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来父子捂不热，放手后他们悔疯》 第89章 你真是我的福星 望着王佳煜紧张的神色，傅璟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没关系，我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知道。” 傅璟闻的声音离听筒有些远，却扎扎实实落在了江盛月心上。 她敛眸弯唇，是香气清雅的栀子花在润泽雨露中悄然绽放。 “你既然要忙工作的话，那我就先挂了。” 傅璟闻一听，生怕江盛月误会，赶忙解释道：“不是想瞒着你什么！只是这事有点麻烦，不想你跟着糟心。” 江盛月听着傅璟闻慌乱地解释，好似怕她下一秒就挂断电话一般。 “嗯……我都明白，如果我帮不上忙，又需要保密的事，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眼波流转，手指绕了绕散落在胸前的发丝。 “不过，我刚刚听到你们提到专利了，如果是傅氏相关的专利，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傅璟闻眼眸一亮，说话都有些磕绊了，“你……你怎么会去专门了解这些。” 江盛月眼神四处乱飘，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 她之前全身心投入在裴宸身上的时候，就认真调研过裴宸公司所涉及的各种领域，想找找看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 如今，她能顺利逃离裴宸，又入职了心心念念的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都是傅璟闻从中助力。 她自然要知恩图报。 所以，在傅璟闻提出想要拓展医药领域，并给她还有李墨燃看他自己计划的标书的时候，她就上心了。 之后将相关专利全都了解一遍。 只是，这话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容易显得自作多情，便只能重新找个理由。 “当时你不是和裴氏有过这方面的竞争嘛，我当时就觉得你提的那个项目还挺有意思的，所以没忍住好奇，就都翻了一遍。” 傅璟闻才不管江盛月说的这一大串是什么意思，反正在他听来，就只有四个字。 她关心我！ 江盛月没有听到傅璟闻的回话，也没有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便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了起来。 “你们项目领域的其他专利我也不是太懂，不过，医药领域的两项我都仔细研究过了。” 她赶忙起身，将自己之前整理好的东西翻找了出来。 “这两项专利，其中有一个和现在还挺热门的一个项目，有非常有意思的关联。” “现在研究中这个已经到三期临床了，一旦拿到专利权，投产上市，你们手里这个，就可以完全被替代了。” 傅璟闻想了想，沉声问道：“技术更迭，新的淘汰旧的，是很正常的事，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呢？” 江盛月心里也有了不好的感觉，没忍住叹了口气，“你们专利研发团队的一个成员，和现在这个项目的带头人是重合的。” 因为江盛月声音心情舒爽的傅璟闻，此刻脸色沉的能下雷暴雨。 从搭建实验室，到组建人员，各种器械材料的投放，他手里这个专利前前后后花了小两亿才出了成果。 现在还没大范围投产使用，就有人想踩着他的血肉摘他的桃子了。 “叫什么名字？”傅璟闻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江盛月已经感受到了平静下蕴含着的风暴了。 “任双双。”江盛月轻轻吐出三个字。 傅璟闻看向王佳煜，“王佳媛那边有消息了吗？” 王佳煜看了眼自己的消息面板，有些沉重地摇摇头。 “我帮她再缩一下范围，曾经傅氏就职，名字叫任双双的研究员。” 王佳煜立刻传达了傅璟闻的意思，随后继续用自己的方法进行检索。 “我给你发两个项目标题过去，你查查看，这个项目是什么公司在搞？” 傅璟闻将江盛月发过来的信息全数转给了王佳煜，直接让他大海捞针的工作保送进了决赛圈。 几乎没用几分钟，王佳煜那边就出了结果，他没忍住到抽一口气，看向傅璟闻的神色带着敬佩。 “傅总，您猜测的没错，这个新项目是一个独立工作组，属于陆和正就职公司下属的分公司。” 王佳煜看着傅璟闻，恍然大悟的神色一闪而过，“怪不得，怪不得，我就感觉看陆和正资料的时候很奇怪。” “这人工作这么多年，一直平平无奇，能升到部门小组长，看着都是熬资历上去的。” “但是，五年前，突然就升到部门副主管了，之后每年都有晋升，我当时还以为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了……” 王佳煜不由撇撇嘴，痛恨自己看走眼。 “搞了半天，原来是搞了小动作，啧，真让人看不上。” 傅璟闻摇摇头，“不怪你，古往今来，大器晚成有之，江郎才尽亦有之，某个人身上发生点奇迹不奇怪。” 王佳煜明白傅璟闻是在给他宽心。 他家老大，对于不该犯的错，罚得那是毫不留情，但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可以给一次改正的机会。 所以，哪怕傅璟闻不展现出严厉的那一面，王佳煜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上警告了。 毕竟，下次再出现同样的问题，那等来的就不是这么轻飘飘的宽心了。 王佳煜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他赶忙去接。 对方汇报的语速很快，王佳煜却在心里为自家妹妹跟着捏了一把汗。 这一次，他们兄妹两个，都被一叶障目，没有把事情查透彻，差点坏了傅璟闻的大事。 临挂电话前，还能听到王佳媛在电话对面骂骂咧咧，把陆和正和安学儒全户口本的都诅咒了一遍。 “好了，好了，姑奶奶你可闭嘴吧，我得和老大汇报了。” 王佳煜清秀的眉拧成一坨，简直恨不得穿过话筒去把自家妹妹的嘴给堵上。 一听要给傅璟闻汇报了，王佳媛立刻收声，还细声细气地问道：“哥，你说这次，老大会不会罚我啊。” “你现在挂了电话，不耽误老大的事，罪还能小点，如果……” 王佳煜的话还卡在嗓子眼儿里，对面已经利落挂了电话。 “你……”王佳煜对着话筒摆了几句脏话的口型，随后立刻把王佳媛调查到的内容发到了傅璟闻电脑上。 傅璟闻仔细浏览着，眼神落在一旁安静无声的手机上。 他知道，江盛月并没有离开，还在手机旁，等他的消息。 他将手机举到唇边，珍而重之，无声无息地亲吻了片刻，而后满是笑意地开口。 “阿月，你真是我的福星。” 第90章 心扉渐开 江盛月看不到傅璟闻亲吻手机的缠绵动作，却能听出他话语里饱含的深沉情感。 她因为等结果而有些紧张的情绪倏然散去，只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热意从脖颈攀上脸颊。 这般旖旎百转的语调，是可以对合作伙伴表述的吗？ 她甩了甩头，深呼吸几口，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和位置。 “福星也太过了，我只是提供了一点我自己知道的东西，前期的大量调查和筛选还是你们做的。” 她手指轻敲手机侧缘，眼神落在雪白的纯羊毛地毯上，涂了蔻丹的小巧脚趾轻快地勾起又落下，是丛林间欢快舞动的精灵。 带着愉悦的声线飘飘荡荡落在傅璟闻的耳中。 “不过……能给你和玥玥带了福气的话，也不是不行……” 江盛月轻咬下唇，有些怨怪自己的不争气，明明告诫过自己了，一开口却还是有些越界了。 傅璟闻则因为这短短几句话，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江盛月现在和他说话越发亲昵自然，封闭的心扉也在逐渐敞开，试探着去容纳新的人和事走进去。 “有我的福星助力，今天我一定会赢得很彻底。” 被江盛月影响，傅璟闻的语调也没忍住昂扬几分，好像已经看到了大获全胜的结局。 江盛月站起身在地毯上来来回回踱步，丝质的睡裙在行走旋转间绽开一朵精致的银莲花，将她娉婷的身姿衬托得愈发婀娜多姿。 她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话语却尽力维持着平稳。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傅璟闻垂眸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到了，王佳煜那边也已经全部整理好新证据，对他点头示意了。 “嗯，出了结果，我就和你说，我先去开会了。” 江盛月也停下了来回转悠的步伐，轻声回应，而后挂了电话。 傅璟闻望着黑屏的手机，这才轻声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我很想你。” 无声的怀念缠绕在空气中，让本就有些阴郁的天气，又多了一层阴霾。 王佳煜顺着傅璟闻的视线望去，没忍住感叹道：“这天变得还真快在，早上来的时候还有太阳呢，这会儿怎么看着要下暴雨了。” 傅璟闻将手机收回口袋，面上的温柔缱绻全数散去，只余下冷冽肃杀。 “走吧，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了。”他快步离开总裁办，王佳煜也不废话，抄起东西就跟在了傅璟闻身后。 等傅璟闻重新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本来剑拔弩张的会议氛围，现在只能用愁云惨淡来形容。 显然，刚刚的茶歇，并没有让众人放松心情，反倒是加剧了斗争的激烈程度。 他扫过好几个衣服扯得凌乱，嘴角眼眶都有些挂彩的人，随后看向张秘书。 张秘书会意，立刻上前靠近傅璟闻汇报道：“这几个人刚刚想溜走，想去销毁什么文件，被我发现，让保安给按住了。” 张秘书有些心虚地挠挠脸，“至于他们脸上的伤……都是失误，他们一直挣扎，没注意就……” 傅璟闻望着眼前慌乱地眼神乱飞的小姑娘，感觉好像看到了以后的傅玥玥。 他叹了口气，“下次收着点手，如果被人拍到发网上去了，对公司影响不好。” 张秘书立刻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傅璟闻挥手示意张秘书出去，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姑娘绝对没说实话，这挂彩的几个人，有百十分之九十的概率，全是她一个人给揍的，不然不会那么心虚。 不过，这也是傅璟闻敢让她去看那么多人的原因。 这姑娘当秘书做事，有时候是缺根筋，得说明白点，但是，身手实在不赖。 而且长得又没什么攻击性，迷惑性很高，留在身边当个安保还是合格的。 他再培养一段时间，之后就送到江盛月身边去，这样他也能安心点。 傅璟闻扯起一抹笑容，开始同众人寒暄起来，“不知各位休息得可好？” 其他人都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附和着傅璟闻笑了几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声不走心的夸赞。 傅璟闻也不在乎，照单全收，笑容和煦。 “既然大家该吃的吃了，那就把该吐的全吐了吧。”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是众人只能感觉到一阵阴恻恻的冷意，有些实在顶不住的，已经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傅总……我……我有要交代的。” 傅璟闻点点头，示意对方说。 对方半说半藏地说了一些东西，虽然和今天的事情关联性不大，但是，也暴露出了很多E国分公司的管理漏洞。 看来，安学儒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跑路了，所以对公司的管理是一点儿心都不上啊。 傅璟闻眼神示意王佳煜将这些都记下来，等处理完安学儒这个大的，再处理某些小垃圾。 老虎要打，苍蝇也不能放过，虽然不咬人，但是，恶心人。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跟着讲了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不知是想模糊视线还是想减少责罚。 很快，会议室又陷入了沉寂，众人眼神交流着，看向坐在首位，不知喜怒的傅璟闻。 傅璟闻平淡的嗓音响起：“还有吗？你们如果都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他特意看了下安学儒以及和他联系较为紧密的几人。 他们可能是心里明白，这事是踩着傅璟闻的脸皮蹦迪，不论承认不承认，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有，索性嘴硬到底，说不定傅璟闻就是虚张声势吓他们罢了。 傅璟闻见众人都快将脑袋埋到地里去了，也不再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任双双，各位有印象吗？” 他的话语平稳，安定，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会议桌上有几人的神色却和见了鬼一样。 傅璟闻眼神定定地看向安学儒，看他脸色惨白如纸，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开始微微晃动，好似下一刻就要从椅子上摔倒过去。 按照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傅璟闻这时候应该上去关怀安学儒几句的。 “安经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安学儒神色有些恍惚地摆摆手，“多谢傅总，我休息下就好了。” 傅璟闻轻声笑笑，“可是，我觉得，你好不了了。” 他的声音还含着几分笑，眼神却锋利如刀。 第91章 无限真诚 安学儒估计是被气狠了，此刻举起有些颤抖的手，食指直直指向傅璟闻的脸。 “你……你咒我！” 傅璟闻觉得好笑，没忍住从鼻腔里漏出一声闷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安经理做这些恶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傅璟闻笑得轻巧，“昧着良心胡作非为的时候想不到满天神佛，我随便说你几句，就成咒你了？” 傅璟闻像极了一只心思狡黠，随手逗弄老鼠的猫。 对方的生死早已掌控在自己手中，何时收割，就看他自己的心情了。 坐在安学儒右手边两个位置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站起了身，有些发福的肚子还撞到了会议桌，来回弹了几下。 “傅总，我知道这个任双双……” 他不敢去看摇摇欲坠的安学儒，只是想在这个小团体中，尽可能地安全抽身。 傅璟闻抬手制止了他的发言，眼神里的轻蔑挡都挡不住。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今天给过你们最少三次可以对我投诚的机会。” “傅氏不是垃圾回收站，不收看不懂形势，抓不住机会的蠢材。” 他从安学儒身上收回视线，看向王佳煜，“给在座的各位好好讲讲，他们这几年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蠢事。” 王佳煜从任双双在傅氏参与的实验项目讲起，又讲到她如今主持的新项目。 在场的众人，可能有被钱财迷惑了心智，有所短视的人，但是，真傻到啥都看不出的可没几个。 不论是迷茫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以为此事和自己没有牵扯的人，此刻全都含着怒意看向了安学儒。 自己相关实验项目外流，并且由前成员带头，得到结果以后，却是别家公司赚钱，自己现有专利成为废子。 达成这一切花费的资金，还是自己家的。 只要是个人，都会因为这种愚弄感觉到愤怒。 一开始让有些人抖露情报的陆和正的情况也被王佳媛的消息全部解密。 陆和正和任双双是生物学上的父女关系，任双双的父母在一起时，年纪都未到法定结婚年纪，所以并未领结婚证。 任双双一岁的时候，父母两人因为各种难以调和的矛盾，直接就分开了。 因为并未领过结婚证，自然也不需要离婚，哪怕已经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他们二人，在法律上，依旧算是初婚。 任双双跟着母亲生活，之后跟随母亲改姓为任。 陆和正没多久就组成了新的家庭，任双双的母亲也在任双双四岁时，带着任双双和一个二婚有孩子的男人建立了新的家庭。 哪怕有任双双这个共同的链接，父母二人也从不联系，默契地选择瞒下这一段陈年旧事。 任双双本人对于自己这个父亲几乎没什么印象，母亲也从来不提。 所以，除了任双双的出生证明，任双双本人填的所有资历都未出现过陆和正这个人。 王佳媛这才在第一轮摸排陆和正亲属关系时，漏掉了陆和正和任双双之间的父女关系。 任双双后来又跟陆和正牵扯到一起，也是因为母亲患病，需要大量的金钱。 继父和母亲虽然相处多年，但是，心思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对于这个同床共枕多年之人，一直有防备之心。 在任双双母亲病倒后，并不愿意投入大量金钱救治，甚至要求任双双归还这些年读书的花销。 无助的任双双这才想办法找到了亲生父亲，想要对方帮帮忙。 这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安学儒搞了那么多空壳公司，来回倒手资金，最后都流向了这个新的实验室。 只要等到三期临床结束，专利正式批下，之后的十年专利期，他想怎么定价都可以。 迎来那将是十倍百倍的收益。 届时，他何必在傅氏看着傅璟闻这个毛头小子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去享受躺着就能赚钱的人生就好了。 在王佳煜放出的一张张证据中，所有人都听得眼睛瞪圆，嘴巴微张。 真是好绕的一圈关系，又是好大的一盘棋。 傅氏在其他行业里耕耘多年，安学儒不好钻空子，就属医药行业，才刚刚布局，根基不深，方便他做文章。 选择还挺精准，只是，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逃不过傅璟闻的眼睛。 安学儒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规划了五六年，傅璟闻一周时间就给他查了个底朝天。 “你说……傅总是不是早就发现异常了，一直在等时机出手呢。” “我也觉得是，不然，这么多的资料，这么盘根错节的关系，哪里是几天能捋清楚的。” ……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传入傅璟闻的耳中，他只是浅笑听着，并不制止。 让他们有一种有任何小动作都会被自己揪出来的感觉，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威慑。 如果，自己干了什么错事，但是傅璟闻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他在等待时机罢了。 安学儒精神萎靡，梳得整齐规矩的头发耷拉在前额，声音孱弱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一切的？” 傅璟闻起身站到安学儒身后，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语带叹息。 “安叔，我要是说我刚刚才查清楚，您信吗？” 安学儒神色震动，比傅璟闻将这一切了解的如此透彻还震惊。 “什么？怎么可能？” 傅璟闻拍了拍他的肩膀，“您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信我对您如此信任？” 安学儒哑口无言，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前面发呆，过了好半晌，他才苦笑出声。 “你哥哥离去这几年来，你竟然一次都没怀疑过我吗……” 傅璟闻重新坐回安学儒面前，眼神坚定，回答精炼，“对，在一周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我信任您，就像信任我哥哥一样。” 傅璟闻目光灼灼，丝毫看不出刚刚戏耍人的姿态，只有无限的真诚。 安学儒双目一闭，两行清泪滑过面颊。 “对不起，璟闻，我愧对你这一声安叔。” 他颓丧着倒在座椅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相关的一切内容，我会写好陈情书发给你，只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盼盼。” 傅璟闻掩下眸中神色，轻声应道：“好。” 第92章 都不省心 “老大，你还不回吗？” 王佳煜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自从看了安学儒的陈情书，傅璟闻就一直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直到灯火逐次亮起。 “哦，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傅璟闻看向王佳煜，唇角轻轻勾起。 “回去叮嘱佳媛一声，让她以后仔细着点，不要再出今天这样的问题了。” 傅璟闻的语气很平静，王佳煜却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今天要好好反思的可不只是他妹妹，他也一样。 “我一定把话带到，老大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之后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佳煜扯了一把胸前背包的肩带，拍着胸脯向傅璟闻保证到。 傅璟闻侧头笑着摆摆手，“得了啊，与其和我保证，不如自己多鞭策自己几句，有些事可就没有下次了。” 王佳煜嘿嘿一笑，对着傅璟闻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老大你有事随时找张秘书。” 傅璟闻差点提起一脚踹到王佳煜的屁股上去。 “臭小子，怎么不说让我找你呢？” 王佳煜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飞快，“不是我不想为老大你尽心，实在是我还约了人出去，走不开。” 傅璟闻望着都快跑出残影的王佳煜，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约了人，他要是真约了人出去就好了。 分明就是组了团本，等着回去组织众人征讨大型副本呢。 傅璟闻将自己摔回椅子上，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当爹又当妈了。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好些个得力助手，例如王家兄妹，于潇，都是曾经有其他人，以托孤的形式交到他手中的。 从那以后，傅璟闻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后盾，以及最后的底牌。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手指没注意碰到了鼠标，点亮了电脑屏幕。 安思盼的个人资料再次撞入他的视线。 安学儒以及他供认出的一长串相关人，傅璟闻一个都没打算放过，一个不落地全都要把他们送进监狱。 安学儒作为主导了这一切的领头人，傅璟闻没打算帮他求情，他一定会用最优秀的律师，让他牢底坐穿。 当傅璟闻信任谁时，就一定不会疑神疑鬼。 但是，信任一旦崩塌，傅璟闻留给对方的背影又实在冷酷无情。 安学儒现让傅璟闻多照应些安思盼，这其中的分寸该如何拿捏，傅璟闻一时间有些确定不来。 望着屏幕里少女青春洋溢的面庞，傅璟闻想了想，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接通，随之而来的还有听筒里嘈杂的让人头疼的背景音。 震天响的鼓噪声，差点直接把傅璟闻的耳膜捅个对穿。 “喂，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傅璟闻将话筒拿远了一点。 因为周围的环境音太吵了，张秘书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回答，“我在酒吧啊，傅总！” 傅璟闻被张秘书大声的叫喊刺得耳朵生疼，自己的音调也不由自主拔高了一点儿。 “你声音小点儿，我还没聋！” 张秘书好像卡机了一般停滞了一会儿，这才再次回答道：“这边太吵了，我的音量有点控制不住。” 傅璟闻叹了口气，扶了扶脑袋，他觉得，他早晚有天要被手底下的小兔崽子们气死过去。 “我让你去探探安思盼的底，你跑到酒吧去干什么！” 傅璟闻不想再和张秘书纠结声音大小的事，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直接表明。 张秘书在纷乱的音乐声中，发出一声大大的疑惑，“啊？？？” “傅总，我都已经落地A国，和小月姐碰面了，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任务？” 傅璟闻本来想骂人的话语在口中转了一圈咽了下去，脑子突然意识到了张秘书刚刚在说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跟谁一起去酒吧了？” 张秘书的手机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随后她的话语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傅总……小月姐，在叫我，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傅璟闻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张秘书和江盛月现在在哪个酒吧，耳边就响起了冷漠无情的“嘟嘟”声。 “喂！喂！张渺渺！你怎么敢挂我电话的！” 傅璟闻望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感觉自己下一刻都能被气进医院。 他下意识点开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想要查看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在什么位置。 自从江盛月被裴宸绑了那一次以后，傅璟闻就瞒着江盛月偷偷在她的手机里植入了定位系统。 只要江盛月带着手机，傅璟闻想知道江盛月的具体定位，都可以通过这个系统尽数收入眼底。 这软件自从安装以后，除了傅璟闻一开始想试试精准度，看过几次，之后还一次都没看过。 他对于此事一直都很心虚。 江盛月是自由的蝶，该闪着光亮，自由翩跹在任何她想要绽放的舞台。 他这般偷偷摸摸的行为，有种偷偷将明月私有的阴湿龌龊感，他不敢让她知道，怕对上她厌恶的目光。 可是，他又确实这么做了，因为，哪怕表面再光风霁月，对于江盛月，他的占有欲就是这么阴暗又就见不得光。 他的手指悬停在软件上方，在马上触及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部抽飞，让理智占领应有的位置。 张秘书刚刚提到的那些话，很明显江盛月是和主动邀请她一起去的，并非遭遇了什么危险。 在江盛月没有遭遇任何危险时，他不应该无视她的想法，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去窥视她的行踪。 他拿着手机的手有些脱力地垂下，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 他盯着黑黢黢的屏幕好半晌，想到了其他途径。 他不能偷看，但是，跟别人打听江盛月的情况，总可以吧！ 合作伙伴之间，不就该知道对方有情况，好好关心几句嘛！ 他立刻来了精神，手指动得飞快，直接拨通了田叔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田叔，今晚是你载阿月出去的吗？你们去哪儿了？” 田德祐在电话那边停顿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家主，实在不是我想多嘴，江小姐多好的人啊，您怎么能找个哪哪儿都不靠谱的，来抢她的位置呢？” 第93章 跟踪同事 傅璟闻被田叔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谁要占了江盛月的位置？ 而且，听田叔的语气，这人还是在他派去折腾江盛月的。 傅璟闻觉得大脑有些短路，他每天恨不得江盛月往他这里一日千里的靠近。 怎么会做这些故意推开她的事？ 他消化了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张渺渺？” “田叔你该不会说的张渺渺吧，她是我的秘书，仅此而已。” 田叔在心里啧啧两声，心想，秘书这个位置，猫腻可多着呢。 “您和我说又没用，您得和江小姐解释才行啊。”田叔语重心长。 傅璟闻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把张秘书的骨头都嘎巴咬碎了。 “张！渺！渺！”他每个发音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去的，实在是气到无语了。 傅璟闻开始疯狂拨打张秘书的电话，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A国，猫眼酒吧。 被傅璟闻死命念叨的张秘书此刻正在舞池里跟着摇头晃脑，眼神却一直盯着某个人。 见对方开始朝舞池外走去了，她便立马提步跟上。 就在此刻，她开始猛打喷嚏，一个接一个，打了三四个才停下来。 