排好一切,她才跨进门槛,走到赵兰庭身边,“侯爷,妾已经命人去买棺椁了,先把老夫人安置了吧?” 她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上手给老夫人净身,换了寿衣。 然后又指挥着下人布置了灵堂。 直到灵堂布置好,赵兰庭才渐渐缓过神来,虽然看着还是有点恍恍惚惚的,但是比刚才要好。 这会儿纪轻雪也过来了。 即使心里再不情愿,死的那个是她婆母,她也得跪下守灵烧纸。 烛光明明灭灭,整个灵堂里烟雾缭绕。 火盆里不断有飞灰飘出来,让纪轻雪心情烦躁,不断地挥手去拂开那些飞灰。她想站起来离开,又有点害怕身边的赵兰庭。 刚才一过来,她就发现他有点不太对劲。 整个人沉默压抑,即使跪在他身边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纪轻雪正漫不经心地烧纸,就听赵兰庭开口问她,“你觉得,是谁下的手?”他的声音很冷,在昏暗的堂屋里显得阴恻恻的,把她吓一跳。 究竟是谁下的手,她怎么会知道?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解决府中的侍卫,还摸到院子里,杀了老夫人,肯定不是一般小贼能做到的。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人八成是和赵兰庭有仇。 脑子里过了不少的名字,纪轻雪捏着纸钱的手微顿。 “今天白日,母亲刚到公主府门口去大闹了一场,晚上回来就……这件事,和楚琬宁脱不了关系。” 她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眸子里浮起一层恨意。 可到底是因为老夫人,还是因为她自己,只有她心里清楚。 韦清清老老实实跪在旁边烧纸,听了她的话眉心一跳,“夫人,这种话不好乱说。那是公主殿下,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 “怎么,你害怕?也难怪,一个青楼出来的娼妓,自是不敢得罪她的。” 纪轻雪瞧不上韦清清,只把她当成那种最低等的娼妓,可以随意羞辱。 就是挨得她近一点,都嫌脏,担心会传染上什么脏病。 韦清清被纪轻雪骂了,眼圈又开始泛红。 她哀怨又委屈地朝着赵兰庭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敢说。 可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分明又像什么都说了。 要是放在平时,赵兰庭肯定会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这会儿他只觉得无比厌烦,冷斥一声:“够了,都闭嘴!” 府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消息肯定瞒不住。 不仅会惊动官府,还可能传到皇上的耳中,他得先想好应对之法。 他会亲自去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赵兰庭在灵堂里跪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谁知,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外头就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有人说是北溟的探子做的。 因为赵兰庭不久前大败北溟大军,让北溟帝颜面扫地,所以就派了探子过来灭口,是伺机报复。只不过赵兰庭命大,死的是他老娘。 还有人说幕后主使是灵毓公主。 这就更好理解了。 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刚去公主府闹了一场,转回头就死了,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很多人都不相信。 但最歹毒的传言,是说灵毓公主与北溟探子勾结。 通敌叛国,残害了侯府的老夫人。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快就惊动了宫里。 第116章 我不嫁人 崇文帝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不但案上的奏折被扫到地上,有一名上奏的官员还被奏折砸了脑袋。 额前红肿不堪,官帽都被砸歪了,十分狼狈。 眼见皇帝震怒,大臣们跪了一地。 崇文帝气得指着朝臣们的鼻子骂:“一个个就会人云亦云,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荒谬之言。你们是朕选拔出来的朝臣,不是廊下养的鹦鹉。没有脑子,不如趁早摘了顶上的乌纱!” 朝臣们面面相觑,个个高呼“皇上息怒”。 赵兰庭要在府中处理丧事,告了假没有来。 谢凛作为准驸马,牵扯其中,也被拦在了朝堂之外。 剩下的大臣,有的是忠实的保皇派,有的是为了背后的主子。才消停了没多久,就又在朝会上吵了起来。 太后听说这事的时候,刚见完过来请安的妃嫔。 老人家心疼孙女,当即遣身边的嬷嬷跑了趟公主府。 不止太后,华容长公主也派了人前去安慰。 永安公主听了宫里的议论,偷偷跑出宫,正巧看到太后和长公主派去的人离开。她悄悄从角门进了公主府,把自己新得的一只八哥带到了楚琬宁面前。 “皇姐,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府了,外面那些人,话说得难听死了,我都听不下去。你要是闷得慌,就让来福逗你开心。” 来福就是那只八哥的名字。 楚琬宁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还有人来看她。 太后和长公主会派人来,她倒是不算太意外,但她与永安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挺热心的。 这种时候,别人避嫌都来不及,她倒好,还巴巴的凑上来。 无奈的同时,心里又不免感动,把那只八哥还给永安,“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只八哥你带回去吧。你平时难得出一次宫,深宫寂寞,有它在,还能给你解解闷。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没有那么脆弱。” 就是连累了兄长。 他好不容易挑了个不错的日子,打算开业,怕是要被她连累延期了。 永安见楚琬宁不肯收下来福,也没沮丧,转了转眼珠道:“皇姐,要不我在宫外多住几天,陪陪你吧?” “真的想留下?”楚琬宁看得出来,小丫头是真的担心她。但除此之外,也是在宫里闷坏了。 毕竟年纪还小,见识了外头的光景,在宫里就待不住了。 尤其现在又找到了往外跑的由头。 永安听她发问,就知道这件事有戏,连连点头,“嗯,想。皇姐,你不知道,父皇总共就那么几个公主,只有舞……楚南嫣与我的年纪差不多。可我和她玩不到一起去,剩下的那几个又都太小,我在宫里可闷了。” “好吧,那你就在这里住几日吧。不过,要着人回宫说一声,尤其是皇祖母那里,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楚琬宁想了想,就松了口。 她知道,这件事摆明就是冲她来的。 而有能力,有人能做成这件事的,拢共也没有几个。 只要查到一点头绪,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那个人。 坤宁宫。 自从楚南嫣被褫夺了封号,就一直住在皇后的宫里。 一开始整个人痴痴呆呆的,精神很不好。 后来就一个人关在殿里,连皇后都不肯见。 皇后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日比一日瘦,心疼坏了,更是恨毒了楚琬宁。 可她找来儿子商议对策,楚南枫却不同意她再去动楚琬宁。 “母后,这次的事,本就是舞阳的错,她被你娇宠得无法无天,当着父皇的面就敢行凶。给她一个教训也好,免得她将来再捅出更大的篓子!” 皇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满眼的难以置信,“南枫,那是你亲妹妹!你不向着她就算了,还说她骄纵?有你这么做皇兄的吗?” “我这个皇兄,给她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原本,我是打算把濯渊拉到我这边的,至少不能让他帮着老三,现在都被她给毁了!母后,你要搞清楚,将来只有我登上那个位子,你和舞阳才能好。舞阳也不小了,你还是趁早给她寻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吧,说不定父皇念在父女情分上,还能原谅她。” 楚南枫并不是不关心妹妹,但前提是,不能毁了他的前景。 楚南嫣偷听两人谈话,当听到要让她嫁人,顿时绷不住了,跑到皇后身边,哭道:“母后,我不嫁人!您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濯渊哥哥一个。” “可濯渊心里没你!”楚南枫气结。 有这么一个只知道情爱,给他拖后腿的妹妹,他真担心自己会输给老三。 在这方面,明显贵妃母子俩,要比他母后聪明得多。 就这样,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结果没几日,灵毓公主与北溟探子勾结的谣言就传进了皇宫。 楚南嫣日日以泪洗面,初听消息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实在是她在楚琬宁手上吃的亏太多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转念她就想到了什么,跑到皇后面前,“母后,那件事是你找人做的吗?”她急于求证。 皇后闻言心头一跳,赶紧让杜若去关殿门。 “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见皇后不承认,楚南嫣道:“母后,您就不用瞒我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楚琬宁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你放心,母后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至于别的,你就别问了。乖乖在殿中抄写经文,知道吗?再过几日就是你皇祖母的寿辰,届时,把你手抄的经文献上去。太后最疼你们这些孙辈,肯定会心软原谅你的。只要太后那边肯松口,你父皇想来也不会再生你的气。” 舞阳是嫡出的公主,绝对不能被褫夺封号,灰溜溜地待在坤宁宫里。 楚琬宁想毁了她的女儿,做梦! 楚南嫣终于露出了笑脸,说道:“母后,等楚琬宁被父皇厌弃,能不能替我向父皇求一道旨意?我想嫁给濯渊哥哥。”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 皇后叹了口气,“就这么喜欢?可母后瞧着,他怕是对灵毓上了心。舞阳,你是母后的心肝宝贝,母后不想你嫁过去受苦。” “母后,我这辈子只嫁他!要是没办法嫁给他,女儿宁愿去做姑子!” 第117章 许她侧妃 皇后被她的这番言论吓了一跳,不由看了旁边的杜若一眼。 女儿竟对谢凛如此死心塌地?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虽说给女儿挑驸马的时候,她也会第一个想到濯渊,但那是基于他的能力和家世背景。 将女儿嫁给她,面上有光。 而且有他帮忙的话,那些个世家大族在站队的时候,都要掂量掂量。 他能在争储的事情上帮儿子一把。 可绝不希望女儿陷得这么深。 尤其一想到谢凛当众请旨赐婚,女儿因此被褫夺了封号,皇后心里的火气就有点压不住。 楚南枫则气妹妹自私自利,胡搅蛮缠,一点都不为别人着想。 说起话来难免冷嘲热讽,“做姑子?好啊,那你就去。祥云寺五里外就有个庵堂,我替你打点一下,也算全了兄妹之情。只怕那青灯古佛容不下你,三两日就又吵着要回来,白白丢脸。” “楚南枫,你还是我皇兄吗?你也要逼死我?” 楚南嫣说着又开始哭。 皇后焦头烂额,“舞阳,乱说什么?被关了这么多日,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一个男人而已,再好又如何?你是母后和你父皇的嫡女,比哪个公主都要尊贵。该是别人争抢着来当驸马,而不是像濯渊那样……” 哪样?不言而喻。 谢凛不喜欢女儿,皇后看得很清楚。 楚南枫更明白。 见楚南嫣抽噎,他劝也不是,骂也不行,干脆坐在一边不说话。 楚南嫣接受不了。 她想不通,自己方方面面都不比楚琬宁差,又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为什么他就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半点好,偏偏要去巴着楚琬宁。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濯渊哥哥会提点她的功课,会送她节礼,给她过寿辰。 说话也总是和颜悦色的。 可自从楚琬宁出现,一切都变了,她接受不了这种变化。 皇后的话更逼得她歇斯底里,“不,我就是要他做我的驸马!母后,您帮帮我!只要能嫁给濯渊哥哥,女儿什么都听您的,再不让您操心!” “你!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冤孽!” 皇后嘴上骂她不争气,但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也不忍看她日日以泪洗面,为了谢凛要死要活。 深深叹了口气,她妥协道:“也罢,你先回去,最近几日好好抄写佛经,别的什么都不要理会。尤其不许乱来,知不知道?” “母后,您同意帮我了?” 楚南嫣原本已经做好了磨工夫的准备,没想到皇后这么容易松口。 知道再说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她乖乖去了偏殿,开始抄写经文。 楚南枫不悦,“母后,您不能太纵容舞阳了,您这是在害她!” “不关你妹妹的事。濯渊娶妻也好,尚公主也罢,绝对不能选择楚琬宁。原本就是要拆散的姻缘,你妹妹既然非濯渊不可,顺着她一点又如何?本宫就不信,没了楚琬宁,他还会拒绝舞阳。” 皇后眸色坚定,透着凌厉狠辣。 楚南枫不解,“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起来,您好像格外厌恶楚琬宁。是因为先皇后?我听宫人私下谈论过,说她与先皇后生得极像。” “住口!”皇后不想听到那个人,抿了抿唇道:“已经做了初一,就不妨再做十五。外头的那些传言,你比本宫清楚。但光有那些议论,还不够。枫儿,听闻你与永定侯府的二小姐走的很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儿子想许她一个侧妃。” 楚南枫一开始接触韦静怡,的确只是打算帮个忙,还了人情。 但后来见她与楚琬宁的关系好,就动了别的心思。 而且韦静怡很乖。 她又多少与母后沾亲带故。 等过上两年,他娶了正妃,让她以侧妃的身份进府,也未尝不可。 皇后却觉得他疯了,“不过是个落魄侯府的养女,哪有资格做你的侧妃?有些人可以利用,却不能动真心,那个韦静怡就是,以后不要再跟她走动。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储君之位的事了,不能让老三走在你前头。” “母后,儿子心里有数。” 楚南枫一想到要和韦静怡分开,心里多少有点不舍。 但他仔细想想,觉得母后说得对。 也就不再争辩。 皇后见他听劝,稍稍松了口气,说道:“那个韦静怡,母后有用。这件事你有数就好,其他的事一概别掺和。行了,母后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楚南枫点头称是,行过礼就离开了坤宁宫。 …… 武安侯府。 老夫人过世后,有不少人上门吊唁。 但大多都是武将。 自赵兰庭凯旋回京后,皇上器重,让他帮着掌管骁骑营。 听着是不错,可不过是个副手。 赈灾的事他也算立了点功劳,皇帝明升暗降,把他调离了骁骑营。加上老夫人的事,最近他丁忧在家,有不少官员见风使舵,都想与他撇清关系。 现如今武安侯府落魄,名声也不怎么样,没人再贴上来。 而赵兰庭虽有野心,却不屑钻营,也没心思钻营。 外头有关于楚琬宁的传言,越传越夸张,老夫人头七后,他头一次离府,鬼使神差地就去了公主府。 朝朝和玉带等人,对武安侯府已经是深恶痛绝。 一看见角门停着武安侯府的马车,朝朝就跑去了楚琬宁面前,“主子,武安侯又来了,要不要把他赶走?外头那些谣言,都拜他们所赐,居然还敢来,真是恬不知耻,一点脸皮都不要。” “不用理会。” 楚琬宁没心情去管那些,满腹心思都在那些谣言上。 她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没多久,宋禹进了院子,禀报道:“殿下,那些谣言是从坊间传出来的。人传人,很快就扩散开了。想找源头不是很容易,散布谣言的人很谨慎,探子查了许久才有一点头绪。城西有个地痞无赖,经常光顾地下赌坊。听赌坊的人说,那个无赖刚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转头就有银子去赌了,足足输了一百两。关键在于,他女儿只卖了二十两。” “走,去会会他。” 楚琬宁起身出门,马车刚经过巷口,武安侯府的马车就追了上来。 把她的马车给逼停了。 第118章 守株待兔 楚琬宁很恼火,要不是还有事等着,她绝不会轻易妥协。 只是,外头的传言屡禁不止,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不想徒增麻烦。更不想跟赵兰庭当街争执,再生事端。 叫朝朝在巷口看着,她戴上幕篱下了马车,朝小巷里走去。 冷冷地盯着赵兰庭,“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说完赶紧走。” 她已经一句废话都懒得敷衍了。 没有让紫鸢在老夫人死的第二天上门,就算她仁至义尽。 赵兰庭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可到了地方,就想见她一面。 看她态度实在冷漠,他又有点开不了口。 沉吟半晌,直到楚琬宁的耐心耗尽了,要走,他才在她身后道:“我从未怀疑过你。我母亲身上的伤虽然是剑伤,但行凶者惯用的是刀。要是你派去的人,没必要在这一点上做文章。很显然,对方是想掩饰什么。” “那些侍卫的尸体在哪儿?我要查验一下。” 楚琬宁之前就猜测,这里面应该有北溟的手笔,赵兰庭的话,无疑是印证了这一点。要是能看到尸体,大概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验尸要惊动官府,而官府的人不会让她靠近尸体。 既然赵兰庭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 赵兰庭很高兴她愿意理自己了,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你扮做丫环或者侍卫,不会有人起疑。” “这会儿不行,我还有别的事。” 楚琬宁摇摇头,想了想道:“你先回去,等要去了,我会派人给你传消息。还有,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琬宁,我都没有怪你,你为何对我这么冷漠?就算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该道歉的也都道过歉了,怎么就非揪着不放?好,你可以怨我。但我如今处境艰难,母亲又出了那样的事,你真的能无动于衷?” 赵兰庭不理解,难道她的心是铁打的吗? 要是今日换作是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他们有着十多年的情意。 可这番话在楚琬宁这里行不通。 出了这么多的事,她没有用剑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就算高风亮节了。 担心迟则生变,她没心情再跟他多说,只道:“让开!” 赵兰庭也有点恼了,红着眼攥紧了拳头。 朝朝见状,把楚琬宁挡在身后,盯着他,“要动手吗?我陪你过招!” “算了,我等你消息。” 赵兰庭歇了一口气,越过楚琬宁登上马车,让车夫赶车回了侯府。 没了拦路的,楚琬宁当即让宋禹赶往城西。 好在公主府不缺银子,作为云家人,楚琬宁从未因金银发过愁。到了地下赌坊,一路用银子打点,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地痞无赖。 赌坊的人主动提出帮着抓人,被楚琬宁拒绝了。 等抓到人,他们就在镜渊阁旗下的产业找了个房间。 朝朝提着那个无赖的脖领子,把人扔了进去。 无赖今日运道不错,在赌坊赢了几两银子。 正打算再下注,就被抓了过来。 吓得他抱着头,跪地求饶。 “几位大爷,我可没有出千,银子都是我自己赢来的,别打!” 朝朝从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他们都还一句话没说呢。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上去。 “说,前几天你过来赌钱,带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赚……赚的。” 无赖被狠狠踹了一脚,爬到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朝朝冷笑,“赚的?从哪儿赚的?什么样的买卖,几日光景就能赚百两银子?少耍滑头,快说,到底是哪儿来的?” 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扬起拳头,无赖又缩了缩脖子,“别打,我说。我……我卖了自己的媳妇和女儿,凑的。” “还不肯说实话是吧?” 朝朝本就是个急性子,见无赖不老实,一拳就砸了过去。 无赖捂着脸,吐了口血水出来,连带着吐出一颗牙。 之前他见朝朝只是个小丫头,还没有放在眼里。看似害怕,实际上大多是伪装出来的。现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脚,登时老实了。 连珠炮似的道:“别打了,我说。是有一天晚上,有个贵人过来寻我,让我到街头去传两句闲话。那位贵人很大方,直接就给了我两个银锭子。” 两个五十两。 他当时为了不惹麻烦,还特意换成了碎银子。 楚琬宁听了他的话,问道:“如果现在再让你认,你认得出来吗?” “几位小姐,快别跟小民说笑了。当时天那么黑,对方还裹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不过……” 无赖说到这儿,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楚琬宁扔了一个银锭子给他,“不过什么?” 无赖看到银锭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拿起来就往嘴边送,边咬边道:“我担心事后出毛病,从他身上拿了点东西。” 楚琬宁给朝朝使个眼色。 朝朝问:“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 “就是这个。” 无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子,双手递给朝朝。 朝朝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转而给了楚琬宁。 楚琬宁拿到牌子,眸色一凝:兵部的牌子,每个人都有。但这个木牌子又有一些不同,是属于禁军的。 皇后的母族,韦氏,就有人在禁军中任职。 难道竟是皇后想借刀杀人? 想到之前楚南嫣想杀她,却被父皇褫夺了封号,皇后的确是有理由报复。 可里面又分明有北溟的手笔。 究竟是皇后勾结了北溟,还是故弄玄虚? 心中有了计较,楚琬宁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对那无赖道:“想活命的话,这牌子的事,打死都不能松口,更不能提见过我们的事,知道吗?” “是是是。” 无赖心说:有了这一遭,他还敢大意吗? 他只会更小心。 等楚琬宁回到公主府,谢凛已经下朝了,她赶忙把今天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你说,这件事是皇后主导的吗?” “是不是,盯着坤宁宫那边,总会有收获。现在只是谣言,没办法定罪。幕后之人要想让谣言成真,定然还会再出手。” 届时,他们只需守株待兔。 第119章 姐妹相见 楚琬宁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对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只是为了让百姓谩骂几句。只要还没板上钉钉,这件事就不算完,肯定还有后续。 而她等的就是那背后之人出手。 如今案子有了头绪,只需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总会有收获。 这方面,她倒是不担心。 可也不能太被动。 “我打算跑一趟义庄,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只是侯府的案子,已经交给大理寺了,义庄那边日夜有人看守。” 就算她能过去,恐怕也没办法接触尸体。 验尸需要时间。 谢凛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容祈和大理寺少卿私交不错,恰好少卿府上要办满月酒,让他去,拖上一会儿没有问题。其他人,寻个由头引开就是。就算有人察觉出什么,跑到府上去告知情况,也得耽搁一阵子。” 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足够验尸。 楚琬宁见他已经想好了,心下不由一松。 心一放下,人就开始饿了。 这时,周嬷嬷领着几个丫环过来传饭,热腾腾的胡麻饼馥郁扑鼻,让她狠狠咽了口口水,顿时更饿了。 拿起一个胡麻饼正要往嘴边送,见谢凛那点漆般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她手腕一转,把饼递过去:“折腾一早晨肯定饿了,吃一个?” 谢凛没跟她客气,自然而然地接过去,优雅地咬了一口。 还不忘夸赞,“公主府的厨娘,厨艺了得。” “国公府的厨娘也不差,朝朝三不五时就往隔壁跑,脸都圆了一圈。”明明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质,都给吃圆润了。 厨娘的手艺可见一斑。 正打算往嘴里塞饼的朝朝:“……” 次日傍晚,大理寺少卿府上摆满月酒,容祈亲自带着贺礼登门。 席间,他一个劲儿给少卿敬酒。 不止给少卿敬,还拉着他和大理寺卿一起喝,三个人很快就喝多了。 趁着容祈上门的档口,楚琬宁女扮男装,做劲装打扮去了义庄。 等谢凛的人引开官差,她一个人悄悄溜了进去。 先是查看了一下武安侯府的那几个侍卫,发现伤口果然如赵兰庭所说。乍看之下是剑伤,可动手的人明显惯用的兵刃是刀。 剑术与刀法,无论是招式的走向,还是用力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使惯了刀的人,即使刻意选择用剑,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之前,她曾经在鬼市和北溟的苍狼卫交过手,还被伤过。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剑伤所用的剑招,与那些苍狼卫的手段如出一辙。 这么看来,皇后和北溟勾结,基本八九不离十。 “咕咚咕咚……” 听到门外传来轻响,楚琬宁心下一突,朝着外面摸去。 鼻子里冲进一股浓重的桐油味儿,她登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抓人。 两招就擒住了对方。 “说,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她手腕施力,死死扣着那人的肩膀。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跪地求饶道:“好汉饶命,我……我只是收了别人十两银子,叫我过来浇桐油,别的什么都没做啊!” “你是何人?”楚琬宁继续逼问。 那人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是个乞……乞讨的。” “轰!” 倏然,义庄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楚琬宁下意识拽着小乞丐远离,发现义庄里火势很大,想再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那些尸体还能用作佐证,现在都被一把火烧了。 看来,一直有人盯着这边。 “砰。” 一具尸体被扔到地上,夜影从房顶跃下道:“是死士。” “还真是谨慎。” 楚琬宁没有为难那个小乞丐,知道就算抓回去也是枉然,就地把人放了。 没法子,这条线算是断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大理寺,可惜大理寺卿和少卿都喝醉了,没有主事的人,一切只能等。 义庄起火,舆情发酵,又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谈论。 有人在暗处推波助澜。 可外面的事并没有影响到韦清清,她还是约了韦静怡见面。 两人虽是姐妹,然感情稀薄。 韦静怡甚至不知道,韦清清进了武安侯府。 直到在酒楼的雅间见面,韦静怡才确定这个妹妹还活着。 想到她也是个苦命人,不由起了怜悯之心,关切道:“清清,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难得二姐姐记挂,挺好的。” 韦清清虽然不记恨楚琬宁,但不代表她不记恨韦静怡。 整个永定侯府的人,在她看来,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当然,她不会把恨意表现在脸上,红着眼道:“离开青楼后,我一直不敢联系别人。可我知道,二姐姐和他们不一样。以后,我还能与你见面吗?” “自然。” 韦静怡想到她的处境,感同身受,不由拉近了两颗心的距离。 当得知韦清清离开淮南王府后,进过青楼,后来辗转进了武安侯府,她握住韦清清的手,也跟着红了眼。 哭道:“都怪我没用,连累了你。可我实在没想到,母亲会把你送入淮南王府。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难以安心。对了,武安侯对你可好?” “侯爷对我挺好的。” 比起手段狠辣的淮南王,赵兰庭实在是个不错的归宿。 尤其纪轻雪这个侯夫人失宠后,她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也有心情琢磨报复的事了。 两姐妹坐在一起叙了半天话,韦清清抓住话茬,从怀里拿出韦珞霜给她的那包药。 把药推到韦静怡面前,“二姐姐,我是盼着你好的。要是你真的能嫁进四皇子府,那妹妹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这药,是我偶然所得。听说,服用了它能一举得男。” “清清……”韦静怡想到什么,不禁红了脸。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与四皇子见面了,之前自己豁出去,也没能让他松口,叫她烦闷了好一阵。 要是这药真的能帮她一举得男,或许能母凭子贵。 只是,她并没有全然相信韦清清,虽然收下了药,却还是决定找个大夫看看。 于是两人分别后,她就去了京城中最大的药铺。 韦清清一直在暗中跟着她,见韦静怡进了药铺,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谁知马车刚到府门口,恰好碰到要债的上门。 第120章 被赶出府 侯府正门大开,不断有人往外搬东西。 之前,赵兰庭去找过族中的几位族老,可谁也不愿意沾染这件麻烦事,更别说收留他们了。 有两个曾经受过侯府恩惠的,给了些银子,敷衍着把他赶了出去。 赵兰庭没办法,只能先去租房。 可京城是什么地界? 寸土寸金。 他手里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正打算挪用老夫人留下的私产,镜渊阁的人就上门来了。 一口咬定之前抵押的产业不够还债,把府里还算值钱的东西都扣下了。 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好在府里的下人已经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赵兰庭的压力不至于那么大。 只不过连带着妻妾一起被赶出侯府,传出去实在丢人。 韦清清见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联系了承安王府。 再次与韦珞霜见面,韦珞霜不耐地推过来一张银票,“这个你先拿去,够你们租个宅院先住下了。至于后面如何,就看你的了。要是韦静怡那边还有好消息传过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韦清清笑着收了银票,亲自跑去了牙行。 等她领着赵兰庭找到宅院,已是暮色苍苍。 纪轻雪看着破旧的宅院,嫌弃地蹙了蹙眉,问道:“你从哪儿租的宅院?怎么这么破?就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吗?果然是低贱的娼妓,没什么本事,还要强出头。不对,你租宅院的银子是哪儿来的?该不会是偷了府上的……” “好了,闭嘴。” 赵兰庭也觉得这个宅院又小又破,但他不会那么刻薄。 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兰儿,你要租宅院,怎么不事先知会我一声?我手里还有点银子,说不定能租个好点的。” 这里位置又偏,院子又破,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在背后怎么笑话他。 韦清清红着眼,“这里的价钱低,能多租一阵子。接下来的吃穿用度都需要银钱,妾只是想为侯爷省点银子。” 赵兰庭一听她这么为自己着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手里的那点银子,的确也没多少,至少得撑到下次发俸禄。 一家人只能暂且住下。 又过了两日,皇后身边的杜若出宫,进了韦氏旗下的一家布庄。 没多久,韦静怡也去了。 楚琬宁这边很快就得了消息。 玉带担忧道:“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怎么会私下与韦二小姐见面?难道,皇后是想从她的身上下手?” “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过去瞧瞧。” 朝朝不喜欢猜来猜去,与其在这里焦灼,还不如去偷听。 楚琬宁想了想,对朝朝道:“你小心点,别惊动他们。等去完布庄,你就给永定侯府递帖子。” 皇后身边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见静怡,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她决定亲自试探一下。 希望静怡不要让她失望。 …… 布庄里。 杜若坐下没多久,戴着幕篱的韦静怡就进来了。 双喜没有跟着,被她留在了马车里。 见韦静怡是一个人来的,杜若很满意,开门见山道:“之前,听闻二小姐与四皇子殿下走得很近,娘娘派我来过问一下这件事。” “殿下仁善,曾帮过静怡一个不小的忙。只是,静怡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韦静怡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一副自卑的模样。 她不太明白皇后的意思,但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皇后。 否则,她与四皇子怕是难有以后。 杜若见她做出这副姿态,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居然敢在她的面前撒谎。 要知道,她现在代表的可是皇后娘娘。 韦静怡不跟她说实话,就是在欺骗皇后,胆子真是不小。 杜若哂笑:“二小姐不必害怕,娘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与灵毓公主交好,娘娘觉得,二小姐与四皇子有缘。”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前阵子,舞阳公主当众要杀琬宁姐姐的事? 更何况,她当时也在场。 皇后没有恨死琬宁姐姐就不错了,怎么会因为琬宁姐姐,觉得她不错? 越想越恐慌,韦静怡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杜若见她不语,又道:“二小姐不必紧张。前阵子,宫宴上的那件事,你也知晓。皇后娘娘回去后,狠狠训斥了公主殿下一番。这次来找二小姐,就是想修复殿下与灵毓公主的关系。二小姐只需给灵毓公主传个话,事情成不成,都怪不到二小姐头上。相反的,娘娘还要感激二小姐从中斡旋。” 这种话,是能对她说的吗? 韦静怡的心猛地往下沉,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过去了。 正晃神,就听杜若接着道:“娘娘还说,四皇子殿下也到了该娶皇子妃的年纪了。正妃的人选,基本已经定了,但还有侧妃。要是二小姐肯帮这个忙,娘娘定会记得你的好。” 这是? 要许诺她侧妃之位? 韦静怡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起身就想走。 杜若笑了笑,守在门口的人当即拦住了她。 韦静怡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里。 她心内惶惶,不知所措。 杜若看得出来,她已经慌了,当即再添一把火,“二小姐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吗?你说,要是娘娘给永定侯府传个信,让侯夫人给你说一门亲事,侯夫人会怎么做?怕是你未来的婆家……” 不! 绝对不行! 韦静怡怕了。 如果皇后真的插手她的婚事,那她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婆家定会往死里磋磨她。 面对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后背浸出一身冷汗,韦静怡眼神空洞地叹了口气,绝望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二小姐是个聪明人。其实娘娘所求很简单,只需二小姐以你的名义,将灵毓公主约到金鼎琼楼。至于其他的,二小姐一概不用管。刚刚我所说,也是娘娘的意思。只要二小姐能办妥,便许你一个侧妃之位。只要你进了四皇子府,永定侯夫人还敢随意折腾你吗?将来,她只有巴结你的份!” 韦静怡刚要点头,忽然听到房顶有动静,“谁?” 第121章 送她礼物 杜若也听到了动静,出门让伙计上房顶查看。 伙计很快回来,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姑姑,是只猫。” 杜若松了口气。 韦静怡盯着那只“喵喵”挣扎的猫,不知怎么的,没来由地心慌。尤其是看到它嘴里的尖牙和锋利的爪子,心脏“怦怦”直跳。 “喵!” 野猫发出一道尖利的吼叫。 “嘶!” 伙计的手背上被抓了一下,划出一条刺眼的血痕。 他嘴里骂着“小畜生”,把猫扔到地上,抬脚踹了上去。 野猫被踹出去老远,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起身。 看到这一幕,韦静怡感觉心上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紧绷的神经,让她一刻都不愿再多待,当即告退,“我先走了。” 杜若急着回去复命,便也没有留她。 …… 公主府。 朝朝噘着嘴,气鼓鼓地进门。 玉带见她气得不轻,脸色也不太好看,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不会是那位二小姐要做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吧?” “我听见……” 朝朝往楚琬宁那边看了一眼,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她不想主子不开心,可又忍不住想骂人。 楚琬宁喟叹,“说吧,没什么听不得的。” “皇后身边的那个大宫女,跟韦静怡许诺,说可以让她做四皇子侧妃……”朝朝不是能藏得住事的性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玉带愤然,“岂有此理,亏得殿下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做?” “帖子送到了吗?”相比他们两个,楚琬宁表现得很平静。 要说她心里毫无波澜,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明白,有时候怨怼憎恨别人,真正伤害的很可能是自己。没必要因为别人,为难自己。 给韦静怡最后一次机会,也算全了曾经的情谊。 朝朝不情愿地点点头,“帖子送到了,想来她很快就会上门。” “那我们就等着吧。” 楚琬宁没有再去纠结,起身去了云祉的院子。 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去找阿兄闲谈。想着他的铺子快开张了,打算去问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可去了院子,下人却告诉她,“大公子昨夜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 这个节骨眼上,阿兄不可能彻夜不归。 楚琬宁隐隐有些不安,问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大公子没有交代。”下人摇头。 之前,因为要谈生意,云祉三不五时也会宿在外头。 所以下人并没有当一回事。 只有足够了解他的人,才会发现不对。 楚琬宁当即唤来宋禹,“快,派人到京中的酒楼、茶楼和酒肆去找找,看看阿兄在不在里头。除了那些地方,青楼也不要放过。” 很快,她急着找人的事就传进了谢凛耳中。 谢凛派了夜骁出去帮忙,安抚道:“别急,兄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身边还有侍卫和暗卫跟着,想来不会有事。” “怎么会没事?都怪我,光顾着自己的事,疏忽了他。” 一想到上次,因为自己害得兄长锒铛入狱,她心里就更慌了。 谢凛很少看到她六神无主,眉心微蹙。 犹豫了一下,抬手把她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我知道你心急。但兄长不是孩童,他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也会想法子报信。在没有消息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嗓音低沉清润,仿若舒缓悦耳的琴音,与他身上的雪松冷香揉在一起,竟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楚琬宁心安不少。 点点头,她长舒一口气,抬眼与他对视。 “你说得对,是我关心则乱了。” 谢凛稍稍放开她,牵起她的手,莞尔一笑:“有件礼物送给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原本,他是想过阵子,等到她生辰再送的。 可看她忧心忡忡,就想着先送了,哪怕能让她高兴片刻也好。 楚琬宁刚刚满腹心思都在云祉的安危上,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与他抱在了一起。柔荑被他握在掌心,灼热有力,扰乱了她的呼吸。 下意识地想抽出去,却被谢凛握紧。 再次抬眸,两人四目相对。 撞进他幽邃暗沉的视线里,她的心跳又鼓噪起来。 或许是双生蛊作祟,竟莫名地被他吸引。 等缓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拉进了院子。 跟着他迈进书房,一眼就能看到桌上的红漆木盒。 楚琬宁以为是首饰一类的东西,没抱什么期待。 主要是心里有事,实在没心思看礼物。 可见他殷切地望着自己,又不忍心叫他失望。 犹豫了一下,抬手打开木盒,就见里面躺着一只掐丝点翠的兰花手镯。通体是用黄金打造,工艺精致巧妙,在市面上难得一见。 楚琬宁勉强笑笑,对守在门口的玉带道:“把盒子收起来吧。” “慢着,不戴上看看?” 谢凛叹了口气,从盒子里拿起手镯,亲手戴在那纤细的皓腕上。然后抬起她的手腕,对准木箱,按下潜藏的机关。 “嗖”的一声,一枚银针直直打入箱中,留下一个极小的孔洞。 “这……”楚琬宁惊诧地睁大双眼。 “这镯子还藏了机关?” “嗯。经常看你用银针,就想着做个带机扩的首饰给你。收进库房浪费,就这么戴着,如何?”谢凛笑看着她。 楚琬宁点点头,爱不释手。 镯子并不沉,做得十分精巧,不亚于琳琅阁的做工手艺。 更何况里面还安装了机扩。 “谢谢。”心意难得,她感动于他的心思。 谢凛的笑容淡了几分,凝着她的双眼,“你我是要成婚的,圣旨已下,不容反悔。琬宁,不要再抗拒。” “我……” 楚琬宁刚要说什么,梅姑姑找过来道:“殿下,长公主府的小侯爷上门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殿下。” “小侯爷?冯樾表兄吗?”楚琬宁有点懵。 梅姑姑颔首,“刚下的圣旨,封了列侯。” “原来如此。梅姑姑,去库房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贺礼。”现如今,公主府准备礼品的事,已经交代给了梅管家。 谢凛:“听说他喜好研读兵法?我那里刚好有几本孤本。” “孤本?”楚琬宁有点犹豫。 孤本都是有市无价的,太过珍贵。 谢凛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让夜影去取了来,“既然是要送给表兄的,怎么能敷衍?拿着吧,当做贺礼再合适不过。” 楚琬宁无奈,抬手接过,看向他:“一起过去吧?” 第122章 忘恩负义 谢凛闻言,脸上又有了笑容。 他知道,她会这么问,就是打心里开始接纳自己了。 梅管家和玉带等人见了,都替他们高兴。 尤其是玉带,觉得自家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将来的日子肯定会更好。 同谢凛一起到了正厅,冯樾已经等在里面了。 看到两人进门,他“嚯”地起身,尽量忽视心里泛起的那点涟漪,说道:“昨晚,承安王在广和楼设宴,我见到了云兄。他把这个交给我,要我送到公主府来,当时没有参透其中的意思。刚刚在门口遇到宋侍卫,他说云兄昨晚没有回来?我琢磨着,八成与这个东西有关,你看看。” 话落,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展开帕子,里面躺着一枚生锈的铁片。 楚琬宁接过帕子看了看,倏然想起什么,询问朝朝,“之前阿兄从东夷带回来的物件里,是不是有这种布?” 朝朝接过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看,点点头,“是。” 楚琬宁又看向了那枚铁片。 见铁片上有豁口,磨得很钝,很像是镰刀一类铁器上弄下来的。 “农具。” 楚琬宁和谢凛异口同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云祉在这个时候失踪,很可能与这东西有关。 东夷盛产各种矿石,以银矿和铁矿最多。 大雍律法规定,民间不得私自售卖铁器,尤其是生铁,五十斤往上杖责八十。超一百斤就充军,再多就可能判处死刑。 能让一个人因为此事失踪,牵扯的绝对不是小事。 有人在私自售卖生铁? 楚琬宁猜测。 若是有人想从东夷购买或者运送铁矿进大雍,根本逃不过官府的眼睛。哪怕收买官员,也没有人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做这种事。 必然要做一番伪装。 难道说,昨晚,兄长在广和楼看到了东夷商人与人交易? 他能把东西交给表兄,很可能是预感到自己会有危险。 楚琬宁想到这儿有点慌了,偌大个京城,她该到哪里去找人?要是阿兄被发现,为了保守秘密,对方还会留活口吗? 不,她不能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尽快找人。 既然阿兄出现在了广和楼,那就从那里开始查。 强自冷静下来,她把铁片重新包好,对冯樾道:“表兄,谢谢你,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只是,我现下有事要办,就不留你了。等改日,我会登门道谢。”说完,看向梅管家,“梅姑姑,替我送一送表兄。” “不必送,能帮上你便好。” 冯樾眉眼温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抬步离开了。 谢凛望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就听楚琬宁道:“让探子跑一趟广和楼,或许会有线索。阿兄的事不能太过大张旗鼓,若是引起背后之人的注意,很可能打草惊蛇。万一对方先下手,阿兄怕是……” “凡事不要先往坏处想,这件事交给我。” 谢凛拍拍她的肩膀,先走了。 楚琬宁只好留在府里等消息。 可云祉的消息还没等到,先等来了韦静怡。 “把她请到鹿鸣院。” 楚琬宁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行回了院子。 须臾,韦静怡进门,从双喜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上。 她当着楚琬宁的面打开,端出一盘糕点,“琬宁姐姐,你尝尝,这是我刚做的,还有余温呢。” 楚琬宁看了眼糕点,没有动,问道:“在府上还好吗?上次春日宴上的事,侯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韦静怡摇摇头,“母亲没有为难我,只是,最近又在给我张罗亲事。可……能落到我身上的,又能是什么好门第?”她苦笑。 永定侯夫人相看的,大多都是高门贵族。 身份太高的,看不上他们。而身份低的,永定侯他们又瞧不起。 挑来挑去,看中了两家。 都是让她上门做妾。 嘴上说是贵妾,实际上还不就是个妾?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失去四皇子这座靠山的原因。 楚琬宁看着她,“你最近没有与四皇子见面吗?” “四皇子殿下是什么身份?上次能帮忙,让我能免于嫁给淮南王,我已经很感激了。你之前与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不会再妄想。” 韦静怡好似真的放下了,开始与她闲聊。 半晌后,忽然提起,“琬宁姐姐,听闻两日后,金鼎琼楼要举办百花盛宴,许多名门贵女和公子都收到了邀请。我也想要见识一下,可侯府收到的帖子被长姐要走了,你能不能……” 她羞赧地垂下眼,咬着唇没有再往下说。 朝朝闻言,气得想要开口骂人。 玉带赶紧扯住她,冲她摇了摇头。 楚琬宁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浅笑道:“你想去?好啊,一张帖子而已,应该不难弄到。” 金鼎琼楼并没有往公主府发帖邀请,许是那里的管事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恼她。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不将她放在眼里,看来背后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 皇后为什么非要让她去那里? 难道,韦氏也与他们有关联? 韦静怡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甚至没有多费口舌。 见楚琬宁点头,她心下一松,压在心底的愧疚又翻涌起来,有点坐不住了。随便找个理由,匆匆离开了公主府。 朝朝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口,“真是忘恩负义,亏得主子对她那么好。当初就不该管她,让她嫁到淮南王府去!” “不用这么生气。刚刚就算她不提,我也会想办法让她提的。” 义庄那边的线索已经断了,金鼎琼楼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总不能一辈子被人唾骂,躲躲藏藏。 说不定,还能趁机给皇后送一份大礼。 傍晚,谢凛回来,将一份名单递到楚琬宁面前,“这是那一日,广和楼的贵客名单,凡是有点身份的,都在上面。” 又拿出一叠画像,“你对照着看看。” 楚琬宁将画像和名单一一对照,发现有一个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她抬眼看向谢凛,等着他给自己解惑。 就听谢凛道:“这个人,在南岄使团里,是护送圣女的护法之一。看来,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东夷,还与南岄有关。” 第123章 什么单子 “你是说,南岄和东夷很可能勾结在一起了?” 楚琬宁心下一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北溟虎视眈眈,南岄又与东夷搅在一起,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很难太平。 阿兄一日没有消息,她都会寝食难安。 谢凛看出她的焦灼,安抚道:“你该换个角度想,这个时候,兄长没有消息,反而可能是好消息。” “你的意思是,阿兄可能被人抓起来了?要真是这样,那就定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也好,至少短时间内,阿兄不会有性命之忧。 谢凛点头,握住她的手,“再等两日看看。” 就在漫长的等待中,金鼎琼楼的百花宴开始了。 以往,想要进入金鼎琼楼,除了钱财还要有身份。人人都戴着面具,遮遮掩掩,里面更是藏污纳垢,做着各种的腌臜事。 人们对这个地方,一面鄙夷不屑,一面趋之若鹜。 当传出消息,金鼎琼楼要举办百花宴,邀请那些京中身份贵重的千金贵女,名门公子时,各方人马动作频频,都想在里面露一露脸。 好像在宴上出了风头,就能扬名立万一样。 楚琬宁大概打探了一下,得知这次的百花宴,除了平时宴会中常见的歌舞外,还有斗宝、杂耍。甚至于,还能看到西戎的舞姬和各种幻术表演。 但其中最吸引人的,就要属从四国各地搜罗来的百花。 许多品种都是在京城看不到的。 这次,因参宴的都是些身份贵重的贵人,故金鼎琼楼有规定,入场必须持有请帖,且每人都不得带侍从,只能单独进入。 当然,也不能戴面具。 如此一来,往日里神秘诡谲,令人不耻的地方,摇身一变,就成了贵族们彰显身份的圣地。 楚琬宁虽然没有收到请帖,但想要得到两张帖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带着韦静怡一起进门时,恰好碰到韦珞霜和一众皇室宗亲。 说是皇室宗亲,实际上都是些旁支和没落士族,韦珞霜这个承安王妃在里面,算是身份最高的,极受追捧。 可如他们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上到二楼的。 不是说他们不能上去,而是上去了也没地方坐,因为二楼都是雅间。 看到韦静怡居然进了大门,韦珞霜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拢了拢身上新做的蜀锦长裙,扶了扶鬓边镶嵌着南珠的步摇。 虽然比不上皇室才能用的浮光锦和东珠,品相也算难得一见。 与她身上的那一套头面和衣裙相比,韦静怡的穿着显得寒酸不少,让她找到了极大的优越感。 走上前来,她只是不屑地睨了韦静怡一眼,向楚琬宁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真是没想到,殿下也对这百花宴感兴趣?” “怎么,承安王妃能来,本宫不能来?” 楚琬宁没心思同她浪费口舌,带着韦静怡朝二楼走去。 韦珞霜盯着韦静怡的背影,眼底泛起怨毒之色。 给身边那人使个眼色,她上前拉住韦静怡,“妹妹,你怎么见了姐姐也不说句话?你且先留下,与我坐坐,说说话再走吧?” 韦静怡想着,她已经把琬宁姐姐带来了,皇后交代的事就算是完成了。 她不想掺和进她们之间的事。 许是愧疚心作祟,她甚至不敢在楚琬宁的面前多说一句话。 见韦珞霜拦住她,明知她不安好心,还是停下了脚步。 楚琬宁见她欲言又止,没有为难,开口道:“你们姐妹也许久没见了吧?既然王妃有心留你,你就先在这里与她说说话吧。” “琬宁姐姐,那你……自己小心。” 韦静怡犹豫半天,还是低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楚琬宁能够看出她的纠结,可自她上门提出要来金鼎琼楼时,她就已经对她不抱希望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一个人上到二楼进了雅间。 雅间四面环楼,从上边刚好能看清下面的表演。 楚琬宁一进去就关上了房门,在房间里搜查起来。 之前她故意放出消息,想要两张请帖,又提前把请帖送到了永定侯府,就是为了让皇后的人知晓。 要是他们想做手脚,把主意打在这雅间里是最好的。 可房间里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那么,她接下来要提防的就是人。 她这边刚搜完房间,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让楚琬宁有些意外的是,门口的人竟是永安和宝音。 “你看,我就说刚刚那人像皇姐吧?你还非说是我看错了。”永安得意地笑笑,当即就要进门。 楚琬宁不着痕迹地拦住两人,“你们怎么会一起来的?” “这百花宴这么热闹,我当然要来凑凑热闹啊。我可是求了贵妃娘娘许久,才得来的请帖。至于宝音,我们是在楼下遇到的。” 永安和宝音年纪相仿,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宝音细细打量着楚琬宁,见她并不显憔悴,稍稍放了心,笑道:“灵毓姐姐,你没事就最好了。前阵子连累了你,我特别过意不去。本想上门看望你,可阿兄不让,说会给你惹麻烦。” 前几日又传出那样的谣言,她心里内疚极了。 楚琬宁摇摇头,“没事,那件事本就不怨你,不用放在心上。” “宝音,你就不用内疚了,皇姐不会怪你的。你不是说,想看西戎的幻术表演吗?皇姐这里的位置最好了。” 永安说完,又看向楚琬宁,“皇姐,不介意多我们两个吧?” 楚琬宁担心待会儿会出什么事,不想牵连到她们两个。 可这会儿要是把她们拒之门外,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打草惊蛇。 想了想,她让开路。 “当然不介意。” 永安拉着宝音进门。 楚琬宁刚要关门,小二就来上茶了。 还端来了各种的瓜果糕点。 不止有大雍独有的,还有东夷、北溟和西戎特有的,品种十分齐全。 永安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嗯,别的不说,这西戎的果子真甜。皇姐,宝音,你们两个也尝尝。” 楚琬宁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就听永安指着下面道:“看,表演开始了。皇姐,快把单子拿过来,看看都有什么表演。” 闻言,她咀嚼的动作一顿,问道:“什么单子?” 第124章 西戎幻术 “就是节目单子啊,你这里没有吗?”永安疑惑。 楚琬宁刚刚搜过整个房间,十分肯定,这雅间里并没有什么单子。 正思忖间,房门再次被敲响,“贵客,麻烦开一下门。” 永安和楚琬宁互相对视一眼,起身,“我去。” “等等。你和宝音坐着,我去。”楚琬宁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明知有个针对她设下的局,自然不愿牵连无辜。 她起身缓步上前,双手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金鼎琼楼的管事,两人曾见过一面。 楚琬宁浅笑,“管事过来,可是有事?” “是楼中的婢女,做事出了纰漏,特带她来向贵人告罪。另外,这是百花宴的节目单,请贵人过目。” 楚琬宁从婢女手中接过装裱华丽的本子,审视着那名管事。 上次她要捉拿淮南王,这管事就诸多阻拦。 那么这次的事,他又参与了多少? 这金鼎琼楼的背后,会不会也有韦氏参与其中? 诸多思绪一掠而过,她开口道:“小事而已,不至于告罪。” “贵人大度,还不快谢过贵人?”管事催促。 婢女战战兢兢地垂着头,“多谢贵人。” 一件小事过去,楚琬宁拿着那个本子关上了门。 若是之前没有朝朝偷听的事,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确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再看,她则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思忖片刻,她转回身对宝音道:“这次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她是跟她阿兄一起来的。要不是她阿兄也在,我们也不至于过来蹭皇姐的地方。”永安抢先一步道。 楚琬宁也猜测,那位苏德王子不会放心宝音一个人进来。 忙道:“宝音,你回去一趟,把你们那里的单本拿过来给我看看。记得,藏起来,不要被别人发现。” “灵毓姐姐,难道是这单子有什么不对?”可她也没打开看啊。 楚琬宁没有解释,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宝音倒是也没多心,她觉得灵毓姐姐不解释,肯定是有她的考量。 或许是被她救过两次的缘故,现如今对她已是格外信任。 宝音觉得,要是真想害她,也不会让她活到今天。 当即起身,“好,我这就取过来给你。” “不着急,再等等。” 楚琬宁摇摇头,让两人安心坐下看节目。 她落座后就打开了单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浏览起来。 可惜一下子看不出什么名目,看起来就是张普通的单子。 等到下边的歌舞结束,换上杂耍,宝音才离开雅间出去。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苏德王子。 宝音有点沮丧,觉得自己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是待会儿阿兄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将来就没脸见灵毓姐姐了。 苏德王子对这位大雍的公主还是很有好感的,不止因为她容貌秀美,还有她的智慧和胆量。 上次那么凶险的场面,她都能救下妹妹,毫发无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一般人只是遭遇刺杀,都可能吓破胆。 但刚刚宝音回去向他要那个节目单本,他总觉得不简单。 亲手把单本交给楚琬宁,他打量着她道:“公主殿下,不知你要这个,是做什么用?这二楼的每个雅间里,应该都有一本。” “没什么,只是看一看。” 楚琬宁接过打开,从头浏览了一遍,内容上一模一样。 永安好奇之下,拿起另外一本看了起来。 结果手上没注意,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茶水浸湿了本子的一角。 “哎呀!” 永安赶紧拿帕子去擦,擦着擦着发现不太对劲,那张纸上的字竟有一部分消失了,又出现了其他的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有点惶恐。 毕竟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耳濡目染,听过或者看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虽然她的性子依旧乐观,但不代表她傻。 见此情形,苏德和宝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楚琬宁眸色渐沉,对苏德王子道:“麻烦帮一个忙,待会儿你我争吵一番,你带着宝音和永安先走。” “这本子……” 苏德叹了口气,很快压下心绪,将两个本子进行了调换。 楚琬宁按住他的手,“不可。刚刚许多人都看到你们过来,万一被暗中监视的人看到,难保不会想到这一层。” 倏然想到什么,她再次打开苏德拿过来的那本,快速浏览起来。 发现上面有一个节目,是西戎的幻术。 她忙看向宝音,“这个节目,你之前是否看过?” “看过。曾经有西戎的幻术师到北溟的王庭表演过,会出现一只青鸾,一只火鸾,又是水又是火的,漫天都是,十分奇妙。” 那震撼的场景,宝音至今记忆犹新。 当听到有水出现,楚琬宁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想。 以时间推测,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你们先走。” 楚琬宁觉得,北溟使团的人应该不在对方的计策中,因为太难掌控。 要是让她来实施这个计划的话,她肯定会找个万无一失的人,且不引人注目。脑子里有点乱,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催促着苏德等人离开。 苏德王子虽然感念楚琬宁救他妹妹的恩情,但不代表他想惹麻烦上身。 能带着那位大雍的公主一起离开,就算是他报恩了。 永安察觉出不对,放心不下,“皇姐,我不走,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用不着。永安,你和宝音是一起出现的,你跟着离开,别人不会起疑。你若是留下,我应付起来才麻烦。” 见她这么说,永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再坚持。 楚琬宁与苏德王子对视了一眼,故意发生争吵,苏德带着两人离开了。 整个雅间里,只剩下了楚琬宁一个人。 房门刚刚关上,下面就发生了一个意外。 跳舞的西戎舞姬受伤,西戎的幻术提前上场。 楚琬宁很快就见识到了,宝音口中的“奇妙”。 那绕着穹顶飞舞的两只鸾鸟,似真似幻,瑰丽无比。 朵朵火团与水在空中炸开,水珠洒得漫天都是。 若是稍微不注意,探出身子或者坐得靠近窗边一些,都会淋到水。 有不少贵族子弟恼怒地吵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贵女千金,当众被浇了一身水,任谁都不高兴。 虽然水汽并不多,但也会打湿衣裙。 楚琬宁事先有准备,并没有淋到水,可她的房门还是被敲响了。 “贵人,烦请开门。” 第125章 你甘心吗 “进来吧。” 楚琬宁斜倚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撇着茶杯里的浮沫。 不出意料,进来的正是之前的那名婢女。 她闻声转头,就见婢女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这是何意?” 楚琬宁随意睨了一眼,发现托盘里放着一套浮光锦的衣裙。 艳丽的妃色,绣着金线,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皆属上品。 不得不说,这金鼎琼楼真是财大气粗。 婢女始终垂着头,把托盘放到桌上,恭敬地道:“幻术表演时出现了一点小纰漏,致使不少贵人淋了水。楼主特命奴婢送来新的衣裙,给贵人赔礼。” “不必了,代我向楼主道谢。” 楚琬宁漫不经心,她在等,等一个信号。 也是想给这婢女一个机会。 见她不为所动,双手交叠在一起,佯作很紧张的模样,楚琬宁不免失望,“看来这赔礼,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奴婢不明白贵人的意思。”婢女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楚琬宁抬手,指尖抚过那衣裙上的金线,随手一翻,发现妃色里藏着一抹明黄,她弯唇哂笑:“遇水而显的布防图,还有这内有乾坤的衣裙,那幕后之人,为了诬陷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说着,她不疾不徐地关上了窗子。 婢女猛地抬头,浑身紧绷,欲言又止。 恰在这时,外头再次发生骚乱,响起一阵尖叫声。 刹那间,婢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芒冷锐,直直朝前刺去。 以这匕首刺来的角度,就算刺中,也不会危急性命。 楚琬宁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明白了婢女的意图。 她一开始就没有动杀心。 或者说她要杀的根本就不是楚琬宁。 她的目的,是逼得楚琬宁反击,从而死在楚琬宁手上。 猜到这一层,楚琬宁抬手,五指向下一压,从袖中射出一枚银针。 银针准确得射入婢女的脖颈,她很快就浑身发麻,倒在了地上。 婢女没想到楚琬宁的身上藏着暗器,根本没设防。 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时,就意图咬舌自尽。 楚琬宁利落地卸了她的下颌,揭开她的衣领,发现她的锁骨处刺了一个图腾纹样,与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一样。 “北溟探子?你的上峰,为了与反贼勾结,不惜牺牲你们这些探子的性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你甘心吗?” 几十年如一日地潜伏在敌国,很可能会无声无息地客死他乡。 可就算要死,也该死得有意义一点,而不是沦为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要是换做是她,她不会甘心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说对不起别人,就连自己都对不起。 这婢女倒是想要反抗,可惜用错了方法,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命而已。 婢女闻言,通红的双眼里除了仇恨,还有浓浓的悲戚。 楚琬宁从她的眼神里还读出了一丝不甘。 “咚咚。”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被外头的嘈杂声掩盖过去。 楚琬宁循着声响传来的地方,一点点敲击。 机关打开的一瞬间,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黝黑的通道。 从上头望下去,就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殿下,可以下来了。” 通道里晃动着一簇火苗,由于底下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真切。 楚琬宁只能从声音上辨认,知道在下头接应的人是夜骁。 “砰砰砰。” “贵人,您这边可有什么异常?”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和管事的声音。 楚琬宁悄然起身,用椅子挡住房门,回应道:“没有,本宫正在更衣。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会那么吵?” “不过是有人上门闹事,很快便能解决。” 管事回话,再次敲门,“麻烦贵人开门。” 楚琬宁当机立断,把衣裙和那名婢女扔下了密道。 她自己也跟了下去。 管事发现不对,破门而入,发现房间里除了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空无一人。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扭开机关往下追去。 这里毕竟是金鼎琼楼的地盘,饶是谢凛,也没法做到万无一失。 管事和他招来的人马,很快就追上了楚琬宁等人。 两方人马在狭窄的甬道里相遇,管事道:“贵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发现房内的密道。可惜,凭几位的本事,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是吗?我看不一定。” 楚琬宁丝毫没慌,打量着对面的管事。 火光的映照下,他那张脸忽明忽暗,显得狰狞狠戾。 完全不似刚才的谦卑。 整个甬道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败霉味,就如这金鼎琼楼。 外表富丽堂皇,实际上内里藏污纳垢,早就烂透了。 管事眼底闪过屡屡杀意。 楚琬宁笑问:“不知阁下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对方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身在大雍境内,竟敢算计大雍皇室中人,倚仗的又是什么?” “殿下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一点。”管事眯了眯眼,朝着后方招手。 夜骁等人当即把楚琬宁护在了身前。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有人跑过来在管事耳边说了什么,他当即就带着人撤走了。 楚琬宁见状,看向夜骁。 夜骁道:“应该是夜影那边得手了。没事,就是在外头放了把火,给他们制造了一点麻烦。” 放火也是有技巧的,不然先烧死的就可能是他们这些人了。 楚琬宁听到这儿,没有再追问,而是与夜骁等人往另一头走去。 找准位置后,随着机关打开,众人从光亮漫入的缝隙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四皇子楚南枫和韦静怡。 两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对劲,韦静怡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楚琬宁依稀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她眉心一跳,对身后的几人道:“屏住呼吸。” “那香有异?”夜骁问。 楚琬宁点点头,“你上去将香炉里的香浇灭,然后把窗子打开一条缝。” 话落,她抬腕射出两枚银针,又打落了帐子。 “可以了。” 没多久,夜骁就回到了地道前头。 楚琬宁上去,闻了闻桌上摆放的茶水,对夜骁道:“把人送上来吧。” “那她呢?”夜骁指了指韦静怡。 他知道,这位永定侯府的二小姐与殿下交好。 有些犹豫要不要救。 楚琬宁凉凉地睨了韦静怡一眼,摇摇头,“不用管。”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韦静怡万万没想到,楚琬宁会出现在这里,心知事情败露了,她脸色惨白地哭求道:“琬宁姐姐,我也是逼不得已,求你救我。” 第126章 太后吐血 “我救不了你。”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韦珞霜一出手就是毁人名节,固然可恨,但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楚琬宁不会再介入别人的因果。 她与韦静怡的情谊,早在那日她提起百花宴时就结束了。 将北溟探子抛下,楚琬宁又留下了撕碎的布料和本子,朝着密道走去。 临下密道之前,她往楚南枫的嘴里塞了颗解药。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听起来人还不少。 夜骁不禁感叹:今日这百花宴还真是精彩纷呈,热闹不断。 要不是他着急脱身,还真想留下来看场好戏。 楚琬宁猜出了他的心思,睨他一眼,“要不,你留下来看热闹?” “呵呵,殿下真会说笑。” 再耽搁下去,被外头的那些人发现,他怕是别想再回到主子身边了。 他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砰!” 房门被人从外头撞开,屋里的景象顿时展露在人前,以韦珞霜为首的几个千金贵女,纷纷尖叫起来。 有两个受不住刺激,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实在是眼前的画面太震撼了。 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千金小姐们,从未见过如此腌臜的场面。 一男御二女,恐怕很长时间都要受噩梦的困扰。 三个人里,只有韦静怡的意识还算清醒。 对她来说,身上的疼痛,远没有心上的疼来得难以忍受。 可这条路,偏偏是她自己选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只能赌一把,赌她那对冷血自私的父母,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定会把事情闹大,谋取利益。 只要四皇子肯让她进府,等将来她诞下孩子,就有翻身的机会。 她之前已经找大夫看过了,韦清清给她的药方,的确能让她一举有孕,且极大可能会是男胎。 时至今日,皇室还没有孙辈出生。 若是她能生下皇长孙,从前的种种折磨和刁难都会远去。 即使韦珞霜之流,也不敢再随意欺侮她。 唯一对不住的,就只有琬宁姐姐。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咬紧牙关走下去。 不得不说,她想得很好,可惜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百花宴上的事传开后,永定侯和夫人的确是想大闹一场,连怎么卖惨都想好了。却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了谋逆叛国的事。 四皇子被圈禁,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韦静怡也被关了起来。 皇后解下钗环,身着素衣跪在御书房外,只求面见陛下,为儿子求情。 来送补汤的贵妃见了,停下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陛下可是说了,不愿见你。四皇子谋逆叛国可是重罪,你这样跪在这里,不是逼迫陛下吗?” “谢蓁蓁,你给我闭嘴!” 皇后脸色苍白,双眼和脸看起来都有些浮肿,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来岁。 她至今也想不通,那么周密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基本板上钉钉,再无翻身的可能。楚琬宁究竟是如何勘破,化险为夷的? 栽赃在儿子身上的那两件事,她十分确定,就是楚琬宁所为。 可楚琬宁是如何知晓,背后之人是她的? 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不过,无论如何,楚琬宁敢算计她儿子,这笔账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御书房里,讨伐弹劾四皇子的奏折如雪花一般堆在案上,让崇文帝十分头大。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金鼎琼楼的那场大火。 由于发现得及时,并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但到底是着了一场火,至少要修缮一两个月的时间,京城里能安稳不少。 太后得知了金鼎琼楼的事,召了楚琬宁进宫。 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太多,楚琬宁已经许久没有进宫请安了。 听太后问起楚南枫的事,她斟酌了一下道:“皇祖母,您也不用太着急。这件事,最后未必会扣在四弟身上。因为一切证据太明显了,反而有栽赃之嫌。父皇只是把他圈禁,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之所以做那么明显,就是想给皇后一个警告。 让她投鼠忌器,不至于做得太过分,哪怕能消停一阵子也好。 现在她的所有精力,都在寻找阿兄的事上,没心思和皇后斗下去。 以皇后和她母族韦氏一族的本事,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楚南枫的事,最后大概会大事化小。 太后也明白,可到底是身边长大的孙辈,不可能漠不关心。 她握住楚琬宁的手,喟叹道:“灵毓啊,你是他皇姐,他若是做了什么混账事,你来告诉皇祖母,皇祖母替你教训他。可他到底是你弟弟,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楚琬宁微微颔首,心里清楚,皇祖母肯定是听说了什么。 这是在点她,叫她不要火上浇油。 忙表态道:“皇祖母放心,我好歹比南枫虚长几岁,就算真有什么龃龉,也不会与他计较的。他和南嫣比我幸运,身边还有母后护着,不像我……” 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隐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既然皇后能找人告状,她自然也能。 不是她不放过楚南枫,而是皇后不肯放过她。 太后还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传膳吧。你好久没进宫陪皇祖母一起用饭了,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 “皇祖母,永安也想蹭饭。” 永安公主听说楚琬宁进宫了,当即找了过来。 见她没有受伤,心下稍安。 以前有楚南嫣出现的地方,其他公主们都退避三舍。 没人敢招惹那个姐姐。 现在楚南嫣躲在坤宁宫不出来,永安她们才敢在后宫行走。 楚琬宁明白永安关心她,祖孙三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太后有饭前喝汤的习惯。 永安主动接过了盛汤的活儿,起身道:“皇祖母,让永安来吧?永安也想在皇祖母身边尽孝。” “好。” 太后身边有两个孙女陪着,心情好了不少。 永安把汤碗和汤匙放在太后跟前,笑笑道:“皇祖母快尝尝,看看永安盛的汤味道如何?是不是比以往更好喝了?” “你这鬼丫头。” 太后笑着舀了一勺喝,倏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血珠溅在好几道菜上,直接就把永安给吓傻了。 “皇祖母!”楚琬宁赶紧上前扶住太后,下令道:“传令下去,慈安宫内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第127章 匪夷所思 永安战战兢兢,小脸煞白。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到底年纪小,见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吐血,吓得脑子发懵,手脚发软,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 楚琬宁和嬷嬷把太后安置在床上,给她诊脉施针。 可太后仍旧昏迷不醒。 很快,崇文帝那边得到消息,带着洛明等一众太医赶了过来。 羽林卫统领则带着人检查桌上的饭菜、碗筷,审问宫人。 弄得人心惶惶。 问话问到永安的时候,她真的怕极了。 始终都记得,皇祖母是喝了她盛的汤才吐血昏迷的。 要真的是有人下毒,无疑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楚琬宁见她不住发抖,握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害怕,也别慌,有皇姐在呢。你放心,皇祖母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她只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公主,母族也没什么显赫的身份,没有戕害皇祖母的动机。而且皇祖母的情况,也绝对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洛神医诊过脉后,向崇文帝禀报道:“皇上,太后娘娘的症状虽然与中毒很像,但脉象显示,并非中毒,而是……” 话音未落,有宫人匆匆进门,“皇上,丽妃娘娘吐血晕倒了。” 丽妃,就是南岄的那位圣女。 闻言,楚琬宁和洛明互相对视一眼道:“父皇,能不能让儿臣和洛神医一起过去看看?” “走,朕也去瞧瞧。” 崇文帝让众太医留在慈安宫,自己带着洛明和楚琬宁去了丽妃的芙蕖宫。 芙蕖宫距离皇上所住的兴庆宫,以及皇后的坤宁宫都较远,位置十分偏僻。虽然南岄圣女入宫的第二日就封了妃位,但从她分到的宫殿看来,并不是那么受宠。她入宫后除了向太后和皇后请安外,基本不会离开。 除了入宫那晚,皇上也没有再叫她侍过寝。 后宫传言,说这位丽妃是刚受宠就失了宠,很快就没人谈论了。 今日,太后居然与她一起出事,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楚琬宁跟在崇文帝身后进门,闻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梅花香,这熏香的味道特别,只有她能闻出其中的门道。 这香,是她娘特制的香料,除了她娘,就只有阿兄会。 如果这香味出现在宫外,她还不会这么惊讶,可断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洛神医上前诊脉。 崇文帝问道:“怎么样?与太后的情况一样吗?” 洛神医点点头。 楚琬宁收敛心神,也过去把了把脉,说道:“父皇不必太过忧心,既然不是剧毒,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或许,皇祖母很快就能醒过来。” 崇文帝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沉默片刻,他道:“灵毓,今晚先不要出宫了。你皇祖母一向疼你,多在宫里住上两晚。慈安宫那边要是有消息了,你也能马上知晓。” 这是在怀疑她? 楚琬宁微微颔首,“父皇所说,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永安刚刚吓坏了,今晚,就让她住在清宁宫吧?” “你们姐妹亲近是好事,你们自己做主就好。” 夕阳渐沉,夜幕低垂。 楚琬宁把永安带进自己的清宁宫,哄着她睡下后,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刚一踏入殿门,她就去案上写了张字条,把字条压在镇纸下。 对一同进宫的朝朝吩咐道:“你跑一趟御膳房,做盘金丝猴头端过来。今晚怕是睡不成了,夜里可能会饿。” “是。”朝朝往镇纸那边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是夜,天色如泼了墨一般,格外黑沉。 楚琬宁沐浴完坐在榻上绞着头发,随手拨了拨灯芯。 烛光摇曳,一道黑压压的影子罩了过来。 她转头望去,就见一个容貌过分俏丽的宫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朝朝从宫女手里接过食盒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一盘金丝猴头。 “先下去吧。”楚琬宁望着那盘金丝猴头。 朝朝快步走出去,贴心地关上殿门,守在门口。 “扑哧。”楚琬宁一个没忍住笑了。 俏丽宫女坐在对面,抬眸睨着她,楚琬宁赶忙憋住笑。 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香料,放到桌上,推过去,“你闻闻。” “这不是云家……” 俏丽宫女闻了闻香料,整张脸被火光映着,眉宇间的英气,连脂粉都压不住,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丝男相。 楚琬宁抿着唇点点头,“我在丽妃的芙蕖宫,闻到了一模一样的香味。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终于坐不住了?” “无论如何,至少兄长那边算是有消息了。” 之前他们就推断过,云祉那么久没有消息,很可能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不是在东夷的商会里,就可能在南岄使团中。 这两个地方,全都守卫森严,且人多,用来藏人再合适不过。 现在看来,八成是被南岄控制起来了。 楚琬宁也这么想,默了默道:“如果两天之内,那位丽妃能醒过来,或许我该好好跟她谈谈。到时候,你见机行事。” 这件事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能不能成功把阿兄救出来,就要看他们两人的默契了。身在皇宫,传递消息太不方便,很多事没办法商量着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位丽妃,很可能就是这件事的主导。 俏丽宫女明白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楚琬宁的杏眸水光盈盈,眸色深了几许,说道:“我想要的,是你的信任。只要你肯信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说完正事,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继续绞着半干的长发,笑道:“下次其实可以换个装束,宫女不太适合你。幸亏天色暗,不然怕是瞒不住。” “殿下真是好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 原本他正在查金鼎琼楼的事。 御膳房那边的消息一传出宫,他就紧锣密鼓地往回赶。 说好的夜里见面,他用最短时间安排好一切,能装扮成这样已是不容易,居然还笑他。这事若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放? 楚琬宁也知道他为了这事,牺牲很大,赶紧憋住了笑意。 告饶:“是我不好,光想着叫你过来商议,没想那么深。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与兄长设宴重谢,如何?” 第128章 蛇蝎美人 “设宴就算了,殿下不妨换个别的谢法。” 对上那双点漆般的瞳眸,楚琬宁竟有点招架不住,首先移开了视线。 她垂眸望着桌上的金丝猴头,俏脸浮现一抹淡淡红晕,“等事情了结了,要怎么谢,你说了算。但前提是,不能太过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再次抬眸,眸中透着警告。 不出所料,没用两日,太后就醒了过来。 紧接着,丽妃那边也醒了。 可两人的情况时好时坏,看似是中毒,又不是中毒的脉象,宫里传出谣言,说丽妃和太后这是中了邪。 要想让两人康复,便要找出邪祟,进行驱邪。 慢慢的,这件事不仅后宫在传,连一些官员都上奏折举荐能人异士。甚至还有官员建议,让钦天监的监正卜算一下。 “简直荒谬!”崇文帝气得把一摞奏折扔了出去。 贵妃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犯不着因为那些妄言动怒。” 崇文帝沉默半晌,对福公公道:“传下去,今年太后的千秋宴要大办。传召大理寺卿进宫,朕有事要交代给他。” 清宁宫得到消息的时候,永安当即就想往慈安宫跑。 楚琬宁拉住她,“这个时候,你就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去凑热闹。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小心被人利用,作了筏子。” “皇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永安怔愣。 楚琬宁没有多说,带着朝朝去了丽妃的芙蕖宫。 走进寝殿后,她发现今日的熏香已经换成了名贵的帐中香。 丽妃正倚靠在床头,一看见她,就给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退下。 楚琬宁立在丽妃面前,似笑非笑道:“丽妃娘娘还真是御下有术,这么快就把宫女收为己用了?” “本宫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能来探望本宫,本宫很高兴。毕竟在这大雍的后宫里,本宫与你还算相熟。” 丽妃脸色苍白,看着我见犹怜。 但她那眸底一闪而逝的精芒,又破坏了那份柔美。 楚琬宁叫朝朝出去守着,自己搬了把鼓凳坐下,“这里没有外人,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天的香,是特意给我点的吧?既然笃定了我会乖乖听话,那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了吧,没必要再拐弯抹角,浪费彼此的时间。” “看来,他对你还真是重要。放心,不会叫你做什么会杀头的事。外头的那些传言,你应当也听说了,本宫只是希望你能帮忙,坐实了它。现如今,本宫人在后宫,许多事身不由己。若是能再自由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丽妃意有所指,楚琬宁冷笑:“怎么,一进宫就封妃,还不满足吗?” “你可听过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该怎么做,你可以好好思量思量。至于太后的病能不能好,就看你的诚意够不够大了。” 丽妃的野心昭然若揭。 楚琬宁不动声色,“为什么选我?我只想知道,你们把我兄长卷进来,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这就不好说了。”丽妃并没有正面回答,顿了顿道:“我听闻,贵妃娘娘极受陛下的宠爱,是不是真的?” “丽妃还真是个……蛇蝎美人。” 楚琬宁心里气极,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原本她还以为丽妃是本着皇后之位去的,没想到她看中的是贵妃。 确切的说,南岄真正想对付的是谢氏。 这么看来,谢凛也不安全。 心思绕了几个弯,她起身道:“给我十天时间,结果一定会让你满意。但你也要给我保证,我兄长必须安然无恙。否则的话,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这个自然。说白了,我们远日无怨,今日无仇,不是吗?” 丽妃叫宫女把他们送了出去。 朝朝询问:“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照她说的做,先把兄长救出来要紧。” 楚琬宁没有别的办法,兄长的命捏在他们手里,她只能妥协。 翌日一早,她就去了贵妃的钟粹宫。 贵妃见楚琬宁来了,忙迎上去,“灵毓怎么有时间到本宫这里来?只是你来得不凑巧,皇后有命,要后宫嫔妃去为太后祈福,马上要启程去祥云寺。要不改日,改日本宫与你好好说说话。” “去祥云寺?我能不能与娘娘同去?” 楚琬宁也想给皇祖母祈福。 太后对她来说,是与祖母一样亲近的人。 太后的身体有恙,她比谁都着急。 贵妃看出了她的急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那你就跟着一起去。只是,皇后和舞阳也会同去,莫要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楚南嫣虽然被褫夺了封号,但后宫里没有人会当真。 只要皇后和四皇子不倒,凭楚南嫣犯下的事,恢复封号只是迟早的事。 楚琬宁跟在贵妃身边,走出钟粹宫不远就看见了皇后一行人。 四皇子被圈禁,皇后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人也瘦了好几圈。 相比之下,楚南嫣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圆润了。 仇人见面,楚南嫣一看见楚琬宁,就朝她冲了过去,那怨愤的神色,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皇后让杜若拦住了她,走在几人前头,警告道:“这次,本宫只是想为太后祈福。祥云寺是佛门圣地,谁都不要在里面生事。” 后边的一众嫔妃噤若寒蝉,都小心地观察着皇后和贵妃。 接下来的几日,以皇后为首的妃嫔们,都老老实实地在寺院里跪拜,抄写经文,听大师念经为太后祈福。 到了供奉经文的时候,贵妃奉上的经卷忽然起火,吓得妃嫔们一个个花容失色。 祥云寺的首座智空大师见状,也是面色一变。 当天,后宫妃嫔们就齐齐回了皇宫。 智空大师去面见了崇文帝。 听闻,崇文帝大怒,下令彻查后宫,羽林卫一个宫一个宫地开始搜查。 最后在贵妃的钟粹宫中,挖出了一个木匣,里面放着两个稻草人偶。灵毓公主亲自捧着那个木匣,走进了御书房。 崇文帝看过草人后震怒,当即下令,“来人,将贵妃给朕带过来。” 第129章 恩断义绝 贵妃钗环散落,脸色惨白。 精致了几十年的人,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双眼红肿,跪在崇文帝面前,“皇上,求您为臣妾做主。臣妾从未做过什么草人,一切都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哼,那你觉得是谁要害你?” 崇文帝铁青着脸,眼底满是失望。 贵妃抬眸,平日里妩媚惑人的双眼里蕴着浓浓的恨意,直射向楚琬宁,“琬宁,本宫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般害我?本宫对你,虽不敢说犹如亲母,却没有过半分怠慢。你到底为何,用如此恶毒的伎俩来针对我?” “贵妃娘娘,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琬宁也知您待我不薄,但您意图谋害太后和宠妃,证据确凿,就认了吧!” 楚琬宁丝毫不为所动。 贵妃瞠大双眼,里面尽是血丝,那怨恨似是要将她食肉啖血,扒皮拆骨。 慢慢的,恨意消散,只剩下哀戚和颓丧,垂着头不停落泪。 再抬眼,她膝行上前,抱着崇文帝的腿,“皇上,求您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好好彻查一下这件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崇文帝嫌恶地拉开她,对福公公道:“贵妃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意图不轨,褫夺封号,降为美人,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不要啊……” 贵妃哭嚎着被侍卫带了下去,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多宫妃听说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事,一开始都不太相信。 毕竟是被皇上宠了十几年的宠妃,居然说废就废了? 不但宫妃们不信,皇后也不太相信。 可一面不信,一面又忍不住窃喜。 这件事,看似惩治的是谢蓁蓁,实际上也连带着打压了她背后的谢氏一族。 谢家式微,那么韦氏就能从中捞到好处。 楚南嫣听说了这件事,连经文都不抄了,跑过来求证:“母后,那谢氏真的被废了?难道,就凭智空大师一句话,外加两个草人,就把她给废了?” 那母后和她斗了这么多年,算什么? 皇后自然明白女儿在质疑什么,沉吟片刻道:“这件事看似简单,实际上不然。你父皇最恨巫蛊之术,又是出了名的孝顺,谢蓁蓁诅咒太后,他自然忍受不了。再加上揭发她的人是楚琬宁,她最不设防的人害了她,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切不可掉以轻心,你最近依旧不要往外跑,就在偏殿里抄写经文。” “母后,还抄啊?您看看女儿的手,都长水泡了。” 楚南嫣活了十几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她之所以消息那么灵通,就是因为她一直关注着,有事没事就让宫女出去打听。 不然憋在偏殿里,她早就闷死了。 皇后心疼女儿,让杜若取来药膏,亲自给她涂上,还不忘叮嘱:“总之你听母后的,不许往外跑,尤其不要触你父皇的霉头。” “知道了。” 楚南嫣不情愿地点点头,问道:“母后,那皇兄呢?贵妃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让父皇把皇兄放出来?” 总圈禁着也不是事啊。 皇后点点头,“放心吧,母后已经想到法子了。争取让你皇兄赶在春猎之前出来。届时,只需在猎场上……” “母后,舞阳也想去春猎。”楚南嫣趁机央求。 皇后慈爱地看着女儿,抚了抚她的秀发,“好,母后来安排。但前提是,你得听话。” 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就从皇宫里传了出去。 世家大族间暗潮涌动,都在就着这件事暗自运作,希望给自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而谢氏一族格外低调,却将灵毓公主当成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崇文帝不放心女儿,留她在宫中多住几日。 第一个找上门的就是三皇子楚南玙。 他手持宝剑,一脚踹开宫门,用剑指着楚琬宁,“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母妃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竟敢用如此歹毒的奸计害她!我母妃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我这就宰了你,给我母妃报仇!” “宰了我?且不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里到处都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人,你能奈我何?” 楚琬宁一点不急,也不害怕,端坐在桌前饮茶。 任凭三皇子怎么辱骂,都不为所动。 这几日,永安一直住在清宁宫,每日都惴惴不安,生怕太后出现什么意外。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样。 她想问一问,事情是不是真如外界所传的那样。 但是又不敢。 见三皇子像个杀神似的找上门,她吓坏了,不知道该帮哪头。 