她疑惑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小声骂了句：“这个破地方，怎么连个热风都不给，别给我冻感冒了。” 她拿起一直揣在裤兜里的手机，打算给江盛月汇报一下情况。 一开屏幕就被傅璟闻的三十多条未接来电给吓惨了。 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那短短几行提示，好像看到了傅璟闻眼睛笑眯眯，手却毫不留情扒她皮的样子。 “完了，完了，明天我一定会被傅总拆成人皮，晾在公司大厅里展览的。” 她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单纯清澈的大脑开始想着怎么解释才能让傅璟闻撕了她的时候，动作轻柔一点。 “嗯？渺渺你在念叨什么呢？傅璟闻哪有这么可怕？”江盛月从不远处的人群挤过来，靠在张秘书身边。 张秘书看向在灯红酒绿里依旧就清贵出尘的江盛月，哀嚎一声，“小月姐，傅总只对你一个人比较和善。” “轮到我们身上，真得会被头朝下吊起来打的。” 江盛月眨了眨糊满了蓝蓝绿绿眼影的眼睛，像呼噜小猫咪一样，呼噜了一下张秘书有些爆炸的发型。 她们刚刚来的着急，随便找了些衣服，胡乱搞了点妆容就往这边赶了。 想着反正里面光线昏暗，化成什么样也都看不清。 然后，江盛月绿眼影，绿色闪片裙子，还有绿色挑染假发，随手一扯的装饰品是条红白相间的丝巾，她现在一整个粽子成精。 张渺渺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知道哪个年代出土的嘻哈朋克风造型，如果不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完全可以和这里精神混乱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环境融为一体。 张秘书感觉江盛月的手好像有魔法，只是轻轻摸了摸她，她心里焦躁的情绪就好了很多。 她看向粽子成精的江盛月，由衷赞叹到傅璟闻真的好眼光。 哪怕江盛月都装扮成这样了，一举一动间展现出的气质还是让人如沐春风，似乎置身在旷野中，感受着最清新干净的世界。 “小月姐，你要不去外面等着吧，我一个人能搞定。” 江盛月听完摇摇头，“是我让你陪我来这里的，哪有我跑了，让你冒险的道理？” 张秘书倏的一下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肱二头肌，“小月姐，我很厉害的！你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这里环境复杂，你一个人一方面容易盯丢，另一方面，你一直跟着对方，也容易被发现。” 江盛月耐心给张秘书分析着，眼神却一直盯着在舞池边潇洒举杯的人。 “小月姐，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啊？还需要你亲自来盯？” 张秘书和江盛月接触时间太短，不太了解江盛月不愿亏欠他人，恩仇都十分分明的性格。 非常自然地默认了江盛月有随意调动傅璟闻手下人员的权利。 “嗯……算是同事吧。” 张秘书清澈的双眼再次写满了震惊。 “同事？小月姐，你不在研究中心工作吗？” 她一直以为研究中心就是个做做实验，涌现新发现，然后一堆高端人才为了人类生活的共同发展，携手共进的地方。 这怎么还搞上跟踪盯梢这一套了？ 江盛月没有回答张秘书的话，轻声叮嘱道：“她准备上二楼了，我先跟过去，你去调酒台那边盯着点楼梯口。” “一会儿人下来了，你闹出些动静，帮我拦住点儿。” 张秘书已经被傅璟闻成功训练成了一个接到任务就会百分百认真执行的任务机器了。 她立刻放下自己所有的疑问，坚定快速地应下了江盛月的布置。 “小月姐，你注意安全，遇到危险，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信号，随时喊我！” “我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一直不下来，我就去找你。” 江盛月看着比自己矮一小截儿的张秘书，没忍住又揉了一把她的爆炸头。 “好，你也注意安全。” 话语刚落，江盛月就已经袅袅婷婷地走开了。 她努力想象着自己像蛇一般摆动着身子，让自己更加自如地融入环境。 她手里还拿着啤酒瓶子，时不时还和周围涌来的人群兴奋地碰一下酒瓶，而后仰头灌下几口。 她这一路上，看似喝了不老少，其实酒瓶子里面全是她泡的红茶。 别说喝醉了，简直越喝越清醒。 她盯着那抹倩丽的身影在二楼处往右拐去。 她假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拐角处摩挲。 待转过拐角，她假意迷醉的双眼控制不住地清醒起来，眼前几米处是一堵墙，刚刚走过来的人消失了！ 她快走几步往前叩击着墙面，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她找得认真，注意力全都在嘈杂的环境里努力听墙面的特殊声音上，对于其他事情的防备自然就松懈不少。 一股幽香袭来，江盛月顿觉不妙。 她立刻探手摸向手包中的电击棒，打算给身后这个偷袭的小人电力十足的一电棍。 电流发出滋滋声，蓝色的电弧闪过。 江盛月电击棒还没捅出，嘴唇便被人捂住。 “是我，安静点。” 江盛月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如麦浪翻涌的金色映入眼帘。 “安吉尔？你在这儿干什么？” 第94章 是敌还是友？ 安吉尔眼神好笑地看向江盛月，声音很轻地贴在江盛月耳边说道：“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很轻的笑意，在昏暗的灯光下，在酒精和和荷尔蒙齐飞的地界拉扯出一丝阴湿的暧昧感。 “我可没想害你，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小可爱收起来了？” 安吉尔眼神示意，江盛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电击棒开关还开着呢。 她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安吉尔修长洁白的手臂直接揽过她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江盛月不甘心地望了眼瑞秋消失的位置，移动的脚步十分缓慢。 她眼神警惕地看向安吉尔，试探性地抛出疑问：“你刚刚并没有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想让我听你的，你最好如实说来。” 安吉尔左侧眉梢轻挑，眼神里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瑞秋，你在找她，是不是？” 眼看着江盛月眸中警惕意味消了一大半，安吉尔手臂又使了把力，把江盛月带得差点一踉跄。 “你动作轻点儿，懂不懂怜香惜玉。”江盛月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就是有些气不过，实在想抱怨两句。 哪想到，安吉尔竟然真得停下了脚步，笑盈盈地看向她。 “美丽的小姐，请问我能有荣幸公主抱你吗？” 江盛月快速眨眨眼，连带着她蓝蓝绿绿的眼影也闪来闪去。 她心下惊骇，直接上手抚上了安吉尔的脸颊，“嘶，摸着不像喝多了的样子。” “安吉尔，你刚喝的酒水里，该不会有人下东西了吧，把你脑子都喝坏了。” 安吉尔挥开江盛月贴在自己面颊上的手，回礼般捏住了江盛月的脸颊。 “这时候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比较像喝多了。” 江盛月抬手打掉安吉尔的手，小声嘟囔着：“对味了，就是这副看谁都脑子有病的样子。” 安吉尔感觉自己手指发痒，她努力克制着再捏一把江盛月的冲动，二话没说直接提住了江盛月裙子的绑带。 江盛月一呆，觉得自己现在更像一个粽子礼盒了。 “诶，你这就不合适了吧。”江盛月努力想去掰安吉尔的手。 清幽的香气再次猛地撞入鼻腔，“你这小嘴，如果再不闭上的话，我可就亲你了。” 安吉尔笑得狡黠，随着话语一点点靠近江盛月。 江盛月被这发言震慑，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然后还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安吉尔满意地点点头，顺便松了扯江盛月衣服绑带的手。 安吉尔想往前走，却被江盛月拉住了胳膊，她眼带不解地看向江盛月。 “走这边，那边……可能正在发生一些麻烦事。” 江盛月给出理由，随后不由分说地拽着安吉尔就往楼下走。 她要快点和张渺渺汇合，免得这小姑娘等久了闹出什么动静来。 江盛月才想着呢，就听到楼下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穿着嘻哈朋克的张渺渺，手里握着个碎了的玻璃酒瓶，尖端直直对着对方的脸。 江盛月吓得三魂七魄飞出去一半，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楼下跑，拽得她身后的安吉尔差点摔在楼梯上。 “你这人，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往上凑的？” 安吉尔不满地在身后埋怨一句。 江盛月没有回她，全力往下狂奔。 安吉尔的情绪不由从埋怨转为疑惑，“嘶，你们龙国人就这么爱看热闹吗？喜欢到自身危险都不顾及了。” 江盛月一边往里挤，一边和聚在周围的人道歉，“不好意思，让一让……” 安吉尔拍了拍江盛月的肩膀，“江云岚，你是不是来电话了。” 江盛月这才隐约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她看向屏幕，来电显示是张渺渺。 她看着前方剑拔弩张的几人，连忙翻了下她和张渺渺的消息记录。 果然，一分钟前，张渺渺给她发了消息。 “人下来了，看方向应该是朝后门去了。” 按道理说，张渺渺发完消息以后，应该是要跟上去的，怎么还和人打起来了？ 江盛月不知道前因后果，现在也确实没时间想，她拉起身后的安吉尔就往后门走。 “去哪儿啊？” 安吉尔被江盛月突然地反向行动搞得云里雾里。 “人往后门那边去了，我们过去看看。” 安吉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快步靠近，很快就和江盛月并肩而行。 “江云岚，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就这么把你带来的小朋友扔那边了？” 江盛月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安吉尔真是跟嘴巴长刺了一样，一天不怼她，心里就不舒服。 “你这么人美心善，那你回去帮帮忙吧，谢谢。” 江盛月回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手机已经拨通了于潇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被接起，即使隔着听筒，也能听出来于潇的疲惫。 他声音懒踏踏的，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气无力。 “喂……什么事啊？” 江盛月没有寒暄，开口就是一道惊雷，“于潇，我和我朋友在猫眼酒吧被围了，你有时间……” “什么？”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于潇懒懒散散的语气全部退散，声音高亢而尖锐，语速也快了不少。 “描述一下你们的穿着，尽量保护好自己，随时保持联系，我马上带人来。” 江盛月被于潇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接话。 “江小姐！你还好吗？” “啊啊啊啊，你要出事了，老大会把我嚼碎了灌成香肠，然后挂到公司大门风干的！” 江盛月感觉自己好像不久前才听过类似的话。 她挠了挠脸，“傅璟闻，他，没这么吓人吧……” 听到江盛月没什么事，于潇长出一口气，“等着我，我现在就出发。” 江盛月见于潇应下了，赶忙大概说了一下张渺渺和自己的穿着，便安心地挂了电话。 张渺渺虽然和江盛月说过自己身手不错，但是，她看着实在天真纯然，江盛月一直有些担心，她能不能全然应付这一切。 唉，这是又欠了傅璟闻一个人情，也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来还。 “别往前走了。”安吉尔拽住了江盛月的胳膊。 江盛月停下脚步，她眼神示意，两人分头行动，躲在了不同的位置。 瑞秋独自一人站了不到一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 江盛月望着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觉得似曾相识。 第95章 李秘书 江盛月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始终没看到对方的正脸。 瑞秋和来人快速交谈了几句，便坐上车离去了。 不过江盛月记性好，已经将车牌号和男人的大概样子记下来了。 待车开远，江盛月感受到了自己手机嗡嗡响了几下。 是安吉尔发过来的消息。 江盛月的手指悬停在消息上方，不是很想点下去。 紧接着，安吉尔的头像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消息没毒，看不死人的。” 江盛月透过这短短几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安吉尔挑衅的笑脸。 脑子里轰的一下，江盛月的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地点开了消息界面。 搞得好像她不敢看消息一样！她看不死这个消息！ 手机页面跳转到了聊天软件，安吉尔发给来的有些模糊的照片占据了江盛月所有的视线。 手机里又“叮咚叮咚”传来不少信息的提示。 江盛月却只是五官紧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吉尔发来的照片。 李秘书？ 他不在裴宸身边好好工作，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上次来A国竞争项目的时候，李秘书就被裴宸留在国内辅助各项工作。 江盛月按灭了手机屏幕，实在是想不通，李秘书和瑞秋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一个是兰斯洛特教授身边跟随多年的研究员，一个是裴宸身边能力最出众的助理，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需要这么偷偷摸摸联系的？ 如果是谈项目合作，光明正大地聊就好了，总不能是想规避什么商业竞争吧？ 江盛月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 “喂！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像鬼一样走路没什么声息的安吉尔，从江盛月身后冒出来拍了她一把。 江盛月吓得直接手忙脚乱地耍了一套杂技，才保住了自己可怜的小手机，没让它掉地上摔坏。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 江盛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气愤地瞥了安吉尔一眼。 “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注意力太集中了，没听到我过来。” 安吉尔点点自己的手机，“再说了，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也说了要过来找你。” “你自己不看信息，这也能怪我？” 江盛月点亮屏幕，发现安吉尔确实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也说了马上过来找她。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选择转移话题。 “我得过去看看渺渺的情况，你去吗？” 安吉尔双手抱臂，挡在江盛月身前，“和瑞秋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哪儿知道？”江盛月笑着耸耸肩。 安吉尔显然不信江盛月的话，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扣住了江盛月的肩膀。 “也许你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一次，我是你这边的。” 安吉尔蓝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着细碎的的光，此刻都集中在江盛月一个人身上。 江盛月咽了一下口水，绽开的笑容温和无害，“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敌人。” 她拍了拍安吉尔搭在她肩膀的手，眼神真诚无害。 “我们现在还在合作同一个项目，是一体的，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我们的行为，你大可放心。” 安吉尔观察了江盛月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江盛月的双肩。 “我这次既然决定站你这边，该相信你的，不是吗？” 她眼里的探究并未全数消散，江盛月并不在意，笑着应道：“我从不让相信我的人失望。” “我相信，你也一样。” 江盛月眸光坚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逃避和慌乱。 安吉尔眯了眯眼睛，回应了同样的笑意。 “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互通有无，都拿到自己想要的才是。” 江盛月含笑颔首，“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渺渺的情况了吗？” 安吉尔眼眸一转，好笑地开口：“喵喵？那孩子是你新养的小猫吗，这样的话，李墨燃可怎么办？” 江盛月白她一眼，安吉尔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小狗如果发现你在外面有别的猫，是会生气的哦~” “不过，这么想想，其实也还行，年纪轻轻，猫狗双全，也算是人生乐事了。” 江盛月加快了脚步，恨不得捂着耳朵逃跑。 安吉尔这张破嘴，早晚有天能给她自己毒死。 安吉尔不慌不忙地坠在后面，江盛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说互通有无吗？对于瑞秋，你了解多少？” 安吉尔轻笑一声，“怎么，突然就不着急了？” 江盛月不搭理安吉尔的调侃，自顾自问自己的，“你把你了解的事情都整理整理，发我一下。” “啧，我把我当你秘书使唤啊。”安吉尔轻嗤一声。 江盛月笑得眉眼弯弯，“当然不是，是互相信任的好盟友。” 她摆摆手，“那就麻烦你整理好了发给我，我很相信你的。” 江盛月说完，也不管安吉尔答没答应，转头就又扎入了那个迷乱花哨的世界。 她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发现情况好像不怎么对。 本来震天响的音乐悄然消失，在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不知散去了哪个角落。 她听到周围众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她仔细听了一小会儿，勉强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找人”“赔罪”“少女”“被揍得起不来”每个词都刺激着江盛月的神经。 她顾不得其他，随手拉住一个人就问道：“刚刚差点打起来的那波人，现在什么情况啊？” “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伤得很重？” 被她拉着的人刚想说什么，听到她后面的问话，立刻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江盛月见对方光看她，不说话，着急说道：“我是那个女孩儿的熟人，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那人惊讶过后大声喊道：“她在这儿！她在这儿！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 人群很快像是摩西分海一般，立立正正分成两半，中间的位置就站着江盛月一个人。 江盛月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过。 她尬笑一下，开始往给众人比划着抱歉的手势往前走。 很快，她就看到了地上倒着五六个男人，以及坐在一旁，不停擦汗的酒吧老板。 见她靠近，五十来的大叔，差点流出两行滚烫的热泪来。 第96章 误会 “这是……怎么了？”江盛月小心地避开了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人。 酒吧老板开口声音就带着些哽咽，“是江小姐吗？” 江盛月被一五十来岁，体毛旺盛的男人像看救世主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实在有些不自在。 她视线飘忽起来，不想和老板对视。 “是我，请问，您专门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板猛吸一口气，“太好了，您在这儿等一下，我联系个人。” 老板一边用手机拨通电话，一边眼神示意酒保过来为江盛月服务。 江盛月有些愣愣地被人请到座位上，随后果盘果汁就摆在了面前，丝毫不见酒精的踪影。 “于先生，您好，江小姐就在我身边。” 江盛月没敢碰任何食物和饮料，眼神定定地看着打电话的酒吧老板，他语气恭顺，上身前倾，对于电话那头的人十成十的讨好。 “没没没，江小姐身体状况良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酒保老板摸了一把自己冒汗的光头，眼神时不时瞟向江盛月这边。 当他发现江盛月在观察他的时候，立刻扬起友好的微笑，还赶忙腾出空朝江盛月挥挥手。 江盛月习惯性地露出友善的笑容，但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马戏团里表演套圈的棕熊来。 她轻轻嘶了一声，越看越觉得像，强壮有力，毛发旺盛，攻击性极强，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得不臣服，露出讨好的笑容。 酒吧老板那边很快就打完了电话，他挪动着自己年轻时强壮，如今越发圆润的身体朝着江盛月走来。 他并没有选择坐下，反倒是站在了离江盛月不远的位置。 “江小姐，您下次想来我们这里玩，可以提前说一声，我们一定给您打造最舒适的环境。”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卷边的名片朝着江盛月递了过去。 江盛月看着有些泛黄的边缘，心里直乐。 这名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陈年老古董了，怕是八百年都没给人递过这东西了。 江盛月都怀疑，这名片该不会是老板当年做得名片样板吧，这么多年仅此一张的珍贵货色。 “江小姐，您是有什么疑问吗？” 酒吧老板又摸了一把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心里紧张的不行，生怕江盛月不高兴。 江盛月赶忙将名片收进手包，“是罗伯特先生吧，可以给我讲讲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见江盛月笑容温和，老板可算是松了口气。 “您坐下说吧，我们还得等人，不是吗？” 江盛月这话是纯纯的好意，但是，酒吧老板好像被枪顶着后脑勺一样，立刻规规矩矩地选了位置坐下。 他平时也是个喝醉了就能睡绿化带的狂放性子，可是，一想到刚刚那对男女双煞，他就立刻乖顺地和宠物猫似的。 江盛月摸了摸脸，有些惊诧于酒吧老板的拘谨和顺从，感觉和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不过，她倒不纠结这些，说不定，又是一个猛男身，少女心的金刚芭比呢。 “唉……”酒吧老板话还没说，开场就先是叹气。 江盛月耐心极好，只是笑意温婉的听着，仿佛可以包容世间万物。 酒吧老板在江盛月温柔的注视下，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开始细细讲述刚刚发生的动乱。 “其实主要还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行为言语……轻浮，做了些……不太好的举动。” 酒吧老板其实很想和往常一样，说话时低俗用语和粗口混在一起，让每段话听着都觉得耳朵脏了。 可是，一看到江盛月那张仿若纯水里培育出来的水莲花般的脸，他就讲不出来，只能绞尽脑汁地讲一些听起来还算得上文雅的词句。 江盛月心里有了章程。 瑞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张渺渺之所以没跟出去，是因为当时她被人骚扰了，拦住了她行动的步伐。 她心里一阵愧疚，她当时怎么就扔下张渺渺跑去追瑞秋了呢？ 她不由眼神担忧地看向酒吧老板，“那小姑娘还好吗？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老板脸色一绿，有些怀疑，江盛月是不是在故意装傻，她自己带来的人，是什么样的战力，她心里一点儿都不清楚吗？ “上帝啊，她能受到什么伤害！” 老板示意江盛月看看地上倒着的几个男人，“如果不是酒保拦着，怕是还得再躺几个。” 老板看起来不是很想回忆，江盛月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今晚突然出现在傅宅门口的时候，看起来还比较精致专业。 江盛月和她没说几句话，就发现这孩子实在是单纯清澈。 哪有人一上来，就说什么，“这东西我和傅总都觉得好吃，所以，拿来给你尝尝。” 对于和张渺渺完全不熟悉的人来说，这话和挑衅没什么区别。 什么叫“我和傅总”是在强调她跟傅璟闻的关系更亲近吗？ 什么叫“拿来给你尝尝”是你们亲近完以后，还要拿来第三个人面前炫耀一番不成？ 主要是，张渺渺当时脑袋一扬，把东西往前一递，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宠坏了在示威的小猫。 江盛月被张渺渺这一套说的一愣一愣的。 反倒是田叔反应更快，脸色难看的当时就想要上来赶人。 还是江盛月用眼神拦了一下，田叔才没五分钟不到就把人给请出去。 江盛月制止原因倒也简单，一方面是她在张渺渺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算计和阴谋。 她整个人浑身洋溢着的，只有对自己能选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得意。 另一方面是张渺渺的视线对象，除了一开始和她打招呼，剩下的时间，几乎全程都黏在她带来的小甜点上。 一个大部分身心都投入在吃什么好的人，一般是没那么多坏心眼的。 江盛月憋着笑，非常顺应张渺渺的期待，将她带来的小点心一一拆开。 “甜点过夜口感就很差了，可是，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张秘书能帮我分担一点吗？” 没有江盛月预料中的客套，张渺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双手合十对着江盛月就是一连串的点头。 “好呀，好呀！小月姐，你人真好！” 江盛月托腮看着吃得满足的张渺渺，大概明白了些事。 小姑娘没有坏心，也不是嘴欠，只是纯傻。 第97章 烟火气 江盛月扫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东西，发现张渺渺全都给她留了一半，并没有多吃。 小姑娘虽然人有点傻傻的，但是，基本礼数都在，也没有什么占便宜的心思。 “张秘书，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江盛月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算了一下傅璟闻会议结束的时间，再加上张秘书从E过飞回A国的时间，现在张渺渺能坐在她面前，应该没时间吃顿正经的饭。 小姑娘嘴巴一瘪，眼睛里的委屈刷刷刷往外冒，谁叫自家上司是精力怪物呢……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当然只能跟着一起熬。 江盛月被张渺渺可怜兮兮的表情逗得笑了一下，“我和玥玥已经吃过了，可能只能给你下碗面了。” 张渺渺望着江盛月，感觉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金光，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小月姐！我好感动啊，我都没想到，我今天还能吃上热饭热菜。” 江盛月摆摆手，起身进了厨房。 金黄的蛋液滑入锅中，煎蛋的香气溢满整个厨房，热水一淋，奶白色的汤底便冒出咕嘟咕嘟的小泡。 本来在客厅坐着的张渺渺，此刻已经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了。 江盛月一回头，仿佛看到了傅玥玥趴在门边看她做饭的样子，她笑着招招手。 “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冰箱里还有她之前卤好的牛肉，鸡爪，鸡翅一类的卤味儿，还有几包分装好冷藏入味儿的生肉，现在可以直接拿出来用黄油煎一下。 冷冻层里放着的好吃的也不少，有相当一部分上锅加热一下就能吃。 张渺渺全程一直在不停地“哇，哇，哇”。 她给的情绪价值太多，江盛月有时候都会恍惚自己冰箱里放的不是菜，而是什么绝密高精尖科技。 等张渺渺看完一圈儿，最后摆上桌的东西，突然就多了好多花样。 江盛月都有些担心张渺渺吃不完，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玲珑小巧的姑娘，把所有东西都席卷一空。 包括满满一大碗青菜鸡蛋面，她连面汤都喝干净了。 江盛月很满意，能吃的孩子好养活。 “江小姐，你还在听我说话吗？”酒吧老板抬手在江盛月面前挥了挥。 江盛月立刻从回忆中回神，有些歉意地对着酒吧老板笑笑。 就她今晚和张渺渺的接触，她实在想不到这么个纯善乖巧的孩子，能直接把五六个男人揍得不省人事。 “罗伯特先生，您确定，这几个人是那个穿着嘻哈朋克风的小个子女孩儿打的吗？” 酒吧老板很想骂脏话，但是，他忍住了。 “您的那位朋友，是戴着一顶爆炸头的假发吧。” “是的。”江盛月诚实地点点头。 酒吧老板将某个上半身在阴影里的男人拉了拉，然后指着他的脸，“他嘴巴里塞着的假发，是您朋友的吧。” 江盛月看了一眼，而后心虚地侧过头去…… 张渺渺好像真的和她说的一样，特别能打。 她整理了下情绪，重新看向酒吧老板。 “今晚给您添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位的医药费，我们并不打算负责，毕竟是他们先出言挑衅在先。”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您店里今晚造成的损失，麻烦您列个清单给我，我会照价赔偿的。” 张渺渺是陪她来这里，才遭遇这些事的，所造成的破坏，自然由她来收拾扫尾。 酒吧老板本来愁得要光溜溜的脑袋顶上，好像突然长出了一根嫩芽。 这位女士，可真是大好人啊，不枉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爆粗口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说话。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列个清单……” 酒吧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懒洋洋的男声打断。 “什么意思？想趁着我们不在，讹她吗？” 于潇和张渺渺等人是从江盛月背面的方向过来的，江盛月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动作，酒吧老板却看得分明。 走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眼睛里冒着邪恶的红光，随便看他一眼就能狠狠诅咒他。 他身体后仰，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就是想告诉江小姐，都是些旧东西了，砸了刚好换新的。” 江盛月笑意盈盈地转身看向于潇等人过来的方向。 然后在老板惊恐的眼神里，刚刚的地狱恶魔二人组瞬间成了两只温顺亲人的乖巧大狗狗和可爱小猫咪。 于潇本来因为加班加到厌倦的臭脸此刻也挤出些温和的笑容来。 张渺渺更是三两步跑过来抱了抱江盛月，然后开始四处摸摸搜搜起来。 “小月姐，没遇到危险吧，刚刚我们顺着后门出去没找到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水杏一般的眼眸里满是担心和委屈，十成十的可怜小猫样。 江盛月瞟了一样男人嘴里塞着的爆炸头假发套选择无视，猫科动物嘛，正常的，正常的。 “于潇，实在不好意思，这一折腾，应该也耽误你不少时间。” 于潇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笑得释然，“都是小事儿。” “江小姐，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处理的吗？没有的话，我现在送你回去吧，这个点儿了，待这儿不安全。” 江盛月点点头，“麻烦你了。” 瑞秋已经离开了，她待在这儿也无济于事，现在就等安吉尔的消息了。 于潇眼神微动，酒吧老板立刻会意，亲自带着好几个酒保在前面开路，坚决不让任何人碰到江盛月一下。 于潇则带人坠在后面，时刻注意着身前的情况。 等江盛月安全上车，于潇才长出一口气。 他和张渺渺的人皮，可算是保下来了，不用挂去公司大厅展览了。 “老大，已经接到江小姐，精神身体均无问题，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我亲自送回去。” 于潇给傅璟闻发完消息，这才吩咐司机开车。 本来困得不行的状态已经吓没了，他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江盛月，直到看她走进傅宅，关上大门，他才彻底松懈下来。 E国，机场。 傅璟闻望着手机上于潇的汇报，慌乱的情绪才终于散去。 他本想立刻给江盛月去个电话，却又害怕今晚太过折腾，江盛月已经没有精力再多说什么。 他望了眼还有半小时起飞的飞机，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办理了取消。 随后，他嘴角扬起一抹狞笑，再次点开了通讯录里张渺渺的联系方式。 第98章 研究中心评级 江盛月迷迷糊糊中摸向床头的手机，挣扎着睁开眼看了下时间。 时间刚刚走到早上六点。 她揉了揉眼睛，握着手机带着些许困意靠在了床头，开始翻看未读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昨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应该还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来回开关了好几次聊天界面，发现一点变化都没有，心里涌起一丝很浅的失落。 可能是于潇嘴严吧，傅璟闻不知道自己昨晚的事，所以才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和自己聊聊情况。 她将手机随意扔在一旁的枕头上，将自己重新埋进了温暖的羽绒被，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自己可以顺利地睡个回笼觉，却在床上来来回回翻身，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入睡方式。 她叹了口气，睁开眼盯着屋顶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越界了。 昨晚她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怎么就非觉得傅璟闻会来问她几句呢。 不过就是假扮的未婚夫妻，实际上的合作伙伴而已。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江盛月想也没想就去够手机，神色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喜悦。 她点亮手机屏幕，点进聊天软件，明亮的笑意立刻暗淡了少许。 红色的未读消息图标跳动在安吉尔的头像上。 她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起来，随后点开了安吉尔的消息。 没有任何寒暄，只有一个标题为R的文档。 江盛月点开文档， 仔细阅读起来。 里面内容不多，只有瑞秋的一些学习经历和科研成果总结。 不过，安吉尔对于瑞秋的一些个人评价就比较有意思了。 瑞秋是兰斯洛特教授创立研究中心的第一批研究员，算是中心元老级别的人员了，跟研究中心的众人都相处不错。 对兰斯洛特教授更是尽心照顾，简直都快成了教授半个生活助理。 教授对瑞秋也很好，她提出的项目，只要有价值和可行性，教授都是愿意倾斜资源给她。 不过，很奇怪的是，瑞秋的科研成果却不怎么突出。 前些年不论成果大小，还是有研究方向的，这几年，本来申报的项目就少，教授还都没给通过，基本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安吉尔给出了嘴毒评价，“比起搞科研，她更适合当秘书和助理。” 江盛月选择略过，安吉尔这人自视甚高，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也没几个，看谁都能嘴几句。 真可惜那张和天使一样纯净美丽的脸了，内里裹着个随时都能喷毒液的毒蛇。 在安吉尔的评价下面，附带了一张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的评级表，以及评级规则。 江盛月之前没注意过这些，都是埋头苦做自己的项目，想要尽快搞出点成绩来。 安吉尔把这个东西专门留在这里，肯定有她的用意，她便仔细研读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就发觉哪里有违和感了。 按照评级表的内容，像瑞秋这样长时间没有任何产出和方向的研究员是应该被降评级的。 可是，江盛月记得年末公布的评级表里，瑞秋是没有变动的。 也许，是早期成员的特权？ 江盛月不太懂其中关节，只能随便猜测。 她翻到下一页，看到了一条让她震惊的消息截图。 瑞秋：“教授过段时间要宣布一项有关研究中心未来的大事。” 安吉尔：“内部消息？你要我做什么来换？” 瑞秋：“我给你推荐一个非常不错的项目和人选。” 安吉尔：“我要是不喜欢，不想要呢？” 瑞秋：“中心下一任管理人的位置，不够吗？” 安吉尔：“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瑞秋：“去找江云岚，和她合作这个项目。” 消息截图到此为止，江盛月再看不到新的内容。 她可以肯定，她们二人还聊了其他东西，但是，安吉尔不想自己知道。 江盛月只觉得脑子越想越疼。 瑞秋，研究中心管理人，安吉尔，以及裴宸身边的李秘书，这一串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晨曦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透入房间。 江盛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她该起床收拾收拾去研究中心了。 明天玥玥就要去游学了，她得早点回来，给玥玥准备点方便携带的小零嘴，打理一下用的着的各种装备。 她刚下楼，就看到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您是？”她好奇地询问着。 发色棕黑，体型丰腴的女人转过身来，笑着回道：“我是跟着陆青过来帮忙的。” 应该是听到这边的交谈，很快厨房里有个身形高挑瘦削的女人走了出来。 “江小姐，傅总昨天特意叮嘱过我，最近一段时间，您可能会很忙，让我们照顾好您和玥玥小姐。” 江盛月点点头，并没有置喙傅璟闻安排的意思。 她确实不太喜欢家里有太多外人，之前很多事，她都喜欢自己亲自做。 傅璟闻也一直尊重她的想法，除了每日固定打扫卫生，以及定期做园艺维护的人员，傅宅里基本上很少有其他人出现。 陆青也是傅璟闻找来跟江盛月学手艺的。 他和傅玥玥既想吃江盛月做的东西，又不想让江盛月累着。 所以，不光傅璟闻和傅玥玥会和江盛月学手艺，还专门找了其他人来学，就是为了在大家都不想做的时候，还能吃到让自己身心舒适的东西。 江盛月也不藏私，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全数给陆青教过。 “江小姐，您再等五分钟，早饭马上就好了。” 陆青已经快步重新回了厨房，只留下粽发女人还在专心致志的擦桌子。 江盛月本来就是个和善的人，并没有故意为难别人的爱好，此刻望向粽发女人，声音轻柔地问道：“请问，怎么称呼你？” “叫我杰奎琳就好了，小姐。”女人唇角弯弯，看向江盛月的眼神闪着慈爱的光芒。 江盛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女人看起来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看向她的眼神怎么跟看孩子似的。 “好的，杰奎琳小姐。”江盛月笑着应下，随后大致和她说了下规矩。 她这个人比较随意，对方只要在她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她就好了，其余地方能过得去就行。 她字字句句说得条理清晰，语气却始终保持着温和有礼，时不时还会问下对方能接受吗。 江盛月没注意到，杰奎琳看她的眼神越发满意慈爱了。 第99章 再遇裴祈年 傅璟闻抬手拍了有些迷瞪的张渺渺一把，后者吓得在原地打了套猴拳。 “有这么困吗？” 傅璟闻本来绷着脸，但是一扫到张渺渺眼下的青黑，还有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傅总，您真的不是什么千年精怪成精吗？” 傅璟闻的笑容瞬间收起，一想到张渺渺昨晚干得那些混蛋事，他就又想让她去绕着公司大楼跑五十圈了。 张渺渺垂头丧气地嘟囔着：“您说您，放不下小月姐就老老实实回去见她就好了啊。” “订好机票又取消，最后又让我订了个凌晨的航班飞回A国，偷偷摸摸看了人家一眼，今早又急急忙忙回来。” 张渺渺越想越痛苦。 傅璟闻亲自看完江盛月以后，心情是变好一点了，可是，她这个秘书就倒了血霉了。 昨晚她一打六，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是，混战之中还是被打到了。 她在家里给自己上药疼得嗷嗷叫的时候，自家领导打电话要坐红眼航班回A国来。 她当然只能订票，然后任劳任怨地去机场接人了。 等傅璟闻看完江盛月，她把对方安置好，已经凌晨四点了，眼睛闭了还没两个小时，又得赶紧去赶早上的航班飞回E国。 好在傅璟闻大方，允许她也定头等舱，她在飞机上还睡了一会儿。 不然，今天早上只会更痛苦。 但是，和她这个弱鸡不同，她家老板出现在公司里的时候，依旧精神奕奕，神采照人，丝毫看不出昨晚来回折腾过。 傅璟闻耳力很好，自然听到了张渺渺的碎碎念，他都不需要张嘴，一个眼刀飞过去，张渺渺立刻就闭了嘴。 “傅总，您昨天说的，关于安思盼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张渺渺人傻，但是张渺渺会看傅璟闻的眼色。 “王佳媛会将安思盼的相关调查资料发给你，你这两天去跟本人接触一下，探探她的底。” 张渺渺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您确定是我去打前哨吗？”傅璟闻从张渺渺的眼神里解读出了她未说出口的疑问。 傅璟闻没忍住笑笑，“你很合适，跟她努力处成朋友就好了，其他事情不用你管。” 张渺渺立刻点点头表示收到。 傅璟闻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毕竟，没人会对一个傻孩子有所提防。” A国，傅宅。 江盛月看着坐在沙发上打围巾的杰奎琳很是震惊。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你可以下班了，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杰奎琳收起钩针，笑眯眯地看向江盛月。 “江小姐，你喜欢什么颜色？” 江盛月被这没头没脑的提问弄得一懵，却还是回道：“这个要看季节吧。” “春季喜绿色蓝色这一类比较有生命力的颜色，夏季喜欢橙黄这类热烈清爽的色彩，秋冬就更爱灰粽这类沉稳的颜色。” 她走到杰奎琳身边，笑着看向她手里的围巾，“当然，红色在这个季节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温暖又亮眼。” 杰奎琳眼角边细密的纹路勾勒出温和慈爱的笑意，“江小姐是个会生活的人。” “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啊。”江盛月回答得自然，并没有因为杰奎琳和她不熟而敷衍。 杰奎琳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声音很轻地喃喃自语。 “可是，你的曾经，非常糟糕，即使如此，你也在爱着这个世界吗？” 江盛月只看到杰奎琳嘴唇开合，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 “杰奎琳，你是有什么疑惑吗？”江盛月放弃了直接上楼，打算坐下来和杰奎琳好好谈谈。 她能感觉到杰奎琳身上的异样，但是，她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不过，这人是傅璟闻放在她和傅玥玥身边的，肯定是不会害她的。 杰奎琳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江小姐你是个很好的人。” 江盛月叹笑一声，“我们才刚刚认识，你这就给我发好人卡了，还真残忍啊。” 杰奎琳眨了眨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得眯起了眼。 “江小姐，您觉得傅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盛月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生硬，却还是如实回应。 “璟闻有雷霆手段，同时又细心柔软，是个充满人格魅力的人，是个光芒万丈的人。” 杰奎琳眉头轻挑，话题越发大胆起来，“那江小姐觉得傅总会是个好的结婚对象吗？” 江盛月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点燃了，脸也开始跟着泛起一阵热意。 “这个不需要我觉得，不论谁看来，璟闻都是个非常优秀的另一半。” 她匆忙转过身，和杰奎琳摆摆手。 “我先回房间忙了，你如果没什么要干了，就早点回去，太晚了就不好打车了。” 杰奎琳注视着江盛月慌里慌张地跑上二楼，然后关上房间门。 又等了五分钟，确定江盛月暂时不会出来以后，杰奎琳才拿出手机编辑起信息来。 看内容，很像是评估调查报告。 江盛月在房间坐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缓过劲儿来。 她有些气恼地将自己摔进床铺里，随后锤了几下枕头。 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合适了，看起来很像是被问得落荒而逃了。 她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脑海里开始细细回忆起杰奎琳的一举一动。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杰奎琳在钩围巾，但是，动作看起来并不熟练。 而且看围巾的上半部分针脚细密紧凑，最下面那一排虽然不明显，但是，针脚粗大，也不均匀，能看出来和上面的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杰奎琳左手食指虎口，食指，中指都有很明显的茧。 可是，江盛月看她干其他事情，都是用的右手，不知道写字是不是也是右手？ 她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一一记录，方便时常复盘。 “阿姨，我能进来吗？”傅玥玥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江盛月立刻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随后起身去开门。 “玥玥，有什么事吗？” 江盛月敞开房门，让傅玥玥进了房间。 傅玥玥也很熟练地找到自己的小椅子，并坐下。 “阿姨，这是明天游学的小朋友名单，老师让我们带给家长看看，方便提前熟悉。” 江盛月笑着接过名单，眼神一扫，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望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她的眼瞳止不住地颤抖。 “裴祈年！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名单上！” 第100章 游学前夜 “阿姨，你怎么了？” 傅玥玥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盛月脸色的变化。 江盛月将名单合上，看向傅玥玥笑得温柔，只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玥玥，这上面有跟你玩得好的小朋友吗？” 傅玥玥看着江盛月的眼神依旧忧虑，不过，却还是顺着江盛月的话的往下接。 “雪莉和梦梦都跟我玩得很好，下次我请她们来家里玩，让阿姨认识一下。” 傅玥玥笑得甜美，满脸都是对江盛月介绍自己小姐妹的骄傲。 江盛月揉了揉傅玥玥的脑袋，“好~能和玥玥做朋友的小姑娘，一定都很优秀。” 傅玥玥笑容微收，眼神有些怯怯地看向江盛月。 “如果……不是特别优秀的人，是不是玥玥就不能和他们做朋友啊。” 江盛月坐在傅玥玥面前，“玥玥，看着阿姨。” 傅玥玥听话地直视着江盛月的眼睛。 “身份没有高低贵贱，但是，人品有。” “如果对方是一个品行高洁，性格很好，让你相处很舒服的人，那么，请自由地去交友吧。” 江盛月自己就是苦水里长出来的，自然不会有高高在上看人的毛病。 “只有接触不同的人，你才能感受更多彩鲜活的世界。” 傅玥玥的眼神随着江盛月的话语变得越发明亮，而后满脸笑意地握住了江盛月的手。 “阿姨，我记住你说的了！所以，我可以继续跟雪莉一起玩，对吗？” 江盛月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依旧亲和。 “玥玥看起来很喜欢雪莉呢，能和阿姨好好说说她吗？” 傅玥玥将小椅子朝江盛月身边又挪了挪，很亲昵地靠在江盛月身边。 “雪莉是个超酷的人！她话很少，不怎么喜欢和其他小朋友沟通，总是待在角落里，看一些我们都看不懂的东西。” 傅玥玥食指点着下巴，认真回忆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阿姨，雪莉看的书，有很多跟你看的书上的符号是重合的。” 傅玥玥小手一拍，“我想起来了，阿姨和我说过，是化学式！” 江盛月有些惊讶，这些小豆丁也就四五岁，竟然有孩子已经开始学习化学了吗？ 是不是有点揠苗助长了。 “而且雪莉从来不理会班里其他人的调侃，有些人说话太过分了，她会冷着脸骂回去的。” 傅玥玥撇撇嘴，“不过，瑟琳老师说，这么做不是淑女所为。” 小姑娘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弥漫着惆怅，“可是雪莉根本不理会瑟琳老师说的。阿姨，不听老师话的孩子，难道不是坏孩子吗？” 江盛月能看出傅玥玥的挣扎，她自己的善恶评价体系觉得瑟琳老师做的不对，可是，长久以来的教育，又让她觉得不应该忤逆长辈。 江盛月捏了捏傅玥玥的小脸。 “玥玥，大人并不全是对的，如果，有些行为让你觉得别扭，那么相信自己就好了。” “不过，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当你想反对，但是解决不了的时候，记得求助爸爸和阿姨！” 傅玥玥坐在小椅子上想了一会儿，随后笑着点点头，感觉像是得到了某些启示。 “既然玥玥有自己相好的小朋友，这些天游学就多和他们待在一起，知道吗？” 傅玥玥眨眨眼睛，“可是，老师让我们要做好小向导，多和外面来的小伙伴交流。” 江盛月想让傅玥玥直接离裴祈年远一点，可是，又怕这么说太过激，到时候出事。 她纠结半晌，最后说道：“那玥玥尽量和女孩子一起玩，男孩子那边，除非需要你的帮助，不要主动过去找他们，好吗？” 傅玥玥不知道江盛月为什么这么叮嘱，但是，她相信江盛月肯定都是为她好。 她笑着点点头，随后窝在江盛月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江盛月的脸颊。 “阿姨，我很开心！” “爸爸不在的时候，还有人能仔细叮嘱我，关心我，我感觉真的很幸福。” 江盛月将傅玥玥搂得更紧了一些，她可能比任何人都能共情到傅玥玥，因为，她曾经也这么强烈地渴望过家人。 “对了，如果有任何人欺负你，先告诉老师。” “如果老师不能给你公平，那你就……回来告诉阿姨。” 江盛月其实是想让傅玥玥还击的，但是，一想到傅玥玥的身体情况，害怕伤敌五十，自损一千。 “阿姨和爸爸是玥玥最坚实的后盾，我们一定一直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得了江盛月的保证，傅玥玥晚上睡觉都睡得格外香甜。 江盛月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想着要不明天找个借口让傅玥玥别去算了。 可是，一想到小姑娘最近这段时间为了游学做得各种准备，她就又狠不下心去阻止。 她明白，只要她提出了，依照傅玥玥的性格，哪怕失落难受，也会答应不去的。 但是，一想到那张明媚的小脸上笑容消失，哪怕遗憾难过还得反过来安慰自己，江盛月就止不住的难受。 就这么来回翻腾着，江盛月渐渐沉入梦乡。 等她第二天惊醒的时候，傅玥玥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等她了。 她着急忙慌地下楼，帮傅玥玥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带齐了没有，然后重新梳了两个垂在耳侧的麻花辫。 这样小家伙如果困了想在车上打个盹，可以随便靠，不会因为发型不舒服。 “阿姨，我只是出去几天，又不是再不回来了，怎么感觉你好紧张。” 傅玥玥感受到了江盛月给她梳头发时指尖时不时的颤抖。 “孩子就算再大，再有成就，在长辈看来，依旧还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会一直担心的啊。” 江盛月指尖淡淡的茉莉香气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飘入傅玥玥的鼻腔。 “阿姨，你换新的香薰了，是春天的味道！” 江盛月捏了捏傅玥玥的鼻尖，“小狗鼻子，怎么这么灵！” 傅玥玥皱皱鼻子，晃了晃脑袋，随后拉住江盛月的胳膊摇了摇，“我回来也要用这个味道的调香，好好闻。” 江盛月疼爱地摸摸傅玥玥的后背，“好好好，你只要安安全全回来，要什么都依你。” 两个人还在傅玥玥的要求下，拉钩起誓。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辆，江盛月总感觉心里不安生。 第101章 纠缠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男孩儿稚嫩的嗓音响起。 傅玥玥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脸色略显苍白，黑发黑眸的男孩子站在自己不远处。 她想起昨晚江盛月的叮嘱，本来不想答应的。 可是，男孩儿勾起唇角温柔的笑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纠结了一下，小声问道：“为什么非要坐在我旁边啊？” 男孩儿眼神看看周围，微微俯身，“因为，我们的发色和眸色最相近啊，看起来很亲切。” 傅玥玥看看周围，发现很典型龙国人长相的小朋友，只有他们二人。 她绽开一个笑容，起身让开了位置。 “有人和我说过，出门在外要多结交朋友，那你坐这儿吧。” 她歪歪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友好的气息。 男孩儿礼貌地点点头，随后坐了进去。 “我叫傅玥玥，你叫什么呀？”傅玥玥很自觉地当起了小导游，照顾起外边来游学的小伙伴。 男孩儿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有一瞬的阴森。 傅玥玥不由自主缩了下肩膀，她感觉男孩儿有点吓人。 见傅玥玥飞速地收回视线，男孩儿轻声回道：“我叫裴祈年，你不认识我吗？” 傅玥玥奇怪地皱了皱眉头，“我第一次见你，当然不认识你啊。” 裴祈年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愤怒。 妈妈竟然一次都没提到过自己吗？她一点儿都不想自己吗？ 傅玥玥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祈年的情绪变化，很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找老师过来吗？” 裴祈年踢了一下大礼堂光洁的地面，有些厌烦地看了眼台上准备演讲的大人。 高耸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繁复古典的吊灯，散发着奢靡的暖光，墙面装饰淡金色线条勾勒出的历史壁画，弥散着浓郁的艺术氛围。 裴祈年无心欣赏这些，只是闷着头，“不用，我只是有点想我妈了。”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傅玥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晚上可以给爸爸妈妈打视频电话，你就可以见到妈妈啦。” 裴祈年忍住了自己想骂人的冲动，偏过头去，“我没有妈妈了。” 傅玥玥本来还因为裴祈年的无礼有些生气，一听这话，很多情绪就消失了。 她也是这些日子才感受到什么是母亲的爱，所以，看到眼前的小朋友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一下就能理解对方为何这般颓丧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才好，不过，阿姨说了，难受的时候吃点东西情绪就会好一点。” 她说着，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把江盛月亲手装的小糖果，还有亲手做的曲奇饼干都翻了出来。 “你要吃一点吗？很好吃的！”傅玥玥双手捧着东西，献宝般捧到了裴祈年面前。 第102章 动手 傅玥玥有些疑惑地望向裴祈年。 瑟琳老师并未询问傅玥玥的意见，只是柔声对着裴祈年问道：“你确定了吗？” 