想到皇姐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她犹豫了一下上前道:“三皇兄,你不要听外面的人乱说,皇姐不是那样的人。” “永安,你还小,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三皇子双眼猩红,强压怒火。 永安急得直哭,“皇兄,你和皇姐都对永安很好,永安不希望你们反目。这件事肯定是有误会,你冷静一点,或许……” “永安,你不必为我说话。你放心,他伤不到我。” 楚琬宁冷冷地睨了楚南玙一眼。 这时,谢凛疾步走进宫门,一向芝兰玉树,矜贵出尘的他,此刻满身风霜。 虽俊美依旧,却又有着掩不住的疲累。 走到近前,他放缓了步子,眼神复杂哀痛地望着楚琬宁。 “殿下,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哪怕全天下都不信你,我也……” 楚南玙听不下去,打断他,“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信的?她就是蛇蝎心肠,是只养不熟的狼,你不要再被她蒙骗!” “不会的。”谢凛依旧不肯相信,苍白着脸摇摇欲坠。 楚琬宁眼神冷漠,“你爱信不信。别忘了,你是我的驸马,将来就是皇家的人。就算你姓谢,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你听听,你还要执迷不悟吗?”楚南玙气结。 谢凛眼尾泛红,似伤心似失望,整个人破碎得令人心疼。 他苦笑着摇摇头,对楚琬宁道:“是我眼瞎心盲,没有看透你,害了姑母。你我的婚约,我会去求陛下收回,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话落,他踉跄着往外走去,背影孤寂落寞。 楚琬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蜷,瞪向楚南玙,“还不走吗?再想动手,也要看看地方。你敢在这里撒野,父皇不会轻饶你。” “哼,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楚南玙愤恨离开。 永安和朝朝看着这一幕,心情都无比沉重。 朝朝问:“主子,不去追吗?就这么让他走了?” “走,去芙蕖宫。”楚琬宁起身。 第130章 乖乖听话 芙蕖宫内。 丽妃听着宫女的禀报,心情愉悦地调着香料。 她朝着宫女挥挥手,待宫女下去,开口道:“不是说那楚琬宁很难对付吗?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只要抓住她的软肋,照样要乖乖听话。” “我总觉得这件事,进展太过顺利了。” 丽妃身后还立着一名宫女,身形娇小,容貌普通,很容易被人忽略。 可她站在丽妃身边并不显卑微,也不见恭敬。 丽妃弯唇,“你就是太谨慎了,总是畏首畏尾,才什么都做不成。你刚刚也听到了,谢凛与她闹翻了。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夫人交代的事。”宫女冷声。 丽妃收回手,“夫人交代的事,不必你提醒,我自然会做好。要不是你没用,夫人也不会派我来。只可惜,那老皇帝太过狡猾,始终不肯对我放下戒备。不过不要紧,有把柄在手,他终归要妥协。” 话落,她听到脚步声,给身后的宫女递了道眼风,“你先退下吧。” 宫女垂首,朝着寝殿外走去。 楚琬宁与她擦身而过,不由多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走向丽妃道:“娘娘的身体,康复得还真是快。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兄长放回来?” 丽妃轻笑了一声,慢吞吞起身,走到窗边,“别急,这才刚刚开始呢。只要你好好配合,相信很快,你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了。” 说着,她打开了桌上的木盒,里面躺着一枚水润通透的玉佩。 她拿起玉佩摩挲了一下,捋了捋玉佩上的穗子,“上好的玉料,实在是难得。南岄也产玉石,却很少能看到水头这么好的种料。” 楚琬宁盯着玉佩,认出那枚玉佩是她兄长,云祉的。 她眸色微凝,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说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贵妃虽然被关进冷宫了,可仍旧有复宠的可能,不是吗?这世上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麻烦公主纡尊降贵,跑一趟冷宫。你听话,你兄长才能好。否则啊……” 丽妃手中攥着玉佩,等放到桌上,玉佩应声而碎。 “哎呀,碎了呢。这玉虽好,就是太脆弱了。” 听着她状似自言自语的威胁,楚琬宁眸色渐冷,转身就走。 朝朝见她步子很快,赶忙跟上,“怎么样,那丽妃肯放了大公子吗?” “她要我去冷宫。” 楚琬宁朝着清宁宫的方向走。 朝朝怔了一下,拧眉,“她根本就是要利用主子你啊。” “我早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放人。”楚琬宁从来没有指望过丽妃会放了兄长,刚刚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意思罢了。 朝朝有点着急,“那怎么办?咱们困在这里,要到哪儿去找大公子?” “不用着急。”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不让丽妃满意,她又怎么会慢慢放下戒备呢? 比如刚刚,她就犯了一个错误。 看似是用兄长的玉佩威胁她,却无意中暴露了一个信息。 朝朝见楚琬宁似是一点都不着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她没有主子的脑筋好,说了也是瞎操心,不如听主子的。 主仆二人在偌大的皇宫里走着,忽然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哭声。 哭声不大,在空旷的皇宫里,显得尤为诡谲。 朝朝打了个冷颤,左右看看,“主子,这宫里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别瞎说。”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神? 神也好,鬼也罢,都不过是人心生出的妄念罢了。 楚琬宁让朝朝噤声,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 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少年。 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几面,楚琬宁能认出,这少年是五皇子楚南珩。 楚南珩的手里捧着只鸟,鸟在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看样子是不行了。 一道阴影罩过来,楚南珩抬眼,清亮的眼睛被泪水浸湿,看起来软糯无害。他认出了楚琬宁,下意识想开口唤她。 可高兴的神情很快转为了害怕,他瑟缩了一下肩膀,喃喃道:“皇姐。” “这是你养的鸟吗?能不能让我看看?或许,我能救它。” 楚琬宁朝着楚南珩伸出手。 楚南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捧着那只鸟送了过去。 楚琬宁接过鸟,朝着四周围看了看,走向边上的台阶。她先是把鸟放在了台阶上,然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 “鸟……鸟也……也能施……施针吗?” 楚南珩年岁不大,很是腼腆,清瘦得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年。 顶多像是十岁上下。 听说淑妃生他的时候难产,五皇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好久都不会哭。后来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都比别的皇子学得慢。 好不容易学会说话,却时常结巴,并不受宠。 楚琬宁之前没怎么和这个弟弟说过话,主要是淑妃把他护得太紧。 轻易不让他独自离开宫殿。 现在看来,这样倒是也好。至少他活得轻松,不用卷进夺嫡的事里。 谁也不会去害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楚琬宁以前跟着祖母学针法的时候,经常用小猫小狗练手。 但这还是第一次医治一只鸟。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楚南珩就那么瞪着一双大眼睛,在一旁盯着看。 “南珩,你能不能告诉皇姐,这鸟吃了什么?”楚琬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主要是想他放松。 楚南珩摇摇头,“不……不知道。它……它飞走……我……我追……追了好久。”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生怕楚琬宁听不明白。 他为了追这只鸟,连跟着他的宫女太监都甩没影了。 楚琬宁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眸色深了几许。 或许是这鸟命不该绝,一炷香的时间后,竟支起了脖子。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至少活过来了。 楚南珩很开心,一个劲儿地道谢,完全忘了自己刚刚为什么害怕。 楚琬宁叮嘱他赶紧回去,叫上朝朝,“走,上那边去看看。” 朝朝随着她一起走,竟走到了御马厩。 这些马都是供皇上和各位皇子所用。 联想到什么,楚琬宁对朝朝吩咐道:“你去找御马监问问,哪几匹马是要在春猎时带出去的。问得隐蔽一点,别被人察觉出来。” 第131章 淑妃报恩 与此同时,淑妃宫中一片乱象。 宫人回来禀报说,五皇子丢了,淑妃心急如焚,将宫里能派出去的人都遣了出去,让他们找人。 负责照顾五皇子的宫女跪在地上,哭道:“娘娘,要不咱们还是去找陛下求助吧?皇宫这么大,这眼瞧着天就黑了。” “不行。最近宫里乱,皇上本就心烦。你们先去找,把平日里五皇子会去的地方都找一遍,快去!” 淑妃为人一向谨小慎微,虽身为四妃之一,却从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招摇过市,就怕有人会盯上她的儿子。 五皇子对她来说,就是她的命,她宁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要有儿子陪在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 哪怕皇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来一次,她也一直安分守己。 然而,她此时无比后悔,平日里将儿子护得太好,以致于他对任何人都不设防。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互相倾轧。 离开了她能护佑的地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涉险。 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也就没法活了。 就在淑妃心焦不已,六神无主的时候,有宫人跑来禀报说:“娘娘,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儿?” 淑妃提起裙摆就往外跑,见儿子正坐在石凳上捧着鸟玩儿,她喜极而泣,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 拉着他左看右看,直到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哭着道:“你这个孩子,母妃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到处乱跑吗?你还将平日里伺候你的人都甩下,万一有个什么,你让母妃怎么活?你是不是非要了母妃的命,才高兴?” 她说着就要抬手打,可扬起手又舍不得。 五皇子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淑妃的袖子,眨着澄澈的眼睛,“母……母妃,是……是皇……皇姐救……救了儿臣的鸟。皇……皇姐是好人,儿……儿臣喜……喜欢她。” “皇姐?你哪个皇姐?” 淑妃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给儿子擦了擦脸和手。 五皇子抬手给淑妃擦了擦眼泪,笑道:“大……大皇姐。” 灵毓公主? 淑妃哪怕足不出户,也知道最近几日宫里发生的事都和这位公主殿下脱不了干系。她连平日里对她诸多照顾的贵妃都害,能是什么好人? 她又为什么要救下儿子养的鸟? 淑妃越想越担心,如坐针毡。 她身边的宫女提醒道:“娘娘,要不请公主殿下过来一趟?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也好看看殿下是个什么意思。” 淑妃思忖片刻,点点头,“好,你亲自去请,就说本宫要向她道谢。” 没多久,楚琬宁就跟着宫女一起进了宫门。 淑妃很少和这位公主说话,难免有些生分,直到寒暄了几句,她才说到正题:“今日的事,本宫都听五皇子说了,多谢。他很宝贝那只鸟,要是就那么死了,他怕是要难过上好几日。” “娘娘不必客气,五皇子是我的弟弟。我恰好会些医术,又恰好那只鸟命不该绝,仅此而已。五弟有一颗赤子之心,十分难得,娘娘把他教导得很好。”楚琬宁满心都是春猎和御马厩的事,无心多留。 而且她能看得出来,淑妃并不是那么欢迎她。 不过是担心她会针对五皇子罢了。 淑妃见她似是要走,默了默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五皇子他就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在这深宫里,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还没有做母亲,也许体会不到这份心。但还请你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有任何事,都不要把他牵扯进去。” 虽然明知说了这番话,可能会惹得楚琬宁不高兴,她还是说了。 楚琬宁笑笑,“娘娘不必担心,我说了,今日之事只是凑巧。” “但你毕竟帮了他,本宫这个做娘的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是有本宫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淑妃想要还上这份情。 人情是这世上最昂贵的东西,她不想留下什么隐患。 楚琬宁喟叹一声,“的确有件事,娘娘能帮得上忙。”说到这儿,她凑到了淑妃的耳边,将需要她帮忙的事交代了一番。 淑妃怔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好,本宫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本宫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给你办妥。” “那就先多谢娘娘了。” 楚琬宁起身,走出几步,转回头道:“娘娘,最近看好五弟,若非必要,不要让他离开这里。尤其是他养的那只鸟,务必不要让它到处乱飞。” 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透,希望淑妃能够听得出来。 淑妃没有让她失望,脸色顿时一变,慎重地点点头,“你放心。” 楚琬宁见她听进去了,放心地走了。 回到清宁宫,朝朝问,“主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等春猎。要是没有意外的话,那天之后,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她现在只希望,兄长不要受太多苦。 朝朝想到丽妃要主子做的事,愣了一下,“什么都不做?那冷宫那边……”这两天要是就这么干等着,丽妃不会发难吗? 楚琬宁想到丽妃,冷笑:“放心吧,她就是再等不及,也会老老实实等着的。毕竟,春猎才是重头戏呢。” “主子的意思是?”朝朝有点不太明白。 楚琬宁:“还多亏了南珩的那只鸟,让我发现了他们的真正意图。贵妃的事只是开始,是为了分化我们,把后宫的水搅乱,以遮掩她们真正的目的。毕竟贵妃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个妃嫔,哪有父皇的子嗣重要?” 南岄这招还真是阴险,难怪那位丽妃自从进宫后,一直很消停。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朝朝一经她点拨,恍然大悟,“那我们要不要阻止?” “不急。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不是问题了。明日一早你就去趟尚衣局,找人给我和永安多做几套骑装和衣裙。” 楚琬宁大张旗鼓地做新衣,让许多人都觉得她没心没肺。 而在春猎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就是被圈禁的四皇子出来了。 第132章 架火上烤 四皇子重获自由,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后和韦静怡。 经过前几日,在金鼎琼楼发生的事,韦静怡对楚南枫不离不弃,一直陪着他,让楚南枫很是感动。 楚南枫许诺她,要是能解除了圈禁,就进宫向皇后请旨,纳她为侧妃。 韦静怡虽然不满意侧妃的位子,但也知道不能心急。 只要让她进了四皇子府,她有信心,早晚会成为四皇子的正妃。 原本皇后是不太乐意的,因为看不上韦静怡的身份。但金鼎琼楼的事一出,她的儿子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人虽然不敢明面上议论,但私底下却没少把那件事当乐子。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皇后允了楚南枫的请求,嘱咐道:“让她进府可以,告诉永定侯府,陪嫁不能少。把事情办得漂亮一点,别再让人说闲话。” “是。” 楚南枫顺了意,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脸色阴沉下来,“母后,那天的事,摆明了是有人做局,想要陷害儿臣。儿臣觉得,就是……” “好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 皇后打断他,“最近几日你没有进宫,怕是还不知道,她最近在这宫里上蹿下跳,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就连谢凛都与她决裂了。不用咱们出手,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等着吧,春猎的时候,有的是人想要给她好看。” 楚琬宁说白了,还是小家子气。 以为自己赢了,就开始忘乎所以,真以为能够斗嬴她。 可楚南枫不甘心,“母亲,难道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万一没人对付她呢?儿臣不想放过她!” “对啊,母后,不能轻易放过她。”楚南嫣在一旁帮腔。 皇后嗔了女儿一眼,“别撺掇你皇兄对付她,让你们消停一点,就消停一点。就算要出手,也用不着你们。” 之前屡屡出现问题,皇上对她这个皇后已经很不满了。 不能让皇上厌弃了她的一双儿女。 而且她想看看,楚琬宁能够逃过金鼎琼楼的那个局,究竟是靠她自己,还是完全靠谢家。只有看清了这件事,才好计划今后该怎么对付她。 转眼到了春猎那日。 朝廷官员们,尤其是武将,都各自带着家眷前往皇家围场。 此时天气渐渐转暖,人人穿的都薄了。 衣衫的颜色也鲜亮起来。 围场周围的帐篷里住满了人,到处可见羽林卫的身影。 不远处还有禁军驻扎守卫。 楚琬宁和永安在一个帐篷里,两人都换好了骑装。 一个穿着一袭鸢尾紫的骑装,头发束成了高马尾,英姿飒爽。另一个穿着鹅黄色的骑装,像个小尾巴,一直跟着那抹紫色的身影。 “皇姐,我也能跟着你进林子打猎吗?”永安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漂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楚琬宁摇摇头,“你就在外围骑骑马,过过瘾就好。林子里危险,不仅有猛兽,还有……总之,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能去的。” 说着,她莞尔一笑,刮了下永安的鼻子。 永安有点不服气,“我听说,二皇姐也要进去呢,为什么只有我不能进?”她分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楚琬宁又劝了她两句,好不容易才劝住。 正牵着马往前边的草场走,一道声音喊住她。 “琬宁……殿下,等一等。” 楚琬宁听到这个声音,禁不住蹙了蹙眉,对永安道:“你先去骑马吧,待会儿皇姐去找你。” 永安瞥了眼朝着这边走来的武安侯,抿抿嘴道:“皇姐,你要是不想见,我替你去打发了他。” “不用了,你先去玩儿吧。” 楚琬宁不想让永安掺和进这件事,扶着她上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那匹马比较矮,给小女孩骑正合适。 但她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于是就让朝朝跟着她。 赵兰庭骑着马踱步过来时,永安已经走了,他勒住缰绳,下马道:“殿下,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 “本宫还用不着你同情,倒是武安侯自己,听说被赶出了侯府?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你那一妻一妾跟着你,也真是不容易。” 楚琬宁翻身上马。 赵兰庭紧随其后,走在她身边,“琬宁,我都听说了,你与谢大人……要实在辛苦,不如……” “赵兰庭,本宫同别人怎么样,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本宫孤寡一生,也不可能再吃回头草,你就死了这条心。” 说完,她没有再给赵兰庭开口的机会,策马朝着草场奔去。 赵兰庭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也朝着草场奔去。 春猎还没正式开始,有不少人都在草场骑马。 北溟的宝音公主和苏德王子也在。 他们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了得。宝音甚至能够立在马背上,吸引了不少千金贵女过去观看。 纪轻雪今日穿着一套霜白色的骑装,一早就在草场里。 见楚琬宁骑着马过来了,她迎上去道:“琬宁,你可算来了。那位北溟公主刚刚可是出尽了风头,咱们大雍可不能被比下去。今日,咱们暂且放下往日的不快,你去与她比上一场,总不能叫一个异族得意。” 听了这番话,许多人都点头赞同。 他们自诩骑术不俗,但没人是那位北溟公主的对手。 纪轻雪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把楚琬宁架在火上烤。她要是不上场比试,那就会被众人笑话。可要是比了,输给了北溟公主,只会更丢人。 说不定皇上知道了这件事,还会迁怒她。 这阵子她住在那个小破宅院里,真是受够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撒气的法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楚琬宁这边还没表态,楚南嫣也凑过来道:“表姐说的是,皇姐,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比试赛马而已,总不能怕了吧?” 这会儿,她倒是自动站到了纪轻雪的那头,两人好得好像没有了往日的龃龉一般。 楚琬宁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哂笑道:“你们俩既然这么积极,不如亲自上场?还是说,你们还没比,就认输了?” “这不是有皇姐你在吗?做妹妹的,总不好越俎代庖。”楚南嫣解释。 很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更多人。 几位皇子和谢凛等士族公子也赶了过来。 楚南嫣看到谢凛,眸光一亮,笑着上前:“濯渊哥哥,你说是不是?” 第133章 和盘托出 谢凛望过来,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显得极冷。 仿佛世间万物都没看在眼里。 他淡淡地看着楚南嫣,也不说话,盯得楚南嫣脊背发凉,想要逃跑。 楚南嫣咽了下口水,讪笑:“濯渊哥哥,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宫里都在传,他与楚琬宁恩断义绝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解除婚约。 届时,她一定要求得母后同意,召濯渊哥哥为驸马。 同是公主,她自诩哪里都不比楚琬宁差,濯渊哥哥早晚会被她打动,心悦她的。 楚南嫣越想越自信,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 谢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轻笑:“公主所言极是,但既是比试,图的就是热闹。灵毓公主一人上场未免单调,不如殿下与武安侯夫人也一起上场。当然,旁人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参与。若是谁胜了,这枚玉佩便做彩头吧。” 谢氏公子身上佩戴的,随便拿出一样都不是凡品。 谢凛一开口,其他几名皇子和世家大族的公子们纷纷效仿,也拿出了彩头。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连帝后都惊动了。 皇后看到楚南嫣也在,就知道她肯定是没忍住,上去撺掇了。现在倒好,不参与比试不成,参与比试若是拿不到第一,就会成为他人的陪衬,得不偿失。 这对儿女,真是没有一个省心。 崇文帝自是不想看到北溟出风头,也拿出一把宝弓当彩头,含笑道:“没想到,朕的女儿是巾帼不让须眉。既然都想比试,那就随意玩玩吧,朕和几位大人给你们做评判。” “好啊,有父皇在,女儿一定会努力的!”楚南嫣最先表态。 事已至此,她没有反悔的余地,总不能让楚琬宁把好处都占尽了。 而且她也想在濯渊哥哥面前出个风头,让他关注自己。 早已忘了初衷。 至于纪轻雪,她的意见并不重要,有两位公主和一位异族公主在,她注定只能做个陪衬。唯一注意到她的人,只有赵兰庭一个。 但赵兰庭并非关心她,而是厌烦。 早知如此,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带她来围场。要不是兰儿的身份不够,没办法出席这种场合,他也不用站在这里丢脸。 纪轻雪看出了他的嫌弃,心口憋闷得厉害,可又无可奈何。 人人都看着,她就算想逃都逃不掉。 不知是不是心里太慌了,比试开始没多久,他就从马上掉了下去。 太医诊治后,说道:“武安侯夫人摔断了腿,需要好生休养。” 这下,别说散心解闷了,连帐篷都出不了了。 纪轻雪一摔,其他几个参与比试的千金也渐渐被甩到了后头。 很快就放弃了。 而楚琬宁、楚南嫣和宝音的比试还在继续,三人的马很快就跑没了影,众人只能在草地上等着,看谁最先跑回来。 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三人回来。 皇后着急了,提议道:“皇上,不如派两队羽林卫去找找吧,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那北溟公主死不死,她一点都不关心,最好她和楚琬宁都别回来才好。 但舞阳是她的心肝宝贝,千万不能出问题。 尤其之前纪轻雪摔下了马,联想之下,更加心惊肉跳。 崇文帝沉吟片刻,对三皇子楚南屿吩咐道:“老三,你领着一队人马去找,务必在天黑前把人寻到。” “父皇,还是让表兄去吧。”楚南屿不想去。 崇文帝怒斥:“那三人里,有一个是你姐姐,一个是你妹妹,你居然在这里跟朕耍性子?朕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必须去!叫濯渊陪你去!” 谢凛领命,和楚南屿各自领着一队羽林卫去寻人。 他们骑的马都是羽林卫牵过来的,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马。不过,两人的骑术都是一等一的,即使没有骑自己的马依旧稳稳地跑在了众人前头。 楚南屿察觉到谢凛不住地打马狂奔,越跑越快,将羽林卫远远甩在了身后,忙咬牙跟上,“表兄,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楚琬宁?她那么害我母妃,你还惦记着她?你要敢点头,今后我就没你这个表兄!” “那你还跟上来?”谢凛目不斜视,只打马前行。 慢慢的,楚南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们一路走过来左拐右拐,一直跑的都是直线,中间连停都没有停下来过,就好像是奔着什么地方去的。 找人可不是这么个找法。 楚南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根本没打算找人?” “你跟着便是。” 谢凛没有解释太多,只一味赶路。 直到两人闯入林子,停在一处隐蔽的洞口处,楚南屿终于憋不住了,下马拦住他,“不准走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这里已经偏离狩猎的地方了,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什么?她们三人不可能在这里。” “谁说不可能?”楚琬宁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宝音探头:“你们聊,我给你们把风。”说着,她就很自觉地回避了。 楚南屿看到楚琬宁,完全没有好脸色。 意识到什么,他惊惶地看了看谢凛,指着他和楚琬宁,“你,你们是一伙的?难不成,你们要与北溟勾结,谋……” 谢凛无奈地捂住他的嘴,“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话落,他就嫌弃地放开了手。 幽怨地看向楚琬宁,“殿下,可带了帕子?”他一向有轻微的洁癖,要不是担心楚南屿喊叫起来,把羽林卫引过来,也不会上手。 楚琬宁抽了抽嘴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个?时间不多,你先跟他解释清楚。” 话落,她又看向楚南屿,“我们不知南岄和东夷安排了多少探子,只能把你叫过来说话。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这直接关系着你的安危。” “我不想与你多说,表兄,你来说。” 楚南屿还是不想理会楚琬宁,哪怕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太对,还是忍不住恶语相向。在他看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就已经算是理智了。 接下来,谢凛把他秘密进宫见楚琬宁的事,以及丽妃和南岄的阴谋,加之那之后两人合作演戏的事全都和盘托出了。 把楚南屿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人,“所以,就我一个人不知内情?” 第134章 顺水推舟 “自然不是。”楚琬宁摇头。 谢凛附和,“姑母那头也是瞒着的,毕竟时间仓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被丽妃的人看出破绽,就会功亏一篑。届时,她要是再从别的地方下手,怕是反应不及。”也因此,他们只能顺水推舟。 楚南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绪十分复杂。 倏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问道:“不对啊,南岄的人还没有动手呢,你们怎么就将计划告诉我了?这会儿不怕我配合不好了?” “不告诉你不行,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你,你什么都不清楚反而更容易出事。现下,还可能再加上一个楚南枫。我目前知道的是,有人在你的马匹上动了手脚,定会在春猎有动作。” 楚琬宁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一遍,心里稍稍安稳一些。 楚南屿有些别扭地问:“怎么只有你与北溟公主?舞阳呢?” “受了点轻伤,无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本来将楚南嫣拉进来,就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好将一切说清楚。 楚南屿这会儿有些回过味来了,“比试赛马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楚琬宁与谢凛对视一眼,点点头。 宝音是北溟人,她炫耀自己的骑术,自会有人看不下去。 就算楚南嫣不提比试的事,也会有人提。 来这处林子是早就计划好的,只能说,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 楚南屿朝着山洞的方向,警惕地看了一眼,问:“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北溟公主?万一她将我们见面的事泄露出去怎么办?” “她不会。这里是大雍,她与她王兄苏德的背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海鹰王。这个时候在大雍树敌,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要想在大雍谋出一条生路,他们需要盟友。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利益一致,就不怕背叛。 而且那兄妹俩不是蠢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楚琬宁知道,以楚南屿的立场,很难不怀疑。 只能就局势分析。 楚南屿冷哼,“就算如此,也不可信。再者,你私下里与北溟公主交往这么密切,就不怕别人攻讦,说你通敌叛国?” “我与宝音的确有些私交,但只是让她帮个小忙而已,其他的,她一概不知。在旁人眼里,我们也只是比试了一场,有什么值得攻讦的地方?” 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是羽林卫找过来了。 楚琬宁不再多言,把楚南嫣扶上马,她也翻身骑在了自己的马上,“我先走,你们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 她一走,宝音也骑马离开了林子。 谢凛看向楚南屿,“公主这边就交给你了。” 话落,拍拍他的肩膀,也上马离开了。 “诶,你们……” 楚南屿一个人留在原地,看了眼趴在马上昏迷的楚南嫣,想把人叫回来,又不敢喊得太大声,憋屈得够呛。 最后无奈妥协,叹息一声把正在寻人的羽林卫喊了过来。 这场比试,最后以楚琬宁夺得魁首结束。 可因为楚南嫣受伤,崇文帝和皇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没人再去关注比试的事。 有不少人都为楚琬宁可惜,当然也有背后幸灾乐祸的。 楚琬宁回到帐篷,永安忙关切道:“皇姐,我听说你们比试的时候,二皇姐受伤了?你没有伤到吧?这春猎怕是没有选好日子,先是武安侯夫人摔断了腿,后来二皇姐又受了伤。要不,咱们还是别碰马了,这样比较安全。” “不至于。” 楚琬宁笑笑,觉得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十分可爱。 想到接下来几天的春猎,她正了正神色道:“永安,明日一早,狩猎就开始了。我可能顾不上你,你不要单独去骑马,知不知道?” “皇姐,你突然这么严肃,弄得我有点害怕,好像春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自己偷偷骑马的。” 永安本就胆子小,见纪轻雪和楚南嫣接连受伤,她着实被吓到了,哪里还敢骑马?就算楚琬宁不说这番话,她也不打算再去碰马了。 楚琬宁见她答应,点了点头。 楚南嫣的营帐里。 皇后等着太医给女儿包扎完,就让杜若把人请了出去。 营帐里只留下了一双儿女。 她坐在床边,拉着楚南嫣的手,细细问道:“你告诉母后,你是怎么受的伤?你的骑术虽不算顶尖,也是刻苦学过的,不至于跌下马去。是不是楚琬宁,或者那个北溟公主对你出手了?比试期间,可有什么异常?” “我不知道。”楚南嫣哭着摇了摇头。 一想到自己在濯渊哥哥面前丢了脸,她就恨不得再晕死过去。 其实刚一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回想过自己受伤的过程。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在追那个北溟公主,然后马就失了控,其他的一概记不得了。 皇后却不相信,她认准了定是有人做手脚。 不是楚琬宁,就是那个北溟公主,亦或者是她们二人合谋,就是想害女儿。 幸亏她福大命大,只是受了点轻伤。 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楚南枫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没用,冷声道:“母后,您就不用问她了,她除了哭,满脑子都是谢凛,问也问不出什么。可既然敢动我妹妹,就要承担后果。” 他虽觉得楚南嫣蠢笨,但到底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不能任由别人欺负。 抛下这件事不谈,单说金鼎琼楼那件事,他也不会放过楚琬宁。 想到明日一早就正式开始狩猎了,他思忖片刻道:“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猛兽,尤其是被激怒的猛兽。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能够化险为夷。” 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必让楚琬宁付出代价! 皇后有些担心,不想儿子牵扯进来。但见他胸有成竹,又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叮嘱道:“你做事小心一些,不要留下把柄。这件事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刚解除圈禁,不能再让你父皇失望。” “母后,您放心就是了,我有分寸。” 第135章 用你饲熊 翌日一早,春猎正式开始。 大雍的春猎遵循古训,也称为春蒐,只能猎取那些未曾怀孕的猎物。 谁要是不小心误杀了怀着幼崽的猎物,会被视为不祥。 虽没有猎杀祥瑞那么严重,一个不小心,也会成为御史台攻讦的对象。 再加上崇文帝十分重视这次的春猎,谁也不愿去触皇上的霉头。 可凡事都有例外。 总有些人想靠着春猎出风头,谋取一些利益。 比如四皇子之流,态度十分积极。 崇文帝带头猎下第一只猎物后,春蒐的比试就开始了。 几名皇子和世家贵族出身的公子们,分为几队,各自为战,进行比试。 在春猎结束之前,哪一队猎到的猎物越多,越难得,哪一队就获胜。 获胜的队伍不但能在皇上面前露脸,还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哪怕是那些不争不抢的人,也不愿沦为最后一名。 上次在春猎上大出风头的人是谢凛,身为太后的族孙,贵妃的侄儿,身份极其贵重。再加上皇上器重,尽管不是皇子,却能与皇子们比肩。 大家都在讨论,这次的春蒐,谁能超过他。 楚南枫一直想要拉拢谢凛,可他的态度总是很暧昧。 说他与自己亲近,他又时常和楚南屿混在一起。 可要说他完全与自己对立,又不然。 尤其还在金鼎琼楼救过楚南枫一命。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楚南枫越来越看不懂谢凛的态度,便想着趁此机会再试探一番,主动邀请:“我这一队还差个人,不如与我们一起,如何?” “老四,看不见我在这儿吗?表兄要加入,也是加入我这一队,你就别跟我争了,反正也争不过。万一被拒绝了,还怪丢脸的。” 楚南屿见他跟自己争谢凛,丝毫不给面子。 楚南枫冷哼,“谢大人都没开口,你急着在这里上蹿下跳的,怎么,显着你了?” “哼,我只是让你早点死心。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打两只猎物。别回头垫底,哭都没地方哭去!要是我没记错,上次你就输给我了吧?” 楚南屿笑的得意。 他身后的一众世家公子想跟着笑又不敢,一个个忍得辛苦。 楚南枫气得脸色铁青,在看见赵兰庭时,才勉强缓和下来,冷笑道:“你也说了,那是上次。这一次,有武安侯在,结果如何还未可知。三哥,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你要是输了,就将寒山书院的名额让给我一个,如何?” 寒山书院是大雍最顶尖的书院,相当于民间的国子监。 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国子监的。 学问好只是最基本的条件,除此之外,家世背景和财力缺一不可。 比如冯樾,虽说他有过人之处,但综合能力来说,比他厉害的人数不胜数。可他是华容长公主的独子,光这一个条件,就打败了无数人。 所以才能在回京不久,就进了国子监读书。 像赵兰庭,虽出身侯门,但武安侯府落寞,地位不高,他就只能去族学念书。 在那些富商和普通官宦子弟的眼中,寒山书院就是最顶尖的学府。 事实上,大雍朝廷里,也的确有不少的官员出身于寒山书院。 所以,寒山书院的入门资格,也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就连楚南枫都惦记着。 可寒山书院乃谢氏一族在经营。 如今书院的山长,算起来,是楚南屿的表舅舅。 与贵妃算是堂兄妹。 楚南屿听到楚南枫提到入门的名额,差点气笑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楚南屿道:“好啊,你能赢了魁首再说!” 男子们进了林子后,一些身手矫健、骑术比较好的名门贵女们也跟着入了林。 除了楚琬宁和宝音,楚南嫣也带着伤进了林子。 当然,还有不少昨天参加比试的贵女千金。 她们不求能夺得魁首,只盼着能在计分的时候有个成绩,好在皇上面前露脸。或者被哪个世家公子看上,能谋个好姻缘。 于是各有目的的一群人,就那么骑着马冲进了密林。 不一会儿,马蹄声声,惊起一群飞鸟,林子里不断响起猛兽吼叫的声音。 楚琬宁刚入林子不久,就猎到了一只雉鸡。 她把那只雉鸡捆好放在马背上,继续往前寻找猎物。 周围跟着不少负责保护她的羽林卫。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岔路。 有个负责探路的羽林卫,打马回来道:“殿下,右方有不少树拦腰折断了,那边怕是走不通,得改道。” 楚琬宁闻言,翻身下马,过去查看。 虽然周围伪装得很好,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人为的痕迹。 看来,是有人不愿意让她选择右边的那条路。 “走左边。” 楚琬宁再次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选择了左边的那条小路。 没走多远,一名女子骑着马奔过来道:“公主殿下,看到你就太好了。我妹妹的马不小心踩中了陷阱,动弹不了了,能让您的人帮帮忙吗?” “好,你们几个,去帮忙吧。” 楚琬宁指挥着羽林卫救人,或许是前阵子下过雨的关系,林子里的路上有很多淤泥,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轻则踩一脚泥,重则看不见林中布下的陷阱,很容易掉进去。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陷进陷阱的那名女子身上时,有人绕到了马后。 楚琬宁看似不经意,实则一直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她一把握住了那只准备扬洒药粉的手,夺过药粉闻了闻,冷笑道:“大费周章演这一出,就为了这个?” 能够令得动物发狂的药粉,若是被她得逞洒在马上,只要沾到一点,就会成为动物追逐的对象。 可一般的小动物奈何不了她,除非是熊或者老虎那样的猛兽。 倏然听到什么动静,她转头望去,就见远处,四皇子等人正在驱赶一头熊。 那头熊被层层的绳索缚着,挣扎不脱,不住地吼叫。 楚琬宁见状,一把掐住那名女子的脖颈,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是谁指使你害本宫的,说说看,嗯?是本宫的那个皇妹,还是四皇弟?” “公……公主殿下,臣女不知您在说什么。”那名女子还想挣扎。 楚琬宁点住她的穴道,把她扔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朝着那头熊奔去。一边打马前行一边道:“不想说,本宫也不勉强,那就用你来饲那头熊!” 第136章 自作自受 那名女子没想到楚琬宁会这么疯,吓得魂都飞了。 她无比后悔。 早知如此,别说是许诺会纳她为侧妃,就是正妃她也绝不会蹚这趟浑水。命都没了,还要那虚无缥缈的名分做什么? “是,是四皇子殿下!”女子泪流满面,不住央求,“求殿下饶命,臣女再不敢了,殿下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饶过你?你是觉得本宫性子好,不会把你怎么样吗?既然你这么爱慕本宫的皇弟,本宫怎么能不成全你?” 楚琬宁说着,双手抓住那名女子的衣裙,将人凌空扔了出去。 楚南枫见到后,瞳孔一缩,抬手把人接住了,恼怒道:“皇姐,你这是做什么?这位乃是礼部尚书嫡女,她若是有个闪失,皇姐怕是难辞其咎。” “怕什么?不是还有皇弟你吗?” 楚琬宁摊开手掌,掌心中放着一枚香囊。 里面装的正是那种能令动物发狂的药。 楚南枫看到里面的药粉,脸色微变,但还在强撑,“皇姐这是何意?” 楚琬宁但笑不语,当着众人的面将香囊里的药粉撒了出去。 笑笑道:“哎呀,手抖竟都撒出去了。” “你!”楚南枫下意识抬手扇风,想要躲开那药粉。 可他和那几个负责困住黑熊的贵公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药粉。 趁着他们心慌意乱,想要掸掉身上的药粉,楚琬宁搭弓射箭,一箭射中了那头熊的眼睛。 黑熊吃疼狂怒,猛烈地挣扎起来。 原先缚着它的绳子很快就被挣断了几根。 楚南枫见楚琬宁再次搭弓,射断了两根绳索,顿觉心惊肉跳,怒道:“你要做什么?这熊要是挣脱了束缚,你也逃不掉!” “是吗?本宫觉得不一定。” 楚琬宁再次射箭,将剩下的两根绳索也射断了。 黑熊本就吃痛发狂,闻到空气中散落的药粉,更是疯得厉害,抬起爪子就朝着距离它最近的那匹马拍去。 楚南枫想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药粉最多,下意识想逃。 楚琬宁拉弓射箭,一箭插进他面前的土地,“皇弟,你不是想要在这次的春蒐夺魁吗?这么大一头熊就在你眼前,你怎么能弃之逃走?” “你想要,这头熊让给皇姐就是。” 楚南枫不想再跟她纠缠,因为眼看着其他人逃的逃,伤的伤,那头黑熊已经彻底失控了。 不仅如此,周围还响起了其他动物的吼叫声,显然正往这边跑来。 要是再跑来什么猛兽的话,他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 楚琬宁掏出宝音送她的那把匕首,一个纵身从马上跃下,骑在了熊背上。 扬起手,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同时,趁人不备,她手腕上的镯子射出一枚银针,直直钉入了黑熊的脑袋里。没有挣扎多久,黑熊就轰然倒地死了。 别人只知道是她杀了这头黑熊,却没看清楚是怎么杀的。 被楚南枫救下的那名女子,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楚琬宁把黑熊交给随行的羽林卫,看向楚南枫道:“皇弟,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退出林子,毕竟性命要紧,你说是不是?” “楚琬宁,你……” 楚南枫想骂什么,但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赶忙把话咽了回去。 不敢再耽搁,骑着马朝着林子外边跑去。 和他一起的那几人见他跑了,面面相觑,也跟着离开了密林。 之前陷入陷阱的那名女子,见姐姐被四皇子抱走了,也没再逗留,马一脱困她就骑上去跑了。 “殿下,刚刚的事可要禀报给皇上?”羽林卫中的一人询问。 他是副统领,崇文帝专门命他带人保护女儿的安全。 楚琬宁摇摇头,“不必了,他们送了我这么好的一只猎物,功过就相抵了吧。” 楚南枫之所以敢设计这么一出,无非就是仗着她没有证据。 礼部尚书是皇后的人,早已站队在楚南枫的身后。 且不说药粉的事没有铁证,就算呈给父皇,他也可以找理由脱罪。 比起让父皇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她更喜欢自己报复回来。 最起码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几个人都别想再进林子了。 除非他们自己找死。 第一天的比试还没过半,他们就无缘今年的魁首了,想来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楚南枫难受。 接下来的大半日,楚琬宁又打到了不少猎物。 等晚上计分的时候,她竟意外夺得了第一。 崇文帝听说了这件事后,十分高兴,自豪地对营帐中的文武百官道:“灵毓不愧是朕的女儿,一点不输那些男儿。” 皇后闻言,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附和着夸赞了几句。 当天,除去楚琬宁这个意外,谢凛是当之无愧的第二,赵兰庭第三。 楚南枫一回到营帐里就叫水沐浴,可仍旧洗不掉身上的气味。 气得他砸了不少的茶盏。 他听说赵兰庭拿了第三名,把他叫到了营帐里,嘱咐道:“接下来的几日,本殿就全靠你了。届时会让人助你,务必夺得这次春猎的魁首。” “殿下,臣不想与公主殿下争抢。” 赵兰庭一直觉得自己亏欠楚琬宁的,虽然她不愿再理会自己,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他知道,自己要是抢了她的威风,两人怕是就更没可能了。 楚南枫气结,脸色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想与她争抢?你别忘了自己的处境。朝廷不止你一个武将,没有本殿的提拔,你就什么都不是!” 赵兰庭心里清楚,除非再起战事,否则他在朝中的位置只会越来越尴尬。 因为纪轻雪,许多人已经默认了他是四皇子的人。 这个时候再否定,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拢在袖中的双拳紧了紧,垂首道:“殿下息怒,臣领命就是。臣一定会尽全力,夺得这次春猎的魁首。” “哼,心里清楚就好。你不仅要夺得魁首,还要替本殿做一件事。明日,本殿会派人在林中设伏,你帮本殿试探一下谢凛的态度。若是他不识抬举,那就……”楚南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厉,泛着森然的杀意。 第137章 阻止放蛇 赵兰庭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劝阻。 四皇子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可还没等他开口,有个声音就抢先一步道:“不可。” 赵兰庭闻声,知道是皇后娘娘来了,心内稍安。 忙垂首行礼。 皇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 赵兰庭利落地转身。 皇后喊住他道:“慢着。刚刚四皇子的话,你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知道了吗?若是让本宫听到半点风声,那武安侯府……” “娘娘放心,臣心中有数。” 赵兰庭本就不是蠢人,就算皇后不交代,他也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楚南枫略有不满,忍不住抱怨,“母后,您为何要阻拦?谢凛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儿臣只是想逼上一逼。就这么放任着,难道要等着他彻底投靠老三那边,与我们作对吗?” 皇后失望地望着他,“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凡事戒骄戒躁,你急什么?还有,就算要对付谢凛,你怎么能让赵兰庭掺和进去?他是你父皇的人,至少明面上是。要是明日得不了手,你觉得你父皇会怎么处置你?” 楚南枫实在是气急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此时被皇后提醒,才惊觉自己差点做了件蠢事。 后背浸出一身冷汗。 皇后见他不语,叹了口气。 “你父皇才刚放你出来,你就不能消停一点?谢蓁蓁已经进了冷宫,对付三皇子,不在这一朝一夕。倒是你,昨日说得信誓旦旦,却把事情搞砸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教训?教训的究竟是谁?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放任你去做。以后不许再擅作主张,做任何决定都要先经过本宫,知道吗?” 最近已经出了太多的错,她不得不谨慎一点了。 楚南枫被训斥了一顿,心里虽不高兴,却也不敢反驳。 今日的确是他没有计划好。 谁能想到那礼部尚书的嫡女会如此蠢笨,连那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还累得他没办法参与接下来的春猎。 尽管不甘心,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最好是真的知道了,母后已经够心烦了,你和舞阳不要再惹麻烦。”皇后想到近日里得宠的那个丽妃,只觉得身心俱疲。 楚南枫见皇后一脸疲惫,关切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丽妃,缠着你父皇非要参加春猎,也不知想做什么。自从她进宫,你父皇就没宠幸过别人。” 皇后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起身道:“不用管别人如何,只要你与舞阳平平安安就好。不去参加春猎也好,母后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了,你好好休息,母后就先回去了。”说着,便朝着营帐外走去。 这边,赵兰庭回了帐篷,就开始检查箭矢,擦剑。 纪轻雪见他沉默不语,忙问道:“四皇子叫你过去,说了些什么?” “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你伤了腿,行动不便,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回京。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赵兰庭和她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纪轻雪不满,扭开脸道:“我不走。我知道,你现在是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了。但你别忘了,我终究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说到这儿,她转过头来,红着双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巴巴的讨好她,有什么用?她还愿意搭理你吗?” “她愿不愿搭理我,也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赵兰庭将箭一支支放回箭囊,起身要走。 纪轻雪咬了咬唇,喊住他,“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儿去?” 赵兰庭没有回应,撩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纪轻雪气得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都砸了过去。 赵兰庭离开营帐后,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楚琬宁的营帐附近。 隐约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悄声摸过去,就见一个小宫女正弯着腰,把手中的布袋放到地上。 听到“咝咝”的声响,他脸色一变,一把抓起布袋,扣住那名宫女的手,“说,是谁派你来的?” “赵兰庭,你做什么?” 楚南嫣见自己派出去的宫女被擒,吓得心里一突。 但当她看出那人是赵兰庭,惧怕瞬间转为愤怒,给小宫女使个眼色叫她退下,恼恨道:“谁叫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殿下,随臣过来。” 赵兰庭不顾楚南嫣的挣扎,把她拉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楚南嫣挣扎不脱,骂道:“放开本宫!你不过就是我皇兄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咬主人?放开,否则本宫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臣刚刚是在救你。” 赵兰庭放开了她,神色冷沉。 楚南嫣嗤笑,“救我?本宫用得着你救?要不是你坏事,楚琬宁那个贱……已经被本宫的宝贝咬死了。” “殿下难道不知,灵毓公主擅医?” “那又怎么样?” 楚南嫣自然知道楚琬宁会医术,但那不代表她不害怕毒蛇。 赵兰庭道:“这里是野外,她一定会带着驱赶蛇虫鼠蚁的药,殿下的毒蛇咬不到她。相反的,若是被她抓到把柄,倒霉的就是殿下。” “哼,你说是就是啊?” 楚南嫣只想着怎么杀了楚琬宁,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顿时有些心虚。 但她一向骄纵惯了,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计划有问题,嘴硬道:“你怎么就能肯定,楚琬宁能逃过一劫?就算她真的备了药,没有证据,她也没办法说那蛇是本宫放的。倒是你,急着阻止本宫,不会是对她余情未了吧?” “殿下可以不信,那就再命人去放蛇试试看。但臣要提醒殿下,灵毓公主手中有驱赶动物的药粉。一旦毒蛇碰到药粉,必定会去寻找主人。届时顺藤摸瓜,让她寻到殿下这里,殿下可要想好怎么解释。” 赵兰庭说完,转身就走。 楚南嫣见他竟就这么走了,赶忙追上去,“你给本宫站住。你……你把本宫带到这里,就不管了?送本宫回去。” 赵兰庭自然不会真的不管她。 见她没有再想着去放蛇,喟叹一声把她送回了营帐。 等他返回时,一抬眼,就见楚琬宁正站在营帐门口凝着他。 第138章 道破阴谋 赵兰庭顿住脚步,想要改道上前。 楚琬宁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而是转身回去了。 赵兰庭望着她的背影,紧了紧拳,继而放开,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营帐。 翌日一早,众人骑马入林。 与昨日不同的是,崇文帝和丽妃也参与了进去。 见丽妃动了,楚琬宁和谢凛全程都陪在崇文帝的左右,没有再单独行动。 碰到猎物,谢凛几次抢在楚琬宁之前动手。 那较劲的模样,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丽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对崇文帝道:“陛下,您看,公主与谢大人真是般配。只是可惜,两人似乎在闹别扭呢。” “他们两人的事,你不要掺和。”崇文帝瞥她一眼,透着警告之意。 丽妃弯唇,“陛下在担心什么?臣妾只是见他们这样,觉得有些可惜,想要帮帮忙而已。既然陛下不允,那便算了。” 她嘴上说算了,便真的没有做什么。 直到午时,众人来到了一处湖边。 丽妃首先下了马,提议道:“跑了一前,怕是大家都累了,陛下,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您瞧,这湖里有鱼呢,叫侍卫抓几条上来,咱们也尝尝鲜?” “嗯。” 崇文帝下马,让羽林卫去抓鱼,捡柴火。 楚琬宁趁人不备,给谢凛使了个眼色。 谢凛上前道:“陛下,这林中有不少陷阱,怕是不安全。臣带一队羽林卫去前边看看,提前检查一番,免得午后耽误行程。” “嗯,你去吧。” 崇文帝大手一挥,就让谢凛去了。 等侍卫架起篝火烤鱼的时候,三皇子等人闻着香气寻了过来。 “父皇,儿臣还饿着呢,能不能留下蹭几条鱼吃?儿臣不白吃,刚刚打了两只野兔,正好烤了孝敬父皇。” 楚南玙说着,叫身边的亲卫把野兔拿了过来。 没一会儿,谢凛也回来了。 众人吃过烤鱼和烤兔子,丽妃命人烧水沏茶,对崇文帝道:“听闻用露水泡茶,别有一番滋味。早晨出发的时候,臣妾命人收集了不少露水,这会儿刚好泡一壶茶,供大家品用。” “嗯,你有心了。”崇文帝不冷不热,看不出喜怒。 丽妃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楚南玙,浅笑道:“待会儿,三皇子也尝尝?” “好啊,那就多谢丽妃娘娘了。” 楚南玙答应得太痛快,丽妃不由愣了一下。 但她的怔愣只在一瞬间,快得没人看清,很快就又笑开了。 等茶水煮好,一股特别的香气四溢。 丽妃解释道:“这是南岄特有的黑茶,这香乃是菌花香,在大雍恐怕难得一见。旁的茶喝的是嫩芽嫩叶,但这黑茶是越陈越好。” “陛下,请。” 丽妃先给崇文帝倒了一杯,然后又倒了一杯给楚南玙。 楚琬宁见状,上前道:“娘娘,这茶既然这么特别,不如也给我尝尝?” “公主殿下也感兴趣?” 丽妃脸上的笑容淡了少许,与楚琬宁对视了片刻,倒了一杯给她。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野兽的咆哮。 崇文帝来了瘾,叫跟随过来的福公公把弓箭给他,起身上马:“歇的也够久了,走,随朕去前边看看。” 他一走,丽妃也跟着走了。 楚琬宁和楚南玙等人稍慢了一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跟上。 “怎么这么慢?有只大虫跑了,谢爱卿,那只猎物就交给你了。”崇文帝收了弓箭,叫侍卫去抬死掉的大虫。 楚琬宁道:“皇弟,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好。” 三人骑马追着那只大虫走了。 丽妃有些焦急地道:“陛下,那只大虫狡猾,万一公主和三皇子他们不是对手,伤到了怎么办?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也好。” 崇文帝打马前行,丽妃的马忽然惊了,横冲直撞地进了林子深处。 把身后的众人甩出了老远。 与此同时,楚琬宁和谢凛的箭都射中了大虫,大虫应声倒地。 “三皇子,救命!” 丽妃骑在马上,吓得花容失色。 楚南玙见状却岿然不动,对楚琬宁道:“皇姐,我是男子,怕是不方便,还要劳烦你去救人!” 楚琬宁笑得意味深长,“好,我去救。” 说着,她就打马跟了上去。 丽妃没想到跟来的人居然是楚琬宁,等跑出的距离够远了,她便不演了,勒住缰绳,抬手就把匕首插进了马脖子。 那匹马倒地的瞬间,楚琬宁纵身一跃,搂住丽妃的腰把人带了下来。 两人同时落地,楚琬宁冷声道:“丽妃娘娘的心未免太狠了一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匹马而已,被本宫骑过,是它的福分。倒是公主殿下,如此坏本宫的好事,就不怕本宫报复吗?” 丽妃气息阴冷,眼底闪过杀意。 楚琬宁笑笑,“之前,还以为你叫人在三皇弟的马上动手脚,是想让他栽下马受伤。可后来我想了想,这个法子并不保险。就算栽下马也可能是轻伤,不至于要了命。那丽妃娘娘处心积虑地谋算,不就落空了?直到刚刚,娘娘泡茶给我们喝,我才明白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之前,她无非是想让楚南玙受伤,参加不了春猎。 只需趁他养伤的时候去探望,再诬告他轻薄皇妃,把事情闹大,楚南玙自然就废了。就算父皇想保,也没有办法保。 一个废了的皇子,与死无异。 可楚南玙的马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意外让丽妃慌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刚刚端给楚南玙的那杯茶,明显有问题。 “哼,既然知晓,还敢破坏?难道就不怕,本宫杀了你的兄长?” 丽妃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恼,反而看着有些骄傲。 楚琬宁冷哼,“你怎么就确定,我兄长还在你手里?又怎么能确定,刚刚喝了茶的,是我那三皇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丽妃懵了一下,有些慌乱。 楚琬宁道:“你能诬陷我皇弟,难道我就不能诬陷你吗?你猜,要是我父皇知道你恩将仇报,给我下了蛊毒,他会怎么做?” “什么?我分明没有……” 丽妃大惊失色,继而又镇静下来,“你想陷害我?可你别忘了,刚刚那茶,你父皇和你皇兄都喝了。而他们的命,都攥在我手里。” “是吗?你确定?”楚琬宁轻笑。 第139章 将计就计 丽妃看着她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但又觉得她是在唬人,眯着瞳眸,细细打量着她,“那我们就试试看。” 说着,她眸底闪过一丝阴狠。 拿出挂在颈间的银哨,丽妃放到唇边吹响,等着崇文帝和楚南玙那边反应。 她就不信,被她下了蛊毒的人会安然无事。 楚琬宁就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吹,仿佛在望着一个跳梁小丑。 丽妃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慢慢眼神慌乱,额头浸出一层冷汗。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肯相信那两人是真的没事。 这时,楚南玙骑马追了上来。 他勒紧缰绳停在楚琬宁身边,望着倒在地上的那匹马,沉着脸道:“丽妃娘娘,这可是我大雍的良驹。你就这么将马杀了,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跟我父皇交代才是。” “交代?本宫有什么好交代的?倒是你,为何中了本宫下的蛊却能平安无事?本宫明明是亲眼看着你把那杯茶喝下去的,怎么可能会没事?” 丽妃对自己的蛊术极为自信,她不相信中了蛊的人会没事。 楚南玙没想到她居然在纠结这件事,不由看了楚琬宁一眼。 继而道:“你倒的那杯茶,本殿又没喝,怎么会有事?” “没喝?不可能,我明明亲眼……” 丽妃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厉,“刚刚喝茶的人不是你?” “看来丽妃娘娘反应过来了?”楚琬宁莞尔,“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了解蛊虫,拜你们南岄的那位桑绮雅所赐,本宫对蛊也颇有研究。” “是用了蛊吞蛊的办法吗?” 听着是疑问,脸上却十分笃定。 丽妃冷笑,“呵,真是浪费了本宫的蛊虫。能想到用蛊吞蛊的办法,除非体内有更厉害的蛊。本宫若是没猜错,刚刚喝了茶的,是谢凛吧?” 丽妃想到喝茶前后,谢凛和楚南玙总是先后出现,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易容互换了身份。 难怪,喝了她递过去的茶会平安无事。 可也不对啊。 丽妃蹙眉不解,“就算你们能想到,让他们两人互换身份,那皇上呢?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闻言,楚琬宁和楚南玙互相对视一眼,笑了笑。 谁都没有回答丽妃。 就在丽妃百思不得其解时,崇文帝骑着马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的羽林卫。 羽林卫呈包围的趋势围住了丽妃,形势剑拔弩张。 楚琬宁适时吐血。 楚南玙毫不犹豫地告状:“父皇,丽妃给皇姐下蛊,图谋不轨!求父皇给皇姐做主,将这个恶毒的女人关进天牢,大刑伺候,一定要让她招供出,南岄对我大雍设下的所有阴谋诡计!” “你这是污蔑!本宫何时给她下蛊了?”丽妃气得仰倒。 看着这姐弟俩在自己面前演戏,她气得浑身发抖,瞪向楚南玙,“三皇子,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害你母妃的?她能害你母妃,就能害你,你竟还帮着她栽赃本宫?” “栽赃?丽妃有没有下蛊,叫人来检查一下,一试便知。” 楚琬宁言之凿凿,说得丽妃一愣。 她懵了片刻,倏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你为了救老皇帝,竟然将蛊引到了自己体内?” “错,父皇本就没有中蛊,因为他身上戴着与蛊相克的药囊。倒是你,丽妃娘娘,意图残害父皇的儿女,该当何罪?” 楚琬宁眸光冷锐。 丽妃不屑地哼了一声,“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吧。” 说话间,她猛地朝着楚南玙攻去,却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肩膀。 “啊!” 丽妃捂住肩膀,猛地抬眼,就见谢凛正搭弓瞄准着她。 她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你忘了自己是哪里的人吗?居然帮着这些大雍人来对付我?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她咆哮完,又看向楚南玙,“三皇子,难道你不想救你的母妃了吗?我若是死在这里,你母妃的罪,就一辈子都休想洗清了。” 楚南玙面露挣扎,半天没有吭声。 崇文帝一锤定音,“来人,将丽妃绑了,单独关押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也不能靠近营帐。” 丽妃乖顺地束手就擒,被羽林卫带了下去。 只是临走,她深深地望了楚南玙一眼。 当晚,月上中天,楚南玙一身黑衣闯入了关押丽妃的营帐。 丽妃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笑得胸有成竹,“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只要我脱了困,就告诉你如何救你母妃。” 楚南玙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上了马。 丽妃见帐外的羽林卫都倒在地上,骑上马道:“跟我走,护送我离开这里。” 她到现在也没有放弃这枚棋子。 楚南玙问:“你真的能帮我救我母妃?可你自身都难保,能有什么法子?” “凭我一人当然不行,但我有奇兵。总之,只要你护送我离开,我定然会遵守诺言。” 丽妃有点着急,语气不怎么好。 楚南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趁着夜色钻进林子,楚南玙带着丽妃离开了围场。 待安全后,丽妃吹响了银哨,哨音与白日的悠扬不同,急促不少。没多久,就从暗处跑出不少人。 “圣女,可是计划有变?”领头人询问。 丽妃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她呢?” 还不等领头人回答,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火光映亮了半边天。 丽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下意识要去拉楚南玙当人质。 一支箭破空而来。 丽妃警觉地躲避,错过了抓人的时机,就见楚琬宁正坐在马背上,幽幽地看着她。 那居高临下的模样,仿若在看一只蝼蚁。 她气急败坏,恨得咬牙切齿,怒道:“三皇子,难道你不想救你母妃了吗?别忘了,你母妃还在冷宫里呢。” “贵妃娘娘那边,就不劳你操心了。”楚琬宁打断了她的威胁。 丽妃冷笑:“怎么,你着急了?别忘了,陷害贵妃娘娘,你可是主谋。我若是死在这里,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是吗?看来,这京城里还有南岄的细作?”楚琬宁反问。 丽妃脸上的笑容一僵,恼怒道:“你当真不怕死?” 第140章 姐弟交心 “谁说我会死?”楚琬宁笑容讥诮。 丽妃有些看不准,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怕,还是在硬撑,故弄玄虚。 可惜她已经没机会发问了,羽林卫将她和一众南岄的探子抓了起来。 楚琬宁道:“父皇旨意,丽妃意图谋害皇嗣,动摇国本,证据确凿。褫夺封号,秘密押入天牢。剩下的南岄探子一个不留,就地格杀!” 丽妃被擒,眼看着诸多南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血流成河,她双眼猩红,不甘地瞪着楚琬宁。那要吃人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扒皮抽骨。 这样的眼神,楚琬宁实在是太熟悉了,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办成了崇文帝交代的事,她就和楚南玙一起返回围场。 路上,姐弟二人披星戴月,在夜幕下同行。 周围难得静谧,楚南玙问道:“父皇是不是一开始就知情?他当初封那个丽妃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皇姐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母妃。” 楚琬宁看着他那一脸的得意,揶揄道:“说得好像你早就知情似的。那当时在宫里,是谁要跟我拼命来的?” “嘿嘿,我那不是一时想岔了吗?” 楚南玙搔了搔后脑,咧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想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又有点不高兴,扳住脸道:“表兄也真是的,演戏演得那么像,害得我当真以为他跟你恩断义绝了。你们俩,一个是我皇姐,一个是我表兄,居然都瞒着不告诉我。” “要是早点告诉你,你真能沉得住气?” 楚琬宁反正是不信。 楚南玙看出了她的质疑,不满道:“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吗?我可是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你和表兄,我拿你们当亲人,你们拿我当什么?” “其实,具体的计划,我没有同你表兄商议过。”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丽妃会用什么样的计谋,根本没有机会商量。 她唯一期待的,就是谢凛够信任她,能配合她将那场戏演下去。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谢凛当真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她的意图,不着痕迹地配合她演戏。但凡他不够信任,一切都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楚南玙听了她的话,怔愣了一下,摆明不信。 楚琬宁看出他不信,也没有解释,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南玙,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比如……储君之位。” “我要是说没想过,你会相信吗?这里只有我们姐弟二人,我可以跟你说句实话。从小,看多了门阀间的互相倾轧,深感厌烦。自从母妃生下我,就不断有人在她耳边进言,要让她去帮我争那储君之位。可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或许是看得太多了吧,我反而就想跟那些人对着干。他们越想我在父皇面前得脸,我就偏要当个纨绔。” 楚南玙笑起来,毫无心机,只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像个傻小子。 可楚琬宁一点都不嫌弃,姐弟俩的心在这一刻靠近了不少。 她点点头,跟着笑道:“我信。但是南玙,你不能真的去做纨绔。若是有朝一日,门阀逼迫你和你母妃选择,你至少要有能力抗衡,保护贵妃娘娘。” 这番话,可谓语重心长。 楚南玙正了正脸色,点点头,“我明白,表兄也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话。你们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 楚琬宁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有些话题,还不适合谈得太深。 很快,两人回到了围场,影影绰绰间,能够看到一个个错落有致的营帐。 楚南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候的谢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聊,我可是困极了,要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继续狩猎呢。” 虽然拿不到魁首,他也不想垫底,那样非被老四笑死不可。 等到楚南玙离开,谢凛走上前来,扶着楚琬宁下了马。 楚琬宁走在他身边,说道:“一切进展得很顺利,丽妃已经被押入天牢了。和我之前预估的一样,她身后还有别人。” 今晚抓到的,恐怕只是一部分。 谢凛不以为意,“没关系,慢慢来。四国的探子,早在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开始布棋了,不是那么容易连根拔起的。不过,南岄最近的活动频繁,野心昭昭,怕是不久就会有大动作了。” 他很了解他那个姨母,野心一点都不比男子少。 而且很擅长浑水摸鱼。 东夷和北溟参与的那些事里,多多少少都有她的手笔。 楚琬宁抬眼望着夜空,见天上繁星点点,忽明忽暗,喟叹道:“如果能避免打仗,那自然是最好的。一旦开战,首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 谢凛牵住她的手,“别担心,南岄若想开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倒是岳父岳母,该早点接进京城。等皇祖母大寿后,就该筹备我们的婚事了。” “对了,我兄长那边……” 楚琬宁想起云祉,还是难免心焦。 谢凛道:“已经派人在找了,应该就是被藏在了宫内。再等等,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濯渊,谢谢你。”楚琬宁深深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谢凛微微侧首,慢慢靠近,两人呼吸交缠。 楚琬宁脸颊醺红,心脏“怦怦”乱跳,像揣了十几只小兔子,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慌乱。 明明已经是成过亲的人了,可她还是难以自持。 “主子,人已经……” 这时,夜骁出现,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吓得赶紧转过身,“咳咳,属下是不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难怪夜影不肯过来,那个混蛋,又害他。 楚琬宁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下意识后退一步,佯作无事地问道:“我兄长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安置在了国公府。冷宫那边也在派人盯着呢,只要有人接近,就绝对逃不了。”夜骁垂首禀报。 楚琬宁稍稍松了口气,看向谢凛,“你觉得,还会有人去害贵妃娘娘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谢凛做事,一向慎之又慎。 夜骁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还有件事。丽妃进宫的时候,身边带了两名婢女。可目前宫里只有一个,还有一个……” “找,务必要找到她!”谢凛冷声道。 第141章 母子遇险 冷宫。 自崇文帝登基后,就一直空置,几十年也没有住过人。 一处处略显破旧的院落里积满了灰尘。 檐角梁角的蛛网,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挂满了小虫的尸体和偶然吹进的柳絮。低矮的宫殿里朱漆剥落,有些门窗破了,被风一吹就发出“噼啪”的声响。哪怕是最好的宫殿内,都泛着难闻的霉潮味。 谢蓁蓁着实没想到,身为贵妃的自己,有一日会住进这样的地方。 萧条凄凉,只能与荒草虫鼠为伴。 一开始她接受不了,坐在桌前哭了一整宿。 她想不通,就算灵毓诬陷她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身为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皇上,怎么会连一句辩解都不愿听,就把她送了进来。 后来的几日,她每日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事连累到三皇子。 可三皇子平安无事,谢家也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就只牵连了她一个人。 这不合常理。 历朝历代,凡是在宫中发现巫蛊之术,必然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死上百十来人,是绝对过不去的。 谢蓁蓁开始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这冷宫里虽然破旧,宫人们却没有在饮食上苛待过她。 这两日,一向与她没什么交集的淑妃,也一反平日里的低调,频频往这边跑。 一开始是她自己过来,后来是派身边的宫女过来送被褥衣裳。 弄得她有点看不懂了。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里面有问题。 今日,淑妃又过来了。 与贵妃说了会儿话,让宫女把食盒端上桌道:“姐姐,这几日天气还凉,尤其是早晚,你千万保重身体。这里面是我自己熬的八珍汤,你尝尝。” “淑妃妹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皇上把我送进来,就去春猎了,听说还叫上了三皇子。我这里反倒黑不提白不提,也没人审问,更没人问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蓁蓁实在憋不住了,把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 淑妃欲言又止,几次张嘴又闭上,最后摇摇头,“姐姐,你这太为难妹妹了,妹妹也不知内情。只是灵毓公主来寻过我,叫我照顾着这边。” 灵毓?怎么会是她? 听到这儿,谢蓁蓁更觉得这里面有事了。 不过她也知道,从淑妃这里大概问不出什么,也没为难她,点点头,“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你还是不要来得这么勤。这里毕竟是冷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这边什么都好,不必惦记。” “……对了,有件事,姐姐怕是不知情。丽妃被废,押入了天牢。说她谋害皇嗣,动摇国本。妹妹还听说,姐姐的事,似乎与丽妃有些关系。” 淑妃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毫无保留地说了。 谋害皇嗣? 谢蓁蓁仿佛摸到了一些门道,可又捋不太清楚。 淑妃没有坐多久,就带着两名宫女走了。 在返回的途中,要经过一片偏远的宫殿。 倏然,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两招就了结了她的宫女。 紧接着就用匕首挟制住了她。 那人用力一扯,把她扯进一处空置的院落,哑声道:“淑妃娘娘,别乱动,要想活命的话就别声张。” “你……你是何人?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大内侍卫和羽林卫,不要乱来。” 淑妃看似柔弱,可性子却很坚毅。 否则她也不可能位居四妃之一,在生下皇子后,还能平安无事地生活这么多年。 要说她唯一的软肋,大概就是五皇子。 就如此时,她最先想到的也是五皇子。 想着幸好这里距离自己的宫殿还有一段距离,五皇子应当不会有事。 可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她竟在前方不远的拐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魂都要吓没了。 忙悄悄挪动脚步,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挟制住她的是一名宫女。 只是这宫女的眼神冷冽如冰,一看就不是普通宫婢,不知是怎么混进宫来的。淑妃心里清楚,必须要先稳住她。 角落里,五皇子楚南珩正在逗鸟。 他不经意地一抬眼,余光里瞥到了自己的母妃,淑妃。 见她被人用匕首抵着,他下意识就要上前。 可脚步刚迈出去,他就看到母妃在偷偷给他摆手。 母妃曾经告诉过他,要想在这皇宫里找到一个能够庇佑他的人,非皇祖母不可。 现在母妃被坏人抓住了,他得把母妃救出来。 心里想得挺好,但想要去慈安宫求救,就必须绕过那个地方。 楚南珩咬紧牙关,闷头跑过去,却没能逃过那名宫女的视线。 宫女出手就要抓他。 危机之下,楚南珩把手里的小鸟扔了出去,下令道:“啄她!” 同时,他拉住了淑妃。母子二人跑出一段路后,躲进了一处宫殿。 淑妃没想到儿子竟会这么大胆,抱着他缩在角落里,叮嘱道:“你的小宠拦不住她,待会儿母妃出去挡住她,你跑,跑得远远的,知不知道?” “母妃。” 楚南珩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委屈地红了眼睛。 他不想离开母妃,一个劲儿地摇头,“母……母妃不去。” “乖,去找你皇祖母,她老人家能护住你。” 淑妃深深地端详着儿子的脸,抬手抚着他的小脸,“南珩,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母妃的保护下。你三皇兄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心地纯善。与他打好关系,将来若是他登基为帝,一定会照拂你。可你四皇兄不行,他野心勃勃,为人狠辣,不要与他亲近,明白吗?” “母……母妃。”楚南珩哭得嗓音沙哑,小身板一抽一抽。 淑妃最后紧紧抱了儿子一下,猛地推开他,“走,不许回头,一直往慈安宫的方向跑!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母妃,就听话!” 楚南珩哽咽着点头,抹了把眼泪,咬紧牙关,拼命朝着慈安宫的方向跑。 淑妃见儿子跑了,整了整衣襟和鬓发,起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给儿子拖延时间。 否则他们母子二人很可能一起交代在这里。 第142章 孤注一掷 须臾,淑妃故意弄出声响,提着裙摆跑进了一处宫殿。 宫女追过来时,她就开始朝着门口砸东西,把能够到的摆件都砸了,怒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劝你还是识相一点,离开为好。巡逻的羽林卫很快就会寻到这边,再晚,你就跑不了了!” “跑?我可不是你这种柔弱的宫妃,你觉得自己能拦得住我吗?” 宫女握着匕首上前,察觉到里面少了个人。 她眸光一转,跨进殿门的脚又缩了回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追去。 淑妃没想到她会放过自己,担心之下跑了过去,一把扯住她,“你不能走!你刚刚挟持本宫,不就是想离开这里吗?本宫可以给你引路。” “淑妃娘娘倒是聪明,可惜你这点小聪明,注定无用。” 宫女脸色狠厉,一把甩开她。 淑妃再次缠上来,猛地抱住她的腿,“你不能走!” “不自量力!” 宫女手起刀落,淑妃那白皙纤细的勃颈上当即飚出一道血线。 她瞪大双眼,空洞失焦的瞳眸里闪烁着慌乱和不甘,眸光渐渐黯了下去。 倒下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五皇子。 希望他能跑得快一些,希望巡逻的羽林卫和大内侍卫能尽快发现她。 对,还有暗卫。 只要有人能发现他,他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可惜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再也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宫女没有多看她一眼,扒开她的尸体就朝着殿外追去。 此时此刻,楚南珩还在拼命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落泪,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到地上,呜呜地呜咽着,却不敢哭出声。他想要跑得再快一些,这样就能救下母妃了。 或许上天开了眼,他竟看到了一队羽林卫,为首的人他不认识,却知道这些人可以帮他救母妃。 “救……救我……我母妃!” 楚南珩急得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溢满了口腔。 活了十几年,他从没这么厌恶过自己。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心里越着急,舌头和嘴就越不好使,急得满头大汗,汗水和泪水融在一起,浸湿了衣衫。 容祈见瘦弱的五皇子哭得撕心裂肺,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出事了。 他先是指挥着一队羽林卫去救人,然后拉住要跟过去的楚南珩,“五皇子殿下,你不能跟过去。” “我要……救……救母妃!” 楚南珩虽然生得瘦瘦小小,但力气却不小。 尤其是在满心担忧的情况下,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容祈费了好大劲才按住他,在他耳边道:“殿下,听臣说。你现在跟过去一点忙都帮不上,淑妃娘娘让你跑出来,肯定就是为了让你求救,臣要先保证殿下的安全。” “母妃!” 楚南珩哭得声嘶力竭,像只受伤后垂死挣扎的小兽。 小脸哭得通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啊!” “有蝎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蝎子?” “蛇,是毒蛇!” 随着一阵诡谲的音调响起,皇宫里的蛇虫鼠蚁和蝎子蜈蚣,毒蛇等毒物都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周围不断响起宫人的惨叫声。 一队羽林卫举刀围在容祈和五皇子的身前,严阵以待。 容祈看到那架势,朝着四周张望,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一名宫女的身上,“桑绮雅,我知道是你,你疯了不成?” “容祈,你果然背叛了夫人!” 之前追着五皇子的宫女,抬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桑绮雅。 她驱使着那么多的毒物,时间长了,也有些吃力。 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咬牙坚持,哼道:“你放我离开,今日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否则的话,就让这满宫的人给我陪葬好了!” 皇家围场。 楚琬宁和谢凛解决了丽妃那边的事,就有些担心皇宫那边的情况。 当看到空中的穿云箭,两人就意识到出事了。 谢凛当即翻身上马,对楚琬宁道:“这边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我带人回皇宫支援。”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楚琬宁派朝朝回去报信,自己翻身上马,与谢凛一起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谢凛先是让夜骁去加强了天牢那边的防卫,以防南岄的探子偷袭。 然后带着夜影等人一路进了皇宫。 桑绮雅揭下面具后,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要么杀出皇宫,要么葬身在里面。 为了抗衡容祈等人,她用蛊毒控制了羽林卫的副统领和一众羽林卫。 同时,弓箭手瞄准了站在当中的桑绮雅。 两方对峙下,桑绮雅眸色阴狠地环视着周围的羽林卫和弓箭手,冷笑道:“对付我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容祈,只要你放我走,我就饶你一命,如何?你我之间,没必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局面。” “你休想。” 容祈很后悔,当初心软饶过了她一命。 要不是心里有太多的顾忌,今日也不会死这么多的人。 就在桑绮雅讨价还价时,楚琬宁和谢凛进了宫。 楚琬宁看着宫女装扮的桑绮雅,猛然想起了什么,质问道:“难怪始终找不到你的下落,原来你一直在丽妃身边?” “是又如何?楚琬宁,你放我离开,我就饶了他们的命,怎么样?对了,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大雍太后的命,也攥在我手里。我要是死了,她也得陪葬!”桑绮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料准了楚琬宁会有所顾忌。 楚琬宁却只是凉凉地看着她,“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皇祖母早就已经没有大碍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不可能!” 桑绮雅没想到楚琬宁居然一点都不顾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容祈,将匕首抵在容祈的勃颈上,“那他呢?你们不是朋友吗?他的命,你也不顾忌吗?” “他?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意。想用他的命换你一命,那你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楚琬宁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 桑绮雅这会儿是真的慌了,她看向谢凛,“少主,你说句话。你该知道的,留着我的命,对你只有好处。” “少主,不要犹豫,放箭!”容祈高喊。 第143章 被蛊反噬 闻言,楚琬宁呵斥,“你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守在皇宫,你竟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作乱,要你何用?” 她这一番话下来,把容祈骂得无地自容,一张脸憋得通红。 就连桑绮雅都是一愣。 在她愣神的一瞬间,楚琬宁举起崇文帝赏赐的那张宝弓,拉弓上箭。 桑绮雅看到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尖,瞳孔猛地一缩,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才是南岄真正的圣女,我若是死了,你……” “嗖!” 楚琬宁松手的一瞬间,箭矢破空而出。 桑绮雅堪堪躲过一箭,面容阴狠,下意识就要动手。 楚琬宁足尖一点,纵身上前。 同时抬起手腕,金镯里射出的银针,银针精准地射入桑绮雅的手腕,让她手腕发麻,脱力地扔了匕首。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让桑绮雅无暇反应。 楚琬宁趁机把容祈推远,扣住桑绮雅的肩膀,擒住她。 一脚踹向她的膝窝。 “啊!” 桑绮雅被按在地上,膝盖猛地撞向地面,疼得她直冒冷汗。 “楚琬宁,你敢动我,太后那个老太婆也得死!你不在意别人,难道连她的命也不在乎吗?哼,刚刚差点被你诓骗了,你根本不可能解了太后的蛊毒。”她强忍着膝盖的剧痛,眼底满是怨毒。 似是料准了楚琬宁不敢动她,又抬眼看向谢凛,“少主,你应该清楚圣女在南岄意味着什么。你是放了我,还是一意孤行,可要考虑清楚。一旦我死在大雍,南岄势必会起兵,如今的大雍招架得了吗?” “招架得了还是招架不了,不由你说了算。身为圣女,你却因一己私欲,和凌湘狼狈为奸,不把南岄百姓放在眼里,你觉得南岄百姓还会继续奉你为圣女吗?难道就没想过,你为她身先士卒,她却会为了民心放弃你?” 谢凛眸光冷冽,桑绮雅猛地摇头,“不可能。夫人不会那么对我,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楚琬宁看出了她的慌乱,与谢凛对视一眼,在她耳畔低语道:“丽妃已经被擒,相信不日,整个南岄的百姓都会得知你们在大雍的恶行。南岄国主被压制得够久了,你猜,他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摆脱族长和夫人的控制?” “你……你们……好卑鄙。”桑绮雅这会儿是真的慌了。 一旦凌夫人不再管她,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没办法活着离开大雍。 她只能紧紧握着太后的安危,与楚琬宁谈条件,“只要你放我离开,我就帮你救太后,如何?” “不能……放……放过她!她……她杀了……我……我母妃!” 楚南珩像只濒死反扑的小狼,红肿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满含杀意。 楚琬宁没想到淑妃竟然遭了毒手,心下一沉。 她掐着桑绮雅的手指猛地用力,冷声道:“想活着离开,你就是在做梦。我说过能救皇祖母,你以为我是在诓骗你的吗?南岄蛊女,从小就会服用各种毒物,以血饲蛊。只要放了你的血,点上引蛊香,你养的蛊就会循着血腥味回到你身上。你做了这么多的恶事,也该尝尝被蛊反噬的滋味。” “你怎么会知道……” 桑绮雅实在太过震惊,疑问脱口而出。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上当了,可再想把话收回已经来不及。 楚琬宁押着桑绮雅走进慈安宫,割破她的手腕开始放血,又命夜影点燃了引蛊香。 桑绮雅放出去的蛊虫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纷纷从那些羽林卫的体内钻出,从四面八方朝着宫殿里涌来。 依稀能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谢凛用内力将太后体内的蛊虫逼到手腕处,继而轻轻一划,一只极小的蛊虫从伤口处爬了出来。 “夜影,让宫里的人都撤出去。” 谢凛抱起太后,迅速退出了寝殿。 楚琬宁将桑绮雅丢进了一个空置的宫殿,从窗口纵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那处宫殿里就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不出一刻,桑绮雅的身上就变得千疮百孔,开始往外冒脓血。渐渐的,皮肉被吃光,停止挣扎,变成了一具枯骨。 等到桑绮雅一死,她的血液被吸干,那些靠她饲喂的蛊虫也慢慢死光了。 危机解除,太后悠悠转醒。 当她得知了桑绮雅和丽妃的事,大为震惊,拉着楚琬宁怒气冲冲,“真是岂有此理,南岄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件事一定要告知你父皇,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那个凌夫人,哀家知道她。当初濯渊的父母,就是被她……” 说到这儿,她猛地收声。 见谢凛不在,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他爹娘的事,一直是秘密。你父皇不告诉濯渊,就是怕他忍不住回去报仇。” “皇祖母,他怕是早就猜到了。” 楚琬宁之前就奇怪,既然那位凌夫人是谢凛的姨母,为何每每提起她,谢凛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好像藏着恨意。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 眼见太后已经没事了,楚琬宁想起淑妃,开口道:“皇祖母,南珩还小,能不能先养在您这里?” “哎,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太后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她知道,皇后不是个好相与的,恐怕不会好好待那孩子。 