裴祈年望着傅玥玥点点头，随后对着瑟琳老师绽开一个腼腆的笑容。 瑟琳老师牵着裴祈年的手走到傅玥玥身边，“玥玥，这个小朋友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起责任来哦。” 雪莉看了眼傅玥玥，感觉她有些犹豫，便挤进傅玥玥和裴祈年中间。 “瑟琳老师，您还没有询问过玥玥的意见，请不要这样武断地将责任推给别人。” 瑟琳老师一时间有些烦躁，这个孩子平时对她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但是，一旦开口说话，就能气死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着微笑。 “玥玥，你愿意做这个小朋友的小向导吗？” 傅玥玥下意识摇了摇头，裴祈年立刻上来抓住了傅玥玥的衣角。 “刚刚我真得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呢？” 裴祈年说着说着就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傅玥玥被这一下搞慌了，赶忙去给裴祈年擦眼泪，瑟琳老师也严肃了脸色。 “玥玥，老师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懂事友爱的好孩子。” 雪莉当即就开口想反驳，被傅玥玥拉了拉胳膊。 “瑟琳老师，我刚刚跟裴祈年相处过，他并不太喜欢我。” 傅玥玥讲出自己的理由，裴祈年立刻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怯怯地看向瑟琳老师，孩子们的直觉是很敏锐的，长辈们不经意的偏向，都会被他们捕捉到。 “老师，我觉得玥玥可能对我有误会。” 瑟琳老师再次看向傅玥玥，“玥玥，你是个这么小气的孩子吗？这可不是淑女该做的行为。” 傅玥玥眉头皱得紧紧的，脑海里想起了昨晚江盛月的教导，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瑟琳老师，如果裴祈年想要和我组队，可以和我商量。但是，像现在这样，只要我不同意，就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的情况，我觉得不合理。” 雪莉见瑟琳老师还想说什么，勾勾唇角说道：“瑟琳老师，一直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意愿，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哦。” 她冰晶一般蓝眸亮闪闪的，带着一丝挑衅，看得瑟琳老师火气直冒。 傅玥玥闻言，跟着点头，“对！老师您应该以身作则才对。” “年年，先跟老师在一起好吗？”瑟琳老师咬了咬后槽牙，笑着看向裴祈年。 裴祈年感受着周围的氛围，很乖顺地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瑟琳老师手中。 “好，我都听老师的。” 瑟琳老师望着裴祈年白嫩柔软的脸颊，心里那股不爽的情绪略微散去些许。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和雪莉手挽手的傅玥玥，语气失望地说道：“玥玥，老师希望你知道什么人可以做朋友，什么人不合适。” 第103章 进医院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纵使嘶哑，江盛月却还是立刻听了出来。 “裴宸，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裴祈年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他出任何问题，都与我无关。” 裴宸冷笑两声，“好啊，好啊，你现在就是这么冷血的吗？” “哪怕是条狗，你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有点感情吧。年年可是留着你骨血的亲生孩子啊！” 江盛月感觉心口生疼，口气也越发不耐烦，“是你们先选择抛下我的，现在又来逼问我是什么意思？” 裴宸哼了一声，而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压自己的哭腔。 “我们说了这么半天，你一句年年怎么样都不问的吗？” 江盛月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抑制着不让身体发抖。 裴祈年是她十月怀胎，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她当然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疼惜他。 可是，如今情分已断，就难以再续，她一旦心软，就会被绑架进名为亲情的漩涡，再次纠缠其中。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要说，那就挂了吧。” “我相信以裴总您的能力，不会医治不好您的独子的。” 江盛月说完便闭上眼睛，想要挂断电话。 “年年变成这样，都是你身边那个恶鬼一般的小姑娘害的，是她想要年年的命！” 裴宸语速极快地吐出一长串话，语气里怒火隐隐有压制不住的架势。 “你胡说什么？” 江盛月拿起电话，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个女孩儿是叫傅玥玥吧。” 裴宸的话语归于冷漠，念着傅玥玥名字的时候，仿佛轻轻地碾过一只蝼蚁。 江盛月立刻反驳：“玥玥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伤害别人的事情。” “你提到这么个没血缘关系的小丫头，倒是激动起来了。她跟你才相处多久啊，你就这么相信她。” 裴宸敲击着手机侧缘，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盛月捏了捏眉心，“裴宸，孩子的本心如何，看他自身，也看他成长的环境。” “对于玥玥，我愿意给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裴宸感觉有股气憋在心里，“年年也是你养育多年的孩子啊。” 江盛月嗤笑一声，“他不是还有你这么个糟糕透顶的父亲嘛。” 江盛月听到裴宸话筒那边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应该是砸了什么东西。 江盛月没有理会，“你们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们。” “裴宸，你可千万不要做以大欺小的事，如果你对着一个孩子恐吓威胁，就只能算是纯人渣了。” 裴宸报给江盛月一串地址，随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第104章 撑腰 裴宸常年处于杀伐果断的决策层，这让他冷着脸的时候，气势分外迫人。 傅璟闻身上有和他同样的，长期上位者的威势，只是，在他面对傅玥玥的时候，会将这些收拢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边角都不会泄露。 哪怕他明白，傅玥玥总会长大，总要去面对那个复杂又险境丛生的世界，不可能永远活在他营造的无菌环境里。 可是，他总是盼着那一天慢一点来。 他总是希冀着，他的玥玥还有很多很多可以慢慢成长的时间。 只是事事不如人意，傅玥玥终究还是在父母怀中撒欢的年纪，面对了另外一个强大的上位者。 “我……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傅玥玥昂着头，就像第一次见到裴宸时一样。 裴宸眉眼滑过一抹讥笑，“你说她是你妈妈？那你知道病房里躺着的那个男孩儿是谁吗？” 江盛月立刻起身，将裴宸的视线隔绝在傅玥玥的可视范围之外。 “裴宸，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牵扯到孩子。” 裴宸瞥了一眼江盛月，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边，再次看向傅玥玥。 “裴祈年是我和她的亲生孩子，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最亲近的一家人。” 江盛月本不想在孩子面前闹得的太难看，奈何裴宸就跟没有理智一般，不停地说些疯话。 她用另外一只还能活动的手，狠狠推了裴宸的胸口一下。 “裴宸，你要想胡闹，我奉陪到底，但是，你对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冷言冷语，简直下作。” 裴宸双手紧紧箍住江盛月的双肩，看向她的眼神愤怒又哀伤。 “你怎么可以骂我下作？就为了一个外人！” 他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想要抚摸江盛月的唇瓣。 江盛月当即偏头躲开，裴宸的手指落空，他也不失落，顺势温柔地抚摸着江盛月的耳垂。 “没事的，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团圆。” 他顺着耳垂慢慢抚上江盛月柔嫩白皙的脸颊。 “我们一起去看看年年，自从你离开以后，他笑容都少了很多，一会儿睁眼能看到你，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傅玥玥已经被连番轰炸的信息给弄傻了。 里面躺着的那个男孩儿，好像真的是阿姨的亲生孩子，那她还会站在自己这边，相信自己吗？ 傅玥玥不敢往下想，她将自己重新蜷缩起来，等待着这场早就失去了公平正义的判决。 “江盛月，你疯了！”裴宸的怒吼声让傅玥玥抬头重新看向江盛月所在的位置。 江盛月已经挣脱开了裴宸的禁锢，她的鞋跟还踩在裴宸的鞋面上，耳刮子也是不留情地往裴宸脸上甩。 “你少在这里说些自以为是的疯话，我选择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给我做决定。” 裴宸被江盛月激怒，想要反击，他挥出去想要触碰江盛月的手却被人牢牢攥住了。 他抬眸看去，就看到一个身形略显丰腴的女人定住了他的手腕。 第105章 爱心外包 感受到身旁的温暖，傅玥玥紧绷的精神也跟着略微放松。 她有些怯怯地伸出手，拽了拽江盛月的衣角，白净的小脸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痕。 “妈……妈……”她的声音磕磕绊绊，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江盛月深吸了一口气，她眼眸上翻，将眼眸中的泪意压下。 “嗯，妈妈在呢。”她将傅玥玥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手中，坚定地回应道。 傅玥玥又小声地喊了一声，“妈妈……” “嗯，我在，我在。”江盛月也不嫌烦，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确定着。 傅玥玥双手缓缓抓住江盛月衣服的前襟，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口，小声啜泣起来。 没多久，江盛月的胸口就湿了一大片。 “妈妈，他们都我不信我，都说是我把年年害成那样的。” 江盛月将傅玥玥颤抖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玥玥，不怕了，妈妈来了，不会再有人能冤枉你了。” 傅玥玥抽泣的声音逐渐减小，直到后面安静地趴在江盛月怀中。 江盛月这才轻声问道：“玥玥，你可以详细地跟妈妈讲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感受到怀中拽着自己衣服的小手紧了紧，江盛月立刻安慰道：“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等玥玥想说的时候再说也行。” 傅玥玥紧绷的身体在江盛月怀中逐渐放松，江盛月也不多说，只是继续轻声哼唱着摇篮曲，手掌轻柔地拍着傅玥玥的后背。 “累了就睡会儿吧，妈妈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杰奎琳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一切，而后笑意慈爱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病房门上，觉得一切都是天赐的巧合，先生想要了解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展现在眼前了。 这些情况，不只是她，先生应该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同于杰奎琳的满意和舒心，裴宸焦躁地都快咬指甲了。 现在裴祈年就躺在和江盛月距离一门之隔的病床上，江盛月竟然狠心到，连推开门都不愿意。 她甚至愿意哄着这个什么事都没有的小女孩儿，也不去关心一下昏迷的亲生儿子。 裴宸的皮鞋在地面上刚走出哒哒声，两道责怪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玥玥刚睡着，你要是把她吵醒了，今天就没必要往下谈了。”江盛月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傅玥玥的身上。 “你刚不是说可以聊聊年年的情况吗？光坐在这里，怎么了解？” 裴宸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也跟着压低了嗓音，声音很轻地开始讲话。 江盛月垂眸不让裴宸捕捉到自己眼眸里闪烁的细碎担忧，“年年有任何情况，医生会告知的，我们进去看了也无济于事。” 她抱着傅玥玥的手指有些颤颤的，哪怕她再气裴祈年当时对自己的伤害，可是，看着一个还未上小学的孩子遭受病痛，她依旧不忍心。 作为裴祈年的生身母亲，不理睬，不关心，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冷漠了。 “你老劝我进去看看年年，你又在干什么？裴宸。” 第106章 不合格的父亲 “怎么可能不过敏，年年对栗子，花生，芹菜都过敏。” 江盛月率先出口，直直对上裴宸疑惑的眼神。 随后，她偏过头去呵呵笑出声，“裴宸，你不知道年年的过敏原是什么就算了，怎么连他过敏都不知道！” 裴宸此刻说什么都没理，但是，口气依旧强硬。 “年年之前都是你在照顾，你不和我说他的情况，我怎么知道！” 江盛月嘴唇颤抖，看向裴宸的眼睛泪光闪动。 原来，那痛苦又折磨的十年，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轻轻揭过去。 “我怎么可能没告诉过你！每次年年生病，我都有打电话给你，只是你永远在忙，从来没来看过他罢了！” 刚刚还冷静批评裴宸的医生此刻也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他害怕仍由这两个人争下去，会变成家庭战场。 “女士，您说得不错，孩子确实是花生急性过敏导致的喉头水肿。” 医生一开口，将即将纷争的战火消弭于无形。 裴宸和江盛月都各自转过身，不愿意看对方一眼。 “医生，谢谢您，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江盛月压下情绪，询问着情况。 “基本上没有大碍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了。” 医生看向裴祈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虽然送来的时间很及时，可是，缺氧对于大脑的损伤不好说啊。” 裴宸闻言当场就炸了，“你是说，年年醒来以后可能会变成傻子吗？” 他上前一步，眼神骇人的看向医生，就差拎着医生的衣领来回晃了。 医生推了一下银丝镜框的眼镜，看向裴宸的眼神冷静而理智。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具体情况，还要等孩子醒来再做评估。” 江盛月虽然震惊于医生的判断，却还是上前一步拉住了裴宸。 “你要想年年好，就别闹事，之后好好配合医院的治疗。” 医生看向江盛月，微微点头，“孩子醒来以后，记得来叫我们，我会给孩子做一次全面评估。” 医生又看向裴宸，“裴先生，与其这时候怪罪医疗体系不能降下神迹，不如思考一下，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父亲的。” “我相信，这才是对孩子未来恢复最重要的事情。” 裴宸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如何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医生冷静地眨眨眼睛，“我只是站在为我的病患负责的角度上提了一些建议，教育您，那是您父母的事。” 他眸子弯了弯，“我没兴趣教育您，希望您不要误会。” 裴宸感觉自己好像被曲里拐弯地骂了一通，但是，粗略听来，医生好像又没说什么。 “妈……妈……” 病床上裴祈年微弱的呼唤声传来。 江盛月努力抑制着自己泛滥的母性，仿佛听不见一般冷静地站在一旁。 裴宸看向江盛月，“年年在喊你，你听不见吗？” 江盛月声音冰凉，“他妈妈已经死了。” “怎么，裴总就傻站在这里吗？难不成年年的爸爸也死了？” 江盛月微微歪着头，眼神示意裴宸过去。 医生懒得掺和到这两人的拌嘴当中，快步过去想查看了一下裴祈年的情况。 裴祈年望着眼前戴着口罩的医生，一眨巴眼，眼泪就开始扑簌簌往下落。 “你是谁？我不要你，我要爸爸妈妈。” 医生瞟了一眼还在那边较劲的两个人，只得轻叹一声，“都是罪孽。” “小朋友，别害怕，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给你大概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裴祈年用软绵绵的小手抗拒着医生的触碰。 “我不要，我要妈妈，妈妈抱抱我，我就不难受了。” 他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都病成这样了，妈妈都不愿意来看我吗？” 医生叹了口气，看向和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两个人。 “你们过来安抚好孩子的情绪，我一会儿再过来一趟。” 医生说完便起身离开，将病房里的空间，留给了裴宸，江盛月，裴祈年三人。 裴祈年挣扎地爬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江盛月，想要去够她。 眼看着裴祈年身上的仪器都快被他扯掉了，江盛月还是挪动了脚步。 “裴祈年，你先躺好。”她一开口，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裴祈年瘪瘪嘴，感觉很委屈，妈妈以前很少这么和他说话的。 可是，他明白，他现在如果不听话，妈妈可能会转头离开。 他还哭着，却还是乖乖躺回了病床。 “妈妈，年年知道错了，年年明白，妈妈才是世界上对年年最好的人。” 裴祈年望着站在床尾的江盛月，眼泪婆娑地开始道歉。 江盛月抬手制止，“不要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裴祈年吸溜了两下鼻子，“那妈妈是原谅年年了吗？” 江盛月闭了闭眼睛，“年年，不是什么事情，只要道歉就可以被原谅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急性过敏？” 她直直看向裴祈年，眼神沉静，“爸爸不知道你对什么过敏，但是，你自己是清楚的。” 江盛月这话说的笃定。 她以前生怕裴祈年在幼儿园吃到什么不该吃的过敏，对他经常叮嘱，甚至会在每次吃饭前抽查他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裴祈年对此已经背的很熟练了。 裴祈年本来看向江盛月满眼孺慕的光逐渐散去，他眼神灰败地低下头去。 “所以，妈妈想说什么？” 江盛月沉吟片刻，还是出言说道：“年年，玥玥她到底做了什么，你能说实话吗？” 裴祈年双拳紧握，开始用力锤床。 “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明明躺在这里受伤的是我！” 裴宸上前，控制住了裴祈年捶打床铺的动作。 “年年，冷静一点，好好说话。” 感受着裴宸指尖的冰凉，裴祈年缩了下肩膀，声音瞬间小了下来。 “我知道了，爸爸。” 见裴祈年情绪平稳了下来，裴宸才松开手。 “因为她想从我这里抢走妈妈，她讨厌我的存在。” 裴祈年抬头看向江盛月，眼神十足可怜，写满了委屈。 第107章 检查结果 江盛月定定地注视着裴祈年。 “年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裴祈年并不畏惧江盛月的视线，他紧咬嘴唇，鼻腔里跟着瓮声瓮气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我自己有眼睛，看得见，感受的到。” “以前你明明是最爱我的，可是，你现在在她身边，照顾她，疼爱她，都不来看我。” 裴祈年用袖子抹了下脸颊上的泪水，有些怨恨地看向江盛月。 “我被她害成这样，你也只关心她，都没像以前一样问我难不难受……” 裴祈年越说越伤心，因为气愤，脖子都开始跟着泛红。 裴宸失望的目光也随之而来，牢牢定在江盛月脸上，“月月，这些事连孩子都能看明白，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呢？” 江盛月扶着裴祈年病床的床尾，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吸血鬼现在还同仇敌忾，开始质问我这个血包了是吧。” “月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裴宸的脸色发青，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裴祈年的耳朵。 可是裴祈年还是听到了江盛月带刺的话语，眼神有些发楞地看向她，而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对……你不是妈妈，你不是……” 他惊慌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愿再和江盛月对视。 未等裴宸发作，江盛月先一步开口，“年年吃过，用过的东西，你都拿去做检测了吗？” 裴宸的话被卡了一瞬，“都已经送检了，但是，没那么快出结果。” “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等检测结果出来了，我们再商量。” 江盛月看了眼瑟缩成一团的裴祈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偏过头，稳定好情绪。 “我先去把医药费付了，就当是玥玥给朋友的关怀吧。” 她快步走向病房门口，在即将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回头说道：“玥玥有没有错还没有定论，请绝对不要曲解我去缴费的意图。” 她没有再管裴祈年和裴宸还想说什么，直接开门离开。 刚打开门，她就对上了傅玥玥黑白分明的眼珠，她坐在杰奎琳旁边，看向江盛月的模样依旧有些怯怯的。 江盛月立刻挂上笑容，“玥玥怎么不多睡会儿？” 杰奎琳笑着解释道：“玥玥小姐对您比较依赖，她刚在我怀里睡了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醒来以后，也不让我抱，就去旁边坐着等你了。” 江盛月看向杰奎琳，有些担忧刚刚病房内的争吵，傅玥玥是不是都听见了。 杰奎琳叹口气，随后点点头，示意他们几人的对话，他们在外面也大概都听到了。 江盛月蹲下身，还在考虑怎么和傅玥玥解释，小姑娘却先开口了。 “阿姨，其实裴祈年说得有些话也不算错，我确实很嫉妒他是你的孩子。” 她有些苦涩地笑笑，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我一直想要妈妈，可是，我以前都不知道妈妈该是什么样的。” “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妈妈的存在，我真的很想让你做我的妈妈。” 江盛月被小姑娘这委屈的哭腔，弄得柔肠百结，她现在只想以后对她更好，让她早日丢掉这些思想负担才行。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过要去伤害他的心思。” “因为他受伤了，你一定也会难受，我不希望你难受。” 傅玥玥吸了吸鼻子，将从见到裴祈年开始的情况一一说来。 “我只是给他分享了，你给我准备的小零嘴和午餐，不过花生酥和杏仁酥我比较喜欢吃，所以每样只给了两片，其他的我都给了一小把。” 江盛月听着傅玥玥这话，心却开始不断往下沉。 她给傅玥玥准备的小零嘴里，是有花生酥的，这个东西做起来麻烦，她平时也不经常做。 不过，傅玥玥很喜欢吃这一类酥香薄脆的东西，最喜欢杏仁酥和花生酥。 为了傅玥玥这次游学之旅圆满，她专门抽时间给她做了两小盒让她带上。 哪想到，好心办坏事了…… 傅玥玥发觉江盛月的脸色不太好，用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了她的衣袖。 “阿姨，玥玥是做错了吗？” 江盛月回神，“没有，玥玥愿意和他人分享，是非常友好善良的表现。” 她摸了摸江盛月的脑袋，“不过，阿姨希望玥玥知道，分享的前提是自己有盈余的时候，再分给别人。” “阿姨记得玥玥最喜欢吃花生酥和杏仁酥了，都分享给别人了，玥玥够吃吗？” 傅玥玥用手指点点下巴，睁着纯真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江盛月。 “可是，看到朋友们因为我喜欢的东西而感到幸福，我会更开心。” 江盛月怔愣了一瞬，没想到傅璟闻这么个追求效率和高价值比的人，教育出来的女儿竟然有颗很博爱的心。 “玥玥比阿姨厉害，阿姨以后还要多跟玥玥学习呢。” 傅玥玥有些害羞地挠挠脸，“我明白阿姨是想让我保护好自己，因为雪莉也总是说我有点烂好人。”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会慢慢改变的。” 她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向江盛月，“世界好像在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了。” 江盛月感觉心口一滞，将傅玥玥的双手包在自己手中。 “所以，玥玥以后在散发善意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他人的情况，有时候多问一句对方能不能接受你给的东西，也是很重要的。” “年年他……就是花生过敏才生病的。” 傅玥玥的小手也跟着变得冰凉，她确实在裴祈年一开始哭的时候，给他分享了糖果还有花生口味的小零嘴。 难道真是她把裴祈年害成如今这样的吗？ 江盛月感受到了傅玥玥的变化，立刻将手握得更紧，“玥玥，年年是知道自己花生过敏的，你又没有强迫他吃，不是你的错。” 傅玥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江盛月还想再安慰几句，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检测结果出来了，你来看看吗？” 裴宸握着门把手，看向蹲在地上安慰傅玥玥的江盛月，他没忍住小声“啧”了一声，随后偏过头去。 江盛月看了看杰奎琳，示意她帮忙照看一下傅玥玥。 裴宸把手机递给江盛月，让她查看着检测单上的内容。 江盛月看到“食物表面检测到花生粉末”这一条，她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看，是淡黄色的粉末。 江盛月刚觉得有地方不对。 病房里的裴祈年，便捂着嘴开始咳嗽起来，待江盛月和裴宸看去，他的脸色已经开始涨红。 第108章 证据 这一眼，江盛月就感觉到了不妙。 她快步跑到裴祈年面前，“年年，你是不是喘不上气？” 裴祈年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对江盛月点点头。 “裴宸，快去叫医生过来，年年情况不对。” 裴宸也来不及跟江盛月耍嘴皮子了，拉开病房门就冲了出去。 江盛月赶忙将裴祈年放平，让他的头朝一边侧着，以免发生呕吐时误吸入气道造成更大的损伤。 裴祈年手指慌乱中抓到了江盛月的衣袖，“妈妈……我如果死了……你会难过吗？” 江盛月心里泛酸，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能问出这种话来呢。 她抬手，轻柔地抚摸着裴祈年的脸，“年年，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会跟着一句‘没关系’的。” “但是，我从未盼着你去死，我依旧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等你有了自己的思考，才能真得想明白，之前到底为什么错了。” 裴祈年的舌根开始跟着发麻，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江盛月努力将眼眸中的泪水束缚在眼眶里，只是一直呼唤裴祈年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 医生来得很快，江盛月和裴宸便都退到一旁，免得打扰医生的操作。 裴祈年这次没有逃过插管的命运，小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咬着呼吸器，艰难地呼吸着。 等情况稳定下来，刚刚过来抢救的医生对着裴宸和江盛月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孩子刚刚才发生了严重的过敏，你们做家长的不知道第一件事，就是让孩子远离过敏原吗？” “怎么会出现二次过敏的情况？” 江盛月都听呆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宸。 这人该不会疯到亲生孩子都要害吧！ 裴宸注意到了江盛月的眼神，心里也蹿出一股邪火，“江盛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江盛月了，此刻是气昏头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哪怕去跟傅璟闻拼命，也不会害到年年身上。” 江盛月敛眸，没有接裴宸的话。 如果，在她面前的是傅璟闻，她当然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傅玥玥。 可是，裴宸在她这里基本没多少信誉了。 以前裴祈年发烧到三十九度，烧得不省人事了，也不见裴宸打个电话关心一句，都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 更不要说，后来还带着裴祈年去讨蒋星月开心干得那些混账事了。 在江盛月看来，裴祈年作为儿子，是真得在全心全意想讨裴宸这个父亲高兴。 可是，裴宸到底是怎么看裴祈年的，还真说不准。 就江盛月这一路的体感来说，对于裴宸，比起亲人，裴祈年更像是某种工具。 以前用他给蒋星月加码，现在又想用他把自己绑回龙国去。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 裴宸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冻住了，他不敢相信，在江盛月心里，他竟然是个连亲生孩子都会害的人渣。 “我也不想随意揣测什么，我们就拿检测报告来说吧。” 江盛月没应裴宸的话，重新开了话题。 “检测报告上附了图片，是年年吃的食物上沾了花生粉末，导致他发生了过敏反应。” 裴宸冷哼一声，“那不是正好说明，年年是被人害了吗？” 江盛月轻轻“切”了一声，随后说道：“裴宸，你仔细看看图片。” 裴宸不耐烦地重新点开手机，再次看了看图片。 “这个花生粉末是淡黄色的，颗粒不大，均匀细腻，你看明白了吗？” 江盛月看了裴宸一眼，“等我一下，我去取个东西。” 她也不管裴宸同意不同意，直接拉开门就往外走。 在一旁的医生都看傻眼了，感情这父母二人，没一个听他说话啊。 他无奈地看向裴宸，“给孩子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吃喝都注意一点，别再触碰过敏源了。” 他叮嘱完，便跟着推门走出去了。 裴宸望着在病床上昏睡着的裴祈年，感觉今天憋屈的要命，不论是谁都能来教育他几句。 他有些烦躁地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让他找人从家里送些裴祈年的洗漱用品和干净衣物到医院来。 听到李秘书一如既往毕恭毕敬地应下他的要求，裴宸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总不是个欠骂的，去哪儿都被人嫌弃着的。 江盛月带着东西推门进来。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裴宸眼神冷冷地看向江盛月。 江盛月像没听见一样， 拿出两片花生酥给裴宸看。 “这是我装给玥玥的花生酥，你看看。”江盛月将东西递了过去。 几毫米的金黄色薄片上，散落着细小的花生碎，还有好些黑芝麻。 “这个花生酥是玥玥和年年集合的时候，玥玥就给年年的。” “年年后来出现过敏，是在几个小时以后的午餐时间，我推测，年年大概率没吃这个东西。”江盛月语气笃定。 裴宸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傅玥玥把这个东西捏碎了撒年年饭里了吗？” 江盛月无语地看了裴宸一眼，“裴宸，当你想咬死某个人的时候，真是逻辑都不管了。” “检测图片里，那么明显的细腻粉末，是靠手捏就能捏出来的吗？而且，这花生酥上还有这么多黑芝麻，难不成玥玥还有时间一颗一颗挑出去啊。” 裴宸看向江盛月，“你就是想帮那个小姑娘脱罪是吧。” “裴宸，犯罪的不是玥玥，是你！”江盛月眼神坚定地看向裴宸。 裴宸被江盛月这句话整笑了，“我？你有证据吗？” 江盛月并没有因为裴宸的质问动摇，“年年饭里的花生粉末应该是他自己撒的。” 裴宸一把攥着江盛月的肩膀，“江盛月，你怕是疯了。” “是你说年年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的，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江盛月毫不客气地踩了裴宸一脚，“松手，裴宸。” 裴宸脚趾吃痛，却并没有松手，反倒将江盛月的肩膀扣得更紧了。 “你今天拿不出个证据来，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江盛月昂着头，“我要找到证据了，你就老老实实滚回去，离我远远的。” “还有，不要再给孩子灌输一些，他们不该知道的东西。” “咚咚咚”病房门被人敲响了。 第109章 无形的影响 争吵中的二人将视线立刻移动到了房门上。 “谁？”裴宸先一步出声。 外面的人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裴总，李秘书让我过来给少爷送洗漱用品和干净衣服。” 江盛月冷哼一声，“好呀，你原来心里门儿清，现在开始想着销毁证据了，是吧。” “江！盛！月！”裴宸似绝望的野兽，低吼出声。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做！年年也没做！你要是依旧随口污蔑，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盛月抬头望向裴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来吧。” 江盛月率先走向了裴祈年所在的位置，她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裴祈年的手指，衣袖等地方。 不多时，她便回头看向裴宸，“你自己过来看。” 她手指指向裴祈年的指尖，修剪的圆润的指甲缝中，有隐隐约约的淡黄色粉末。 裴宸在看到的一瞬间，也屏住了呼吸。 他的理智已经明白了一切，可是情感上依旧接受不了。 “这算什么证据？”裴宸偏过头去，依旧嘴硬着。 江盛月也不着急，只是先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模式，随后从包里掏出了医用橡胶手套和一把全新的小刷子。 她在裴祈年的手下垫上了干净的纸张，而后开始一点一点将裴祈年指缝中的黄色粉末弄了出来。 “住手！住手！”裴宸的眼神飘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盛月却异常冷静，她停下了动作，看向裴宸，“叫检测机构过来取样，还是你去叫医生过来当见证人，我自己采样。” “月月，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你是想毁了年年之后的人生吗？” 裴宸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 江盛月不清楚，裴宸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情表现得这般在乎裴祈年的前程。 只是，好歹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我没想毁掉年年的人生，但是，也请你们不要去断送傅玥玥的未来。” 江盛月一只手将刷子紧紧攥在手中，一只手捂着胸口。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一个小女孩儿身上，她以后怎么办？背着这些脏水，被人一直唾骂吗？” “还是一直承受着良心的折磨，直到意志力崩溃？” 她语气又急又快，一串话说完后，忍不住微微喘息。 “裴宸，年年自己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的！” 江盛月看向裴宸的眼神里翻涌着厌恶，“是长辈的错误引导，才会让孩子做出错误的行为。” “就这么一点点粉末，差点粉碎两个孩子的未来，裴宸！你承受得起吗？” 江盛月一句一句叩问着，裴宸被她迫人的气势惊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我绝对没有指使年年去做这样的事。”裴宸下意识地反驳道。 江盛月敛眸低头，发出一声嗤笑，“裴宸，你这时候装傻的意义是什么？”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者，你对你的员工，需要每个字都交代清楚他们才会去办事吗？” 江盛月上前一步，“不会的，你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体现出你的态度。” “那些读懂的态度的员工，自然就会顺势而为，做出让你满意的结果。” 她长舒一口气，望向裴宸的眼神悲哀中夹杂着丝丝怨愤。 “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被蒋星月逼得差点死于火海！是你的态度啊，裴宸！” “因为你不在乎我！你更在乎她，年年为了讨好你，所以才会一刀一刀刺穿我的胸口啊！” 裴宸觉得身体有些发冷，这样一步一步逼迫他，强势进攻的江盛月，好陌生，好吓人。 江盛月眼眸往上翻，将因为委屈快要涌出来的泪水都憋了回去。 委屈和恨意，果然很难忘却，只要破开一道口子，就会如江水决堤般奔涌袭来。 “是你向年年传递了，要想方设法把我弄回国的意思对吗？” 江盛月看向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呼吸需要机器辅助的裴祈年。 “这就是……一个孩子，能想出来的最一举两得的方法。” 江盛月的情绪低落，“他打小身子就弱，他知道我最紧张他的健康。” “这个方法，既可以让我心疼他守在他身边，又能给傅玥玥安上的坏孩子的名头，让大家都厌弃她。” 江盛月再次蹲下身，看着裴祈年的手指和袖口。 “可是，终究还是个孩子，做法到处都是漏洞，也不知道处理后续。” “他的指尖和袖口都残留着粉末，所以，刚刚抬手捂脸以后，又再次吸入了过敏原，导致了二次过敏。” 她再次看向裴宸，“裴宸，你要怎么选？确定要把这件事闹大吗？” 裴宸望着床铺上的裴祈年，感觉有些晕眩。 事情的真相怎么会是这样呢？是他把年年推到了伤害自己的这一步的吗？ “月月，你感受不到年年的心意吗？” 裴宸突然兴奋起来，他上前一步将江盛月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如果不是真的迫切地盼着你回到他身边，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的。” “月月，年年和我一样，都抱着哪怕献出生命，也想要你回到我们身边的觉悟。” 江盛月被裴宸眼中的兴奋气到了，“裴宸，你简直不可理喻。”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只要你一天不回到我身边，那我就疯一天。” 他双手用力，将江盛月揽入怀中，拼命地呼吸着江盛月身上的气息。 “选我吧，月月，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输。” 江盛月感觉裴宸的手像钢筋一样紧紧箍着她，她哪怕牙关紧咬，也挣扎不开。 “杰奎琳，救我！”江盛月选择对外求救。 几乎是下一瞬间，病房门就被推开，而后涌进来两拨人，将整个病房塞的满满当当。 于潇和杰奎琳站在房间左边，队伍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人。 过来给裴祈年送换洗衣服的人和裴宸的保镖站在右边，直勾勾地盯着脸色不善的于潇以及笑眯眯的杰奎琳。 “要揍人吗？江小姐。”于潇唇角微微勾起，眼中疯狂的神色逐渐加重。 “打架，我可是专业的。”他慢悠悠地活动着身体，感觉连日来的压力都在逐渐消散。 比起当秘书，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当打手。 第110章 你听明白了吗 江盛月都没想到一句话喊进来这么多人，楞了一瞬。 裴宸双眼微眯，语气里满是不屑，“你现在就跟这些混混一样的人混在一起？” 于潇“嘁”了一声，“这位先生，有嘴不会用，可以缝上。” 江盛月趁着裴宸注意力分散，再次猛地挣扎，从裴宸怀里脱出。 杰奎琳动作很快地拉住江盛月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拽，于潇同时跨步而出，挡在了裴宸面前。 “不好意思，前方禁行。”于潇的动作很快，似一只隐藏在杰奎琳影子里的黑猫，借着杰奎琳的动作就蹿了上去。 他双指的顶在裴宸的咽喉处，笑容轻松惬意。 “先生，你的保镖们该开除了。”随着他的话语，他顶在裴宸咽喉处的双指中亮出一个锋利的刀片。 都不需要细看，就能感觉到那刀片见血封喉的锐利。 待江盛月站稳，就看到病房中的情况发展成她看不懂的情况了。 裴宸的保镖被于潇带来的人三两下禁锢在原地，直接拿手铐铐起来了。 于潇则单人突破，直接掐住了裴宸的咽喉。 她分明每次见于潇，他都是挂着黑眼圈，然后懒踏踏地抱怨傅璟闻留给他的工作太多了，看起来随时都能被压垮一样。 他原来有这么强的近身搏斗能力吗？ 杰奎琳依旧笑眯眯的，“江小姐别怕，这点小场面，我们能处理的。” 杰奎琳看着江盛月欲言又止的脸，她想了想说道：“玥玥小姐，我已经托付给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了，你放心，一定不会出事的。” 听到傅玥玥安全，江盛月的心也算落下去一半了。 裴宸喉头滚动，背后泛起一层冷汗，这个男人动作太快了，他都没看清楚他的脸，对方就已经冲到自己面前了。 “你们想怎么样？” 裴宸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眼神直直看向于潇。 于潇脸上的笑容依旧恶劣，“你先为你刚刚冒犯的行为给江小姐道歉，然后我们再谈之后的事情。” “疯了吧，你真当你做这些事，没人能管吗？” 裴宸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赌对方不敢这么无法无天。 毕竟，就这个男人的身手，绝对不是那些让人看不上的小混混，他背后站着的人应该也是要脸面的。 “你是指监控吗？”于潇无所谓地看了眼房间内的监视器。 杰奎琳轻笑出声，“不用担心，这些小细节，先生会摆平的。” “听懂了吗？我今天就算在这里把你打残了，都不会有人来追究的。” 于潇的另外一只手有些兴奋地在裴宸身上比划着，“你刚刚是哪知手碰到江小姐了？” “你要是不认错，我就把它弄废。” 他笑着用手攀上裴宸的左侧肩膀，“是这只吗？” 他笑意浅浅，手上的力气却猛地加重，裴宸几乎能听到关节错位的声响。 “啊！！！”裴宸哀嚎一声，整条走廊都能听到。 可是，所有的房门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看热闹，包括医生办公室也一样，安静的，仿佛所有人都聋了。 “先生，你要认错吗？”于潇依旧笑着，礼貌温和。 “如果还是不道歉，那么另外一条胳膊，我也收下了。” 于潇一扫以往疲惫困倦的模样，双眼放光，整个人兴奋地发抖。 裴宸忍着疼痛出声，“等……一下，等一……下。” “先生，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于潇动作不停，已经扣上了裴宸的另外一只胳膊。 “我道歉，我道歉。”裴宸脸颊上的细汗一层又一层，他感觉他快疼昏厥过去了。 于潇很小声地“啧”了一声，“这么快就认怂了，真没意思。” 裴宸忍着剧痛，看向人群里的江盛月，“月月，对不起……” “啊！！！”裴宸又发出一阵凄厉地嚎叫。 于潇面色沉沉，“给我放尊重点，叫江小姐。” 裴宸心里的怒火一阵又一阵地往上翻涌，他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怎么称呼江盛月都要人教的地步了。 可是，他此刻不得不低头。 他喉头发梗，好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 于潇的手搭上了裴宸已经脱臼的胳膊，“叫不出口吗？” “可以……”裴宸咬了咬牙，话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江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冒犯你了，请你原谅我。” 心脏和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压得粉碎，裴宸连抬头看向江盛月的勇气都没有。 于潇回头看向江盛月，态度谦和，“江小姐，你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重新组织措辞。” 江盛月望着于潇那张温柔和煦的脸，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猫眼酒吧的老板为什么那么局促紧张了。 不是因为张渺渺太能打了，是因为于潇。 她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我跟他说些事。” 随着裴宸的再一次哀嚎和“嘎嘣”一声，裴宸刚刚脱臼的胳膊复位了。 “你可以再找个会正骨的医生看看，不过，应该不碍事了。” 于潇收起了手指间的刀片，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墙边，“需要我清场吗？” 江盛月点点头，“你和杰奎琳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于潇都没开口，只是随意地一摆手，房间里站得满当当的人就如潮水般退去。 江盛月再次上前，点开手机录像，开始收集裴祈年指缝间的粉末。 等收集完以后，将纸张叠好，在封口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按了指印，防止里面的东西被中途拆开掉包。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结束了录像。 “裴宸，东西我会送去检测，结果我会捏在手里。” 江盛月语气淡漠，像是在和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讲话。 “你和年年不闹，同时出面给玥玥澄清，这个结果我也不会让它泄露。” “但是，你们如果想走歪路，那就别怪我什么情分都不念了。” 江盛月走近裴宸，“你听明白了吗？” 裴宸木木地看向床铺，眼神空洞无神，仿若死物。 “嗯……我同意，我都同意。” 江盛月见裴宸应下了自己的提议，看了看于潇和杰奎琳，便带着二人走出了病房。 没人注意到，躺在病床上，一直昏迷的裴祈年，眼角滑过一滴眼泪。 第111章 傅玥玥是坏孩子 裴祈年在第二天醒了过来，在医院又休息了两天，便重新返回了游学小队。 “年年，好好享受游学吧，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裴宸的眼神依旧有些空，看向裴祈年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爸爸，对不起，年年让你失望了。” 裴祈年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摆下缘，不敢抬头看到裴宸的眼神。 裴宸看着裴祈年这个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年年，你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过敏？” 裴祈年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裴宸叹了口气，“告诉爸爸实话，爸爸想知道年年的想法。” 裴祈年难得听到裴宸这般温声细语和他好声好气的沟通。 裴宸虽然从未打骂过他，但是，对他的态度总是让他感觉很远，需要他拼尽全力去追逐，才能触摸的到。 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因为，爸爸说，我们要一起把妈妈救回家。” “可是，傅玥玥，一直都很友好，一点儿都不像坏孩子，我怕这样下去，妈妈就不会跟我们回家了。” 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所以，我就想让妈妈知道，她是坏孩子。” “而且，妈妈以前最担心我生病了，我这次病的这么严重，她一定会来看我的。” 他偷瞄了一眼裴宸，最后声音很小地说道：“之前星月阿姨这么做，爸爸都会很紧张，然后就……” 裴宸冰冷的眼神落在裴祈年身上，裴祈年立刻就闭嘴了。 裴宸捂了捂眼睛，这一切和江盛月说的基本一样就算了，怎么还有蒋星月的事。 他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就连裴祈年都能看出来，蒋星月有时候是装的。 自己当时怎么就是眼瞎心盲，看不出蒋星月的问题呢…… 不是看不出，是他不愿意看出来罢了。 他当时糊涂就算了，没想到还给裴祈年植入了一个糟糕的观念，导致他如今做出这样的错事来。 裴宸觉得心里一阵钝痛，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他的错，是他不该引导裴祈年往这个方向走的。 “爸爸知道了。” “年年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爸爸会处理好的。” 裴宸苦笑一下，也许他该做的处理，就是离江盛月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就好了。 “回去记得和大家解释清楚，傅玥玥没有害你，是你不小心吃到过敏的东西，才住院的。” 裴宸按照和江盛月的承诺叮嘱着。 裴祈年还有些不满，他讨厌抢走了妈妈的傅玥玥，为什么自己要去帮她澄清。 裴宸脸色微寒，“年年，不要给我再惹麻烦了，知道吗？” 裴祈年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裴宸却已经大概感受到了，那个姓傅的小姑娘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何等凶悍的靠山。 如果在龙国，以裴氏的底蕴，和她身后的人硬碰一碰，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现在他和裴祈年在A国，裴氏在这边有布局，但是，肯定比不过在这边经营了数代的傅氏。 商人，是最会看形势的。 如今避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裴祈年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说明了自己出事是他自己的问题，和傅玥玥无关。 瑟琳老师当场就做了和事佬，“玥玥和年年握个手，之后要好好相处哦。” 雪莉撇撇嘴，有些不爽这个结果，傅玥玥却按住了她表达不满的动作。 “年年，之后也要好好相处啊。” 她笑得开朗，毫无芥蒂地朝裴祈年伸出了手。 傅玥玥这般大方自然，裴祈年若是拿乔不肯言和，就会显得他小肚鸡肠。 裴祈年最后也只得捏着鼻子，扯着假笑握手言和。 见证了二人的和解，游学继续正常进行，瑟琳老师也松了口气。 她笑着牵好裴祈年的手走在最前面，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桑听梦有些不解地询问道：“玥玥，你刚刚为什么不让雪莉帮你出头？” 桑听梦是个胆子很小的小姑娘，说话声音也总是小小的，平时喜欢躲在人群后面。 是傅玥玥发现她老是一个人落单，主动叫她一起玩的。 所以，桑听梦对傅玥玥很有好感，很多时候，都是无条件站在傅玥玥这边的。 雪莉也挑挑眉，看向傅玥玥，她平时很少拦着自己说话的。 傅玥玥只是性子柔，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是，是非公理，她一旦认定了，是会尝试辩论一下的。 “之后这么多天，我们都要待在一起，与其交恶，当然是互相不招惹最好。” “再加上瑟琳老师的态度，是有偏向的，如果我和裴祈年都不和解，她肯定很烦躁，这会影响她的工作。” “裴祈年作为生病的那方，瑟琳老师绝对会来不停压力我。” 傅玥玥耸耸肩，“与其让她叨叨个没完，最后还是得和解，还不如现在握手言和省事。” 雪莉晶蓝的眼睛眨了眨，随后有些好奇地开口：“玥玥，你好像有点变了。” 傅玥玥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因为，这个世界好像还挺复杂的。” 雪莉赞同地点点头，“这样也挺好，免得你总是好心泛滥，给自己惹些麻烦。” 桑听梦有些担忧地拉住了傅玥玥的衣袖，“玥玥，你和雪莉会抛下我吗？” 傅玥玥学着江盛月的样子，笑着捏了捏桑听梦的脸颊。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好朋友！” 傅玥玥见桑听梦还有些紧张，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梦梦，你不是说你小姨一直在外面打拼，最近刚回来了嘛，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桑听梦一听傅玥玥提到她小姨，小脸就苦兮兮的。 “感觉不是太好的样子，最近家里面很容易吵起来。” 本来打算继续看书的雪莉也支起了八卦的小耳朵，“为什么啊？你小姨好几年没回家了吧，家人见面应该和和睦睦才对啊。” 桑听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爷爷和爸爸都想让小姨去联姻，但是小姨不愿意。” 傅玥玥听得直摇头，“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辈子绑在一起，感觉好可怜。” 桑听梦也跟着点点头，“是的，我小姨有喜欢的人了。” 傅玥玥和雪莉都用口型哇了一下，“梦梦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天天吵架的。” “因为，我小姨想和她的司机结婚。” 第112章 讨厌老宅 就算不是桑听梦的家人，听到这些的傅玥玥和雪莉都觉得离谱。 “怪不得你们家里一提起这个事情就能吵翻天，如果我的朋友或者家人要这么做，我也会很担心她是不是被骗了。” 雪莉语气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记得你小姨的工作能力很强吧，你家有一个本来准备卖出去的酒店业务，被你小姨在三年内不光扭亏为盈，还挤进了你们家企业项目收益榜的前十了吧。” 雪莉用手指卷着耳畔的发丝，语气的疑惑更多。 “你小姨这样的女性，怎么会选收益这么低的选项呢？” 傅玥玥一拍手说道：“应该是那个司机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外貌，性格之类的。” “你小姨在事业上已经有了自己的建树，所以在婚姻上想自由选择，也很正常吧。” 桑听梦摇摇头，“就是这一点让人想不通啊……” “那个司机，长得普普通通，和我貌美的小姨在一起就是美女和河童！” 桑听梦气愤地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显然对于自家小姨选择的对象也很不满意。 “而且学历不高，人感觉也笨笨的，除了比较听我小姨的话以外，感觉也没什么优点了。” 傅玥玥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为你爷爷的掌控欲太强了，所以，你小姨就想找这么一个听她话的吧。” 桑听梦嘟着小嘴巴，“反正我小姨养得起，找个听话又长得好看的，又不难，非要跟这个司机在一起吗！” 傅玥玥也觉得奇怪，不过，大人的世界挺复杂的，她现在也想不明白。 “玥玥，我觉得你爸爸就很好！”桑听梦突然拉住傅玥玥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爸爸长得那么帅，对家人还温柔，简直是超棒的人选。” 傅玥玥连忙摆手拒绝，“不可以哦，我爸爸有喜欢的人了。” 桑听梦期待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有些忧伤地托着下巴，“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成，我们以后就真的是姐妹啦！” 傅玥玥听得好笑，桑听梦就是害怕自己离开她，这才想让爸爸和她小姨凑一起的。 “我们本来就是好姐妹啊~梦梦你不要想太多啦。” 雪莉冷冰冰地突然冒出来一句，“人都是会变的，谁能说得准以后呢。” 眼看着桑听梦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傅玥玥没忍住叹了口气，“雪莉，梦梦本来就胆子小，你就不要老吓她了。” 雪莉侧眸，勾唇一笑，随后抬手呼噜呼噜桑听梦的脑袋。 “我那都是说别人的，我们是我们。” 桑听梦见平素冷静理智的雪莉都这么开口了，立刻咧开一个有些呆的笑容，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傅玥玥的思绪就有些飘远了。 桑家在A国也是相当庞大的一个家族，不同于他们傅氏，如今主支就剩了傅璟闻和傅玥玥两根苗苗，桑家可算是枝繁叶茂，人口众多了。 桑听梦的父亲所在的主支，兄弟姐妹就有五个，桑听梦的父亲桑敏睿是老大，小姨桑敏书是老幺。 旁支也各个都很能生，每家基本都是三四个孩子，散布在各行各业，感觉不论从什么地方，都能揪出几个和桑家沾亲带故的人来。 桑氏和傅氏的合作项目不少，而且一直非常和谐，据傅玥玥从傅璟闻那边听到的消息来说，两家合作有十来年了。 这些都是傅玥玥在幼儿园里发现桑听梦落单，主动上前处成朋友以后，傅璟闻告诉她的。 本来关系就比较和谐的两家，现在孩子们主动相处得和睦，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景象。 “玥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桑听梦拽拽傅玥玥的胳膊。 “有些走神了，不好意思。”傅玥玥挠挠头，“我看集合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一听要回到大部队，桑听梦立刻收了自己刚刚随性畅聊的模样，拽着傅玥玥和雪莉的衣服，安静地跟在二人后面。 傅宅。 今天的游学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裴祈年也没在继续黏在傅玥玥身边，这让傅玥玥心情轻松不少。 她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江盛月，想把今天听到的很炸裂的事，跟江盛月讨论一下。 她上上下下找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江盛月的身影。 她拿出自己的小手机给江盛月发了消息。 “阿姨，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 江盛月因为傅玥玥的事，请了两天假，为了把之前落下的进度追上，自然而然就开始加班了。 傅玥玥明白最近江盛月忙，所以发完消息以后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了。 她吃了一小份新做的牛奶布丁，又吃了小半盒新鲜的果切，却还是一直没收到江盛月的回复。 她看着已经黑透的天色，忍不住又发了个消息，对面却依旧没有回应。 傅玥玥感觉不对，给田叔打去了电话。 “田爷爷， 你今天去接江阿姨了吗？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玥玥小姐，江小姐其实下午回来过，不过之后被喊去老宅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傅玥玥瞬间就想起那个泛着腐朽气息的老房子，哪怕外表再怎么翻新维护，看起来光鲜豪华，也依旧让她每个毛孔都叫嚣着逃离。 傅玥玥每次去老宅，都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陈旧衰败的气息，是掏空内里的骷髅涂脂抹粉的颓靡感。 她讨厌那个地方，总感觉在里面住久了，就会被这栋房子吞噬掉，变成它的养分，和它一起烂在旧时代的淤泥里。 每年除了过年，她和傅璟闻都不会回去老宅。 和她单纯厌恶老宅不同，她能感觉到爸爸对老宅的情绪很复杂。 爸爸不讨厌那栋房子，但是他讨厌生活在里面的人。 他们总是会摆着长辈的架子，和爸爸说些他不爱听的事情，一旦爸爸不想答应，他们就会搬出已故的爷爷奶奶，然后开始捂着眼睛流泪。 傅玥玥没和他们相处过，所以，她天然地厌恶着每一个让傅璟闻为难的人。 那些人在她眼中是裹着人皮，画着各色油彩的傀儡人，永远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 可是，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难拒绝。 他会在他们流下那寡淡如水的眼泪后，垂眸应下一切。 傅玥玥分明都看到了，那张哭泣的面皮之下，诡异的笑脸。 这样的地方，她实在害怕江盛月吃亏。 她在自己的联系人中来回翻找，而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113章 婚事 …… 江盛月望着云母屏风上游曳的光影，闻着屋内掺杂着药香的幽昙香，只觉得身心煎熬。 她已经在待客厅坐了快一个小时，除了一开始迎她进门的管家，一个活人都没见过。 她望着一旁的青釉茶盏，感觉脑子和胃都在抽抽，从她进门到现在，管家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往下喝茶。 再好的豫毛峰在她嘴巴了都泛出涩味儿了。 她始终没想通，傅家老宅里的这些个老祖宗们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见管家又想往自己的茶盏里添水，她立刻就抬手制止了。 “陆管家，如果长辈们今天有事腾不出时间见我，那我就先告辞了，之后再来拜访。” 江盛月说完立刻起身打算往外走，被陆管家抬手拦下了。 “老太爷最近身子不爽利，多睡了会儿，还请江小姐耐心等等。” 江盛月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太爷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该让老人家好生养着，何必因为我劳累着他。” “所以，我还是先回去的好，待老太爷精神头好些了，我再过来尽些晚辈的义务。” 江盛月绕过陆管家就想往外走。 这房子从她刚踏进来，就发现奢侈的让人眼晕。 她坐的是黄梨木的圈椅，喝茶用的是汝窑的建盏，脚下踩着的是手织云龙纹缂丝地毯，哪怕随便一瞥，都能看到交织其中的金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 就连墙面都用特制桑蚕丝作为壁布，暗纹为《千里江山图》的渐变图案。 酸枝木做成的多宝阁上陈列着文物级的藏品，好些都是她在拍卖场上都没见过的。 哪怕这房子富贵气冲天，但是，她就是莫名地对这栋房子有些发怵，控制不住地想往外跑。 一个小时的等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现在哪怕管家拦出花儿来，她都要离开这个地方。 “还请您让让，玥玥还等着我回家一起吃饭呢。” 江盛月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苍老的男声传来，“玥丫头都该上小学的年纪了，连自己吃饭都不会吗？” 老人说话很慢，声音也有些虚浮，中气不足，听起来身体不是太好。 刚刚还态度强硬的陆管家立刻低头躬身，“老太爷，您精神可好些了？” 江盛月只觉得晦气，她现在是不可能走了，只得转身，面对傅老太爷行了晚辈礼。 傅老太爷没有搭话，只是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坐在了正厅的主位上。 “你这个娃娃，耐性也太差了。” 傅老太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老头子我身体不好，让你稍微片刻，你这就等不住了？” 被好几双眼睛一起盯着，江盛月感觉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她之前唯一深度打过交道的长辈只有裴宸的母亲。 因为她在裴宸出车祸后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守护裴宸，裴母一直很感谢她，所以和她关系一向处得不错，说话也多是和缓友善的。 像这种辈分极高，上来态度还不友好的长辈，她还真没对付过。 “我也是顾虑着老太爷的身子，不愿您多操劳。”江盛月眼一闭，心一横，索性有啥说啥了。 情况再糟糕，这伙人还能真把自己这个大活人弄死了埋了不成！ “你觉得呢？淑慧。”傅老太爷没有管江盛月，喊了其他人的名字。 被问到的女人很温柔地笑笑，“爸，第一次见面，您又何必说这些个重话，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 “快坐下吧，孩子，我们叫你来，也只是想和你商量些事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傅淑慧示意陆管家带江盛月入座。 江盛月坐回位置上，这才抬头望向主位和主位下方的几人。 主位上的江老太爷，白发稀疏，身体也萎缩佝偻，遍布老人斑的手指缓缓抚过翡翠的念珠，他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一般。 “你是叫小月是吗？”傅淑慧坐在傅老太爷的左后方，一身墨绿色真丝旗袍妥帖包裹着依然挺拔的身形，立领处别着祖传的珍珠扣。 她发丝皆白，却很浓密，此刻被精心收拢在脑后梳成饱满的圆髻，用雕花玉簪固定，两侧各留一缕自然卷曲的鬓发，严谨中透出随性的生命力。 她笑得非常得体，眼角细纹像宣纸上的水墨痕迹，让她在贵气中添加了几分书卷气。 江盛月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反驳，她现在用的是江云岚的身份在A国生活，江盛月是她想要埋葬的过去。 “您记错了……”江盛月刚开口，傅淑慧看向江盛月的眼神立刻眯起，她的唇角还是笑着的，但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孩子，你不诚实。”她笑意温和，“璟闻的手段能做到什么，我们做长辈的，大概也是有了解的。” “说起来，按辈分，璟闻还得唤我一声姑奶奶呢，你跟他关系好，跟着他一道唤我姑奶奶就是了。” 傅淑慧坐的依旧端庄，并没有任何细碎的小动作。 “淑慧……这孩子，我看是不行。” 傅老太爷用缓慢的语气下了结论。 傅淑慧反倒笑着抬手拍了拍傅老太爷的手，“爸，这孩子不是心里紧着璟闻嘛，想给他掩盖问题，这才说错话了，您啊，可别这么小心眼才是。” 傅老太爷扬了扬唇角，“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精鬼精的，最会哄我开心了，不像你那几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哥哥，最会气我了。” 傅淑慧端庄的面容如水波般散去，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我啊，到多少岁，都是您的孩子啊。” 傅老太爷抬起手，笑着拍了拍小女儿的手。 “我知你最有分寸，你同那孩子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了解其中利害，做出正确的选择。” 傅老太爷说完，便阖上双眼开始假寐。 傅淑慧笑着看向江盛月，“小月，我爸年纪大了，精力就有些跟不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盛月扯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她哪里敢介意啊。 “晚辈只盼着老太爷身体康健，别的在此面前，实在是无足轻重。” 傅淑慧笑着点点头，“倒是个孝顺懂礼数的孩子，刚刚该是吓着了。” “我们今天请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谈谈璟闻的婚事。” 第114章 反骨 江盛月的眼瞳瞬间收缩，手指不自知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扯出一抹笑意，“这事您该和璟闻商量。” 傅淑慧轻啜了一口手边的茶水，“璟闻那边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这次是特意和小月你谈的。” 江盛月呼吸略微加快，感觉有一股细微的痛感顺着指尖密密麻麻地朝着心脏汇集。 这事，傅璟闻好像从来没和自己提过。 哪怕他们每天都会闲扯几句，可是，这么大的事，傅璟闻却一个字都没和她提过。 江盛月暗笑一声自己管得也太宽了，不过就是协议的未婚夫妻，哪有资格让傅璟闻汇报一举一动。 傅淑慧望着江盛月有些苍白的脸色，唇畔笑意更浓。 “你这些日子和璟闻走得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璟闻这孩子这些年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如果有人能让他舒心些，我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傅淑慧看向陆管家，“去把我送给小月的见面礼拿来。” “小月，我们作为璟闻的家人，只要不影响他的前程，他喜欢什么，我们都是随他去的。” “所以，他之前和你怎么说，怎么玩儿都好，都没有关系。” 江盛月的心却在傅淑慧的温声细语中逐渐破碎，什么叫玩儿？ 她好不容易走出以往的苦痛，顶开坚硬的冻土，如嫩芽般刚刚破土而出的情感，在傅璟闻看来就只是轻巧的玩弄吗？ 那她还真是傻的要命了。 陆管家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雕工精致的首饰盒。 千年黄花梨木为底，表面镶嵌整块小叶紫檀浮雕，木纹如流云卷舒，纯铜鎏金铰链錾刻龙凤缠枝浮雕，内铺缂丝衬垫，上置一只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手镯，通体荧绿无暇，哪怕再不懂行的人来看，都能品出其中不菲的价值。 江盛月望着这只手镯，陷入了一瞬的呆滞。 这东西当传家宝都绝对够格，傅淑慧竟然说这是她送给自己的见面礼。 这东西，她就算是从秦始皇时期打工到现在，都未必能买得起。 “小月，你看看，可还喜欢？”傅淑慧轻轻一摆手，好像这只手镯于她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一般。 江盛月立刻摆手拒绝，“这太贵重了，晚辈受之有愧。” 傅淑慧则和善地笑笑，“这一年来，你让璟闻和玥丫头都过得很开心，在我心里，这些比这只手镯可贵重多了。” “收下吧，以后你继续好好照顾他们就是了。” 陆管家对着江盛月一鞠躬，就将首饰盒合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不过，为了璟闻和玥丫头的未来着想，璟闻应该拥有的是一位可以帮他稳固局势，甚至助力他更进一步的夫人。” “小月，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确实帮不上璟闻什么，甚至还会给他还有玥丫头带来不少麻烦，不是吗？” 傅淑慧注意到了江盛月脸上的不忿，直接一句绝杀，“玥丫头前几天，刚因为你，受了好大一场委屈，不是吗？” 江盛月一想到裴宸的纠缠，以及傅玥玥哭肿的双眼，她再多的话都梗在喉头了。 “我知道你和他们都有感情，你们相处的也融洽，那你就更应该为他们考虑了。” 傅淑慧示意陆管家又递上一个盒子，而后她示意江盛月打开。 不似刚刚珠宝盒的华丽，这个盒子非常简单，甚至边角处都有些破损。 江盛月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躺着一枚染血的子弹，血液已经干涸，只留下一片深褐色，像是丑陋的疤痕，附着在子弹之上。 “这是璟闻身体里取出来的，还有一颗嵌在他的左肩胛骨里，至今都未取出。” 傅淑慧叹了口气，“小月，不知璟闻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傅氏是军火起家的，哪怕一代接一代的漂白，至今手上依旧还有好些产业是属于黑产。” “璟闻的哥嫂以及父母离世，其实并非完全的意外，包括我早逝的几个哥哥也都一样，死于各种人为的意外，而这一切都是傅氏继承人需要承受的。” 傅淑慧笑容逐渐消失，神色严肃地看向江盛月，“你觉得，璟闻和玥丫头之后要面对的这些，是你能接受的吗？你又能护得住他们吗？” 傅淑慧书说完没有再说话，只是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给江盛月留些思考的时间。 江盛月想到了总是满脸困倦的于潇，想到了天然呆萌的张渺渺，他们每一个，都有着超越他们职能太多的武力值。 是因为傅璟闻一直都生活在各种动荡和混乱中，需要不停地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所以，近身的人，都得有自己的绝活。 她整理了一下心绪，将手边价值连城的首饰盒推开了一些，将那颗装着子弹的盒子紧紧握在手中。 “姑奶奶，谢谢您跟我讲这么多，您的话我都听明白了。” 傅淑慧笑着点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东西你就收好，平时帮我们多看顾着些璟闻和玥丫头。” 江盛月摇摇头，“话我确实听明白了，但是，东西我不打算要。” “我想我们应该尊重璟闻的想法，而不是在这里自顾自地就帮他决定了未来。” 傅淑慧微笑的面具有一丝破裂，“这孩子，都不认真听我说话，我们早就和璟闻沟通过了，今天只和你商量。” “但是，璟闻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我和他现在属于未婚夫妻，他做什么决定都该先和我说清楚，而不是躲在幕后，让长辈们来当说客。” 江盛月一遍一遍回忆着傅璟闻在和她签协议时说的那些话，“互相信任，互相交底，绝对忠诚。” 傅璟闻不是个轻易食言的人，这事他既然没有提前和自己商量，她就不该信傅璟闻已经答应了。 再说了，就傅老太爷对自己的那副看不上的态度。 如果傅璟闻真的完全同意，他们也用不着送这天价的翡翠镯子给自己了。 找些人直接把自己赶走就好了，何必在这里和她说七说八的。 他们不过是想她也变成一把刺向傅璟闻的刀罢了。 傅淑慧冷了神色，傅老太爷也睁开了假寐的眼皮，摇了摇头。 “淑慧，我早就说了，这孩子，是个不行的，有反骨。” 傅淑慧神色淡淡，“有反骨，断了就好了，这么些年过去，还没人是我管教不了的。” “陆管家，带江小姐下去休息吧。” 陆管家还没将江盛月从椅子上拽起来，就听到门厅处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老太爷，姑奶奶，出事了！” 第115章 算账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陆管家出声训斥道。 跑进正厅的人喘了一口气，这才语速极快地说道：“温承泽先生带人在门口等着拜访。” “什么？”傅淑慧眼眸睁大，看向传话的人。 傅老太爷也正了正身子，“温承泽，他来干什么？自从承凝离世，他就不怎么和傅氏往来了。” “是啊，这大晚上的，他专门跑到傅家老宅来干什么？”傅淑慧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自从傅璟闻的母亲温承凝因为意外离世，本来相处还算的上融洽的傅温两家，来往就很少了。 温家同一代，各种堂表兄弟姊妹九个，就温承凝一个女孩儿，也是温承泽唯一的妹妹。 打小家里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一家子都宠爱的紧。 温家在政界有自己的人脉和圈子，虽然面儿上看着不比傅家有钱显贵。 可是，是个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像温家这种门第，你有时候捧着真金白银去送，没有门路那都是送不进去的。 要不是当初温承凝就是看上了傅璟闻的父亲傅逸飞，两个人也互相喜欢，傅家的钱还不一定能砸进温家。 两人结婚后，得益于温家的助力，傅家的好些黑产才得以脱手，漂白自身身份的进度加快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一次人为的意外，让温承凝夫妻以及大儿子傅璟煜当场死亡。 傅璟闻的嫂子海云灵因此大受打击，提前两个月生产，生下了不足月份的傅玥玥。 在傅玥玥三个月大的时候，海云灵不知被什么东西刺激了，精神再次崩溃，吞服大量安眠药离世。 偌大一个家，瞬间就空空荡荡。 只留下一个在外读书的傅璟闻，避开了这场灾难。 温家对此愤怒至极，认定都是傅家的问题，才让温承凝遭受报复身亡。 他们甚至抛下了二十来岁尚且天真的傅璟闻以及三个多月的傅玥玥，和傅家划清了关系，表示不会再给于傅氏任何一点助力。 他们唯一爱着的只有温承凝一个人，哪怕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傅璟闻，他们都不在乎。 傅璟闻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狂般地成长，将傅氏动荡的局势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所有人都只知道，傅氏现在的掌舵人，是个二十多岁，就以雷霆手段速压内乱，肃清仇敌，搞得当时人心惶惶的魔头。 没人知道，他怀里抱着婴儿，一日跪四座坟的绝望和脆弱。 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温家人，今日能为了什么事，深夜前来傅氏老宅。 傅淑慧眼神落在江盛月脸上，又立刻摇了摇头，将这个好笑的想法给抛弃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连傅璟闻都不管不问的，怎么会来管这么个野丫头的闲事。 “老太爷，姑奶奶，这人我们怕是必须得请进来了。”汇报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看到他们有人配枪了。” 江盛月呼吸都快停了，她知道A国这边禁枪的力度不大。 但是，这带着枪大晚上跑到人家家里，说要做客，怎么看都像是来灭门。 江盛月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冷静冷静再冷静。 这是大人物之间的交锋，她只要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找到机会离开就好了。 傅老太爷坐直了身子，人也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将念珠换了一只手拨动。 江盛月这才发现，他刚刚被念珠挡住的地方，少了一截手指。 “人既然都到门口了，还能让人家打道回府不成。” “开门，迎客。” 随着傅老太爷的话音落地，整个傅家老宅都忙碌起来，明亮的灯光逐一亮起，将它金碧辉煌的那一面彻底展现了出来。 如果是来旅游的，江盛月铁定得“哇哇哇”好几声，然后拍好些照片，回家再剪个VLOG。 但是，她现在无心欣赏，只想变成无人在意的墙纸。 她趁着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蹲下身，藏在桌椅板凳后面一点一点往外摸索。 眼看着就要摸到大厅的正门了。 “哎呀，这不是江小姐吗？” 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江盛月耳边响起。 这话一出，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了动作，眼神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江盛月感觉自己差点嘎巴死在原地。 她调整好表情，看向声音的来源，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刁民心眼这么坏，要害她。 而后，一张熟悉的面容闯入她的视线。 发色浅棕，身形丰腴，眼神慈爱。 是杰奎琳！ 江盛月眼睛一亮。 太好了！是熟人！ 不过，仔细打量一番以后，感觉也不是那么熟。 江盛月平时见她的时候，她总是一套宽松的休闲套装，柔顺的棕发用发圈随意在脑后扎个低马尾，看起来十分自在惬意。 今日，她一身雾霾蓝的定制西装，蹬一双低帮防滑战术靴，长发紧紧盘在脑后，手上还拿着刚脱下来的战术目镜，利落又干练。 “杰奎琳，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一道醇厚如红酒的声音，从杰奎琳身侧传来。 杰奎琳让开一点位置，江盛月便看到一张和傅璟闻有六七成像的脸，只是多了些岁月增添的独特韵味。 对方见江盛月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先一步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江小姐，你好，我是璟闻的舅舅，温承泽。” 哪怕是笑着，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嘴角的笑容带着不怒自威的魄力，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让人绝对信服的力量感。 江盛月连忙躬身，然后递出手和对方轻轻握了一下指尖。 江盛月感觉，温承泽很像是傅璟闻的老年版，同样的敏锐精准，魄力十足，只是温承泽在岁月的磨砺下，更多了一份从容稳健。 “温先生好，晚辈江盛月，初次见面，还请您多关照。” 温承泽微微颔首，“你跟着璟闻喊我舅舅就好了。” 江盛月身子一紧，这不能乱喊吧…… 虽然，刚刚傅淑慧也让她跟着喊姑奶奶吗，可是，人家辈分高，她不喊姑奶奶，也不知道叫什么合适。 但是，温承泽和傅璟闻的关系就近多了，这么喊，总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见家长的感觉。 江盛月的脸，不知不觉间有些泛红。 “承泽，你说你这要来也不早说一声，我们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温承泽收起了面对江盛月的和缓，“不需要准备什么，我是来算账的。” 第116章 假惺惺 傅老太爷眯了眯眼，缓缓开口，发出嗬嗬的笑声。 “承泽，我们都知道你位高权重，也愿意敬你几分，可是，你也太没有礼数了些。” “再说了，你现在说来找我们算账，实在是好笑。” 傅老太爷说着，将手中的念珠拍在了桌案上，连带着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微微颤动。 傅淑慧笑着起身，“爸，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聊，让客人站着，终归不合适。” 她轻柔地抬手抚上傅老太爷的胸口，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憋闷。 “承泽，你别见外，就当是自己家里，快坐。” 她眼里是长辈看晚辈的疼爱和欣赏，并没有因为温承泽突然的发言愤怒。 傅淑慧招呼完温承泽又看向陆管家，“愣着干什么，给客人看茶啊。” 被二人针锋相对吓呆的众人，此刻也回过神来，立刻忙碌起自己手里的事来。 自从傅璟闻三年前以非常暴力的手段镇压了动乱以后，傅家老宅就如一滩死水般平静了下来。 除了傅璟闻偶尔回来吃几次饭以外，已经很少有外面的人来拜访老宅了。 老宅里的人也都逐渐习惯了这种周而复始，平静无波的生活。 猛地直面温承泽这种还处于重要位置的上位者，一时间都有些慌了手脚。 眼看着会客厅又忙碌起来，温承泽并未选择承接傅淑慧的好意。 他很随意地抬手摆了摆。 “不用麻烦了，我就说几句话。” 这话一出，连刚刚还挂着笑意的傅淑慧都有些绷不住了。 “承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歹也是长辈，哪怕如今情分淡薄了些，礼数也是该有的吧。” 温承泽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当年是因为凝凝，我敬各位一声长辈，如今为了璟闻，我却是不想认这个长辈了。” 傅老太爷气得差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温承泽的鼻子骂。 “你还好意思提璟闻！” “当初逸飞几人突然离世，整个傅氏的担子一下子都压在了璟闻身上，你这个做舅舅的，别说鼎力相助了，连帮忙操持一下逸飞他们的丧事，都不愿意帮忙！” 傅老太爷说到激动处，浑浊的眼珠一闭，流出两行清泪来。 “璟煜和璟闻可是承凝的血脉，你们温家人，当真就狠心到如此地步吗！” 傅淑慧也偏过头去，用手绢点着眼角。 “承凝离去，我们都很难受，可是一想到之前璟闻受的那些苦，我的心都能碎成几片。” 江盛月紧紧握着手里的盒子，想着里面那颗子弹从傅璟闻身体里取出来时的痛楚。 他当时不光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依靠，还得慌乱玥玥的照料吧。 顶着浸血的肩膀，也得悄悄看一眼玥玥安静无邪的睡颜，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不怪他把玥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恨不得把周围的一切都扫荡成无菌的环境，让她就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够了。 江盛月的眼圈也随着傅淑慧的话语红了起来，她悄悄抬手，挡住自己的面庞，不愿让其他人看到她的心疼。 “心疼璟闻？”温承泽一双薄唇开合，说出口的话又快又利。 “我就是讨厌你们这般惺惺作态，才一直不愿多往来的。” 温承泽的语气里嫌弃压都压不住，丝毫不为傅淑慧和傅老太爷的表演感动。 “璟闻是我的外甥，难道不是你们傅家的血脉吗？” 江盛月被温承泽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吓得一哆嗦。 温承泽此刻像极了一头愤怒满溢的雄狮，下一刻就能冲上去撕扯下对方的一块血肉来。 “你们当时忙着拉拢各个小股东，想要一点点稀释可能继承到璟闻手中的权重的事，怎么不拉到台面上来说了？” 一直近乎隐形在会客厅的几位，有人缓缓开口。 “温承泽，你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也不过是想帮璟闻减轻点压力。”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一个话事人都没有，比起股份外流，让外人插手傅氏，我们就算不是主支的人，但，总比外人可靠。” 温承泽扫了一眼刚刚开口说话的男人，冷嗤一声，“一个出了五服的十八房远亲，跟外人区别也没多大。” 被点的男人，“你你你……”了半天，都没敢继续往下说。 他们之所以在傅家老宅活得隐形，也是因为他们清楚，他们跟傅璟闻的关系并不算近。 傅逸飞因为主支那一辈只有兄弟两人，弟弟又早夭，所以对于家族亲情看得重。 再加上傅氏家大业大，所以，他们这几个投奔来的远房亲戚，傅逸飞也从未说过赶人。 主家不赶人，他们自然不会自己跑回去过苦日子，就这么在老宅住了下来。 后来，因为股份这事，傅璟闻很是不待见他们。 他们现在还能住在老宅，也就是陪傅老太爷和傅淑慧解解闷儿罢了，每次傅璟闻回来，他们除了打下招呼，基本连房门都不敢出。 和傅逸飞处理家族成员不同，傅璟闻这混小子，那是真的会下死手的。 他们中有一个，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下了降头，借着傅璟闻亲戚的身份，欠了好些借贷。 