他母妃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多双筷子的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楚琬宁见太后答应了,去找楚南珩,“南珩,父皇他们很快就会赶回来,你母妃的事,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已经拜托了皇祖母,让你住在慈安宫。等你再大一些,能出去立府了,再离开。” 可惜后宫的嫔妃,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薨逝都不能大操大办。 再加上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千秋,恐怕冲撞了太后,就更加不能大办了。 楚南珩哭着道:“皇……皇姐,谢……谢谢你。我……我想去……去给母……母妃请……请个长……长明灯。” “好,等过了这两天,皇姐陪你一起去。” 楚琬宁留在皇宫里,多陪了楚南珩两天。 就如谢凛所言,没几天,南岄的国主就收到了丽妃画押的认罪书。南岄国主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趁机煽动民众,引起了南岄百姓对族长和夫人的不满。 南岄暂时是没有精力再起兵了。 春猎提前结束。 楚南玙因为拿到了谢凛猎杀的猎物,将将比赵兰庭多猎了一头雄鹿。原本楚南玙想趁机奚落楚南枫几句,可听说宫里的事后,也没了那个心思。 崇文帝回宫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彻查京城内四国的探子。 尤其是南岄。 可收效甚微。 楚琬宁主动提议道:“父皇,儿臣有个法子。” 第144章 引蛇出洞 “哦?说来听听。”崇文帝有些好奇。 楚琬宁道:“从丽妃……苏丽娅的身上着手。只需向外放出消息,苏丽娅立了大功,南岄圣女因她伏诛。然后将她送回南岄,想来可以引蛇出洞。” 南岄的那位族长和夫人,还是有不少信徒的。 只要有人信了,必然能钓上鱼来。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件事。苏丽娅已经被废,是不是可以把贵妃娘娘接出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冷宫里待着。” 当初,她之所以设计让贵妃被废,也是为了保护她。 冷宫虽然冷清破旧,至少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丽妃再疯狂,也不至于去对付一个入了冷宫的废妃。 只需派几名暗卫保护即可。 崇文帝点点头,“的确该把贵妃接出来,只是,还要麻烦你去替父皇解释一番。这么久没去看她,也不知会不会恼了朕。” “父皇,贵妃娘娘就算要气,也肯定是气我比较多。” 楚琬宁有些无奈。 这时,皇后跨进门槛,脸色不善,“皇上,贵妃在后宫行巫蛊之术,怎么能轻易放出来?若是以后人人效仿,岂不是要大乱?” “皇后,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贵妃并没有行巫蛊之术,一切都是朕与灵毓的计策,只为保护她。那盒子里的草人,只有灵毓和朕见过,你若是不信,朕也可以拿给你看看。” 崇文帝觉得解释一下也好,免得接下来后宫里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他将盒子展示在皇后面前,“看到了吧,里面只有两个粗糙的草人,还有两张八字错乱的红纸。当时,这草人是朕命人以搜宫的名义埋下的,然后再趁乱拿出来。以后若是有人再敢议论此事,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办吧?” 皇上的话语间透着警告,皇后自然听得出来。 她心中苦笑,哀怨地抬眼,眼眸中满是委屈,“皇上,既如此,为何不早点告诉臣妾?难道在你的心里,臣妾就这么不可信吗?” 他们可是行过大礼,拜过天地的夫妻,从何时开始,竟防备她至此? 崇文帝沉下脸,“朕何时不信任你了?只是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务必管理好后宫。朕不希望贵妃回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流言。若有人敢借此事生事,严惩不贷。” “是。” 皇后咬了咬后槽牙,笑容勉强。 楚琬宁知道皇后肯定又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她,但也没有解释什么。 她与皇后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了。 不过就是在父皇面前,暂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 来到冷宫,楚琬宁推门进去。 贵妃身边的宫女看到她,赶忙转回身去禀报。 楚琬宁在门口吃了一个闭门羹。 无奈,只能敲门,“贵妃娘娘,开开门,我有话要说。” “这里是冷宫,就不劳公主纡尊降贵了。” “贵妃娘娘,我是来接您出去的。我手上有父皇的圣旨,您当真不看一眼?”楚琬宁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吱呀。” 房门被宫女打开。 楚琬宁摸了摸鼻子,走进去。 贵妃虽然听见了“圣旨”二字,还是没有站起来接旨的意思。 扭过身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 楚琬宁见她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知道她肯定还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叹了口气,走上前道:“贵妃娘娘,丽妃已经被废,潜伏在宫中的南岄探子也死了。淑妃为了保护五皇子,被那名探子杀害了。” “你说什么?” 贵妃听到“淑妃”,手中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眼睛瞬间就红了,“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淑妃娘娘薨了。” 提到那个一向明哲保身的女子,楚琬宁心里涌起了浓浓的愧疚。 当初若不是她拜托淑妃照顾贵妃这边,或许她就不会死。 贵妃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眼泪“吧嗒”一声落在了被宫女捡起来的那本书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 明明前两日,还来给她送过吃食,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楚琬宁把最近发生的事,捡重要的告诉了她,然后把圣旨奉上道:“这是父皇给您的,等离开这里,您还是贵妃娘娘,一切都不会有改变。不止如此,谢氏一族还会因您得到嘉奖。” 这也是为了安抚门阀,堵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嘴。 贵妃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奖赏,笑容讥诮,“十几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行了,圣旨本宫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楚琬宁知道她心中有气,这口气得让她慢慢顺过来才行。 点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三皇子那边就会收到消息,会进宫来看您。” 话落,她起身离开了冷宫。 一走出院门,就见谢凛正等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楚琬宁有点意外。 谢凛打量着她的神色,“姑母骂你了?” “没有,就是不太愿意理我。不过,我能理解,要是换成我,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了,你怎么会来?来接贵妃娘娘吗?” 谢凛摇头,“不是,南玙会来接她,用不到我。” “难道是专程来等我的?” 楚琬宁笑开,这么说,只是不想气氛太尴尬。 谁知谢凛却点了点头,“怎么,不明显吗?姑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泼辣。她若是想骂你,怕是会把你骂哭。” “哼,姑母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贵妃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她狠狠地剜了谢凛一眼,恼怒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当门神吗?” 谢凛心知自己被迁怒了,卖乖地笑笑,“姑母,表弟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了,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那个臭小子当然得来,毕竟她母妃可是受了大罪了。不像某些人,白眼狼一个。人都来了,也不知道进去看看,还在这里编排自己的姑母。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越长大反而越凉薄了。” 贵妃依旧没有放过他,谢凛就只能站在一旁听着。 楚琬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听到脚步声,见是楚南玙来了,松一口气道:“这路有点远,已经备好了凤撵,贵妃娘娘,请。” 第145章 容易见鬼 “别以为你在这里卖乖,本宫就能原谅你,哼。” 贵妃没有让楚琬宁搀扶,而是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凤撵。 楚南玙来的时候,察觉到气氛不太对,陪着笑道:“母妃,您受苦了,儿子来接您回钟粹宫。您放心,一切,儿臣都安排好了。” 话落,他朝着楚琬宁那边看了一眼,冲她眨眨眼。 贵妃“啪”地一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骂道:“怎么,几日不见患上眼疾了?待会儿回去找洛神医给你瞅瞅,别落下病根。别回头跟你那表兄一样,变成了白眼狼,本宫就当没生过你。” “母妃,您这气性也太大了。” 楚南玙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撇撇嘴,委屈巴巴地小声抱怨。 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南玙赶紧噤声,抿嘴,继而嘿嘿一笑,“母妃,您生气是对的。别说您生气,儿子都要气死了。您说,他们怎么能那样呢?什么都瞒着,分明就是没把我们当自家人嘛!活该不理,儿子也不理他们了。” “你不能不理,那毕竟是你表兄,你皇姐,都是你的亲人。” 贵妃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嗽了嗽嗓子,抬起下巴道:“本宫是他们的长辈,你怎么能跟本宫相比?在冷宫住了那么久,浑身都不舒服,赶紧前头带路去,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说着,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一路上听着母子二人斗嘴交流,楚琬宁觉得无比温馨。 她看向谢凛,弯唇浅笑道:“贵妃娘娘真是难得的大善之人,而且进宫十几年,还能保持着这份本真,更是难得。” 别说是堂堂贵妃,就算是一般的妃嫔,哪个不是为了谋得皇上的宠爱,使劲浑身解数?但凡怀上了龙种,又有哪个能不去肖想那个位置? 就如皇后之流,争权夺利,为了储君之位费尽心机。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那样才是正常的。 可也正因如此,贵妃和三皇子这样的人才更难得。 以前,她曾觉得谢凛从小失去父母,身世可怜。 但想到他身边有疼爱他的祖父、皇祖母和贵妃娘娘,还有三皇子这样纯善的表弟,又不失为一种幸运。或许,这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种弥补吧。 谢凛见楚琬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自然地牵住她的手,“琬宁,你也很难得,岳父岳母将你教导得很好。” 他的眸光柔和缱绻,深而不沉,令人不自觉想要沉溺其中。 楚琬宁深深地回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某种情愫悄悄绽开,在两人的眸底流转。在这一刻,两人的灵魂紧紧相依,于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咳咳。” 楚南玙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抬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你们俩差不多可以了吧?我和母妃还在呢。” “……”楚琬宁醒过神来,白皙的脸颊爬上两抹红晕。 她赶紧错开眼,看向楚南玙,“我就不跟着你们去钟粹宫了,我着急出宫一趟。”兄长虽然被救出来了,但不看到人她还是不放心。 谢凛明白她想做什么,便也跟着告辞。 楚南玙想留他们,毕竟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母妃成功复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聚一聚。 贵妃冲着他摇摇头,看着那两道身影相携着逐渐远去,红着眼圈道:“你表兄命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人,你就别打扰他们了。” “母妃,您刚刚不是还说表兄是白眼狼吗?”楚南玙忍不住开口。 贵妃翻个白眼,“本宫怎么说话做事还需要你教?话怎么这么多,再多嘴,回去就找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好好好,是儿子多嘴,我闭嘴还不行吗?” 楚南玙陪着小心,母子二人一起回了钟粹宫。 福公公一早就等在里面了。 等母子二人一回来,他就宣读了复位的圣旨,让人将赏赐下来的珠宝玉环和绫罗绸缎都送进了钟粹宫。 足足五十多个托盘和木箱。 贵妃却没有看在眼里,沐浴更衣后,交代楚南玙,“你五弟刚刚丧母,你过去看看。他还小,身子又不好,不能一个人留在宫里。那些个宫人,惯会捧高踩低,淑妃生前照拂过本宫,本宫不能亏了她的孩儿。” “母妃放心吧,五弟已经被皇姐送到皇祖母那里去了。”楚南玙道。 贵妃拧了拧眉,“你皇祖母年纪大了,五皇子暂时住在慈安宫还可以,可不能长住。这样吧,待会儿本宫亲自去一趟,把人领回来。反正你已经自己开府了,你以前的宫殿一直空着,就让你五弟住吧。” “母妃,您真是全天下最美最心善的女子,儿子陪您一块儿去接人。” 楚南玙一个劲儿拍马屁。 皇后那边收到了贵妃复位的消息,气得砸了十几个茶盏和花瓶。 尤其是听到宫人回禀说,皇上赏赐了不少的宝贝,连带着谢家也得了封赏,更是气得她食不下咽。 杜若让下边的宫女打扫了寝殿,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该为以后想想才是。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让皇上对您刮目相看。如今,五皇子没了母妃,正是个好机会。若是您能主动向皇上提起,将五皇子养在您膝下,皇上定然高兴。皇上高兴了,四皇子的日子才能好过。” “你说得对。你不提,本宫倒是把那个小结巴给忘了。” 皇后扶了扶鬓边的钗环,吩咐道:“去查查,五皇子现下在哪儿。” “已经查过了,在太后那里。听说,是灵毓公主亲自去求的,让五皇子暂时住在慈安宫。可太后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不可能叫他长住。” “走,去一趟慈安宫。” 皇后起身,在杜若的陪同下去了慈安宫。 好巧不巧,正和贵妃的凤撵碰上。 两人的宫殿相距不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同时停在了慈安宫的门前。 贵妃见皇后来了,心下一沉,面上却不显,笑开道:“姐姐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这会儿可不是请安的时候。” “怎么,你能来,本宫不能来?秦蓁蓁,你还真是好命。”这样都没垮,反而还成了功臣,简直该死。 若不是忙着春猎的事,就该早点一杯毒酒送她上天。 贵妃岂会看不出皇后眼底的嫉恨,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姐姐谬赞了,只不过老天爷开眼而已。有些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姐姐以后吃饭走路都要小心,尤其少走夜路,容易见鬼。” “你!”皇后气极。 第146章 抢夺皇子 正当这时。 “皇上驾到!” 崇文帝来到了慈安宫。 见皇后和贵妃正站在一起说话,气氛诡异,他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可已经来了,又不能转身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进门。 如从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贵妃,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走吧,随朕进去看看母后。” 崇文帝当先跨进了宫门。 皇后心里想着五皇子的事,没心思再与贵妃纠缠,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贵妃最后进门。 这个时候,太后正在和五皇子说话。 一是安慰他,二是和他商议以后的事。 见皇上、皇后和贵妃三人竟一起来了,她不由多看了三人一眼,询问崇文帝,“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有时间来看哀家?” “母后可还安好?” 前阵子宫里出事,连累了太后,崇文帝心里一直很愧疚。 当年,他能从众多兄弟之中杀出来,最终登上地位,也是经历过一番血雨腥风的。要是没有太后为他筹谋,与那些后宫中的女人斗智斗勇,他想要登上帝位绝没有这么容易。为此,太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后来,即使他坐上了龙椅,有些人依旧不消停。 十几年前,他与妙茵下江南,就是他的一个兄弟与皇叔勾结,趁机作乱。害得他的皇后早逝,更是与女儿分别了那么久。 原本以为这些年,他渐渐坐稳了帝位,一切都相安无事。 谁知周边的几国又蠢蠢欲动。 这次南岄圣女进京,就是南岄的一次试探,想要在宫里兴风作浪。 虽然没有成功,但却连累了不少人。 太后是一个,淑妃是一个,还害得他的儿子没有了母亲。 心中总归是有点过不去。 太后看出了崇文帝的愧疚,安抚道:“放心吧,有琬宁那丫头在,哀家没有大碍。皇上来得正好,哀家正好有事要与你商议。” 话落,她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五皇子带了下去。 然后又看向皇后和贵妃,“你们两个,也先去偏殿候着吧。” 等楚南珩被带走,皇后和贵妃离开,太后才看向崇文帝道:“淑妃殁了,你打算如何安置五皇子?皇后这个时候过来,怕也是为了这件事吧?原本她是一国之母,孩子理应养在她名下。可皇后的性子你应当清楚,她膝下有四皇子和舞阳,怕是很难善待南珩。” 这番话,算是说得很透了。 崇文帝也深以为然。 可他刚刚给贵妃复位,又赏赐了谢家,韦氏一族本就十分不满。皇后来这儿,怕就是来争五皇子。要是当着她的面,把五皇子给了贵妃,怕是会加剧韦氏的不满。现在几国虎视眈眈,不能再起内乱。 太后见他沉默,就知他也为难,叹了口气,“那就先让五皇子留在哀家这里吧,那孩子也实在可怜。” “母后,留在您这里,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就先遂了皇后的愿,让她把南珩带回去。有您看顾,想来她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崇文帝不是不心疼儿子,可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些人会想方设法,让五皇子过到皇后膝下。 届时,肯定会使一些手段。 太后不堪其扰不说,五皇子恐怕会更加受罪。 太后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她只是心疼孙子,有些不忍。 叹了口气,她点点头,“那就先这么办吧。隔上几日,就让五皇子过来,给哀家请个安。你也要告诫皇后,不要拿五皇子作筏子。” “是,儿子明白。” 崇文帝与太后商议后,让皇后把楚南珩领了回去。 很快,身在公主府的楚琬宁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在给云祉诊脉,见他的确没有什么伤病,这才安心。 听说了五皇子的事,她忧虑道:“淑妃没了,南珩太可怜了。原本我想让他住在皇祖母那里的,没想到皇后的动作这么快。” “这件事,本就在所难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过几日的太后寿诞,文武百官肯定都会到场。若是让众人发现,五皇子在皇后那里过得并不好,那皇上便有理由重新给五皇子安排去处。换个角度想,至少在太后千秋之前,皇后都不敢苛待五皇子。” 听了谢凛的分析,云祉点头,“谢大人所言甚是。” “说是这么说,可我不想让南珩遭罪。” 要是能如皇后等人一样,不择手段,想把南珩要过来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她不想让那孩子再受罪。 十二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个十岁的孩子。 现在唯一能护佑他的母妃又没了,已经够可怜了。 楚琬宁实在不忍心。 谢凛:“你想多了,我说的法子,并不是在五皇子身上做文章。五皇子还有个舅舅,而且他封王后会有封地。说起来,他舅舅与殿下还有一点关系,那人如今是你外祖父麾下的将军,也驻守在西部边境。若是能让皇上封王,再将他的封地划到西边,有他舅舅看顾,也能平安长大,还能远离朝堂纷争。” 现在之所以局势还算稳定,是因为皇上正值壮年,且没有病痛。 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万一京城里有什么变动,在京城内的皇子都会受到牵连。 尤其是五皇子这种年纪不上不下的。 闻言,楚琬宁摇头,“不可能。且不说南珩年纪尚小。三皇弟,四皇弟都还没有封王,怎么也轮不到他。” 关键是,无缘无故的,父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册封。 谢凛:“从前或许没有机会,但以后就说不准了。尤其恰逢太后千秋,天降祥瑞,再有人提议此事,封王就顺理成章。”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封王的事情成了,就会有人提起立储的事。父皇正值壮年,这个时候提起此事,怕是……” 没有哪个做皇帝的,会希望儿子觊觎他的位置。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惦记,来抢。 一个弄不好,会犯了父皇的大忌。 楚琬宁不想京城里再起风波。 两人正说着,夜影进门送密信。 谢凛看了密信,默了默道:“南岄的那位夫人,彻底坐不住了。南岄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恐怕不日就会再起战事。皇后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如今看来,只需再推上一把,不用我们张罗,封王的事就能成了。” 第147章 鹦鹉学舌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随着日子弹指即过,已经极少有人再提起丽妃和淑妃等人了。 就好像她们从未存在过。 可也有人牢记在心中。 五皇子跟着皇后回到坤宁宫已经有些日子,转眼就到了太后千秋。 今日,皇后的心情很好,特意嘱咐杜若给五皇子送去一套新衣。 楚南嫣的心情也很好,一早就拿着抄好的经文在皇后的寝殿等着。她知道,自己能不能恢复封号,就看寿宴的时候了。 楚琬宁和谢凛进宫,先去看望了太后。 太后今日戴上了凤冠,身上穿着绛紫拼红的宫装,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不少。再加上看到了喜欢的孙辈,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刚巧,五皇子来请安。 见他穿着一身绣金暗纹的绯色长袍,喜庆华贵而不张扬,楚琬宁看得出来,皇后对今天这个日子是特别上了心的。 只是他的那张脸还是过于瘦削,略显苍白。 “小五,过来。” 楚琬宁有日子没有见他了,想把他叫过去说说话。 楚南珩看到皇姐,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容。 腼腆地张口,“大……大皇姐。” 这个称呼是皇后教的。 以前楚南珩只称呼皇姐,见到楚南嫣却不吭声,好似他只有一个姐姐,皇后听着很不高兴,特意找嬷嬷教过他。 楚琬宁见他行事规矩,却显得过于拘谨,悄声说:“南珩,这里只有我们姐弟两人,没关系的,别怕,放松一点。” 楚南珩的眼神有点迷茫,不敢放肆。 谢凛给夜骁使个眼色,夜骁提过来一个鸟笼。里面有只翠羽小鸟,和之前楚南珩养的那只很相似,却明显活泼不少,叽叽喳喳个不停。 是只会说话的环颈鹦鹉。 楚南珩一看见那只鸟,眼睛瞬间就亮了。 楚琬宁接过鸟笼,递过去,“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喜……喜欢。”楚南珩脸上的笑容灿烂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永安过来,姐弟三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瞧着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喜庆的意思。 可没高兴多久,四皇子和楚南嫣就来了。 楚琬宁随意一暼,就看出楚南嫣头上的环翠是上好的紫罗兰,那身粉色宫装是浮光锦的,猛地一瞧并不抢眼,但件件都是珍品。 楚南嫣双手捧着经卷,跪在太后面前磕头,“孙女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孙女抄写的经文,为皇祖母祈福。” “嘎嘎嘎嘎!” 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鹦鹉,忽然发笑,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楚南嫣听着那笑声,觉得十分刺耳,气愤地抬眼,怒瞪着楚南珩,“你从哪儿找来的小畜生,在这里捣乱?我是……” 她想说自己是在贺寿,可鹦鹉却打断了她的话。 “小畜生,小畜生。” 那只环颈鹦鹉扇着翅膀,又跳又叫,两句话就这么诡异地接上了。 开口的时机实在是凑巧。 听着像是在骂人。 永安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楚南嫣俏脸一变,下意识就要解鞭。 四皇子楚南枫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按住她,凝向楚琬宁,“皇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南珩还小,你送这么只畜生给他,是不是有些不妥?” “畜生,畜生。”环颈鹦鹉冲着楚南枫嘎嘎笑了起来。 这下连楚南枫的脸色都变了。 楚琬宁见兄妹俩都瞪着自己,冷然一笑,“听说过鹦鹉学舌吗?不过是只小宠,逗小五开心的,你们偏偏要教些不入流的话。怎么,还打算跟一只小宠计较?说起来,刚刚那两句话可不是我教的。” 话落,她拿着一枚浆果喂给那只鹦鹉,鹦鹉扇着翅膀笑道:“松鹤长春,福寿康宁……”连着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太后觉得有些意外,听着舒心,说和道:“好了,你们皇姐送五皇子小宠,是她的一番心意,你们就别计较了。” 说完,她给嬷嬷使个眼色,收了楚南嫣送的经文。 笑笑道:“你也是有心了。之前的教训,要牢记,得真的打从心底里愿意改才行,知不知道?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说亲事的时候,该注意的得注意。” 楚南嫣看似虚心地听着,实际上并不服气。 要不是为了恢复封号,刚刚那口气,她说什么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众人正说话,皇后和贵妃来了。 除她们两位之外,还有几个高位分的嫔妃。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就聊到了楚南嫣的婚事。 贵妃浅笑道:“虞国公府的那位嫡长孙就不错,出自姐姐的母族,和公主又是表兄妹。倒是可以喜上加喜,亲上加亲。” 皇后端着茶没有说话,楚南嫣先忍不住了,开口道:“贵妃娘娘真是爱操心,我母后还没说话呢,就不劳你费神了。” “舞阳,住口。” 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叫出封号,明显就是没把之前褫夺封号的事放在心上。 往小了说是没规矩,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 楚南嫣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一众长辈面前说自己的婚事,脸皮也实在是厚。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平日有多骄纵。 这母女二人,算是装都不装了。 太后不乐意听她们在这里斗嘴,及时止住了话茬。 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众人起身,簇拥着太后往宴席走去。 楚南嫣故意落后了几步,拦住谢凛,“濯渊哥哥,你放心,我是不会嫁给表兄的。我的驸马,只会是……” “公主,你的驸马是谁,臣并不感兴趣。陛下已经为臣和灵毓公主赐婚了,再有两月就要大婚。” 谢凛眸色疏冷,丝毫看不出往日的温润。 楚南嫣受不了他的冷漠,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咬了咬唇道:“她根本配不上你!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下堂妇吗?连武安侯都不要她了,她就是个破……” “啪!” 楚琬宁毫不手软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凉凉地睨着她道:“祸从口出,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我的婚事是父皇赐婚,你在这里妄议我的婚事,就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说着,她一把扣住楚南嫣的手腕,把她的手翻了过来。 就见上面有不少的茧子。 可见楚南嫣这阵子为了抄写经文,是真的用心了。 楚南嫣的手被攥住,蹙眉挣扎,“你做什么?放开我!” “放开你不难,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费了这么大工夫抄写的经文,别还没派上用场,就又要挨罚。皇后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怕是操碎了心吧?如此蠢笨,连皇后的十之一二都没学到。” 最后这一句,楚琬宁是贴在楚南嫣耳边说的。 楚南嫣简直气疯了。 第148章 身怀有孕 “你!” 楚南嫣用力挣扎。 楚琬宁一放手,她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在别人身上。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刚刚贵妃提到的那位嫡长孙,韦铭栩。 “表妹。” 韦铭栩是皇后兄长所出,与纪轻雪也是表兄妹。 他已经及冠两年,现正在礼部担任闲职。 说白了,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但他上面有老国公,又是皇后的亲侄子,即使再混账,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不过,他纨绔归纨绔,却并不是淮南王之流。 无非就是贪玩了一点。 可也要看拿他和谁比,在楚南嫣的心里,就是一百个韦铭栩,也抵不上一个谢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亲上加亲,统统去见鬼。 楚琬宁打量了韦铭栩一眼,发现此人生得还算周正,并不是那种歪瓜裂枣,眸光里也不见什么邪念。 嫁给这样的人,虽然很难光宗耀祖,但胜在轻松。 以楚南嫣的身份,真要嫁过去,不会有人给她气受。 哪怕是生活在公主府,虞国公府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长孙尚了公主,还有次孙能继承家业。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谢凛那样,既能尚公主,又能留在官场。等将来老国公百年之后,还能继承爵位。 正想着,楚南嫣掠过韦铭栩往前走去,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韦铭栩只犹豫了一下,就追了上去,“表妹,你等等我。”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门婚事是成不了了。” 不过,也难说。 以皇后的野心,若想彻底与韦氏一族捆绑在一起,联姻无非是最好的方式。韦铭栩心里有楚南嫣,这门婚事就还可行。 当然,皇后也不见得舍得委屈女儿。 届时让四皇子娶了韦氏的女儿也是一样。 提到四皇子,楚琬宁不由得想到了韦静怡,那两人倒也算是亲戚。 只不过永定侯府落寞,静怡在侯府也不得宠,这门亲事等于无效。 “在想什么?都走神了。皇祖母那边还等着,我们也快过去吧。” 谢凛见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直觉可爱。 下意识地抬手,想捏一捏她的脸。 可手抬起来又觉得不妥,改为落在了她的鬓发上,正了正她头上的发钗。 楚琬宁见他笑看着自己,俏脸微红,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落座后,以她的视角,恰好看到韦静怡。 她微微拧眉,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对劲,从面上看,似是有孕相,但又不太对。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她手指微蜷没有上前。 不一会儿,崇文帝驾到,寿宴开席。 众人正用饭,韦静怡蹙眉干呕了一声,赶忙捂住唇。 在座的几个人,大多都是已经成婚的妇人,一眼就瞧出不对。 但转念又想到,韦静怡进四皇子府还不满一月,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更精彩了。这就说明,两人早在成婚前就搅和在了一起。 承安王妃韦珞霜看到韦静怡的脸色,得意地勾唇,故意道:“呀,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待会儿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典,找个太医看看吧。” 楚南枫面露不悦,觉得她有点扫兴,压根没往别处想。 韦静怡的神情则有些复杂。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孕了,但是却不敢张扬,因为胎像不稳。她担心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而且在座的都不蠢,她怀上的日子不对。 难保那些夫人不会在背后嚼舌根,尤其是她这个姐姐。 唯恐天下不乱,半点也见不得她好。 太后瞧到这边的状况,朝着皇后那边看了一眼。 皇后觉得韦静怡有孕的事,可以利用,当即唤来给自己请平安脉的太医,“李太医,帮四皇子侧妃看看,别真的病了才好。” 李太医过去诊脉,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下道:“回娘娘,侧妃这乃是喜脉。” 今日是太后寿辰,不吉利的话一概不能说,所以他的话也只说了半句。 皇后和四皇子闻之大喜。 管她怀孕几个月,只要有孕就是好事。 毕竟这一胎,可是皇上的嫡长孙。 趁着这个由头,四皇子献上了一只白鹿,下边的众臣开始七嘴八舌,称颂这乃是祥瑞之兆,天佑大雍。 礼部尚书一派的人顺着这个话头,就提起了封王的事。 闻言,楚琬宁和谢凛对视一眼。 心道:还真是让他说中了。 看来南边也有皇后的人,不然她的消息不会如此灵通。 南岄那边刚有动作,她这边就开始筹谋了。 而且很明显,皇后盯上了军功。 要知道封王不算什么,可能够上战场打仗的王爷,分量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到战场上去溜一圈,再回来,那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加上四皇子是皇后嫡子,这储君之位基本就落入他的囊中了。 崇文帝看向谢凛,“爱卿对这件事怎么看?” “陛下,宗室亲王乃国家屏藩,实为社稷之幸。” 反正在大雍,亲王依旧可以封太子,并不冲突。 以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年纪,就算过上几年再让他们回封地,也理所应当。主要是,封王对五皇子有利。 有封地,就能找个由头把他送走,不必留在皇后膝下。 谁知道再过上几年,五皇子会受多少磋磨? 一个弄不好,就会成为四皇子的磨刀石。 崇文帝很清楚大臣们心里的小九九,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想闹得不愉快。既然封王之事是众望所归,那就封好了。 于是,连着封了三位王爷。 三皇子封怡王,四皇子封宁王,五皇子封安王。 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贵妃对怡王这个封号很满意,她本就没指望过儿子去争夺储君之位。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儿子成为门阀斗争的牺牲品。 一辈子被他们架着,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开怀。 与贵妃不同,皇后对四皇子的封号极为不满。 “宁”,这是告诫儿子安分守己,息事宁人。 好在,有太后帮忙说和,女儿的封号是要回来了。 至于五皇子,什么封号不重要,封了王,有了属于自己的封地,就能远离纷争。再有人照拂着,一辈子就安乐无忧了。 太后寿宴后,崇文帝将谢凛和几位老臣留了下来。 楚琬宁出宫,身后跟着朝朝。 一道声音唤住她,“琬宁姐姐……殿下,稍等。” 第149章 好自为之 朝朝见喊住他们的人是韦静怡,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怎么是她?主子,她这个时候找过来,准没好事,你可不能心软。” “你在一边等着。” 楚琬宁撂下一句话,朝着前方的凉亭走去。 春日阳光明媚,凉亭周围开了不少的花,花团锦簇,香气怡人。 可凉亭里不见阳光,光线昏沉,显得有些阴凉。 楚琬宁落座后,韦静怡跟了过来。 她让双喜守在凉亭外,走到对面坐下,眼底神色复杂,“殿下,别来无恙?许久未见,一切可还安好?” “上次见面,本宫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本宫救不了你。既然你做了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由你自己承担。” 楚琬宁神色冷漠,刺得韦静怡心口一窒,脸上一白。 她拢在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迫使自己镇静下来,苦笑道:“我知道,之前是我没有听你的劝说,你心中有气也是应当的。” 闻言,楚琬宁掀起眼皮,凉凉地睨她一眼,“你想多了,我并没有生气。你我相识一场,该说的能做的,我自认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情分尽了,你我各自安好即可。” 有什么好气的? 韦静怡却觉得这番话十分刺耳,脸色又白了几分。 “姐姐,我们相识那么久,情谊深厚,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若是你还生气,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与我置气,好不好?” 说着,她急切地抬手,想去抓楚琬宁的手。 楚琬宁利落地躲开,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说了。今日,四弟封了宁王,想来不日就会迎娶正妃。届时,不止有正妃,肯定还会有侧妃进府。你怀着身孕,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为好。” “姐姐,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韦静怡说着,眼底闪着泪光,抽噎道:“最近这几日,王爷一直早出晚归,已经好几日没有去看过我了。你也知道,永定侯府虽然是我娘家,却没人盼着我好。只有你,只有你会真心为我着想。” 楚琬宁见她哭哭啼啼,脸色更冷了。 “你不必说那么多,直说吧,你想做什么?” “如今我身怀有孕,可却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姐姐,接下来的几个月,能否让我借住公主府安胎?姐姐就算气我,可这孩子是无辜的。我想安安稳稳地把他生下来,王爷有后,皇后娘娘和王爷肯定也会顾念几分。” 就如楚琬宁所说,再过不久,正妃就会进门。 她胎像不稳,根本没有精力与正妃或者侧妃周旋。 腹中的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要是保不住,那她将来的日子定是一片黑暗。没了王爷的庇佑和宠爱,她根本不是那些名门贵女的对手。 其实,楚琬宁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早在很久之前,就劝过她,要为以后做好打算。 皇后不喜,四皇子对她一时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那些出身世家名门的贵女,个个背景雄厚,有的是手段。 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肯定还会有一位出身韦氏的贵女进门。 韦静怡若是与那人对上,可以说毫无胜算。 退一步说,即使主母宽仁,让她留在王府里。可她在正妃入门之前有了身孕,有这么一个皇孙在,对方还能容得下她吗? 后宅之中的阴私实在是太多了,想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亦不是难事。 楚琬宁沉吟片刻,开口道:“本宫可以给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医女,其他的,帮不了你。” 话落,她起身就走。 韦静怡慌乱地扯住她的袖子,“姐姐……”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我主子说得还不清楚吗?还想进公主府,你以为你是谁?主子凭什么管你的死活?别以为主子心善,就能随你利用!” 朝朝扒开了她的手,楚琬宁道:“你好自为之。” 话落,就抬步走了。 韦静怡想要追上去,可自尊又让她定在了原地。 楚琬宁转回头:“你怀的好歹是皇后的嫡长孙,她定会让你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但也仅限于那个孩子。 韦静怡听了这番话,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脸色惨白。 腹中的这个孩子如此虚弱,要想令他平安降生,必然要让她服用大量的汤药。至于那汤药会不会损害母体,谁会在乎? 尤其是皇后那样的性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怕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那她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一阵天旋地转,韦静怡差点晕死过去。 幸好双喜扶了她一把,关切道:“侧妃,您没事吧?您腹中怀着皇孙,可要万分小心。您刚刚与公主殿下说了吗?” 韦静怡浑身发冷,明明已经走出了凉亭,可阳光似乎还是照不到她身上。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在双喜的搀扶下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坤宁宫的小宫女就快步走了过来。 “韦侧妃,皇后娘娘有请。” 韦静怡咬了咬唇,知道推脱不了,只能跟着宫女往坤宁宫走去。 另一边,楚琬宁回到公主府没多久,云祉就找了过来。 告诉她,筹备的金玉楼要开张了。 楚琬宁真心为兄长高兴,想了想道:“有没有款式新鲜一些的头面?送我一套?”去赴宴的时候可以戴上,方便给兄长做宣传。 “有,其实我亲手做了一套。” 云祉在东夷时,做的就是金玉生意,尤其是银饰和玉饰,卖得极好。 因为东夷产银矿和玉矿,原料充足,金玉生意拼的就是款式。 云祉就是在东夷时,学了一手好技艺。 从东夷回来后,他就一直在悄悄做头面。不是为了放在铺子里,是为了给妹妹做嫁妆。当初妹妹出嫁的时候,没能来得及送上的,他都想补上。 听妹妹提起,他当即就让院里的小厮去取。 很快,一套掐丝点翠的凤冠和配套的头面就送到了楚琬宁面前。 那繁杂的工艺,和富丽堂皇的点缀,让周嬷嬷和玉带等人都看直了双眼。 楚琬宁也被惊艳到了,默了默道:“阿兄,还有别的吗?精巧一点,但别这么重的,能平日里戴的,有吗?” “有。” 云祉颔首,把那套头面放到一旁,打开了妆奁的第二层。 里面放着三支步摇,五支发簪,还有若干钗环。 有金有玉,每一件都巧夺天工。 谢凛回府的时候,就见楚琬宁正把一支步摇戴在发间,抬眼笑看着云祉,眸光清亮纯澈,“阿兄,好看吗?” 第150章 受刺激了 “好看,琬宁戴什么都好看。” 云祉浅笑,心情颇好。 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在他心里,自己的妹妹自然是千好万好。 楚琬宁也笑了,看着满妆奁的首饰,打趣道:“这些不会都是送给我的吧?还是阿兄准备送给未来嫂嫂的?要是给嫂嫂的,我可不敢要。” “不是,本就是做给你的。” 从小到大,或许是习惯了,看到什么好东西最先想到的都是妹妹。 尤其是在东夷的那几年,更是如此。 这么攒着攒着,不知不觉间,云祉就攒了整整十箱的小玩意。 这妆奁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那我就不跟阿兄客气了。” 楚琬宁左照右照,看着那步摇,爱不释手。 直到谢凛来到她身后,她才惊觉他回来了,转回头,“你回来啦?刚刚在宫里没吃好吧?要不让周嬷嬷给你热点饭菜?” “不必了。你和兄长在聊什么?这些首饰……” 谢凛朝妆奁里扫了一眼,目光定在那支步摇上,眸色深了几许。 他的神色很淡,从脸上几乎看不出情绪起伏。 可楚琬宁却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想着刚刚父皇将他留在了宫里,问道:“父皇留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和南岄的事有关?” “嗯。” 谢凛微微颔首,退后一步,“我先去更衣,待会儿再说。” “好,那我在房里等你。” 楚琬宁让玉带将妆奁收好,锁进库房,又看向云祉,“阿兄,你的金玉楼具体哪日开张,定好了吗?” 届时叫上宝音和永安,当日的生意应当不会差。 从前京城里只有琳琅阁一家金玉楼,其他卖首饰的顶多也就是开个铺子,弄得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贵女千金们,只能照顾琳琅阁的生意。 现在有了别的选择,首饰的样式又多又好,想来赚钱不是难事。 云祉道:“定了,就后日,是个好日子。” “好,我这个做妹妹的,定会去捧场。” 兄妹俩简单聊了几句,楚琬宁就回了鹿鸣院。 叫玉带沏了一壶茶,刚坐下没多久,换上月白宽袍的谢凛就走了进来。 脱去锦袍,换成绵柔飘逸的宽袍,他将束好的头发散了下来,只用一支玉簪绾住。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许清冷,更添温润。 楚琬宁亲自斟茶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落座,“父皇都说什么了?” 谢凛端起茶杯,垂眸撇了撇茶叶沫,端至唇边轻啜一口,“南岄起兵,南部的驻军不足,需要从别处调兵。南岄国主未必想战,这一仗持续不了多久。但也不能轻视小觑,阵仗还是要做足的。” “再展开说说。” 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下来了,谢凛起身:“待会儿要回一趟国公府,祖父这几日染了风寒,我得看顾着。” “老国公病了?我与你一起去看看。”楚琬宁放心不下。 谢凛抬手按住她,“不用,不严重,吃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这两日睡得多,殿下过去也说不上话。”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只有我们两人时,你不必称呼殿下吗?怎么又这么叫?”楚琬宁微微蹙眉,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可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不出什么。 谢凛点点头,先走了。 回到国公府,他就唤来夜骁:“之前买下的那块石料,运到了吗?” “到了。不过,老师傅的手头上还有不少活,说是要等上几日。” 夜骁找的师傅,是从前在琳琅阁做工的。 手艺上佳。 就是性子倔,什么都要按照他的规矩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幸好距离大婚的日子还早,应当赶得及。 谢凛:“将料子拿回来吧。” “啊?拿回来?” 他们好不容易才叫那个老师傅答应,就这么放弃了? 这要是拿回来,可就没办法再送去了。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夜影见他发傻,开口,“主子这是打算自己动手?” “嗯。” 相识至今,还没有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唯一算是礼物的,就是那只带机扩的镯子。 谢凛本想着与琬宁大婚的时候,送一件特别的礼物给她,一早就命人买了块上好的玉石料子回来。 可刚刚看了云祉送的那一妆奁的首饰,他才发觉,无论再名贵的礼物,也敌不上那份心意。不求超过,至少不能差太多。 夜骁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主子这是受刺激了。 可他又不会雕刻玉石,能行吗? 不过还是把那块料子要了回来。 料子一回到手上,谢凛就让夜骁去请云祉过来。 云祉看到那块玉料,眼前一亮,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问道:“濯渊想打造什么?这么大一块玉料,实属难得。” 而且还是非常稀有的春带彩。 谢凛:“兄长觉得什么合适?不如打造一把玉梳和一枚玉锁吧?剩下的料子,作为兄长的谢礼,还要劳烦兄长从旁指导。” 一把寓意“白首不离,结发同心”的玉梳,一枚并蒂莲花的玉锁,不知能否入得了琬宁的眼,令她开心。 云祉惊诧,“一把玉梳加一枚玉锁用不了多少料子,剩下的都送给我?濯渊可知,这块料子价值几何?” 玉石向来有市无价,更遑论这种极品的玉料? 想来要寻到这样的石料,费了不少心思。 谢凛却连眼都没有眨一下,说送就送了。 饶是云祉这种从小就见惯了各式珍宝的人,也很难不动容。 谢凛却并不在意。 转眼到了“云麒楼”开张的日子,楚琬宁穿了一身喜庆的绯色长裙,带着朝朝和玉带坐上马车,朝着京城最繁华的东市行去。 今日的东市,人潮如织,热闹非凡。 尤其是云麒楼所在的那条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从老远只能听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头。 楚琬宁等人幸而来得早,才能进到楼里。 许多人来得晚一点,就被堵在了人流外头,根本挤不进来。 宝音和永安等人一来,其他的贵女千金纷纷让路。 纪轻雪巴结着楚南嫣,好歹也挤了进来。看到楼内那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玉饰,巧夺天工的工艺,没有哪个女人看了能招架得住,她们也不例外。 原本是来找茬的,进门后却看傻了眼。 等纪轻雪看到楚琬宁身上头上穿戴的那些首饰,尤其是斜插入鬓的那只步摇,心里的嫉恨直接到达了顶峰。 当然,今日来此的并不只有女子,还有不少官宦世家的公子。 作为虞国公嫡长孙的韦铭栩也来了,直奔楚南嫣,“表妹。” 楚南嫣不堪其扰,冷着脸把纪轻雪往前一推,“你去应付他。” 第151章 伺机报复 “我去?表妹你在同我说笑吗,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纪轻雪脸上的笑容一僵,站在原地没有动。 尽管韦铭栩也是她表兄,但两人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她娘还在的时候,只带她进宫拜见过几回皇后,从未与娘家的人走动过。 那个时候还好奇问过,虽然她娘没明说,但能看出与娘家的关系不太好。 穿过来这些年,她只见过舅舅两面,也没说上话。 跟这个表兄更是没什么亲情可言。 之前她弟弟宥安出事的时候,她娘都没回过娘家。 或许回过,但虞国公府却没人帮忙。 要不然,伯府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爹娘被流放,也没见一个亲人去送过。 她娘作为虞国公府的嫡女,都不受待见,难道会待见她一个外孙女? 韦铭栩这个嫡长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在国公府极为受宠。 她贸然去接近韦铭栩,万一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以为她别有用心,那她今后的日子怕是会更艰难。 不能自找麻烦。 楚南嫣见她不愿意去,瞪她一眼道:“你怕什么?他也是你表兄,你只需跟他多说两句,别让他过来烦我就是了。” “你就别为难我了。”纪轻雪面露难色。 楚南嫣:“叫你去你就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要是不想办法把他打发走,将来也别再来见我了。” 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人,她才没闲心理会。 要不是母后看中了赵兰庭,想拉拢他为皇兄所用,她才不会再与纪轻雪来往。想起了什么,她哼道:“听闻武安侯带了个妓子进府?你也真是没用,竟然让一个青楼出来的娼妓骑在你头上。你可想清楚,要是没了我母后的庇佑,你这个侯府夫人,能做到几时还不一定呢。” 这句威胁无疑是戳中了纪轻雪的肺管子,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自从春猎回府,赵兰庭就没有在她的房里过过夜。 要不是现在住的宅院小,没什么下人,她这个侯夫人怕是会成为笑柄。 但她心中不甘,所以最近几日才频频往宫里跑,跟在楚南嫣左右。 忍了又忍,她挤出一丝笑容,朝着韦铭栩走去。 韦铭栩刚刚就看到纪轻雪和楚南嫣在一起,见纪轻雪朝这边走来,以为是舞阳有话要跟他说,叫她过来传话。 所以哪怕他跟这个表妹没多少亲情,还是耐着性子道:“轻雪表妹,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纪轻雪印象中的虞国公府,人人都高高在上。 韦铭栩作为嫡长孙,若是平日里在街上偶遇,也是不屑跟她说话的。 今日竟然主动叫她表妹,还一副亲近的模样,让她心底的恨意又多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强压心底的愤恨,她嫣然一笑:“表兄,表妹到底是女子,你不可太心急了。你若总是一个劲儿往她跟前凑,怕是会适得其反。” “是不是她与你说了什么?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韦铭栩听到这番话,顿时有点急了。 平日里都是那些贵女千金主动往他跟前跑,他从未费过什么心思。 其实,要不是数日前,母亲与父亲的谈话被他听到,说有意叫他迎娶舞阳公主,他最近也不会如此关注她。 要知道,父亲膝下不止他一个儿子,还有二房三房在那边虎视眈眈。 母亲也偷偷告诉他,一定要促成此事,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娶不到舞阳,让父亲对他失望,那他在国公府的处境将会一落千丈。 纪轻雪没想到他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默了默,开口道:“表兄可知,这云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是谁?” 韦铭栩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你问他哪里有赌坊,有斗鸡走狗的地方,他肯定门清。 但这种女子才会经常光顾的金玉楼,他就不那么清楚了。 以他的地位,想要什么,那些店铺的东家自然会派人将东西奉上,哪里用得着他费什么心思? 要不是打听到舞阳公主会来,他也不会亲自上门。 纪轻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她把韦铭栩带到了附近的茶楼,进了雅间。 关上门,从窗口正好能看到对面的盛况。 两人落座,纪轻雪道:“那云麒楼背后的东家,姓云,灵毓公主从前姓什么,表兄应当有所耳闻。之前,表妹与灵毓之间的龃龉,你多少也应该听过一些吧?所以,表妹今日来此,可不是来捧场的。” “你的意思是,表妹是想伺机报复?不对,想找回场子?早说啊,我派人将这金玉楼砸了便是,叫他做不成生意。” 一说到寻衅闹事,韦铭栩的眼睛都亮了。 他别的不行,身边的朋友可不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找个麻烦而已,根本不成问题。 纪轻雪摇摇头,“那可不行。难道表兄不知道,那位灵毓公主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有多得脸吗?万一她知道了,迁怒表妹,岂不是害了表妹?” “那你说该怎么做?”韦铭栩有点不耐。 纪轻雪转了转眼珠,“不如这样,表兄在这金玉楼预定一套头面,然后想办法叫他们没法按期交货。只要日子到了,他们交不出货,那表兄生气砸了这金玉楼,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是不是?就算灵毓想告状,也是这云麒楼不对在先,怪不到表兄头上。表妹出了心里的恶气,自然感激表兄。” “此话当真?” 韦铭栩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舞阳对他的抵触。 听了纪轻雪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可转念他又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纪轻雪,“我没记错的话,你与灵毓公主也有龃龉吧?这件事到底是舞阳表妹的意思,还是你想借我的手出气?” 纪轻雪唇角的笑意一滞,继而起身,“表兄要是信不过,那就当我没说。我们可是表兄妹,难不成我会害你吗?害了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也对。” 韦铭栩觉得,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利用自己。 点了点头,他道:“你说的计策虽然可行,但若是那云麒楼按时交了货,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第152章 她放下了 “自然不会叫表兄白忙活的,这一计若是不成,我还有第二计。不过,第二计应该派不上用场。表兄出马,他们断然招架不住。” 纪轻雪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底充满鄙夷。 她就是要利用他报复楚琬宁,她的日子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楚琬宁在意什么,她很清楚,这二人最好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楚南嫣也休想独善其身。 思及此,纪轻雪那闷堵的心口松快了不少。 她笑笑道:“不过,知己知彼,才能万无一失。表兄待会儿不如进那金玉楼买几件首饰,观察观察。我这一计虽然可行,但也要了解对方的情况。据我所知,那云家还是颇有财力的。” “再有财力,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商贾,我还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韦铭栩不屑。 纪轻雪连连点头,附和:“是,表兄自然是不用忌惮他们的。可若想成事,就不能引起对方的警觉。表兄要是能循序渐进,先成为那云麒楼的贵客,然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才能出其不意,不是吗?” “轻雪表妹,我往日还真是小瞧了你。”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这纪轻雪还真是心黑手狠。 韦铭栩要不是确定她不敢与虞国公府为敌,还真不敢用她的法子。 但转念想到能娶到舞阳,他又觉得忍一忍她也没什么。 想了想道:“听闻你现在住在一个小宅子里?武安侯还真是无用,连自己的侯府都保不住,还要连累你跟着受苦。这样吧,待会儿我找个合适的宅子,晚些命人把地契和房契给你送过去,权当表兄送你的。” “表兄……这……这怎么合适?” 纪轻雪面上一副惊喜又感激的模样,心底却恨极了他这副施舍的模样。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她过得不好,只是不愿意管而已。 这就是世家大族所谓的亲情,真是凉薄得令人作呕。 韦铭栩却浑不在意,“区区一处宅院而已,不算什么。只要你能助我娶到舞阳,将来表兄还会有重谢。” 好啊,她定会努力帮忙的。 纪轻雪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起身道:“表兄,咱们也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去吧。看着对面的人也没那么多了,表兄刚好进去逛逛。” 须臾,两人一起走出茶楼,正巧被赵兰庭看在眼里。 他刚从军营回来,身边跟着青平和青川。 这两人一直是他的亲卫,如今也有官职在身,算是赵兰庭的下属。 青平一向看不上纪轻雪的做派,要不是她,侯爷也不会与公主和离,更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当初北溟探子进府杀人,怎么就没把她给杀了? “侯爷,夫人怎么会与虞国公府的那位在一起?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青平越想越不忿,自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必。” 赵兰庭脸色冷硬,骑马要走。 但他扬起马鞭的一瞬间,看到了与宝音公主站在一起的楚琬宁。 今日,她明显用心打扮过。盛装之下,美艳绝伦,周围的那些个女子与她相比,顿时都沦为了庸脂俗粉。 赵兰庭捏紧了马鞭,改变主意,下马朝着那边走去。 青平和青川互相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这会儿,楚琬宁正准备和宝音、永安一起到玲珑轩去转转,顺便巡视一下别的铺子。许久没关注生意,她想趁着这个时机去看看。 正好也带宝音和永安散散心。 她们平日里都生活在宫里,鲜少有机会出外游历。 要不是她下帖子,苏德也不会让宝音自己出门。 就在两人先后登上马车时,赵兰庭带着人走了过来。 朝着马车上瞥了一眼,他把楚琬宁拉到一边,“现下是多事之秋,你还是少与那个北溟公主走得太近为好。” 楚琬宁一把甩开他的手,“本宫要如何,还轮不到武安侯操心。既然知道是多事之秋,武安侯就该把心思用在练兵上。” “琬宁,从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奢求你能原谅。但我的确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你多少也听一句,行不行?” 赵兰庭一想到两人的过往,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不是利刃,像是钝刀子一点一点地磨,经常搅得他不得安宁。 以前他还奢望,有一日,两人能够冰释前嫌。 可最近的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后,他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他终究,还是把那个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青梅弄丢了。 所以,即便受尽折磨,也是他该受的,他已经不求她能原谅。 只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楚琬宁却不想再跟他多说,抿了抿唇道:“如果你是来照顾我阿兄的生意,我欢迎。其他的,不必多言。” “好。阿兄……云兄的金玉楼开张,我理应捧场。” 只是他俸禄不多,也贡献不了什么,只是份心意。 楚琬宁听他这么说,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的能力不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快,就逼得北溟退兵。要是你真心改过,将心思放到正地方,从前的种种,我可以不再计较。” 该拿回来的,她已经加倍拿回来了。 既然将来已经没有关系,她便不会再揪着曾经的事不放。 放不下就不会真的开怀,这也是为她自己着想。 赵兰庭闻言,心里发堵,苦笑:“好,你放心,我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楚琬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徐徐离开,渐渐淡出视线,赵兰庭才收回目光,朝着云麒楼里面走去。既然说好了要捧场,他多少要贡献一份心意。 买了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 想来兰儿应当喜欢。 将放置着耳坠子的木盒揣进怀里,他转身要走。 正看到韦铭栩拿起一支金簪,比在纪轻雪的鬓边,他的脸色一下子黑沉下来,走上前去,扯着纪轻雪拉出门外。 “你做什么?”纪轻雪好不容易哄得韦铭栩掏银子,气得满脸通红。 那可是纯金打造的簪子,拿到手就算不戴,拿出去找地方溶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赵兰庭见她居然毫不知错,气极反笑,“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嘴里骂着,手就扬起落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纪轻雪的脸上顿时多了个五指印。 第153章 红杏出墙 “你……你竟然打我?” 纪轻雪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红着眼圈,满眼不甘,委屈得嘴唇发抖,“我做什么了,竟让你如此辱骂我?还与我动手?赵兰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怎么,后悔娶我了?晚了!你想找我的茬,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你都这样了,我还对你不离不弃,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我如何了?我落到今日这副田地,被人在背后耻笑,是因为谁?我以为你至少是个守妇道的大家闺秀,没成想你这么……这么不知羞耻!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夫君的人?竟与别的男子一起逛这金玉楼,你把我当什么?” 赵兰庭气得脸色铁青,双眼满是血丝,满脸疲态。 自从回京后,他好像从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仔细想想,所有的倒霉事,都是从带纪轻雪回府开始。 之前,他虽然也曾后悔过,但每每念及夫妻情分,还有她为自己怀过孩子的份上,总是咬牙隐忍。 想着既然已经娶了她,就应该好好对她,把日子过下去。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不守妇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给自己戴绿帽子。发生这样的事,让他还怎么忍下去? 越想越气,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憋得他红了双眼。 纪轻雪捂着脸嗤笑,“你自己没本事,反倒赖在我头上?那是我表兄,我与表兄不过是站在一起说说话,帮他身边的侍女挑选一只簪子。你都能把那个娼妓带回府,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怨我? 我表兄至少想着府中的女眷,不像你,整天就会埋怨!从前你能成为将军,大概也是楚琬宁帮你疏通关系得来的吧?怎么,我不肯给你掏银子了,你就对我动手?只会靠女人掏银子,靠裙带关系上位,活该你不得志!” “你!谁允许你羞辱兰儿?她不是娼妓,只是命苦,落入了那烟花之地。她至少心思纯善,不像你,贪慕虚荣……” 赵兰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轻雪打断。 “贪慕虚荣有什么错?难道要跟着你吃一辈子苦吗?就连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都不要你了,混成如今这样,我要是你,都得投缳自尽!你既然那么喜欢你的兰儿,倒是把她扶成正妻啊!为什么不敢?还不是嫌弃她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面?还不是怕别人耻笑?” “你……”赵兰庭瞠目。 纪轻雪扶了扶鬓发,竟找到了那么一丝诡异的优越感,冷笑道:“有本事你就休了我,没本事就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姑母好歹是皇后,真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原本她是从没想过要红杏出墙的,可刚刚被打了那一巴掌。 好像把她的脑子给打开窍了。 凭什么她要守着这么个男人过一辈子? 从前以为他是那遨游九天的龙,没想到人生的高光时刻,就是大败了北溟的敌军。至此后,就越混越差,始终不受重用。 现如今,虽然宁王想要招揽他,但他只是个王爷,又不是太子。 就算是太子,上面还有个皇上压着呢。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出头之日? 但韦铭栩就不一样了。 身后有整个虞国公府,不说身份有多贵重,府中的财富就不是赵兰庭这个破落户能比得了的。 刚刚不过是哄得他高兴,就能得到一只纯金打造的发簪。 赵兰庭送过她什么? 也就曾经送过她一枚琳琅阁的簪子,与那只金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她也就是气得狠了,才会这么想。 她那个表兄的心里,装着表妹,府里只有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怕是瞧不上她。 但输人不输阵,她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否则赵兰庭只会越来越过分。 心念电转,她转身走回云麒楼,朝着韦铭栩赔罪,“表兄,我要先回去了,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那赵兰庭对你动手了?” 韦铭栩已经把纪轻雪当成了自己这边的人,心想着,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还在这里呢,赵兰庭就敢动手,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带着她上前,威胁道:“武安侯,轻雪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也是我表妹,不是你能随意打骂的女子。她是你们侯府的主母,你要敬她爱她,否则,别怪我们不给你脸面。” 纪轻雪闻言,心里既意外又感动。 她没想到韦铭栩会给她出头。 赵兰庭也没想到,没想到这虞国公府的人会如此目中无人。 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又不是国公府的奴才,他凭什么威胁自己? 可不甘心是一回事,国公府背后是整个韦氏。 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忍了又忍,他僵着脸看向纪轻雪,“刚刚是我失了分寸,我向你道歉。” 纪轻雪明白,在找到新的靠山之前,还不能和他彻底撕破脸。 既然他已经递了台阶,她就要下。 两人各自说了几句客气话,就一起回了宅子。 赵兰庭一回府,就径直去了韦清清那里。 见他脸色不好,韦清清小心翼翼地询问,“侯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赵兰庭不想多说,从怀中拿出买的耳坠子递过去,“路上看到的,觉得很配你,就买下来了。” “这是送给妾的?”韦清清感动得红了眼圈。 赵兰庭见她如此反应,胸口的憋闷顿时纾解不少,搂住她,“只是一对耳坠子而已,等将来得到重用,飞黄腾达,再送你更好的。” “侯爷,对妾来说,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韦清清当着他的面戴上了那对耳坠子,欣喜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 赵兰庭想要与她温存,韦清清稍稍推开他,“现下,侯爷可以告诉妾,为何闷闷不乐吗?是军营里有什么麻烦事,还是又与夫人吵架了?” 她问的时候,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很快就摸到了门道。 看来他的不开心,和纪轻雪有关。 可赵兰庭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她猜不到具体的原因。 直到傍晚,有虞国公府的小厮上门,她跟在赵兰庭身边去见人,看到纪轻雪的鬓边插着一只足金的金簪。 “夫人,这是我家大公子叫奴才送来的。”小厮掏出宅院的房契和地契送过来。 纪轻雪得意地扬了扬眉梢,接过,“叫表兄费心了。” 表兄? 韦清清动了动心思,很快就猜到了,小厮口中的大公子是谁。 不过,虞国公府的那位,无缘无故,怎么会对纪轻雪这么好? 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善人。 心里埋下疑问,她当晚就往公主府传了封密信。 第154章 如你这般 公主府。 楚琬宁巡视完铺子一回来,就让玉带去备水,说要沐浴。 沐浴完连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朝朝收到密信要往屋里走,玉带把冷了的饭菜端出来,拦住她,“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吧,殿下已经睡下了。” 她得把饭菜拿到灶上温着,以防万一。 朝朝往屋里看了一眼,点点头。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明日再说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由于云麒楼刚开张,云祉每日里都是早出晚归,忙着铺子里的事。兄妹二人时常碰不到面,更说不上话。 韦清清那边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倒是在两日后,搬进了韦铭栩送的宅子。比他们之前租住的宅院大上不少,三进三出,总算像点样子。 纪轻雪照样时不时往皇宫里跑。 楚南嫣好几日没有再与韦铭栩碰面,日子舒心不少,连带着对纪轻雪的态度也好了,姊妹俩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哪家设宴,纪轻雪都会跟着参加,一时间挽回了不少的风评。 那些个贵妇千金惯会见风使舵,眼看着武安侯夫人在皇后和公主面前得脸,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纪轻雪开始忙着在各家应酬,赵兰庭忙着在军营练兵,日子愈加平静。 这一日,云麒楼接到了第一个大单子。 虞国公夫人的寿辰降至,大公子韦铭栩以个人的名义下单,在楼里预订了一套翡翠头面。为此,还特意送上了准备好的玉石料子。 云祉虽然在东夷待了三年多,见过的好料子不少,但也极少见到能与这块玉石料子相比较的石料。 若要说起来,也只有那日在安国公府见过的“春带彩”能够比肩。 因此对于这第一个大单子,云祉十分重视。 叫来了楼里的几个师傅,让其中两人负责其他的首饰,剩下的都跟着他一起完成虞国公夫人的这套头面。 由于这个单子催得紧,云祉干脆睡在了楼里。 楚琬宁见云祉好几日没回公主府,让周嬷嬷做了些汤水,亲自去了云麒楼。见楼里的生意不错,她也替兄长高兴。 “贺掌柜,你们东家呢?”玉带手里提着食盒,上前询问。 掌柜见是公主来了,赶忙上前行礼。 楚琬宁挥挥手,“本宫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阿兄呢?他好几日没回去了,本宫过来看看。”主要是担心他的身体。 从小,阿兄对喜欢的事就特别执着。 以前为了对账本,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就连爹娘都拿他没有办法。 可总是这么熬,身体肯定吃不消,她不能由着他作践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前日里收到了从梁城寄来的信。 信里大概的意思就两个。 一是爹娘已经启程,准备早点来京城,帮她置办大婚要用的各种物什。说是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凡事都不可马虎。否则传出去不止丢她的脸,还会连累皇室蒙羞。 二是让她关注着京城各家还未出阁,没有说人家的贵女千金。要是有合适的,就留意着,她兄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之前人在东夷是没办法,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得尽快把婚事给定下。 楚琬宁不敢不重视,今日过来也是想问问兄长的意思。 总得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贺掌柜亲自引路,把主仆二人引到了后院。 指着边上的厢房道:“东家这几日都住在那个房间,白日里和师傅们讨论怎么用石料,晚上干脆就睡在那里。” “最近楼里接到了大单子?” 若不是大单的话,兄长根本用不着这么拼。 想来,他也是想用这个单子,让云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贺掌柜颔首,“是啊,虞国公夫人要办寿了,大公子要为她订做一套翡翠头面。这几日,东家一直在忙着赶工。” 说是翡翠头面,实际上用得最多的料子还是金银。 以国公夫人的年纪,肯定是用金子做底。 云祉基本大包大揽,从切割雕琢到镶嵌打磨,都是他一人完成。 师傅们则帮着熔金锻造,出谋划策,做些辅助的活儿。 楚琬宁点点头,从玉带手中接过食盒,让贺掌柜上前敲门。 “东家,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房门打开,云祉眯了眯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阳光。等到眼睛适应了,才看向楚琬宁,扫了眼她手中的食盒。 “琬宁,你怎么来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不必惦记。” 说着,已经把食盒接了过去。 打开见里面是补汤,他叫来几个师傅,把汤分了,自己只喝了一小碗。 楚琬宁见他要回去忙,一把拉住他,“阿兄,先休息会儿,有点事跟你说。你就算要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吧?” “……出去说。” 云祉不想打扰师傅们做工,将她引到了旁边的厢房。 进去后,兄妹俩落座。 楚琬宁道:“前日里我收到了爹娘寄来的信,他们不日就要进京了。” “哦?这是好事。爹娘肯定是惦记着你,怕赶不上你的大婚。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你大婚的事,也没帮上什么忙。” 云祉后知后觉,难免内疚。 楚琬宁笑着安抚他,“这不能怪你,你一个没成婚的男子,又能帮什么?总不能让你帮我绣喜服吧?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帮啊,我的凤冠不是做好了吗?还有那么多的头面首饰,我怕是几十年都不用再买新的了。” “哪里有这么夸张?” 云祉被她逗笑,无奈地摇摇头。 楚琬宁犹豫了一下,打量着他,“阿兄,爹娘希望你尽快成婚。” “噗……咳咳咳……” 云祉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一边擦嘴一边道:“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爹娘已经给我派下活儿了,得给你找个贤惠善良,又能配得上你的妻子。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阿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提到这件事,云祉有些脸热。 这叫他怎么说? 从小到大,虽然对他有好感的女子不少,但真正能走到他身边的,只有妹妹琬宁。 他基本没怎么想,脱口而出:“如你这般的就好。” 第155章 近水楼台 “哐当。”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云祉开门。 夜骁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慌乱,挤出一丝笑容。 把怀里的木匣递过去,“这是主子让拿来给云公子的,里面是剩下的石料。主子说了,这是给公子的谢礼。” “世子实在是太客气了。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 云祉有点犹豫。 虽然他的确喜欢这块“春带彩”,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受之有愧。 想了想,从隔壁取来一个差不多的木匣,递给夜骁,“里面有几块我之前收藏的玉石料子,拿回去给谢大人,让他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吧。” “这……” 夜骁不知道该不该接。 楚琬宁起身,走到门口,“阿兄让你拿,你就拿着吧。不然,他怕是不好意思收这么重的一份礼。” “是。” 夜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把木匣接了过去。 只是神情欲言又止。 须臾,他抱着木匣回了国公府。 刚一进门,就被朝朝偷袭。 他一个走神,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疼得他龇牙咧嘴。 虎着张脸,“朝朝姑娘,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 朝朝好奇地打量着他,“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你怎么连这都接不住?想什么呢?欸,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夜骁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听闻前几年,你一直跟在云公子身边?他身边,可有过什么要好的女子?” “你说什么呢?我家大公子向来洁身自好,身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女子?他去东夷,是学习,交流生意经的,可不是出去快活的。” 朝朝有些气愤,当即要走。 夜骁赶忙快走几步,拦住她,“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那云公子有没有说过,心仪什么样的女子?” “没有。”朝朝摇摇头,奇怪地打量着他,“好端端的,你怎么关心起我家大公子的事了?你家主子,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了?难道,是打算给大公子说媒?那人可得好好挑,至少要和主子一样好。” “……” 夜骁心里“咯噔”一下。 心说完了。 连一个小丫环都知道,云公子喜欢殿下那样的女子。 云公子与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子跟他比较,简直没有任何胜算啊。 不行,他得赶紧去找主子,防患于未然。 朝朝见他闷着头往里走,跟上去,“喂,你还没说,你家主子是怎么跟你说的呢,他打算给大公子介绍什么样的女子?家世,才学,容貌如何?” “什么如何?主子怎么可能给别人说媒?我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朝朝姑娘,你自己请便。” 夜骁满脑子都是主子要被挖墙脚的事,根本没心思应付朝朝。 朝朝望着他的背影,双臂环胸,摩挲着下巴,“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搞什么。等主子回来,非好好告你主子一状不可。” 再说楚琬宁这边。 夜骁一走,她当即道:“阿兄,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云祉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实在欠妥,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刚刚我说的那句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若真要找妻子,也该找如妹妹这般好的女子,绝没有旁的意思。” “阿兄,你还真是语出惊人。” 楚琬宁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说真的,她刚刚的确被吓了一跳。 好在她对自己的兄长够了解,知道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云祉赧然,掻掻后脑,“不过,那样的女子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还是随缘吧。你也不必担忧,爹娘若是问起来,我会解释的。” “怕是这一次,轻易糊弄不过去。” 从那封信的字里行间,能够看出爹娘的心有多急切。 两人亲自来京城,怎么可能再被他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云祉有些为难,他是真觉得这种事不能勉强。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与妹妹在这里谈论自己的婚事,实在难以启齿,赶忙转移话题,“最近实在是忙,分不出心思想别的。琬宁,要是没有旁的事,你就先回吧。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必惦记。” “嗯,那阿兄千万保重身体。” 楚琬宁看出了他的拘谨,心里多少也有点尴尬,便起身走了。 玉带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快步跟上,“殿下,跟大公子谈完了?他怎么说,有没有说明,究竟心仪什么样的女子?” “……没有。” 这叫她怎么说? 难道说,兄长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女子? 离开云麒楼,楚琬宁和玉带在街上走走停停,买了不少吃食。 等回到公主府,天色已经发沉。 楚琬宁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吩咐玉带:“去备点热水,待会儿沐浴,顺便去园子里摘点花瓣。对了,还有我调的那瓶玉露,也一并拿来。” “是。” 玉带领命走了。 楚琬宁回房更衣,坐在榻上翻了翻医书。 屋内的光线越发昏暗,她放下书闭起双眼,揉了揉眉心。 肩膀上很快就多了双手,不轻不重地给她揉捏起来。 捏得她有点昏昏欲睡。 “玉带,水都放好了?” 楚琬宁想都没想,就以为给她按揉的人是玉带。 平日里,这种活儿一向都是她在做。 只是今日这个力道,掌握得格外好,捏得她十分舒服。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楚琬宁睁开双眼,侧首望过去。 就见谢凛穿着一袭霜色香云纱的宽袍,衣襟到下摆的位置染了墨竹,衬得他整个人仙气飘飘,犹如谪仙。 锦缎似的墨发披散下来,头上只插着枚墨竹造型的玉簪。 既随意又显得有点心机。 许是刚刚沐浴过,他身上散发着雪松冷香和她调制的玉露香,香气怡人,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这样的谢凛,无疑是赏心悦目的,但却让楚琬宁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惊醒过来,轻咳道:“怎么是你?” “怎么,殿下看到我觉得很意外?还是说,不想看到我?” 谢凛莞尔,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双幽邃的点漆墨瞳,在昏暗的烛光下,眸色更添几分沉郁。 第156章 臣很欢喜 楚琬宁见他似笑非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但她这样的反应,看在谢凛眼中,无疑是在嫌弃他。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眸底闪过一丝委屈,半个身子探到楚琬宁的面前,深深地望着她,“殿下这是在躲我?” “没有,我躲你做什么?” 楚琬宁扯了扯唇角,双臂向后撑,后背抵在炕案上。 避无可避。 谢凛继续往前凑,动作十分缓慢。 他微微敛眸,依稀能够看到楚琬宁脸上,那些细小的绒毛。 由于他身上的袍子,前襟开得很大,大片的肌肤都露了出来。那上下滚动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如玉的胸膛,就那么大剌剌地出现在楚琬宁眼前。 被烛光镀上了一层温软的金色。 让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 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更显暧昧。 楚琬宁的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咬了咬呀,眼神飘忽地讪笑,“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寻我?要不,等我沐浴完,再细说?” “殿下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让她喉头发紧,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 在心里把谢凛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说这男人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就……就跑到她面前来…… 简直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对。 没错。 楚琬宁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一个没憋住,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笑开后她才震惊地发现,她对此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食色,性也。 她也是个正常的女子,喜欢看美色有什么可避讳的? 这里是她的公主府,谢凛自己跑过来给她看,她为什么不敢看? 楚琬宁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身子比头脑反应快,她竟伸手揪住了谢凛的衣襟,将人推倒在榻上。 谢凛的衣襟顿时开得更大,散开的墨发衬得他冰肌玉骨,唇红齿白。 明明身上的穿着只有黑白两色,但这一刹那,却衬得他比女子还要美艳。 “殿下,水……已经……” 这时,玉带推门进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瞠目结舌。 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唰!” 楚琬宁猛地撒开手,起身整理好衣裙,正色道:“水都备好了?” “嗯。” 玉带依旧魂游天外,只下意识地点点头,傻傻地应了一声。 楚琬宁嗽了嗽嗓子,轻咳一声,“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明衣取来?” “哦。” 玉带这才回神,顶着一张爆红的脸朝着里间的衣奁走去。 同时,谢凛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拢了拢前襟,抬手去扯楚琬宁,把她拉到身前,附耳上去道:“殿下今晚竟如此热情,臣很欢喜。” 的确很欢喜。 因为他已经证实了,琬宁对他并非没有情意。 不枉他费了这么多心思。 楚琬宁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扯住,听他说话,耳廓瞬间通红。 狠狠瞪他一眼,“简直不知所谓。” “好了,不逗殿下了。殿下快去沐浴吧,臣也要回去了。” 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失了分寸事情反而不美。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不会再留下讨嫌。 等玉带捧着明衣,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房内就只剩下了楚琬宁一人。她朝着四周望了望,问道:“殿下,谢大人呢?” “走了。” 楚琬宁快步走出房间,着急去沐浴。 她觉得自己得好好冷静冷静。 刚刚的行为似乎有些孟浪了。 都怪谢凛。 前几日突然提出要回国公府几日,今天又突然跑过来撩拨她,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知所谓。 害得她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思及此,楚琬宁对玉带吩咐道:“去,告诉宋禹,将角门落锁。从今日起,凡是没有提前递帖子,一律不准进门,尤其是安国公府的人。” “啊?谢大人也包括在内吗?”玉带问。 楚琬宁凉凉地睨她一眼,“你说呢?” “是,奴婢这就去找宋大哥。”玉带说完就走。 须臾,楚琬宁沐浴时,一个不留神,靠在浴池边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梦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依旧是她把谢凛推倒在了床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紧紧贴靠在一起。她的唇落在他那滚动的喉结上,令她浑身发麻。 紧接着,肌肤相亲的热度激得她从梦中惊醒。 吓得她差点滑下池子。 楚琬宁赶紧撩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温热的池水从脸上滴落,脸上总算有了点凉意,鼓噪的心跳也跟着慢下来不少。 她咬了咬唇,暗自懊恼,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又狠狠把谢凛咒骂了一通。 日子转眼即逝,眨眼间到了虞国公夫人生辰那天。 一套黄金嵌翡翠的头面按时完工,云祉郑重地交代贺掌柜,“待会儿,你带着两个人,亲自把头面送到虞国公府上,切莫出了差错。” “东家放心。” 贺掌柜心里很清楚,这套头面对云麒楼意味着什么。 就算他跑断腿,丢了命,也绝不会辜负东家的一番苦心。 贺掌柜亲自抱着木匣,带着两个伙计坐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不知怎么的,有一匹马忽然失控,与华容长公主的马车撞到了一起。 一阵剧烈的颠簸,贺掌柜对两个伙计道:“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怎么赶车的?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就敢撞上来?派两个小伙计下来就完事了?你们管事的呢?让他滚下来给长公主殿下赔罪!” 华容长公主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性子。 最近是因为找回了儿子,心情愉悦,脾气性子才好了一些。 可这一撞,又把长公主的脾气撞了出来。 她坐在马车里不吭声,车夫马上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说话行事越发嚣张起来。 贺掌柜不愿给东家惹事,见对方不依不饶,只得下车行礼道歉。 弯腰道歉后,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对两个小伙计道:“得再快点才行了。”否则怕是要耽误大事。 贺掌柜正要上马车,长公主府的车夫却拦住了他。 “谁准许你们走了?” 见惯了这种场面,贺掌柜心知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可时间不等人,他当机立断,把包着锦缎的木匣给了其中一个伙计,“这里距离国公府已经不远了,你跑着点,快送过去。” 第157章 设下圈套 “掌柜的放心,我就是跑断腿,也肯定把东西送到。” 小伙计郑重地接过木匣,朝着虞国公府的方向跑去。 跑得满头大汗,生怕耽误了正事。 可就在他跑到距离虞国公府只有一条街的地方,后脑突然遭到重击,倒了下去。 他倒下的一瞬间,眼睛还紧紧望着国公府的方向。 死死地抱着那个包着锦缎的木匣。 …… 虞国公府。 国公夫人寿宴,整个京城,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官员亲眷,纷纷前来贺寿。 整个国公府处处挂着红绸,花团锦簇,丝竹声声。 水榭亭台上,舞姬们跳着当下流行的绿腰舞。 轻纱漫影,舞姿曼妙,配上国公府特意修缮的水道,流觞曲水,比之皇宫中的宫宴也不遑多让。 东边戏台上唱着贺寿的戏曲,请来的戏班子都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鸿盛班。 寿宴还没正式开席,宾客们便已经陆陆续续到场,送上了贺礼。 楚琬宁作为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自然也收到了国公府送的请帖。 她带着玉带刚走过石桥,二房的长媳苏氏就迎了过来。 作为长子嫡孙的韦铭栩还没成亲,办寿宴的事就落在了二房身上。 国公府这一大家子,平日里也少不了明争暗斗,但嫡庶分明。 韦铭栩虽然有庶兄,但这种大事轮不到他头上。 平日里,二房三房的人很难在外人面前露脸,尤其是后宅的女眷。苏氏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为二房长脸。 楚琬宁随着苏氏入席时,楚南嫣和纪轻雪等人已经到了。 两人给国公夫人,也就是她们二人的舅母贺寿,逗得国公夫人眉开眼笑。 很快,席间基本坐满了。 国公府的小辈们一一上前贺寿。 韦铭栩作为国公夫人的嫡子,身着一袭宝蓝锦袍,上前说了几句漂亮话,状似无意地与纪轻雪对视了一眼:“母亲,儿子今日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您。” “哦?什么大礼啊?” 国公夫人面对别人时,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只有在韦铭栩上前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眼含期待。 这毕竟是她生下的长子,对她来说意义不同,自然偏疼些。 眼瞅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韦铭栩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催促身边的小厮,“快,去瞅瞅,云麒楼的人怎么还没到。” 小厮领命离开。 国公夫人连忙发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母亲再等等,兴许是路上耽搁了。”韦铭栩安抚了一句,频频朝着府外的方向张望。 周围众人见状,议论纷纷。 恰在这时,华容长公主驾到,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楚琬宁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长公主身后的贺掌柜和伙计。 虞国公府的单子,她是知晓的。 本以为他们是来送那套头面,可看见两人都空着手,她不禁蹙了蹙眉,打发玉带过去,“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公爷,那人是云麒楼的掌柜,小的去云麒楼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小厮认出了贺掌柜。 韦铭栩大步流星地上前,打量着贺掌柜,“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耽搁了正事,有你们好看。快点,将贺礼送过来吧。” 贺掌柜闻言愣了一下,“贺礼已经送来了啊,伙计应该把贺礼交给您府上的人了。小老儿过来,是来寻楼里的伙计。” 算算时辰,就算跑一个来回都够了,可却迟迟不见人回去。 要不是长公主殿下与灵毓公主交好,也不会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将他们带进国公府寻人。 韦铭栩倒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涉及到了长公主。 想到设计好的词儿,他犹豫了一下,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得起你们云麒楼,才会在你们那里订做寿礼。现在寿礼没看见,你们反而过来要人?该不会根本就交不出货来,想要倒打一耙吧?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人,给我去砸了那云麒楼!” “且慢。小公爷,想来这里面有误会。” 贺掌柜顶着一脑门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刚刚在路上,拉车的马忽然发疯,不小心撞了长公主的车驾。当时,怕赶不上寿宴,就让楼里的伙计把寿礼送来,这事儿,长公主的车夫可以作证。” “长公主的车夫?你以为你们是谁,也敢劳动长公主殿下?” 韦铭栩料定了,长公主绝对不会管这等闲事。 这掌柜真是不知死活,还敢让长公主的人给他作证。惹恼了长公主,想来不用他动手,那云麒楼也要完蛋。 他正等着看好戏,华容长公主身边的冯樾道:“母亲,把车夫叫进来吧。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事关国公府,还是应谨慎一些。” 国公夫人虽然不悦,但也觉得这件事得查清楚再处置。 否则万一传扬出去,说他们国公府仗势欺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华容长公主向来宝贝这个儿子,听到他开口,便点了点头。 很快,车夫进门。 见周围站着的,都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不由有些紧张。 冯樾没等母亲开口,便问道:“刚刚,你与贺掌柜争执时,可有看到他把一个包着锦缎的木匣交给伙计?” “回公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车夫仔细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韦铭栩却不依不饶,“什么叫好像?你确定吗?” “确定。” 车夫又想了想,回答得斩钉截铁。 韦铭栩脸色一变,心里有些不甘。 这时,纪轻雪出声道:“就算真的给了那伙计木匣,也不能证明里面装着首饰吧?要真是来送寿礼,怎么会这么久不见人?” 闻言,周围众人纷纷附和。 “不错。” 韦铭栩被她这一点拨,顿时醍醐灌顶,冷声道:“我送去你们云麒楼的石料,可是难得一见的祖母绿,价值连城。那可是我寻了一年,才寻到的顶级石料,不会是你们的伙计,带着那套头面潜逃了吧?” “不可能。” 贺掌柜很相信自己手下伙计的人品。 他们都是公子救回来的孤儿,虽然没多少见识,但绝对忠心。 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见韦铭栩和纪轻雪一唱一和,楚琬宁心下一沉。 她明白过来,这很可能是针对兄长设下的圈套。 那个送头面的小伙计,很可能已经遇害。 经他们二人这么一说,将来就算那套头面在市面上流通,众人也只会觉得,是云麒楼的伙计偷拿那套头面卖了。 正当两方争执时,管家带着一人走了过来。 第158章 白日见鬼 那人走路一瘸一拐,手中却稳稳地捧着一个裹着锦缎的木匣。 管家禀报道:“小公爷,此人是云麒楼的伙计,来给夫人送寿礼的。他说刚刚在路上摔了一跤,耽搁了些时辰,希望小公爷恕罪。” “不可能!” 这回开口的是韦铭栩身边的小厮。 刚刚就是他亲自带人,去堵截的那云麒楼的小伙计。人已经死了,都裹着草席扔进乱葬岗了,怎么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韦铭栩见自己的小厮一副活见鬼的模样,赶忙踹他一脚,骂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谁让你开口的,还不滚下去?” 小厮被他这么一骂,稍稍醒过神来。 踉跄着就要下去。 楚琬宁开口叫住他,“慢着。这云麒楼的伙计来送寿礼,你为何口口声声说不可能?” 见他浑身哆嗦,又质问道:“你在怕什么?” “没,没有的事。” 小厮吓得腿肚子转筋,额头冒汗,不住地望向韦铭栩,希望小公爷救他。 他心里清楚,刚刚做的那件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 否则连累了整个国公府的清誉,他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偿还。 韦铭栩没想到楚琬宁会在这时候跳出来,也是吓得不轻,赶忙抢过话茬,“公主许是不知,我这小厮今早吃错了东西,身子不太舒服。” 话落,又瞪向小厮,“还不滚下去?没得在这里给我丢脸。” 小厮闻言赶忙转身离开。 楚琬宁意味深长地望了眼他的背影。 国公夫人直觉这里面有事,但今日是她的寿辰,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影响了寿宴。 忙解围道:“既然这寿礼已经送来了,看来是一场乌龙。栩儿,不是要送母亲寿礼吗?还不拿过来给母亲瞧瞧?” 韦铭栩猛地醒过神来,连忙从那伙计的手上接过了木匣。 当木匣打开,一套巧夺天工的翡翠头面出现在了众多宾客面前。 令人艳羡。 就连华容长公主都道:“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小公爷送的这套头面,就算在皇宫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殿下谬赞,我这儿子,惯会寻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想来,这次也是叫他碰上了。不过,这云麒楼的手艺,当真是不错。” 国公夫人很满意,一场小插曲落幕,众人又回到了席间。 待到寿宴结束,楚琬宁跟着贺掌柜等人回了云麒楼。 贺掌柜把寿宴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云祉。 又叫来那个小伙计,“你快跟我们说说,你之前去哪儿了?怎么会那么晚才把寿礼送到?” 小伙计先是朝着云祉和楚琬宁看了一眼,然后才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怎么是你?” 楚琬宁没想到,这小伙计居然会是夜骁假扮的。 夜骁道:“最近,主子一直在派人盯着虞国公府,今日正好轮到属下。属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位韦小公爷身边的小厮,绑了个小伙计回府。属下原本想找机会救下他,谁知他的伤势实在太重,还没等我行动就……” “难怪,难怪那小厮看到你,会像是见了鬼一样。幸亏你机灵,知道把寿礼送过去,否则还真叫他们得逞了。” 楚琬宁恍然大悟。 贺掌柜老泪纵横,呜呜地呜咽,哭得像个孩子,“是我害了那孩子,他才十四岁啊。要不是我叫他去送寿礼,他也不会……” “贺掌柜,这不是你的错。那韦小公爷,分明就是冲着云麒楼来的。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也会有别的事。真要论起来,是我这个东家连累了你们。” 云祉也很伤心,因为这楼里的伙计都是他从育婴堂带回来的孤儿。 每一个都是好样的。 默了默,他对贺掌柜吩咐道:“寻到小五的尸身,厚葬了吧。再到祥云寺去给他请个长明灯,希望他下辈子能投到个好人家。” 楚琬宁沉吟片刻,交代夜骁,“还有件事,你得去办一下。看着国公府的那个小厮,别让他们灭了口。” “是。”夜骁领命。 …… 虞国公府。 待到宾客们离开后,国公夫人就把韦铭栩叫到了跟前。 “栩儿,你跟母亲说实话,今日那寿礼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瞒着母亲做了什么事?” “母亲,您就别过问了。” 韦铭栩这会儿郁闷极了,想不通死了的人是怎么活生生出现在宾客面前的。那计策眼看着就要成了,怎么就出了岔子呢? 国公夫人见他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肃然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看那云麒楼的东家不顺眼,想趁机教训他一顿。” 韦铭栩的骨子里还是惧怕国公夫人的,见她动怒,赶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末了,叹息道:“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你是说,你身边的小厮已经把那小伙计处置了?” 国公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韦铭栩点点头,“是啊,他是这么说的。要不然也不会看见那小伙计,跟见了鬼似的。肯定是他没把事情办妥,那小伙计根本没咽气。” “愚蠢!” 国公夫人意识到,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想了想道:“把今日给你办事的人,都找个由头处置了。记住,一个都别放过。尤其是你的那个小厮,你亲自处置。” “啊?母亲,瑞安跟在儿子身边好多年了。”韦铭栩觉得母亲有点大惊小怪,就算事情出了岔子,把那几个办事的处置了就算了,怎么还要处置瑞安?那是他的心腹,他用着顺手,有点不舍得。 国公夫人气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你平日里不学无术,就知道斗鸡走狗,成天胡闹,我也就由着你了。没成想,你竟愚蠢至此!快去,查一查那个小伙计的尸身还在不在。若是不在,那你身边的那个小厮,就万万留不得。” 韦铭栩被打了一巴掌,心里有点不忿。 但他很少见母亲这么生气,也不敢阳奉阴违。 从房间里出去后,他就叫来了瑞安,“带上你今日出去办事的那些人,跟我去一趟乱葬岗。” 第159章 又生一计 是夜,月光惨白,被浓重的铅云遮掩,泛着朦胧幽暗的光。 乱葬岗上雾气弥漫,潮湿寒凉。 随着一阵阵阴风穿透背心,让小径上的众人打着冷战,战战兢兢。 “扑棱棱”。 倏然,一群乌鸦拍打着翅膀发出怪叫,很快就隐没在了浓稠的夜幕中。 在空旷的山地显得格外阴森。 韦铭栩举着火把,跟在瑞安等人身后,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到底把人扔在哪儿了?到了没有?” “快,快了,就在前头。” 瑞安不知道小公爷为什么非要晚上来看,这荒郊野岭的,本就瘆人。再加上周围都是荒坟,吓得他腿肚子打颤,说话都不太利索。 尤其白日里刚撞了鬼,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到这个地方来。 奈何主子发话,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壮着胆子在前头带路。 “到了,就是这里。” 走在最前头的家丁喊了一嗓子。 瑞安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用火把晃了晃,点点头,“小公爷,就是这里。当时,是我们几个一起把人……欸,人呢?” 他说着上前查看,发现之前卷尸体的草席子还在,但尸体没了。 吓得他一身冷汗,脸色发白,“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家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慌不择路。 “别,别慌,许是有野狗把尸体叼走了。快,你们几个,到附近找找。”瑞安用尽全力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韦铭栩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一切还真让母亲说对了。 有人发现了他杀人埋尸的事。 他望着瑞安的背影,眸光晦暗,有些犹豫。 不一会儿,瑞安跑回来道:“小公爷,那……那尸体……许是……” 他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是闹鬼了吧? 可若不是闹鬼,尸体去哪儿了? 韦铭栩见瑞安支支吾吾,问道:“瑞安,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回小公爷,已经十六年了。” 瑞安不明所以,就见韦铭栩点了点头,叹息道:“你放心,我会让人帮你安置好家里人的,你就安心去吧。” 想到母亲的警告,他咬着牙狠下心肠,晃了晃手中的火把。 左边三圈,右边两圈,这信号是他早就跟死士约好的。 “哗……” 几个死士从暗夜中出现,来到韦铭栩面前。 个个手里都提着寒刀。 “小公爷,这些人是……” 瑞安打量着死士,心知不好。 韦铭栩闭了闭眼,不忍地转过身去。 “小公爷……” “啊!”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 死士手起刀落,将瑞安和几个家丁砍倒在了乱坟堆里。 鲜血聚拢成一条条小溪,最后流进土里。 很快,虞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了乱葬岗。 韦铭栩和那些死士没有发现,瑞安的手指动了一下,才又沉寂下来。 折了从小跟在身边的小厮,韦铭栩接下来的几日,情绪都很低落。他越想越不甘心,不甘就这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起之前纪轻雪说过,这一计不成,她还有第二计,忙叫人往武安侯府递了帖子,以国公夫人的名义把纪轻雪约了出来。 这一次,韦清清跟在了纪轻雪身后。 见她进了一家茶楼,连忙跟上去,要了隔壁的雅间。 她整个人贴在墙上,想听听纪轻雪来见谁,说些什么,可惜只能依稀听到零星的词句,拼凑不全。 但能够确定的是,纪轻雪来见的是一名男子。 “兰姨娘,这夫人怎么会与男子私会?这事要不要告诉侯爷?” 婢女双眼发亮。 心想着夫人要是红杏出墙,侯爷知道了肯定会把她给休了。 到那时候,兰姨娘要是被扶成正室,那她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了。 地位可比现在高。 韦清清想到最近侯爷一直宿在自己这里,与夫人见面也没有好脸色,八成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不能着急,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耳朵贴在墙上。 隔壁雅间里。 韦铭栩冲着纪轻雪发了好大一通火,恼怒道:“你给我出的那是什么馊主意?我身边的小厮都赔进去了。可那云麒楼呢?反而借着我母亲的寿宴打出了名气。听闻这几日,更是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 “表兄息怒。表兄,我给你出的那个主意,本身并没有问题。定是你身边的人在行事时,出了什么差错,走漏了风声。” 纪轻雪亲自给韦铭栩斟茶,陪着笑脸道:“我说过,那一计若是不成,我这里还有第二计。当然,表兄要是觉得我不可信,不想听了,那也可以。那之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当做没有发生过?哼,你倒是得了好处,那我呢?不行,我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说吧,你还有什么办法?” 韦铭栩呷了口茶,迫使自己冷静。 纪轻雪道:“表兄可以想办法,举荐那云家成为皇商。” “砰!” 韦铭栩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瞪圆了眼,“你说什么?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刚刚听错了?你是觉得那云麒楼的生意还不够好,居然还要我举荐那云祉成为皇商?纪轻雪,你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纪轻雪和那云祉是一伙的。 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荒谬的说辞? 纪轻雪见状,忙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娇声道:“表兄,息怒。” “你做什么?少跟我来这一套。” 韦铭栩气得抽回手,扭开脸,喘着粗气。 纪轻雪没敢再进一步,而是稍稍坐正了身子道:“表兄,皇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诚然,成为皇商可以名利双收,但同样的,也如履薄冰。一旦得罪了皇上或者某位娘娘,那下场……” “你的意思是?”韦铭栩听出了一点门道,转头盯着她。 纪轻雪自诩妩媚地一笑,“在皇宫,想对付一个没权没势的商贾,实在是太容易了。都不用经过姨母,只需买通一个有权势的太监,在皇上或者姨母的面前敲敲边鼓,便能让那云祉死无葬身之地。” “可那云祉是云家人,楚琬宁不会坐视不管。” 韦铭栩犹豫。 纪轻雪摇摇头,“若那云祉犯的是皇上的忌讳,她就算想管,能管得了吗?相反的,她真要管才好。说不定,连带着她都被皇上厌弃了。届时,表妹高兴,还能不念着表兄你的好吗?” 第160章 剖白内心 “你说的轻巧,皇商的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宫里的人,要说谁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也只有那位福公公。他可是只千年狐狸,岂是那么好买通的?”韦铭栩乍听之下,实在有些心动。 但经过了上次的挫败,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仔细斟酌了一下中间的关节,发现困难重重,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纪轻雪见他踌躇不前,心里鄙夷不屑。 就这,要脑子没脑子,要胆魄没胆魄,也就是仗着国公府的势。没有国公府给他撑腰,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过不屑归不屑,有些事还就得通过他才能成事。 默了默,她道:“不管那位福公公是什么样的人,是人就有软肋。听闻,他在宫外收了个干儿子,一心栽培他参加科考。已经获得‘例监’的资格,进了国子监。这层关系,基本没有人知道。他在国子监里经常被人欺负,也不敢告诉福公公。要是表兄能卖给福公公一个大人情,还怕他不帮忙吗?” 要知道,太监认干儿子,就如找对食。 虽然屡见不鲜,但是却不能拿到明面上。 福公公地位特殊,最怕与人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只要拿捏住他的那个干儿子,就不怕他不就范。 这件事,还是她从前看小说的时候看到的。 当时的情节,是赵兰庭意外救了福公公的干儿子,福公公记下了他的人情。之后他的官职能够一路飙升,平步青云,福公公没少从中出力。 她原本是想利用自己记得的那些事帮赵兰庭的。 但经过最近的种种,她发现,赵兰庭根本就靠不住。与其帮了他也落不到好,倒不如用这件事帮韦铭栩。 至少他给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 将来万一她真的在侯府待不下去,手里有房有地,有钱财,不至于混得太惨。当然,她只是未雨绸缪。 除非与赵兰庭彻底撕破脸,不然她还是不舍得放弃武安侯夫人的名分。 韦铭栩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弯弯绕的关系,疑惑地看向纪轻雪,“这件事连我们国公府都不知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表兄,有些事我也不便明说。但你要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你若是得偿所愿了,别忘记表妹的好就行。” 纪轻雪柔弱无骨地往他怀里靠。 韦铭栩推开她,“你表兄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件事要是成了,嫣儿对我另眼相看,我定有重谢。” 话落,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推过去,“这些,你先拿着用,不够就跟表兄说。好了,你也出来不少时候了,先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促成这件事。 纪轻雪收了银票,心里美滋滋的。 将银票收好,起身离开了雅间。 在她走后不久,韦清清也带着婢女离开了茶楼。 她觉得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应该很重要,于是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改道去了公主府。 幸好最近侯爷信任她,准许她单独出门。 否则还真是不好传递消息。 …… 公主府。 楚琬宁堵住下朝归来的谢凛,把人请回了鹿鸣院。 谢凛最近一直很忙,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公主府了,所以还不知道角门已经落锁的事。 见楚琬宁从正门把自己迎了进来,不禁发问:“殿下可是有什么要事找我商议?只是这刚下朝,还请容我回去换一身衣裳再说吧?从角门进出,总共也用不了多久。” “不用折腾了。我总共就问你几句话,问完了你再回去。” 楚琬宁示意他落座,问道:“你最近一直在派人盯着虞国公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如今已经确认,皇后与北溟那边的确有勾连。可皇后人在深宫,想要与外界联系有诸多不便。宁王或许也有参与此事,但他性子急躁,城府不够,海鹰王那样的人,不可能与他合作。” “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他们,是经过国公府与北溟那边联系的?” 楚琬宁心底雀跃,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能抓住虞国公通敌叛国的证据,就能重创皇后和韦氏。 先皇后到底是她的生母,虽然母女二人缘浅,她没有办法在母后身边长大。但若是当年先皇后的早逝另有内情,真是被人所害,她定要为母后报仇。 皇后休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谢凛见她眸光清亮,内心一动,凝眸望着她,“殿下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为了打压韦氏,故意栽赃?毕竟,我出身谢家,姑母又是当今贵妃。皇后若是下台,我姑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登上宰辅之位。与其说我相信你,不如说我相信父皇,相信我自己。” 谢凛虽然姓谢,但他并没有站在谢氏那一头。 他与贵妃都忠于父皇,所以父皇才会这么信任他们。 楚琬宁一把握住谢凛的手,向他袒露:“当初,我能向你和盘托出,服下双生蛊,并不只是因为有求于你。而是希望有一日,我们能如父皇和贵妃那样。濯渊,我早就将自己的一切与你捆绑在一起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哪怕他们之间没有情意,她也不希望在面对他时,需要提防猜忌。 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同舟共济。 谢凛虽然已经与她有了婚约,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剖白自己的内心。 他不由感动。 回握住楚琬宁的手,“臣谢凛愿向殿下发誓,今生今世,永不背叛。只要臣活着,便不会让殿下身处险境。” “濯渊,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安稳。” 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求亲近之人能够喜乐安康。 为此,她早已做好了披荆斩棘,赴汤蹈火的准备。 往大了说,涉及到周围四国,往小了说,就是皇后和纪轻雪之流。 任谁想伤害她身边的人,她都绝不姑息。 想到虎视眈眈的南岄,她问道:“南岄不日即将北伐,须得尽快完成调兵。要是我没猜错,父皇是想从西边调兵吧?” “是,但薛老将军因为先皇后的死,一直心有芥蒂。” 谢凛没有隐瞒。 楚琬宁:“你也在因为此事发愁吗?其实,我可以去试试。” “殿下,在这件事上,臣与皇上一样,都不想你参与进来。与南岄这一战,并无必胜的把握。即使薛老将军放下芥蒂,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倒不如,殿下以探亲的名义去西边躲避一阵子。薛老将军心里再不满,念在先皇后的面上,也不会不管殿下。留在西边,是最稳妥的选择。” 谢凛相当于把一切都摊开来说了。 楚琬宁刚要表态,梅管家过来禀报道:“殿下,武安侯府的那位兰姨娘来了。” 第161章 有求于臣 “让她进来。” 楚琬宁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看向谢凛,“刚刚不是要回去换衣服吗?去吧。” “……殿下这是要赶我走?” 他只是说要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怎么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殿下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不等楚琬宁再开口,他脸色沉郁地起身,“之前的话,臣收回,待会儿,我就搬回来。” 反正玉梳已经完成,玉锁也就差一点了,不打紧。 撂下一句话,他跟着梅管家出门,习惯性地朝着角门走。 梅管家上前拦住他,“世子,角门已经落了锁,没有殿下的吩咐,老奴也不敢随意开。殿下还吩咐,以后来公主府拜见的人,都需提前送上拜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光顾着忙自己的,竟不知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难怪刚刚殿下是在正门把他迎进来的,自己说要回去换身衣服,她还说折腾,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角门落锁的事,和那所谓的拜帖,摆明就是针对他的。 可他不记得做过什么得罪琬宁的事。 难道是上一次? 没有为难梅管家,他改道朝着大门走去。 韦清清与谢凛擦肩而过。 每次见到这位谢大人,韦清清都很有压力,总觉得内心胆怯。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可就是想躲开他。 许是她躲得太明显,谢凛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回避。 脸色更冷了几分。 韦清清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直到走进正堂,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朝着楚琬宁行礼,“清清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楚琬宁对待韦清清,既不像韦珞霜和韦静怡那般保持距离,也不如宝音和永安那样亲近。她一直觉得这个韦清清有些小聪明,只要别做什么过分的事,能帮的地方,她也愿意帮上一二。 前几日,她曾传信到公主府,说纪轻雪和韦铭栩走得很近,韦铭栩送了纪轻雪首饰和宅院。两人虽然是表兄妹,但一向都没有什么联系。突然走得这么近,可见有问题。 可惜朝朝忘了那封密信,直到寿宴之后才拿给她,差点误了大事。 幸亏夜骁机灵,否则那天,怕是就让韦铭栩得逞了。 心念稍转,她就听韦清清道:“殿下,今日一早,夫人出门去了茶楼。夫人很少一早出门,而且特意装扮过,清清觉得有些奇怪,就跟了上去。结果,就见夫人进了虞国公府那位小公爷的雅间。” “他们是表兄妹,见面而已,也算正常。说起来,那位小公爷与你也沾着亲戚。”楚琬宁不动声色地品茶。 韦清清:“殿下还是不信任清清吗?是,清清承认,自己有私心,但也的确是想向殿下投诚,求个庇佑。” “本宫上次问过你,是否一心报仇。直到今日,你还是这么想吗?” 楚琬宁见她抿唇不语,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你跟过去,可是听到什么了?” 韦清清点头,“夫人与那位小公爷虽是表兄妹,但他们多少年都没走动了。虞国公府的韦,与定远侯府的韦,天差地别,他们一向看不上除皇后之外的任何人。纪轻雪一个娘家败落的亲戚,他们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你与韦家的事,本宫不想听。” 楚琬宁不想掺和进她与韦家的恩恩怨怨。 韦清清抿了抿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清清听到,他们提到了皇商和福公公,好像还有提到干儿子。可惜他们的声音不大,又隔着一面墙,具体的听不真切。但清清觉得,还是应该过来通报一声。” “韦清清,若是你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日你若是有难,本宫愿意帮你一次。但本宫还是想劝你一句,别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听说,赵兰庭对你不错。好好过日子,将来未必不会幸福。” 楚琬宁言尽于此,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韦清清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殿下的好意,清清感激涕零。今日来面见殿下,就是觉得事有蹊跷,怕殿下和那位云公子着了他们的道。该说的,清清都说了,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清清告退。” 话落,她就起身告辞了。 玉带端着午膳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韦清清离开。 她把几个菜摆在桌上,问道:“殿下,韦清清怎么来了?难道是纪轻雪又做了什么?” “嗯。” 楚琬宁没多说什么,看着桌上的几个菜,“再去做几个吧,做世子爱吃的。另外,去知会梅姑姑一声,把角门开了。” 刚刚倒是忘了那一茬。 玉带领命,刚要下去,楚琬宁又叫住她,“等一下,去把宋禹叫过来。” “是。” 玉带转身下去,没一会儿,宋禹就来了。 “殿下找属下有事?” “你去查一查,福公公可认过干儿子?主要查宫外的……” “不必查了,福公公的确收过一个干儿子。这件事十分隐秘,殿下怎会知晓?”谢凛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锦袍,腰上系着玉带。 楚琬宁:“韦清清听到,纪轻雪与韦铭栩的谈话提到了皇商和福公公。之前在虞国公夫人的寿宴上,韦铭栩的奸计没有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怀疑,他们俩的密谋,还是针对阿兄的。韦清清还提到了干儿子,一般,只有那些……无根之人,才会……” “纪轻雪?她又怎会得知?” 福公公的事瞒得十分隐秘,他也是意外得知。 那件事就连陛下都不见得知道,纪轻雪一个后宅妇人从哪里听来的? 楚琬宁被他这么一问,也有些疑惑。 但她并没有深想,而是琢磨着该怎么阻止他们陷害兄长。 不过,纪轻雪倒是提醒了她。 如今,兄长把生意做到了京城,若是能够成为皇商,那自然是极好的。 思忖了片刻,她对谢凛道:“帮我一个忙,若是这次皇商的名单里真的有我兄长,那就帮我促成这件事。福公公那里,也要帮忙打个招呼。” 他们想害兄长,就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凛闻言弯唇,“殿下这是有求于臣吗?” 第162章 是为防谁 “你要非说是,那就是吧。” 楚琬宁向来能屈能伸,这会儿有求于人,态度自然要放低一些。 谢凛挑眉,“非说?殿下无需勉强。其实,这件事,殿下自己也能促成。您是公主,进宫一趟,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他起身掸了掸袍摆,“臣忽然想起,手边还有些事务要忙,就不打扰殿下了。下次再过来之前,臣会记得先下拜帖。” “等一下。”楚琬宁赶忙叫住他。 “怎么,殿下还有事?”谢凛明知故问。 楚琬宁咬了咬后槽牙,笑着问他,“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帮忙?” “怎样都行吗?臣今日想搬回公主府。” 谢凛试探。 “……” 楚琬宁没想到他真敢提要求。 不错,她的确可以自己进宫,但她要是进了皇宫,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首当其冲,就是皇后和韦氏的人。 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她也不会开口求谢凛。 但想着此事刻不容缓,楚琬宁唇角轻扬,漾出一丝笑容,“没有问题,你是未来驸马,公主府本就有你的院子。你看,这马上就晌午了,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用了午饭再走吧?” “殿下说的也有道理。” 谢凛微微颔首,忽而弯腰,与她对视,“对了,刚刚听闻,殿下将角门落了锁,是为防谁?” 说话间,两人挨得极近,再近一厘,鼻尖都能碰到一起。 楚琬宁见他微微眯起瞳眸,莫名有点心虚,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望着他那浓密的睫毛,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稍稍往后躲了躲,浑身紧绷,“什么落锁?有吗?待会儿问问梅姑姑。” “殿下还真是用人靠前,希望等事情办成了,不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才好。”谢凛没有再与她计较,心知说多了她怕是会恼羞成怒。 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愿,让她记住这个人情。 楚琬宁知道他这是答应帮忙了,催促玉带,“愣着做什么?不是让你再去做几个世子爱吃的菜吗?还不去?” “是,奴婢这就去。” 玉带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将来公主殿下若是与世子成婚,一定会被世子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她也怕世子,还是伺候好这位驸马为好。 …… 武安侯府。 纪轻雪回府后,发现赵兰庭和那个幽兰都不在府中,询问丫环,“兰姨娘呢?一大早,跑到儿去了?” 她这个主母都回来了,一个妾却在外面逍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现在整个侯府都靠她撑着,有些规矩必须捡起来才行。 当即吩咐:“去,给我到大门口盯着。等兰姨娘回来,叫她过来见我。” “是。” 丫环不敢得罪这位夫人,担心自己被发卖了。 当即小跑着去了门口。 少顷,韦清清带着丫环从马车下来,就看到了纪轻雪身边伺候的丫环。愣了一下,她没在意,迈过门槛往里走。 丫环抬手拦住她,“兰姨娘,夫人有请。” “夫人可有说是什么事?” 韦清清不想去见纪轻雪。 明明在这之前,她也不想看到自己,两人相安无事了一个多月。这突然找她过去,八成没有什么好事。 她想耗着,耗到赵兰庭从军营回来。 可小丫环却不肯放她走,再次拦住她,“兰姨娘,别让奴婢难做。夫人正在厅内等着您呢,您还是快点过去吧。” 韦清清微微拧眉,给身边的丫环使个眼色,跟着去了主院。 纪轻雪看见韦清清,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左等右等也等不来。说说吧,今日一早去哪儿了?” “没有去哪儿,在府中太闷了,出去转转。这件事,侯爷也是允了的。” 韦清清没想到她会问自己的去向。 纪轻雪“啪”地一拍桌子,“你一个贱妾,我问你问题,你回答就是,抬侯爷出来想做什么?告诉你,这侯府里是我说了算,少拿侯爷压我!” “是,兰儿知错。” 韦清清想着暂时低头,否则以她的身份,铁定是要吃亏的。 她可不想吃亏。 可纪轻雪却不放过她,给房中候着的两个嬷嬷使个眼色,“之前,侯府遭逢大难,没有来得及给你立规矩。婆母虽然不在了,也不能由着你这个贱妾乱来。今日,我便教教你规矩。” 两个嬷嬷按着韦清清跪在了地上。 韦清清死命挣扎,“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没有做错事,你凭什么……” “啪!” 纪轻雪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还敢顶嘴?你不过是个娼妓,侯爷可怜你才给你一个容身之处。你倒好,不安于室,一大早就往外跑,谁知道是去见谁?教你规矩还敢顶嘴,真是不知好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赵兰庭一回到侯府,韦清清身边的丫环就把他给带了过来。 见韦清清被押着跪在地上,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护在怀里,“纪轻雪,你是觉得日子好过了?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我作?是你这个妾,不安于室,一大清早就不在府里。我不过是问了两句,她就跟我顶嘴,我还不能管她了?” 纪轻雪“腾”地站了起来,气势上丝毫不让。 赵兰庭还没开口,韦清清弱弱地道:“侯爷,兰儿没有对夫人不敬。实在是胸口闷得厉害,才出去走了走。倒是夫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兰儿想向夫人禀告一声,都找不到人,这才擅自出门的。” “你!” 纪轻雪刚得了银子,在回来的时候买了几个下人,原本想在府中立威,没想到韦清清会当着赵兰庭的面告她的状。 但想到她与赵兰庭已经闹僵了,自然不愿低头,哼道:“我就算出门了,又怎么样?我是侯夫人,为了夫君的前途,总要出去应酬。” “那不知,夫人去赴了哪家的宴?若是去赴宴,怎么会买了这么多的下人回府?不是兰儿要挑拨离间,实在是……为侯爷不值。之前,我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夫人却不肯掏银子。今日为何这么阔绰,买了好几个下人?” 韦清清就是料准了她不敢交代。 缓缓摸上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冲着纪轻雪挑衅一笑,“夫人莫不是发了什么横财?不如说出来,让侯爷高兴高兴?” 第163章 意外出现 “闭上你的嘴!” 纪轻雪没想到,平日里像个哑巴一样默不作声的人,今日会像只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 韦清清好似被吓到似的,往赵兰庭的怀里缩了缩。 赵兰庭护着她,审视着纪轻雪,声音冷硬:“你今日一早去哪儿了?” “你怀疑我?我不过就是出去走走,有什么问题?她一个贱妾的话,你也相信?你要护着她,就护着好了,我不罚她就是。” 纪轻雪起身往外走。 赵兰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与她对视,“你最好给我消停一点,再让我知道你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会再轻饶你!” “放,放手!” 纪轻雪疼得拧眉,用力去扒他的手,“我能做什么?” “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 赵兰庭嫌恶地甩开她,带着韦清清往外走。 纪轻雪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呢喃道:“早晚有你求我的时候。” …… 虞国公府。 韦铭栩一早用过饭,迟迟没走,而是殷勤地给国公夫人捶起了肩膀。 国公夫人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一见他这么殷勤,无奈地笑了笑:“说吧,又在外头惹什么祸了?还是,手头又缺银子了?” “母亲,儿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韦铭栩扭开头,拉着脸。 国公夫人拍拍他的手,安抚:“好,是母亲错了。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母亲出面?看在你今日这么乖巧的份上,只要不是太过分,母亲都依你。” “母亲还记得云麒楼吗?” 韦铭栩试探着问。 国公夫人愣了一下,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朱钗,“记得,它家的首饰不错。上次,你不是还在云麒楼订了套头面送给我吗?” 忽而想到什么,她拧了拧眉,“你这小混蛋,不会又打什么歪主意吧?上次那件事,幸好没有闹大,否则闹到你父亲面前,我也救不了你!” “母亲,您听儿子把话说完。” 韦铭栩改为坐在国公夫人对面,“上次的事,儿子已经反省过了,儿子的确不该争一时之气。那云麒楼的东家,也算有本事,他家的首饰又难得入了母亲的眼。儿子就想着,举荐他成为皇商,把他的名字添进今年的名单里。这件事若成了,对咱们国公府也有好处不是?” “你说真的?”国公夫人打量着他,不太相信。 韦铭栩再接再厉,“当然是真的。上次的事虽然没有闹大,但也有不少人知晓。不如促成这件事,等事成了,咱们国公府便能得个好名声。反正那名单,不过是父亲一句话的事,您说呢?” “嗯,你能这样想,母亲很欣慰。不过是个皇商,倒也没什么要紧。也罢,既然你开了口,那母亲就跟你父亲说说。” 国公夫人松口,韦铭栩暗暗舒了口气。 想起纪轻雪提到的,福公公收的那个干儿子,韦铭栩带着新提拔到身边的瑞禄,坐着马车直奔国子监。 等到了附近的食鼎斋,他踩着瑞禄的背下了马车,打量着对面的国子监,“去,打听一下那个叫孟嘉的,学识人品如何,平日里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反正,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回来禀报。” “是,小公爷。” 这是瑞禄第一次受到重用,生怕把差事办砸了。 等全都打探清楚了,才拿着两幅画像跑回对街上的食鼎斋。 这家酒楼是虞国公府的产业,是整条街上最奢华的酒楼。 可韦铭栩作为小公爷,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掌柜的生怕招待不好,吩咐今日不接待外客,早早就封了大堂。 瑞禄跑到二楼雅间,喘着粗气禀报道:“小公爷,都打探清楚了。那孟嘉为人十分低调,在监生中根本不起眼。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也没有个交好的同窗。不仅没有交好的,反而经常受欺负。” “经常受欺负?有没有打探到,欺负他的人是谁?”韦铭栩坐直了身子。 瑞禄点头,“打探了,是……是康王新过继来的孙子,叫楚钦。康王的独孙自从过世后,老王爷伤心过度,差点没了。后来,就选那个楚钦过继到了儿子名下。听闻,那楚钦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当着康王和老师的面,乖顺得很。可对那些没什么背景的监生,常常欺负他们取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可没人敢管,谁也不愿得罪康王府。” 话落,他掏出两张画像,“这两幅画像,就是孟嘉和楚钦。” 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探出来的。 “哦?” 韦铭栩原本想着,找几个人扮做地痞欺负那个孟嘉,然后再出来救人,让那个孟嘉承他的人情。 这样一来,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够稳妥。 要是能利用一下这个楚钦,倒是可以省去不少事。 还不容易引人怀疑。 正琢磨着,就见瑞禄指着从国子监走出的一名监生,对比了一下画像道:“小公爷,那人就是孟嘉,要不要奴才把人叫过来?” “叫过来做什么?你都说他没有交好的同窗,你贸然过去,他会跟你来吗?万一引起他的怀疑,反而坏事。” 韦铭栩瞪他一眼。 顺着瑞禄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孟嘉离开国子监后,进了斜对面的一家书斋。 没一会儿,人出来,还没走回国子监就被人扯进了一处巷子。 韦铭栩见状,不禁站了起来。 瑞禄喃喃道:“那孟嘉不会出事吧?” 韦铭栩有些犹豫,不知这个时候该不该现身。 他这边还没想好,就见两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走进了那处巷子。 没一会儿,孟嘉就被救了出来。 韦铭栩的眼神不太好,看不清那两个男子的容貌。只依稀能看到,其中一名男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装潢不算奢华,但也绝对不是穷苦人家买得起的。 他蹙了蹙眉,瞪向瑞禄,“你不是说,没有人与那个孟嘉交好吗?怎么他这刚被欺负,就有人过去救他?你都查探清楚了?” “小公爷,那孟嘉的确没有交好的同窗。” 瑞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距离太远,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就连容貌都看不清。 这时,一众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等到为首的那人走进国子监,瑞禄对比着画像,说道:“小公爷,为首的那人应该就是楚钦。您之前说的事,刚好可以交给他去做。” 反正楚钦欺负孟嘉,也不是欺负了一次两次,不会引人怀疑。 韦铭栩摇头,“再等等。” 他琢磨着,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距离皇商的名单呈报上去,再到宣布还有一段日子,得好好筹谋一下。不能再像上次似的,出现那么大的纰漏。 第164章 国之蠹虫 对街上。 女扮男装的楚琬宁上了马车,看向坐在对面的冯樾,“表兄,刚刚多亏你帮忙,我才能及时救下孟嘉。” “表妹,其实在这国子监里,如孟嘉那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你能救得了一个,也无法救下所有人。这国子监,并不是所有监生都有背景,他们有人是从各州府选拔上来的,还有地方选拔的拔贡,捐纳财物的例贡。里面看似不大,实际上背后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你身为公主,为何要管这种闲事?” 冯樾出身民间,自然有很多事都看不惯。 刚进国子监的时候,他也好打抱不平,甚至帮过那个孟嘉。 但渐渐的,他发现,有些事他能阻止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都阻止。之前被他救过的人,反而会因此怨恨上他。 虽然因着他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但被人误会、怨愤,次数多了,他便也慢慢地寒了心。 之前与他交好的,不乏有一些家世背景不太深厚的。最近,也慢慢开始疏远他,与他有了隔阂。 说来,也是讽刺。 如今还留在他身边的,那些所谓交好的同窗,全都是与他身份相当的人。 琬宁是她表妹,他不想她经历那些自己经历过的苦。 闻言,楚琬宁一愣,没想到表兄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以前两人谈论起国子监,表兄明明说在里面挺好的,看来他没有说实话。 否则,出身民间的表兄,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默了默,楚琬宁道:“表兄,我不是圣人,自然也不是想做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我救孟嘉,是有其他的原因。具体的,等改日再跟你详说。” 说完,她就下了马车。 见朝朝在与孟嘉说话,走过去道:“孟兄,你此时回去,难免再遇到楚钦等人。不如我做东,寻个酒楼坐下来,用顿饭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刚刚多亏云兄,这样,这顿饭就让小弟做东,以报云兄搭救之恩,如何?” 孟嘉望着楚琬宁,满心感激。 楚琬宁没有跟他争,点点头,三人进了一家不算大的酒肆。 找个雅间落座,孟嘉问:“刚刚没有来得及询问,云兄也是新来的监生吗?其实,你不该得罪那楚钦。” 这时,小二进来。 孟嘉点了一坛烈酒,点了几个菜。 等到小二来上酒,孟嘉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呛得他一个劲儿猛咳。 朝朝有点看不下去,撇撇嘴道:“不会喝还点这么烈的酒?待会儿你喝醉了,可别指望我们送你回去。” “朝朝。” 楚琬宁冲着她摇摇头,看向孟嘉,“孟兄,别喝了,不如说说那个楚钦吧。你与他到底有何过节,他竟然把你堵在巷子里,还指使他人打你?” “说起来惭愧,小弟并未得罪过他,也不止小弟一人被他教训过。他打人,全凭心情。想来,今日怕是气又不顺了。” 孟嘉虽然感激楚琬宁,但也忍不住担忧。 今日,这云兄帮他出头打了那楚钦的帮手,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 连带着他也会被欺负得更狠。 犹豫沉吟了片刻,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次倒是没有一口闷下去,而是轻呷了一口,说道:“云兄救了我,便也不是外人。小弟不得不劝兄台一句,不要与那楚钦作对。他背后有康王,就是把那国子监翻过来,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你这人,怎么长他人志气?我主子刚才救了你,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让我主子向那无赖服软?你怕他,我主子可不怕!” 朝朝看不起他这副软骨头的样子。 孟嘉见她扬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苦笑道:“这位小兄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而是事实如此。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非要与那种人争个高低呢?就比如刚刚,云兄帮了我,改日,那楚钦定会更狠地报复回来。” “孟兄,你的家人呢?这件事,或许可以告知家人。” 楚琬宁打量着他。 她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孟嘉是个孤儿,身边没有别的亲人。 从他还小的时候,就被福公公收养了,一直养在京中的一处宅子里。 平日里,两人见不到面。 这孟嘉也算争气,在没有名师指导的情况下,在国子监里也能排到中上游。再努努力,想考中前三甲也并非没有机会。 孟嘉听她提起家人,摇摇头,“此事只是小事,告知家人,不过是让家人跟着担忧。索性再忍个一年半载,也就过去了。” 干爹对他有再造之恩,犹如再生父母,他不想叫他为难。 楚琬宁没想到他还是个孝顺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事还是该自己解决。但一味受欺负,并不能解决问题。那楚钦今日打你一顿,你可以忍忍就过去。但若是明日,他想要你的命呢?你也要忍吗?” “要我的命?” 孟嘉怔愣,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不由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应当不至于吧?” 好歹同是国子监的学生,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要他的命? 朝朝哼了一声,“怎么不至于?那种人杀人,难道还跟你讲道理?你们一味纵容,只会让他觉得你们软弱可欺,他将来或许就会更过分。” “孟兄,国子监里,除了那个楚钦,还有没有别人如他一般行事?” 楚琬宁询问。 孟嘉摇摇头,“从前是有的,但后来都被那楚钦收服了。” “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楚琬宁原本只想着先下手为强,救下孟嘉,让他免于被韦铭栩利用。 但她现在改变了主意。 国子监是为父皇培育人才的地方,怎么能任由那些蠹虫为非作歹? 孟嘉听了她的话,有些担忧,“云兄想做什么?那楚钦身份不凡,你可千万别糊涂,为自己招惹麻烦啊。” “放心,不会。” 楚琬宁叫一名暗卫跟着孟嘉,然后就让宋禹去调查了楚钦等人。 这一查不要紧,原来他们做的恶事,远不止在国子监做的那些。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简直无恶不作。 她回到公主府,就把查到的卷宗交给了谢凛,“谢大人,这些人可都是国之蠹虫,不能不管不问。” “殿下放心,臣会尽快办妥此事。” 谢凛在棋盘上摆着棋局,问道:“殿下可愿与臣手谈一局?” “你先说说,打算怎么做?”楚琬宁着急知道。 谢凛拿起一枚黑子,“最近,四国的探子蠢蠢欲动,尤其是南岄。那些暗桩,就犹如陛下心上的刺。可若是大张旗鼓地搜查,难免会让京城上下人心惶惶。陛下需要一个由头,身为臣子,自然该为君分忧。” “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点?” 第165章 一箭双雕 楚琬宁听得云里雾里。 谢凛轻笑:“有些事,提前说出来就不妙了。用不了两日,殿下自然知晓,且再耐心等等。” “谢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楚琬宁不满。 谢凛干脆不再说此事,而是指了指白子,“殿下,棋局已成,请。” “我恐怕不是对手。” 楚琬宁叹了口气,还是在对面坐了下来。 谢凛:“殿下不用妄自菲薄,本就是消遣,打发时间,不必太当真。” “……” 口中说着不必当真,你倒是别这么咄咄逼人啊。 楚琬宁腹诽。 等一子一子落在棋盘上,她别说破局,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白子被吃了一片又一片,她干脆放弃。 “不下了。” 楚琬宁把白子扔进棋篓,扭过身子开始看书。 谢凛无奈,只能自己与自己对弈。 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竟也下得津津有味。 等到谢凛离开,楚琬宁端详着棋局,忽然有点生气,询问立在一旁的玉带,“他这是什么意思?炫耀棋艺?” 玉带讪笑:“驸马爷怎么会在殿下面前炫耀?兴许是下着玩儿的吧?” 驸马爷也真是的,就不能让让殿下吗? 谁知她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楚琬宁心里更堵得慌了。 下着玩儿都比她强了不止一点,岂不是更气人? 楚琬宁下意识想毁了棋局,但手刚扬起来,转念又放弃了。 算了,真毁了,倒显得她小气。 “把这棋盘和这棋子都拿到他的院子里去,以后我这里不放棋盘。” “我来。” 朝朝搬着棋盘走出房间,去了谢凛的院子。 夜骁见她抱着棋盘,上面还放着两篓棋子,问道:“朝朝姑娘,这是什么?殿下送给主子的礼物?” “嗯,是啊。既然你在这里,那就麻烦你给了你主子。” 朝朝脱手,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夜骁抱着棋盘回了房间,见上面的黑子和白子旗鼓相当,问谢凛,“主子,你与公主殿下对弈了?殿下的棋艺居然能跟主子媲美?” 要知道,整个大雍,都找不出一个能在棋艺上胜过主子的人。 夜影凉凉瞥他一眼,“我要是你,现在就闭嘴。” “啊?我又说错什么了?” 夜骁看看棋盘,又看了看沉默的谢凛,轻咳一声问:“主子,这该不会是你一个人下的吧?” 我的老天爷。 这幸亏主子的婚事,是陛下当众赐婚的,有赐婚圣旨。 否则怕是早晚要黄。 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自己与自己对弈,这不是妥妥地炫耀吗? 难怪人家连棋盘都不要了。 默了默,夜骁讪笑着找补:“没关系,主子的玉梳和玉锁不是雕刻完了吗?女子都喜欢珠宝,若是殿下看到主子这么用心,定会感动的。” 谢凛瞥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殿下生气了?” 呵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谢凛却不这么认为。 殿下心胸宽广,定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许是见他喜欢对弈,这才送了一副棋子和棋盘过来。 那他的确该送一份回礼。 当即对夜骁吩咐,“你去把玉梳和玉锁取来,放到匣子里送过去。不,取过来,我亲自去送。” “好。”夜骁见主子终于开窍了,心中甚为安慰。 将装着玉梳和玉锁的匣子搬来,放到桌上,“主子,事不宜迟,快送去吧。” 谢凛微微颔首,抱起匣子走进鹿鸣院,亲自送到楚琬宁面前,“原本想等殿下生辰再送的,可殿下的盛情难却,总该送份回礼。第一次雕刻,恐有不足,还望殿下海涵。” 他目光灼灼地望过去,眼含期待。 楚琬宁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他竟然以为自己让朝朝把棋盘搬过去,是送他的礼物? 还专门送份回礼过来。 楚琬宁摇头失笑,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把双鱼玉梳和一枚雕了蝙蝠和祥云,寓意“福运绵延”的玉锁。 手法能够看出略显生疏,但明显是用了心的。 刚刚闷在胸口的那口气顿时就散了,让玉带把匣子收好,道谢,“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雕刻这些,心意属实难得。” “殿下不喜欢?” 谢凛的目光瞄了眼她头上的步摇和发簪,看得出来那些都是出自云祉之手。 她将兄长送的礼物戴在发髻间,却把自己送的礼物收了起来。 是何意? 难道是嫌弃自己的手艺粗陋,登不上大雅之堂? 楚琬宁被他问得一愣,摇摇头,“没有不喜欢,为何这么问?” “那为何……” 谢凛有点问不出口。 能够在朝堂上舌 战群儒的他,却在这件事上小心翼翼,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抿了抿唇,他终究没有再往下问,而是随意找个理由走了。 玉带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道:“殿下,驸马爷好像不太高兴。您让奴婢把他送的礼物收起来,却戴着大公子送的珠宝玉饰,驸马爷是不是误会了?” “有什么可误会的?” 楚琬宁不明白。 玉带道:“大公子虽然是您的兄长,但到底没有那层血缘。您戴着大公子送的朱钗,却把他送的礼物收起来,岂不是在告诉他,您嫌弃那些东西?” “……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琬宁刚刚并没有多想,可现下再去回味玉带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 顿了顿,她道:“那就别收起来了,把匣子拿过来。” 玉带高兴地把匣子捧了出来。 楚琬宁拿起玉梳放到妆奁上,又把玉锁挂在了胸前,“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嗯,待会儿用膳的时候,奴婢去将驸马爷请过来。他要是看到殿下戴上了玉锁,定会欣喜。”玉带笑笑。 楚琬宁想到谢凛,尤其是他平日里清冷出尘的模样,总觉得玉带所言有些夸张。他可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因为这种小事欣喜? 可事实却是,谢凛在用饭的时候,时不时就瞄向她胸前的玉锁。 愣是多吃了一碗饭。 叫楚琬宁好一阵无语。 两日后,国子监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几个监生被南岄探子所杀。 其中不但有几个朝廷重臣的儿子,更有康王新认下的孙子楚钦。 虽然及时将那些行凶的探子抓捕归案了,但事情发生在国子监,还是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有不少朝臣上奏,提议清剿潜伏在京中的探子,以告慰那几个国子监学生的在天之灵。 其中,康王的态度最为积极。 崇文帝对此事极为重视,命武安侯赵兰庭带兵清剿四国安插在京中的暗桩,并派谢凛亲自督办此事。 短短几日,潜伏在京中的四国暗桩就被拔除了大半。 楚琬宁得知此事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谢凛所说的“尽快办成此事”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这招的确高明。 既能解了父皇的忧虑,又能让康王等人说不出话来。 一箭双雕。 第166章 教训地痞 然,韦铭栩得知此事的时候,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他刚想利用楚钦去拿捏孟嘉,楚钦就死了,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就好像老天都帮着那个云祉。 可气归气,皇商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他没有时间再犹豫,再去寻找别的人来帮他完成此事。 只能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匆匆寻几个地痞去找孟嘉的麻烦。 这几日,孟嘉因为楚钦等人的死,出了长久憋在心中的那口恶气,与曾经被欺负的那些监生一样,都觉得大快人心。 他想起了那日救过他的云兄,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虽然觉得此事涉及到皇上和各国暗桩,不是那位云兄能插得上手的。但一切都太过巧合,他又诡异地觉得,此事就是他一手促成。 很想见见他,当面询问一二。 可那日两人聊了不少,却独独忘了询问那位云兄家住何处,以至于现在想要找人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寻。 不过不管怎么说,楚钦等人没了,他们这些监生总算能够专心学习了。 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日,孟嘉又抱着一摞书朝着书斋行去。 刚走进书斋,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开,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云兄,是你,你也来这书斋了?前两日国子监里发生的事,是不是……” “嘘。” 楚琬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左右望了一眼。 孟嘉后知后觉,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忙闭嘴,改为道:“今日晌午,由小弟做东请云兄喝酒,云兄千万不要再推辞。” “那就却之不恭了。” 楚琬宁没有拒绝他的邀约,笑道:“正好,想给孟兄介绍个朋友。” “哦?云兄的朋友,就是小弟的朋友。” 孟嘉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可他第一次见这位云兄就有好感,很想与他亲近。听到他要给自己介绍朋友,竟也不排斥。 今日,楚琬宁依旧是女扮男装,身边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朝朝。 一行三人走出书斋,没行多远,就从对面迎过来几个地痞。 其中为首的那人给身边的跟班使个眼色,那人低着头就朝孟嘉身上撞去。 孟嘉光顾着跟楚琬宁说话,完全没注意,被撞得一个趔趄。 幸好朝朝抓着他的袖子,把人拉了回来,才让他免于跌进旁边的菜摊子。 “抱歉。” 孟嘉自己被撞得头昏脑涨,却不敢找对方的麻烦。 他发觉对面这几人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太好惹,习惯性地开口道歉。 他性子本就如此,不愿惹事。 所以哪怕不是他的错,还是抢先一步道了歉。 结果为首那人却不依不饶,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怎么,读书人了不起啊?撞了人,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算了?你瞧瞧你把我兄弟撞的,都撞出内伤了。不给个满意的赔偿,这事可过不去。” 为了配合他,刚刚撞人的那个地痞“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抱着胳膊和腿,附和:“对,你把我撞坏了,必须得赔钱!” 孟嘉吓得脸色发白,挣扎了几下。 为首的地痞把他甩到一旁,哼道:“赶紧赔钱!” 孟嘉下意识去掏荷包。 楚琬宁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为首的地痞见两人眉来眼去的,不耐地扬起拳头,“不赔钱,你们是想挨揍了?也行,那就揍你们一顿,替我兄弟出了这口气!” 此时,对面街上的食鼎斋,二楼。 韦铭栩见那几个地痞没有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在孟嘉落单的时候找茬,气得摔了桌上的酒杯。 瞪着瑞禄,骂道:“你是怎么跟那几个地痞说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小公爷,奴才之前跟他们说了,要孟嘉落单的时候再上,谁知道……现下可怎么办?要不,再找个时机……” 瑞禄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韦铭栩冷哼,“还能怎么办?再等机会。” 他紧紧盯着楼下,就见刚刚救了孟嘉的那个男子,出拳打了那个为首的地痞。紧接着,几个地痞齐上阵,竟然没有一个是那人的对手。 不止他,身边的那人打起人来,出手更狠。 揍得那几个地痞满地打滚。 那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就连距离这么远的他都觉得疼。 瑞禄吓得眯起眼,颤声道:“这……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吓人。有他们在,那几个地痞肯定不是对手。” 韦铭栩抬脚踹在瑞禄的屁股上,“还用你说?快,去打听一下,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 “是。” 瑞禄捂着屁股,一瘸一拐朝着楼下走去。 韦铭栩盯着楼下的楚琬宁和朝朝,越看越觉得眼熟。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地痞倒了一地,朝朝拍了拍手,骄傲地挺了挺胸,“就凭你们,还敢找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下次再敢来寻衅,就把你们的骨头都拆了,听没听见?” “哎呦,你们……咱们走着瞧!” 为首的地痞疼得龇牙咧嘴,带着几个跟班狼狈地逃了。 孟嘉钦佩地望着朝朝,“小兄弟,你这拳脚功夫着实了得啊。能不能,也教我几招?”要是他也能有这个身手,以后就不用被人欺负了。 朝朝一口答应,“好啊,教你几招不是问题。就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一定能有这个效果。” 孟嘉苦笑,“那还要劳烦小兄弟多费心,我今后定会多锻炼。” 楚琬宁望着那几个狼狈逃窜的地痞,总觉得这几个人出现得有些巧合,就像是专门跑来生事的。 想起那日韦清清提到的事,她对朝朝吩咐道:“你跟上去,看看那几个人究竟是何来路。” 朝朝领命离开。 楚琬宁看向孟嘉,“孟兄,最近不要落单,尤其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虽然在他身边留了一个暗卫,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孟嘉明白这是人家的一片好心,忙点头称是。 两人去了上次的酒肆,走进雅间,冯樾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楚琬宁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要给孟兄介绍的朋友。” 孟嘉瞠目,“小侯爷?” 第167章 心悦于他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结识了没几天的云兄,给他介绍的朋友,居然会是长公主殿下的独子。 平日里,冯樾基本上也是独来独往,可碍于他的身份,没有人敢得罪他。 如果他愿意,国子监中并不乏那些想要巴结他的人。 虽然看起来都没什么朋友,但他们二人的处境天差地别。 若是真的能与小侯爷交好,那他在国子监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孟嘉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他的头上。 楚琬宁看出了他的激动,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这样,小侯爷可是很平易近人的。孟兄学识渊博,想来你们二人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说着,她朝冯樾眨了眨眼。 冯樾觉得好像心上有根羽毛在挠,心痒痒的,不由别开双眼。 喉头滚了滚,他颇为无奈地道:“我进国子监不久,有不少不懂的地方。若是孟兄能指点一二……” “小侯爷千万别这么说,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小侯爷尽管开口。孟某但凡能帮上的,定全力帮忙。” 孟嘉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小侯爷肯见他,完全是看在云兄的面上。 他不敢高攀。 接下来,冯樾和孟嘉围绕着在国子监中的课业,侃侃而谈,各自发表见解。楚琬宁坐在一旁听着,根本插不上嘴。 冯樾一开始答应见孟嘉,只是不放心表妹。 担心他管了这场闲事,会给自己招惹来什么麻烦。 但与孟嘉详谈下来,他发现两人在某些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聊着聊着,聊到桌上的菜肴都凉透了,楚琬宁不得不出声打断,“二位仁兄,是否吃饱了再聊?你们再说下去,我们怕是连晚饭都要在这里解决了。” 她还想去看看,朝朝那边查得怎么样呢。 冯樾和孟嘉后知后觉,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离开酒肆,孟嘉把二人送上马车,就回了国子监。 楚琬宁坐在马车上,看向对面的冯樾,“表兄,看来你与这个孟嘉的确能成为朋友。将来每日的课业,便也没那么枯燥无聊了。” 国子监课业繁重,若是没有人相伴,一个人学习,时日长了难免会有觉得枯燥的时候。 可知己难求,冯樾和孟嘉都是那种宁缺毋滥的人。 冯樾心情不错,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孟嘉,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毕竟相识的时日尚浅,还不能下定论。” 想到什么,他正了正脸色,“表妹,你为了这个孟嘉,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什么?那日你说,过后会把理由告诉我,现下可以说了吧?” “好吧。说来话长,事情还要从云麒楼开张那日说起……” 楚琬宁把一切娓娓道来,冯樾听到她帮孟嘉,是为了自己的兄长,心里既羡慕,同时又松了口气。 楚琬宁见他神色放松,半说笑地道:“表兄,我帮孟嘉,你该不会以为我心悦于他吧?” 冯樾脸皮一红,嗔她一眼,“你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忽然这么殷勤,难道我不该多想吗?你与谢大人已经有了婚约,万万不可……” “表兄,我若是真的心悦于他,哪里还需要女扮男装?” 她之前只是想救下孟嘉,这样福公公就不会因为这个干儿子受人制肘。 本就没打算深交,故才女扮男装。 冯樾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想了想道:“你既然只是想帮这孟嘉,保护他不被人所害,那这件事交给我便是。表兄毕竟是男子,行事比你方便。再者说,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总有疏漏的时候。” 楚琬宁思忖片刻,觉得可行。 若是韦铭栩发现孟嘉与表兄交好,他还敢轻易下手吗? 遂点点头,“那这件事就麻烦表兄多上些心了。” “嗯。” 两人分开,楚琬宁去了与朝朝约定好的茶楼。 没多久,朝朝回来,禀报道:“主子,你猜得真准,那些地痞果然是受人唆使。刚刚,有人去寻了那几个地痞,一去就好一顿骂,似乎是觉得那几个地痞自作主张,没有找好时机就去找了孟嘉的麻烦。” “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奇怪,找麻烦还要挑时机?”朝朝不懂。 楚琬宁倒是有猜测,吩咐道:“让暗卫继续在暗处跟着,有事传信。” “是。” 虽然早知道韦铭栩一定会有所动作,可却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 两日后的晌午,朝朝着急忙慌地进了院子,“主子,不好了,今日一早国子监的学生去夫子庙祈福。离开的时候,孟嘉和小侯爷都不见了。” “暗卫呢?可有传信回来?” 楚琬宁刚刚午睡起来,头脑还有点发懵。 她一边让玉带给她梳妆,一边发问。 朝朝摇摇头,“也没有消息。” “快去查查,韦铭栩那边什么情况。” 楚琬宁告诉自己不能慌,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迹可循。 这件事十有八九,和韦铭栩有关。 没多久,朝朝回来道:“主子,韦铭栩果然坐着马车出了城。看来夫子庙的事,就是他做的。” “出城后呢?” 楚琬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当她听到朝朝说韦铭栩上了山,捏着簪子的手一顿,“再去查,看看韦铭栩有没有下山。” “……没有下山。” “坏了,出事了。” 楚琬宁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韦铭栩能控制的了。 否则暗卫那边不会没消息。 表兄不会那么轻易失踪。 韦铭栩上山后也不会不下山。 …… 事实上,韦铭栩让瑞禄骂了那几个地痞后,当晚,那几个地痞就被人杀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半晌午,韦铭栩收到了“地痞”的传信,让他上山,告诉他事情成了。 他急着去看人,根本不知道被抓的还有长公主的独子。 只是一路上骂骂咧咧,不明白那些地痞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不过过后他又想了想,京郊常有山匪作乱,这件事要是和山匪扯上关系,反而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算那几个地痞还有点脑子。” 可韦铭栩带着瑞禄爬上那座山,刚爬到半山腰就被人从身后,一棒子敲晕了。等他再醒来时,人已经被关进了铁牢。 第168章 作茧自缚 “小公爷,您可算醒了。” 瑞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心地把韦铭栩扶起来。 韦铭栩摸了摸剧痛的后脑勺,怒道:“那几个地痞呢?让他们绑人,他们居然连我都敢绑,真是胆大包天!” “小公爷,不是地痞。” 瑞禄害怕极了,脸色白得吓人。 韦铭栩一愣,蹙着眉头,“什么意思?” “绑咱们的,不是那几个地痞。小公爷,怎么办,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这荒郊野岭的,要是没人来救他们,凭他们根本不可能逃地出去。 瑞禄越想越绝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一声嘲笑。 韦铭栩转头望过去,发现笑他的人是冯樾,不禁瞠大双眼,“小侯爷?” 怎么回事? 那些人居然连华容长公主的独子都敢抓? 看到冯樾在这里,韦铭栩终于有点怕了,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那些人如此不管不顾,丧心病狂,真的会因为一点银子放人吗? 越想越怕,他抓着铁栏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别白费力气了,不会有人过来的。韦小公爷,你这也算作茧自缚了吧?”冯樾盘膝坐在地上,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 韦铭栩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孟嘉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隔着铁栅瞪向他,“小公爷,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让人抓我?一次陷害不成,又来一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哼,就凭你,也配质问我?” 韦铭栩并不怕孟嘉,在他眼里,孟嘉不过是个任由他捏扁搓圆的蝼蚁。 他能有幸被自己利用,是他的福气。 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孟嘉没想到他都沦落成阶下囚了,还敢这么嚣张。顿时觉得自己的发问多此一举,像是这种人,恐怕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侯爷,抱歉,连累你与我一起落难。” 见孟嘉眸色黯然,满脸内疚,冯樾摇摇头,“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那些抓我们的人,并非普通山匪。我们,不过是他们成事的工具罢了。” 如果只是普通山匪,根本没必要把韦铭栩也一并抓上山。 拿了钱,是撕票还是放人,应该都是韦铭栩的一句话。 但至今都没有人出现,只是将他们关在这里,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好消息是,在那些人的目的达到之前,他们大概都能活着。 坏消息是,一旦那些人的目的达到了,怕是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目前只能盼望有人能发现这里,将这伙人剿灭救他们出去。 他之前思忖琢磨过,唯一有可能救他们的人,恐怕就是表妹。 希望她能注意到此事的不寻常之处。 …… 与此同时,楚琬宁将查到的情况告诉了谢凛。 谢凛得知详情后,默了默道:“现下,首先要安抚住长公主和虞国公那边。那些人既然敢抓小侯爷和韦铭栩,所图一定不小。” “你说,会不会是……” 楚琬宁刚刚一个人琢磨了良久,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前阵子被剿的那些四国探子有关。当时虽然剿灭了大半,但还有人在逃。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主要是时间上太巧合了。 谢凛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 斟酌了一下道:“殿下,你先去趟长公主府吧,我要进宫一趟。事情是不是与我们所猜想的一样,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些在逃的四国探子已经是穷途末路,不会潜伏太久的。 他们越心急,反而越有利。 楚琬宁点点头,“好,我这就去长公主府,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要是宫里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好。” 谢凛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别怕,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情况,一切先往好处想。有我在,必不会叫小侯爷出事。” “不止表兄。若是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孟嘉就是被牵连的。事情皆因我而起,我不想孟嘉出事。” 楚琬宁反握住他的手,“拜托你了。” 谢凛莞尔,点点头离开。 楚琬宁叫宋禹准备马车,带着玉带去了长公主府。 华容长公主自从得知儿子出事,午膳和晚膳都没吃,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儿子送给她的木雕在那里抹泪。 府中的下人想劝又不敢劝,整个长公主府都笼罩在骇人的低压下。 楚琬宁一来,下人们齐齐松了口气。 大家伙都知道,长公主虽然脾气不好,但唯独对这个侄女例外。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将楚琬宁带进内宅,感激地道:“殿下能来,长公主得知后定然欣喜。殿下,长公主得知消息后,一直不吃不喝,麻烦您劝劝。” “嗯。” 楚琬宁随着嬷嬷走进院子,跨进门槛,“姑母。” 长公主抹了抹眼角的泪,把木雕放在桌上,“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姑母。” 楚琬宁在她的身边落座。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琬宁,你说,樾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他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们母子好不容易才相认。他回到我身边后,我极力想要补偿对他的亏欠。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只要我这个当娘的能做到的,都尽量做。本以为将来的日子都会开开心心的,谁知道……” 说着,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楚琬宁拿起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姑母,您别这样。一切都要往好的方面想。万一表兄回来,看到您为了他不吃不喝,一个劲儿落泪,心里肯定不好受。” 见嬷嬷端着托盘过来,她从托盘里端下一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姑母,身子要紧。” 长公主勉强吃了几口,苦笑道:“琬宁,你不必说那些漂亮话哄我。已经差不多一天了,都没有消息,樾儿肯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只是,不知他现下在哪儿,就是想找,都不知该到哪儿去找。” “姑母,表兄吉人天相,和您分开那么久都能重逢,说明你们母子的缘分深厚。相信用不了多久,表兄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正说着,宋禹走进来,附耳禀报道:“殿下,宫里那边传来消息,绑匪要用布防图换人质。另外,还有流言传出,那些山匪的幕后主使是虞国公。虞国公已经进宫了,有人上奏,检举他通敌叛国。” “是谁递的折子?”楚琬宁追问。 第169章 比虎还毒 “是承安王。”宋禹禀报。 楚琬宁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谢凛刚盯上虞国公,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就有人上折子攻讦他通敌叛国。 而这个递折子的人,居然还是那个以闲散著称的承安王? 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折子里可有列出实证?” 楚琬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宋禹道:“说是承安王在城郊马场骑马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几匹北溟马。承安王一口咬定那是北溟偷贩过来的战马,攻讦虞国公有不臣之心。闹出的动静很大,就连坊间都在谈论此事。” “只凭几匹马?” 楚琬宁越听越觉得荒唐,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华容长公主并不关心虞国公有没有通敌叛国,听到绑匪那边有消息,她当即起身,“本宫这就进一趟皇宫。” 她要问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里干等着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楚琬宁拦住她,“姑母,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进宫。您仔细想想,那些绑匪若真心想要布防图,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 父皇摆明了不可能因为几个人质,就交出布防图,那些绑匪总不会因为一场清剿就失心疯了,会如此异想天开。 讨要布防图恐怕只是个幌子。 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把水搅浑,让大雍内乱。 一旦他们杀了韦铭栩和表兄,长公主和虞国公等人就可能会与父皇产生嫌隙。能想出这种招数,很明显,那些探子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办法了。 他们回不到故土,就想用自己的命再给皇室一击。 姑母若是此时进宫,闹起来,就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恐怕不久就会有更难听的传言传出来。 长公主当然也知道事有蹊跷。 但她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自己的儿子活着回来。 “琬宁,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牵扯到虞国公,未必是空穴来风。不然,为何没有牵扯到别人,独独牵扯到他身上?” 楚琬宁摇摇头,“姑母,失踪的人不止表兄一个,还有他的一个同窗和虞国公的那位嫡子,韦铭栩。虞国公再如何,不可能连亲子的性命都不顾。” “说不定,整件事就是虞国公在背后主使呢?说他的嫡子失踪,谁看到了?难道就不会是被他藏起来了吗?” 现下既然唯一的线索是在虞国公那里,她就不能在这里干坐着。 楚琬宁心知,姑母所说也有可能。 但可能性太小。 首先,虞国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悄悄行事,何必闹得满城皆知,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他图什么? 在没有搞清楚绑匪的真正身份之前,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虞国公的身上。 幕后之人若是他,他又为何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牵扯进来? 再者,那三人刚刚失踪不久,皇宫里就有传言传出来了。 只可能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虞国公为何要这么做?这根本说不通。 最关键的是,韦铭栩针对孟嘉的事她是知情的。 一开始,韦铭栩并没有被抓,而是在那两人失踪之后才出城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给他传信,告诉他人已经抓到了。 他是去确认此事,了结此事的。 可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对方的阶下囚。 如果虞国公一早就知情,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整件事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虞国公在背后主使。 想到这儿,楚琬宁劝说道:“姑母,再等等。您放心,我不会不管表兄的。我这就回府,再细细打探一下。等有了消息,即刻就派人来告知您。” “……那你可一定要尽快。”长公主紧紧握住她的手。 楚琬宁颔首,当即回了公主府。 稍晚一些,谢凛从皇宫回来。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宋禹迎上去,“驸马,殿下有请。” 谢凛知晓,琬宁定是着急知道冯樾和孟嘉的事,连朝服都没换,就风尘仆仆地进了鹿鸣院。 楚琬宁见他进门,赶忙吩咐玉带倒茶。 亲自把茶水递过去,端详着他的脸色,“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虞国公此刻还跪在金銮殿上,同他一起跪着的,还有承安王。两人各执一词,一时怕是辩不出个结果。” 谢凛轻啜了一口茶,问道:“长公主那边如何?可有安抚住?这个时候,不进宫才是明智之举。” “暂时安抚住了,但总要给姑母一个交代。” 楚琬宁蹙眉,“还是要尽快找到表兄等人的下落。” 谢凛点头,“这是自然。” 想了想,楚琬宁又问:“虞国公通敌叛国的事,你有什么看法?父皇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他通敌的确是真,这一点,皇上也清楚。承安王跳出来的时机太巧合了,很可能是虞国公察觉到了什么,想将计就计,以退为进。”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一唱一和?” 楚琬宁想到什么,拧了拧眉,“如果真如你所猜测的这样,那韦铭栩回不来反而更好。毕竟他的亲生儿子都死了,谁还会怀疑他与绑匪是一伙的?等等,那只老狐狸是打算放弃他儿子了?” “虞国公不缺儿子。” 没了嫡长子还有庶子,外室生的儿子。 随便找个理由,将儿子记在国公夫人的名下就是了。 楚琬宁闻言,不寒而栗。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偏偏有人比虎还毒。 要是虞国公真的存了放弃儿子的想法,说不定会做点什么阻挠他们寻人。 “濯渊,要尽快寻到表兄他们才行,否则,我怕迟则生变。” 谢凛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皇上已经拨了三千禁军给我,一会儿就出城巡山。” “等一下。” 云祉走过来,“我虽然进京的时间不长,但云氏也算有些人脉。三教九流,都认识些人,或许能派上用场。” “阿兄若是能帮上忙,那就最好了。” 楚琬宁欣然莞尔,看向谢凛,“虞国公或许不在乎那一个儿子,可国公夫人呢?若是得知虞国公的打算,她还能坐得住吗?” “殿下与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殿下吧?” “好。” 谢凛与云祉一起离开了公主府,楚琬宁则写了封密信,交给宋禹,“给镜渊阁的探子,务必交到国公夫人手上。” 第170章 找上山去 虞国公府。 国公夫人在房间里正坐立难安,丫环送来了一张字条。 她看过字条后脸色微变,问道:“这字条是什么人送来的?” “不清楚。是门房交给奴婢的,他识字不多,只知道要交给夫人。夫人,是这字条有什么不对吗?奴婢这就将那个门房带过来。” “不必了。” 国公夫人的神色有些怔忡,捏着字条的手微微颤抖。 当晚,虞国公回府时已是深夜。 昏暗的房间里,国公夫人像雕塑一样,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将虞国公吓得不轻。反应过来是谁后,他恼怒地斥责道:“这么晚了,你不安寝怎么坐在这里?坐着也罢了,身边不知道留两个人伺候吗?” “我问你,铭栩失踪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国公夫人缓缓抬头,在昏暗的烛光下,那双被岁月浸染过的眼睛幽深黯然,显得有些诡谲。 虞国公被她盯得心虚,面上却不显,甚至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疯话?铭栩是我唯一的嫡子,我怎么会害他?” “呵呵,嫡子?他都已经失踪一整天了,你这个当爹的做过什么?忙着与承安王演戏吗?你们两个,倒是应该去戏班子……” “啪!” 虞国公扬手打了国公夫人一个耳光,怒道:“你真是失心疯了不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有数吗?” “你敢打我?” 国公夫人被心焦折磨了整整一日,这一把掌直接让她崩溃了。 起身就与虞国公扭打起来。 虞国公将她推倒在榻上,拂了拂袖子,“泼妇!是不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在这里发疯?” “韦士泽,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多少儿子。这个国公夫人的位子,只能是我的。将来,也只有我的孩子才能袭爵。铭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外面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一个都别想活!” 国公夫人死死地望着虞国公,眼神中透着玉石俱焚的狠劲儿。 虞国公安抚她,“别整日胡思乱想,放心,我不会让铭栩出事的。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就发过誓,国公夫人非你莫属。铭栩,也会是唯一的嫡子。”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论起家世,国公夫人的母族丝毫不属于韦氏,在河东一带乃是第一士族。 之前,虞国公的确是想利用儿子失踪的事做文章。 现下被夫人这么一闹,他就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只是,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又是谁告诉她的? 默了默,虞国公道:“最近,我的心里很不安。有些事,也是逼不得已。我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恐怕会出大事。国公府不能出事,皇后娘娘那边更加不能出事。皇上虽正值壮年,但立储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储君之位,一定是四皇子的。夫人,你与我一向夫妻一心,万万不可被旁人挑唆,误了大事。”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现在只要我儿子。平日里你总说忙,我与栩儿想见你一面都难。你扪心自问,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他今日失踪,你脱不了干系。但凡你对儿子的事上点心,也不至于……” 国公夫人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出身世家大族的她,从小就被教导要贤良淑德,做一名合格的命妇。 为了两家的荣耀,她嫁进京城,一待就是二十几年。 这期间吃了多少苦,有过多少泪,没有人能明白。 她唯一的期盼,就是儿子长大成人,将来能够袭爵,继承国公之位。 好在公爹也看中栩儿。 其实,韦士泽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和孩子,包括府中的姨娘和庶子,她心里都清清楚楚。之所以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她的一切无人能够撼动。 可今日儿子失踪,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事必须要早做准备,绝对不能妇人之仁。 韦士泽要是敢动她的儿子,她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成婚二十多年,虞国公和夫人这还是头一次,关系如此紧张。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国公府都笼罩在乌云下。 …… 一连三日,冯樾等人还是没有消息,朝堂上下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长公主在府中坐不下去,带着府兵就要出城。 楚琬宁担心姑母在路上出现意外,也女扮男装跟了上去。 她带着朝朝,骑马跟在后头,问道:“打听到阿兄他们搜到哪里了吗?” “大公子传信,已经寻到那伙绑匪所在了。只是,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对方手中又捏着小侯爷和韦小公爷的命,不敢轻举妄动。” 连濯渊都难以下手吗? 楚琬宁面色凝重,纵马追上长公主的车驾,与马车并驾齐驱,“姑母,我们已经离开京城地界了,再往前走便是城郊的卧龙山。那里地形复杂,咱们若是浩浩荡荡地找过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琬宁,你怎么跟来了?” 长公主心里明白,她这么做有可能会惊动那伙贼人。 但她实在没办法坐在长公主府里等着。 再等下去,儿子还没找回来,她就要疯了。 楚琬宁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劝道:“姑母,这样吧,我陪您上山。我们先去与濯渊等人汇合,然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琬宁,姑母就靠你了。” 长公主红了眼圈。 楚琬宁带着她骑马上山,将那些府兵安置在了山脚下。 虽然人数不是很多,至少也是一层助力。 只是马匹到了半山腰就不能再往上了,楚琬宁只能拉着长公主爬山。 朝朝则在前边开路。 三人正往上攀爬,有人发现了他们,几个庶民打扮的男子,举着刀围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该来的地方。识相的赶紧滚,否则把你们抓回去……” “放肆!” 这时,一袭黑色劲装的赵兰庭举着银枪挡在那几人身前。 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公……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危险,还是速速折返回去吧。” 楚琬宁没想到赵兰庭也会在,抿了抿唇道:“濯渊和我阿兄他们呢?在前头带路吧。要是让我们自己找过去,万一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反而不妙。武安侯,你说呢?” 第171章 人会变的 “殿下一定要留下?” 赵兰庭毕竟与楚琬宁从小一起长大,对她还算了解。 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再轻易改变。 长公主救子心切,催促道:“武安侯,还是快在前头带路吧。如今情况如何了,可有找到樾儿他们的位置?” 几个山匪面面相觑,见赵兰庭提着银枪走在了前头,也赶忙跟上去。 他们这些常年待在寨子里的人,从未见过皇室中人。 没想到这一下就来了两位贵人。 