他们也没见傅璟闻怎么动作，再见对方已经是傅璟闻喊他们去上坟祭拜了。 这一手，给他们中的好几个都给吓得上完坟回来就高热了。 之后，再见到傅璟闻这个小辈，那就是有什么浮动的心思，都给狠狠压下去按灭了。 今天也是见来的人是江盛月，这才想跟着傅老太爷和傅淑慧，过来摆摆长辈架子。 毕竟……在傅璟闻面前，他们真的一点脸面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这长辈的款儿还没摆多久，就又碰上温承泽这么个煞星。 他们深觉晦气。 果然，和傅璟闻沾边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江盛月那个姑娘，看着还挺好拿捏的。 现在的他们还想不到，今天这个看起来格外好欺负拿捏的姑娘，以后会轻轻松松就捏住他们的命。 “承泽，火气别这么大，当初情况那么乱，大家总是都盼着璟闻好的。” 傅淑慧恢复了情绪，静静地看向温承泽。 “以前的事情，非要争出个对错来也没有意义，你还是说说，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才是。” 傅淑慧的眼神轻轻滑过江盛月，而后重新落在温承泽身上。 第117章 远离 “那我就不翻旧账了，不过，你们该清楚的，还是清楚一下的好。” 温承泽看了眼杰奎琳，随后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在了温承泽附近的桌案上。 “别以为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了，一帮连扫尾工作都做不明白的人，以后就别想着趁乱敛财了。” 温承泽的手指点在桌案的文件上，“你们，最好一字一句，好好看清楚。” 他说完，也不等傅家的其他人反应，直接看向江盛月。 “小江，跟我走。” 他说完，毫不留恋地就往大门处走去。 江盛月没空多想，立刻抬脚跟上。 她能感觉到，温承泽身上的愤怒和悲伤的真实感，浓烈到几乎化成了实质，一拳一拳砸在她的心口上。 傅淑慧和傅老太爷虽然也流泪了，但是，他们的悲伤好轻，就像是一团雾，风一吹就散了。 眼下的情况，江盛月选择跟随自己的感觉，那种真切的关怀和爱意，太难表演出来了。 哪怕傅淑慧刚刚没有威胁她，她也会选择跟温承泽离开。 “小月，站住。”傅淑慧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承泽，小月是我的客人，还请你别擅自决定她的去留才是。” 江盛月站定了脚步，想回头告诉傅淑慧，跟温承泽走，是她自己的决定。 温承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随性一抬手，他带来的所有人，直接进入了武装警卫状态。 江盛月看到了杰奎琳快出残影的拔枪动作。 她瞳孔一缩，杰奎琳用得是左手！ 怪不得她之前看到杰奎琳的左手虎口以及手指都有茧子，都是练枪练的。 那当时，杰奎琳在医院说的“先生”其实不是傅璟闻，而是温承泽。 好多小细节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将江盛月的很多疑惑都解答了。 傅淑慧笑了一晚上的和善面具，在这一瞬碎成齑粉。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承泽，何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难看。” 温承泽没回头，“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你们当初要是能展现些作为长辈的担当，我们今天未必不能和睦地坐在一起商议事情。” 他昂首阔步，步伐也稳健有力，不因傅淑慧的话语动摇分毫。 “风水轮流转，做人，还是别把路走窄了才是。” 傅老太爷有些虚浮的声音悠悠飘来，温承泽步伐不停，嘴上的冷嘲热讽不断。 “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怕是轮不到风水再变幻了。” “老太爷，您别说风水了，明天您都不一定转得到。” 江盛月捂着嘴小声惊呼了一下，幸好傅璟闻没继承他舅舅这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不然，她平时相处还怪难反驳的。 在遥远的E国，可怜又无助的张渺渺正看着傅璟闻如手术刀般精准的阴阳语句，陷入沉重的自闭中。 傅老太爷手上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念珠直接被他扔飞了出去。 “无礼小辈！” 温承泽连脚后跟都懒得给，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走。 会客厅或站或坐的其他人却被傅老太爷这一下吓到了，他扔完念珠以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一时间，拿药的，扶人的，捡东西的，没人有心情再去注意温承泽一行人的去向，都忙着看顾老太爷的身体去了。 等上了车，车辆缓缓驶离了傅家老宅的区域，江盛月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放松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感觉腰椎和尾椎都在隐隐作痛，黄梨木的圈椅再好，也始终是木头的，坐久了身体还是吃不消。 “今晚吓坏了吧。” 江盛月刚靠在椅背上的腰“唰”的一下就挺直了。 她刚刚精神太集中在傅家老宅上了，忘了身边还有一尊大佛了。 温承泽很是宽和地笑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和你随便拉拉家常。” 温承泽保养得当的手搭在烟灰色的定制西裤上，刚刚凶狠凛冽的眼眸在不甚明亮的路灯下显出一丝迷惘，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他旺盛如雄狮的斗志在此刻全数消散，只是安静平和地思索着什么。 江盛月这才注意到，虽然温承泽身形依旧匀称挺拔，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但是，已经黑白交杂，眼尾处的皱纹，也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璟闻和玥玥是我妹妹承凝留在世上最后的遗产了，我怎么可能对他们不上心。” 温承泽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因为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我不能长期陪伴在他们身边。” 他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夜间的凉气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除了山野间泥土的清新气息，江盛月还闻到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花香。 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小江，我很感谢你，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让他们多了很多笑容和幸福快乐的记忆。” 温承泽看向江盛月笑得真诚，江盛月从他闪动的眸光中，看到了对傅璟闻和傅玥玥的疼爱和怜惜。 江盛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璟闻对我帮助也很大，玥玥也一直在治愈我。” “真要论起来谁受益更多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我才对。” 想到过往的一幕幕，江盛月收起了刚刚的羞怯，爽朗地笑笑，“所以，您不必谢我什么，我是自愿想要对他们好的。” “看着他们能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都露出笑容，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和奖励了。” 温承泽看向江盛月的眼神逐渐慈爱，“看来，我家混小子，眼光倒是不赖。” 坐在副驾驶的杰奎琳也笑着打趣道：“江小姐的本事可多着呢，您一定会越来越喜欢她的。” 江盛月被杰奎琳这一夸，搞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脸也红得差点冒烟。 她该怎么和温承泽解释，她和傅璟闻现在就是协议订婚而已！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啊！ 她捂住自己随着引擎声“砰砰”跳的心脏，垂下头。 她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私心，不再只是单纯地将这一切只当做一场协议。 如果可以，假戏真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心脏鼓噪地越发明显，她努力按着心口，想让它不要因为这种幻想就这么慌乱。 “小江，璟闻的联姻对象，你了解多少？” 温承泽的一句话，直接将江盛月跳动的心冻在原地。 原来傅淑慧没有骗自己，傅璟闻是真得要联姻。 第118章 以身为饵 “小江，你怎么了？” 温承泽注意到江盛月没有答话，不由询问一句。 江盛月立刻回神，看向温承泽，“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温承泽眉尾微微一动，神色却无变化，他语气不疾不徐，继续说道：“这事你不知道也正常，两边都处于一个还在试探的阶段，并没有完全定下来。” 江盛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所在意的，只有为什么这件事，傅璟闻那边连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自己。 “杰奎琳，把整理好的东西一会儿发给小江。” 杰奎琳立刻应了下来，“江小姐，请注意查收邮件。” 江盛月抿了抿唇，“这事，璟闻他自己知道多少？” 温承泽眼神轻轻落在江盛月的脸颊上，很快又飘开。 “璟闻这孩子，早几年还可能被瞒一瞒，现在，没什么关于他自己的事，能背着他偷偷进行了。” 江盛月的心一再下沉，“就是说，璟闻是知道并主动参与其中的，对吗？” 温承泽看向江盛月的眼神有些奇怪。 “璟闻是商人，有利可图的事，当然应该抓住才对，至于应该操作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是有数的。” 杰奎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承泽，又看了一眼江盛月，深深叹了口气。 她这个领导，对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政治动物。 剖析利弊得失，算计利用人心，在特定场合有需求的时候，偶尔才会冒出几分稀薄到可怜的温柔。 但是，江小姐是一个哪怕被伤害过，困顿过，也依旧拥有着充沛的情感，愿意去再爱这个世界一次的美好的人。 他们两个，互相都读不太懂对方的诉求。 “江小姐，傅先生他……” 杰奎琳话还未说完，就被温承泽给打断了，“小江，之前玥玥被诬陷一事，感谢你出手相助。” 一提到傅玥玥，江盛月有些难看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玥玥既然喊我一声阿姨，那她遭受无妄之灾的时候，我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更别说，玥玥给了我很多希望，我本以为需要自我疗愈，痛苦很久的创伤，都是她为我抚平的，我很感激她。” 她笑着看向温承泽，眼眸里温柔爱怜的光芒似星光般流泻出来。 “我很爱她。” 温承泽被江盛月毫不掩饰的情感有些冲击到，晃神了一瞬，而后释放出一抹稀薄的温柔来。 “今晚，是玥玥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帮你的。” “还好善良的孩子收到了上天的馈赠，你没有辜负她。” 江盛月很小声地“诶”了一声，她今晚听傅淑慧的控诉，温承泽应该是几乎不插手傅璟闻有关的一切才是啊。 而且，这事，温承泽自己还没反驳傅淑慧。 那么，玥玥又是怎么联系到温承泽，还把人摇到傅家老宅来的？ 温承泽笑意淡了些，恢复了以往平静严肃的模样。 “傅家那帮老货，跟你说了不少坏话吧，说我不管璟闻死活，不管他多难多累，都不闻不问。” 江盛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不就小声诶了一下嘛，温承泽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不过，搞政治的嘛，心都黑，能走到高位的大佬，每一个都是察言观色，把控人心的高手。 她也没专门去学过表情管理，被温承泽看穿心思，倒也不稀奇。 “璟闻这些年和我的联系都很松散，更是从未放到过台面上来。” 温承泽缓缓叙述着，眼神有一瞬的放空。 “凝凝是我最疼爱的妹妹，璟闻和璟煜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小时候还会趴在我膝头，奶声奶气地叫舅舅呢。” 温承泽眼尾皱纹弯起，让他的笑意，染上了一抹温暖的烟火气。 “这小东西，可尿坏过我好几套定制西装呢，这账还没算呢，当然不可能任由他胡来了。” 江盛月跟着捂嘴笑笑，“小孩子是这样的，看着再机灵，一不注意就能闯些祸出来。” 温承泽唇角勾了勾，“还是怀念璟闻小时候，哪怕有时候板着个脸，买个新玩具，就能高兴地脸红红的。” “不像现在，跟块石头似的，油盐不进，脾气还臭的要命。” 江盛月能感受到温承泽话语里的薄怒，看来是真的对现在的傅璟闻怨气颇大。 “不过，也是人生无常造的孽，经历过那么惨的祸事，怎么可能不改变呢。” 温承泽的声音很低，“当年承凝的葬礼，我都没出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 江盛月没想到话题突然落在自己身上，她只是沉默一瞬，便给出了回答。 “孩子对于恶意的感知是最敏锐的，既然玥玥在有困难的第一时间选择联系您，那么，我也愿意相信您。” 温承泽用手指虚空点了点江盛月的脑袋，“你呀。” “这其实是我和璟闻的约定，当初璟闻刚接手傅氏，就感觉到了其中的混乱和不安分。” “他胆子也是大，用自己当饵料，想把这些心思不正的人都钓出来，直接收拾干净。” 温承泽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我已经失去了凝凝和璟煜了，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了。” 他苦笑一声，神色却写着骄傲和自豪。 “哪想到，这混小子，简直就是头沉默的倔驴，也不说话，就一双眼睛坚定不移地望着我。” “大有一股，我不答应他，他就是能盯我一辈子的架势。” 江盛月听得有些入迷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傅璟闻。 从她认识傅璟闻的第一天起，他永远都自信从容，有种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掌控感。 在面对傅玥玥时，他又会切换为温柔细心的父亲模式，愿意倾尽所有，只愿傅玥玥可以平安康乐。 倔强又脆弱的傅璟闻，她从未见过，却一点一点牵动着她的心扉，哪怕是在别人的讲述中也一样。 “我最后只能妥协了，撤走温家所有的支持，让还未长成的狼崽，独自面对这一切。” “为了不让对方怀疑，义无反顾地踩进陷阱中来，我连支援都只能给的很克制，看着他被敌人撕咬得遍体鳞伤。” 温承泽喉头滚动，双手紧紧攥成拳。 他并未落泪，江盛月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甘和痛苦。 第119章 挪位置 “还好，他挺过来了，不是吗？” 江盛月声音柔柔的开口，是干净清甜的山泉水，缓缓流过干涸的心田。 “以前的一切固然值得牢记，可是，生活总是要朝前看的，璟闻现在很好，我们帮他一直维持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温承泽看了看江盛月，没忍住“哈哈哈”笑了几声。 “杰奎琳，这小江还真和你说的一样。” 杰奎琳神色温柔地看向江盛月，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疼爱。 “是的，江小姐跟我们都不一样，她是真的在生活，也在全心全意地爱着生活。” 温承泽笑着点点头，“天真，但是不惹人讨厌。” 江盛月感觉从脖子开始往上一直泛红，她都这个年纪了，却被人评价天真！ 她好想现在就开车门跳下去算了！ 温承泽抬手拍了拍江盛月的肩膀，“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以后，还能热爱生活，是一种了不起的英雄主义。” “更多的人，穷尽一生，也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 温承泽垂了下眸子，“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温承泽的手机发出嗡嗡声，江盛月识趣地转过头捂住了耳朵，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温承泽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但也没阻止她，只是点下了接听键。 “臭小子，耳朵还挺灵光的，这就给我来电话了。” 傅璟闻能听出来温承泽心情不错，事情应该进展的很顺利。 “舅舅这话就见外了，我想您了，给您打个电话，不行吗？” 傅璟闻靠在书桌旁，亮起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私人飞机的航线申请结果。 如果温承泽今天脱不开身，他就自己回傅家老宅一趟，亲自送送他们。 “行，你这招呼打过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温承泽见外甥还跟自己皮起来了，心情不错，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傅璟闻了。 这些年，他们两个不论是见面也好，还是电话交流，傅璟闻说话一直都很精简，很少有情绪。 如今，变得越发有人味儿起来，于他而言，实在是值得欣慰。 他看向座椅另外一侧，捂着耳朵乖巧看窗外的江盛月，一抹很淡的笑意攀上眼尾。 都是因为她吗？ 傅璟闻听温承泽说要挂电话，但是，迟迟没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也没忍住露出轻松的笑意。 连一向严肃冷淡的舅舅都愿意和自己说几句废话了，这就是江盛月的力量吧。 任何人在她身边待着，都会被一股名为温柔的气场笼罩着，身处其中，自己也会变得柔和起来。 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有一种可以让其他人感受到幸福的能力。 “她还好吗？”傅璟闻握着手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温承泽的回答很简单，“挺好的。” 傅璟闻叹了口气，“舅舅，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温承泽想了想，“跟我谈话是很贵的，要按秒收费的。” “没钱，欠账都记我舅舅头上。”知道江盛月没事了，傅璟闻的情绪也松懈了不少。 “混小子，不跟你贫了，人我帮你看着，你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傅璟闻眼神落在桌面厚厚的资料上，“当然，有些人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是该挪挪地方了。” “手脚干净点，我现在年纪大了，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给你扫尾了。” 温承泽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他倒不是故意吓唬傅璟闻，确实是他现在也面临着换届压力，等挪了位子，办有些事，就未必有现在方便了。 “舅舅放心，我这些年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还没谁逃得了。” 温承泽点点头，“你有数就好。” “对了，桑家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璟闻将手机换了个手拿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今天刚到手的资料。 “桑敏书啊……她可不简单，我得斟酌一下怎么处理。” 温承泽看了看江盛月，眼眸一眯，有了个想法。 “那你想好了和我说一声，有需要帮助的，老办法联系我。” 傅璟闻低低应了声，在临挂电话前，还是没忍住叮嘱道：“舅舅，小月就多麻烦你了。” 温承泽叹了口气，他家这棵铁树，是真要开花了。 他除了惯着，好像也没别的选项了。 “我一直留了人在她身边，平时的小意外随时可以处理，解决不了的时候，都是直接通报到我的内部信息网的。” “你放心，不会给你把人看漏的。” 傅璟闻笑笑，“舅舅的能力，我最清楚了，百分百放心。” 温承泽很想翻个白眼，放心还一遍两遍的问，生怕他不上心一样。 二人又闲话几句，便挂了电话。 江盛月感觉自己捂得耳朵都湿哒哒了，随后感觉到肩膀有人拍。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温承泽示意她电话打完了。 她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而后靠近车窗，让夜风带走耳侧的湿意。 远远地，她看见了傅宅亮起的灯火。 她刚进家门，就被一颗软乎乎的棉花糖给撞了个满怀。 “阿姨，你终于回来了！玥玥好想你！” 抱着身前奶呼呼的一团，江盛月才感觉自己彻底放松了。 她，终于回家了。 “玥玥。”温承泽的话语依旧简短。 刚刚还趴在江盛月怀里的傅玥玥钻出一个小脑袋，朝外看了看。 见喊她的是温承泽，立刻迈开双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舅爷爷，玥玥也好想你~” 一只绷着脸的温承泽，接住了跑过来的小团子，很是高兴地颠了几下。 “你猜猜，舅爷爷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傅玥玥歪了歪脑袋，一双纯真的眼睛眨啊眨，而后摇摇头，“玥玥不知道。” “不过，舅爷爷送玥玥什么，玥玥都会很喜欢的！” 傅玥玥穿着雪白的柔纱睡裙，洗过吹干的头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上，黑白分明如小鹿一般的眼珠对着温承泽堆满了笑意。 是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小天使，在认真地表达着爱意。 温承泽感觉今天这大晚上的跑一趟真是太值得了。 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个小天使。 好恨自己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第120章 陪玥玥 温承泽揉了揉傅玥玥柔顺的发丝，整个人都柔和的不像样子。 “玥玥之前说想邀请朋友去米索乐园玩，舅爷爷可一直记得的。” 傅玥玥小手搭在温承泽的肩膀上，小脸高兴地红扑扑的，温承泽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水蜜桃香气了。 再冷酷的政治机器，在这一瞬间也会撤下所有的防御。 温承泽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傅玥玥的脸颊，“舅爷爷这次给你送门票来了，你可以带你的朋友们一起去玩。” “车费，食宿，舅爷爷全包了！” 傅玥玥“啵唧”一口亲在了温承泽的左脸颊上。 “谢谢舅爷爷，那玥玥可以邀请舅爷爷一起来吗？” 温承泽望向傅玥玥那双清澈期待的眼睛，感觉人都快化了，多好的孩子啊！ 不像他家里那些不是吵闹就是冷着臭脸的小鬼，而且一个个见他都怕的要命，就升不起多少好情绪。 “抱歉啊，玥玥，舅爷爷最近时间比较紧，可能没法和玥玥一起去了。” “不过，舅爷爷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玥玥玩得开心就好了。” 傅玥玥晶亮的眸子暗淡了不少，她的小嘴瘪了瘪，却还是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嗯，玥玥明白的！舅爷爷和爸爸都是超级厉害的人，要承担的责任就更重。” 可能是感受到了温承泽歉意的情绪，傅玥玥嘿嘿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现在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啦！舅爷爷不用太担心我，等我回来跟你分享哦~” 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看起来自信满满。 温承泽感觉鼻腔有点酸，他第一次见傅玥玥的时候，她还因为早产待在保温箱里。 这一路成长，一直磕磕绊绊，在没人陪伴中，孤独地长成会故作坚强的模样。 “舅爷爷和玥玥拉钩，以后一定和玥玥一起出去玩一次。” 傅玥玥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笑容满满地和温承泽勾了勾小指。 “舅爷爷，拉钩以后可就不能反悔啦！我会一直记得的哦！” 温承泽眼里的慈爱已经快溢了出来，“那当然，舅爷爷骗谁都不会骗玥玥的。” 江盛月石化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愧是亲舅甥，傅璟闻那双面转换，跟温承泽完全就是一个路子的。 “杰奎琳，把另外那个礼物拿来。” 杰奎琳含笑点头，心里却奇怪，她怎么没听过游乐园门票这事？ 不过，对于温承泽的指令，她想不通的时候，最好先别想，执行就好了。 很快，泛着珠宝般光泽的深蓝丝绒礼盒被捧到了傅玥玥面前。 仔细打量，还能看到盒角镶嵌的925银徽章刻着傅玥玥的花体缩写。 “打开看看。”温承泽将傅玥玥放回地面，示意她自己打开盒子。 傅玥玥点点头，缓缓打开了磁吸盒盖，定制的花剑如沉睡的贵族般躺在黑色雪梨纸上。 手工锻造的镍银剑脊流淌着冰裂纹，剑身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而迷人的光芒，犹如一条银色的小溪。 “听说，你已经学击剑有一段时间了，舅爷爷没时间见证你的成长，希望，这柄花剑可以陪你一段路。” 傅玥玥伸手抚摸着花剑，她握住剑柄将剑取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沉水香从衬里幽幽传来。 “想要学好一门技术，当然就要配备最好的武器，玥玥，希望你喜欢。” 温承泽握住傅玥玥的手，猛地挥出一剑。 “舅爷爷也希望你，打倒所有困难，越来越强。” 傅玥玥的眼神很冷静，在温承泽带着她挥动剑柄时，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空旷了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果然，很喜欢击剑！ 她要努力让身子好起来，不断不断地进步，将击剑学到一个很高的水平！ “舅爷爷，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当花剑被收回盒子后，傅玥玥又变回了平常那个可爱温暖的小姑娘，揽着温承泽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撒娇。 “只要你满意，舅爷爷的心意就不算浪费。”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 温承泽笑着看向傅玥玥，“所以，不可以耍赖了，早点去休息。” 温承泽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和朋友们约好什么时间去乐园了，记得和舅爷爷说啊。” 他看了眼江盛月，“记得到时候喊上你江阿姨，让你朋友们也带上家属，不然，你们几个小孩子，我可不放心。” 傅玥玥全都甜甜地应了下来。 “舅……舅舅，要不就留宿一晚吧，这个点行车赶路也不方便了。” 江盛月憋红了脸，还是咬牙喊出了一声“舅舅”。 “家里的房间每天都有清扫，常用的换洗用品也有准备。” 温承泽微微颔首致意，“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明天有会议要出席，住你们这儿离会议地点太远了。” 温承泽都这么说了，江盛月便知不该再勉强，只是礼貌地跟在温承泽身侧，一路将人送上了车。 期间，杰奎琳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温承泽的眼神示意里，闭上了嘴。 待车远远地离开了傅宅的大门，江盛月才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等她回去，傅玥玥已经把东西都规整好了，正坐在沙发上甩脚脚玩儿。 见她回来，立刻踩上拖鞋，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阿姨~等我游学结束了，你陪我去游乐园好不好？” 江盛月近期的项目进度在她熬了好几个大夜以后，追上了不少，等傅玥玥的游学活动结束，进度应该就追平了，到时候应该能腾出一两天的休息时间。 “等我看看时间，如果有假期，我一定陪你去，好吗？” 傅玥玥开心地抱住了江盛月的腿，“好~那我等阿姨和我约时间。” 