一些年纪尚小的孩子没什么敬畏心,始终跟在楚琬宁等人不远的地方。 叽叽喳喳地谈论不休。 楚琬宁刚一进入山寨,云祉就迎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向来胆子大,可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她两句,叹息道:“你啊,总是喜欢以身涉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需要你替我们担忧?算了,我说这许多也是白说,你定是听不进去的。” “阿兄既然清楚,那便不要再念我了。快说说,情况如何了?” 楚琬宁想早日了结此事,担心迟则生变。 长公主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云祉把二人请进营帐,一边给她们斟茶一边道:“这处山寨中的山匪,很多都是当初寒灾中活下来的孤儿。还有一部分,是本身就生活在山中的百姓。他们从未做过谋财害命的勾当,再加上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这么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据他们所说,不久前,前边的空寨里住进了一伙身份不明的人。” “目前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吗?” 楚琬宁紧跟着追问。 云祉点点头,“谢大人将你们二人的猜测告诉过我,大概八九不离十。那些人深居简出,行踪诡秘,防备心极强。这里的人曾试图接近过,却没有成功。这两日,我们一直在商讨救援的路线,谢大人前不久刚带人离开寨子。” 不巧的是,恰好和她们错开。 长公主听了半天,听到他们还没想到救人的办法,着急地问:“还要等多久?本宫等不了那么久,樾儿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们若是再想不到法子救人,本宫就自己来。” “姑母,先别急,我也想尽快把表兄救出来。但这里的地形您也看到了,鲁莽行事,很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对表兄不利。” 楚琬宁劝说完,看向云祉,“目前来看,强攻肯定是不行,便只能迂回一点,声东击西。一方面想法子把那些人引出来,一方面救人。若是能挖出一条地道,通到这边,或许可行。” “谢大人也是这么说,故才会带人离开去勘察周围的地形。” “真要挖地道的话,姑母带来的府兵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地道只能晚上挖,且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要是让那空寨里的人发现端倪,后果怕是……” 已经是穷途末路,难保不会玉石俱焚。 楚琬宁和云祉分析了一下情况,就听屋外响起了孩子的欢呼声。 两人走到门口,就见赵兰庭在指导几个孩子练武。 云祉:“这些都是可怜人,但凡能安稳度日,谁也不愿落草为寇。武安侯提议,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朝廷,将这里的壮丁收编入军。他们许多都拖家带口,要是有了正经的去处,便能养家糊口,不必再留在这处山上。” 虽说这些人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可对朝廷来说却是隐患。 剿匪是迟早的事。 楚琬宁望着挥舞着银枪的赵兰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过得十分简单快乐。 可自从随着他嫁进京城,一切都变了。 往事已矣,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赵兰庭打发走几个孩子,捧着一簇野花走了过来,递给楚琬宁,“琬宁,送给你。我记得,你一向钟爱这种山中的野花。” 楚琬宁看了看,没有接,“人会变的,我如今更欣赏名贵的牡丹。” “琬宁,来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境平和了许多。就这几日,难道不能暂时忘却京中的那些事吗?” 赵兰庭的眼神中透着股执拗和哀求。 楚琬宁叹了口气,“何必自欺欺人?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去安抚一下别人吧。等这边的事了了,争取将这里的人都带下山去。” 话落,她转身回了房间。 一个多时辰后,谢凛带着夜骁回到了山寨。 他叫来赵兰庭和这处山寨的几位当家的,在舆图上画了几处标记,“从这几个地方挖地道的话,较为隐秘,不易被察觉。山上粮食有限,那些人等不了太久。最多三日内,就要将地道挖通。还要有一人,潜入山寨接应。” “潜入山寨的事,交给我吧。” 赵兰庭自告奋勇。 他本就是奉旨来救人的,做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谢凛颔首,“那事不宜迟,太阳落山后就开始。” 当晚,夜骁和夜影带着两队府兵和寨民去挖地道,赵兰庭则试着潜进不远处的那个寨子。 谢凛抱着两小坛子酒敲响了楚琬宁的房门。 朝朝打开门,走出去,给两人留了独处的时间。 楚琬宁接过酒坛,打开尝了一口,微微蹙眉,睨向谢凛,“什么时候,这种酒竟也能入得了大人的眼了?” “殿下是在揶揄我吗?” 谢凛喝了一口,望着天上的明月,“刚接到京中传来的密信,虞国公坐不住了。表面上看是担忧嫡子的安危,实际上……救人的事,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关于这一点,我们不是早有猜测吗?他来了也好,至少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他若是真的能按捺住不动,后面的戏反而不好唱。还真是想看看,那位国公爷急得跳脚的模样。” 楚琬宁与他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另一边,赵兰庭单枪匹马,成功潜入了那处山寨。 可里面地形复杂,他一时间没办法找到那三人被关押的位置。 快天亮的时候,他悄悄潜了回来。 将里面的情况大概画了一张图,指着几个方位道:“里面的暗哨很多,一人行事很容易打草惊蛇。就算地道挖通,找不到那几人的位置,还是难以成事。下一次再潜入的话,需要有个人与我配合。” 说这话时,他抬眼望向了对面的楚琬宁。 第172章 他吃醋了 屋内一阵寂静,空气冷凝,落针可闻。 夜骁和夜影面面相觑,又偷偷打量了一眼主子。 这武安侯什么意思? 明知道主子与公主殿下已经有了婚约,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诚心给主子难堪? 长公主也觉得赵兰庭不太懂事,难怪不受皇兄重视,微微蹙眉,“这里有这么多人,实在不行,从京城调个人过来。” 总之,不能是她这个侄女。 谢凛却并没有冷脸,甚至看不出生气,只是顺着赵兰庭的话道:“的确,派个人配合更为稳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 他已经派人将虞国公的人挡在了山脚下。 没有他点头,那些人想上山没有那么容易,能争取不少时间。 楚琬宁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也觉得自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可不好开口。犹豫了一下,才道:“朝朝,待会儿帮我去找一套夜行衣来,我与武安侯一起去寻人。” “琬宁……” 长公主没想到她会自己提出来,两人既然已经和离,就该避嫌才是。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自己贴上去? 难不成,对这个赵兰庭还旧情难忘? 可他分明不是个良人。 别说他们,就连赵兰庭自己都没想到楚琬宁会答应。 毕竟昨天送花她都没要。 但她偏偏自己提出来了,不知怎么,心里有种莫名的欣喜。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的唇角怕是要压不住。 这件事暂时达成了一致,各方人马各司其职都动了起来。 楚琬宁原本想等谢凛回来,当面跟他说一下这件事,可迟迟等不到他的人。后来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她再有知觉的时候,正被谢凛抱在怀里,打算把她抱到床上睡。 “你回来了?” 楚琬宁睡得迷迷糊糊,脑子还有点懵,转不动。 嗓音也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可在谢凛看来,她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乖巧可爱,让他有点抑制不住心里的悸动,心跳声“怦怦”的,连他自己都能听清楚。 把人放到床上后,他没有松手,就那么抱着她,“殿下,我竟有点后悔了。亏我一直自诩公私分明,可还是忍不住醋了。” 他的头靠在楚琬宁的颈窝,嗓音闷闷的,低低的犹如撒娇。 楚琬宁一阵怔忡,不自禁地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腰,“你能把心思告诉我,我很欢喜。濯渊,我只是去救人。” “嗯。” 谢凛应了一声,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两人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谢凛主动放开手,“抱歉,让殿下见笑了。” “见什么笑?我不觉得可笑。” 楚琬宁本就想跟他解释的,但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了。 谢凛起身,“我回来,就是担心殿下不肯安寝。现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心一下子就松快了。这两日怕是会回来得很晚,殿下不必等我,早点就寝吧。”说是会回来得很晚,或许根本没什么时间休息。 毕竟各处都需要人盯着。 两日后就要行动,这期间不能出任何差错。 楚琬宁点点头,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躺在枕头上,望着站在黑暗中,只余一个轮廓的谢凛。明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她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的方向。 “万事小心。” “好。” 谢凛走了,接下来的两日大半时间都在外头。 无论是用饭的时候,还是睡下的时候,基本都看不到人。 转眼到了计划好的那天。 经过两天的休整,楚琬宁的精神不错。 她换上了朝朝找来的夜行衣,蒙住面,趁着夜色的遮掩,和赵兰庭一起离开山寨,朝着不远处的那处寨子潜了过去。 到了近前,楚琬宁才发现,这里的防御工事做得很好。 就算朝廷派兵来打,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打不下来。 “琬宁,你先上去。” 私底下的时候,赵兰庭并不想称呼她为殿下,这也算是他的一种执拗。他蹲下身,示意楚琬宁踩着他的肩膀。 楚琬宁却没有借力,而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踩着角落里的一棵树,三两下就翻了上去,像只灵巧的燕雀。 赵兰庭没想到她的轻功居然这么好。 跟在她身后落地,指着一个方向道:“上次时间匆忙,那边没怎么查看。不如,我们先从那边开始找?” “好。你找左边,我找右边,然后在尽头汇合。” 真进了寨子,楚琬宁反而心境平和,满心都是找人。 两人分开各自寻找能关人的地方,身法都极快,丝毫没有惊动那些暗哨。 赵兰庭本不想她涉险,只想让她在外围帮衬一下自己。 见她先走了,只能赶紧跟上。 楚琬宁一走到右边,首先看到了一整排的房子。 前方不住有火光飘动,能藏人的地方极少。 楚琬宁见附近巡查的人很密集,猜测表兄他们很可能就在那边。 她赶忙摸了过去。 刚找个地方藏身,就听有声音传来道:“不能再等了。今晚,就先砍个人头送过去。有个小子一天到晚喊个没完,今晚就先砍他。” “走,一起去看看。” 楚琬宁听到这儿,眸光一亮,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两人身后。 见两人进了柴房,她赶忙跟上。 可进了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有密道? 楚琬宁在柴房里摸索观察起来。 扒开一捆柴火,发现那里的墙面和周围不太一样,她蹲下摸了摸。然后轻轻一按,一面小小的暗门就出现在她眼前。 难怪上次赵兰庭没能找到人,这个地方的确隐蔽。 要不是刚巧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她怕是也很难寻到这里。 犹豫了一下,她矮着身子走进去。 刚直起身往前走,就听到了一道惨叫声,让她心下一沉。 楚琬宁加快了步子,越往前走路反而越宽,眼前也不再是一片黑暗。 在火把的映照下,她发现里面有一处地牢。 有人被按在地上。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和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闻着令人作呕。 刹那间,只见前方寒芒一闪,楚琬宁想也没想就抬手射出了银针。 随着一人倒地,两个人转回身来的同时,发现了站在甬道里的楚琬宁。 第173章 终成陌路 楚琬宁当机立断,再次抬手射出银针。 可惜对方有准备,将银针挡开了。 楚琬宁一边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一边朝着牢房中望去。 见表兄和孟嘉的情况都还算好,心下稍稍松一口气。 对面两人反应过来,一人上前阻拦楚琬宁,一人提刀打开了牢房的门。 楚琬宁一剑杀了阻拦她的那人,就见另一人把韦铭栩提了起来,他身上还在往下滴血,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楚琬宁眸色一沉。 韦铭栩若是死在这里,虞国公肯定会趁机洗脱自己通敌叛国的事,之前韦铭栩做的恶事也会被就此掩埋。 他的确该死,但不能以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抱着这个念头,楚琬宁眸光坚定,一剑挑开了横在韦铭栩颈间的刀,袖中匕首划出。在接近那人的一瞬间,割断了他的喉咙。 牢房里,孟嘉吓得不轻,趴在一边就开始吐。 冯樾的脸色虽然也有点苍白,但状态还算好,抬手去拉他,“孟兄,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快跟我走!” 他们没有认出楚琬宁,以为这也是来杀他们的。 孟嘉被冯樾拉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稳。 直到楚琬宁走近,两人才拼着一股子劲儿往前撞了过来。 楚琬宁见他们还能反抗,心下又是一松。 躲开冯樾和孟嘉的同时,揭下面上的黑巾,“表兄,孟兄,是我。” 冯樾借着昏暗的光线认出了楚琬宁。 可还没等他开口,跟在韦铭栩身边的瑞禄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道:“公主殿下,救命!小公爷受了重伤,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孟嘉听瑞禄喊公主,愣了愣,问道:“公主殿下?” 云兄何时变成女子了? 而且还是公主? 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孟嘉的脑子根本转不动,整个人都懵懵的。 冯樾道:“表妹,韦铭栩伤得很重,你潜进这里,身边可有人接应?要是只有你一人,便不要管我们。一时半刻,那些人应当不至于……” “今晚就是专程来救你们的,快跟我走。” 楚琬宁没有过多解释,凉凉地睨了瑞禄一眼,“你的主子的确不能死在这里,还不去架上他,跟着走?” 瑞禄生怕被扔下,赶紧抹了把脸,去拉韦铭栩。 一行人刚离开密道,楚琬宁拦住他们道:“你们先在这里稍等,我出去查看一下。”不知赵兰庭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记号。 “琬宁?” 赵兰庭先一步发现了楚琬宁,他朝着左右查探了一番,压低声音道:“暗道已经挖好了,你这边可有寻到人?” “寻到了。待会儿你先护着他们离开,我来放穿云箭垫后。” 人救出来了,就可以攻寨了。 赵兰庭拿过她手中的穿云箭,给她指路,“我留下垫后,你带人离开。” 这个时候,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楚琬宁见他似是打定了主意,便没有再争辩。 点了点头,护着冯樾和孟嘉等人钻入了暗道。 她一开始走在最后边,等离开暗道后,就拦在了瑞禄跟前。 “公主殿下,这……这是做什么?小公爷伤得重,得赶紧找大夫。” 瑞禄有点害怕。 楚琬宁道:“韦铭栩是你的主子,他做过什么,你这个心腹应当很清楚,以为受点伤,就能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来人,把他们押下去!” “你……你们要做什么?” 瑞禄眼看着四五个提刀的侍卫朝他走过来,吓得差点跪下。 他根本不敢反抗,和韦铭栩一起被单独关押了起来。 等把那两人安置了,楚琬宁亲自给冯樾和孟嘉诊了诊脉,说道:“表兄,先带他下去休息一下。等寨子攻下来,我们再一同下山。” “表妹,你去忙便是。” 冯樾自知帮不上什么,但也不愿拖后腿。 两人走进给他们安排好的屋子,没多久,就有人来送水送饭。 孟嘉看到水,第一次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咕咚咕咚”地牛饮起来。喝完一小壶水,才意识到冯樾都没怎么喝,有点不好意思。 等两人吃饱喝足,沐浴后换上干爽的衣服,孟嘉还感觉犹在梦中。 缓了好久才问道:“小侯爷,云……那位真的是公主殿下?” 他觉得实在难以置信。 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女扮男装来接近他? 冯樾想了想,觉得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就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说道:“韦铭栩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孟嘉苦笑,“原来如此。” 他之前还庆幸,自己能够结交到两个知心好友。 却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想到因为自己,差点给干爹引来大麻烦,他又是好一阵内疚。 冯樾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妹与我,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与你结交,一开始是源于表妹,但相处下来,我的确已将孟兄引为知己。难道,孟兄要碍于身份,就与我们疏远?” “小侯……子郁若是不嫌弃,孟嘉便高攀一回。” 两人相视而笑。 另一边,楚琬宁交代好后,就从暗道回到了寨子,命令身后跟着他的人把这条暗道给填上,以免寨子里的人逃出来。 此时,寨中已是火光冲天。 大部分人已伏诛,只有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 楚琬宁和谢凛并肩,说道:“等解决完这里的事,就去拿了虞国公。他既然已经给我们铺好了路,我们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还有韦铭栩的事,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好。” 谢凛莞尔,与她一同解决那些探子。 赵兰庭站在不远处,刚杀掉一人转身,就见二人配合默契,游刃有余。 不由心口发堵。 从小到大,陪在琬宁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 无论是在山间荒野还是市井之中,看到他们的人无不会赞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现如今,琬宁的身边却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两人竟成了陌路人。 “当心!” 楚琬宁见赵兰庭分神之际,有人举刀偷袭,替他解决了隐患。 她微微拧眉,斥责道:“对敌的时候分心,乃是大忌。武安侯是上过战场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琬宁,我……” 赵兰庭心绪复杂。 谢凛抢先开口:“剩下的人以不足为虑,后续就交给武安侯来善后了。记得留下三两个活口,盘问一下。” 话落,不等赵兰庭发话,就揽住楚琬宁的纤腰,运起轻功离开了。 第174章 清算前账 翌日,一行人下山,赵兰庭留下解决招安的后续事宜。 这一次,寨中的那些山匪立了功,恰好可以趁此机会找个去处。那些寨中的男丁,有不少都想去参军。 如今南岄那边随时会开战,想将那些人安排进军中并不是难事。 楚琬宁派人将冯樾和孟嘉送回了京城,之后与谢凛一起去到山脚下。 虞国公被软禁了几日,每日都度日如年。 偏偏软禁他的,是谢凛的人,他想尽办法试了几次都没能与自己的人说上话,急得他嘴上起了好几个火泡。 听说谢凛下山,虞国公顿时就坐不住了,提出要见他。 谢凛笑了笑,“他要见我,无非是许我一些利益,想让我放他一马。恐怕时至今日,他还觉得自己能够平安无事。” 虞国公的倚仗,一是韦氏,二是皇后。 他之前听到风声,与承安王演了那么一出戏,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惜,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会将计就计。 这一次,整个韦氏一族都要被他拉下水。 楚琬宁冷笑,“他怕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吧?之前那么大张旗鼓地带人过来,唯恐山上的那些人不知道,不就是想借刀杀人?可惜,他儿子比他想的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嗯,既然事情已了,我们回京?” 谢凛就是故意过来转一圈,好让虞国公彻底坐不住。 楚琬宁微微颔首,说道:“今晚,他怕是就能与自己的人说上话了。你说,他真的会采取行动?” “晾了他这么久,就是再有耐心的人,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现如今,鱼饵已下,就等大鱼上钩了。就是不知这个鱼饵,能钓上几条大鱼。” 谢凛扬唇,扶着楚琬宁上了马车。 果然。 他们前脚刚回到京城,虞国公夫人就进宫了。 不止她,有不少往日看起来与虞国公没什么交集的人,都动了起来。 在公主府休整了两日,楚琬宁换上宫装,带着朝朝进了宫。 有些账是时候清算了。 宫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很快,楚琬宁刚在崇文帝面前告了虞国公府和韦铭栩一状,太后和皇后那边就得了消息。 太后当即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告诉皇后,若想安安稳稳做她的皇后,这件事就别插手。” 皇后本想故技重施,给韦铭栩找个替死鬼,把整件事遮掩过去。 可还没动,太后身边的嬷嬷就来了。 她明白,这个侄子是保不住了,忙吩咐杜若,“你跑一趟宁王府,告诉宁王,最近无论谁找他,都不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 虞国公向来都是宁王背后最大的拥趸,她担心儿子会拎不清,反而坏事。 至于哥哥那边的事,她得再观望观望。 很快,韦铭栩被提上了金銮殿。 崇文帝把抒写了他罪状的折子扔在他面前,震怒道:“你好好看看,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韦铭栩在山寨中差点丢了半条命,被提上殿前还有点跪不稳。 看了折子上的罪状,吓得面如土色,跌坐在地,“皇上,这……这都是污蔑。我与那云祉素不相识,为何要害他?” “是啊,你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害我兄长?” 楚琬宁料准了他不会承认,给朝朝使个眼色。 很快,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了殿上。 韦铭栩看到瑞安的那一刻,魂都要吓没了,哆哆嗦嗦地瞪着他,“你……你不是死了吗?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瑞安。” 他当时可是派了死士的,死士出手怎么会出错? 瑞安冷笑,“小公爷,奴才没死,真是叫您失望了。也幸亏奴才天生与常人有异,心脏长得偏了几分,这才能留下一条命。或许,也是奴才命不该绝吧。都说人在做,天在看,恶事做多了终会有报应。” 说出这番话,他总算是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给散出去了。 有他指认,杀害小伙计栽赃云祉的事就辩无可辩。 韦铭栩不想承认都不行。 可韦铭栩也不傻。 他指使瑞安杀了小伙计,不过是件小事,不足以要了他的命。至于以前做的事,都没有出人命,更加不值一提。 楚琬宁见他冥顽不灵,还想狡辩,又让朝朝把瑞禄提了上来。 瑞禄一开始说自己不识字。 韦铭栩当即松了口气,挑衅地望着楚琬宁,“殿下,瑞安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就算我做了什么,也都是受他挑唆。我平日里可是连只蚂蚁都不敢杀,怎么会叫人去戕害那个孟嘉?我根本不认识他!” 楚琬宁不想听他狡辩,直直地看向瑞安。 瑞安对瑞禄道:“你想清楚,我可是跟了他十几年,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都能毫不手软,说要我的命就要我的命。你觉得你捏着他那么大的把柄,他要是出去了,会放过你吗?瑞禄,我们虽然是做奴才的,但也是个人!” 瑞禄闻言,不禁有些动摇。 他也知晓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而且瑞安从前帮过他。 犹豫了一阵,他看向楚琬宁,“殿下,奴才是真的不认识几个大字。能否请这位姑娘,给奴才念念那份折子?” “瑞禄,你也要反了天吗?” 韦铭栩露出杀意。 瑞禄瑟缩了一下,结巴道:“小……小公爷,奴才也……也没办法。奴才只想活着,不……不能陪您一起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怪不得他。 等朝朝拿起折子念了一遍,瑞禄咬着牙点点头,“是,小公爷一开始,是想找人教训那个孟嘉。但孟嘉被人救了,那些人没得逞。后来,就……就想叫那些地痞把人抓起来。巧的是,那天一早,孟嘉和小侯爷就失踪了。小公爷觉得是那些地痞得了手,没……没多想,就带着奴才离开京城进了山。” 后边的事,众人都知道。 楚琬宁问:“那你说说,你的主子为何要对付孟嘉和云祉?” “是,是武安侯夫人出的主意。” 瑞安和瑞禄都指认了纪轻雪。 楚琬宁看向崇文帝,“父皇,是不是该把人叫进宫来问问了?” “嗯。去趟武安侯府,把纪轻雪带过来。” 崇文帝发话,福公公自告奋勇,当即带着人去武安侯府抓人。 第175章 国公府倒 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 等福公公带人赶到武安侯府,府里只有兰姨娘韦清清在。 这处宅院比起曾经的武安侯府,并不算大,里面总共也没有几个下人。 福公公带去的人将整个侯府都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 韦清清叫丫环给福公公倒了杯茶,安抚道:“公公别急,这侯府就这么大。妾问过下人,今日夫人没有出府。您稍等一下,容妾身去盘问一下。” 话落,她带着人去了纪轻雪的院子,将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查,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回姨娘,夫人妆奁里的一枚金簪不见了,还有夫人放在枕边的匣子也没了。”婢女仔细搜寻后,垂着头,哆哆嗦嗦地回道。 看这个架势,夫人多半是跑了。 可她是从哪儿跑出去的? 韦清清仔细想了想,问道:“这宅院可有狗洞?” 平日里,府中并没有养狗,所以谁都没往那边想过。 闻言,一个刚被买回来不久的小丫环站了出来,“有,柴房紧挨着的那面墙有个狗洞。之前本来是堵住的,不知是谁给捅开了。夫人为此还发了好大的火,让人给填上了。” “快带我去看看。” 韦清清跟着小丫环,带着几个仆妇朝着柴房走去。 就见原本填好的狗洞又被捅开了,地上还散落着不少碎石。 这一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纪轻雪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韦清清赶紧跑去给福公公回话:“人应该就是从那处狗洞跑的,应当跑了没有多久。若是在城里找一找,兴许能找到。” 福公公没想到皇后的这位侄女,如此能屈能伸。 从狗洞逃走,哪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千金贵女能做出这等事来?这要是传出去,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抬头做人。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也没再耽搁。 一边寻人一边派人回宫禀报。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铁了心想藏起来,想找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另外,还得问过皇上的意思,要不要封城。 否则人要是出了城,再想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毕竟纪轻雪在外头有没有人接应,谁也不清楚。 皇宫里。 楚琬宁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同情赵兰庭了。 他这次带兵剿匪,不但招安了不少的山匪还剿灭了藏身在山中的探子。原本是大功一件,传到坊间也会被人称颂。 谁知他明媒正娶回去的夫人,却卷进了国公府公子杀人绑票的事里,还从狗洞潜逃了。这事要是被百姓知道,他所有的功绩就都白费。 关键是,根本瞒不住,外界早晚会知道。 在心底叹了口气,楚琬宁看向崇文帝,“父皇,还是先派人封城吧。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藏在城里,想找的话也不是很难。” “嗯。” 崇文帝也是这么想的,当即下令封城寻人。 韦铭栩则暂时押入天牢。 翌日,纪轻雪那边还没有消息,远在京郊山脚下的虞国公,因为勾结北溟和南岄两国,证据确凿,被秘密押回了京城。 谢凛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引蛇出洞,抓到了虞国公的下属与探子勾结的铁证。再加上他之前那些故布迷阵的行为,很快,满京城都知道了虞国公通敌叛国的事。连带着承安王也被抄家,关进了天牢。 皇后刚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摆平麻烦,紧接着,她背后的虞国公就出事了。 弄得她焦头烂额。 国公夫人托人进宫递话。 皇后便想去求皇上开恩。 临出门时,杜若拦住了她,“娘娘,这个时候,您千万别掺和进去。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弄不好会株连九族的。您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宁王和舞阳公主想想。依奴婢浅见,您这个时候要么称病,要么自请去祥云寺斋戒祈福。等风头过去,再让宁王想办法接您回来。” 别人躲都来不及的事,哪里能自己往火坑里跳? 更何况,娘娘这边能不能安然无事还未可知呢。 皇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害怕她那个嫂嫂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这么多年下来,虞国公府的生死存亡,早已与她捆绑在了一起。 万一她什么都不做,国公府的人狗急跳墙,反咬她一口,那可怎么是好? 总要做出个样子来。 但杜若说的也有道理,皇上正在气头上,她过去求情的确不妥当。 琢磨了一下,她道:“杜若,替我安排一下,今晚我要回一趟虞国公府。” 韦氏是兴旺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父亲那边还有办法。就算兄长保不住了,但韦氏不能就此消亡。 杜若还要劝,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送来了一封密信。 皇后看过密信后,红着眼睛烧了那封信,颓然地坐在了榻上。 眼泪无声滑落。 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当晚,虞国公府大火,老国公和二房三房的大部分人都葬身在了火海中。身在天牢的虞国公和承安王畏罪自尽。 承安王留下了一封“遗书”,将大部分罪责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第二日一早,皇后一身缟素跪在金銮殿外,求皇上从轻发落。 以求保住虞国公府剩下的那一点血脉。 自此,虞国公府算是彻底倒了。 崇文帝没有再赶尽杀绝,将活下来的小辈贬为庶民,发配去了边疆。 皇后叩首谢恩,自请去了祥云寺清修。 而承安王府那边。 韦珞霜得知承安王在天牢里畏罪自尽后,第一个念想就是逃回永定侯府。 这个节骨眼上,永定侯生怕受牵连,哪里还敢留她? 韦珞霜咒骂永定侯冷血无情的时候,韦清清正坐在距离侯府不远的一辆马车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韦珞霜被抓了起来。 唇角微弯,她将一封信交给丫环,“去,送到官府去。” 永定侯府想独善其身,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拼命往上爬的人。 至于别人是不是冤枉的,谁会在乎? 更何况永定侯府的人,没有无辜的,他们都该死! 就在京城正在经历一场血雨腥风时,云锦城和云夫人坐着马车进了城。 第176章 疯了不成 彼时,楚琬宁正身在安国公府,为老国公诊脉。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老国公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疯疯癫癫,就还是不太认得人。 可老人家的记性特别好,每次见到楚琬宁都要催婚。 比如此时。 楚琬宁正在给他诊脉,他就笑看着她:“素素丫头啊,你何时才愿意嫁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要你点头,条件任由你开,如何?” “祖父又把我认成国公夫人了,不过还好,没有再差了辈分。” 楚琬宁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谢凛看向她,“虞国公府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成婚的那些规矩,他并不是很看重。 只想尽早把自己的名分定下来。 谁知道南岄会在哪天与大雍开战? 一旦开战,他的婚事就要一直往后拖,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楚琬宁抿了抿唇,“圣旨上写着,三个月后成婚。距离那一日还有一个来月,也不是很久。况且,还有些东西没有备齐。” 另外,她还有个私心。 虽然想让祖父彻底恢复正常,希望并不是很大。 但她还是想让老人家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自己的孙子成亲。 谢凛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夜骁进来禀报道:“主子,云家的人到了,现下马车就在公主府门口。” 爹娘来了? 楚琬宁“腾”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毛笔,迅速在纸上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谢凛,“接下来的七日,就照着这张方子抓药。” 话落,转身就往外走。 谢凛把药方给了夜骁,紧随其后。 一行人行至公主府门口,就见下人正从马车往下搬东西。 足足十辆马车。 “爹,娘,这是……” 楚琬宁有点懵,她想过爹娘要来的话,可能一辆马车不太够用。却没想过,会用十辆马车。 这也太夸张了。 云锦城见到女儿,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刚要上前,云夫人一把拉住了他,“这里是公主府,得行礼。” “哦,对,夫人不说我都忘了。” 云锦城和云夫人要行礼,楚琬宁赶忙扶住两人,“使不得。爹娘就算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养父养母,哪有父母给女儿行礼的?也别提之前,这里是公主府,凡事我说了算。” “琬宁,你不是孩子了,不可太过任性。” 云夫人还是担心会给女儿惹麻烦。 谢凛上前,“咱们进门说话吧,进了公主府,便是殿下最大。” “谢大人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云夫人到底没说出那两个字,但显然不赞同。 云锦城却没想那么多,跟着两人跨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之前虽然收到不少来信,可毕竟没亲眼看到,还是不太放心。此时亲眼看到了公主府里的亭台楼阁,云锦城和夫人才相信女儿在京城的确过得不错。 尤其是云夫人,因为闺中好友的死,心里一直都有芥蒂。 尽管让好友早逝的那个人是当今圣上,不容辱骂,但她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要不是女儿自己愿意认祖归宗,她也不会让女儿去认那个爹。 好在,他对女儿还是上心的。 大概扫了一眼里面的布置,云夫人就开始指挥着下人往里搬东西。 云锦城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闺女啊,这些都是爹和你娘给你准备的嫁妆。对了,还有你大伯和阿兄准备的。” “这实在太多了。” 公主的嫁妆一般都是四十八抬,但光是公主府里存的那些就不止。 现在又搬来这么多。 幸亏她成亲的时候,是谢凛搬过来,不需要那么繁琐的过程。 否则搬着这么多嫁妆上街,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叹了口气,楚琬宁又道:“阿兄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爹娘该多给他攒些聘礼,女儿这里什么都不缺。” 宫里时不时就有赏赐送过来,有理由赏,没理由编个理由也要赏。 再这样下去,公主府都要放不下了。 云夫人闻言看过来,云锦城轻咳,把楚琬宁叫到一边,“闺女,这些你可得收下。上一次你成亲,爹和你娘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就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以后都过得和和美美的。” “爹,其实,女儿不用出嫁。濯渊说了,他会搬进公主府。您也知道,他出身安国公府,国公府就在公主府背面,从角门进出,几步路就能到。” “啊?这么近?” 云锦城想起刚刚两人是一起过来的,担忧地询问,“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 楚琬宁把云锦城和云夫人引进内院,给他们介绍梅管家等人,“现在,这府里,梅姑姑就是总管,周嬷嬷负责早午晚膳。玉带还贴身伺候,朝朝和宋禹能帮女儿做事。女儿被照顾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这府里的下人还是少了点。”云夫人扫了一圈道。 楚琬宁摇头失笑,“娘,我一向都喜静,身边围着太多人反而不自在。对了,阿兄也住在府里。” 这时,梅管家过来,带着云锦城和云夫人走了。 三人一走远,楚琬宁就找到谢凛道:“我爹娘到了,你住在府里不太合适。今晚,你就先搬回国公府住吧。” “岳丈大人和岳母大人在这里,你要我搬走?” 谢凛自然是不乐意的。 最近这几日,皇上可能会派他去西边调兵,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 近来好不容易才得以亲近她,云家一来人,就又把他推远了,这怎么能成? 越想越委屈,他低声道:“殿下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见他一副被抛弃的怨妇做派,楚琬宁不禁一愣。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 是不是最近太纵容他了? 谁知,还有更出乎意料的。 谢凛前脚刚答应搬回去,夜里就又潜回来,从窗子跳进了房间。 楚琬宁正在床上睡着,被吓了一跳。 按说周围有暗卫盯着,不可能有贼人偷偷潜进来。 她庆幸今晚没有与娘睡在一起,刚从枕边摸出匕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撩开的鲛纱外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你?这大夜里的,你是疯了不成?” 第177章 苏德暴毙 “刚接到密报,苏德王子暴毙。” 谢凛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楚琬宁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你说什么?” 最近,她忙着兄长的事,很少与宝音联系,但她与她兄长身边有不少人保护。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父皇还特意派了不少的暗卫。 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可接下来的话,让楚琬宁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只听谢凛道:“有北溟使臣指认,我今晚与王子单独见过面。在我离开后不久,王子就暴毙身亡了。他死时,身边有挣扎的痕迹,地上还有血字。” 楚琬宁听到这儿,哂笑道:“该不会,那血字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这么明目张胆地栽赃嫁祸,实在可笑。 她起身穿衣,“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 谢凛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别去,我之所以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远离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你掺和进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若你真的要帮我,就帮我瞒着祖父,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你分明没有去见过苏德。” 楚琬宁想说,她可以帮他作证。 谢凛摇头,“没有用的,我们毕竟没有时时刻刻在一起。设计的人显然很了解我的习惯,我身边除了夜骁和夜影,其他的下人都不能进我的院子。可他们二人偏偏是我的近侍,无法作证。” 正说着,外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隐隐还能够看到火光。 谢凛拧眉,“来不及了,先帮我将祖父接出来吧。” “你不能回去。” 楚琬宁拉住他,满眼的忧虑,“这件事摆明了是针对你,父皇要给北溟交代,定要将你下狱,说不定还会用刑……” 人一旦进了诏狱,就算她想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凛弯唇,“殿下,若真的是我做的呢?” 你还会如此维护我吗? 后半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但那幽深的眸色里,透着浓浓的不舍和眷恋。 看得楚琬宁心头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稍稍撇开眼,吸了吸鼻子,“不可能,我信你。且不说你的人品如何,你为何要杀苏德?于你有何好处?” 谢凛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等到楚琬宁再转回头来时,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鲛纱在随风飘动,已经没有了谢凛的身影。 楚琬宁望着打开的窗子,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但她没有追上去,而是攥了攥拳,对外扬声道:“来人。” 由于外面的动静很大,不止玉带,云锦城和云祉等人都相继赶了过来。 云夫人最先开口,“琬宁,这是怎么了?” “娘,我要去一趟国公府,你们都不要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楚琬宁撂下一句话,带上朝朝和十几个府兵直奔安国公府。 这个时候,门口已经被禁军包围了。 带头来抓人的正是赵兰庭。 他刚从郊外回来,进宫禀报情况,还没来得及返家,就接到密旨赶去了驿馆。查明情况后,他将一部分人留在那里,带着剩下的人赶来国公府抓人。 眼看楚琬宁带人过来,赵兰庭抬手拦住她,“琬宁……殿下,本侯是奉命行事,现下,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国公府,殿下还是不要让我为难。” “你该知道,我与谢凛已经被父皇赐婚了。就差一个仪式而已,我便是国公府的人。我不管你奉什么旨,我今晚都要把老国公带走。” 楚琬宁寸步不让,赵兰庭为难,反问:“殿下可知道发生了何事?你只要没有与谢大人完婚,便不算国公府的人。” “让开!” 楚琬宁抽出腰间的软剑,“趁着本宫还能好好跟你说话,赶紧让开。否则,就算打,本宫也要打进去。” “琬宁,你这是何必?” 赵兰庭气愤之余,心里满是对谢凛的嫉妒和羡慕。 若是他当初没有因为纪轻雪,和琬宁和离,那么今日被真心维护的人就是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两人僵持了半晌,赵兰庭咬了咬牙,让开路。 青川举刀阻拦,“侯爷,不能放。陛下可是说了……” “让开,放公主殿下进去。” 赵兰庭冷冷地望过来,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泛红。 青平拍了拍青川的肩膀,主动给楚琬宁引路,“殿下,请。” “青平,你疯了吗?你怎么也跟着侯爷……” 这是抗旨啊! 侯爷最近好不容易才受到陛下的重用,若是被此事牵连,谁能帮侯爷? 他心里恨上了楚琬宁。 每次都是因为她。 侯爷只要一遇到她的事,就会失去理智。 楚琬宁感受到了青川怨恨的眼神,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径直去了老国公的院子。 之前为了方便让老国公养病,他的院子距离主院较远。 尽管外头已经是火光冲天,这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再加上老国公每晚都要服药,睡得还算安稳。 楚琬宁让伺候老国公的下人把人领出来。 老国公被人搀扶出来,整个人还有点迷糊,可一看见楚琬宁,眼睛顿时就亮了,“素素丫头,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是又要给老夫看你那些宝贝吗?” 楚琬宁从谢凛那里得知,他的母亲曾经是南岄圣女。 那个时候,圣女的地位比之族长还要高,可以说是全族心中的精神支柱。 可他娘为了和他爹在一起,叛族出逃,跟着他爹来到了大雍。 这也是南岄人,尤其是那个神秘民族的人憎恨大雍的主要原因。 当时他娘离开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不少自己养的蛊虫和小宠。 但善良的圣女从未用那些东西害过人。 神思一恍,她笑着点点头,“是啊,带您去看我的那些宝贝。”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臭小子知道会生气。” 老国公有些犹豫。 楚琬宁知道,他口中的臭小子就是谢凛,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她强作镇定,莞尔一笑,“不会的,他什么都听我的。我带您离开,他不会生气。” “嗯,也对。那素素丫头,我们快走吧。” 老国公急着去看宝贝,走得健步如飞。 楚琬宁让宋禹搀扶着他,从角门离开回了公主府。 刚回到府中,云锦城等人就找了过来。 云夫人望着老国公的背影,问道:“琬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78章 以命相搏 “具体的事情,我也还不是很清楚。”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完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虽然按照谢凛的交代,把老国公接了出来,但接下来要怎么做,她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依赖谢凛。 从前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议。 好像有他在,任何事都不是问题。 因为她心里清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背后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支持着她。 可就在今晚,这个支撑忽然没有了。 一时之间,楚琬宁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一颗心飘忽不定,始终落不到地上,整个人都透着疲惫无力。 云夫人从没有见女儿如此慌乱过,缓缓抬手抱住她,“没关系,你身边还有我和你爹,还有你阿兄。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女儿啊,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不错,你娘说得对。”云锦城点头赞同。 云祉上前,“需不需要疏通一下,先把事情搞清楚?琬宁,之前都是你替我这个兄长操心,现在也让阿兄为你做些什么吧,好不好?” “爹,娘,阿兄……” 楚琬宁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的,刚刚就算谢凛离开,她都没有哭出来。 然而在这一刻,她实在是绷不住了。 有些情绪没有找到突破口的时候,就像熄灭的火山,可以死死压在心底。可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就犹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身边接连出事,楚琬宁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此时被亲人这么一安慰,她深埋心底的脆弱就一股脑地翻涌了出来。 好半晌,她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想了想道:“我要先进宫一趟,有些事必须要搞明白。” 虽然谢凛千叮万嘱,不想她掺和进这件事。 但易地而处,今日若换作是她身陷囹圄,她相信谢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她想让他明白,她不仅愿意无条件地信任依靠他,也可以成为他的依靠。 云夫人一听女儿要进宫,强压心底的担忧,从云祉哪里拿了不少的银票和金叶子给她,“有时候,这黄白之物比身份好使。” 如今云家已经成为了皇商,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楚琬宁也明白,自己打点关系的时候需要银子,便没有推辞。 虽说她身边也有银钱,但数额太大,这种时候反而用不太上。 想着事不宜迟,楚琬宁当即让宋禹备马车进宫。 可宫门落了锁,负责守门的禁军死活不给她开门。 赵兰庭将国公府的众人押进诏狱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宫复命。 这个时候,禁军倒是给他开了门。 楚琬宁坐在马车里,让朝朝过去拦人。 赵兰庭调转马头,来到马车跟前,“琬宁,回去吧。你进不了宫门,说明陛下不想你掺和进这件事。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何必执拗?你与谢大人虽有婚约,但毕竟没有完婚。撤销圣旨,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皇上如此爱重这个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诏狱的重犯? 楚琬宁冷冷地呵斥他,“住口。我叫你过来回话,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赵兰庭,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不要你还什么债,只需你帮我进了宫门,我们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琬宁,他真的值得你以命相搏吗?” 赵兰庭深受打击。 他心里很清楚,从始至终琬宁都没有想过报复。 如果她真的想报复自己,那他恐怕早就进了大牢。最好的结果,也是解甲归田。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做他的武安侯? 可她竟然能为了谢凛说出这番话来。 他们从相识到相知才多长时间? 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光阴。 越想心里越不甘,他沉声道:“琬宁,我们相识相知,再到相爱成婚足足十几年光景,为何还不如你们短短的一年半载?” 难道他真的就那么不堪,不堪到让她连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 楚琬宁微微拧眉,“我不是在跟你叙旧,你只需给我一句话,帮还是不帮。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这道宫门拦不住我。” “好,我带你进去。” 赵兰庭拢在袖中的双拳紧了紧,浑身气息冷肃阴沉。 不知他转回身说了什么,等他再骑马回来,那些守门的禁军便没有再拦。 楚琬宁的马车成功进了宫门。 等她匆匆赶到崇文帝安寝的养心殿外,就发现福公公正候在那里。 经过孟嘉的事后,福公公对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一些小事上,不用她提,也会主动帮她促成。 但这件事事关北溟和大雍两国,哪怕明知道其中有阴谋,也不是一个公主该参与的。 福公公等在这儿,就是不想她触怒了龙颜。 楚琬宁心如明镜。 可还是上前道:“公公,麻烦替我通禀父皇,我有要事面见。” “公主啊,您该知道,老奴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陛下还真是了解您,就知道那些个守门的禁军拦不住您。可您也就到这里了,不能再继续了。您看看天色,这天马上就亮了,这会儿,朝臣们正陆陆续续进宫。” “我明白。” 楚琬宁当然清楚,再过不久就是朝会。 之前站在韦氏和四皇子背后的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讦谢凛的好机会,一定会趁机把他拉下马。 还不知会给他扣上多少莫须有的罪名。 这个时候,凡是以往与谢凛有旧,关系比较好的朝臣,都可能受到攻击。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别人明哲保身都生怕来不及,她巴巴地凑上去,即使身为公主,也定会有不少人趁机对付她。 “公公,我知道是一回事,但我不能坐视不管。且不论我与谢凛的关系,他是父皇身边的肱股之臣,大雍需要这样的臣子。要是因为惧怕攻讦和报复,就置之不理,该有多少臣子寒心?父皇不能出头的事,我可以替他做!” 楚琬宁说着,跪在了石阶上,高喊道:“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皇!” 第179章 太天真了 养心殿内一片沉寂。 楚琬宁挺直脊背跪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 殿内掌起了灯,人影憧憧。 显然,父皇已经起身了,却没有见她的意思。 “皇姐。” 这时,怡王楚南玙匆匆走来,停在楚琬宁身前,“母妃让我来看看你,别跪了,先跟我去钟粹宫吧?父皇摆明了不想见你,你跪着也没用啊。” 至今为止,还没见谁能让父皇改变主意的。 楚琬宁一动不动,影子在地上拉出很长,显得瘦弱纤细。 却又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决绝。 楚南玙见劝不动她,叹了口气,“皇姐,你这性子,比起父皇来也……罢了,既然你要跪,我陪你一起。” 说着,他撩起袍摆就跪在了楚琬宁身边。 楚琬宁这才缓缓转头,看向他,“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跪着,还是赶紧回去吧。” “皇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且不说那是我表兄,就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啊。真说起来,你们虽然有婚约,但到底还没有成婚,还不如我与他的关系近呢。” 楚南玙动了动身子,跪得更笔直了,大有一副谁都别劝的架势。 福公公看着这姐弟俩跪在殿外,知道着急也没用,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这会儿,赵兰庭正在殿中回话。 崇文帝在宫女太监的侍候下穿衣洗漱,淡淡地道:“招安的事,你办得不错。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陛下,有关苏德王子的事,能否交给臣……” 赵兰庭也不知道为什么,嘴比脑子快,就这么把话说了出来。 崇文帝乜他一眼,哼了一声,“带兵打仗你可能行,但审案子,你知道该怎么审吗?别头脑一热,什么都敢说。麻烦真揽上身,你有把握解决?” 赵兰庭垂下头默了默,躬身行礼,“臣告退。” 话落,他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福公公站在侧首,与他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崇文帝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瞪他一眼,“怎么,连你这老东西也想帮着她劝朕?她一个公主,牵扯进来能有什么好?你看看案上堆的那些折子,待会儿只会比这更多。但凡朕这一松口,朝堂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吧,正好醒醒脑子。” 很快,圣驾离开养心殿去上朝,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可无论谁经过,都没敢往楚琬宁那边看。 赵兰庭原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复又折了回来,劝道:“琬宁,别跪了,皇上不会见你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与其插手别人的事,不如先把自己的事管好。纪轻雪从狗洞跑了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楚琬宁讥诮一笑。 赵兰庭浑身紧绷,紧了紧拳又松开,“你不必用这件事赶我走,我的家事,我自会解决。等抓到人,我会亲自把她送往大理寺。” 他与纪轻雪,夫妻缘尽,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 但无论会有什么结果,他都会一力承担。 楚琬宁抿了抿唇,“你真舍得把她送到大理寺才好,别窝藏逃犯,害人害己。” 赵兰庭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在他走后,楚琬宁看向楚南玙,“南玙,你不要在这里跪着了。待会儿的朝会上,肯定会有不少人趁机攻讦参奏。你去上朝,替我将那些人都记下来。说不定这件事里,就有他们的手笔。” “皇姐,你居然如此信任我?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帮你把那些王八蛋的名字都记住。别的我可能帮不上忙,但给他们添堵,我绝对是一把好手。”楚南玙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朝着金銮殿行去。 不出所料,今日的朝会上,除了几件不疼不痒的小事,所有朝臣都把精力放在了苏德王子暴毙一案上。 其中与谢凛有新仇旧恨的那些朝臣,分外积极。 尤其是四皇子一党,一个接一个地上奏,请求严惩谢凛。 甚至还有人提议,将谢凛交给北溟,以平息海鹰王的怒火。 楚南玙被那些无耻言论给气笑了,指着上奏的兵部尚书,“崔尚书,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用了?别说这案子还没结论,就算有结论了,那也是我们大雍自己的事。你居然说把人交给北溟,平息什么狗屁海鹰王的怒火。怎么,又没让你上战场,倒是把你的胆子给吓破了?那海鹰王要是想娶你女儿,你是不是也会巴巴地把人送过去?” “怡王殿下,慎言!” 兵部尚书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和楚南玙对骂。 见攻讦谢凛的大多数都是四皇子的人,楚南玙看向默不作声的楚南枫,“老四,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言善道吗?怎么今天成哑巴了?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这一个个都是你授意的吧?表兄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你都忘了?他可是救过你的,你怎么能在这儿落井下石?” “三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谢大人是帮过本王不少。但那是私交,岂能与国事混为一谈?如今苏德王子暴毙是事实,人证物证都指向了谢大人,要说他是无辜的,谁会相信?” 楚南枫勾唇浅笑,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这段日子下来,他早就看透了。 谢凛所谓的那些帮助,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站在他这边。既然不肯帮他,那就是他的敌人。 更何况虞国公府的倒台,母后被逼得要去祥云寺清修,这里面要说没有谢凛的手笔,打死他都不信。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时候不把他按到河底,一旦他得救,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楚南玙没想到楚南枫来真的,平日里他们再怎么不对付,他都觉得是小打小闹。他们到底是亲兄弟,没必要闹得你死我亡。 可这一刻,看到老四的冷血无情,他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他太天真了。 楚南玙眼圈泛红,举起拳头就朝着楚南枫挥去。 第180章 朝堂扭打 楚南枫千算万算,没算到楚南玙敢在大殿之上跟他动手。 一个没防住,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到底是少年心性,哪怕楚南枫之前表现得再怎么镇定自若,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两个亲王,就这么在朝会上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都打得鼻青脸肿。 崇文帝气得将玉圭砸了过去,呵斥道:“够了!瞅瞅你们两个,哪里有一点亲王该有的样子?都给朕出去跪着!” 于是,朝会后,待文武百官散去,就见两个王爷跪在玉阶上。 两人明显互相看不顺眼,像两只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 因为事情闹得比较大,就连跪在养心殿外的楚琬宁都听说了此事。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随着天气转暖,太阳出来后,天气越来越热。 阳光大得晃眼。 楚琬宁已经跪了三个时辰,跪得双腿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 倏然,头顶上多了一抹阴影,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抬眼望去,就见贵妃的贴身宫女正给她打着伞,她嘴唇翕动了一下,说道:“贵妃娘娘……” 还没等她把话说下去,贵妃打断道:“什么都不必说。陛下已经去御书房了,你要真想跪,就去御书房的门外跪着。因为濯渊的事,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怡王和宁王大打出手。恐怕今晚,陛下是不会回来了。” “娘娘,我知道跪在这里,大概也无法让父皇改变想法。但若是我什么都不做,还有谁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楚琬宁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人盯着不放。 也只能做到这些。 贵妃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灵毓,起来吧。濯渊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这个姑母,有南玙这个表弟,还有不少好友。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扭转的,但有我们这么多人在,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冤枉。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国子监的学生联名,请求还濯渊清白。” 楚琬宁嘴唇微颤,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 贵妃又道:“是陛下让我来劝你的,大概是觉得你还能听我说两句。你与陛下的性子真像,一旦认准什么事就不回头。可是,灵毓,濯渊需要你。不是需要你做什么,而是给他一点精神上的慰藉。若是他知道,你为了他不吃不喝,长跪不起,心里该有多煎熬?” “娘娘,别说了。” 楚琬宁的身子动了动,玉带赶忙上前扶她。 扶起她后,哭着道:“殿下,您不能再跪下去了。从前在侯府的时候,双腿就落下了旧伤,阴天下雨就疼。您看看,这腿都跪肿了。” 玉带忍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楚琬宁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想说两句安慰,扯了扯嘴角,“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腿断了呢。” “殿下!”玉带气得直跺脚。 贵妃看着这主仆俩,笑笑道:“快扶着你家殿下出宫去吧。” “娘娘……” 楚琬宁不想出宫。 贵妃抬手阻止她,“先回去吧。我说了,濯渊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想办法的。你不是与那个宝音公主有些交情吗?她刚刚没了兄长,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去看看她,嗯?” “我……” 楚琬宁想说,大概以她的身份连驿馆都进不去。 贵妃看出了她的踌躇不定,叹一口气道:“宝音公主没了兄长,你作为姐妹去安慰,别人能说什么?放心,有我和陛下在,没人敢拦你。” 说着,给了她一枚玉牌,“拿着这个去就是。” 楚琬宁接过玉牌,发现这枚玉牌十分特殊。 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原来父皇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点点头,楚琬宁把玉牌收好,在玉带的搀扶下离开了皇宫。 她刚一回到公主府,就被云夫人叫住了。 把她带到了鹿鸣院里,亲自给她上药。 “这会儿你哪里都别想去,就老老实实上药休息。看看这双腿肿的,不想要了不成?” 当娘的心疼女儿,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云锦城在一边看着也心疼,叹气:“真是个倔脾气,皇上都不叫你跪了,你还在那儿傻跪什么?要不是贵妃娘娘去了,你还打算跪多久?你知不知道,你跪的时候,你娘在做什么?你跪了多久,她就在门口站了多久!” “闭上你的嘴。没事跟孩子说那些做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求着你开口。”云夫人剜了他一眼。 云锦城瞠目结舌。 委屈巴巴地朝着门口走去。 楚琬宁拉住云夫人的手,“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丫头,你是娘的女儿,娘只是担心你,别听你爹乱说。”云夫人握住她的双手,母女俩相顾无言。 休息了小半日,楚琬宁让宋禹备车,直奔驿馆。 和她一同前去的还有云祉。 楚琬宁见兄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无奈失笑道:“阿兄,娘关心则乱,你怎么也跟着……你看,我的腿已经没事了,不用你时时刻刻盯着。我就是去跟宝音说两句话,你快去云麒楼吧。” “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哪里有你重要?” 云祉不肯离开。 楚琬宁只能耐着性子劝道:“贵妃娘娘给的玉牌,只能我一人用,又不能带着你进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你一直等着也不是事儿啊。宋禹,送大公子去云麒楼。” 见云祉要开口,她又道:“你放心,等这边的事了了,我去云麒楼找你,和你一起回去,保证不让娘看出来。” “……算了,我左右是说不过你的。” 云祉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去了云麒楼。 楚琬宁看着马车离开,转身朝着驿馆门口走去。 谁知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冯樾和孟嘉相继下车。 “表兄?孟大哥?” 楚琬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二人。 冯樾解释道:“我是来找堂兄的,他是大理寺少卿,正好负责协助大理寺卿侦破此案。至于孟兄,则是陪着一起来问问情况。” “表兄,能帮我引荐一下冯大人吗?”楚琬宁眸光一亮。 第181章 我想学医 冯樾欲言又止,神色为难。 楚琬宁讪笑,“没关系,若是表兄为难那就算了。” 本来此案就敏感,她的确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她唐突了。 冯樾叹了口气,“表妹,不是我不想帮你引荐,实在是,我那堂兄……为人比较忠直。怕是你直接去问,他什么都不会说,反而……” “没事,表兄。” 楚琬宁不想让冯樾犯难。 孟嘉适时开口,“小侯爷,不是约好了要与冯大人一起用饭吗?何不开两个雅间,让公主殿下旁听?” 万一能问出什么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其实,他们关注此案,也是因为相信谢大人的为人。之前在山上,多亏了谢大人带兵围剿那些悍匪,他们才得以安全脱身。 所以,哪怕能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他们也愿意试试。 冯樾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安排。” “表兄,多谢。” 楚琬宁打心底里感谢。 这件事正处于风口浪尖,沾染上一点都可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表兄和孟嘉肯定明白,却还乐意帮着打探消息,这份情谊实在难能可贵。 稍稍收敛心绪,她看向二人:“表兄,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宝音。” “嗯。” 冯樾微微颔首,在进入驿馆后,就与楚琬宁分开了。 自苏德王子出事,北溟使团先前住的小院就被禁军围了起来。除了负责侦办此案的官员,剩下的人一律不得靠近。 宝音和使团的人都被转移到了另外一处院中。 并且周围也有禁军把守,以免再发生类似的悲剧。 楚琬宁因为拿有玉牌,十分顺利地进了院子。 使团的人一看到她,个个如临大敌。 虽然碍着她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但那满腔的怨愤,任谁都看得出来,整个院子的气氛都凝重压抑起来。 好在宝音与那些人不同,她并没有迁怒于人。 见到楚琬宁来反而有意亲近。将她请进了房内,命婢女奉茶。 “灵毓姐姐,谢谢你来看我。” 宝音双眼红肿,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楚琬宁握住她的手,“此时说再多也是枉然,但你要相信,大雍的官员定会竭尽全力,还苏德王子一个公道。” 她也会想尽办法,抓到那潜藏在背后栽赃嫁祸的卑鄙小人。 宝音见她神情不属,反过来安慰她,“灵毓姐姐,我都听说了。外头的人都在传,是谢大人杀了我阿兄。可是,我不相信。谢大人与我阿兄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他?要是他真的要杀,当初也就不会冒着风险救下我了。” 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人微言轻。 说是贵为公主,但在使团中,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傀儡。 他们中有好几个都是海鹰王的人,都想趁此机会咬死大雍。甚至嚣张得都没有避讳她,说是要么趁此机会要几座城池,要么争取到巨额的赔偿。 只是可怜了阿兄,都去世了也不得安宁。 还要被他们利用。 他们根本不在乎杀死阿兄的真凶是谁,只在乎阿兄的死能带给北溟多少利益,能给海鹰王争取到什么。 想想,真是可悲。 楚琬宁看出了宝音眼底的悲伤,想了想道:“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一同用饭?权当出去散散心。” “当然想。” 宝音年纪尚小,听到能够出去眸光一亮。 最近这段时日,她过得极其压抑,恐惧,每日都担惊受怕。 要不是有阿兄陪着她,她怕是早就…… 可现在,唯一亲近的人也没了。 她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个无家可归的人。 想到这儿,她的眸光又黯淡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声音闷闷地道:“还是算了,不给姐姐添麻烦了。” 那些人不会让她出去的,她不想让灵毓姐姐为难。 楚琬宁看看身边的朝朝,“没关系,我有法子。” 半晌后,楚琬宁带着“朝朝”离开了那间屋子。 一路走到院外,直到上了马车,“朝朝”摸着自己的脸,惊诧道:“好神奇,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这是易容术,等将来有时间了,可以教你。” 楚琬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性子爽朗的妹妹,希望她能永远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本性。 然而事与愿违,经过这件事,她怕是很难再纯真下去了。 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朝朝”,也就是易容过的宝音,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你今日就教给我吧,我想多学点东西。” 从今以后,她就再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唯有依靠自己。 她不想永远都做个被人拿捏的傀儡。 楚琬宁动了动嘴,望着她那双殷切的眼睛,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叹口气点了点头,“好,我教你。” “多谢姐姐。” 宝音勉强笑笑,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去往酒楼的路上,楚琬宁见宝音时不时就看向自己,问道:“宝音,你想说什么?没关系,说吧。” “灵毓姐姐,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明,可不可以教教我?如今,我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就连身边的婢女,我也不敢尽信。阿兄没了,我不想再做个没用的公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的,绝对不会给姐姐丢脸。” 宝音是真的害怕,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实。 可以说自从来到大雍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之前还有阿兄可以陪她说说话,一些心里话,她也只敢告诉阿兄。 但是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也没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了。 其实,她还想学武,但也知道贪多必失。 先学好一样就好。 楚琬宁有些犹豫,“学医很苦的,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学好大雍的官话和文字。要是看不懂医书,很难往下学习。” “姐姐,我可以的。只要能学医,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宝音眼神坚定。 楚琬宁思忖片刻,点点头,“教你医术可以,但目前你只能先自学。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入门的书,你先看着吧。先把大雍的文字学会,打好基础。” “姐姐,真的谢谢你。你的恩德,我不会忘记的。” 宝音说着又掉起了眼泪。 楚琬宁抬手给她拭泪,“好了,别哭了,再哭就真成小兔子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与冯樾约好的那家酒楼。 须臾,她与宝音刚进入雅间,冯樾等人就来了。 第182章 只认律法 冯樾的堂兄名叫冯正,字子纯。 人如其名,长着一张周正的国字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端方凛然的感觉。 冯樾自回到京城后,太傅府的人就试图联系过他。他回去过一次,老夫人很心疼他这个在外流落多年的孙子。 冯正是大房的嫡子,受老夫人的指派,叫他多多照顾自己这个堂弟。 二人一来一回,便慢慢熟识起来。 但冯樾很少主动来找这位堂兄。 因为他凡事太过较真,冯樾觉得和他说话很累。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于这位堂兄,冯樾更多的是尊重敬畏,很难与他亲近。 冯正与他相反。 堂弟亲自邀请他一起吃酒用饭,他心里很高兴。 但凡熟悉他性子的人就知道,从他进入官场以来,从未参加过一次同僚之间的聚会。别人家有个什么喜丧之事,他顶多派人送份礼,本人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府邸,更遑论与人同桌吃饭了。 可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却一路亨通。 年纪轻轻就官拜大理寺少卿了。 碍着老太傅的声名,无论是他的上峰还是下属,没人敢给他使绊子。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最重要的,是这人只认律法。 要是犯在他手里,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所以人人都有点怕他。 冯正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很享受那种“清净”。 冯樾和孟嘉互相对视一眼,分别坐在了冯正的左右手。 酒过三巡后,冯樾一边给冯正斟酒,一边旁敲侧击,“堂兄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啊,是手上的这个案子很棘手吗?外面都在传,说证据确凿,按说应该很快就能结案吧?” “你今日既然是请我喝酒,那我们就只喝酒,不谈论其他,尤其是案情。”冯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眼神已经有些微醺。 旁人喝到这个份上,不说畅所欲言,多少也会吐出点东西来。 可这冯正偏偏是块硬骨头。 冯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着陪他喝酒。 孟嘉则拉着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直到三个人都喝醉了,冯正才吐口道:“这案子啊,不好破。” “哦?为何?” 孟嘉醉醺醺地询问。 冯正打了个酒嗝,“就是证据太确凿了,才有可疑。” 撂下这一句,他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没有再提及其他。 楚琬宁趴在墙边听到这句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有人觉得可疑就好,那就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看来这个冯正,并不是个只图功绩的庸人。 宝音站在她旁边,犹疑道:“灵毓姐姐,他们是在说我阿兄的案子吗?” “嗯。” 楚琬宁叫宝音坐下,问道:“宝音,案发之前,你可有见过你阿兄?他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反常?数日前,阿兄曾经急匆匆地出过一趟门。但身边跟着许多人,而且阿兄很快就回来了,之后几日都待在驿馆,没有再离开过。” 宝音仔细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她道:“我想起来了,阿兄出去的那日,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份斋菜。说是在大雍很有名,特意带回来想给我尝尝。” 斋菜? 难道苏德王子去了寺庙? 楚琬宁直觉,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线索。 想着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她吩咐宋禹拿来药箱,从里面摆出几个瓶瓶罐罐,“你不是想学易容术吗?我先教你一种最简单的。” “好啊。” 宝音很好学,学习地时候非常认真。 楚琬宁发现,她的记忆力很好,而且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 两人在酒楼又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一起离开。 楚琬宁借口在驿馆丢了东西,带着易容成朝朝的宝音回了院子。 朝朝替她卸了脸上的易容,两人又换回了身份。 临分开时,宝音依依不舍地拉着楚琬宁,“灵毓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再来看我啊?你早点来看我好不好?” 楚琬宁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赖,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尽快来看你的。这段时日虽然我不能来,但我会把暗卫留给你。若是你发现了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就叫暗卫给我传讯。平日里,他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嗯。” 宝音的声音闷闷的,眼瞅着又要掉眼泪。 可她愣是没让自己哭出来,而是选择咬着唇强忍。 少顷,离开驿馆后,朝朝义愤填膺地道:“主子,那些北溟的使臣实在是太狂妄了,完全不把宝音公主放在眼里。”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动手。 要不是怕给主子惹麻烦,她非把那几个使臣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楚琬宁大概能够想象到,她轻轻叹了口气,“宝音名义上虽然是公主,但那些使臣,一多半都是海鹰王安排进来的。让宝音过来,就是做质子,他们巴不得宝音在大雍出点事,好趁机讨要好处。” 又怎么可能尊敬她? 之前有苏德王子在,那些使臣多少还收敛一些。 现在苏德王子暴毙,他们就彻底没有顾忌了。 朝朝同情宝音的处境,想了想道:“主子,要不然把公主接出来住些日子吧,再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住在一处,早晚得憋疯了。” “暂时还不行。” 她不能太频繁地去驿馆,否则可能会激得某些人胡思乱想,反而可能给宝音带来危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明苏德王子的真正死因。 那么最简单直接的,就是验尸。 可大理寺守卫森严,她很难接近尸体。 就在楚琬宁一筹莫展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上面写着,叫她今晚巳时三刻,在大理寺外相见,说有办法送她进去。 “这信是谁送来的?”竟如此了解她的想法。 楚琬宁询问宋禹。 宋禹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 直到见她沉下脸,才犹犹豫豫地道:“是武安侯派他身边的那个青平送来的,许是担心殿下不肯去,他还特意交代先不要告诉殿下。” “主子,要去吗?”朝朝问。 楚琬宁看着手里的信,一把攥在手心,“去,为何不去?” 第183章 非我族类 当晚,巳时三刻左右。 楚琬宁一身黑色劲装,坐着马车来到大理寺附近。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风声和时断时续的虫鸣。 下车后,楚琬宁叮嘱朝朝和宋禹在原地等候,随时准备支援。 她直觉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 “琬宁,你来了?”赵兰庭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指着停在巷口的一辆马车,“今晚,大理寺少卿会请求重新验尸。届时,你跟着仵作一起进去。” “多谢。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琬宁要上前。 赵兰庭拦住她,“你这身装扮不合适。” 他从青平手中接过一套衣服和蒙面的布巾,“这是仵作身边那个小徒弟的,你扮做他的样子,不至于引人怀疑。” “嗯。” 楚琬宁没有犹豫,回到马车上换下了身上的劲装。 然后扮做小徒弟跟在仵作身后进了大理寺。 两人跟着差役一路走进里面停放尸体的地方,门外有两名差役把守着。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引着两人进来的差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让两人等候大理寺卿的命令。 楚琬宁朝着有光的地方望了一眼,她知道,苏德王子的尸体就在里面。 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没有命令她也没办法接近。 另一边,大理寺卿佟天鸣正在与冯正,就结案的事争论不休。他的案头上摆放着结案的卷宗,只需在上面签字盖章,这件案子便盖棺定论了。 佟天鸣坚持认为,已经证据确凿的事没有必要再审。 冯正则不同意,义正辞严地道:“这件案子,只是从表面上来看,证据充分,可实际上还有很多疑点未解。比如,谢大人为何要谋害苏德王子?苏德王子的致命伤,根本就不是卷宗上所写的刀伤,这一点,大人与我都很清楚。而且,谢大人并没有招供,不能草草结案。” “哼,我看你就是忌惮谢家,忌惮贵妃娘娘。之前让你去审谢凛,你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审问出来。我说上大刑,你又拿出律法搪塞,弄得他至今不肯招供,这件事怪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见过长公主府的那位小侯爷,还与他一起吃了酒。”佟天鸣与他争论得面红耳赤。 冯正拧眉,“我与堂弟只是一起用饭,没有说过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事,没有违反规定。怎么,大人连这个也要过问?” “你是我的下属,这件案子情况特殊,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在这期间,你就该尽量避免与他人饮酒聚会。你自己闻闻,一身的酒气,成何体统?” 佟天鸣恼怒地一拍桌子,“什么都不要说了,今晚就结案。” “不行!” 冯正不同意,坚持道:“我认为,这件案子疑点重重,应该重新验尸,重新梳理现有的线索。大人,你不能因为有人施压,就草草了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佟天鸣恼羞成怒。 冯正冷哼,“大人不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吗?信上用大人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让您尽快结案。这件事,您不会否认吧?” “好啊,冯正,你居然敢擅自翻阅绝密……” 佟天鸣原本想把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烧了的,可又觉得或许能从信上寻找到线索,故才没有烧掉。 之前陛下传召他进宫询问案件的进展,他匆匆把信件夹在了卷宗里。 没成想居然让冯正看到了。 他之所以想要结案,一是因为皇上和外界的舆情,导致压力过大。二是觉得这件案子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全,没有再审的必要。 密信只占一个极小的因素。 佟天鸣见冯正一脸不服,从证据里拿出一枚玉佩,“这个你可认得?” “这是……墨玉?” “不错。你可知道,早年间,谢家曾经开采出了不少的玉石矿?这墨玉珍贵,因此谢家的嫡子每人都有一块墨玉雕琢的玉佩。这玉佩虽磨损严重,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名字,但的确为谢氏子弟所有。它出现在案发现场,你说,那凶手不是谢凛,还能是谁?” 佟天鸣把玉佩放了回去。 冯正抿唇,“大人,您也说了,这玉佩不止谢大人一人拥有。玉佩上的字看不清楚,很可能就是真凶故意为之。仅凭一枚玉佩,根本无法证明凶手是谢大人。您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没有把这个写进卷宗吧?” “子纯,秉公执法是好事,但也不能太钻牛角尖了。这件案子拖得时间越久就越麻烦,用谢凛一人的命就能给北溟一个交代,可以让陛下放心,你为何非要揪着不放?况且,我们也没有冤枉他,证据都已经指明了……” “大人,还是再验一次尸吧!” 冯正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份卷宗,“您看看这个,这是前阵子,在宫中发生的命案,死者是几个羽林卫。他们死状狰狞,但浑身没有一个伤口。当时判定是蛊毒所致,卑职以为……” 佟天鸣快速翻了翻卷宗,嗤笑,“你觉得,苏德王子也是死于蛊毒?好,就算如此,难道就能排除谢凛的嫌疑吗?他的出身,你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虽有一半大雍血脉,但还有一半属于南岄!” “大人,怎能因为这个就认定谢大人是凶手?”冯正瞠目。 佟天鸣冷哼,“为何不能?前阵子,南岄人在大雍引起了多大的麻烦?就连淑妃娘娘都……如今,南岄又蠢蠢欲动,想要发兵,野心极大。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海鹰王不满,大军压境,大雍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届时朝局震荡,后果不堪设想!” 冯正觉得和他说不通,干脆去抢案头上的卷宗。 佟天鸣试图去夺。 两人争执间,冯正看到了佟天鸣手臂上的血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袖子撸上去,“大人,这是什么?” “你不必过问。”佟天鸣把袖子放了下去,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 冯正质问:“大人接触过南岄人?难道,大人是被他们收买了?” “你在乱说什么?我与南岄不共戴天,怎么可能被他们收买?” 佟天鸣大吼。 第184章 出尔反尔 冯正没料到,佟天鸣提起南岄时,情绪会这么激动。 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位上峰,有事瞒他。 默了默,他尽量放平心态道:“大人,不如这样吧。再验一次尸,若是还毫无发现,便就此结案,如何?” 他想到武安侯的话,决定再争取一次。 佟天鸣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执拗,不想再因为这件事与他争吵下去,思忖了片刻,点点头,“好,要验尸,就现在验,不要耽误结案的进度。” “多谢大人。” 冯正欣然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佟天鸣跟着他一起走到停尸的地方,发现仵作竟早已等候在那儿了。 顿时一阵气结,“你这是笃定了,我会答应?我若是不同意,难不成,你还想先斩后奏?” 冯正摇摇头,“卑职自然不会做那种事,卑职只是觉得,大人一向秉公持正,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哼。” 佟天鸣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又觉得心里不痛快,没有给他好脸色。 冯正毫不在意,对仵作吩咐道:“再仔细地验一遍尸。” “是。” 仵作和扮做小徒弟的楚琬宁进了停尸的地方,待到棺盖打开,仵作就见苏德王子双目圆睁,两颗眼珠子似是要爆出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喊道:“诈,诈尸了!” “闭嘴!大理寺中,也敢胡言乱语?”佟天鸣怒斥。 冯正走过去查看,发现苏德王子的眼睛的确睁开了。 之前他们验尸装棺后,就将他的眼睛合上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睁开? 拧了拧眉,他走出停尸间,询问守门的差役,“可有人接近过这里?” “没有,大人,我等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两个差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仵作的喊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咽了口口水,心里都有点害怕。 但他们很了解两位大人的性子,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子,骗不了人。 冯正担心他们出去乱说,特意叮嘱道:“今晚的事,不得对外宣扬。若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唯你们是问!” “大人放心,我等一定闭紧嘴,绝对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 其中一个差役表态,另一个跟着点了点头。 冯正见两人一脸郑重,点点头,转回屋里,“仵作,开始验尸吧。” “大,大人……” 仵作手脚发软,拿着刀的手哆哆嗦嗦。 楚琬宁从他手中接过刀,看向佟天鸣和冯正,“大人,让我替师父验尸吧?” “你?能行吗?” 佟天鸣上下打量着楚琬宁,觉得这个小徒弟和上次见到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也没有太在意,只在意她的手艺行不行。 楚琬宁再三保证,这才得到允许。 就在验尸进行到一半时,冯正倏然出手,摘下了她脸上的布巾。 “你不是仵作的徒弟,你是谁?” 冯正整日钻研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大理寺。 即使参加宫宴,也没有心思东张西望,因此他并没有认出楚琬宁。 但佟天鸣认了出来,惊叫道:“公主殿下?” “什么?您……您竟是公主殿下?”仵作更为震惊。 楚琬宁叹了口气,“佟大人,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仵作,还望您和冯大人,能允许我继续验尸。” “殿下,这于理不合。” 冯正觉得这件事十分荒唐。 佟天鸣则道:“殿下,您与谢大人关系匪浅,按理该避嫌才是。” “就是因为关系匪浅,我才更要参与此事。” 楚琬宁没办法,拿出了贵妃给她的那块玉牌,“父皇也是默许的。” “这……” 佟天鸣有些为难。 冯正想了想问:“殿下有把握吗?若是不行,微臣可以再寻一名……” “我可以。两位大人若是信不过,可以全程在一旁围观。” 楚琬宁不是不相信别人,而是此事关系到谢凛的生死,她不想假手于人。 佟天鸣和冯正各有顾忌,最终点了点头。 得到了两人的允许,楚琬宁继续专心验尸。 等里里外外都验过一遍后,她看向佟天鸣,“我要将王子的头发剃了。” “不行。” 佟天鸣担心北溟使臣那边借机发难。 这些日子,那些使臣三不五时就过来找麻烦,要不就进宫告状。 一旦处理不当,就相当于给了海鹰王一个发兵的理由。 他付不起这个责任。 冯正问:“为何非要剃法?” “有些伤口,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因此,需要开颅。” 楚琬宁也明白,这件事有点为难他们了。 沉吟片刻道:“我可以进宫一趟,请示父皇。或者,二位大人可以询问一下宝音公主的意见。她是苏德王子的胞妹,她的话,那些使臣还是要听的。” 当然,她也就是提个建议。 就算这两个人不同意,这个颅她也开定了。 她不能让谢凛蒙受不白之冤。 就算过后父皇降罪,她也不会改变想法。 佟天鸣道:“这样吧,我这就进宫面圣,冯正,你去询问宝音公主的意见。在此之前,还望公主殿下能够等候消息。” “好。” 楚琬宁往后退了几步。 佟天鸣和冯正走之前,命令那两名守门的差役看好尸体。 可两人前脚刚走,朝朝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点中了两个差役的穴道。 “主子,来得还算及时吧?” 朝朝拍拍手,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楚琬宁摇头,“不用,你帮我在外面守着就好,别让人打扰。” 仵作:“……” 不是答应了等候两位大人的消息吗?这位公主殿下怎么出尔反尔? 楚琬宁看向仵作,“缓过来了吗?若是怕惹麻烦上身的话,就上一边去吧。待会儿若是两位大人责问,本宫会说是本宫的婢女胁迫你的。放心,不会让你担责任。” 仵作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动了动嘴,老老实实地去了一边。 楚琬宁没有再管他,而是开始动手剃头发,开颅。 等佟天鸣和冯正分别从皇宫和驿馆回来,就见楚琬宁拿着一张记录验尸过程的纸和一只芝麻大小的蛊虫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位大人,王子的死因已经查明,乃是此蛊虫所致。这种蛊虫十分特殊,会啃食宿主的脑子。但从外表看,没有任何伤痕。整个验尸过程,仵作和两名差役大哥都旁观了整个过程,均可做人证。” 仵作和两名差役:“……” 第185章 限期一月 佟天鸣和冯正都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会如此任性妄为。 躺在棺中的人,可是北溟的苏德王子。 验尸的事稍有差池,就可能引起两国开战,怎么能说开颅就开颅? 佟天鸣刚从皇宫回来,还没来得及将皇上的话转达给这位灵毓公主。 如今看到结果,他知道也不必再转达了。 叹了口气道:“殿下,这件事不是微臣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已至此,还望殿下能够配合微臣,一起进宫将这件事呈报给圣上,由圣上定夺。” 楚琬宁微微颔首。 她心里清楚,在这件事上,佟天鸣这位大理寺卿做不了主。 于是乎,冯正又跑了一趟驿馆,将宝音公主和情绪激愤的北溟使臣接进了皇宫。一同进宫的,还有苏德王子的遗体,以及仵作和两名差役。 众人进殿后,佟天鸣这个大理寺卿还没来得及开口,北溟使臣就不依不饶地叫嚣起来。 “皇帝陛下,我们北溟也是相信贵国,才同意让贵国的大理寺来审理此案。可如今,凶手抓到了却迟迟不定案。你们的公主殿下更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破坏了我国王子的遗体。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们北溟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错,皇帝陛下,不能因为她是您的女儿,就可以任性胡为,破坏我国王子的遗体。王子客死异乡,我等做臣子的都悲痛不已。若是贵国无法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北溟便只有与贵国兵戎相见,来为王子讨要说法了!” 随着一个个北溟使臣站出来讨要说法,大殿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佟天鸣虽然也不赞同楚琬宁的做法,但见对方的气焰如此嚣张,他忍不住站出来道:“各位使臣,当初,此案交由我大理寺来判案时,诸位可是点了头的。既如此,抓到真凶才是本案的关键,不是吗?” “是啊,但你们既然已经抓到了真凶,为何迟迟不肯结案?”一个北溟使臣扬声发言,站在他身后的众人频频点头。 冯正一脸肃然,上前道:“这位使臣,本官要纠正你的一个说法。谢大人如今只是有嫌疑,并非真凶。这件案子本来就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如何能草率结案?各位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凶手的话,随便拉出一个人是否也可行?” “你不过是个四品官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北溟使臣态度强硬,其中一人更是主张:“贵国公主擅自破坏了我北溟王子的遗体,这件事怎么算?必须严惩,以告慰王子的在天之灵!” 楚琬宁听着他们一个个叫嚣着要开战,嗤笑道:“真是为苏德王子感到惋惜,身为北溟的臣子,竟没有一人关心他的真正死因。就如冯大人所言,各位想要的,究竟是真凶,还是随便给你们一个交代就可以?” “这位公主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溟使臣一个个双眼喷火。 楚琬宁道:“字面意思,还是说,各位连人话都听不懂了?相信冯大人去驿馆时,已经将情况都跟各位说明白了。如今案件有了重大的突破,各位的注意力难道不是应该放在证据上面吗?” “你……” 北溟使臣们又要开口,宝音站出来道:“够了!” 她先是愤怒地用北溟语说了一段话,然后看向楚琬宁道:“我相信灵毓姐姐,她是真的想帮我阿兄找到害死他的真凶。” “公主,你年纪尚小,容易被奸人蒙蔽。” 北溟使臣故意用大雍的官话说出这句话,望向楚琬宁的神色间也满是挑衅和轻蔑。 楚琬宁冷笑,“这位使臣所说有理,宝音公主身边的奸人的确是不少。整日听那些奸佞之人在耳边嗡嗡,确实容易受蒙蔽。” “你……” 北溟使臣们又要开始批判,宝音挺直脊背,扬声道:“你们都住口!如今死的人是我阿兄,没有人比我更想找到那个戕害他的凶手。我说了,我相信灵毓姐姐。谁若是再多言,便是图谋不轨,与皇室为敌!” 北溟使臣没想到,平日里任由他们拿捏的小公主,居然敢当堂与他们为敌。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却没办法当面反驳她。 毕竟她是公主,是他们的主子。 主子都发话了,当臣子的自然不能明着唱反调。 楚琬宁也没想到宝音敢站出来与那些居心叵测的北溟使臣硬碰硬,一边担心她,一边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走过去,握住宝音的手,“宝音,你放心,大雍一定会找到杀死你阿兄的真凶,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宝音闻言,眼圈顿时就红了。 楚琬宁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崇文帝,躬身行礼,“父皇,儿臣请求多派几名仵作共同验尸,来验证儿臣的验尸结果。另,儿臣这里有一个重要线索。案发几日前,苏德王子曾经离开过驿馆,秘密见了一个人。他所见的那个人有重大嫌疑,希望父皇能够准许儿臣来参与侦破……” “灵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查不到你所说到那个凶手,你……” 崇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 有对女儿的骄傲,又有担忧和愤怒。 自己不允许她参与此案,就是不想她卷进麻烦。 可她倒好,竟乔装打扮混进了大理寺,还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就给苏德王子验了尸。 要是真能抓到真凶也就罢了,若是抓不到,那她怕是…… 灵毓是他和妙茵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忍心亲自下令处置她? 楚琬宁看出了父皇的为难,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求父皇允准,让儿臣能够参与侦破。” “好,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朕就允准一回。限期一月,务必侦破此案,抓到真凶。若是抓不到,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崇文帝话音一落,一个北溟使臣道:“只是贬为庶人,未免处罚太轻了吧?若是抓不到她所说的真凶,就要将她交给我们北溟处置!” “不错,必须如此,给我北溟一个交代!” 北溟使臣个个态度张狂。 楚琬宁点头,“好,一切就按照各位所说来办。但在此期间,麻烦各位使臣老老实实待在驿馆,配合查案。若有不轨之行为,便是意图破坏两国邦交,单方面撕毁停战约定,后果自负!” 第186章 孤注一掷 崇文帝见她居然轻易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就连一旁的福公公都跟着着急。 可楚琬宁知道,自己要想参与侦破,就必须孤注一掷。 一个北溟使臣不满崇文帝所说的一月期限,上前讨价还价,“皇帝陛下,我等不日就要返回北溟了,一月是否太长?刚刚我等商议了一下,最多只能给贵国半月的期限,半月后请务必抓到凶手。” 佟天鸣觉得半月时间实在太少,开口争取,“一个月变半个月,北溟的各位使臣,确定不是在故意为难吗?” “我也觉得时限太短了,不如定在二十天吧?” 宝音说话的时候,看向了楚琬宁,想要询问她的意思。 楚琬宁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的话,北溟的那些个使臣还要咄咄逼人,便点点头道:“好,那就二十天。” “公主!” 佟天鸣和冯正都觉得她答应得太草率,这其中分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哪怕能多争取一天也是好的。 北溟使臣没想到楚琬宁真的敢答应,赶紧敲定此事,不允许她再反悔。 “好,那就二十天,希望届时,贵国不会再找别的理由搪塞。” “诸位请放心。” 楚琬宁痛快地答应下来。 崇文帝无奈,叫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当场验尸。 几位仵作基本上都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蛊虫的厉害,即使最有经验的那个老仵作,也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蛊虫。 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有幸能亲眼看到。 虽然那只蛊虫已经死了,但几人还是看得十分认真。 过了好半天,老仵作跪在殿上,回禀道:“陛下,王子脑中的伤势,足以致命。而他身上的刀伤,乃是在死后添上去的,并非致命伤。且,王子属于暴毙,暴毙之人无力在死前挣扎,更无法留下所谓的血字。” “哼,那之前的仵作,怎么没有提起这件事?”北溟使臣质疑。 闻言,大理寺的那名仵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他虽然没有看出王子的真正死因,但老仵作所提到的疑点,他是上报了的。 楚琬宁看向了佟天鸣,问道:“佟大人,仵作所说是否属实?” “是。” 佟天鸣点头表示认可,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这件事只是一个小问题,不能证明谢大人的清白。” “但你知不知道,只要存疑,这件案子就……” 楚琬宁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佟大人早就知道,存疑就不能结案。所以才故意知情不报,是吗?” 佟天鸣没有开口。 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看得出来,这位佟大人就是故意忽略此事,想要尽快结案。 崇文帝震怒,当场摘了佟天鸣的乌纱帽,把他打入了诏狱。 并拍板道:“此案,由冯正主审。” 冯正没想到,自己进了一趟宫,就从辅助审理变成了主审。 对于佟天鸣的想法,他至今也无法理解,不明白他怎么会糊涂至此。 众人离开皇宫后,楚琬宁就跟着冯正一起回了大理寺。 当即提出要去一趟诏狱。 冯正想到楚琬宁如今的身份,斟酌了一下没有拒绝,叫来两名差役,“你们陪着公主殿下一起进诏狱。” 说完,又看向楚琬宁,“殿下,这一次,还望你不要再任性妄为。” 他真怕这位的胆子大起来,做出劫狱的事来。 楚琬宁汗颜,她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多少有点欠妥。 但她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见冯正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赶忙表态:“大人放心。” “殿下,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望回来告知,不要擅自行动。”冯正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直到看见楚琬宁点头,才稍稍放下心来。 须臾,楚琬宁跟着两个差役一起进了诏狱,全程都有狱卒陪同。 昏暗阴冷的诏狱内,时不时响起铁链拖地的声音。 楚琬宁一路走进去,直至走到尽头,才在最里面的牢房里看到了谢凛。 脱去了官服的他,看起来还算整洁。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不出其他的外伤。 见状,她松了口气,对狱卒道:“将牢房打开,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向谢大人询问。” “殿下,这不合规矩。”狱卒为难。 两个差役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打开吧。” 刚刚公主殿下可是答应了冯大人的,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要知道,这位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得罪她。 狱卒闻言打开了牢门。 差役道:“殿下,不要聊太长时间,要不我们不好向冯大人交代。” “嗯。” 楚琬宁见差役们拉着那名狱卒走了,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谢凛,关切道:“有没有人对你动刑?” “如殿下所见,还好。冯大人特意交代过,不可动大刑。” 谢凛沉默了片刻,问道:“佟大人怎么会进诏狱?殿下,可是你做过些什么?我叮嘱过你的,不要掺和进来。” “你该了解我,我不会坐视不管。况且我们可是种下了双生蛊的,说好了同生共死,我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楚琬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正了正神色,“长话短说,今晚我给苏德王子验过尸,发现他死于一种蛊虫。那蛊虫与之前桑绮雅养的有所不同,只有芝麻大小,能够钻进人脑。你可知,有什么人擅长此蛊?” “有。” 谢凛想了想道:“南岄皇室,不过是岄族所扶持的傀儡。在族中有七位长老,你已经见过其中的一个了。他们之中的大长老,养了一只金蚕蛊。那只母蛊可操纵数只子蛊,是蛊中之王。子蛊由于体型小,可混在食物中服下。一旦喝了血,便会活过来,可食人脑,杀人于无形。” “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幅他的画像?”楚琬宁问。 “好。”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了文房四宝。 谢凛凭着记忆画了一张画像,递给楚琬宁,“即使有画像,也不用报太大的希望。南岄也有不少人擅长易容,大长老若想改变容貌,实在是太容易了。看来,这次他是铁了心想要我的命。”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照顾好自己。” 楚琬宁收好画像离开,朝着关押佟天鸣的牢房走去。 第187章 别来无恙 牢房里,佟天鸣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官服,只着白色里衣。 端坐在床边,看起来十分平静。 楚琬宁走到牢房前,与他对视了一眼,问道:“佟大人,你明知案情有异,为何知情不报?据我所知,以往,你与濯渊没有过节。” “殿下不是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吗?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佟天鸣起身,面对着墙负手而立。 楚琬宁望着他的背影:“现下,本宫是奉父皇的旨意从旁协助,侦破此案。为了能尽早破案,任何的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还请佟大人配合。” “殿下既非要问,我只能说,因为南岄人都该死!” 佟天鸣浑身颤抖,猛地转回头来,双眼猩红。 楚琬宁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南岄人有如此强烈的仇恨,愣了一下,拧紧眉头,“谢凛出生在大雍,乃是大雍子民。” “可他母亲曾是南岄圣女!” 佟天鸣开了头,干脆也不隐瞒了,嘴唇颤抖道:“你可知自从南岄圣女来到大雍后,前前后后,有多少大雍的子民死于南岄探子之手?南岄的那位凌夫人,为何如此大费周折地针对大雍?公主殿下当真不知内情吗?” “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当初的南岄圣女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谢凛是无辜的。那位凌夫人多次威逼利诱,想要谢凛回到南岄,他都没有听命。 更何况,他的父母是谁,不是他能选择的,就算佟大人对南岄人深恶痛绝,也不该将这份仇恨转嫁在他的身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和那些草菅人命的南岄人有何区别?” 楚琬宁忍不住动怒。 佟天鸣冷笑,“那已故的淑妃娘娘呢?她又是何等的无辜?谢大人难道当真不知那位丽妃进宫所为何事吗?还有那个潜入皇宫的南岄探子,他们之间的争斗,为何要牵扯上淑妃娘娘?进宫数年,她一直安分守己,只求明哲保身。为何好端端的,会卷进这种事里,遭受无妄之灾?” “淑妃娘娘的事,是个意外,谁都不想。” 楚琬宁越是与佟天鸣交谈,越觉得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她大概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憎恨南岄人了。 该了解的事了解得差不多了,她转身离开了诏狱,对宋禹吩咐道:“查一查佟天鸣和淑妃娘娘是否相识,尤其是淑妃进宫之前的事。” “是。殿下,这会儿要回府吗?”宋禹问。 楚琬宁看了看天色,点点头,“先回去吧。” 她离开了这么久,爹娘和阿兄肯定都很担心,她得先回去叫他们放心。 结果刚回到公主府门口,一下马车,云锦城和云夫人就相携着迎了出来。 “琬宁,你可算回来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记得说一声,别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你既然把我们当亲人,就别什么都瞒着我们。” 云夫人一看到她,就关切地上下打量起来。 楚琬宁心内一暖,点点头,“好,之前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走吧,你娘给你煲了汤,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喝口热汤。” 云锦城边走边问:“濯渊的案子怎么样了?” “已经有线索了,接下来,我还要去一趟城北的广化寺。” 那里没有祥云寺有名,香火也没有祥云寺兴旺,京城中的官宦世家很少有人去那个寺庙上香,楚琬宁也没有去过。 但据宝音所描述的来看,苏德王子曾经去过广化寺,还从那里带了一份斋菜回来。她要拿着那位大长老的画像去寺庙问问,兴许有人见过他。 虽然可能性不是很大,可她还是想去试试。 …… 怡王府。 这几日,怡王楚南枫除了进宫上朝,大部分时间都在祥云寺,陪着在寺中清修祈福的皇后。 韦静怡的肚子已经显怀,却经常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尤其是虞国公府倒台,皇后出事后,她心里更是惊惶不定,开始到京城附近的各处寺庙和庵堂去上香。 虽然不知有没有用,但至少能图个心安。 “侧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今日,韦静怡打算去广化寺上香,双喜就去备好了马车。 韦静怡手中捻着佛珠,有些心神不宁,叮嘱道:“双喜,多带点银子,待会儿我想多捐点香油钱。” “侧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色不太好。要不,咱们改天再出门吧,先请个太医过来给您看看。”双喜关切地望着她。 韦静怡摇摇头,“我没事。已经与广化寺的僧人打好招呼了,不去不合适,这就走吧。” “侧妃小心。”双喜搀扶着她离开王府,上了马车。 半晌后,马车到了寺院门口,双喜就见首座带着几名僧人正等在门口。 随着马车停下,她搀扶着韦静怡下了马车。 进入寺庙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到大雄宝殿上香,为皇孙祈福。 韦静怡虽然贵为怡王侧妃,但身边并没有带着多少人。 零星几个过来上香的百姓,只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太太,没人知道她是怡王侧妃。进殿的百姓都各拜各的,也没人关注她。 这样的结果,正是韦静怡想要的。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那个不受关注的人,这样反而让她觉得心安。 可正当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就听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道:“表妹,别来无恙啊。” “你……” 韦静怡豁然睁开眼,就见失踪多日的纪轻雪正跪在她身边。 纪轻雪易过容,与她本来的模样有些区别。 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辨认出来。 韦静怡认出她后,下意识想要喊人。 纪轻雪轻蔑地睨着她,“表妹,喊人之前最好想清楚。我既然敢来见你,便有十足地把握能够脱身。但你能不能撇清与我的关系,那就不一定了。放心,我来寻你,是有事要与你商谈,只要你配合,我说完话便离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 韦静怡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纪轻雪勾唇,“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待会儿要是被人认出来……” 韦静怡抿了抿唇,吩咐双喜,让那些僧人把这处大殿清了出来。 等到百姓都走光了,她忙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188章 胆小如鼠 “表妹似乎很怕我?我如今的处境,可不比你。” 纪轻雪嗤笑,盯着韦静怡微微隆起的小腹。 韦静怡赶忙抬手捂住,浑身紧绷,瞪视着她,“我警告你,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不要乱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纪轻雪一向都看不起这个表妹,原以为她当上了怡王侧妃,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没成想还是一样胆小如鼠。 再某些方面,她的确比不上韦珞霜。 懒得再跟她多言,纪轻雪拿出一张字条,“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只需替我给楚琬宁传一句话。想救谢凛,就来赴约。” 话落,她将字条放在韦静怡跪着的蒲团前,起身离开了大殿。 韦静怡望着那张字条,久久没有动弹。 双喜走过来道:“侧妃,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您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胎,让小皇孙顺利降生。” “我何尝不知?可我不能冒险。” 韦静怡一向谨小慎微,这种小心已经进到了骨子里。 她担心纪轻雪真的有所倚仗。 要是自己不替她传信,害怕她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片刻后,她把字条攥进了手心,在双喜的搀扶下起身,“我们走吧。” 怡王府的马车离开了广化寺。 楚琬宁坐的马车过来时,两辆马车正巧擦肩而过。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韦静怡。 须臾,楚琬宁与朝朝一同进了寺院,由首座带着去见了寺中住持。 “大师,事关人命,麻烦大师配合,让寺中的僧人都来辨认一下画像中人。尤其要仔细回忆一下,前几日,北溟王子来时,有没有见过此人。” 住持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寺院,平日里连百姓都鲜少来这里上香,居然在一天之内来了两位贵人。 他不敢怠慢,当即就让首座将寺中的僧人都叫了过来。 可一个个僧人看过画像后,都表示没有见过上面的人。 “咦,这位施主瞧着有些眼熟。” 厨房里帮厨的一个小沙弥,手中正端着斋菜,看到画像不禁开了口。 楚琬宁忙问:“小师父,你见过他?” 小沙弥看着画像,指着纸上的人:“小僧想起来了,小僧曾见过这位施主,他还给了小僧一个银锭子,说要捐香油钱。” “小师父,你可确定?”楚琬宁再三确认。 小沙弥仔细看了看,又有点犹豫,“乍看起来很像,可仔细看,又不太确定了。那位施主看起来要苍老一些,鼻子旁边还有一颗痣。但眼睛很像,越看越像。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的很像。” “明觉,你可看仔细了?”住持询问。 若是真有这么个人来过,怎么可能整个寺院只有他一个人见过? 明觉点点头,“看仔细了,就是很像。” “多谢小师父。” 楚琬宁离开时留了两张银票,一方面是捐香油钱,另一方面是让住持注意一下来往的香客,看看那个画像上的人还会不会再来。 如果再来,一定要派人去公主府传信。 离开寺院后,朝朝道:“主子,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驸马口中的大长老。整个寺院只有那个小师父见过他,更说明他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嗯。” 楚琬宁也这么觉得。 来了一趟广化寺,她越发觉得杀害苏德王子的人,就是那位南岄的大长老。可他只在寺院里露过一面,再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 到底该去哪儿寻找? 回去的路上,楚琬宁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土路上,时不时压过石头和土坑,十分颠簸。 倏然,马车停了下来。 楚琬宁整个人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扶住前面摆放的小几,蹙眉道:“宋禹,怎么回事?” “殿下,怡王府的马车拦住了去路。”宋禹回道。 怡王府? 楚琬宁以为拦住马车的是楚南枫,对宋禹吩咐道:“绕道。” “等一下。” 韦静怡坐在马车里,听见楚琬宁吩咐绕道,赶忙撩开帘子,“琬宁姐姐,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说完就走。”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楚琬宁见马车里坐的人是她,更加不想多说。 韦静怡没办法,只能在双喜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来到她的马车前,“琬宁姐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在我心里,一直都将你当做亲姐姐。” “不是说有话要说吗?你要是想叙旧或者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大可不必。我的时间很宝贵,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楚琬宁望着略显臃肿,脸色苍白的韦静怡,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再去想从前两人的相处,竟有些记不起她曾经的样子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陌生到了,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的地步。 韦静怡紧了紧手中的字条,递过去道:“刚刚,我在广化寺中见到了纪轻雪,她让我将这个字条交给你。还说,想救谢大人的话,就去赴约。” 楚琬宁接过字条展开,发现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明日戌时,地点是金鼎琼楼。 看过字条上的内容,她随手撕碎,对韦静怡道:“没事的话,以后还是少往府外走。今后,我们也不要再见。” “琬宁姐姐,最近,我的内心总是很不安,我……” 韦静怡上前一步,有心趁此机会修复两人的关系。 朝朝抬手拦住她,“怡王侧妃,你是没有听到主子的话吗?主子说了,以后不要再见了。你的马车在那边,请便。” “琬宁姐姐,你真的如此狠心吗?”韦静怡眼圈泛红。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竟然到现在也不肯原谅她。 走到今日这一步,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有谁能明白? 她只是想过得好一点,有什么错? 楚琬宁没有再开口,而是示意朝朝上车。 朝朝上了马车后,对宋禹道:“宋大哥,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不必。” 韦静怡的自尊心作祟,脸色冷了下来。 她吩咐马车靠边,对楚琬宁道:“琬宁……公主殿下,原本我还想求着王爷,帮谢大人斡旋一下,如今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将你当成姐妹,你自求多福。” 第189章 决定赴约 片刻后,两辆马车分开。 朝朝探出头去,望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道:“当初表现得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好的。结果这还没怎样呢,就原形毕露了。” “不必说别人,我们管好自己就是了。” 楚琬宁没有再去关注韦静怡,而是吩咐朝朝,“回去后,不要提及字条的事。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去了趟广化寺,查案。” “主子放心,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朝朝明白,主子这是不想让云夫人他们担心。 楚琬宁点点头,拿起了一本医书。 朝朝见了,不敢打扰,主动坐到了边上。她知道主子一旦有心事,就喜欢看医书来平复心情。这个时候,他们只需在一旁静静地待着便好。 等到马车进城,楚琬宁抬起头,吩咐宋禹,“去一趟武安侯府。” 宋禹赶紧改了方向。 马车停在侯府的角门,宋禹下车去扣门。 一个婆子打开角门,上下打量着他,“请问,您是……” “告诉你们侯爷,就说公主殿下寻他有要事商议。记得,不要声张。” 婆子一听来人是公主,小心翼翼地朝着马车看了一眼,赶紧转身往回跑。 之前纪轻雪还在的时候,往府中买了好几个下人。 可她逃走后,韦清清就发卖了几个,只留下了两个婆子和两个粗使丫环。侯爷身边跟着青平和青川,用不到旁人,留下太多下人也是浪费。 比起当初楚琬宁嫁进侯府的时候,现在的侯府也就是当初的三成大小。 因此,整个侯府显得格外冷清。 没用多久,赵兰庭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上前行礼,楚琬宁直接出声阻止了,说道:“免礼吧,上车。” “好。” 赵兰庭心里清楚,楚琬宁来找他,多半是为了谢凛的案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欣喜雀跃。 然而撩开帘子上车,他就见车厢里还有个朝朝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自觉地坐在对面,看向楚琬宁问道:“殿下所说的要紧事是?” “你看看这个。” 楚琬宁把字条递了过去。 赵兰庭展开字条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字是纪轻雪所写,微微蹙眉,“你见到她了?” “没有。这字条是怡王侧妃给我的,还附带了一句话,叫我一定要去赴约。你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该比我了解她,可看出什么了?” 楚琬宁只是就事论事。 但这话听在赵兰庭的耳中,实在不顺耳,连带着语气也冷硬了几分,“我若是真的了解她,又何至于落得今日这个地步?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奚落揶揄。” “我在好好同你说话。” 言外之意就是,你想得太多了。 赵兰庭说完一番话,也发觉是自己太敏感了,抿了抿唇道:“金鼎琼楼很乱,更方便浑水摸鱼。她敢提出见面,八成是找到了靠山。” “与我所想差不多。所以,我想跟你借些人。明日,我会按照约好的时辰去同她见面,你带人将金鼎琼楼围起来,伺机抓人。” 楚琬宁在回来的路上就盘算过,找任何人都没有找赵兰庭合适。 赵兰庭却不赞同,“她若是不出现呢?万一有别的阴谋呢?对方的情况不明,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看来,你还真是不够了解她。纪轻雪敢留字条,就一定会出现。至于阴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必要的冒险才能有所收获。” 楚琬宁有种预感,这一趟定会有大收获。 赵兰庭拧眉,“你是公主,这种事本就不该你来做,何必给自己惹麻烦?既然她会出现在金鼎琼楼,只需围住那里,她早晚会出现。”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约在那里?你能想到的事,她会想不到吗?我若是不出现,她怕是也不会露面。那她精心准备的阴谋诡计,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楚琬宁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她一定会去。 赵兰庭还想劝她。 楚琬宁抬手制止,“不必说了,我来找你,不是让你劝说我的。只是现下我找任何人,都要通过父皇。要是父皇知道了,断然不会允许。可是这件事,势在必行。而捉拿纪轻雪,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 赵兰庭无奈地放弃了劝说。 楚琬宁见他不劝自己了,转移话题,问他:“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几日,京城里多了不少流民?” “有。” 这件事,他已经上报给陛下了。 朝廷的赈灾做得不错,不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多的流民。 他剿匪回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楚琬宁见他注意到了,点点头:“对方以为将人分散开,就能蒙混过关,看来是相当自信。除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流民,还要小心有人趁机下毒。” 说着,她将谢凛画的那张画像给了赵兰庭。 “南岄在发兵之前,还搞出这么多的事来,可见他们对于此战也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否则,他们大可以直接开战,何必暗中玩弄阴谋诡计?用蛊毒杀苏德王子,无非是想将北溟也算计进来。” 虽然无耻,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若是能识破捣毁他们设下的那些阴谋,或许就能阻止一场大战。 接下来,两人在马车上研究了一下明晚的细节。 聊着聊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楚琬宁离开武安侯府后,去了一趟大理寺。 冯正见这位公主殿下又来了,正色道:“殿下,谢大人虽然初步排除了嫌疑,但是在抓到真凶之前,还不算彻底洗清嫌疑。殿下若是想见他的话,还是请回吧。” “大人误会了,本宫是来见你的。” 楚琬宁给朝朝使个眼色,朝朝将找人拓印的一叠画像交给了他。 “这是?” 冯正不太明白。 楚琬宁解释道:“这就是冯大人口中的那位真凶,他是南岄的大长老。今日本宫亲自去过一趟广化寺,一名僧人指认出,曾经见他出现过。而那一日,苏德王子恰好也去了广化寺。依冯大人所见,这事会只是一个巧合吗?” 第190章 你又诈我 “殿下的这个发现很重要,微臣会去查证的。” 冯正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好消息,心情十分激动。 楚琬宁道:“本宫觉得,大人可以将这些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向民间悬赏,凡是有百姓能发现此人的行踪,就重金酬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位大长老将会成为过街老鼠。他若是再想做点什么,必会投鼠忌器。”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冯正不太赞同。 楚琬宁摇摇头,“就是要打草惊蛇。大人不如想想,若你换成是他,得知自己精心设计的栽赃陷害没有成功,会怎么做?” “这……” 冯正做了小半辈子的正人君子,对阴谋诡计实在不是很擅长。 一时之间,他想不到换成自己会怎么样。 楚琬宁意识到,这件事有点难为他了,接过话茬道:“若是我的话,我会很生气。或许会直接在百姓饮用的井水中投毒,制造更大的混乱。也或许会再去杀几个北溟使臣,或者大雍的官员泄愤。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必须要现身。我若是冯大人,便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逼得他不得不现身。” 冯正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心想着这些法子的确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这简直就是乱来嘛。 可转念又一想,如今那幕后的真凶一直龟缩在暗处,想抓住他难比登天。 或许真的要另辟蹊径,才能有所进展。 楚琬宁知道自己的话对冯正来说,太过颠覆他以往的观念,也没有逼迫他,而是退一步道:“当然,本宫只是说说。究竟要怎么做,还要冯大人做主。要是冯大人需要帮忙的话,本宫可以指派两个好手供大人驱使。” “殿下所说的人是?” 冯正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问完后自己不禁一愣。 他怎么竟把这位公主的说笑当真了? 楚琬宁看出了他的纠结,说道:“谢大人的两个侍卫,很能干,或许能帮上大人的忙。” “殿下所言,微臣会仔细考虑的。” 冯正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太癫狂,他好歹是个朝廷命官,不能跟着胡闹。 楚琬宁见他这个反应,倒是也没多失望。 离开大理寺后,朝朝问:“主子,那位冯大人会听你的吗?” “他听不听都不重要,听最好,不听,有不听的做法。”楚琬宁已经想好了,抓大长老的事一定要进行。 否则真按照程序办事,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抓到人。 她等不起。 将该安排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楚琬宁就等着翌日去赴约。 到了第二天傍晚,她坐着马车去了金鼎琼楼。 下车前,她戴上了帷帽,径直进了字条上所写的那个雅间。 进了雅间后,她就把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一边端起茶杯品茶,一边对着空旷的房间道:“不是要我一定要来赴约吗?怎么,我来了,你反而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了?” “吱嘎……” 随着一面墙上的多宝阁分开,纪轻雪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见到楚琬宁,她就不由想起了自己被逼得从狗洞出逃的事,满目愤恨怨毒地瞪向对面,“楚琬宁,你竟真的敢来。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胆子大?” “我若不来,怎么能见到你背后的那个人?” 楚琬宁依旧不疾不徐,“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找到的靠山,便是这金鼎琼楼真正的东家吧?藏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你!” 纪轻雪惊诧地睁大双眼,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 楚琬宁笑笑,“怎么,很意外?你好不容易逃走,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怎么敢与我见面?这偌大的京城,算一算,也只有这金鼎琼楼能供你藏身了,不是吗?你难道不是看准了,我父皇不敢轻易动这金鼎琼楼,才敢把见面的地方约在这里吗?” “那又如何?既然猜到了,就该明白,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别想离开这里。配合一点,或许能少受点罪。” 纪轻雪又道:“你以为,你叫赵兰庭带兵守在外面,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你信不信,我不但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还能带你一起离开?” “信。毕竟,不离开这里,怎么去见你的主子呢?” 楚琬宁让赵兰庭带兵守在外面,原本就不是用来抓人的。 而是要逼得纪轻雪不敢动别的心思。 纪轻雪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怒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什么?杀了我吗?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不敢。因为你背后的那个人,需要我,对吗?让我猜猜,他怕是患有什么顽疾,想要我医治,可又不方便来见我?” “你怎么会知道?”纪轻雪很吃惊。 有很多事,她都是从书里看到过所以才会知晓。 可楚琬宁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楚琬宁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莞尔道:“看来,我又猜对了?” “你又诈我?” 纪轻雪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反应给了她答案。 楚琬宁道:“做生意的人,有时候难免要用些小手段,不用这么惊讶。” 其实,早在之前她就利用镜渊阁调查过金鼎琼楼。 只是所了解到的东西很碎,需要拼凑猜度。 之前,她猜测,这金鼎琼楼背后的东家,来自其他四国。 可是很快,她就将这种猜测否定了。 其他四国的人如若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实在是太困难。 因为在这大雍境内,他们要打交道的人,大多都是大雍人,尤其是大雍的那些世家权贵。想获得他们的支持,可不是靠一点银钱能做到的。 许久以来,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里的东家,本身就出自世家。 亦或者皇室。 而能与其他四国联系上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纪轻雪满心不甘,可又无从反驳,冷哼道:“你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要任人宰割?走吧,公子正等着见你。” “那还等什么?前面带路。” 楚琬宁起身,朝着多宝阁走去。 纪轻雪咬了咬牙,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自知,只恨恨地盯着她,“楚琬宁,你别得意。等公子利用完你,就是你的死期!” 第191章 暗中窥视 话音未落,楚琬宁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白皙的脖颈被锋利的刀尖刺破,冒出一串鲜红的血珠,沿着脖子往下流。 吓得纪轻雪脸色惨白,又惧又恨地瞪着楚琬宁,“你敢伤我?” “有何不敢?再敢多说一句话,便送你去见阎王。” 说着,楚琬宁手上用力,纪轻雪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刺痛,疼得她紧拧着眉头,惊恐大喊道:“来人啊,来人!” “吱嘎……” 随着多宝阁上的机关缓缓打开,管事的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三人见楚琬宁用匕首抵着纪轻雪,皆是一愣。 “公主殿下,还请手下留情。” 管事出手抓向楚琬宁的手腕,迫使她松开手,又推出一掌,逼得她后退。 楚琬宁顺势侧身躲避,往后退了一步。 管事道:“武安侯夫人乃是东家的客人,当然,公主殿下也是。东家已经在候着了,殿下请跟我来。” 说着,他给了纪轻雪一个眼色。 楚琬宁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将匕首收回鞘中,扬声道:“带路。” 管事早就见识过这位公主的手段,不敢逼得太狠,客气地在前边引路。 纪轻雪咽不下那口气,重获自由后捂住脖颈瞪向楚琬宁。 “你……” “想好再开口,不然下一次我的匕首再出鞘,就不是只见血那么简单了。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吗?” 楚琬宁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纪轻雪的嘴。 刚刚有一刻,她能感觉得到,楚琬宁是真的要杀她。 不敢再轻易招惹这个疯子。 楚琬宁也没有再理会纪轻雪,跟在管事身后进了密道。 这条密道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上次来金鼎琼楼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当时为了成功脱身,夜影他们还放了把火。 没想到这么快,就故地重游了。 不过,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条地下的密道比之前所发现的还要复杂。可每个岔路口都不是乱修的,而是按照五行八卦所布置。 管事带着几人七转八拐,不知拐了多少次,才走上一条笔直的甬道。 甬道直通向城外,明显是为逃生所修。 看来这金鼎琼楼打从开始修建的时候,就已经在修这条地下的暗道了。 “殿下,前面就可以上去了。” 管事走到甬道的尽头,按下机关,上方出现了一节节阶梯。 他最先爬了上去,然后就是楚琬宁。 等到楚琬宁爬到上面,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处院落中。上面居然修建了一个池塘,用来掩盖地下的暗道。 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十分精妙。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了,就算搜到这处宅院,也很难发现这里另有乾坤。 “殿下,请在这里稍候。” 管事将楚琬宁等人留在原地,一个人走出了院子。 等他再回来时,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脸上戴着面具。 大半张脸都遮掩在面具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楚琬宁盯着他的双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给她感觉十分熟悉。 但她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 就在楚琬宁打量他时,他同样也在打量楚琬宁。 两人几乎同时收回视线。 “公主殿下,以这种情况请你过来做客,实属无奈。你也看到了,在下身患顽疾,不良于行。冒昧请你过来,便是希望你能为我医治。” 男子看似平静,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透出一丝焦急。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可还是没有逃过楚琬宁的眼睛。 楚琬宁望着他,似笑非笑,“这位公子的胆子倒是不小,我们是敌非友,你竟然敢让我为你医治?难道就不怕,我在医治的过程中动手脚吗?” “公主是个聪明人,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公主怕是就要留在这里给我陪葬了。” 男子说完,一扬手,对管事吩咐道:“去准备一桌酒菜。” “公子,你对她是不是太客气了?”纪轻雪忍不住开口。 男子闻言,凉凉地睨着她,“怎么,我要如何做,还需问过你的意思?” 纪轻雪被呛了一下,却不敢还嘴。 两人虽然是互惠互利,但她明显处于下风。 一旦闹僵,最吃亏的肯定是她。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甘,她也只能忍着,只是把这笔账又算在了楚琬宁的头上。 觉得她就是个狐狸精,男人一见到她就走不动路了。 就如赵兰庭,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还是因为楚琬宁厌弃了她。 男子给了两个伙计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开口道:“侯夫人,您可以回去歇息了。” 纪轻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惹恼他,只能先行离开。 在她走后,男子望着楚琬宁,轻笑道:“公主殿下果然非那些寻常女子所能相比,今日若是换成别人,怕是很难像殿下这般淡然。”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既然怎样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又何必让别人看笑话?” 楚琬宁说着,悄然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猜想自己所处的位置。 男子看出了她的意图,却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安心休息。等明日一早,再开始诊治。” 话落,两个伙计一人上前推着轮椅往外走,另一人则负责给楚琬宁带路。 穿过垂花门,走进内宅,路过的每一处院子都很空旷。 半晌后,负责带路的伙计停在一处院子门口,指着里面道:“殿下,这是公子为您安排的住处,请吧。” 楚琬宁朝着院子里望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占地也是不小。 她开始猜测,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恐怕不是一处宅院那么简单,而是一座山庄。当初她跟随桑绮雅到谢凛名下的山庄医治宝音,周围还坐落着几座差不多的山庄,分别属于几大世家。 那么这座山庄,恐怕就是其中的一处。 心里猜测着,她开始打量起了院子的布局。 边走边看,等走到主屋门口,已经有几个婢女侯在了那里。 “殿下,公子安排的酒菜已经送来了,请您慢用。” 院中的婢女明显都是经过训练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每个人的行为举止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琬宁试着问了几个问题,婢女们只挑拣着能说的回答。 不能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可谓守口如瓶。 见状,她也不再浪费精力,回到房间里就休息了。 只是刚躺到床上闭起双眼,她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她。 第192章 相见恨晚 “咻……” “啪!” 楚琬宁丝毫没有惯着,抬手就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投了出去。 随着一声轻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不多一会儿,管事匆匆走进主院,对坐在轮椅上品茶赏花的男子道:“公子,负责监视的暗卫被发现了,需不需要再派个人过去?” “不必。已经被发现了,就说明他们没用。再派一个过去,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看来,她果然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同,有意思。” 男子随手撒下一把鱼食,潜藏在荷叶下的锦鲤纷纷跑出来抢夺。 他望着池塘中的那些鱼,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人都进城了吗?” “已经都进城了,但似乎引起了那位的注意。” “正常。他若是连这都察觉不到,那当初又怎么可能从众多的皇子中脱颖而出?趁着他将注意力放在流民身上,我们的人也该动起来了。骁骑营和羽林卫,是时候该易主了。” 男子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因为激动,指骨泛白。 管事颔首,“是。” 京城里,在百姓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事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暗潮汹涌。 而在山庄里,却仿佛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自成一方天地。 翌日一早,楚琬宁刚起身,就被山庄中的管家带到了主院。 昨晚天色太暗,即使许多地方都亮着光,也看不真切。 白日里再去观望,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楚琬宁边走边打量,发现里面的许多地方都布有阵法。 她从小熟读兵书,对五行八卦也有所研究,一时间却没办法破解。 难怪整个山庄都看不到什么人,有这种天然的屏障在,根本用不着太多的人看守。 稍有差池,就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死局。 “怎么样,这里的布置如何?公主殿下可还满意?”男子见楚琬宁心不在焉,以为她被震撼到了,唇角微扬,眼底隐隐透着得意。 楚琬宁稍稍收敛心神,回以一笑,“自然。这里处处风景如画,可见建造这里的人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难得遇到知音,真是相见恨晚。” 男子的兴致不错,主动聊起了院中各处的布局。 楚琬宁就默不作声地听着。 两人正说话,纪轻雪一脸嫉恨地走了过来,警惕地瞪了楚琬宁一眼,“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该开始治疗了。” “公主,请。” 纪轻雪推着轮椅进门,男子示意楚琬宁坐在对面。 楚琬宁抬手给他诊脉,顿了顿道:“公子这病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很难医治。想要变得与常人一样,完全康复,怕是……” “哼,你不是一直自诩神医吗?就连那位洛神医都对你的医术赞不绝口,怎么,这世上还有你治不好的病?公子,我之前就说了,她心机深,肯定不会乖乖配合。依我看,她说这些,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纪轻雪巴不得楚琬宁不配合,刚好可以趁机报复。 楚琬宁与她对视,读出了她眼底的怨毒,嫣然一笑,“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究竟是我看诊,还是你看诊?” “这位公子,医者行医治病,最怕的就是病人不信任,不配合医治。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说着,楚琬宁就作势要走。 男子抬手阻拦,“我何时说过不信?” 话落,他看向纪轻雪,“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你先出去。” “公子……” 纪轻雪气得仰倒。 恨不得冲上去撕了楚琬宁,毁了她那张狐媚子的脸。 自从赵兰庭对她越来越冷淡,她就开始对自己不那么自信了。尤其是看到楚琬宁过得越来越幸福,她简直嫉妒得要死,心里就越发不甘。 她想不通,明明从前都是她占上风的。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楚琬宁这里就频频受挫,就像只丧家之犬。 这样的现实,让她没办法接受。 所以稍稍有点不如意,她就无法冷静。 好像心里憋了一团火,随时会把她吞噬。 这一点,楚琬宁也注意到了。 莞尔道:“怎么,你是听不到这位公子的话吗?还是压根不想听?”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纪轻雪越说越激动。 男子凉凉地睨她一眼,“我说出去,你没听到吗?” “出去就出去!” 纪轻雪想到他还需要自己手里的那份名单,心里稍稍定了一些。 她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心急只会让楚琬宁更得意。 一定要沉住气才行。 反正,她是不相信楚琬宁会真心帮他医治的。 只要他的病不见起色,还发愁没机会报复吗? 恐怕根本不用她做什么,公子就不会轻易饶过楚琬宁。 就让她先得意几天好了。 这样一想,纪轻雪顿时就不那么生气了,主动对男子道:“公子,我先回去写那份名单。等你结束治疗,我们再详谈。”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楚琬宁听到“名单”二字,眉心一跳。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觉得纪轻雪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把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上总有种高人一等的自信。 就如现在一样,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可她明明让宋禹查过,纪轻雪出身伯府,只是个在内宅长大的闺阁千金,与其他的那些千金贵女并无不同。 但是,如若真的如此,那她身上的这种违和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思绪渐渐跑远,楚琬宁不禁愣了愣神。 男子见她望着纪轻雪的背影发呆,轻咳一声道:“公主与纪氏之间的龃龉,在下也听过一些。不过,公主可以放心,只要你好好为我医治,待我痊愈,一定不会亏待你。哪怕你想报复她,我亦可以帮你。” “公子不必试探,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毕竟,能活着,谁也不愿意走死路。如今,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公子身上,又怎么敢不尽心呢?” 楚琬宁走到案边,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张方子,“按方抓药,只需连续服用五日,必见成效。” 男子看着写好的方子,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送公主回去休息。” 说完,他就命人推着轮椅去了纪轻雪那里。 另一边,楚琬宁被“送回”院子后,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朝着昨晚上来的那处院子寻去。 第193章 髌罚刖刑 一路上,她躲开了好几拨巡逻的侍卫。 可见,山庄的防守极其严密。 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想法,在她寻到院子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里面除了把守的侍卫,还有不少暗卫。 根本没办法接近那个布有机关的池塘。 没办法,她只能原路返回,决定慢慢再想法子。 楚琬宁不知道,山庄里除了明哨和暗卫,还潜藏着旁人难以发现的东西。几乎是她一接近那处院子,就有一只甲虫朝着主院飞去。 从表面上看,它就犹如一只普通的小虫,却是整个山庄中防守的利器。 小虫飞进主院后,就钻进了北边的厢房。 翌日一早。 楚琬宁刚起身,就有一个老嬷嬷带着人进了院子。 老嬷嬷一扬手,跟在她身后的丫环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熬好的药。 只闻药香,楚琬宁就知道药中放了软筋散。 “公主殿下,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的,希望你配合,把这碗药喝了。” 老嬷嬷冷着一张脸,言语间并无多少尊敬。 她给了丫环一个眼风,丫环走上前,把那碗药放到了桌上。 楚琬宁看了一眼药,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老嬷嬷拧了拧眉,眼中多了一抹厉色,“还请殿下不要让老奴为难。” “你们公子不是说,我是他请过来的贵客吗?怎么,你们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既然想要我给他医病,就应该多一点尊重。待会儿,我还要给你们公子施针,他确定要我喝这个?到时候万一手发软扎错了穴位,这个责任谁来担?” 老嬷嬷没想到她会用这个理由搪塞。 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她用眼神示意那几个丫环看住楚琬宁,自己转身走出了院子。 须臾,她来到主院,就见凉亭中,公子正在与一名老者对弈。 那名老者她之前有幸见过一面,知晓他是公子的贵客。 不同于先后住进来的那两名女子,此人对公子十分重要,公子对他也是分外尊敬。 不仅留他住在主院,还与公子一起用饭。 主院里鲜少有下人能随意进出,故此,老者的身份和行踪都很神秘。 “公子,那位公主殿下不肯服药。” 老嬷嬷是男子的奶娘,身份地位非常人可比。 男子很了解自己这位奶娘的手段。 听了她的话,落棋的手不禁一顿,看过去道:“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待会儿要给公子施针。要是手软,扎错穴位,没人能承担那个责任。” 要不是有所顾忌,她完全可以叫下人将软筋散下在水和吃食里。即使那位公主不吃饭,也不可能一直不喝水,总有法子给她下药。 可她偏偏选择用这种方式威胁,一下子就拿住了自己。 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对面的老者,“依先生来看,该如何是好?” “她不愿意服药,那就依着她便是。公子可以给她三日时间,三日内,若是毫无起色,就打断她一条腿,上髌罚或者刖刑。反正治病救人嘛,能不能走并不重要。” 老者说话的时候,微垂着眼,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男子闻言赞同地点点头,看向老嬷嬷,“嬷嬷,先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将原话转告给她,告诉她,过一会儿我就过去。” 老嬷嬷得到准话,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回到院子里,将刚刚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楚琬宁。 冷笑道:“公主殿下,进了这里,您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人了。要想过得好一点,不受苦,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楚琬宁从老嬷嬷的话语间,听出了一点东西。 原来这山庄里还有一位贵客存在。 纪轻雪知不知道? 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去见她一面,顺便再打听一下名单的事。 埋下心里的想法,她抬眼看向老嬷嬷,“不知嬷嬷怎么称呼?你口中的公子,又姓甚名谁?总不好,一直称呼他公子吧?” “这山庄里的人,都称呼他公子。其他不该打听的,殿下还是不要胡乱打听为好。至于老奴,姓杨。” 杨嬷嬷报上自己的姓氏,问道:“待会儿施针,可还要准备什么?” “一套银针,一坛烈酒,再准备几个大小不一的罐子。” 楚琬宁要来纸笔,在纸上画了九个小罐,叮嘱道:“一定要耐烧,最好今日就备好。” 杨嬷嬷拿着图纸离开,没过多久,就推着那位公子进了院子。 楚琬宁从下人手中接过银针和烈酒,问道:“公子想在哪儿医治?如果不放心我的话,在院子里也可以。当然,我建议是进房间,毕竟施针的时候会很疼。” 人一疼,难免会大喊大叫,面容扭曲,可能会有损威严。 男子闻言,沉眸看了楚琬宁一眼,示意杨嬷嬷推着他进屋。 楚琬宁则跟在两人身后。 等到杨嬷嬷停下,楚琬宁看向她道:“我医病的时候,不太习惯有太多人在旁边看着。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可以出去了。” “公子?” 杨嬷嬷不放心,她总觉得这位公主不简单,怕她会趁机出什么幺蛾子。 有自己在一旁看着,至少会给她一点震慑作用。 男子犹豫了一下,朝着杨嬷嬷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杨嬷嬷狠狠瞪了楚琬宁一眼,走出去,亲手关上了房门,就守在门口没有动。心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她第一时间就能赶过去。 随着房间门关上,屋里的光线暗了不少。 楚琬宁拿来一盏灯,将银针放到火上炙烤。 男子见她手中的银针,是针包中最粗最长的那一根,眼皮不禁跳了跳,蹙眉道:“我曾见过大夫施针,很少有大夫会用最后那几根针吧?公主选这根针,难不成是想趁机报复?换一根。” “不能换。每一根银针都有它们各自的用途,待会儿要扎的都是人身上的大穴,稍有差池就可能丧命。轻了或者重了都不行,你确定要换?” 楚琬宁直视着他,有种要把他看穿的感觉。 男子紧紧抿了抿唇,开口道:“三日时间,三日若是没有任何起色,我保证,公主所要挨的疼,将会是我的十倍百倍。” 楚琬宁凉凉地睨他一眼,“将衣袍解开。” 第194章 四方云动 “什么?” 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琬宁见他惊诧地瞪大了双眼,眼底闪过杀意,冷下脸道:“你不解开衣袍,我怎么寻找穴位?难不成,你要我乱扎?”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男子也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可面子上却过不去。 幸好他脸上一直罩着面具,否则楚琬宁就会看到一张铁青的脸。 片刻后,男子还是依言脱下了外袍。 楚琬宁见他还要脱,赶忙制止,“将腿露出来即可。” 男子按她所说露出腿,刚挽起裤腿,楚琬宁一针就刺了下去,速度极快。 “啊!” 一个不防,男子疼得大叫起来。 杨嬷嬷在门外听到声响,“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就冲了进来。 “出去!” 楚琬宁一声厉喝。 杨嬷嬷却没有听她的,而是看向男子,“公子,你可有哪里不适?” “没事,出去吧。” 男子发话,杨嬷嬷才转身离开。 须臾,楚琬宁又一针刺下去,男子疼得想叫出来,又觉得丢脸,只能强行忍着。 几针后,愣是把嘴唇都咬破了。 很快,十几针扎完,楚琬宁道:“你体内淤堵得比我所想的还要严重,光施针怕是不行,还要辅助药浴。我开出一张单子,明日之前就将药材备好。” “好。” 男子点头答应,叫来下人,吩咐下人去准备。 …… 山庄外,京城里。 夜骁等了大半日,总算等来了药铺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拿着探子誊抄的药材单子,找到夜影,“公主殿下还真是料事如神,他们竟真的派人出来采买药材了。就是太小心,买几种药材居然去了十几个药铺。想跟过去摸到他们的位置,怕是很难。” “不急,把单子拿来。” 夜影拿过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夜骁问他:“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夜影摇摇头。 “看不懂你瞎积极什么?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我说一句,你恨不得呛我十句。看来,得想法子进一趟诏狱。” 夜骁把单子收好,又问:“殿下让找几个官员下手,这事儿你说可行吗?大长老可比七长老难对付多了,他要是不上当,就龟缩着不出来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夜影决定亲自动手,嘱咐夜骁,“药铺那边你继续盯着,千万盯好。” “知道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盯好的。” 主子和公主能不能平安无事,就靠他们了。 夜骁转身往外走,准备去诏狱传信。 半路上遇到了朝朝。 朝朝见他行色匆匆,拦住他道:“你要去哪儿?这两日,你们在忙什么?” “殿下那边传信过来了,我要去一趟诏狱。朝朝姑娘,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我和夜影一定会想办法把主子救出来,届时,一起去接殿下。” “你知道我主子在哪儿?”朝朝心急。 夜骁摇摇头,“暂时还没头绪,不过你放心,肯定没问题的。殿下那么聪明,用药方子传信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一定会安然无恙。” “你说的好听,敢情不是你主子。” 朝朝转身就走。 夜骁一把拉住她,“你别生气啊,你得对殿下有信心。” “那你给我找点事做,我也要参与进来。” 朝朝不想像个没事人似的闲着,她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夜骁摇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你都知道危险,那主子呢?你要是瞒着我,今后就别再跟我说话。” 朝朝紧紧地盯着他。 夜骁被她弄得没办法,叹口气道:“有件事你能做,将老国公和云家那几位都保护好,尤其是那位云大公子,他天天往外跑,很容易被盯上。” “这算什么事?” 府里有那么多的府兵,大公子那边跟着几个暗卫,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夜骁却不这么认为,肃然道:“有件事就不瞒你了,殿下去赴约之前,交代了我和夜影一件事。要真能成的话,对方怕是会狗急跳墙。” “什么事?说说。” 朝朝一个劲儿刨根问底,夜骁无奈,只能跟她说了个大概。 另一边,夜影带着药材单子去了大理寺。 冯正正在处理公务,房间里的蜡烛一闪,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他认得夜骁,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安国公府,也不是公主府。就算你是谢大人的亲卫,也不能擅闯。” “冯大人,公主殿下失踪的事,你可知情?” 夜影冷冷地注视着他。 冯正微微颔首,“听说了。武安侯将整件事都告知给我了,包括城中多出了不少的流民。若我早知情,断然不会允许殿下乱来。” 就算心急救人,也有许多办法,没必要以身试险。 大理寺一直在全力侦破此案,这个时候公主殿下掺和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夜影却不赞同,“冯大人有自己的为官之道,不认同可以理解。但有些事用寻常的法子,根本行不通。苏德王子的事不能拖太久,海鹰王随时可能趁机生事。冯大人的理念,在国事面前不过是件小事。” “……说吧,你来本官这里,所为何事?” 冯正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没必要非与别人争个长短。 夜影道:“有件事,要当面与我家大人说。冯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跟来。” 话落,他转身就走。 等冯正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人早就没影了。 “不可乱来!” 冯正发愁,担心夜影做出什么令他为难的事来,赶忙往诏狱赶。 等他紧赶慢赶,跑到诏狱门口,就见夜影和几个差役已经对上了,看着要动手。 他赶紧喊停,“慢着,都别动手。” “大人,他……” 差役们见冯正来了,齐齐松了口气,主要他们没一个是这位的对手。 不拦是不行,但根本拦不住。 冯正知道这些差役加在一起也不是夜影的对手,想着见到谢大人,得让他好好约束下自己的亲卫。正了正脸色,他示意那些差役让开。 他亲自带路,和夜影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刚走到关押谢凛的牢房前,一个狱卒跑过来道:“大人,武安侯来了,说要见您。” 第195章 从龙之功 冯正犹豫了一下,对狱卒交代一声,转身离开诏狱。 夜影跟着狱卒行至牢房前。 趁着狱卒上前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出手打晕了那人。 其他狱卒听到声响过来查看,都被夜影撂倒了。 他利落地打开了牢房的门,把谢凛请出来,边走边道:“主子,武安侯来大理寺了,应当是来宣读密旨。时间不多,咱们得赶紧离开。” “此事不要惊动殿下。”谢凛跟在他身后。 夜影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殿下怕是已经见到那人了。” 谢凛闻言顿住脚步,沉眸:“不是要你们看住殿下吗?怎么还让她掺和进来?” “主子,殿下与一般的闺阁千金不同,有她配合,此事会事半功倍。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找到大长老,阻止他相助那人。” 谢凛也知道,多说无益。 两人一路离开诏狱,夜影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递过去:“夜骁那边拿到了一份殿下传出来的消息,就隐藏在药材单子里,属下誊抄了一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谢凛大概扫了一眼,在离开大理寺上了马车后,他一边易容一边对夜影吩咐:“你不必跟着我,还留在暗处接应。” “主子,夜骁那边……”夜影觉得这件事只瞒着夜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谢凛道:“他得在诏狱待上几日。” 很快,他就出了马车,隐没在人群里。 夜影也跟着他失去了踪迹。 大概一炷香后,大理寺传出了谢凛越狱的消息。 当时,夜骁正拿着药材单子赶过来。 结果刚踏进大理寺的门,就被冯正抓了起来,投进了诏狱。 “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来看望我家大人,就算你不允,也不用抓人啊。”夜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冯正道:“你不必去了,谢凛越狱,正在全城搜捕。” “什么?” 夜骁人都傻了,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讪笑:“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人都在诏狱关了那么多天了,要是越狱,他为何早不走,这会儿才……” “没有误会。” 冯正交代狱卒看住夜骁,转身离开了诏狱。 不久,谢凛越狱的消息传进皇宫,朝野上下全都知道了。 贵妃去求见崇文帝,被阻拦在门外。 远在祥云寺的怡王听闻此事,快步走进大殿,“母后,好消息。谢凛越狱,父皇不仅迁怒了贵妃,连带着几个谢家的官员都被刁难了。被骂的被骂,贬谪的贬谪。您可以准备准备,随儿子回宫了。” “消息可查证过?”皇后询问。 楚南枫点点头,“消息属实。为了抓人,城门都关了。” “先不急,再看看。” 皇后前阵子连连失利,不敢再轻举妄动。 楚南枫不明白母后怎么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不赞同地拧眉,“母后,这可是您重新夺回父皇宠爱的大好时机,为何还要等?” “你听母后的便是。” 皇后说完便不再说话了,而是闭上眼专心念经。 …… 山庄里。 楚琬宁刚把买回来的几种药材投进水中,对男子道:“要泡足一个时辰,水温就是这个水温,不可太烫,也不能凉了,找个下人时刻注意着。” “公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那位驸马,越狱了。” 男子一边宽衣一边关注着楚琬宁的反应。 楚琬宁怔了一下,冷冷抬眼,“我既然答应了,便会给你医治,不必耍这种心机,试探我。” “你不相信?” 男子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张画像,“现下,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画像,为了搜捕他,连城门都关了。不过,公主会怀疑也正常。谁能想到,堂堂安国公世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也会做出越狱的事,的确有些……” 他轻笑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楚琬宁手里攥着画像,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楚琬宁就像毫不知情一般,每日还是按时给男子施针,药浴。 过去三天的时候,他的双腿就能站立起来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刻钟,也让山庄中的人高兴了许久。 都夸她是神医。 可男子还没高兴多久,就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暗卫禀报道:“公子,老先生已经出去一整天了,还没有回来,我们的人也联系不上他,会不会出事?” “继续找。” 男子说着,将一份名单交给他,“告诉外面的人,可以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楚琬宁走进了纪轻雪的院子。 纪轻雪见她身后居然没有跟着下人,联想到山庄里都在传的话,她嗤笑道:“你倒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得到公子的信任了?他居然允许你在山庄内随意行走?” “怎么,那位公子的病有了起色,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啊?” 楚琬宁走上前,坐在她对面,“说说吧,你之前提到的名单,究竟是什么?” “……想知道?” 纪轻雪勾了勾唇,“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你人在这里,也阻碍不到公子的大事。那份名单,是骁骑营和羽林卫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口型。 楚琬宁心下猛地一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这份名单,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纪轻雪,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帮着别人 造 反,就是反贼!” “反贼?那是失败者才会落得的罪名,成功了,那便是九五之尊!公子已经答应我了,一旦他坐上那个位子,便会许我荣华富贵。原本,我以为赵兰庭会是命定的那个人,可他最多也就是位极人臣,哪有从龙之功来得更好?” 纪轻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楚琬宁冷笑,“你这是在做梦。” “做梦?楚琬宁,是你毁了我的一切。等公子的大事成了,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很快。” 纪轻雪哼笑,起身,“好好给公子医病,说不定,将来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话落,她转身朝着屋中走去。 楚琬宁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196章 白日做梦 转眼两日过去。 京城内的大街小巷依旧贴满谢凛的画像,却始终没有消息。 清晨,天刚蒙蒙亮。 春末之际,雾气弥漫,笼罩着城郊的一处小村落,让整个村子看起来朦朦胧胧,恬静宁谧。炊烟袅袅,青烟缭绕。 一名老者越过田地走进村子,停在一家的篱笆外。 沉声道:“少主,寻了两日才叫老夫寻到你,真是叫老夫好找。”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谢凛一身素色衣袍,依旧掩盖不住他周身的矜贵气质。 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大长老,别来无恙。” 谢凛走到院中的竹桌前落座,抬手示意,“这煮茶的水,乃是采的晨露。时辰尚早,不如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老者,也就是大长老走到对面坐下,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闪着精芒,“夫人三催四请,少主都不肯回南岄。如今,落得被人通缉的下场,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谢凛拿起竹筒,挽着袖子给他斟了一杯茶,“尝尝?” “少主!” 大长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薄怒,“老夫想问少主一句,七长老和圣女,是否死在少主的手中?这大雍究竟有什么好,竟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你不要忘了,你是圣女的骨血,是我们岄族人!即使你贵为大雍的首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大长老是否忘了,我姓什么?” 谢凛不答反问:“既然你提到我母亲,那我也想问大长老一句,你可知我母亲死于谁手?”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何必揪着不放?” 大长老避重就轻,想要搪塞过去。 他浅浅啜了口茶,微垂着眼。 谢凛将手中的茶杯砸在桌上,“原来在大长老的眼中,岄族圣女的命也不过如此?那你有何资格质问我?凌湘做过写什么,你不是不知,却选择助纣为虐?” “她能带给岄族更强大的未来,可圣女呢?她为了一个外族的男子,抛弃了所有族人!你不要忘了,夫人是你唯一的亲人!” 大长老厉声呵斥,“做人不能忘本!” “你错了,我母亲死后,我在南岄就没有任何亲人了。既然南岄选择了抛弃她,今日又派人来寻我,不觉得可笑吗?” 谢凛直指要害,“我若是没有猜测,凌湘常年接触那些毒物,已经无法孕育子嗣了吧?千方百计逼我就范,是想让我做她的傀儡?我再猜一猜,族长怕是也命不久矣吧?”若不是怕地位不保,凌湘又怎么会如此心急? 大长老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恰恰又是最好的回答。 谢凛知道自己猜对了,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长老还是请回吧。顺便告诉凌湘,不要再妄图操控我。” “那恐怕由不得你。夫人下了死令,带不回少主的人,也要将少主的尸体带回去。少主特意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就是不想连累城中百姓吧?那这村中的村民呢?少主就不顾及了吗?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若是不从,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大长老与他隔着竹桌对峙。 谢凛弯唇,“那大长老不妨试试。” 大长老倏然感觉一阵头晕心悸,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 “怎么会……” 他不明白,茶水里明明没有下毒,自己怎么会中毒? 谢凛道:“大长老,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便留下吧。” “你!” 大长老尝试操控母蛊,却精神不济。 谢凛走上前,“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村子里,只有你我二人。” “……” 大长老还想说什么,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后,夜影现身道:“主子,京城里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把大长老关进暗牢。” …… 又七日过去。 整个京城都处在紧张的气氛中,人心惶惶。 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哪个官员被人溺死在自家池塘,哪个官员被养的外室毒死了。 京城中的守卫比之前要严了许多。 没人再去谈论谢凛,因为整个京城只能进,不能出,每家每户都战战兢兢。 山庄里,好消息频频。 经过几日的治疗,男子的腿已经好了大半,拄着拐杖就可以行走。 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备马,一切就在今晚。” 纪轻雪听到了消息,喜不自胜。 主动跑到楚琬宁面前,“你还不知道吧?公子决定今晚起事。明日,就是你的死期了。趁着还有口气,不如求求我,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 “怎么,天还没黑,你便开始做梦了?” 楚琬宁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她,手上不停忙着自己的事。 纪轻雪恼恨,“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害怕!” “怕啊,怕你死得太容易。你真以为,你助的那人成事后,会将你接进皇宫?你能帮他,便可以帮别人。若你是他,会留着你的性命吗?” 楚琬宁点到即止,转身回了房间。 纪轻雪被她说得一阵后怕,额上浸出一层薄汗,攥了攥拳,“不会的。公子已经答应我了,不会亏待我,你休想挑拨离间!” “那你就等着好了。” 楚琬宁不再理会她,抬手关上了窗子。 随着夜幕降临,山庄里寂静无声。 而不远处的京城当中,却是火光冲天,喊杀不断。 从山上,依稀能够看到那耀眼的火光。 凌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公子事成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刚刚还宁静黑暗的山庄里,顿时亮如白昼。 不断有人朝外走。 杨嬷嬷带着几个仆妇闯进楚琬宁的院子,示意她们上前,“将她绑了,记得捆结实点。” “杨嬷嬷,公子的大事成了?我们这是要进宫吗?” 纪轻雪太激动了,她一夜都没有睡,一双眼亮得惊人。 杨嬷嬷得意地点点头,“公子亲自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 话落,给几个仆妇使个眼色。 那几人就冲上来,把纪轻雪也绑了起来。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放开我!” 纪轻雪猛地挣扎起来。 楚琬宁冷笑,“还看不出来吗?你的下场,怕是与我一样。” 第197章 太子遗孤 皇宫,金銮殿上,正值大朝会。 文武百官们如往常一样,在殿上商讨国事。 倏然,一个羽林卫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扬声禀报:“报!骁骑营都统反了,率兵攻破了城门!” “报!羽林卫……” 这时,又一侍卫装扮的人闯进大殿。 可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只冷箭射中背心,死在了大殿上。 大多数的文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倏然,一队身披重甲的羽林卫将整个大殿团团包围了起来,把一众官员都堵在了大殿上。门外,还有一众弓箭手待命。 一支支闪着寒芒的箭矢,直指着殿内的众位大臣。 大臣们面面相觑,禁军统领率众突破重围,朝着大殿的方向奔来。 两方人马在皇宫里厮杀,情势十分危急。 崇文帝见自己身边的羽林卫副都统带兵走了进来,他沉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也要反了不成?” “陛下,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天下,素来是能者居之。如今有比陛下更合适的明君出现了,您还是趁早退位,将皇位禅让出去比较好。” 羽林卫副都统的态度张狂至极。 殿上的大臣纷纷破口大骂。 崇文帝高声呼唤,“林腾何在?” 林腾是羽林卫都统,对皇室忠心耿耿。 副都统见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在寄希望于那位都统大人,冷笑道:“陛下还是别费劲了,林腾已经被我斩杀,禁军统领这会儿也是自顾不暇。福公公,圣旨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赶紧伺候陛下写禅位诏书吧。” 大殿上的几个武将拔刀相向,将崇文帝护在身后。 正剑拔弩张之际,一青年男子穿过人群,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踱进殿来。 “公子。” 副统领向男子点头示意。 男子直视着坐在龙椅上的崇文帝,“皇上,大势已去,还是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您看看,站在您面前的各位,都是我大雍的肱股之臣,您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您的一己私欲,血流当场,死在您面前吗?” 话落,他又看向殿中的文武百官,“各位大人,只要你们归顺于我。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等我顺利登基之日,各位的官职都可晋升一级。当然,若是冥顽不灵,誓死顽抗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就算各位大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自己的家人考虑一二,不是吗?” “你这反贼,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御史台的监察御史第一个不答应,男子从副统领的手中接过弓箭。 搭弓上箭,箭头指着那名御史,“那就从你开始吧。” “慢着!” 崇文帝沉肃着脸,望向站在殿下的男子,“你究竟是何人?” “陛下很好奇吗?” 男子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的话音一落,没多久,有几名韦氏出身的官员就站到了他的阵营里。 紧接着,有官员认出了他。 “哦,我认得你,你是虞国公……韦士泽那个通敌叛国的反贼所生的私生子,韦时桉!启禀陛下,他就是前阵子虞国公案的那个漏网之鱼!” 一句话出,如一石落入湖中,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刚刚就一直在责骂他的官员们,这会儿骂得更狠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御史台。 韦时桉摇头失笑,“这位大人真是好眼力,可惜,有件事说错了。我与那个通敌叛国的反贼没有任何关系,我父亲乃是太子楚昭!” 崇文帝眯了眯眼,没想到当年,他那位参与夺嫡大战的太子皇兄,居然还有遗腹子存活下来,而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 韦士泽那只老狐狸,死了还要给他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尽管他对韦时桉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因为仔细看,此子生得与他那位皇兄很像。尤其是那双满是算计和野心的眼睛,真的是像极了。 但他并没有顺着韦时桉的话往下说,而是质问道:“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你的身份?朕的那位皇兄早逝,连带着膝下的那个孩子也没有活下来。你说你是皇兄的孩子,拿什么证明?朕总不能将楚氏的江山,交予旁人!” “证据?自然是有的。” 韦时桉倒不是忌惮崇文帝,但他深知,自己要是想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就必须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他的江山很难坐得稳。 于是拿出了一块玉佩,让副统领展示于众人面前。 “陛下,哦,不,皇叔,这块玉佩你应当是认得的吧?当年我母妃怀着身孕,被我父亲藏在密道之中,临分开时,父亲就将这块玉佩给了她。这块玉佩,当年的几位皇子,人手一块,小侄没有说错吧?” 韦时桉话落,就要将那块玉佩收起来。 崇文帝抬手,“慢着,将玉佩呈上来,给朕看看。” “皇上,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寄希望于旁人,觉得会有人来救驾吧?拖延时间在我这里可没什么用,拖延得久了,陛下可就……”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射出了手中的箭。 一道破空声响起,有人纵身上前,跃到空中打歪了那只箭。 箭头钉在柱子上,发出“嗡”的轻响。 “圣上,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赵兰庭转过身来,手持银枪。 韦时桉沉下脸,“武安侯,你要与我作对?” “一个反贼,有何资格质问本侯?” 赵兰庭手上的功夫是实打实的,那位羽林卫副统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韦时桉见状,恼羞成怒,“很好,希望你待会儿还笑得出来。来人,将武安侯夫人和灵毓公主带上来。”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羽林卫押着纪轻雪和楚琬宁上了殿。 两人一到殿中,纪轻雪就怒声质问道:“公子,你怎么能言而无信,难道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你就不怕,我临阵倒戈,做出……” “聒噪!堵上她的嘴!” 韦时桉看着羽林卫堵上了她的嘴,转头看向赵兰庭,“武安侯,我这人一向惜才,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归顺于我,这两个女人,你可以带一个离开。否则的话,他们都要因你而死。” 第198章 宫变夭折 “唔唔……” 纪轻雪没想到,兜兜转转下来,自己的命运又掌握在了赵兰庭的手中。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要是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相助眼前的这个卑鄙小人。 当初就算拿着嫁妆和手中的那些银两逃了,偏安一隅,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嘴被堵着,她就算想求情都没有机会。 楚琬宁看向赵兰庭,“你要好好想清楚,你是谁的臣子。与反贼为伍,将来等他登上帝位,真的会重用你吗?” “公主堂妹,此言差矣。古语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武安侯若是肯归顺于我,便是新朝的功臣,自然不会亏待。” 韦时桉说着,再次搭弓上箭。 “武安侯,选好了吗?若是再不选的话,那就交给上天来帮你选吧。” “等一下。” 赵兰庭与楚琬宁对视一眼,开口:“我选公主。” “那就……” 韦时桉瞄向纪轻雪的箭猛地一转方向,瞄向了楚琬宁,“麻烦武安侯,让陛下尽快写下禅位诏书。我的耐心有限,快要等不及了。” “别伤害公主。” 赵兰庭转身走向崇文帝。 崇文帝沉眸睨向他,“武安侯,你也要反了吗?” “陛下恕罪,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死在殿上。皇上一向对公主宠爱有加,想必也不希望殿下出事。” “好,朕写。” 崇文帝从福公公手中接过诏书,拿起笔写了起来,最后盖上玉玺。 赵兰庭接过诏书,朝着殿下走去。 路过那些文臣武将身边时,咒骂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沉痛的哭声。 韦时桉的眼睛紧紧盯着赵兰庭手中的圣旨,眼中的欲望和野心呼之欲出,忙不迭地伸出手,“快,快将圣旨拿过来。” 赵兰庭递出圣旨,韦时桉接过。 就在这一瞬间,赵兰庭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直直地刺了过去。 韦时桉反应过来,当即抬起手中的弓箭。 可他手中的箭却没有射出去,而是“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韦时桉“噗”地喷出一口黑血,倒下的同时,眼中满是惊诧和慌乱。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中毒。 赵兰庭见状,将楚琬宁扯到身边,护住她,“琬宁,你没事吧?” “赶紧帮我解开绳子。” 楚琬宁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朝向赵兰庭。 赵兰庭后知后觉,赶忙抬手帮她松绑。 “杀了他们!” 韦时桉浑身颤抖,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猩红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恨。 羽林卫副统领却站着没动。 “你!” 韦时桉见副统领要倒戈,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前冲。 却被赶来的羽林卫按在了地上。 “我的诏书!” 韦时桉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禅位诏书被拿走,疯狂地挣扎起来。 嘴里高喊着,“我还没有输,很快,我的人就会攻进来!” “你所说的是他吗?” 一个裹在布中的人头被扔在地上,连续滚了两圈,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地瞪着韦时桉,好似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 韦时桉“啊”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抬眼瞪向走进殿中的夜骁,“你……你杀了骁骑营都统?” “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不杀他,难道留着他过年充当瑞兽吗?”夜骁嗤笑。 这时,一身戎装的谢凛带着众将士走进殿来。 他走到殿中,向崇文帝复命,“回陛下,宫外的反贼皆已伏诛!” “好,濯渊做得很好!” 崇文帝龙心大悦。 然而殿中的文武百官却看不懂了。 都在想,谢大人不是越狱,正在被通缉吗?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皇宫? 而且,皇上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责罚的意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人,将韦时桉押进天牢!” 崇文帝下令,一场宫变就这样夭折了。 韦时桉被带下去时,还口口声声念叨着圣旨。 谢凛吩咐夜骁,“将那份诏书给他。” “是。” 夜骁将那份诏书拿过来,展示在韦时桉的面前。 当着他的面,将垫在上面的一张纸抽了出来。 韦时桉抢过诏书拿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手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禅位诏书。 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人当猴戏耍了一番。 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禅位给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笑。 闹剧落幕,朝会结束。 崇文帝点名叫几位大臣留下,到御书房议事。 谢凛也在其中。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楚琬宁拦住他,“等一下。你是不是有些事,需要跟我交代一下?这整件事,都是你与父皇商议好的,是吗?那你告诉我,究竟哪件事是真,哪件事是假?看着我担惊受怕,傻傻地跑去贼窝,你是不是很得意?” 亏她之前那么担心他,却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谢凛把她拉到一旁,远离了那些看热闹的大臣,压低声音道:“殿下能不能再稍微等一等?等回了公主府,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若是我不满意,那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楚琬宁转身走出大殿。 见赵兰庭正站在不不远处,迎过去问道:“整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琬宁,我绝对没有蒙骗你什么,我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 赵兰庭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怀疑自己。 楚琬宁沉默片刻,说道:“韦时桉和纪轻雪都要审,尤其是纪轻雪。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隐藏着不少的秘密?之前被关在山庄里的时候,亲耳听到她提起了一个名单,现在想来,应该与骁骑营和羽林卫有关。可那样的秘辛,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些年,镜渊阁也一直有探子在搜罗朝中百官的把柄。 但那是经年累月,无数探子付出生命换来的结果。 纪轻雪怎么能精准地拿捏那些人的把柄,让他们为韦时桉所用? 赵兰庭明白她在想什么,点点头,“好,若无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冯大人主审。审问的时候,我会从旁提醒。琬宁,那个韦时桉,不会死吧?” 许多事还没有审问清楚,他还不能死。 楚琬宁摇摇头,“不会。其实,他本就没有中毒,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她只是在药浴所用的药材,和施针的手法上动了些手脚,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大好。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治好。 刚刚的反应,不过是病症的反扑而已。 两人正说话,倏然,一个宫女打扮的老嬷嬷朝着楚琬宁冲了过来。 她手中的匕首闪着摄人的寒芒,口中高喊着:“去死!” 第199章 封勋国公 “小心!” 赵兰庭下意识地抓住了楚琬宁的胳膊,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楚琬宁被他扯住的一瞬间,抬手射出银针。 老嬷嬷手中的匕首还没有碰到人,膝盖一软,人就倒在了地上。 赵兰庭吩咐羽林卫押住她,质问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刺杀公主的?” 楚琬宁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按在地上的老嬷嬷,“杨嬷嬷?倒是差点把你给忘了。你的主子已经被押入天牢了,你现下可以去陪他。” “你……你这个贱人,都怪你!要不是你,公子的大事怎么会失败?” 杨嬷嬷满心不甘,被按住仍旧在挣扎,双眼里满是杀意。 直到被押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 赵兰庭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问道:“琬宁,你认得她?” “她是韦时桉的奶娘,两人关系匪浅。韦时桉的事,她应该知道不少。可以好好审审她,应该能审出不少东西。” “好,我会与冯大人说明。”赵兰庭颔首。 两人正说话,一个嬷嬷过来道:“公主,太后娘娘要见你。” “好。” 楚琬宁跟着嬷嬷进了慈安宫,被太后拉着好一阵嘘寒问暖。 直到吃了午饭,这才肯放她出宫。 宫外,宋禹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外边。 玉带第一时间下了马车,跑上前来,“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要吓死了!” “放心,我没事。” 楚琬宁逢人便要证明自己安然无恙,还要安慰别人,实在累得够呛。 一上马车,她就靠在车壁上闭起了双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玉带原本还想多问两句,这下也不敢开口了,只是一直盯着她看,满眼心疼。 …… 公主府。 云锦城和云夫人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夫妻二人早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云祉今日也没有去云麒楼。 楚琬宁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就见三人正站在大门口。 她撩开帘子下车,云夫人迎上前道:“快让娘好好看看,你说你,怎么胆子就那么大?明知道有问题还敢去赴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 说着,她就“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云锦城看起来没有夫人那么激动,但眼圈也红了。 楚琬宁赶紧安慰二人几句,又望向站在后边的云祉,扯了扯唇角,“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并不是冲动为之。” 她并不清楚谢凛和父皇的计划。 也没想到,去见纪轻雪一面,居然会卷进谋反的事里。 不过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也幸亏她当时去赴了约。 否则,即使谢凛和父皇的计划再缜密,今日这一战,恐怕也会死伤不少。 尤其羽林卫和骁骑营同属禁军,打起来,那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消耗的是大雍的兵力。万一北溟或者南岄选在这个时候突袭,怕是会出现大问题。 云祉见爹娘拉着妹妹,不住地问东问西,出声提醒:“爹,娘,不是说准备了火盆吗?还有娘亲手煲的汤,说是要好好给琬宁补一补,再不回去,怕是就喝不上汤了。” “对对对,我火上还煲着汤。走,跟娘回去。” 云夫人拉着楚琬宁就走。 还让下人准备了桑叶和火盆。 楚琬宁朝着云祉投去求救的目光,想让他给自己解围。 云祉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半晌后。 楚琬宁正喝着云夫人煲的汤,梅管家过来道:“殿下,长公主府来人了,说是请殿下到府上去一趟。” “娘,您看……” 楚琬宁闻言如蒙大赦,想要找借口躲出去。 云夫人一听,马上就放了人,嘱咐道:“那你早去早回,娘把汤给你温着。” “娘,能不能不喝了?” 楚琬宁一脸苦笑。 云夫人嗔她一眼,“不行,必须喝。而且接下来的这阵子,你哪里都不能去,就乖乖待在府里。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能整日往外跑?” “……是。” 楚琬宁无奈,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朝朝跟着她一起去了长公主府,在路上禀报道:“主子,前日接到的密信,勋国公一家要进京了。勋国公的嫡长孙,不日就要与舞阳公主完婚。” “勋国公?” 楚琬宁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 父皇什么时候又封了一位国公? 朝朝见她疑惑,赶忙解释,“勋国公就是从前的镇西大将军薛兆,也就是……先皇后的父亲,您的外祖父。” “外公?” 楚琬宁思忖了一下,问道:“是因为南岄的事?”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不知道,母后的死,很可能与皇后有关吗? 让皇后的女儿嫁进薛家。 就算她能同意,薛家怕是也不会同意吧? 这根本不是结亲,而是在结仇。 就算是为了收回兵权,这样做怕是也…… 正想着,马车停下,长公主府已经到了。 楚琬宁暂时将那件事抛到脑后,随着下人进了公主府。 这会儿,长公主正坐在房中品香,听闻人到了,赶忙吩咐下人上茶。 楚琬宁一跨进门槛,长公主就冲她招手。 “灵毓,快过来,叫姑母好好瞧瞧。你这孩子,胆子还真是大,居然一个人进了那金鼎琼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个什么,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姑母,我没事。” 楚琬宁坐在长公主身边,陪着她饮茶。 长公主又道:“再过几日就是浴佛节了,你随姑母一起去参加祥云寺的浴佛斋会,去去晦气。本宫知道,皇后正在那儿清修。不过你别怕,有姑母在,不必忌惮她。” “是。” 楚琬宁倒是也不担心会见到皇后,但姑母提起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得淡淡一笑。 两人喝了会儿茶,长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昨日进宫,见了母后。听母后的意思,皇兄有意将你与濯渊的婚事提前,还听说……” 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皇兄下旨召了薛家人回京,怕是有意将舞阳嫁进去。她若是嫁了,将来就是你表嫂,恐怕少不了要见面。” 不过,她觉得这婚事八成是成不了。 皇后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进薛家? 虽说皇兄下旨封了薛老将军,但薛家离京十几年了,哪里能和韦氏相比? 她那个皇嫂,最是势利,野心也不小,怕是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200章 权宜之计 楚琬宁刚听朝朝说起此事,没想到姑母这边就给她透露了风声。 难道,父皇真的有意让楚南嫣嫁进薛家? 默了默,她问道:“姑母,皇祖母那边怎么说?” 之前,皇祖母中毒。 她曾经就暗示过,她中毒的事很可能与皇后有关。 虽然没有实在的证据,但当时负责给皇祖母请平安脉的太医董牧,就是皇后的人。 长公主叹了口气,隐晦地道:“有些事,你皇祖母也不好干预。” 后宫不得干政。 皇兄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叫目前适龄的公主,只有舞阳和灵毓两个? 灵毓已经与谢凛订婚了,又是皇兄亲自下旨赐婚,总不能将她另嫁他人。那就只有一个舞阳,可以用来安抚住薛家了。 楚琬宁也明白,为君者,最忌兵权旁落。 当初薛家举家离京,父皇怕是看在母后的份上,才勉强同意。 可转眼十几年过去,薛家军声名鹊起。 父皇难免会心有忌惮。 如今前有南岄征兵意图北伐,后有北溟虎视眈眈。 除此外,东夷也一直不消停。 外忧频频,也难怪父皇会急着将外祖父一家召回京城。 然而,站在君主的立场上能理解,不代表她赞同这件事。 与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她就匆匆告辞了。 回到公主府,听闻谢凛回来了,她当即朝着他住的院子寻去。 院子里,老国公正蹲在草丛里逮蚂蚱,见到楚琬宁,高兴地迎了过来,将自己逮到的蚂蚱给她看:“素素丫头来了?快来看老夫逮的大将军!” “祖父,你先自己玩儿。” 谢凛快步走出房门,拉着楚琬宁回了房。 还不等楚琬宁反应过来,他就把人抱了个满怀,将头抵在她的颈窝里,“琬宁,你可知,看到你送出来的消息,我差点冲上西山去寻你?” 楚琬宁本想推开他,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却在感觉到颈间的湿意后,浑身一僵,缓缓放下了手。 犹豫片刻,改为环在他的腰间,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容祈应该告诉过你,我调了镜渊阁的卷宗。” “可你人不在我面前,我如何能安心?” 谢凛哽咽,止不住地轻颤,声音发闷:“认别人以为我如何了得,我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琬宁,在你面前,我从来都只是一个平常人。会吃醋,会害怕,会情不自禁,亦会惊慌失措。”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毫发无损。” 楚琬宁抬手,想拍拍他,安慰他几句。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稍稍推开他,审视道:“等等,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了。说吧,你是何时跟我父皇密谋好的?” “……剿匪回来的那日。” 当时,回到京城后,他就收到了容祈那边的密信。 说京中多了大批的流民。 但最近附近的州县根本没有灾祸,这些流民是从哪儿来的? 最关键的,是在山中发现了一块用来饲养战马的草场,和数千战马。 苏德王子的死,固然会成为海鹰王起兵的借口。 同时,也是韦时桉展示出的诚意。 楚琬宁听谢凛简单解释了几句,惊诧地瞪大双眼,“所以,从那么早开始,你就在演戏?我看,你不该当什么朝廷命官,该去戏班子唱戏。” 这么能演,当朝臣真是屈才了。 最气人的是,竟然一点都没跟她透露过,瞒得还真是严。 心里越想越气,她转身就要走。 谢凛赶忙拉住她,“之前瞒着你是我不对,可你也去了金鼎琼楼。这样,就当我们扯平了,如何?” “谁要跟你扯平?这件事过不去。” 楚琬宁挣脱开,打开门就往外走。 谢凛紧紧追在她身后。 “祖父,帮孙儿拦住她。” 老国公闻言,见两人先后往外走,上前拦住楚琬宁“素素丫头,你们吵架了?” “祖父,没有,没有吵架。” 楚琬宁不想老国公为他们担心,一边安抚他,一边狠狠瞪了谢凛一眼。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别把祖父牵扯进来。” 说着,她拽着谢凛就往回走。 谢凛见她不急着离开了,稍稍松了口气,一路顺着她,“好,既然你不愿意扯平,那我给你赔罪如何?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真的?” 楚琬宁停下脚步,审视着他。 谢凛点头,“千真万确,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那我问你,有没有听我父皇说起薛家的事?他是否想用联姻的方式绑着薛家?” 楚琬宁紧紧盯着他。 谢凛有些为难,“琬宁,这件事,皇上有自己的不得已。薛老将军与他之间,不是三两句话说得清的。如今强敌环伺,有些事不得不为。” “所以,你也是赞同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母后的死,很可能与皇后有关?若是证实了这件事,将来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你叫我外祖父一家如何承受得了?” 楚琬宁有些失望。 她一直觉得谢凛虽然擅算计,但心里始终有一杆秤。 可她却忘了,谢凛是她父皇的臣子,自然要站在他父皇的立场上,为他思虑。 谢凛读出了她眼中的失望和愤慨,叹息一声道:“有些话,作为臣子本不该说。但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一切只是权宜之计,待到解决了南岄和北溟的麻烦,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琬宁,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你父皇对你母后的感情。” “感情?他首先是一国之君!” 楚琬宁没办法相信,当年,他就没能保住母后,让那个女人在皇后之位上稳稳坐了十几年。 如今,为了收回兵权,又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而且,她也没想过将报仇的事假手于人。 谢凛见她情绪激动,将她搂进怀中安抚,“琬宁,那你信我,可好?若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对天立誓。待危机解除,我定会帮你,还薛家一个公道。” “难道除了这么做,就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楚琬宁还是不想妥协。 外祖父当初带着薛家离京,肯定是伤透了心才做出的决定。 如今却要被逼着回京,还要与害死女儿的凶手结亲,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第201章 亲人相见 谢凛叹一口气:“薛老将军一生,只有一子两女。长女便是先皇后,而唯一的儿子薛伯谦,生有一子一女。嫡长子薛怀嗣时年十九岁,尚未婚配,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女儿尚小,与永安公主同岁。薛伯谦夫妇二人,视女如命,怕是不会让女儿嫁人。” 十二三岁,还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 更何况,若是嫁进皇室,能选择的人选也有限。 目前只有怡王楚南屿和宁王楚南枫合适。 怡王是他的表弟,他最清楚他的性子,还未及冠,仍旧是小孩儿心性。 虽有一颗赤子之心,但在民间的声望并不高。 至于楚南枫,且不说他府中有一个侧妃,只说他是皇后所出,也不用考虑。 关于这一点,楚琬宁心里也很清楚。 可还是觉得很难受。 谢凛见她半天不语,劝道:“别想太多,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楚琬宁并没有被安慰到。 谢凛干脆转移话题,“别人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已经开始心急了,那我们的婚事呢?皇上有意将我们的婚事提前,这件事你如何看?” 他注视着楚琬宁,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楚琬宁愣了一下,“反正早晚是要成婚的,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打紧?” “……那这件事,我便替你做主了?” 谢凛试探。 楚琬宁瞥他一眼,“这件事,你是不是也与我父皇商议好了?这会儿问我,是真想问我的意思,还是想看看我会不会生气?” “都有。” 谢凛也没有隐瞒,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想我们尽快完婚。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要是没有异议,便定下了?” “下个月初八?那不是只有十天了?” 楚琬宁虽然觉得早晚无所谓,但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谢凛道:“反正是我进公主府,殿下不必准备什么。其实,是我心急。如今时局不稳,随时会有变化,我不想我们的婚事发生任何意外。” “好,那就依你。” 楚琬宁想了想,尽早完婚也好。 省得再遇到什么麻烦。 接下来的几日,她被云夫人强行留在公主府,准备待嫁的一应事宜。 云夫人则每日拉着云锦城和云祉父子俩,置办大婚所用的物品。 就这么安静了几日,直到勋国公一家进京,平静的生活才又掀起了水花。 一早起来,朝朝就收到了快马送来的消息。 楚琬宁特意换上了一袭宫装,坐着马车到城门外的十里亭迎接。 玉带见她一改往日的沉静,一炷香的时间就喝了三杯茶,忙出言提醒,“殿下,车队还不知何时才能过来呢,您可不能再喝了。” 这荒郊野外,如厕都是问题。 朝朝在一旁看着,笑问道:“主子,你紧张啊?” “怎么,我就不能紧张吗?虽说是外祖父和舅舅一家,但却从未见过面。” 她甚至不知道外祖父和舅舅见到她,会不会认她。 毕竟母后之所以会早逝,都是因为她。 外祖父对父皇失望,才会举家离京。如今又被一纸诏书传召回来,心中如何会没有怨言? 她是父皇的女儿,会迁怒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要真是那样,她又不知该怎么与他们相认了。 朝朝能够明白她心中的忐忑,这会儿要是她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找上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子也不过才十几岁,会忐忑紧张是很正常的事。 “殿下,车队来了!” 玉带撩开帘子,探出头去,远远地就见一队车马徐徐朝着这边过来。 楚琬宁赶忙整了整发髻和钗环,又扯了扯衣襟和宽袖,“玉带,如何?可有哪里不妥?”她紧张得声音微颤。 玉带点头,“殿下,您今日的装扮美极了,没有任何不妥。” “走,随我上前迎接。” 楚琬宁这会儿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公主,她只是一个急于与亲人见面的普通女子。 在玉带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便快步朝着前方迎去。 对面。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薛怀嗣,头一个发现楚琬宁,调转马头走回到祖父和父亲身边,“祖父,爹,前面有人迎接,瞧着像是琬宁表妹!” 他的嗓音轻快洪亮,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从远处看,丝毫看不出他是即将弱冠的年纪,就像个英姿飒爽的翩翩少年郎。 薛兆听到孙子的话,先一步打马上前。 马匹直奔到楚琬宁的面前,他才翻身下马,身上的铠甲因为奔跑“哗哗”作响。 祖孙二人就那么互相对望着。 好半晌,薛兆才红着眼,嘴唇颤抖道:“你……你是琬宁?老夫的乖囡囡,琬宁?” “外公!” 楚琬宁在见到薛兆的一刹那,之前的忐忑不安一下就消失无踪了。 剩下的,只有血浓于水的激动。 有些事真的很神奇。 明明从未见过的两个陌生人,却一点都没有头次见面的陌生感。 薛兆看着楚琬宁,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最疼爱的长女,顿时老泪纵横。 “欸。” 他重重地应了一声,激动得手足无措。 这时,薛怀嗣打马上前,下马走过来,打量着她:“表妹,你不知道,这一路上,祖父可是拿着你的小相,翻来覆去不停地看。那幅画卷,都快要被他老人家看烂了。” “一边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薛兆嗔恼地瞪他一眼,再转回头来,登时换上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好似生怕吓坏了楚琬宁似的,笑道:“你这表兄,都到娶妻的年纪了,还是个皮猴子,嘴里说不出个好话来。囡囡,你怎么一个人等在这里?多危险啊。” 见他老人家变脸如翻书,薛怀嗣撇撇嘴,“表妹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脆弱?云姨不是在信上都说了,表妹厉害着呢。表妹,听说你功夫了得,能不能跟表哥过几招?你放心,我让你三……”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兆拍了下脑袋。 “哎呦!祖父,我究竟是不是您老的亲孙子?哪儿有您这样的,不是打就是骂,我八成是我爹娘捡来的吧?” 薛兆吹胡子瞪眼,“胡说什么?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胡咧咧。谁要跟你这个糙货过招?老夫还没说完话呢,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去,找你爹去!” “得,您老说,我不插嘴了,还不成吗?” 薛怀嗣揉着脑袋,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和他的牙相比,肤色看起来就有点黑了。 楚琬宁乖巧地叫了一声,“表兄,我们先进城再说吧。” 第202章 爹又打我 “对对对,进城。” 薛怀嗣这才想起来,他们还要去面见圣上。 而且文武百官应该都在城门口等着呢,的确不能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 “祖父,咱们还是先进城吧?” 薛怀嗣转身去牵马,一个翻身跃到马上,又成了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 “哒哒哒……” 这时,薛伯谦打马上前,走到薛怀嗣身边,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就连站在下边的楚琬宁都觉得疼。 “哎呦!” 薛怀嗣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懵,委屈巴巴地控诉:“爹,您打我做什么?” “臭小子,见到公主殿下要行礼。你祖父年纪大,忘了,你都不知道提醒一下吗?”薛伯谦瞪着他训斥。 薛怀嗣不满地垮着脸,“您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以前我说读书,参加科考,你们都说我不是那块料。我看,就算是那块料,也早就被你们打傻了!” “放屁,你自己生得傻,还怪老子打的?” 薛伯谦生得人高马大,十分魁梧。尤其一瞪眼,就如寺庙里的怒目金刚。 令人望而生畏。 薛怀嗣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边勒紧缰绳调转马头,一边叫喊:“娘,爹又打我!” “你这个臭小子,还敢告状?给老子回来!” 薛伯谦听到儿子向媳妇告状,脸色顿时一变。 眼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只能作罢,下马走到薛兆身边,“爹。” 话刚说个音,薛兆就抬手,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瞪眼道:“粗俗!囡囡还在这儿呢,你说话不知道注意一点?早就叫你没事多读点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爹,琬宁还在这儿呢,您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薛伯谦虽然生得高大威猛,但是并不丑,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 楚琬宁打量着这个舅舅,发现表兄比他长得秀气许多,应当是更像舅母。 “舅舅。” 她先一步行礼。 薛伯谦吓得面色发白,赶忙抬手阻止,“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你是公主,该我们向你行礼才是。爹,您快说句话啊。” 他有点手忙脚乱,只能寄希望于父亲。 薛兆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囡囡是我外孙女,是你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言外之意就是,什么公主,他不认。 当初,要是早知道女儿做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皇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把她带走。 连续失去了几个孩子,还要在生产时,因为动乱难产而亡。 每每想起自己的长女,他都心如刀绞。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带着一家人西行时,才会将小女儿嫁给当地的州牧。 虽说不如嫁进皇家风光,但夫妻和睦,生活幸福。 如今也是儿女绕膝,能够尽享天伦之乐。 比什么不强? 薛伯谦心里清楚,妹妹妙茵的早逝,就是爹心头的一根刺。 即使过去了十几年,这根刺仍旧没有一点消融的迹象。 别说爹了,他和小妹心里也过不去。 稍稍平复心绪,他看向楚琬宁,“琬宁,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每年,云夫人都会往西边传信,给我们讲你的事,每年都会附带一幅你的小相。看着你如今生得亭亭玉立,舅舅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想必,妹妹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楚琬宁刚要开口,薛兆又打了薛伯谦一巴掌,“煽什么情,轮得到你在这儿叭叭?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夫和囡囡说话。” “爹!” 薛伯谦想抗议。 楚琬宁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意识到不妥,她赶忙捂住嘴,抿了抿唇道:“外公,舅舅,咱们进城再说吧。时候不早了,别误了你们进宫的时辰。” “好。” 薛兆笑着点点头,父子二人先后上了马。 楚琬宁回到马车上,朝朝先开口道:“主子,看起来,老国公他们都挺好相处的呢。这下,您不用紧张了吧?” “嗯,是啊。” 楚琬宁微微颔首,吩咐宋禹在前头开路。 一行人进了城门,就见一袭官服,戴着官帽的谢凛正带领文武百官候在主道上,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老国公一路辛苦。” 谢凛先一步上前,朝着骑在马上的薛兆行礼。 薛兆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这么年轻,就有宰辅之能,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国公谬赞,谢凛愧不敢当。陛下已在宫中设宴,为众位接风洗尘,请。” 谢凛先一步让开,跟在后边的文武百官也纷纷让路。 薛家人一进京,街上就围满了百姓,自动自发地跟着队伍,沿路护送着车马到了皇宫门口。 随着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楚琬宁才见到自己的那位舅母。 不得不说,是位难得的美人。 即使已经年过三十,育有一子一女,却丝毫不见老态,可谓风韵犹存。 而且通身萦绕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 朝朝跟在楚琬宁身后,见到这位薛夫人,忍不住笑道:“主子,这位薛夫人怎么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会用词就别乱用。” 楚琬宁嗔她一眼,主动走向了薛林氏。 “舅母,表妹。” 她朝着薛林氏和跟在她身边的少女行了半礼,少女害羞地躲到了薛林氏的身后。 薛林氏赶忙还礼,“公主殿下,这可使不得。” “舅母,今日,不要将我当成公主,可好?母亲不在了,作为她的女儿,理应代替她来迎你们回京。” “表姐。” 薛灵儿眨了眨那双含羞带怯的大眼,糯糯地喊了一句。 楚琬宁欣然回应,“表妹好。” 须臾,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宫。 薛怀嗣走在谢凛身边,压低声音道:“谢大人,听闻你不日就要与表妹完婚了?看你文文弱弱的,身体怎么样?会功夫吗?要不要比划两下?娶我们薛家女,可不能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怎么着,也不能比表妹的功夫差。” “薛小将军说笑了。”谢凛勾了勾唇。 薛怀嗣觉得他看起来心眼就多。 正想再刁难几句,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 皇后的凤撵到了。 第203章 母女吵架 楚琬宁循声望去,就见皇后正高高在上地端坐在凤撵上。 楚南嫣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也坐在轿撵上。 看样子,这母女二人是刚从祥云寺回来。 一个太监走上前去开路,甬道上,众人回避。 薛兆听到“皇后驾到”,明显脊背一僵,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他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皇后等人,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薛伯谦和父亲差不多,强压着情绪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其他人的情绪,明显也与刚刚不同。 甬道上气氛诡异。 好半晌,直到皇后和楚南嫣等人看不到人影了,那种骇人的低压才缓缓散了。 薛林氏出声提醒,“爹,夫君,该去面圣了,不要误了时辰。” “外公,我随你们一起去。” 楚琬宁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如此。 她从小长在云夫人身边,在听到皇后可能与母后的死有关时,尚且控制不住情绪,更何况是生养母后的外公和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舅舅? 听闻,母后生前性情温婉,是个人人称颂的贤后。 平日里没少做善事。 这样一个人,想来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 可即使纯善如她,仍旧没有逃过被别人算计的命运。 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如何能不令人唏嘘? 短短几息的工夫,楚琬宁想了很多。 谢凛凑到她耳边,“殿下,该走了,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嗯。” 楚琬宁醒过神来收敛了心绪,跟着薛家人和文武百官朝着金銮殿行去。 在崇文帝面见薛兆等人时,另一边的坤宁宫内。 楚南嫣坐在皇后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央求道:“母后,您快帮我想想法子啊,我不想嫁给那个薛怀嗣。他就是个只会上战场打仗的莽夫,连武安侯都比不上。女儿要嫁,也是嫁濯渊哥哥那样的人,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娶我?” “你给我住口!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父皇那边松口,你别再闹出事来。薛兆已经是勋国公了,将来薛怀嗣早晚是要袭爵的。你嫁进薛家,以后就是国公夫人,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告诉你,别再打谢凛的主意,听到没有?” 皇后经过韦士泽那件事,至今心有余悸。 她太清楚薛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虽说他可能忌惮着薛兆手中的兵权,但心中的愧疚也是实打实的。 只要薛家没有参与什么谋逆之事,将来的荣华富贵基本是板上钉钉的。 谁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说薛家的不是,谁就是在与皇上作对,皇上绝对不会轻饶了那个人。 与皇上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她不敢说能将圣心摸得透透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皇上现在有心让舞阳嫁进薛家,那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否则皇上随时可能找个由头,将她这个皇后之位给废了。 自古以来,帝王心是最难揣测的。 他可以给予你无上的荣耀,也能在瞬息之间,将你打落十八层地狱。 哪怕是亲生骨肉,亦不能任性妄为地去拔虎须,否则…… 皇后的心思百转千回,落到楚南嫣那边就只有两个字,“不行”。 楚南嫣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母后,竟然连哄一哄她都不愿意了。 脾气登时就窜上来了,“腾”地起身,“凭什么不可以?凭什么楚琬宁一回来,就能抢走我的一切?她抢走皇祖母和父皇的宠爱还不行,还要霸占着濯渊哥哥,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全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濯渊哥哥,实在不行,做妾也……” 她话还没有说完,皇后就扬手打了她一巴掌,怒道:“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失心疯了不成?你是谁,你是堂堂公主,如何能去给别人做妾?你给本宫听好了,你父皇若是下了旨,让你嫁进薛家,你就是死了,本宫也会让人将你的尸体抬过去!” 言外之意就是,别想耍什么花样。 楚南嫣瞠目,“母后,您打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这么怕薛家,怕父皇不高兴吗?难道,你就连帮女儿争取一下都不乐意?”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趁早歇了心思!” 皇后满脸怒容。 楚南嫣的眼中噙着眼泪,憋屈地嘶喊道:“你不是我母后,我今后也不要你这个母后!” 眼看着她捂着脸跑出寝殿,皇后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追过去。 可一想到她刚刚说出的那些话,顿觉无比地心寒。 复又颓然地坐回到榻上,对杜若吩咐道:“派个人去看着她点儿,别闹出什么事来。另外,准备一下,待会儿陛下肯定会在宫中设宴,本宫得出现。” 就算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也要做出个样子来。 杜若有些心疼皇后,吩咐小宫女去寻公主,走回来安慰道:“娘娘,公主年纪尚小,许多事都想不透彻,别太跟她计较。” “她小?本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争气才行。我十几岁就懂得的道理,她却一点都不明白。说好听的,她那是天真无邪,说不好听的,就是蠢笨无知。” 皇后现在无比后悔,这些年来太过纵容女儿,才将她养成了任性骄纵的性子。 原本,天家的女子生得骄纵些也没什么不妥,可她不该这么愚蠢。 杜若能够明白皇后的心情,也明白如今的坤宁宫,已经今非昔比。 可有些话她明白是一回事,却不能把那些话挑明了说。 很快,宫宴开始。 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过来道:“娘娘,凤撵已经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嗯。” 皇后收拾了一下心情,在杜若的搀扶下上了凤撵。 刚走出没几步,被杜若派出去的小宫女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在杜若耳边禀报道:“姑姑,寻到公主了,但奴婢还没上前,就见她正在石桥上与薛小将军碰了面,两人似是吵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第204章 想轻薄我 “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后娘娘就是怕公主殿下跑出去乱来,才让她叫个小宫女过去看着点,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这可如何是好?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杜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有些手足无措。 皇后见杜若的脸色不对,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娘娘,公主与薛小将军见面了,两人……似是吵起来了。” 杜若不敢隐瞒,只能实话实说。 皇后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一拍扶手,恼怒道:“那个冤孽,本宫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她这是要给本宫难看啊!”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任性起来是不管不顾。 也不看看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快,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她得赶紧过去才行,希望还来得及。 …… 护城河的石桥上。 楚南嫣刚刚挨了一巴掌,心里正烦闷,就见薛怀嗣在不远处站着,似是在等什么人。 心里越想越不服气,压抑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她冲过去道:“薛怀嗣,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敢肖想做本公主的驸马,真是想瞎了你的心!” “你……你是舞阳公主?” 当年,薛怀嗣跟着薛家人离京的时候还早,那个时候楚南嫣还没出生。 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直到听了楚南嫣的话,他才后知后觉,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 被人莫名其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饶是薛怀嗣的神经再大条,这会儿也恼羞成怒地红了脸,瞪着她道:“还以为皇家的公主,都如我表妹那般温婉聪慧,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真是癞痢头簪花,蝙蝠身上插鸡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南嫣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只能低声询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不好意思说。 薛怀嗣干脆代劳,“怎么,听不懂?我在说你,丑人多作怪,不要脸!” “你……你敢骂本宫?信不信我叫父皇诛你九族?” 楚南嫣刚被打了一巴掌,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又被骂了,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 薛怀嗣冷笑,“诛我九族?你真是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贴地——好大的口。就怕只是在这里大放厥词,信口开河,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别人就都怕你?” “你!” 楚南嫣发现自己居然骂不过这个莽夫,气得眼睛都红了。 头脑一热,撑着半个身子,一条腿跨在石桥上,“好,本宫现在就跳下去,说你谋害本宫,你等着被诛九族吧!” “喂!” 薛怀嗣实在没想到,这个舞阳公主是个如此不要脸的女子,居然连这种昏招都使得出来。 想要上前去拽住她,谁知道争执之下,只扯下了一块布片。 “噗通!” 楚南嫣落下了护城河,她身边的宫女忙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公主落水了!” 薛怀嗣想要跳下去救人,又担心真救了人,楚南嫣会讹上他。 犹豫之际,刚巧赵兰庭带着一队羽林卫经过。 薛怀嗣想都没想,就开口道:“武安侯,快,公主落水了!” 赵兰庭刚得到皇上的重用,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眼瞅着河面上只剩下了一只手,人马上就要沉下去了,他顾不上想太多,就跳了下去。 等他将楚南嫣救上来,拉着她往回游的时候,楚琬宁带着朝朝走了过来。 薛怀嗣看到表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忙道:“表妹,我要跟你说清楚,她可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莫名其妙爬上石桥,自己跳了下去,还扬言要诛我九族。” 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诛他九族,那岂不是连她自己也诛进去了? 要知道,他姑母可是先皇后。 原本,皇上有心让他迎娶公主的事,只是刚刚在殿上随意提了一下。 事情还没有最后确定。 他的志向是驰骋疆场,不想尚什么公主。 这下更不想了。 楚琬宁闻言,上下打量着薛怀嗣,“表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 薛怀嗣摇摇头。 楚琬宁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父皇英明神武,是不会降罪于你的。” “公主殿下!” 楚南嫣的宫女跑下石桥,来到了她身边。 楚琬宁跟在她身后,给楚南嫣诊了诊脉,拿出一根银针刺入了她身上的大穴。 “噗,咳咳咳……” 楚南嫣疼得喷出一口水,猛地咳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见周围围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她最讨厌的楚琬宁,白着脸瞪她,“你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趁机害死我?” “你想太多了,杀你,我怕脏了我的手。” 楚琬宁靠近她耳边,“听说,你还想诬陷我表兄推你下河?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否则最后丢脸的肯定是你自己。” “你……你威胁我?” 楚南嫣形容狼狈,却一点都不肯服输。 宫女从别人手中接过一块布巾围在她身上,抬眼望着石桥对面道:“殿下,皇后娘娘的凤撵到了,咱们还是过去吧?” “过去做什么?不过去。” 楚南嫣还在生皇后的气,虽然心里十分想过去哭诉,但面子上过不去。 这时,杜若带人跑了过来。 先是朝着周围众人扫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楚南嫣的身上,心疼地道:“殿下,您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好端端的,身上都湿透了?” “姑姑,您定要让皇后娘娘给殿下做主啊。是……是薛小将军,他……” 宫女想要向杜若告状,被楚琬宁盯着,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杜若见宫女吞吞吐吐,质问道:“他什么?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的宫女,还真跟你是一丘之貉,都想冤枉我?告诉你们,我有证据,也有证人。刚刚我可没有推你下河,是你自己要跳下去,我还拽了你一把。喏,你衣裙的布料还在我这里。我若是要推你下河,何必再去拽你?” 薛怀嗣为了自证清白,抬手扬了扬手里的布料。 楚南嫣眼见诬陷他推自己下河行不通了,当即改口道:“什么要拽我?你分明就是想轻薄于我!本宫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才不得不……不得不跳下去!” 第205章 两个巴掌 “我……你……” 薛怀嗣没想到,这位皇后所出的公主竟然如此无耻。 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南嫣见他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心中得意,感觉堵在心口的那口气都顺了。 哼,想跟她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什么,她也不会嫁给面前的这个莽夫。 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楚琬宁一个巴掌就打碎了她唇角的笑意。 刚刚被母后打了一巴掌,楚南嫣的心里委屈极了。 没成想走到这里,又被楚琬宁打了,她捂着脸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回去。 可胳膊刚抬起来,就被楚琬宁攥住了手腕。 她一个劲儿挣扎,咒骂道:“楚琬宁,你个贱人,赶紧给我松开手!” “啪!” 楚琬宁又照着她的另外一边脸打了一巴掌,沉声道:“看来,你跟着皇后去祥云寺这么多天,一点佛法都没有听进去。张口闭口就是骂人,还敢说谎诬陷,这是谁教给你的?我打你,是在救你,否则这件事闹到父皇面前,就不是打你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 楚南嫣两边的脸颊上,各自浮现出一个嫣红的手印,脸都被打肿了。 可见楚琬宁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杜若看着心疼,挡在楚南嫣面前,凝向楚琬宁,“殿下,舞阳公主是你的妹妹。就算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有皇后娘娘在,自有娘娘教训,还轮不到你动手吧?” “好啊,那就让皇后好好教训教训她。” 楚琬宁移开目光看向对面,皇后正带人从桥上过来。 楚南嫣也看到了皇后等人,登时将之前的怨愤都抛到了脑后,哭着跑过去告状,“母后,楚琬宁打我!” “灵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虽然恼恨女儿不听话,但看着她两边脸颊红肿不堪,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楚琬宁不疾不徐,走上前行了一礼道:“舞阳身为皇室公主,却以自己的名节为代价,诬陷朝廷命官。我身为姐姐教训她,她不但不领情,还当众辱骂我这个长姐。说小了,是她的人品有问题,皇后身为她的母后,有教导无方之嫌。往大处说,她这就是没将父皇放在眼里,藐视父皇,难道不该打吗?” “你胡说,我何时藐视父皇了?” 楚南嫣任性归任性,心里很清楚藐视皇上的罪名有多大。 自然不敢承认。 皇后闻言,先是瞪了楚南嫣一眼,让她闭嘴,然后才柔声道:“灵毓,你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舞阳还小,她只是在与薛小将军说笑呢。” “母后,我没有说笑,我就是不要嫁……” “住口!” 不等楚南嫣把话说完,皇后就厉声打断了她,冷声道:“你皇姐说得对,你的确是太过骄纵任性。杜若,将她带回去……” “慢着。” 楚琬宁不能让这件事不明不白地糊弄过去。 人言可畏,别人不敢在背后议论皇后和楚南嫣,但不见得不会议论表兄。 一旦名声受损,将来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造谣一张嘴,澄清谣言跑断腿也不见得能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见她不依不饶,脸色又冷了三分,眸色凌厉地望着她,“你还有事?” “她造谣污蔑我表兄轻薄她,这件事怎么算?皇后娘娘,不是我这个做长姐的容不下她,而是这件事后果严重。我表兄尚未议亲,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他的名誉有损。只要舞阳能诚心向表兄道歉,承认是她污蔑,那便算了。” 楚琬宁这一番话,直直地说进了薛怀嗣的心坎里。 薛兆等人听到消息赶过来时,恰好听见了这番话,老爷子直听得红了眼眶。 心想着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的孩子,这护短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 皇后见勋国公和薛家人来了,知道事情闹大了,皇上肯定不会轻饶,忙训斥道:“舞阳,谁教你这些的,你可知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怎么能用来说笑?快,向小将军道歉,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母后决不轻饶。” “对……不起。” 楚南嫣不情不愿,声音低如蚊呐。 皇后松了口气,就要带着女儿离开。 楚琬宁再次叫住楚南嫣,“等等。这是道歉应有的态度吗?还有,我要纠正一点,是她污蔑我表兄轻薄她,不是一句说笑就能搪塞过去的。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态度,要是心不诚,那这个歉也不用道了。表兄,我们走,我陪你去父皇面前……” “灵毓!你不要欺人太甚!” 皇后咬牙切齿,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薛兆走过来道:“老夫觉得,囡囡说得对,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态度。还是皇后娘娘想仗势欺人,欺我薛家无人?” 不愧是在疆场征战过几十年的老将军,只是往前一站,就杀气腾腾,那周身的气势锐不可挡,就连皇后都有点招架不住。 更别说楚南嫣了。 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缩在皇后身边,像只胆小的鹌鹑。 皇后眼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有将事情闹大的趋势。 咬了咬牙,她强压心底的怨恨,将楚南嫣推上前去,“去,向薛小将军道歉!心诚一点,否则母后也保不了你。” “对不起,我不该污蔑你轻薄我。” 楚南嫣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心里觉得屈辱极了。 身上又湿又冷,这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怀嗣冷哼一声,别开眼,“本就没有的事。你看不上本将军,本将军还看不上你呢。这次的事就算了,再有下次,不用表妹出手,也决不轻饶!” 说着,他龇牙咧嘴做出凶相,扬了扬拳头。 楚南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 皇后一个头两个大,头疼欲裂,也没有心思再去出席什么宫宴了,称病回了坤宁宫。 一回去,她就砸了殿中的一套茶杯,恼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她堂堂皇后,居然被楚琬宁那个小贱人拿捏住了。 偏偏还不能发火。 杜若上前悄声道:“娘娘,这件事怕是还没完。刚刚公主跳下河,可是武安侯将她救上来的。许多人都看到了,怕是……对公主的名誉有损。” 第206章 名义驸马 “什么?竟还有这事?” 刚刚,皇后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楚琬宁的身上,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闪过,她看向杜若,“若是让武安侯迎娶舞阳,你觉得可好?” “娘娘,武安侯已经娶过亲了,而且还是两次。其中一个,还是参与谋反的……” 杜若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纪轻雪是娘娘的侄女。 当即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皇后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呢?可你说,现在皇上要与薛家结亲,想将舞阳嫁过去。薛家那是什么地方,如何能去?” 有些事,只有她和杜若知道。 两人的眼神一对上,杜若就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担忧。 是啊。 先皇后当年之所以会难产,多少与娘娘有关。 这事薛家人不知道还好,一旦叫他们知道了,那公主嫁过去就是羊入虎口,还不得让薛家人拆吞入腹? 可要是想将公主嫁给他人,恐怕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 毕竟朝中的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还精明。 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哪里还敢与薛怀嗣抢公主? 一旦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也难怪娘娘会想到这个法子。 默了默,她道:“或许,这个法子也可行。武安侯的背后已经没人了,当初他就有意投靠咱们宁王殿下。要是公主嫁过去,谅他也不敢欺负殿下,还得好好捧着。咱们殿下不愿意的事,他肯定也不敢强迫,的确比嫁去薛家要强。” “不错。听闻谢凛要进公主府,他都能进,为何赵兰庭不可以?以后,就让舞阳还住在公主府,有本宫在,谁也欺负不了她。” 皇后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唇角轻扬,“去,将舞阳叫过来。” “是。” 杜若去偏殿喊人的时候,楚南嫣刚沐浴更衣完。 正在让宫女给她梳妆打扮,遮盖脸上的印子。 刚刚父皇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让她和母后去参加宫宴,他们不想去也得去。 “姑姑,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母后又要训斥我吧?” 楚南嫣一想起这件事,就难受得不行,她觉得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这口气,她早晚要出去,绝对不要输给楚琬宁那个贱人。 杜若见她气得不轻,安慰了她几句道:“殿下,娘娘叫你过去一趟,有话要对你说。放心,这回不是要训斥你。” 楚南嫣叹了口气,起身跟在杜若身后。 皇后见女儿来了,给了杜若一个眼神,杜若当即走出殿去,关上了大门。 “母后,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父皇那边叫人来催了,咱们得赶紧过去呢。”想起之前刚被打了一巴掌,楚南嫣的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不想与皇后独处。 皇后抬手摸上她的脸颊。 楚南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吓得一缩脖子。 皇后的手一僵,无奈地放下,语气冷硬地道:“你怕什么?刚刚不是还天不怕地不怕吗?连本宫的话都敢不听,怎么现在倒知道怕了?” “母后,您就算再动手打我,我也不要嫁给那个薛怀嗣!您想想,刚刚我那么下他的脸面,他若是娶了我,一定不会好好待我的。母后,您就别逼女儿了,行吗?我保证,只要您不让我嫁给那个姓薛的,我什么都听您的。” 楚南嫣试探着坐在皇后身边,像从前那样窝在她怀中撒娇。 皇后拍了拍她的背,问道:“真的什么都听母后的?” “嗯。” 楚南嫣乖巧地点头。 皇后道:“那你嫁给武安侯。” “什么?母后,您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娶过楚琬宁那个贱人不说,还娶了表姐。不对,我没有纪轻雪那种表姐,她就是个反贼!我若是嫁进武安侯府,别人会怎么看我?脊梁骨都得被那些人戳断了!不行,我不嫁!” 楚南嫣从皇后怀中出来,扭过身子不再看她。 皇后把她拉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父皇想重用赵兰庭吗?南岄和北溟那边都不消停,你父皇身边正缺良将。就是因为你那个不争气的表姐,你嫁过去才更好。你父皇觉得有愧于你,还能不对你好吗?母后都替你想好了,将来,你就还住在公主府里,你若实在看不上赵兰庭,就让他做个名义上的驸马。” “母后,您的意思是,女儿可以不与他圆房?” 楚南嫣终于抬起眼,注视着皇后。 皇后点点头,“嗯,一切都随你。等薛家这件事了了,薛怀嗣迎娶了旁人,你与赵兰庭的婚事随时都可以结束。你是母后的女儿,将来,你皇兄成了储君,你还发愁嫁人吗?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明不明白?” “……好,女儿嫁。不过,谁知道赵兰庭肯不肯娶呢?” 楚南嫣也要面子,担心自己被拒绝。 皇后明白她的忧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放心,这件事交给母后。” 宫宴后。 赵兰庭刚要出宫,就被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带进了坤宁宫。 纪轻雪出事后,他与皇后、宁王这边的关系就淡了,不明白这个时候,皇后为何急着见他。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件事,想着或许与舞阳公主有关。 皇后见他,怕是想封他的口。 殿内,青烟缭绕,寂静无声,只有皇后端坐在上首。 赵兰庭上前行礼,垂首默不作声。 皇后见他沉默不语,主动挑起话茬,“武安侯,听闻刚刚是你救了舞阳。宫宴在即,本宫也没有能来得及让舞阳向你道谢。” “不敢。微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不敢劳公主纡尊降贵。” 赵兰庭客气了一句,心想着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 正准备行礼告退,皇后又说:“话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武安侯及时相救,万一舞阳有个什么闪失,本宫都不敢深想。道谢是应该的,不过……” 听到这句“不过”,赵兰庭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 就听皇后道:“民间有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舞阳与薛小将军之间的龃龉,你应当也知道。做母亲的,谁不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呢?薛家,怕是与舞阳无缘了。可这婚事若是不成,舞阳的清誉怕是……武安侯要是能为本宫解了这件心事,就当本宫与宁王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必不会叫你吃亏。” 第207章 圣旨赐婚 “娘娘言重了。” 赵兰庭没想到自己救下了落水的舞阳公主,居然会被皇后盯上。 他都已经成过两次亲了,若是再迎娶公主,将来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他的脊梁骨。 忙道:“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微臣实在不敢高攀。” “武安侯,你这是在拒绝本宫吗?” 皇后的脸色冷了下来,言语之间满是上位者的威压,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赵兰庭心下微沉,明白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好拒绝。 只能采取缓兵之计,躬身道:“娘娘能够将公主下嫁给微臣,是微臣的福气,岂敢拒绝?只是,微臣已经成过两次亲了,府中还有妾室,实在不是良配,唯恐委屈了公主。不如……” “不如什么?本宫都不介意,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将来,舞阳依旧住在公主府,你那个妾室,留着也不会妨碍什么。” 皇后没有再隐瞒,干脆把自己的意思挑明了。 赵兰庭听到这番话,不但没觉得高兴,心里反而涌起一阵怒气。 他并不傻,自然明白皇后此举意味着什么。 可他却没有拒绝的勇气。 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开始重用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他可以预想到,若是今日拒绝了皇后,彻底撕破脸,皇后和宁王那边绝对不会放过他。 一旦被打压,再想翻身就难如登天了。 短短几息的工夫,他的思绪百转千回,最终深深鞠了一躬,抱拳道:“既如此,微臣多谢娘娘的厚爱,这就回府准备。” “很好。你也不必准备什么,该准备的,本宫都会提前准备好。你只需回去,等着圣旨即可。” 皇后说完,赵兰庭躬身告退。 在他转身迈出门槛之际,皇后又唤住他,“等一下。要是皇上召见你,询问你的意思,知道该如何回答吗?” “微臣知晓。” 说出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赵兰庭浑身的力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 意气风发的二十年,在疆场上立下军功,迎娶贤妻,明明前途一片光明。 可怎么就落到了今日这番田地? 浑浑噩噩走出皇宫,他跑到街上买醉,被青平和青川架回侯府时,已经不省人事。 韦清清见他喝得这么醉,一边照顾他一边询问青平,“侯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是进宫去参加宫宴的吗?昨个还听侯爷说,他等到了翻身的机会,怎么今日就喝成这样?难道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青平和青川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平想了想道:“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把侯爷叫了过去,不知说了什么。等出宫后,侯爷就骑着马直奔酒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皇后? 韦清清默了默,问道:“今日宫宴上,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舞阳公主与薛小将军吵了一架,跳下河污蔑小将军轻薄她,丢了好大的脸。对了,公主落水还是侯爷给救上来的。” 青川絮絮地禀报着。 韦清清心里“咯噔”一下,“你说,是侯爷救了公主?” “是啊。” 当时侯爷正巧带着一队羽林卫经过,公主那样的身份,别人去救肯定不合适。 又不能让公主出事,侯爷不想救也不行啊。 韦清清没想到,自己刚盼到纪轻雪入狱,侯府里就要有新的女主人了。 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 她疲累地摆摆手,“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在旁边枯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赵兰庭迷迷糊糊地醒来,韦清清才缓缓回神,上前伺候:“侯爷,可是不舒服?妾叫下人熬好了醒酒汤,一直温着呢。来,喝一点会舒服些。”说着,就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喂他。 赵兰庭喝了几口醒酒汤,揉着胀疼的脑袋,微微拧眉,“你一直在这里坐着?” “妾担心侯爷夜里醒了,下人伺候不好。” 韦清清的精神不太好,脸色有些发白。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侯爷,昨晚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青平说,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单独召见了侯爷,可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赵兰庭想起皇后的威胁,心底怒气翻涌,说话的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见韦清清闷声落泪,叹了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心,以后,你就是这侯府的女主人。虽然没办法抬你为妻,给你一个名分,但我可以向你许诺,这侯府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皇后召见我,是有意将公主许配给我。可也只是占着一个名分,以后,公主不会住在侯府,碍不到你什么。” “这……这是什么意思?” 韦清清愣了一下,什么叫只占着一个名分? 赵兰庭苦笑:“皇上有意与薛家结亲,但皇后娘娘不想将公主嫁过去。恰巧,昨日我救下了落水的公主,皇后便想让我迎娶公主。说是驸马,实际上只是个幌子。” 皇上与皇后博弈的牺牲品。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推拒不了,公主不上门,总比闹得整个侯府鸡犬不宁要强。 无非是被人在背后说几句闲话。 反正他身上的笑料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 韦清清听了他的解释,面色有些复杂,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茬。 难怪侯爷会喝成那样。 这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也没办法欣然接受。 “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饿了,厨房可有吃的?”赵兰庭不想多说。 韦清清也聪明地没有再问,起身:“妾这就去准备。” 很快,昨日宫宴上的消息不胫而走。 紧接着又传出消息,舞阳公主那边要死要活,觉得自己的清誉没了。 崇文帝没办法,在离开坤宁宫后就召见了赵兰庭,询问他的意思。 “武安侯,你对这件事怎么看?若是你不愿,大可说出来,朕绝不会强人所难。” “微臣愿意。” 赵兰庭隐下心底的苦涩,躬身回道。 崇文帝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再三确认,“你真的愿意?” “回陛下,能娶到公主殿下,微臣三生有幸。” 赵兰庭离开金銮殿的时候,手里拿着赐婚圣旨。 刚走到半路上,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楚南嫣拦了下来,“你站住。” 第208章 判处死刑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赵兰庭上前行礼。 楚南嫣第一次正眼打量他,不甚满意地撇撇嘴:“比起濯渊哥哥真是差远了,要不是本宫讨厌死了那个薛怀嗣,这桩天大的好事可落不到你头上。” 她上前一步,凑到赵兰庭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给本宫听好了,本宫虽然要与你成婚了,但你不要痴心妄想,明白吗?要是你乖乖听话,让本宫高兴,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的话,本宫就让皇兄给你好看!” “公主殿下说笑了,微臣自然不敢妄想。” 赵兰庭攥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骄傲如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委屈。 但他心里清楚,这口气他必须咽下去。 等将来,他在战场上立功,位极人臣,早晚会有机会报复回来。 楚南嫣见他还算乖顺,满意地点点头,让开路,“好了,你可以走了。等日子定下来,你与我在宫中行礼。你放心,大婚后,本宫不会过分约束你的。” “是。” 赵兰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皇宫。 青平和青川在身后跟着,都在为他打抱不平。 “这位舞阳公主也太骄纵了,侯爷好歹有爵位在身,又是朝廷命官,她居然一点顾忌都没有,就这么威胁侯爷。” “可不是?同样都是公主,灵毓公主就比她强多了。” “够了!” 赵兰庭转回头看向二人,“这些话,也是你们能说的吗?” “侯爷,属下知错。” 青平和青川互相对望一眼,赶忙认错闭嘴。 没过多久,武安侯即将迎娶舞阳公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就连身在大牢的纪轻雪都听说了。 她情绪激动地握着牢房的铁栅,将脸贴在上面,用力喊叫:“来人啊,我要见武安侯!告诉他,我要见她!” “住口,想挨打吗?” 狱卒被纪轻雪吵得脑袋疼,手中的鞭子抽在铁栅上,意在震慑。 纪轻雪这阵子没少被刑讯审问,见到鞭子抽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缩脖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狱卒和差役上前,对那名狱卒道:“大人要提审几名重犯。” 狱卒们上前,将韦铭栩、韦时桉和纪轻雪等人的牢房打开,给他们带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铐,带着他们离开了大牢。 纪轻雪跟在韦时桉身后,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 见他被两名狱卒架着,已经半死不活,冷笑道:“真是老天开眼,自作自受。像你这种人,真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没办法赎罪!” “纪轻雪,他该死,你更该死!”韦铭栩恨声道。 要不是她当初怂恿自己对付楚琬宁和云祉,虞国公府怎么会倒台,父亲怎么会在狱中自戕?他身为小公爷,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实在是被枷锁束缚着,没办法动手,否则他刚刚就上去掐死她了。 纪轻雪听到韦铭栩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挺起腰板道:“你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有脸怪我?说我该死,你才该死!”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韦铭栩奋力挣扎,弄得铁链“哗哗”作响。 几个狱卒原本没打算管这几人狗咬狗,见他们要动手,才呵斥道:“都给我老实点,你们一个个犯的都是杀头的大罪,谁也跑不了!” 纪轻雪一听要杀头,心里有点着急了。 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直到在大堂上看到了旁听的楚琬宁,她才再次激动起来。 原本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往楚琬宁那边冲,嘴里咒骂着,“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心机深沉,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大胆,大堂之上,岂能由你大声喧哗?” 冯正一拍惊堂木,站在纪轻雪身后的差役就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上。 “跪下!公主殿下也是你这个犯妇能随意辱骂的?” 楚琬宁看着纪轻雪被按在地上,沉声道:“你落得今日这番田地,完全都是你咎由自取。当上了武安侯夫人还不满足,还想做皇妃,真是人心不足……” “我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怪只怪时运不济,老天爷不开眼。不过,你也不用得意。用不了多久,你就笑不出来了。” 纪轻雪欲言又止,说半句藏半句。 见她一脸笃定的模样,楚琬宁拧了拧眉,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这些日子,冯大人前前后后审了几次,纪轻雪都不肯说实话。 可惜冯大人不是那种酷吏,没有上大刑,审问不出什么。 不知,今日审问宣判后,会不会有什么转机。 其实,韦铭栩和韦时桉的两个案子,都是证据确凿,没什么可以审问的了。 宣判后,两人都判处了死刑。 当然,纪轻雪也没能跑掉,也被宣判了死刑。 被带下去时,她半路顿住了脚步,转身问楚琬宁,“听说,赵兰庭要迎娶我表妹,是不是有这回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可纪轻雪很执拗,“我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又如何?” “赵兰庭竟敢负我!我还没有同他和离呢,他怎么能迎娶旁人?” 还有姑母和舞阳,她们怎么能这么做? 等着瞧吧! 这些负了她的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须臾,等到纪轻雪被带下去,楚琬宁走向在一旁监察的谢凛,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放心,纪轻雪的事,我已经禀告圣上了。如今,他们的案子都已宣判,只等行刑了。你不要耗费太多精力,我们的婚事才是正经的大事。” 数着日子,距离他们大婚只有两天了。 他不希望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占用她的精力。 楚琬宁嗔他一眼,“大婚的事,有贵妃娘娘和我娘他们操持,根本用不着我。除了量尺寸的时候,其他时候,我就算想参与都参与不进去。” “那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谢凛莞尔。 楚琬宁想起什么,拧了拧眉,“舞阳和赵兰庭的大婚,与我们在同一天。” 皇后和楚南嫣也是不消停。 希望到时候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209章 双双大婚 转眼两日后,到了大婚当日。 天还黑蒙蒙的,云夫人就叫玉带把楚琬宁给叫了起来。 一个个丫环仆妇端着脸盆、喜服和头面等在一旁,云夫人亲自给楚琬宁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比翼共双飞……” “娘,您怎么还信这些?” 楚琬宁坐在铜镜前,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云夫人握在手里,用玉梳给她梳头。 明明已经嫁过一次人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有爹娘在身边的大婚,和没有爹娘在身边相差这么多。 她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三四年前嫁人时的情景了。 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她只觉得和赵兰庭成亲是顺理成章的事,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触。身边冷冷清清,直到进了新房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这一次,她竟然体会到了新嫁娘的紧张。 原本,她的婚礼是在公主府举行的,但皇祖母和父皇那边不同意,说什么都要大办。再加上今日舞阳也要出嫁,干脆就将婚礼设在了皇宫。 外面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梅管家进门道:“夫人,殿下,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到了,驸马正在门外等着呢。” “他怎么也这么早?” 楚琬宁有点紧张,嗔恼地嘟囔了一句。 云夫人给她戴上凤冠,盖上盖头,将一个苹果塞进她手中。 “拿好了,让你阿兄背你上轿。” 楚琬宁捧着苹果,听出云夫人的声音在发颤,抬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娘,我又不是嫁到别人家去。等婚礼结束,就又回来了。” “那不一样。你虽贵为公主,还能住在公主府中,但到底是嫁人了。以后,爹娘能帮衬你的地方就少了。我和你爹商量着,等你大婚结束,我们就回梁城了。” 云夫人到底舍不得女儿,没忍住掉了眼泪。 楚琬宁掀开盖头,“回梁城?这么快?你们该多住些日子的。” “哎呀,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掀开了?不吉利,快盖上。” 云夫人帮着她重新盖上盖头,说道:“家里那边的生意也离不开人,再说我们在梁城生活大半辈子了,还是习惯那边的生活。你阿兄不是留在京城了吗?有他帮衬着你,我们也放心。好了,快别说我们的事了,该出门了。” 楚琬宁被催着出了门,云祉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背过身去,将妹妹背在了背上,一路稳稳当当地送上了花轿。 公主倚仗一路跟随着,直到进了皇宫。 等进宫后,先要去辞别太后、皇上等人,然后才是大婚的典礼。 崇文帝一下子嫁两个女儿,大婚的仪式极为奢华,满朝文武都来了。 谢凛和赵兰庭身着喜服,各自牵着自己的新娘子,在傧相的引导下完成了拜天地父母的环节,紧接着便是夫妻对拜。 薛家人今日也都来了。 薛兆看完了大婚的整个流程,激动得老泪纵横,“茵茵要是还在,肯定会为囡囡高兴。这可是她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宝贝疙瘩。今后,咱们薛家,得保护好囡囡,绝对不能让那些牛鬼蛇神再欺负了她去!你们听到没有?” 他说完,就看向了薛家众人,郑重叮嘱。 薛伯谦和薛怀嗣频频点头。 薛林氏表态道:“爹,您就放心吧。” 半晌后,在宫中完成了大婚的典礼,楚琬宁和楚南嫣各自上了花轿,巡城回各自的公主府。回了公主府,还要喝合卺酒,大宴宾客。 楚南嫣是皇后嫡出,坐的是金顶凤舆,轿夫穿着绣团狮绿缎衣,护卫持红仗,人数多达24人。仪仗含金盂、金盆,箱奁嫁妆无数。 她坐在凤舆中,听着周围围观百姓的惊呼声和赞美,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可楚琬宁的凤舆过来时,百姓们的声音明显盖过了刚才她经过的时候。 叫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谁知等回到公主府,除了站队宁王这边的官员,剩下的官员全都去了楚琬宁那边。 气得她当场就想取消婚礼。 宁王见她发脾气,赶紧上前提醒,“大喜的日子,你别任性,白白叫别人看了笑话。该喝合卺酒了,武安侯那边还等着呢,你赶紧回去行礼。” “还行什么礼?喝什么合卺酒?皇兄,我的脸已经丢尽了!” 楚南嫣长这么大,受过的委屈全都是因为楚琬宁。 她发现,楚琬宁就是她的克星。 要知道,她可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今日出降本应整个京城都为她庆贺。 大出风头。 现下全让楚琬宁给毁了。 宁王明白妹妹为何如此,一把拉住她,“你今日受了委屈,来日找到机会,皇兄自然会帮你出了这口气。但你不能任性,毁了婚礼。要是你现在走了,事情闹到父皇那里,就是你的不对,还会连累到母后。” “我知道了。” 楚南嫣的眼里噙着眼泪,不情不愿地和赵兰庭喝了合卺酒。 仪式结束后,送入洞房。 楚南嫣一刻都忍不下去了,扔了头上的盖头,把桌上的酒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公主……” 赵兰庭步入洞房,看着满地狼藉,不悦地拧了拧眉。 今日这个婚礼,他才是最憋屈的。 然而,楚南嫣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攥起一把桂圆就扔了过去。 “滚,滚出去!” 婚礼被楚琬宁抢风头就算了,她的新郎,也是楚琬宁不要了的,楚南嫣真是越想越气。一边大哭,一边朝着赵兰庭撒泼。 比起楚南嫣这边的一地鸡毛,楚琬宁和谢凛那边则一切顺遂。 回到洞房后。 谢凛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送到楚琬宁面前,“琬宁,这杯酒过后,我们便是夫妻了。在外,殿下是君,我是臣。但在这新房之内,我希望我们能像岳丈大人和岳母那样,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嗯。” 楚琬宁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红唇润泽,脸颊绯红。 随意一个抬眼,目若秋波,媚眼如丝。 谢凛望着她,喉头上下滚动,浑身燥热,心跳鼓噪,口渴得厉害。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手轻捏楚琬宁的下颌,抬起另一只手从她头上摘下一只发簪,“殿下,臣来为您宽衣……” 房内,红烛旖旎生姿,鲛纱帐落,两道身影缓缓交叠。 鸳鸯帐暖,红被翻浪。 直到半夜,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间内的暖融春意,夜影的声音响起道:“主子,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北溟的苍狼卫潜入了大理寺,将纪轻雪救走了。” 第210章 无妄之灾 楚琬宁听到禀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起身子,看向谢凛,“苍狼卫怎么会潜入大理寺劫囚?纪轻雪居然还和北溟有勾连?” 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怕是要进宫一趟,你先睡。” 谢凛体贴地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不必等我,先休息吧。” 说着,他起身穿衣,走之前吹灭了蜡烛。 纪轻雪这一逃,最先受连累的就是皇后和宁王。 两人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皇后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上的原谅,从祥云寺清修回来,因为纪轻雪,积累的好名声和皇上那边的那点情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皇后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把纪轻雪大卸八块。 宁王更是被崇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怀疑他也与北溟那边有联系。 将一本奏折砸到他脸上,震怒道:“滚回王府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王府一步。” 宁王被砸得额头冒出一个血口子,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淌,也不敢用手去擦。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王府,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里。 韦静怡听说王爷遭到了皇上的责罚,挺着孕肚上前敲门,“王爷,妾身能进来吗?听管家说您受伤了,让妾身看看,给您上药好不好?” “滚!” 屋里响起怒骂声,紧接着就是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 韦静怡吓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看向双喜,“双喜,怎么办?” “侧妃,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王爷正在气头上,也不会见你。”双喜扶着她往回走,下意识道:“要是公主殿下在这儿就好了,肯定能为您出个好主意。” 说完后,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告饶,“都是奴婢乱说的,侧妃,您别放在心上。您现在还是要好好安胎,您腹中怀的,可是皇上的长孙呢。就算皇上再生气,等孩子生下来,肯定也不会再忍心罚王爷了。” “话是这么说,但距离我临盆还有好几个月呢,总不能让王爷等那么久吧?” 韦静怡恨死了纪轻雪。 她跑就跑,做什么与北溟勾结在一起,害得他们都要跟着受连累。 双喜道:“要不,侧妃去求求勋国公?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对勋国公很是敬重。若是他老人家能为王爷说两句好话,说不准王爷就能解了禁足。” “可是……勋国公是灵毓公主的外公,能为王爷说话吗?” 韦静怡一想到楚琬宁,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内疚。 但她并不后悔。 双喜想了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您可是救过云家老夫人的,云家和勋国公一家交好。实在不行,侧妃召见一下云夫人?” 韦静怡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点点头,“那你往云麒楼递张帖子吧,这种事,还是别惊动公主府那边比较好。” 很快,双喜就按照她的吩咐,往云麒楼递了帖子。 云麒楼的掌柜不敢擅自做主,就把帖子给了云祉。 云祉看了看帖子,递还给掌柜:“送回宁王府,就说我母亲不日要回梁城,恐怕没办法去赴约。” 韦静怡这边被拒绝,又往勋国公府递了帖子。 薛林氏曾经在云家送来的信件里,看到过这位宁王侧妃,知道她与外甥女交好。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没有给准信,而是准备先去趟公主府。 可她的帖子递过去,却扑了个空,楚琬宁陪着长公主去祥云寺参加浴佛节了。 皇后原本就在寺中清修,因为纪轻雪的事,又去了祥云寺。 打算在浴佛节后建棚施粥。 临走的时候,叫杜若传懿旨,带上了在府中养胎的韦静怡。 儿子在王府禁足,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这样做不见得能让皇上完全消气,至少能利用舆情,把那件事往下压一压。 马车上。 长公主握着楚琬宁的手,“你大婚那日,姑母没有去,你不会怪姑母吧?” 她已经在长公主府孀居多年,觉得侄女大婚,自己多少还是该避讳些。 虽然她没有去,但儿子去了,还代替她送了份贺礼。 楚琬宁心里很清楚,姑母为何没有出席她的婚礼,笑着摇摇头,“姑母言重了,您的心意,琬宁都明白,怎么会怪您呢?” “你不怪姑母就好。” 长公主回以一笑,紧接着有些懊恼地蹙起眉,“原本想着皇嫂回宫了,浴佛节的时候碰不到她,免了不少麻烦。谁曾想,半路上居然出了那么大的岔子。现在皇嫂不好过,宁王那边也不好过。就怕在祥云寺遇到,她会找茬……” 她这边倒是没什么,就怕皇后为难琬宁。 楚琬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她与皇后,早就已经是水火不容,就算没在这里碰上,皇后早晚也会找她的麻烦。 姑侄二人,带着各自的府兵,浩浩荡荡地朝着祥云寺行去。 楚琬宁这边除了朝朝和宋禹,谢凛还让她带上了夜骁。 一行人来到祥云寺所在的山脚下,长公主走下马车道:“来参加浴佛节的百姓不少,还是坐着轿撵上山吧,安全一些。” 能少在山下耽搁一会儿是一会儿。 楚琬宁倒是没什么打紧,走那点路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姑母提出坐轿撵,她总不好特立独行。 谁知两人跟着僧人走向后边的禅房时,恰好与皇后一行人撞个正着。 韦静怡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勋国公府的人,就先见到了楚琬宁。 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原本以为两人不会再说话了。 可现如今,皇后和长公主都在,她不能装聋作哑,只能上前行礼,“静怡见过长公主,见过公主殿下。” “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皇嫂,你也真是的。虽说她只是个侧妃,到底怀着皇孙,你就算不体恤她,也该为她腹中的孩子着想。” 长公主讥诮一笑。 闹得韦静怡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十分尴尬。 皇后很厌恶她那唯唯诺诺的劲儿,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怎么,本宫苛待你了?” “没有。” 韦静怡红了眼眶,隐忍着不敢落泪。 她知道,皇后让她来,就是一起做戏给皇上看,想叫皇上想起她腹中的皇孙。 她是死是活,皇后压根一点都不关心。 第211章 天降警示 同一时间,京城的贵女千金们也相约着在祥云寺下开棚施粥,给路过的百姓煎香药糖水。 尤其是那些贫苦人家,平日里买不起药的,她们都会赠铜板和药。 还特意请了几位大夫在棚下坐诊,当场施汤药送粮食。 楚南嫣一直觉得自己是京城贵女之首,这种事自然也不能落下。 可周围与她一起的贵女们,议论最多的却是楚琬宁。 说她在城中建了女子学堂,还在玲珑轩请了不少医女坐诊,为女子称颂,成了贵女千金们膜拜的榜样。 这些个千金贵女,平日里在府中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谈论的话题很少。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这个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楚琬宁的身上。 从玲珑轩一直聊到了前几日的大婚,说她的仪仗有多气派,说她的婚礼上来了多少宾客,婚宴上有多少酒菜。 原本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闲聊,本也没上心。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些议论的话完全就是把楚南嫣的尊严扔在地上踩,让她那颗烦闷了数日的心,更加难受了,气得一把掀了桌子,怒道:“你们到底是来救济百姓,还是来这里闲磕牙的?不会说话就别说,都给本宫滚!” 几个距离她比较近的贵女,白白被泼了一身的水,全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有路过的百姓议论,说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等人都去了祥云寺,灵毓公主也在,说皇室的公主是如何的仪态万千。 随口谈论的几句话听在楚南嫣的耳朵里,就像一根根尖刺扎在她的心上。 差点将她逼疯。 楚南嫣当即就顾不上再去找那几个贵女的麻烦了,转身就往祥云寺的方向走。 她一走,公主府的婢女和府兵全都跟了上去。 皇后刚在长公主那里受了气,还没来得及把这口气出去,就见女儿带着府兵浩浩荡荡地进了寺院,朝着这边走来。 “母后!” 楚南嫣一门心思都是让皇后为自己出气,压根没有看到长公主和楚琬宁。 直到喊了人,才看到她们,但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楚琬宁,只向长公主福了福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姑母,您也在啊。” “舞阳,你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你来这里,驸马没跟着吗?” 长公主随意问了一句。 楚南嫣想起这几日,赵兰庭都没有去过公主府,她也懒得见他,脸上浮起一抹轻蔑和不耐,“没有,他有事要忙。” 整日不是泡在军营里,就是待在那所谓的侯府和他的小妾厮混,能有什么出息? 要不是为了挽回保住自己的清誉,她才不会与那种莽夫成亲。 在她看来,赵兰庭和薛怀嗣没什么不同。 长公主见她恹恹的,似是不想理会自己,心中不悦,嘴上便也不留情面:“不是姑母说你,你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能与驸马分开住?姑母听说,他都好几日没踏进公主府的大门了,传扬出去,旁人会怎么看你?你也该收收性子了,跟你皇姐学学。” “姑母教训的是。” 楚南嫣不敢冲长公主发脾气,只能狠狠瞪了她身旁的楚琬宁一眼。 怎么哪里都有她? 长公主看见了,训斥道:“怎么,还冤了你了?你瞪你皇姐做什么?你皇姐和她的驸马,那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你再看看你……” “华容,舞阳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个母后自会教导她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这个母亲还在这儿呢,轮不到你来训斥我的女儿。 长公主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冷下来,“那皇嫂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她,身为皇室公主,总不能被别人看了笑话,有损皇室名誉。” 皇后看女儿情绪不佳,担心她一会儿说出点什么,叫自己这个小姑子抓住把柄,连忙找个借口,带着韦静怡和舞阳走了。 楚南嫣直到跟着皇后进了禅房,仍旧一脸不高兴,“母后,您来就来,怎么还带着那个韦静怡?您看她刚才那样儿,要哭不哭的,瞧着就让人心烦。” “她到底怀着皇孙,带她来当然是有用处。你又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皇后端坐在榻上,叫杜若去找首座,她在明日的正日子,要用五色香水灌洗佛像。 杜若出去。 楚南嫣在皇后身边落座,哼道:“还不是那个楚琬宁?自从第一次在皇宫遇见她,就没遇到过好事。她就像克我似的,什么都要压我一头。” “还在为你大婚那日的事生气?你也知道,那云家是商贾之家,满身铜臭。就算她在箱奁嫁妆上出了风头,又能如何?她到底是个二嫁妇,还能强过你去?” 皇后最近烦心事多,不想再闹出什么乱子。 楚南嫣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后,现如今,是不是连您都忌惮她了?您看刚刚,姑母护着她的那个样子。姑母从前虽说与我们不亲近,但也没有明着下过您的脸面吧?都是因为那个楚琬宁,一碰到她,好像所有人都不对了。” “那能怎么办?你父皇对先皇后有愧,不仅宠着她,也极为重视薛家。” 提起这个,皇后也烦闷得不行。 韦氏一族连连受挫,儿子又遭了无妄之灾,她心里比谁都憋屈。 楚南嫣不甘,转了转眼珠,“母后,这祥云寺虽说不是皇家寺院,但父皇一向都很重视。您说,要是这里发生点什么,尤其是在浴佛节的时候出点什么岔子,父皇会怎么做?” “你是说,天降警示?” 皇后的脑子里,一个念头匆匆闪过,眯了眯眼睛道:“华容不是护着那个贱丫头吗?那就看看,亲儿子和那个贱丫头之间,她到底选择谁吧。” “母后,您是不是想到办法了?”楚南嫣激动地追问。 皇后不敢告诉女儿,担心她出去乱说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安抚她,“你等着瞧就是了。今晚,你就别下山了,留在这里。母后叫人安排了斋饭,留在这儿还能静静心。” 这时,杜若回来了。 皇后道:“今晚,公主住在隔壁。你去带几个人把旁边收拾一下,待会儿把斋菜送过去。”话落,就让舞阳跟着杜若走了。 楚南嫣一脸的不情不愿,可也没有别的法子。 过了一会儿,皇后唤来暗卫:“去,跑一趟长公主府……” 第212章 一尸两命 翌日一早,浴佛节的正日子。 许多百姓赶来想要烧今日的第一支香。 然而皇后和长公主等人提前一日到来,让那些百姓的想法都破灭了。 第一支香,必然会是皇后或者长公主的。 华容长公主当然也是想上第一支香的,但奈何皇嫂在这里,她还是客气了一下,“要不,皇嫂先来?本宫可以等第二支,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 “那本宫就不跟你客气了。” 皇后的确想要烧第一支香,不然她也不会提前一天过来。 将韦静怡叫到身边,两人先是上香,然后又用五色香水灌洗了佛像。 最重要的,是求签。 一早,她就与寺中的首座打好了招呼,这一签一定是上上签。 等消息传到坊间市井,传回皇宫,一定会对儿子有助益,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解禁。 接下来,轮到华容长公主的时候,皇后特意道:“灵毓,你待会儿也上柱香吧。一定要虔诚,千万别触怒了佛祖,知不知道?” 正说着,长公主手中的香就断了,变成了两短一长。 是为不吉之兆。 皇后惊呼了一声,骇然道:“这一大清早,怎么会发生这么不吉利的事?华容,待会儿灌洗佛像,还是你来吧,说不定能化解了劫数。” “这……” 长公主虽然并不是那么相信鬼神之说,但也被吓了一跳。 见皇后肯将灌洗佛像的机会让给自己,她心里难得地涌起一丝感激。 谁知,就在她灌洗到一半的时候,佛像的眼睛竟然流出了血泪。 皇后看到后惊骇大叫,身后等候的百姓们纷纷跪地,嘴里喊着求佛祖宽恕。 场面一片混乱。 直到首座过来,长公主忙慌乱地询问,“大师,这……这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此乃佛祖的警示。施主求一支签吧,让佛祖来为施主解惑,帮施主平安地度过劫难。” 听了首座的话,长公主慌忙跪下求签。 楚琬宁从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不由朝着皇后那边多看了一眼。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关于鬼神之说,她并不是那么相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姑母求签。 长公主从地上捡起竹签,递给首座,“大师,这上面的签文,何解?” “棠棣花开本同根……” 皇后看到签文,不禁念了出来,但只念了半句就停下了。 首座叹了口气,颇为为难地道:“施主,这签文……” “大师,但说无妨。”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有点颤抖。 恰在这时,长公主府的人跑来了,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殿下,不好了,今日一早,小侯爷去国子监的路上,马忽然惊了。小侯爷从马上摔下去,摔断了腿!” “什么?” 长公主的心情糟心极了,没想到过来参加个浴佛节会出现这么多乱子。 “好好的,马怎么会惊了?可有检查过?” 且不说在皇室贵族里,哪怕是那些官宦之家,府中的阴私也不少。为了内斗,兄弟姊妹间互相陷害,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所以长公主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而不是往别处想。 那人禀报道:“检查过了,马没事,过后好好的。” “说说看,小侯爷是何时落马的?”皇后适时开口。 她这一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个问题上来,都觉得此事不寻常。 刚刚首座可是说了,佛祖的血泪乃是警示,难道与这个有关? 那人说了个大概的时辰,皇后倒吸了口凉气,看向长公主,“华容,你刚刚上香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这事会不会太巧了?” 她紧接着又问首座:“大师,刚刚的签文,究竟是何意啊?” 首座念了句佛号,双手合十,“这签文,还是单独与施主说吧?”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华容,那你单独听吧,我们先出去。” 皇后殷勤地招呼着众人离开,楚琬宁也在其中。 刚刚皇后念出签文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大概能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分明就是在暗指她。 回想今日发生的一桩桩事,实在太过巧合了一点,她总觉得还有后招等着她。 思及此,她悄悄离开了大殿,找到朝朝,“去调查一下今日的事,派人盯着皇后的人。还有表兄那边,查一查最近都有那些人接触过他,尤其是他的马,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知道吗?” “主子,你是怀疑,这件事是皇后策划的?” 朝朝觉得这位皇后娘娘真是一点都不消停,时不时就要整出点幺蛾子。 在这浴佛节上搞出事端,分明就是想让主子身败名裂,手段也太恶毒了。 楚琬宁摇摇头,“先别妄下定论,去查就是。” 不出她所料,很快,这件事就传扬了出去,等她从祥云寺离开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不止坊间,消息还传进了宫里。 原本的签文,传着传着就变了调子。 变成了说她“命犯孤煞,克亲克子。” 贵妃那边得到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大一会儿。还没等她召楚琬宁进宫,太后那边忽然病倒了,就好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似的。 楚琬宁听说太后病了,第一反应就是进宫。 谢凛下朝回来,听她说了前因后果,拉住她道:“我知道你担心皇祖母,但现在不是进宫的好时机。此事若真是皇后一手策划,说不定还会趁机做出些什么来。” “我知道,但……” 楚琬宁坐立难安,理智告诉她,谢凛的话很有道理。 但从情感上,她不想等,看不到皇祖母,她心里放心不下。 谢凛又劝道:“有洛神医在,皇祖母不会有事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表弟跑一趟。”说罢,他就吩咐夜影去了怡王府。 傍晚的时候,楚南屿去了公主府,一进门,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谢凛拉进了内宅。 他忍不住抱怨,“真是有了媳妇,就不要表弟啊。你们放心,皇祖母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腰,没有大碍。” 然而,还没等楚琬宁松一口气,宋禹就传来一个噩耗。 “殿下,宁王侧妃流产了,一尸两命。” 第213章 王府阴私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离开祥云寺后,韦璟怡就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回了宁王府。 实在是皇后瞧不上韦静怡,回去的时候压根连装都懒得装了,只带着楚南嫣离开,将韦静怡一个人留在了祥云寺,她不得已只能租了一辆普通马车。 双喜为自家侧妃鸣不平,哭得双眼红肿,“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之前明明是那位非要带着侧妃去祥云寺,也不顾及您腹中的皇孙。现在利用完了,居然连送都不送……” “双喜,慎言。” 韦静怡心里的委屈一点都不比双喜少,但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在这个吃人的京城,有权有势才是硬道理。 皇后是一国之母,即使把她抛下,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反而是她和双喜,一句不满的话都不能说。 宁王府内肯定有皇后安插的人,这些话万一传到皇后耳中,那就是大逆不道,皇后有一百种法子能叫她闭嘴。 当初进宁王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是咬碎了银牙和血吞,也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话。对外,只能让旁人看到她在宁王府是享福,而不是受苦。 尤其是那位灵毓公主,自己更是不能被她小瞧了去。 结果,韦静怡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宁王府,就被宁王身边的人叫到了主院。 楚南枫虽然不能离开宁王府,但在王府里还是他说了算。 得知了外头的消息后,他就猜到了母后的用意,叫韦静怡过来问话:“静怡,母后今日在佛前求的签文是什么?” “棠棣花开萎秋霜,东风忽折向南枝,孤星照井深潭冷,残烛化蝶飞无形。” 韦静怡抬笔将完整的签文写了出来。 楚南枫见了,大笑道:“妙哉,妙哉。” 这签文,字字句句都是大凶,尤其针对姑母那边。 姑母虽然不像皇祖母那么信奉神佛,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有这签文在前,表兄和皇祖母相继出事在后,不信姑母看了,还能将她那个好皇姐当成宝贝。可光是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被禁足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他必须尽快破了此局才行。 心思稍转,楚南枫将目光定在了韦静怡身上。 想着,要是他的侧妃也因此受累,再让母后趁机吹上枕边风,父皇定会还他自由。 韦静怡见楚南枫一个劲儿盯着她瞧,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慌道:“王爷,您这么看着妾身做什么?妾身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什么不妥,你回去歇息吧。” 楚南枫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她,担心她不小心说漏嘴破坏了他的计划。 虽说她与皇姐的关系闹僵了,但女子之间的事,很难说,难保她哪天不会说错话。 待到韦静怡离开,楚南枫叫人请来了一名太医,问道:“有什么药,能让女子出现流产的迹象,但却不会有大碍的?” “王爷这是……” 太医一听这话,就知道涉及到了皇室之中的阴私,他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暗地里大喊倒霉。但心里不情愿是一回事,他可不敢得罪了这位宁王。 虽说他目前在禁足,但到底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要是自己不能让他满意,将来等他解了禁足,第一个倒霉的人肯定是他。 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楚南枫自然不会把真实目的告诉他,眯了眯眼,“让你开药就开药,哪儿有那么多的问题?你若是办不到,本王找别人就是。” “王爷莫怪,是微臣多嘴了。” 太医不敢再试探,想了想,开了个较为稳妥的方子递过去,“王爷,服用此药者看似凶险,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大碍。只需救治及时,对腹中的孩子不会有害。” “嗯,你留下,先下去。” 楚南枫觉得还是要保险起见,没有放太医离开。 拿到药方后,就让府中的嬷嬷去煎药,吩咐道:“拿给侧妃,亲自盯着她将药喝完。她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本王叫太医开的安胎药。记得,她服药后你即刻来报。” 嬷嬷领命,按照药方抓了药。 原本是想将药方放到火上烧了的,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她,她随意将药方塞进了袖袋里。然后吩咐一个丫环,指着炉子上煎的药,“看着,好了叫我。” 少顷,药煎好了,嬷嬷端着药去了韦静怡的院子。 韦静怡正在小憩,双喜上前相迎,“嬷嬷,侧妃正在小憩,有什么事等等再说吧,别扰了侧妃休息。” “这是王爷吩咐的安胎药。王爷见侧妃的脸色不太好,特意请了一位太医过来。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还是把侧妃叫起来吧。” 嬷嬷着急去向王爷复命,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双喜十分不喜这些狐假虎威的奴才,但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回去询问侧妃的意见,“侧妃,醒醒,嬷嬷来送安胎药了,说是王爷特意请太医开的。” “叫她们端进来吧。” 韦静怡听到是王爷特意请了太医来,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身子有些不适,但也不敢拒绝,担心王爷知道了误会她在拿乔。 嬷嬷得到应允,叫小丫环端着药进门。 韦静怡闻到那股药味有点恶心,本就有点心慌不适,闻了药味更加难受。但她不敢不喝,强忍着恶心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可还没全都喝下去,就吐了一口。 嬷嬷见了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侧妃,虽说您腹中怀的是皇孙,但也不能太娇贵了。王爷特意吩咐老奴熬的安胎药,你这是做给谁看?” “我没有。” 韦静怡委屈,她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 双喜见侧妃难受得眼睛都红了,心疼地护住她,“嬷嬷,这药侧妃已经喝了,你去复命就是。” “哼。” 嬷嬷想着还要去回禀王爷,便没有多留。 可她刚去复命没多久,双喜就跌跌撞撞,着急忙慌地跑进了主院。 “王爷,不好了,侧妃见红了!”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那药居然见效这么快?刚服下去没多久就见红了? 楚南枫心中暗喜,吩咐身边的近卫,“快,你快去一趟宫里,告诉母后,侧妃见红了,看着似是要流产。” 把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他才对嬷嬷道:“去把刘太医请过去给侧妃瞧瞧。” 双喜实在太着急了,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一听宁王的吩咐,拉起嬷嬷就跑,“快,太医在哪儿?” 第214章 批她不祥 刘太医被双喜连拉带拽,一把老骨头都快跑散架了。 一开始,他还不慌不忙,想着许是王爷让他开的药起效果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对,这时间上早了一点。 按说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快。 再想到那位的肚子里怀着皇孙,当即不敢再耽搁,随着双喜往院中奔去。 到了地方,他一看侧妃的模样,就暗知不好,忙问:“侧妃近日喝了什么,吃过什么,你且快些报来,不可有任何隐瞒知道吗?” 边问,他边诊脉,心登时凉了半截。 双喜哭着道:“近日没有吃什么啊,就是府中供的三餐,还有一点补品。最近,侧妃的胃口本就不太好,每餐吃得都不多。要说喝过什么,就是刚刚嬷嬷端来的安胎药。”她边回忆边说,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有点犹豫。 刘太医见她欲言又止,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侧妃为了能诞下小皇孙,在喝一个偏方。可那偏方是侧妃的妹妹给的,应当没有问题。而且,侧妃一直都在喝,之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双喜不知该不该说,因为这是侧妃的秘密。 一旦让王爷得知侧妃擅自乱喝药,怕是要责怪。 若是让王爷和侧妃离了心,那她可就没办法跟侧妃交代了。 正想着,韦静怡强撑着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的痛楚,训斥道:“双喜,闭嘴!” “侧妃,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别瞒着了。” 双喜见侧妃流的血越来越多,吓得魂都要没了。 一咬牙一闭眼,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这个时候,楚南枫带人赶了过来。 见刘太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也发现不对劲,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子,将小老头提了起来,“你开方子的时候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原本是不会有事的,但侧妃擅自在服用别的药,微臣也……” 刘太医知道这不是争论辩解的时候,忙看向双喜,“侧妃服用的方子在哪儿?” “在这儿。” 双喜不敢耽搁,赶紧把压在妆奁底下的方子拿了出来。 刘太医看过大骇,“造孽,真是造孽,这是哪个缺德的赤脚大夫开的偏方?若是按照这个方子继续服药,能不能生得出来还两说。就算生下来,八成也会是个死胎,怪胎。你说,这个方子是侧妃的妹妹给的,这不是想害死侧妃吗?” “怎么会?” 双喜吓得瘫坐在地上。 韦静怡直接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双喜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啊,拿到方子后,我们问过好几个药铺的大夫。大夫们都说这个方子是安全的,而且的确能增加生出皇孙的可能……” “你们怕是叫人给骗了。” 刘太医顾不上斥责双喜,赶紧拿出银针给韦静怡施针。 想着就算保不了小的,也得保住大的。 可救治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把人保下来。 韦静怡在落胎的时候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最后落得了一尸两命的结局。 楚南枫全程在一旁看着,从难以置信到悔恨交加,到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就那么没了。 “王爷!” 楚南枫摇摇晃晃,一个没站稳,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刘太医又赶紧去给他诊脉。 折腾了半天,折腾没了两条人命。 消息传到公主府的时候,皇后已经坐着马车去了宁王府。 得知韦静怡没了,楚琬宁一阵唏嘘,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和她相识到成为好友,再到决裂的过程。 谢凛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劝慰道:“人各有命,你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可那终究是两条人命。” 楚琬宁可以对敌人铁石心肠,但对于曾经要好过的姐妹,终难做到无动于衷。 楚南屿听说宁王府出事了,忙道:“我得去一趟宫里,你们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去蹚那趟浑水,以免引火上身。”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给谢凛使眼色,意思是让他看住了皇姐。 谢凛对夜影吩咐:“去查查,宁王侧妃的死因。” 夜影领命离开,没多久就拿着镜渊阁传回的密信走了回来,将密信递给谢凛,“主子,宁王侧妃的胎像一直不稳,她的丫环隐瞒了她私自喝安胎药的事。今晚,刘太医被宁王请回王府,叫他给侧妃开药,这里面有药方子。” “我看看。” 楚琬宁看了两张药方,愤然道:“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难道两条人命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如此不值钱吗?” 谢凛见她这么生气,接过密信看了一眼,拧眉,“这件事,怕是冲着你来的。” 宁王想做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弄巧成拙。 可是,虽说宁王的那位侧妃算是自作自受,还是可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尤其是皇后,怕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如他所料。 皇后一到宁王府就直奔韦静怡的院子。 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她也气得不轻,不由得把韦静怡数落了一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会拿自己肚子里的皇孙乱来,真是……” “母后,那是我的侧妃和孩子。” 楚南枫初为人父,对韦静怡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很看重的。 他之前让刘太医开药,也是特意打听过,不会对孩子有害才答应的。 谁曾想最后弄成了这样? 他心里烦闷极了,没想到母后来了不但帮不上忙,还给他添堵。 皇后见儿子心情不好,顿了顿道:“事到如今,再后悔已是无用,不如让她和她腹中的骨肉死得有价值一点。最好能趁着这个机会,让你父皇给你解了禁足,将该拉下水的人一并拉下来。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母后会帮你操持。你只需待在王府,给你的侧妃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再写一本折子递上去,求追封!” “母后,您先回宫吧。” 楚南枫浑浑噩噩地回了院子,将自己关在房里。 皇后暗骂了一句没出息,回宫后,就私下里联系了不少朝臣,让他们帮着演戏。 翌日一早的朝会上,崇文帝收到了不少的折子。 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参奏弹劾楚琬宁的。 就逮着浴佛节,佛祖流血泪和坊间的传言做文章,变着花样批判她不祥。 第215章 像个娘们 就在朝臣们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满天飞时,楚琬宁带着人进了金銮殿。 她看着刚刚说得最起劲,最卖力的一个老臣,嗤笑道:“这位大人,应该是在礼部就职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钦天监的监正呢。哦,不对,监正都没有您管得宽。” “你!这里是朝会,公主殿下出现在这儿怕是不妥吧?” 老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拉长着一张脸,梗着脖子训斥。 楚琬宁笑答:“怎么,大雍的律法,有哪条明文规定了,公主不能出现在这里吗?冯大人,您现在是代大理寺卿,律法有这个规定吗?” 她看向冯正,冯正摇头,“并无此条文。” “看,大理寺卿都说了,没有这个规定。怎么,这位大人说句话比律法还管用吗?往小了说,您这是管得太宽,往大了说,就是藐视王法,藐视父皇啊!” 楚琬宁不疾不徐,说得那位老臣哑口无言。 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站在一旁打瞌睡的怡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早就看这些皇后和宁王的走狗不顺眼了。没想到皇姐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叫他们闭嘴,真是畅快! 这么会说,必须多说点。 他向来喜欢凑热闹,当即开口:“皇姐,今日上奏弹劾你的折子不少呢。他们何止是抢了钦天监监正的活儿,恐怕连祥云寺的慧能禅师都没他们厉害。” 慧能禅师是祥云寺最有名的法师,只要寺庙有法会都是冲着他去的。 听怡王提到祥云寺,宁王那边的一位朝臣,双眼一亮,说道:“提起祥云寺,浴佛节上,佛祖像在灌洗时流下血泪的事,公主殿下应该承认吧?” “是又如何?别说那天的浴佛节,今日,在这大殿上,我也有办法让佛像流出血泪。请问这位大人,这能说明什么?” 见楚琬宁没有否认,那名官员冷哼一声,“公主殿下休要信口雌黄,佛像流出血泪乃是不祥之兆,岂是能由你随意操纵的?” “看来这位大人是不相信?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给各位演示一遍。” 楚琬宁看向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的崇文帝。 “父皇,佛像流血泪不见得是上天的警示,也可能是人为造成的。麻烦父皇着人请一尊佛像来,儿臣有办法让佛像当场流出血泪。” “哦?” 崇文帝眉梢轻动,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福公公看了一眼。 福公公亲自去皇上的私库里挑了一尊佛像。 等佛像运上大殿,楚琬宁看向刚刚针对她的那名大臣,“请问,大人贵姓?” “回殿下,微臣姓邓。” 朝臣沉着脸一拱手,态度敷衍,明显看不起女子。 楚琬宁让跟在身后的夜骁递给他几炷香,“来,大人上柱香,记得心诚一点。” “这……这成何体统?” 邓姓官员觉得十分荒谬,举着手中的笏板朝向崇文帝,愤然道:“圣上,这是在朝会上,公主殿下此举是不是不太妥当?” “大人,只是让您上柱香,有何不妥?您这么抗拒,可是对佛祖不敬。” 楚琬宁一将,许多朝臣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两个都开始劝说。 “邓大人,殿下此言有理。我大雍一向尊重推崇佛教,你如此抗拒,不但是对佛祖不敬,也是对皇上不敬啊!” “不错,只是上柱香而已,邓大人犹犹豫豫的,实在不痛快,像个娘们!” 这开口的是一名武将。 朝堂上文臣武将向来互相看不上对方,逮着机会就要互相攻讦。 听着周围催促他的人越来越多,邓大人无可奈何,只能接过香走过去拜了拜。 谁知他刚鞠了一躬,手中的香就断了,变成了两短一长。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楚琬宁第一个叫了出来,“哎呀,邓大人,你这香实在不吉利,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她这一叫唤,邓大人下意识地松手,落下的香烫到了他的手。 众臣面面相觑。 楚琬宁让福公公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打了一盆清水来,她拿出一个瓷瓶往里面加了两滴药液。水看起来还是清澈的,与刚刚并无不同。 冯正等人拧眉关注着那盆水,不明白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楚琬宁开始灌洗佛像,被清水擦拭过的佛像双眼,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殿上登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和惊叫声。 “流血泪了,居然真的流血泪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水瞅着和清水没有两样,难道问题出在布巾上?” 楚琬宁听到这个声音,看过去道:“这位大人说对了一半,水和布巾都有问题。只需用沾有药水的布巾擦拭佛像的眼睛,随便哪尊佛像,都会流出血泪。” “这么说,那日灌洗佛像流血泪的事,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是为了陷害公主殿下?可听说那日灌洗佛像的是长公主殿下,难不成,是长公主……” “放屁!” 华容长公主被楚琬宁的人请进殿来,听到那个大臣的话当即就急眼了。 说她什么,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不能说她陷害侄女。 “粗俗。” 有大臣在底下摇头,觉得长公主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任性,实在不配成为皇室公主。 难怪这位灵毓公主会被那么多位大臣弹劾,分明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这句话没人敢说。 楚琬宁见长公主来了,上前行礼,“姑母不必动怒,灵毓心里很清楚,想要陷害灵毓的人并非姑母,姑母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公主殿下,你说了这么多,那背后想要陷害你的人究竟是谁?倘若要是说不出来的话,那你这番作为便做不得数,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邓大人心里有点打颤,但还是嘴硬地觉得楚琬宁在故弄玄虚。 楚琬宁讥诮一笑,“邓大人急什么?饭要一口一口吃,话也要一句一句说。刚刚已经证明了,所谓的佛祖流下血泪,乃是人为。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想要陷害我呢?那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灵毓,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在皇上和各位朝臣面前如此污蔑本宫?” 皇后带着舞阳和一众宫人走进了大殿。 第216章 废了臣妾 皇后和舞阳一前一后走上前去,向崇文帝行礼。 舞阳公主楚南嫣瞪向楚琬宁,“皇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母后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父皇和诸位大人面前污蔑她?” “污蔑?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娘娘不会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发现吧?” 楚琬宁冷笑。 皇后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红着双眼道:“灵毓,本宫知道,你对本宫一向有意见,觉得先皇后去了后,本宫占了她的位子。之前就处处针对,甚至不顾兄弟姐妹的情谊,用计害宁王和舞阳。从前的种种,本宫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你说本宫要害你,那你说说,本宫为什么要害你?证据呢?” 质问完楚琬宁,她又看向上首的崇文帝,“陛下,臣妾自从拿到宝册金印的那天起,一直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生怕掌管不好六宫。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即使灵毓只是一个孩子,也不能如此栽赃羞辱臣妾。不如,陛下将宝册金印收回,废了臣妾这个皇后吧。” 说着,就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舞阳等人也跟着跪下了。 楚南嫣哭诉道:“父皇,那日姑母求的签,签文写得明明白白,皇姐她就是个不祥的扫把星。不但皇祖母和表兄被她害了,她还害死了皇兄的侧妃和她腹中的皇孙。说不定,就连先皇后也是被她害死的!” “你给我闭嘴!” 楚琬宁眸光冷锐,一个眼风扫过去,楚南嫣吓得闭上了嘴。 皇后挡住她,与楚琬宁对视,“灵毓,她是你妹妹。当着你父皇的面,你就如此对她。是对本宫不满,还是对你父皇不满?” “皇后娘娘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咱们说回正题吧。姑母求的签文,还有那所谓的佛像血泪,全都出自你的手笔,皇后娘娘是认还是不认?” 楚琬宁不想跟她扯皮。 皇后装傻,抽噎道:“灵毓,我看是你对本宫的误会太深了。” “看来,皇后娘娘是不认了?” 楚琬宁给夜骁使个眼色,夜骁很快就带着几个人上了大殿。 其中有祥云寺的和尚和长公主府的一名家丁。 皇后和楚南嫣互相对视一眼,心下同时一沉。 楚琬宁先看向祥云寺的和尚,“这位小师父,你之前说,长公主求签用的签筒被人动过手脚,是吗?” “是。平日里,签筒里的签都是一半吉签,一半凶签。可后来贫僧擦拭签筒的时候,不小心将里面的签撒了出来,发现签筒里的签全都变成了凶签。” “这能说明什么?”楚南嫣忍不住叫嚣。 楚琬宁不理她,又问:“小师父,贵寺的首座失踪了是吗?” “是。浴佛节之后,首座就失踪了,直到今日也没有回来。住持发动全寺搜寻,在祥云寺的地下发现了一条密道,首座和一个师兄的尸身,都在里面。” 那名年轻的僧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楚琬宁看向皇后,“我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特意着人调查了一下祥云寺的历史。发现十几年前,里面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负责翻修寺院的,正是那位已经伏法的虞国公。换句话说,虞国公的手中一定有祥云寺的图纸。” “那又如何?难道舅舅负责翻修寺院,会把图纸给我母后不成?” 楚南嫣气得脸色涨红。 楚琬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皇后娘娘,您一早就知道寺院下有密道吧?您要是再否认的话,那就只能再请一个证人上殿了。” “不必。就算本宫手中有祥云寺的图纸,那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你是想说,首座等人是本宫杀的?简直荒谬!” 皇后担心楚琬宁真的带个证人上来,与其否认增加自己的嫌疑,不如大方地认下。 反正料定她手里不可能有指认自己的实证。 楚琬宁的确没有实证,但她本就没指望能一下子把皇后扳倒。 只要父皇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够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一个契机,就会在心里疯长,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她真正想要对付的,也并不是皇后,而是她最看重的儿子。 思及此,她又把话题拉回来,看向那名长公主府的家丁,“说说吧,是谁让你在表兄的马上动手脚的?居然会利用银针,看来你是会些医术的。” 银针进入马的身体后,会不断游走。 这就是为什么会在发疯后,慢慢恢复正常的原因。 只要控制得当,想做到这一步并不难。 家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长公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是奴才对不起您。但奴才没有法子,背后买通奴才的人抓了奴才的家人。” “你这个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宫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本宫的儿子?来人啊,将她给本宫拖下去……” 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瞪着家丁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楚琬宁阻止了她身后的人,说道:“姑母,慢着。您应该看出来了,那背后的人做出这么多事,就是想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同时叫我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皇嫂,本宫一直都很敬重你,你如此害本宫的儿子,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华容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主。 动她的宝贝儿子就是在要她的命,她算是彻底恨上了皇后,大有要和她不死不休的劲儿。 皇后不想惹上她,让自己多个劲敌,赶忙辩解,“华容,你做事总要讲道理。不能凭一个晚辈的一句话,就将这个罪名扣在本宫头上。害了小侯爷的,是你府上的人。难不成,你怀疑本宫往你府中安插了奸细?” “难道不是吗?”长公主挺直腰板,与皇后硬钢到底,看向楚琬宁,“琬宁,你告诉姑母,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是不是皇后?” “是不是皇后娘娘,就要姑母自己判断了。琬宁只知道,那名家丁的娘,曾经是虞国公府的老人儿。姑母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一早就有人抹除了有关于她的一切。姑母回去该好好查查,身边还有什么人是被有心人安插进去的。” 楚琬宁说完,看向崇文帝,“父皇,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是巧合,那若是还有第三件事呢?宁王的那位侧妃,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夜骁,把刘太医请上殿来吧。” 第217章 幽禁皇后 刘太医垂着头,跟在夜骁身后走上殿来。 崇文帝居高临下望着他,问道:“你且说说看,宁王侧妃的死是怎么回事?” “这……” 刘太医有些犹豫,不由看向了皇后。 如今宁王被皇上禁足,在府中思过,地位大不如前,但终究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子。 他若是实话实说,一旦宁王被放出来,恐怕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可当着皇上的面说谎,便是欺君之罪,尤其被皇上盯着,他实在说不出谎话来。 犹豫了片刻,他哆哆嗦嗦地道:“回皇上,宁王府的人找上门,说侧妃不舒服,让臣务必过府一趟。可臣上门后,宁王殿下说……” “刘太医,希望你能实话实说,莫要污蔑了宁王。”皇后冷眼看向他,威胁道。 谁知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而激起了刘太医骨子里的血性。 行医一辈子,他可是个十分注重医德的人。 要不是宁王胁迫他,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错事来? 当即冷笑着开口:“皇后此言是何意?是说臣污蔑宁王殿下?简直可笑!” 他一拱手,“皇上,分明是宁王殿下,威逼利诱,迫使臣开一张能使人看起来假性流产的方子。臣没有办法,才开了方子。可药效还没发作,侧妃便疼痛不止,见了红。臣给侧妃把过脉,能看出她一直都在服用另外一种药。服用了那种药,她腹中的孩子是万万生不出来的。求皇上明察,还臣一个公道。” “你住口,你敢污蔑我皇兄?”楚南嫣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抽过去。 崇文帝厉喝:“你放肆!” 楚琬宁见差不多了,一把扣住了楚南嫣的手腕,迫使她松手,看向崇文帝:“父皇,您都听到了?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一计不成又来一计,这是非要逼死儿臣才肯罢休吗?不如父皇赐儿臣一死,也免得牵连了旁人!” 说着,就跪地伏首,长跪不起。 楚南嫣气得想动手,这一次还没等她扬起鞭子就被羽林卫按住了。 薛兆等人和谢凛见状,这才没有开口。 只见崇文帝大怒,“你这孽障,要做什么?朕如今还站在这里,你就敢当着朕的面行凶,可见你平日里有多嚣张跋扈!” 训斥完楚南嫣,他又瞪向皇后,“皇后,你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朕的一双儿女落在你手中,真是糟蹋了!你千万别告诉朕,宁王和舞阳做的事,你事先一点都不知情。他们定是听了你的教唆,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呵呵。” 皇后冷笑,挺直脊背,直视着站在上首的崇文帝:“既然陛下已经确定了,一切都是臣妾教唆的,那不如废了臣妾!” “怎么,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吗?” 崇文帝气极,对福公公吩咐道:“给朕拟旨,朕要废了皇后……” “皇上,不可!” 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上殿来,缓了口气道:“皇后所做的事固然可恨,但现下不是废后的时候,皇上要三思而后行啊。” 崇文帝明白太后的担忧。 废后和废黜普通的嫔妃不同,如此大事,一旦弄不好,是会出乱子的。 且不说那些站在皇后和宁王身后的朝臣,只考虑南岄和北溟的虎视眈眈,这会儿也不是一个废后的好时机。 但让他就这样饶过皇后,他心里也不情愿。 见朝臣求情,他沉吟片刻道:“母后提醒得是,朕心里有数。来人,将皇后和舞阳公主带下去。即日起,皇后禁足坤宁宫,收回她的金印宝册,无召不得离开半步。除此外,坤宁宫的宫人也不得擅自离开,若有违背者就地格杀,可先斩后奏!” 皇后原本仗着身后的韦家和诸多朝臣,料定了皇上不敢真的废后。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狠心,在大殿上禁她的足,变相地幽禁她。 收回她皇后的金印宝册,那她这个皇后和废了有什么区别? 恐怕她很快就会沦为六宫嘲笑的对象。 但她现在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双儿女。瘫坐在地上后,她缓缓抬头,看向崇文帝,央求:“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宁王和舞阳没有关系。侧妃服用药,是臣妾给的,求皇上饶过宁王和舞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当朕是傻子吗?任由你愚弄?拖下去!” 崇文帝一句话,皇后和挣扎哭嚎的楚南嫣就被拖了下去。 华容长公主着急回去清查身边的细作,也跟着告退离开了。 他们一走,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崇文帝亲自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楚琬宁,“灵毓,是朕这个做父皇的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好孩子,快起来。” 楚琬宁站起来后,就跟着太后回了慈安宫。 太后靠坐在床上,握着她的手,“琬宁丫头,你可会怨恨皇祖母,阻拦你父皇废后?” “皇祖母,您一向待我都很好,我怎么会怨恨您?琬宁明白,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更何况,只因为这三两件事,根本扳不倒皇后。 太后对她的知理明事很感动,拍着她手保证,“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哀家都看在眼里,早晚会还你一个公道。至于外头的那些流言,哀家会让你父皇来处理,你不必担心。哀家现在就盼着,你和濯渊能早日诞下一儿半女,好让皇祖母能抱上重孙。” “皇祖母……” 楚琬宁靠在太后怀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意融融。 离开皇宫后,楚琬宁就回了公主府。 先应付了云锦城和云夫人等人的嘘寒问暖,又接到了勋国公府的帖子。 亲人们的关怀,让她心中熨帖,对玉带和朝朝道:“走,随我去一趟库房,我要亲自挑几样礼物,去勋国公府看望外公他们。” 外公一家回到京城后,她还没有上过门呢,这一次务必要郑重一点。 朝朝和玉带跟着她去了库房,三人在里面挑挑拣拣。 谢凛回府后扑了个空,见楚琬宁不在,他忙询问夜影,“公主呢?” “殿下在库房。” 夜影依旧言简意赅。 谢凛想了想,脱下朝服,换上一身白色锦袍找了过去。 库房里,朝朝和玉带分别抱着一堆的物件,眼瞅着就要拿不动了。 谢凛见楚琬宁还在里面挑拣,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适合送给外公他们?对了,待会儿你随我一起去勋国公府,你还没正式拜见过外公他们呢。” 第218章 救命恩人 “殿下这是要带我去拜见外公吗?那我是否该穿得隆重一些?” 谢凛笑笑,拿起一幅字画递过去,“前朝书画大家庞肆的雪夜奔袭图,外公应当会喜欢。” “外公会喜欢这个?” 楚琬宁还以为外公更喜欢舞刀弄剑。 谢凛见她疑惑,说道:“我听过一个传闻,外公年轻的时候,曾一度十分厌恶舞刀弄剑,因为旁人叫他莽夫,他为此差点弃武从文,还想拜一位当世的大儒为师。也学着那些文人学子参加诗会,探讨诗文,研习作画。奈何……” “奈何什么?”楚琬宁听得津津有味,忙着追问。 谢凛笑道:“外公的天赋不在此道,让那些文人见到他就躲,那位大儒更是被他纠缠得不轻,吓得连夜举家离开了京城。外公受挫难过了许久,后来又捡起了刀剑。不过因为此事,他反而更尊重那些文人,对书画的喜爱也是只增不减。”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外公?” 楚琬宁想到外公对着文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怎么也难以把他和谢凛所说的那个人对上号。 不过,还是半信半疑地带上了那幅画。 两人带着礼物,坐着马车上门。 楚琬宁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让朝朝和夜骁等人把礼物搬下车,薛怀嗣就跑过来道:“表妹,你来得正好,快跟我走一趟。我不小心把祖父珍藏的一幅字画给弄坏了,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非废了我不可。走,陪我去挑一幅换上。” “既然是珍藏的字画,你随便买一幅换上也行不通啊。” 楚琬宁无语。 薛怀嗣不以为然,“咳,祖父他懂什么?他就是学着别人附庸风雅。他买的那幅字画是个赝品,我娘早就看出来了,不好意思拆穿他而已。听闻东市上有个临摹假画的高手,可惜轻易不出手。但你在就不一样了,你现下在民间的呼声可是很高的,那人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推辞的。” “这……” 楚琬宁想说,她库房里还有很多字画,实在不行挑一幅就是了。 去找人临摹赝品欺骗外公,这种事怎么能做? 可不等她开口,薛怀嗣就硬拉着她上了马车,等她想开口马车都走出二里地了。 “表妹,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的?对了,你们怎么忽然上门来了?” 薛怀嗣并不知道自己母亲递了帖子的事。 楚琬宁回他,“舅母给我递了帖子,我想着还没正式拜见过,尤其没有带着驸马上过门,就准备过来看看。” 谁知道人还没见到,就被拉上了马车。 勋国公府所在的地段极其繁华,这也彰显了崇文帝对薛家的看重。 两人正说话,马车已经行到了东市上。 楚琬宁叹了口气,“表兄,其实不用去找那个师傅了,你随我回公主府,挑几幅真迹给外公更好。” “那怎么成?真迹要多少银子?你表哥我现在囊中羞涩,总不能白要你的字画。咱们先去瞅瞅,其实我对临摹的赝品还挺感兴趣的,不知道那个高手的手艺如何,是不是真的能以假乱真。”薛怀嗣不想占便宜,可他目前的确掏不出多少银子。 所以哪怕知道表妹是一片好心,他也不想答应。 楚琬宁无奈,只能跟着他去了东市。 可两人在东市上问了好几家卖字画的商家,也没有问到那位临摹高手的住址。 楚琬宁正想劝薛怀嗣算了,薛怀嗣倏然纵身上前,踩着房檐朝前方飞奔而去。 “表兄!” 楚琬宁想叫他回来,就见不远处的一处酒楼坍塌,顿时烟尘四起。 “坏了。朝朝,快随我过去瞧瞧。” 她让玉带留在原地,自己与朝朝飞奔了过去。 眼前很快就被掀起的尘烟迷了眼。 “表兄,你在哪儿?” 楚琬宁一边走一边寻找薛怀嗣的身影,生怕他受伤,或者出现什么意外。 舅舅和舅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外公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要是出了事,她拿什么跟他们交代? 与此同时。 薛怀嗣抱着差点被檐棚压到的宝音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见宝音穿着异族的服侍,他一边整理头上和身上的尘土和木屑,一边问道:“姑娘没事吧?你不是大雍人?” “公主……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跟在宝音身边的婢女和侍卫跑了过来。 其中有个婢女受了伤,额头还在流血。 宝音见了,没顾上回答薛怀嗣,先对侍卫吩咐道:“快,去找个大夫过来。” “公主,您没事就好。” 婢女比起自己的安危,更关心宝音,生怕她出点什么事。 王子刚出事,她不能再有事了。 薛怀嗣就那么在一旁看着,看着宝音关心婢女的安危,看着她让大夫给那名婢女上药包扎,觉得这个小公主真善良。 她之前见识过太多嚣张跋扈的公主,像是楚南嫣那样的,数不胜数。 西戎的几位公主虽然骁勇善战,但性子也都不怎么好。 之前在战场上,他还曾经与一名公主交过手。 回到京城后,他觉得表妹真是公主里面的奇葩,不但人长得美,性子也好。 没想到这个异族的小公主也这么善良。 看她身上的装束,应该是那位留在京城的北溟小公主。 想起她刚刚没了王兄,顿时心生怜惜,上前一步道:“你别光顾着关心别人,你看,你的手也受伤了。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身为武将,经常受伤,随身就带着金疮药。 宝音脸红,想说不用了,还没开口,就见楚琬宁和她身边的婢女走了过来。 她眸光晶亮,笑着迎上去,“灵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宝音?” 楚琬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婢女和侍卫,“刚刚酒楼坍塌,没有伤到你吧?” “没事。” 宝音摇摇头。 薛怀嗣拧着眉走过来,“谁说没事,你的手都受伤了。” 话落,又看向楚琬宁,“表妹,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灵毓姐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在大雍最好的姐妹。” 宝音拉着楚琬宁,打量了薛怀嗣一眼,问道:“灵毓姐姐,这位公子叫你表妹,他是你的表兄?刚刚,是他救了我。看来,我的救命恩人又多了一个。” 说完,冲着薛怀嗣笑笑,“不好意思,光顾着我的婢女,忘了向你道谢。我叫宝音,公子怎么称呼?刚刚,真是多亏有你。” 第219章 净手用的 “我姓薛。” 薛怀嗣一直望着宝音那玉雪可爱的小脸,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直到楚琬宁轻咳提醒他,他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介绍自己。 宝音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绯红,躲闪地看向楚琬宁,“灵毓姐姐,这两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惜那些大臣不让我出门,说我牵扯进去会给你惹麻烦。今日,我实在闷得狠了,才让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吃个饭还遇到这种事。” 她说着,有些沮丧。 原先王兄在的时候,使团的那些大臣还会收敛一些。 可自从王兄去了,那些大臣就开始变本加厉,以各种理由来限制她的自由。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她更憋屈的公主了。 虽然只听了寥寥几句,薛怀嗣也听出了一些门道,对于这位北溟的小公主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忙提议道:“表妹,你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找个地方用饭,然后再去寻那位师傅?”他殷切地望着楚琬宁,眸色里满是希冀。 楚琬宁看看他,又看看宝音,点点头,“好啊,宝音,你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可以吗?会不会太过叨扰?” 宝音自从来到大雍后,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现在更是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哪怕明知道楚琬宁不会为难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 楚琬宁拉住她的手,“当然可以,我们之间还需要说什么叨扰不叨扰?你我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走,我们先找个地方用饭。” “殿下!” 这时,夜骁纵马赶了过来。 一下马先是询问了一下楚琬宁,又看了看朝朝。 见她们都平安无事,这才开口道:“殿下,主子说你和薛小将军上街,肯定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属下对这东市的情况比较熟悉,要买什么,尽管吩咐。” “那正好,你找个菜色好点的酒楼吧。” 楚琬宁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难得出门一趟,基本不会在外头用饭。 后来离开侯府,住进了公主府,每天有周嬷嬷和厨娘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更用不着在外头吃饭了,所以她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好去处。 表兄和宝音就更不用说了,对京城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她。 夜骁一听,是自己的长项。 十分有眼色地在附近找了个酒楼,花银子包下了二层。 朝朝见他痛快地往外掏了银子,调侃道:“你在驸马手下当值,这么有钱吗?” “……朝朝姑娘,你就别调侃我了,这都是我家主子给的银子,我怎么可能这么有钱?主子生怕公主殿下有半点不如意,吩咐我跟着的时候让我拿了不少银票。” 夜骁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朝朝姑娘要是想买什么,可以尽管开口。虽然我自己的俸禄不多,可主子大方,这些年还是存了不少的。” 他可不想让朝朝小看了自己。 朝朝轻哼,“谁要你的银子,我自己没有吗?才不占你的便宜。就好像谁的主子不大方似的,我主子对我也十分大方,我从来不缺银子。” 话落,她就进了雅间。 夜骁摸摸鼻子,一头雾水:难道他说错话了? 雅间里。 几人落座,开始点菜。 薛怀嗣借着点菜的工夫,时不时瞄向宝音,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他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端起桌上的碗就往嘴边送。 楚琬宁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咕咚咕咚”喝了半碗,看得她脸色十分复杂,忍不住开口:“表兄,那碗中的水是净手用的。” “噗……咳咳咳……” 薛怀嗣闻言被狠狠呛了一下,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涨红。 宝音见他咳得厉害,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锦帕,“薛将军,这块帕子是新的,你快擦擦吧。”想到人家刚刚救过她的命,她不好袖手旁观。 薛怀嗣没想太多,自然而然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擦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这是宝音的帕子,顿时脸更红了,不舍地攥在手心里,磕磕巴巴地道:“那……那个帕……帕子脏了,等我……洗干净还给公主殿下。” “不必了。” 宝音的脸也红,不过好歹是马背上长大的公主,不至于像大雍的那些名门闺秀一样,那么谨小慎微。反正她不止这一块帕子,摆摆手表示不用还给她了。 薛怀嗣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生起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帕子上的馨香不断往鼻子里钻,他赶紧把帕子塞进袖袋,拿起酒壶给楚琬宁和宝音斟酒:“表妹,殿下,我敬你们一杯。” “表兄,这里没有外人,你别喝多了,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呢。” 楚琬宁劝了一句。 这时,小二过来上菜。 宝音看看薛怀嗣,又看看楚琬宁,问道:“灵毓姐姐,你们一会儿还有事?” “嗯。” 不等楚琬宁开口,薛怀嗣就把自己来东市的目的解释了一遍。 当然,他没敢说是自己闯下的祸,只说是府中的狸奴抓坏了画。 夜骁听了薛怀嗣的话,愣了一下道:“薛小将军所说的那幅画,属下有点印象。那幅真迹,应该是在主子的私库里。薛小将军要的话,待会儿拿走就是。” 这位小将军可是主子的大舅哥,主子特意吩咐过他要多上心。 薛怀嗣一听,眼睛登时就亮了。 可转瞬又觉得不妥,摆摆手,“不行,我怎么能要谢大人珍藏的字画?反正送给我祖父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反而白白浪费了。” 他觉得还是去找那位大师画幅赝品换上好,既省银子又不用欠人情。 楚琬宁扶了扶额,“表兄,既然画就在公主府,你还是随我回去一趟,先交了差再说吧。你刚刚也看到了,周围没人听说过那位大师,万一找不到,反而浪费时间。你就不怕耽搁的这一会儿,让外公发现了?” “这……” 薛怀嗣还是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有招架住,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先拿回去交差,就当表兄欠你和驸马一个人情。将来你们要是有能用上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祖宗礼法的事,我肯定帮忙。” 少顷,吃过饭,楚琬宁和薛怀嗣就和宝音告辞,回了公主府。 等返回勋国公府时,已经是晡时了。 薛怀嗣刚准备瞧瞧潜进书房,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就朝着他挥舞了过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 第220章 借酒装疯 “祖父!” 薛怀嗣左躲右闪,上蹿下跳,灵活得像只兔子,跑得飞快。 一看平时就没少和老爷子斗智斗勇。 薛兆也一点不惯着,手里的狼牙棒挥舞得虎虎生风,气势如虹。 “你个小王八蛋,你还敢跑?给我站住!” 他一边围追堵截,一边吩咐府中的府兵,“你们,给我拦住那个小兔崽子!” “老国公息怒!” “爹,您这是做什么啊?琬宁和谢大人还在呢,叫晚辈们看了笑话。”薛伯谦头疼得要命,劝说了薛兆,又瞪向薛怀嗣,呵斥道:“你又做了什么,惹得你祖父如此大动肝火?一天天的不消停,就不能让你老子省点心?” “爹,我又不是故意的?祖父房里那幅画根本就是幅赝品,他还天天当宝贝疙瘩似的藏着掖着。娘早就看出来了,没好意思揭穿他而已。” 薛怀嗣被逼急了,也不再给老爷子留面子。 薛林氏没想到儿子把她也卖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家人正鸡飞狗跳,楚琬宁拦住了薛兆,护在薛怀嗣跟前,“外公,您先消消气。表兄已经知道错了,还特意将真迹给您寻了过来。” “囡囡,你别护着这个小兔崽子,我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薛兆还在气头上,憋得脸红脖子粗。 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问:“你刚刚说什么?真迹?” “是啊,真迹,货真价实。” 楚琬宁见薛兆放下了手里的狼牙棒,赶忙给薛怀嗣使眼色,“还不把画拿给外公瞧瞧?听闻外公对书画颇有研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真伪。” “表妹,你这个马屁拍的……” 薛怀嗣朝她伸出大拇指,心说表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比他还能瞎掰。 祖父要是真有火眼金睛,还能收藏一屋子赝品? 可偏偏这番话说进了薛兆的心坎里,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把狼牙棒给了身旁的薛伯谦,哈哈大笑道:“还是囡囡有眼光!” 薛怀嗣没想到这也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真迹递了过去。 薛兆小心地接过,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个小兔崽子,不能轻点?弄坏了真迹,打断你的腿!平日里好好跟你表妹学学,该怎么说话,成天说话一点不招人爱听,也不知道像谁。去去去,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祖父,您又打人,也不怕表妹笑话!” 薛怀嗣委屈巴巴地捂着头。 见薛兆又要动手,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画都赔给您了,怎么还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知道吗?您也不怕吓到表妹了。” “少拿你表妹说事!” 薛兆到底顾忌着楚琬宁那边,只是扬了扬手,没有再打下去。 展开画作看了看,越看心里越喜欢,一个人回了书房。 薛伯谦看向楚琬宁,有点不好意思,“琬宁啊,那画是你送的吧?刚送了你外公一幅名画,就又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银子,待会儿让你舅母给你。” “舅舅,一家人,您这么说就外道了。” 楚琬宁推辞。 站在一旁,已经微醺的谢凛附和,“是啊,舅舅不必客气。那画,放在库中也是蒙尘。难得外公喜欢,就当作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孝敬他老人家的。” 楚琬宁见他眼神迷离,看出他这是喝多了,扶住他道:“舅舅,舅母,表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改日,再来看你们。” “琬宁,这么早就走吗?” 薛伯谦觉得今日没有招待好外甥女,心里不太得劲儿。 薛怀嗣心大,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楚琬宁扶着谢凛上了马车。 等走出一段距离,楚琬宁递给他一杯茶水,说道:“那幅画……”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难得外公喜欢,不必放在心上。”谢凛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接过茶杯,摆了摆手。 轻啜了一口茶,他揉了揉眉心,“不过,殿下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妨帮帮为夫。国公府的酒实在是烈,才喝了三杯,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 想起上一次,谢凛喝醉时的情形,楚琬宁“唰”的一下红了脸。 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抬手给他按揉太阳穴和额头,轻哼道:“不能喝,以后就少喝。喝多了难受的是你自己,还累及别人。” “呵呵,这话不对。” 谢凛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借力起身,继而把她揽进怀中,“殿下难道不知,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吗?” 带着酒香的灼热呼吸喷洒在楚琬宁的耳廓和脸颊上,登时醺红一片。 他身上的雪松冷香,混杂着酒香,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弄得楚琬宁也有点晕晕乎乎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不少,升起一种鼓噪难言的感觉。 自从两人同房后,她发觉自己好像哪里变得不太对劲了。 他随意的一个拥抱,亲吻,都能让她情不自禁。 就如现在,谢凛的唇瓣只是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一下,她的腰身就开始发软,像一滩水似的靠在他怀中。 弄得她又羞又臊,嗔恼地瞪着他:“我看你是借酒装疯,胡作非为。”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做,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心意?” 谢凛抬手揽住纤腰,将人紧紧拉入怀中。 楚琬宁挣扎了一下,扭动腰肢,“你做什么?还不放手?” 朝朝和夜骁他们就在外头,万一听到什么,她还活不活了? 谢凛轻笑一声,放开了手。 楚琬宁赶紧躲开他,靠在车壁上,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貌岸然。” “这话不对,应该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 谢凛纠正。 楚琬宁还要骂他,夜影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道:“主子,北溟那边传回消息。海鹰王集中兵力,突袭了南边的一个小部落,现正朝着图布新的部落奔袭。以这个形势来看,似是要一鼓作气,统一整个九部。” 北溟周边有不少的小部落,一直过着游牧的生活,和北溟皇室井水不犯河水。 海鹰王篡权夺位,北溟王俨然成了傀儡摆设。 可他居然没有趁机攻打大雍,而是去统一周围的部落,这实在令人意外。 楚琬宁的脸色肃然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图布新是宝音的外祖父吧?” 第221章 劳逸结合 “是的。” 夜影回道。 谢凛正了正脸色,“看来,有人给海鹰王出谋划策啊。” “你是说?” 楚琬宁与谢凛互相对视。 “纪轻雪?” “武安侯夫人。” 两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楚琬宁嗤笑,“从前倒是小瞧了她。” 一个整日钻营内宅争斗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头脑,究竟是隐藏得太好,还是另有原因?可若是她真的有这样的头脑和远见,当初又怎会甘心困于内宅? 赵兰庭虽然继承了武安侯的爵位,但不过是个没落贵族。 当初她执意要嫁,甚至不惜做妾,究竟图的是什么? 每每想到纪轻雪,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思及此,她不由有些走神。 谢凛道:“无论是何缘由,海鹰王能牺牲那么多的苍狼卫,千里迢迢来救她,一定有其原因。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海鹰王与她的图谋破灭。” 否则若是真的让海鹰王得逞,壮大了兵力,再转回头来攻打大雍。 那大雍就真的危险了。 楚琬宁也有这个意思,她微微拧眉,“图布新是周围九大部落中,兵力最强的部落。要是能拉拢他,与海鹰王抗衡,拖住海鹰王,便能缓解压力。” “殿下,你先回府。” 谢凛心知此事刻不容缓,下了马车就与夜影一起骑马走了。 楚琬宁则在公主府等消息。 当天晚上,谢凛很晚才回府。 他轻手轻脚地回房,刚解开外袍,楚琬宁撩开鲛纱看向他:“父皇怎么说?” “还没睡?” 谢凛心疼她一直等着自己,知道她着急,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到桌边坐下。 提起茶壶先给她斟了杯茶递过去,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啜一口道:“圣上的意思,是派人去趟北溟,说服图布新联合周围的其他部落共同抗击海鹰王。史上有不少以少胜多,且反败为胜的战役可供借鉴,图布新未必没有机会。” “再有几日,北溟使臣就要回去了。就算派人,也要在他们离开后,时间上能来得及吗?父皇有没有说,想派谁去?” 楚琬宁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她觉得这件事只有他们派人过去,恐怕很难成事。 图布新比海鹰王更保守,怕是很难相信外族人会真心帮他。 最合适的,就是派一个他熟悉且信任的人去,才能事半功倍。而她想来想去,宝音是最好的人选。她是图布新的外孙女,即使宝音的母妃已经不在了,但血浓于水。 谢凛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应该是已经有想法了。 莞尔道:“不妨先说说你的想法?” “我说的,能算数吗?”楚琬宁没忍住嗔了他一眼,催促,“别卖关子了,快说。这事能早一步解决,就能早一日缓解危机。” “圣上的意思,是与北溟联姻,给宝音公主一个名正言顺回北溟的理由。即使海鹰王那边有所怀疑,也不能明着拒绝。最重要的是,大雍也能派人去北溟。” 这才是关键所在。 楚琬宁略一思忖,觉得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可是,让宝音嫁给谁? 宁王肯定不行,怡王呢?恐怕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谢凛看着她坐在那里,愁眉不展,起身扶起她道:“有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吧。你看这天色,实在是不早了,该歇息了。” “你居然还能睡得着?”楚琬宁瞠目。 谢凛揉揉眉心,“为何睡不着?是人就得休息,劳逸结合,才不失为一个事半功倍的好法子。还是说,在琬宁眼中,我已经可以不用歇息了?” “你这人,何时变得这么贫嘴了?是不是与南屿待得太多,近墨者黑了?” 楚琬宁觉得她那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嘴碎。 成日没个正经。 谢凛失笑摇头,“你这一句,倒是将我二人都给骂了。” 楚琬宁一想,好像真是这样,不由也乐了。 谢凛去洗漱。 等他回来,两人先后上床,楚琬宁躺在里边,侧过身子打量他,“别人府上,男子多睡在里边吧?让你睡外边,可觉得委屈?” 她虽然已经嫁过一次人,但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 不过该知晓的,也都知晓。 彪悍如姑母那样的人,当初驸马还在的时候,也是嫁到了太傅府。 听闻她在太傅府时,从不端公主架子,一家极其和睦。 后来驸马没了,姑母才搬回长公主府。 谢凛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生长在谢家那样的世家大族,恐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尚公主。 虽说父皇开明,不会叫驸马赋闲在家,但他心里多少也是有落差的吧? 谢凛明白,她问“床里床外”,并不是真的在问里外的事儿,而是想知道他心里委不委屈,有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躺下后叹了口气,将楚琬宁捞进怀中,点漆墨瞳在黑暗中紧紧地凝着她,“殿下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会不会晚了些?” “这么说,你后悔了?” 楚琬宁毕竟是二嫁女,很难不多想。 想的多了,心里忍不住烦闷起来,挣扎着就想推开他。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撒娇。 谢凛虽是个文官,但并不是文弱书生,搂着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纹丝未动。甚至又用了点力气,把楚琬宁抱得更紧。 凑到她耳畔,“怎么连话都不许人说完了?我何时说过,自己后悔了?真要说后悔,也是后悔自己遇到殿下的时机太晚,白白让旁人抢在了头里。后悔没能早点娶到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 “油嘴滑舌。”楚琬宁嘴角微扬,复又故意压下。 可心底还是难免雀跃。 天下恐怕没有女子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关键在于是谁说的。 谢凛见她不再挣扎,抬起手来轻抚她的脸颊。 灼热的呼吸触碰到她的唇瓣,明显感觉到她的腰身一紧,轻笑道:“睡吧,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有正事要办。” 楚琬宁察觉到他往后挪了挪,心里竟涌起一阵羞恼之意,推开他转过身去。 “怎的还恼了?” 谢凛凑上前追问。 楚琬宁干脆装死,咬着唇不理他。 谢凛微微探身,在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落下一吻,浅笑道:“虽然时辰的确不早了,但我想了想,还是该劳逸结合。殿下安逸地躺着即可,操劳的事由我来。” 第222章 心仪宝音 楚琬宁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外面那半边床铺泛着森森凉意。 可奇怪的是,身边明明没人了,她的心跳却鼓噪得厉害,“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尤其是想到昨晚那突如袭来的疾风骤雨,脸颊登时红得发烫。 “殿下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 玉带过来伺候她起身,见她脸颊绯红,转身就要去请太医。 楚琬宁赶忙叫住她,“回来,没有不舒服。给我拿块湿布巾过来,擦擦就好。” “真的没事?” 玉带还是有些不放心。 恰好周嬷嬷过来送早膳,她忙把人拉过来,“嬷嬷您看,殿下这脸红得厉害,我摸着还有点热,殿下却说没事。” 楚琬宁没能拦住玉带,羞得不知该怎么好。 想张口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布巾盖着脸,假装擦拭。 周嬷嬷是过来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成婚后,反而有了小女儿该有的娇态,可见小夫妻的感情格外好。 她笑得合不拢嘴,冲着玉带道:“等你成亲,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你这一叫我,倒是给我提了醒。殿下该好好进补才是,这样才能早点怀上……” “嬷嬷,快别说了。” 楚琬宁不想周嬷嬷再往下说,她就差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时,朝朝端着一托盘的人参和血燕进门,往桌上一放,“周嬷嬷,这是夜骁刚拿过来的,说是驸马特意吩咐,要送去小厨房,给主子补身子的。可主子明明好端端的,需要进补吗?会不会把身子补坏了?” “补什么?” 周嬷嬷还没开口,云夫人就跨进了门槛。 她瞄了眼桌上的人参和血燕等滋补养颜的药材和食材,对周嬷嬷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琬宁现下成婚了,以后吃食上不能太由着她的性子了。那些寒凉的东西都少吃,多吃点滋补的,才好早日怀……” “娘,您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楚琬宁没想到刚拦下周嬷嬷,母亲这边又开始了。 她赶忙上前挽住了云夫人的手,把人扶到桌边坐下,“娘还没用早膳吧?正好,陪我一起。对了,爹呢?” “你爹一大早,跟着你阿兄去云麒楼了。娘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决定明日一早就走,回梁城。原本,娘心里还有点放心不下。但现在瞧着,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很尽心,驸马也是个天下难得的好郎君,娘也就不多啰嗦了。” 云夫人是真的替女儿高兴。 老天有眼,她的心肝宝贝终于不用过苦日子了。 苦尽甘来,想来将来的一切都会变好。 楚琬宁没想到母亲居然这么快就要走了,心头的羞窘顿时化作了浓浓的不舍,拉着云夫人的胳膊,眼圈泛红,“娘,不能晚几日再走吗?” “早走晚走,都要走。看到你一切安好,你爹和娘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琬宁,你记住,你爹和娘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梁城云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要是在京城过得不顺心了,就回梁城来,我们养着你。” 云夫人拉开她的手,紧紧握住,拍了拍:“不过,爹和娘还是希望你幸福美满,早日给我们添个大胖外孙。当然,外孙女更好。接下来啊,爹和娘就只需要操心你阿兄的婚事了。你们都在京城,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别忘了介绍给你阿兄认识。否则就他那个性子,娘真担心他孤独终老。” “娘,您是不知道,阿兄的云麒楼,生意有多好。天天有多少贵女千金,跑到云麒楼去,就是为了多看阿兄一眼。您就放心吧,阿兄的好事不会太远的。” 楚琬宁倒不是为了让云夫人放心信口胡诌,而是的确如此。 兄长的行情好得很,压根不用担心。 云夫人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就是这样,才叫人担心。你阿兄那个人,说聪明也聪明,他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好,就肯定不是个蠢的。可有些方面,他就是块榆木疙瘩。就怕人家姑娘都送上门了,他也能当个睁眼瞎。” 要不然,凭儿子的容貌和才能,早几年就成婚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着。 楚琬宁想了想,发觉她阿兄好像的确没有过什么要好的姑娘。 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 抿了抿唇,她看向云夫人,“娘,您放心,我会帮阿兄注意着的。” 须臾,送走了云夫人,楚琬宁刚准备进宫,薛怀嗣就找上门了。 他一来就扭扭捏捏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听着他在那里东拉西扯了半天,楚琬宁的耐心终于告罄,直接问道:“表兄,你到底过来做什么的?你要是再不说,就先回去吧,正好我还有事。” “欸,等等。” 薛怀嗣见她要出门,赶忙拦住她,“有事,还是大事。表妹,你一定要帮帮表兄。我听说,皇上有意给我指婚。我……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不能娶别的女子。” 他其实也是偷听了一耳朵,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找表妹帮忙。 楚琬宁闻言一愣,“表兄,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哎呀,你就别管从哪儿听说的了,总之,我不能娶别人。但是,我还不知道那姑娘的心思,表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薛怀嗣足足想了一宿,想得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从前他可是倒头就睡的人,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睁眼到天亮,实在是太煎熬了。 楚琬宁心知父皇赐婚不是小事,生怕她这个表兄一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默了默,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你心仪的女子是谁?” “就……就是北溟的那个小公主。” 原本,他也没往那边想。 可昨晚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成亲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她。 明明才认识一天,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好像刻在了脑子里。 越想他就越笃定,觉得自己这辈子要是真要成亲的话,那新娘只能是她。 楚琬宁又愣了一下,“表兄,你与宝音是刚认识吧?都谈不上了解,你确定自己心仪的女子是她吗?而且,她的身份……” 要是换个人,她还可以帮他去同舅舅和舅母说说。 宝音毕竟是北溟的公主,其中牵扯到太多东西,她没办法给他保证。 薛怀嗣一脸正色,“表妹,我都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才来找你想办法,你一定得帮帮我。” 第223章 与谁联姻 “表兄,如果你只是不想被赐婚,我们可以想想别的法子。婚姻大事不容儿戏,你要是乱来,舅舅舅母那关恐怕也过不去。” 楚琬宁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草率。 薛家刚回京城,背后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 不说别人,皇后和韦家就绝对不希望薛家站稳脚跟,势必会想方设法让父皇对薛家寒心。 尤其是皇后那边,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使皇后和宁王栽了跟头,韦氏一族被打压,还是有不少朝臣愿与他们共进退。 宝音的身份特殊,若是这事弄不好,恐怕会牵连到外公和舅舅他们。 楚琬宁劝说薛怀嗣,也是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 薛怀嗣明白她是一片好意,怕她不相信自己,再三保证,“表妹,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你看看我这眼下的青黑,我可是一夜没睡。” “即便如此,这种事也不是一人说了算的,你问过宝音的意思吗?” 楚琬宁知道,北溟民风开放,与大雍有许多地方不一样。 大雍这边,在婚姻一事上,大多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北溟那边不同,更看重的是你情我愿。 薛怀嗣也担心宝音不愿意,踌躇了一阵道:“要不,表妹帮我去问问宝音公主的意思吧?她要是乐意,咱们在一起想法子说服我爹娘和祖父。她要是不乐意,就当我没有提过,我绝不会为难她,如何?” “好,那你先留在这儿等我的消息。” 楚琬宁想着,她正好有事要与宝音商议。 当即带着朝朝离开了公主府。 驿馆里,北溟使臣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返回北溟。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宝音公主基本已经被王放弃了,留她在大雍,表面上是促进两国的联盟。实际上就是留她在大雍当质子,麻痹大雍皇帝。 以海鹰王的野心,早晚还会与大雍开战。 届时,宝音公主怕是…… 因此这些日子,使臣们只是做表面功夫,明里尊敬着这位小公主,实则根本没有把她当回事。 有的时候说话都不避讳着她,明里暗里地嘲讽。 宝音身边的婢女都替她觉得委屈,可又不敢去和那些朝臣理论。 楚琬宁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安慰自己的婢女,“别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听过就算了。反正过不了几日,他们就离开了。” “殿下,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婢女都替她心急。 宝音苦笑,刚要说什么,就见楚琬宁来了,忙招呼她坐下,“灵毓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话落,又吩咐婢女去上茶。 楚琬宁拉住她,“别忙了,我过来是有点事要找你商量。” “乌仁娜,你先出去。” 宝音给婢女使个眼色,婢女点点头,跑到门外守着。 楚琬宁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使臣们正在收拾行装。宝音,你想不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北溟?” “灵毓姐姐,不是我想,就能跟着一起回去的。前不久收到消息,说是父王病倒了,现在朝政都交给了王叔。我心里很清楚,父王怕是已经被王叔软禁起来了。之前,他派出苍狼卫追杀我,你也清楚。后来,来到了大雍,他也没放弃杀我。” 要说不想回去,那是骗人的。 但宝音心里也清楚,王叔不会允许她活着回到北溟。 王兄已经没了,王叔现在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她这个公主,说好听了是王女,说不好听了,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楚琬宁看着她苦笑,心里有些心疼,握住她的手,“宝音,有件事原本不该告诉你的,但现下情况特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海鹰王已经攻下了一个小部落,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你外公图布新。” “什么?” 宝音“腾”地站了起来,隐忍着不肯让自己落泪,哽咽道:“为什么?他已经拿到王权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难道皇室之中,真的没有亲情吗? 楚琬宁知道她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安慰她,“宝音,你也别太难过。对于有些人来说,权力大过一切。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海鹰王一样,比如你父王,你王兄,他们都很疼爱你。宝音,你要振作起来!” “灵毓姐姐!” 宝音再也绷不住,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将忍了几个月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楚琬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她,等待她自己平复心情。 好半晌,宝音才止住了哭声。 她缓缓直起身,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楚琬宁,眼神变得坚毅果决:“灵毓姐姐,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消沉下去。” 留在大雍,或许能够保住这条命,苟延残喘。 但身为北溟的公主,父王的女儿,她不能安于现状,一退再退。 想到自己从北溟出发时的目的,她眸色清亮坚决地道:“姐姐,我要去见皇上,求他放我回北溟。” 哪怕回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当个废人。 楚琬宁见状,赶忙拉住她,“先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宝音,你可有把握说服你外公图布新,与大雍结盟?” “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说客?我愿意!虽然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还是有的。”宝音当即表态。 她紧张地望着楚琬宁,希望看到她点头。 楚琬宁道:“好,那我带你去见父皇,届时,你就与北溟使团一起回去。” “可是……他们不会带我回去的。” 使团里有不少都是王叔那边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看着她回去? 楚琬宁示意她稍安勿躁,“现下有个办法,就说大雍愿与北溟联姻。一旦联姻,你肯定要回北溟待嫁,回去便名正言顺。即使是你王叔,也说不出什么。” “可我能与谁联姻?” 宝音想到大雍的几位王爷,不由想到了宁王,小脸发白。 楚琬宁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觉得,我表兄怎么样?” 第224章 高兴傻了 “薛……薛将军?” 宝音想到薛怀嗣,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在东市上被他救下时的情景。 小脸醺红,不好意思地道:“他当然很好。这几日,有不少人提起他,我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听说,他很早就跟着老国公上战场了,是个难得的少年英雄,” 比起那些北溟的儿郎,还要英勇不少。 楚琬宁见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心里不由一喜,想着这事有希望。 忙趁热打铁,“那若是与你成婚的人,是他,你可愿意?” “灵毓姐姐,你说真的?” 宝音双眼清亮,透着些许欣喜和羞涩,但转瞬想到什么,小脸又垮了下来。 苦笑道:“姐姐,你就别拿我逗趣了,怎么可能呢?就算要联姻,肯定也是从几位王爷里选一位,怎么可能与薛将军?” 就算薛将军肯,恐怕大雍皇帝也不会允许。 哪个君主会允许一个臣子迎娶敌国的公主? 楚琬宁却不像她这么悲观,说道:“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有些事若是放在平日里,或许的确如她所说。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前有北溟,后有南岄,父皇也不会想看到两国前后夹击的局面。 昨晚谢凛跟她提起此事的时候,她就仔细想过,还真的让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宝音见她似是有主意,连忙追问:“灵毓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若是有,那宝音愿意尝试。” 无论如何,她都想为父王、为自己拼搏一次。 哪怕最后死在王叔的剑下,她也绝不会后悔今日做下的决定。 楚琬宁虽然不忍她着急,但也没有马上把想法说出来。 毕竟能不能成,还要看父皇那边的意思。 万一自己现在说了,却没有成,岂不是让宝音空欢喜一场? 于是,她当即起身,“今日来,主要就是询问你的意思。你且再等等,有消息了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些日子,你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好。” 宝音紧了紧拢在袖中的双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楚琬宁离开驿馆,直接就回了公主府。 薛怀嗣见她回来,一刻都按捺不住,赶忙上前询问,“表妹,怎么样,公主可有说自己愿不愿意吗?” “她愿意也没用,关键还是要父皇那边点头。你且稍安勿躁,等濯渊回来,陪你一起回一趟国公府。先说服了外公他们,咱们就即刻进宫。” “好。” 薛怀嗣想到宝音那边点了头,高兴得合不拢嘴。 谢凛回府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一边捧着茶杯一边傻笑,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把楚琬宁拉到一旁询问:“表兄这是怎么了?” “高兴傻了呗,说不定,这就好事将近了。” 楚琬宁简单地解释了几句,问他,“你说,我的想法怎么样?” “好是好,但……此事恐怕还需要皇祖母从中斡旋。与其直接去见陛下,不如先去见皇祖母。” 谢凛听了她的想法,觉得此事的成功率很大。 可也没盲目地恭维。 楚琬宁想了想,点点头,“那待会儿,咱们先去一趟勋国公府,然后就进宫。时辰不早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吧。” “表兄,别傻笑了,走了。” 她走过去拍了下薛怀嗣的肩膀。 薛怀嗣这才注意到谢凛回来了,忙去拉他,“谢大人,你回来了就好,快,跟我和表妹回一趟国公府。” 面对霁月清风的谢凛,他还是不习惯称他妹夫。 谢凛一边抽回手一边道:“表兄先别着急,等备好马车再走。” “对对对,是我太心急了。” 薛怀嗣有点坐立难安,夜骁刚过来禀报说马车备好了,他起身就走。 楚琬宁和谢凛相视一笑,都觉得有点无奈。 等到他们坐着马车来到国公府门前,薛怀嗣第一个下车去拍响了府门。 薛伯谦见儿子风风火火地往里走,他拧眉唤住他,“你这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既然告了假,一大早不在府里,跑哪儿去了?” “去找表妹。” 薛怀嗣心急,“爹,您别拦着我,我要去找祖父。” “去找你祖父做什么?” 薛伯谦刚要继续训斥他,就见楚琬宁和谢凛来了,脸色顿时一变,笑着迎了上去。 见状,薛怀嗣撇撇嘴,忍不住呢喃:“到底谁是您亲儿子?” “你这个臭小子,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你表妹来了,还不赶紧过来?”薛伯谦瞪他一眼,吩咐下人上茶。 薛怀嗣道:“爹,别忙叨了,我是跟着表妹他们一起回来的,有正事要与祖父商议。对了,您和娘也一起听听吧。” “你这臭小子,不会是在外头惹出什么祸事来了吧?” 薛伯谦闻言,不禁开始多想,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楚琬宁赶忙解释:“不是,表兄没有惹祸,而是有件事要与外公和舅舅你们商议。咱们还是先去外公的院子,等人到齐了再说吧。” 薛伯谦听了外甥女的话,脸色总算变得好看一点。 吩咐下人去请夫人过来,然后一行人一起去了薛兆的院子。 彼时,薛兆正在欣赏他新得的两幅珍品。 见一家人都来了,他疑惑地看向几人,“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找老夫有事?囡囡,你也来了?快,过来,来外公这边。” 楚琬宁快步走过去,将他手里拿着的画卷放到桌上,“外公,等会儿再欣赏,有点事要与您商议。” “哦?什么事?你说吧,只要外公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了。” 薛兆的心情很好,脸上始终带着笑。 楚琬宁看了谢凛和薛怀嗣一眼,将目前的形势和他们的想法说了一遍,问道:“外公,舅舅,舅母,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只要你们点头,我们便进宫去请示父皇。” “琬宁,不是我们不同意,而是,这事能成吗?” 薛林氏心里有顾虑,她担心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反而招来皇上的猜疑。 公公与皇上之间,本就心有芥蒂。 这些年,他们一家人留在边境,皇上难免会多想。 虽说上交了兵符,可皇上能否对薛家彻底放心,还很难说。 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有些危险。 薛兆和薛伯谦也是这个意思,两人点点头,脸色都有些凝重。 楚琬宁想了想,觉得他们会有这样的顾虑也属正常,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与濯渊先进宫,与皇祖母说一说,询问一下她老人家的意见。若是皇祖母那边说通了,再由她老人家去问父皇的意思,应当就万无一失了。” 薛林氏闻言,松了口气,笑笑:“若是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 第225章 封为郡王 趁着时候尚早,楚琬宁和谢凛一起离开勋国公府,上了马车。 见楚琬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谢凛从容地倒了杯茶,修长如玉的手指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媒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初见媒人上门说媒,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谢媒钱就到手了。现在想想,来来回回也要跑不少趟,难。” 楚琬宁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当媒人的一天。 谢凛轻笑,“殿下这比喻不对,你可不是媒人,所做的事,也不是说门婚事那么简单。这件事若是处理好,说不定能阻止一场大战。多少百姓会因此受益,不至于流离失所,国家也不用面临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的灾祸。” “听你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楚琬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咂嘴,“这是什么茶?喝着不错。” “不是茶好,是心情好。” 谢凛莞尔,也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扬扬眉:“嗯,滋味的确不错。” 马车徐徐前行,没多久就停在了皇宫门口。 慈安宫里。 太后正卧床休养,总管太监进殿禀报道:“太后,灵毓公主和驸马来了,现正在殿外候着呢。” “他们两个倒是难得一起来,快叫他们进来。” 太后招招手,从侧卧的姿势坐了起来。 嬷嬷赶忙上前搀扶,在她身后垫上软枕,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 楚琬宁一进大殿,就见太后召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坐在她老人家身旁:“皇祖母,您的腰可好些了?服过药了吗?” “好多了,本就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他们小题大做!” 太后嗔了嬷嬷一眼。 嬷嬷笑说:“太后娘娘一听说公主和驸马来了,这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 “这里有你说嘴的地方吗?去,将小厨房里的那盘桂花糕端过来。” 太后把嬷嬷支出去,握住楚琬宁的手,“你们两个一起来,不是来看望哀家这么简单吧?说吧,有什么事?哀家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皇祖母,是这么一回事。” 楚琬宁把刚刚在国公府说的话,挑挑拣拣又讲了一遍,与谢凛对视一眼,问道:“皇祖母,您看这件事,怎么跟父皇说比较好?” “你们俩倒是机灵,知道先来找哀家。这事,你们两个提不合适。且不说你们是小辈,就说此事涉及到勋国公,就不能随便讲。薛家那小子,哀家从前就挺喜欢,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心思单纯,有一颗赤子之心。” 比她的那些个孙子都要强。 想当年,先皇后还在的时候,那孩子经常进宫来。 太后喜欢先皇后那个儿媳,连带着也喜欢薛家人。 当初薛兆对皇室失望,想要辞官归隐,全靠太后从中斡旋,才获得一个薛家和皇上都满意的解决办法。没成想,十几年过去,从前的事又来了一次。 虽然有些区别,但仍旧需要她这个中间人来说和。 沉默了片刻,太后开口道:“不如这样,由哀家出面,认薛家那小子当干孙,皇上不会不给哀家这个面子。这样一来,他迎娶北溟的那个小公主,不就名正言顺了?”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刚好与楚琬宁和谢凛的不谋而合。 他们也是这么考虑的。 只是太后这边要是不点头,他们空有想法也没用。 没想到一切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太后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就让总管太监去请皇上。 崇文帝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批阅奏折,批得头昏脑涨。 听说灵毓进宫来了,他当即扔下朱笔和奏折,跑到了太后的慈安宫。 忙里偷闲,总算能喘口气。 太后见他来了,找个理由把楚琬宁和谢凛支出去,提及了此事。 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崇文帝沉吟良久,不答反问:“母后,这事是您的意思?” “怎么,不是哀家的意思,还能是谁的意思?哀家要是不愿意,你觉得谁能威胁了哀家不成?这事,以哀家看,就是件大好事。” 太后说话极有分寸,她相信不用自己多说什么,皇上自己也能想通。 说多了反而坏事。 崇文帝叹了口气:“母后既然都这么说了,朕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皇上这边一松口,楚琬宁和谢凛就放心了。 两人离开皇宫后,就回了勋国公府。将太后的话转达给薛家人后,他们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没过两日,太后认薛怀嗣为干孙的懿旨,和册封他为岐阳郡王的圣旨就到了国公府。 又一日,皇上的赐婚圣旨,紧跟着就送去了驿馆。 北溟使臣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还没离开大雍的京城,就听到了宝音公主要出嫁的消息。 大雍皇室,居然真的要与他们北溟联姻? 别说他们,就连宝音自己也没想到。 虽说她和薛怀嗣相识的时间不长,但相比之嫁给不认识的人,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最重要的,是能回北溟,阻止王叔攻打外公的部族。 数日后,宝音跟着北溟使团踏上了归乡的路。 与她同行的,除了薛怀嗣这个准驸马,还有负责护送他们的赵兰庭等人。 楚琬宁和谢凛则是跟在使团的后面,单独上路。 就在两人的马车刚刚驶出城门,后边跑来一队人马。 其中为首的两人,正是冯樾和孟嘉。 跟随在马车后边的夜骁见了,赶忙上前禀报:“主子,殿下,是小侯爷和孟公子。他们身后跟着的,似乎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你说谁?冯樾表兄和孟嘉?”楚琬宁惊诧。 他们两个,这个时候跟上来是要做什么? “先停车。” 楚琬宁叫停,宋禹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楚琬宁被朝朝搀扶着下了马车,迎向冯樾二人,“表兄,孟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话落,她把冯樾拉到一旁,“姑母知道你出来吗?” “琬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什么都要经过母亲同意。” 听冯樾这么一说,再见他眼神闪烁,楚琬宁心里就有数了。 拧眉道:“所以,你们不是来送行的?胡闹,赶紧回去。” “表妹,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知会过母亲了,是来给你们送行。等离开得远了,再去一封信说明情况即可。” 冯樾觉得母亲对他保护得太好了,丝毫没有历练的机会。 好不容易有个去北溟的机会,他不想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