等把傅玥玥哄去睡觉，江盛月这才收拾洗漱，满身疲惫地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今天晚上其实也没走几步路，但是累的和跑了场马拉松一样，实在让人身心俱疲。 她本想大概梳理一下近期安吉尔给的消息，哪像到，十个字都没想到，就已经两眼一翻睡过去了。 第121章 意料之外 “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傅玥玥的小脑袋从门缝处挤了进来，眼神期待地看向江盛月。 江盛月又仔细地核对了一遍背包里的东西，从防虫喷雾到湿纸巾，还有急救创伤用药，各种小零碎将整个包塞的鼓鼓囊囊。 但是，并非乱塞一气，不同功能的东西放在不同的收纳区，只要她需要，就能很快翻找到需要的东西。 “玥玥，过来。”江盛月笑着招招手。 等傅玥玥在她面前坐好，她便大概交代了一下，她都带了些什么，傅玥玥如果有需求的话，可以随时找她。 “阿姨……你也太细致了吧，感觉好像一整座外出专用杂货铺一样。” 傅玥玥由衷发出感慨。 她以前跟着傅璟闻出去，都是随手整理一点自己的私人用品，缺什么了，都是直接买就好了。 “虽然现在购买什么都很便捷了，但是，自己准备点，有时候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盛月将包拉好拉锁，背在了背上，和她一身简单的运动装搭配起来刚刚好。 时值五月，气温已经渐渐炎热起来，江盛月这一身简单的搭配，看起来清爽又便捷。 傅玥玥扯了扯自己有些华丽的公主裙，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她自己的小书包也是个为了搭配裙子的装饰性小包，里面最多也就塞一瓶水的容量。 “阿姨，要不我去换件衣服吧，我感觉我这样，好像不太方便。” 江盛月蹲下身，“怎么了？这不是你挑了好几天才定下的衣服吗？” “而且，你都和你的朋友们约好了，突然毁约可不应该。” 傅玥玥牙齿咬住了下唇，“我就是觉得，什么都要阿姨一个人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想帮阿姨分担一点。” 江盛月捏了捏傅玥玥柔软的脸颊，感受着指尖肌肤滑嫩的手感。 “玥玥今天的任务就是开开心心的玩，阿姨很多项目玩不了，不过托玥玥的福，我还能去散散心。”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玥玥不用顾虑太多。” 江盛月将傅玥玥从地上抱起来，“走吧，不然要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了。” “这可是我和你朋友们的第一次会面，可不能迟到了。” 傅玥玥趴在江盛月怀里点点头，但是，心里已经记住了许多事。 米索乐园园区大门。 江盛月和傅玥玥在约定的地点下车，和田叔定好几点来接她们以后，便和对方告别，开始寻找起另外几个人来。 江盛月看了眼手机，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十分钟，暂时还没看到其他人，应该现在到的只有她们了。 江盛月刚打算领着傅玥玥往一旁的树荫下面站，就听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云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盛月猛地回头，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金色的人影往自己这边走。 傅玥玥兴奋地开始挥手，“雪莉，这边这边！” 她松开江盛月的手，迈着小短腿就往雪莉那边跑。 江盛月捏了下眉心，感觉自己确实大意了。 当初玥玥和自己说过雪莉的全名的，是雪莉·安德森。 但是，自己根本没往其他地方联想，毕竟安德森又不是什么罕见的姓氏。 没想到，安吉尔和雪莉，竟然是两姐妹，就是年龄跨度实在大了点儿。 雪莉抬头望向自己姐姐，“你说的那个很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她吗？” 安吉尔麦穗般灿金的发丝悠闲地晃悠着，“人还不错，不过，比我，就差远了。” 雪莉毫不留情地对自家亲姐翻了个白眼，“除了你自己，谁能入你的眼啊。” 安吉尔捻了捻雪莉的发丝，“强者的世界，本来就是实力第一，等你长大，你就会懂了。” “不过嘛，有些金疙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量，我抢跑一步，也就算不上违规。” “我长大才不要变成你这样的人，略~”雪莉扯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皮，对着安吉尔做了个鬼脸。 傅玥玥有些惊讶地看着平时冷淡的雪莉，竟然还会做鬼脸。 “玥玥，我们走吧。” 雪莉上前一步拉住了傅玥玥的胳膊，然后就往江盛月所在的方向走去。 “雪莉，你姐姐还没跟上来呢~” 傅玥玥小声提醒道。 雪莉很小声地“切”了一下，“谁要跟她长时间待在一起啊，怪讨人厌的。” 傅玥玥回头望向安吉尔，对方非常友善地和她打了招呼。 傅玥玥看了看冷淡的雪莉，惊叹于安德森家族美貌基因的强大，姐妹二人都像是油画里走出来一般貌美。 安吉尔更是多了不少油画里贵妇人才有的风韵。 “她可真好看啊……” 傅玥玥自顾自地喃喃出声。 “你要喜欢她！就不要和我做朋友了！”傅玥玥连忙拽住雪莉的手，一眼都不再看安吉尔。 比起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更重要。 等二人走到江盛月面前，安吉尔也已经晃晃悠悠靠近了。 “江云岚，你这也太冷漠了，连声招呼都不和我打吗？” 江盛月抬眸，“你早就知道今天会这样了？” 安吉尔无所谓地耸耸肩，“是啊，所以，你惊喜吗？” 江盛月感觉今天很有可能是糟糕的一天，没人会想在休假的时候，见一个关系处的不怎么好的同事。 “已经到时间了，梦梦还没来吗？” 雪莉埋头看着手表，并不参与自家姐姐恶趣味的对话。 “再等会儿也没事的，反正园区开门还得一会儿呢。” 傅玥玥轻声安慰着雪莉，她一向对准时这件事看得很重，哪怕是关系再好的朋友迟到，她都会不爽。 “雪莉，玥玥！”一道有些细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桑听梦跑得气喘吁吁，还没进园区，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傅玥玥赶忙上去牵桑听梦的手。 小姑娘有些愤愤地跺了跺脚，“我们其实早就从家里出来了！都怪小姨的司机不中用，开错路了。” “害我们绕了好大一圈才过来。” 她看向雪莉，“对不起，我迟到了。” 雪莉叹了口气，这是别人的问题，也怪不得桑听梦头上。 “梦梦，你怎么又在说卢叔叔的坏话啊。” 一阵好闻的梨花香随着话语飘散过来，几人顺着声音望去，一道曼妙的身影便进入众人视线。 “我和梦梦让大家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桑敏书微微颔首致歉。 第122章 事有蹊跷 桑敏书是非常典型的鹅蛋脸，下颌线流畅精致。 一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眼尾缀着泪痣，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向众人，琥珀色的瞳眸在阳光下泛着蜜糖的光泽。 她低头揉了揉撅着小嘴生气的桑听梦的脑袋，随后从身上背着的帆布包里取出两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 茶色发丝顺着她雾霾蓝的真丝衬衫缓缓滑落，将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珍珠母贝纽扣完全遮挡。 “本来是带给孩子们的见面礼，现在只能先当成致歉的礼物了。” 她将东西交到的桑听梦手中，“梦梦，去给朋友们认个错吧。” “见面礼，我之后会让梦梦再补上的，希望两位小公主能原谅我们今天的错误，开心愉快地渡过一天吧。” 桑听梦还是嘟着小嘴，不是很乐意上前，“明明，都是卢叔叔问题，为什么要我们来道歉？” 傅玥玥静静地盯着桑敏书，感觉梦梦的小姨和她描述的差距有点大了呢。 在梦梦的描述里，她的小姨是个杀伐果断，行事风格都很霸道的人。 但是，今天见面才发现，从长相到性格，好像都十分温柔亲善，眼眸里一直带着笑意，几乎不释放任何攻击性。 “梦梦，要就事论事才行啊，卢叔叔的问题，小姨之后会处理的，但是，我们现在迟到了，就是没有做到对朋友的约定。” “是梦梦和朋友之间的问题，所以，要梦梦你去承担，明白了吗？” 桑敏书并没有因为桑听梦的反抗动怒，只是蹲下身，眼睛直视着桑听梦讲道理。 眼见桑听梦好像有些为难，傅玥玥赶忙上前接过致歉的礼物，笑着宽慰道：“梦梦的歉意我收到了，小姨你就别问难她了。” 雪莉也跟着上前接过礼物，“嗯，我们快去园区门口排队吧。” 桑敏书对着两个孩子笑笑，随后视线落在江盛月和安吉尔身上。 “孩子们相处的真不错呢。” 江盛月上前一步将傅玥玥拉回自己身边，安吉尔也立刻将妹妹挡在了身后。 桑敏书的笑容和语气依旧维持得很温柔，但是江盛月的危险感知警报响了起来。 她在不满其他人在她教育时，出来和稀泥，打断她要做的事。 这份火气不能撒在孩子身上，但是，她们这两个不管事的家长就该有眼色了。 江盛月难得侧眸看了眼安吉尔，没想到对面也在瞄她。 桑敏书这个人，真是菩萨面相，阎罗心，好极致的控制欲。 桑听梦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吓人，小姨握着她肩膀的手也略略比刚刚重了一些。 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立刻和傅玥玥还有雪莉反思了这次迟到的事。 桑敏书跟在桑听梦后面，见她按照自己说的做了，笑着将人抱起，蹭了蹭她的脸颊。 “梦梦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想要有什么奖励就直接和小姨说哦~” 她的笑容明亮，整个人像是涂满着蜜糖的蚕茧，将桑听梦紧紧裹在其中。 “阿姨，你怎么了？”傅玥玥有些奇怪江盛月突然的动作。 雪莉更是毫不客气地怕掉了安吉尔的手，“谁要跟你手拉手啊，恶心死了。” 安吉尔反手勾住了雪莉的后衣领，差点将她提起来，“小鬼，你再嚣张一下试试。” 雪莉根本不怯，抬脚就给了安吉尔的脚趾一发暴击。 “尊重你，你还是做梦的时候想想吧。”两双冰蓝色的眸子都怒气冲冲地盯着对方，谁也不服谁。 江盛月感觉自己快碎了…… 为什么这两姐妹年龄差距这么大还能打起来啊？ 还有那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问题的笑面虎。 今天，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阿姨？”傅玥玥有点担心地拽了拽江盛月的衣角，她总感觉，阿姨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玥玥，我们先过去排队吧。” 江盛月将刚刚桑敏书给傅玥玥的见面礼收进自己的书包，然后重新和傅玥玥拉好了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对峙的安德森姐妹。 “安吉尔，成熟点，赶快过去排队了。” 雪莉眉头一挑，“你的对手说你不成熟哦~被人看轻了吧。” 安吉尔喉头一哽，抬手直接将雪莉夹在了自己腋下就往排队口走。 “跟我斗，你再等十年吧！” 雪莉就被安吉尔夹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扑腾着，“你给我等着！” 傅玥玥一直被那边的热闹吸引着，不停回头望去。 “真有活力啊，雪莉，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呢。” 等几人都走到了检票口，江盛月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跟你妹妹关系这么差，何必今天来受这个罪？” 安吉尔脸上勾出一抹假笑的弧度，“当然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啊，想和你多多相处。” 江盛月抬手将安吉尔的脸推到了另一边，“不要说这些恶心的假话。” 安吉尔叹了口气，跨步靠近了江盛月，在她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当然是，有人专门邀请我来的。” “谁？”江盛月用眼神示意着安吉尔，对方却已经站回了远处，继续和妹妹纠缠起来。 “园区大门开了！”桑听梦一直被桑敏书抱在怀里，第一个发现人群在移动了。 江盛月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手机，离正式开园时间明明还有二十分钟啊。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排队的人群，不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今天可不是工作日，排队的人群，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傅玥玥很开心地打开自己的小包，将准备好的票据递给了桑听梦和雪莉。 “我们进去以后，先去哪个园区呢？” 桑敏书将桑听梦放回地面，让三个小家伙聚在中间讨论，她们几个大人，则分布在前后。 “我们先进去，到开阔点的地方再商量吧，现在人多，注意安全。” 江盛月出言温声提醒着，这会儿虽然排队的人不多，可是，一不注意摔倒了，出现踩踏事故就麻烦了。 傅玥玥积极响应，两只手一边抓一个小姐妹，乖乖地等着检票。 “真好啊，你怎么训练的？这也太乖了吧。” 安吉尔发出羡慕的酸柠檬气息。 江盛月对她翻了个白眼，以为训狗呢，还怎么训的。 “天生的，你羡慕不来的。” 第123章 坦白 看着安吉尔吃瘪的神色，江盛月感觉神清气爽。 安吉尔那张破嘴实在又毒又欠打，她可算还回去一局了。 检票的队伍走得很快，很快就轮到他们几人了。 江盛月的百宝箱背包看得安检一愣一愣的。 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他们这里到底是游乐园还是什么大逃杀基地了。 怎么有人来游乐园，还带伤药和止血药的…… “请问，我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江盛月见对方一直没动静，而身后的人还在越积越多，不由出声问道。 安检人员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帮她收拾东西。 “没什么问题，祝您和您的家人，拥有愉快的一天。” 只背了防晒喷雾和纸巾的安吉尔也被深深震撼了。 “不是说，管食宿的吗……你带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江盛月不为所动，“有准备总比遇到突发情况干着急来的强。” “那你自己背哦，我可不会心软帮忙的！”安吉尔潇洒地摆了摆手。 江盛月将收拾好的背包重新背回身上，“我什么时候指望过你？” 安吉尔气鼓鼓地拽着雪莉走在前面，明明她们最近的项目合作，还挺愉快的。 现在突然说什么没指望过她，渣女啊！ 傅玥玥眨眨眼睛，而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江盛月拉着傅玥玥跟在前面几个人身后，“想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雪莉的姐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而且，感觉阿姨跟她还挺合得来的。” 江盛月“啊？”了一声，感觉玥玥是不是高兴糊涂了。 她和安吉尔合得来？ 是有些世纪笑话的感觉了。 她们两个在项目推进中，确实还挺合拍的，经常能想到一处去。 但是，平时生活中的相处，那她们还是有多远离多远比较好。 “你和雪莉好好相处就好了，我和安吉尔，就算了吧……” 走在前面的桑听梦开心地对傅玥玥招手，“玥玥快来，他们好像增开了新的项目诶！” 刚在手机上打开了攻略的江盛月也有些惊讶。 她这攻略是前几天才新做的，没听说过最近有开设什么新项目啊。 傅玥玥拽了拽江盛月的手，“阿姨，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江盛月笑着点点头，将手机重新收了回去。 这个游乐园的很多表演每隔一段时间确实就会更新一下，也许是新的表演类目。 脸上画着红黄蓝三色油彩的小丑手中拽着花花绿绿的气球，他嘴边夸张的红色油彩，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渗人。 “请带好您的幸运币，开启一场奇妙的冒险吧。” 桑听梦小书包的肩带上已经别好了一个六芒星的徽章。 “玥玥，雪莉，你们也去挑一下，你们喜欢的吧。” 江盛月不由问出声，“怎么这边就我们几个人啊？” 小丑声线滑稽地回应道：“被选中的勇者，永远只是少数。” 江盛月蹲下身，和傅玥玥小声沟通道：“玥玥，要不我们先按原计划去玩你最想去的几个项目，不然一会儿气温就高了。” 傅玥玥有些不舍地望了望小丑，被选中的勇者啊！她也很想当呢！ 不过，阿姨都这么说了，先去玩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又有一对情侣和一家三口来到了这边。 “等够十五人，我们的勇者专列就要发车了，请大家再耐心等候片刻。” 桑敏书踱步到江盛月身边，轻声问道：“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江盛月抿了抿唇，她这一切都是些感觉，和亲近的人说，都会容易被觉得过于敏感，何况和一个陌生人呢。 “玥玥有几个项目一直想去，我想着早点过去排队，这样她能在出园前多玩几轮。” 桑敏书有些审视地看了江盛月一眼，“我们是极速票，去任何一个项目排队最多也就十分钟。” “扣除中间休息吃饭的时间，可以把乐园里所有的设施玩两轮。” 二人交谈间，又有好几人往这边走来。 “请各位勇士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发车了！” 桑听梦和安吉尔姐妹已经坐好了，桑敏书也回到了桑听梦身边。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已经坐好了。 江盛月甩了甩头，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甩了出去，带着傅玥玥领了徽章，坐上了车。 傅玥玥很是兴奋地抓着栏杆，感受着车辆缓缓启动。 一番不算刺激的颠簸下来，众人感觉清晨的疲惫都被摇走了，精神都好了起来。 “感谢各位勇者的精彩表现，你们身上的徽章已经将这英勇的一刻记录了下来，请继续踏上征途，拯救国家，获得国王的赏赐吧。” 所有人都安安稳稳落了地，江盛月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轻松了一点。 也许，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范围允许内的波动而已。 小丑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通关文牒，并在上面盖了自己这关的纹章。 “祝各位勇者，征途顺利。” 江盛月接过通关文牒，看着上面剩下几个项目的分布范围，大概规划了一条比较顺畅的动线。 几人上了温承泽派人准备好的观光车，按照江盛月的指示朝着下一个地点前进。 三个小姑娘坐在一排，猜测着国王的赏赐是什么。 江盛月在认真看地图，安吉尔则看着通关文牒发呆。 “江小姐，您和傅璟闻先生是什么关系？” 江盛月将注意力从地图上收回，看向笑盈盈的桑敏书。 “您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些呢？” 江盛月眸子微微眯起，笑着将问题抛了出去。 桑敏书看了眼傅玥玥，“只是好奇而已，玥玥对于傅先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他能允许您带着她单独出门，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些事，您去问傅璟闻本人比较好。” 江盛月直接将问题推了出去。 桑敏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作为一个陌生人，我也许确实不该问。” “不过，作为傅先生未来的联姻对象，我多了解了解情况也是应该的吧。” 桑敏书迷人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哪怕是说着挑衅的话语，也都能看出三分深情来。 第124章 仇恨转移 空气静默了一瞬，就连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姑娘都安静了下来。 安吉尔从发呆的状态里回神，先一步挑开了话头。 “真话还是开玩笑？” 桑敏书琥珀色的眸子眯了眯，捂着嘴笑了出来，“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傅玥玥瞬间松了口气，她虽然很喜欢和梦梦在一起玩，当姐妹什么的她也很开心。 但是，她还是只想江盛月当自己妈妈。 桑听梦则明显有些失落，她是真的觉得小姨现在的对象太糟糕了。 不似孩子们纯真，江盛月从桑敏书的眼睛里看出了势在必得几个字。 只有，她到底想要什么，江盛月还读不出。 安吉尔又懒洋洋地瘫回了座椅上，“真可惜啊，不然，就能看江某人吃瘪了。” 桑敏书似乎并没有被影响，转头和安吉尔沟通起来。 她能感觉到，江盛月似乎在防备自己。 “安德森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吉尔吹了一下手中的卡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江云岚和傅璟闻的关系不是谁都能挤进去的，你要想试试，小心之后委屈地躲在被窝里哭哦。” 安吉尔冰蓝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桑敏书的食指和大拇指扣在一起轻轻摩挲着，随后对着安吉尔微微颔首。 “多谢你的忠告，我收下了。” 安吉尔用手支了胳膊，“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认命的样子呢。” 安吉尔的手指攀上桑敏书茶色的波浪卷发，桑敏书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虫子而已，别怕。”安吉尔用纸巾抱住手指，而后用隔着纸巾用指尖捻动。 随后将纸巾展开，飞虫被碾的稀烂的尸体明晃晃地出现在其上。 安吉尔轻轻一挑眉，将纸巾塞进了随身的垃圾袋中。 桑敏书感觉自己好像被挑衅了，这人在说谁是虫子呢？ 江盛月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头一次这么感谢安吉尔这张破嘴。 桑敏书很明显一开始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现在嘛，仇恨全被安吉尔给拉走了。 观光车缓缓停下，她们要去的第二个项目场地到了。 三个小家伙手拉着手，先一步下车，留下她们三个，互相假笑，然后谦让一番。 安吉尔选择谁也不让，在几个人刚开始客套的时候就下了车。 江盛月紧随其后，也不再多话。 项目体验还算不错，他们就按照当前的规划，开始一个一个项目去收集纹章。 整个体验都很顺利，但是，江盛月心里的不安就是始终消不下去。 她再一次点开了园区的电子地图，“怎么感觉我们越走越偏了？” “而且，这个地方，怎么都看不见其他人？” 安吉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园区不算太大，为了能有效利用场地，好些项目都是修在一些边边角角的。” 安吉尔探头过来，随手指了几个地方，“你看，这几个也在园区的边角上。” 江盛月望着周围高耸的假山，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在去项目的路比较多，所以人少吧。 “阿姨，我有点饿了。”傅玥玥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江盛月的衣角。 江盛月一看时间，确实快到饭点了，该吃点东西了。 等这个项目结束，她们就先回园区中心的餐馆吃午饭，不过，现在还是得先垫吧一下。 江盛月从包里很快翻出水和小零食递给傅玥玥。 桑听梦和雪莉也眼巴巴地看向自家家长。 只带了防晒和纸巾的安吉尔对着自家妹妹只能尴尬地笑笑，“你要不，让玥玥给你分几口？” 雪莉刚升起一丝希望的眼神，瞬间破灭，“安吉尔，你真是个没用的大人！” 安吉尔漂亮的金发差点炸飞起来，“死小鬼！一会儿我不会给你付饭钱的。” 雪莉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傅玥玥身边，“玥玥，江阿姨，我可以和你们待在一起吗？” 江盛月笑着和傅玥玥说道：“那之后，雪莉就和我们一起行动，好吗？” 傅玥玥用力地点点头，随后把自己的饼干盒递了出去。 “雪莉你有什么过敏的东西吗？这里面有花生和杏仁哦。” 雪莉笑笑，“我只对我姐过敏！” 桑敏书看着桑听梦渴望的眼神，从包里掏了瓶水出来，然后歉意地笑笑。 “梦梦，马上就能去餐厅了，还能忍忍吗？” 桑听梦接过水乖乖地点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四处观察着其他地方。 “小姨，我看那边好像有小吃车。” 桑敏书将桑听梦喝过的水装回包里，也跟着找了起来。 “就在那边！”顺着桑听梦的手指方向，桑敏书终于看到了遮在树后的一辆小推车。 “梦梦的眼神一直都很好呢，总是能观察到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桑敏书笑着摸了摸桑听梦的脑袋。 桑听梦很腼腆地笑笑，她平时不太敢和其他人交流，所以，就养成了这种观察他人和四周环境的习惯。 桑敏书拉着桑听梦往小吃车那边走，“好像是卖热狗肠的，你们有人需要吗，我们一起带过来。” 安吉尔“唰”地一下举手，动作比两个孩子都快。 雪莉侧头看了一眼自己姐姐，“你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江盛月抿了抿唇，随后摇了摇头。 “我这里还有些吃的，大家一起吃完，一会儿直接去餐厅吃就好了。” 她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好不容易碰上了，孩子们想吃就吃点吧。” 桑敏书温和地笑笑，“偶尔吃一次垃圾食品，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那我们就再多带三根过来。”桑敏书以为江盛月是嫌弃外面小吃摊上的东西不干净。 “走吧，梦梦。” 看着桑敏书离小车摊越来越近，江盛月感觉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 江盛月犹豫一瞬，还是起身喊道：“你们回来吧，我老感觉不舒服。” “诶？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桑敏书和桑听梦回头望向江盛月。 江盛月下意识捂着胸口就往地上躺。 桑敏书和桑听梦被江盛月这个动作吓得够呛，都停了往前的脚步，往江盛月身边走。 变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的一声枪响，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第125章 不记得了 本来捂着胸口软在地上装难受的江盛月瞬间睁眼。 一把将蹲在她身边关心她的傅玥玥拉进怀里护着，这才赶快分析起周围的环境来。 正午的阳光从树林里落下斑驳的树影，男人的脚步声踩在石板路上，轻重不一，有些混乱。 持枪的是一个穿着工装裤，眼神混乱的年轻男人，他刚刚扣动扳机的手指还在发抖，持枪的动作也并不熟练。 江盛月心里山一般沉重的压力，稍微松开了一道口子。 还好，不是于潇那种冷静理智又极其专业的人，能被她们抓到的破绽就会有很多。 他的枪口颤抖，脚步踉跄，嘴里反复念叨着：“这是你应得的，是你逼我的！”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桑敏书，双眼猩红，犹如被逼上绝路的困兽，发出不甘的嘶吼。 “我的家没了，我要你拿命来赔！” 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一侧推了桑敏书一把，“小姨，小心。” “砰”的又一枪响起，桑敏书同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的小腿中了一枪，裤管上先是出现一个焦黑小孔，接着才洇出暗红，血珠顺着脚踝滑进小羊皮底的乐福鞋中。 剧痛像通电的钢丝从胫骨螺旋上升，一阵烤肉的焦糊味随之传来，那是子弹摩擦骨膜产生的热量。 男人本就慌乱的神情此刻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肌肉的走势了，他面色一片惨白，说话都开始有些口齿不清了。 “桑敏书……你这么高高在上的人，怕是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桑敏书脸上血色全无，却并没有痛哭求饶，她将桑听梦挡在自己身后，忍着剧痛和男人对峙。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仇怨，你不要伤害其他人。” 男人望着桑听梦瑟瑟发抖的模样，狂笑出声，“只有你的家人才是人，其他人都是蝼蚁对吗？” “我妹妹死的时候，跟她一般大，凭什么她可以吃好穿好，还来游乐园玩！我妹妹就只能活活病死！” 男人颤抖的枪口这次对准了桑听梦的脑袋。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技术再差的人，也都能打中目标，只要他能扣动扳机。 江盛月将傅玥玥推到了安吉尔身边，“你帮我看着点玥玥，一旦有机会，你们就快跑。” 傅玥玥一把拉住了江盛月的手，她的小手已经被汗水浸透，此刻冰沁冰沁的，握在手里，仿佛握着一块冰。 “阿姨，太危险了，不可以。”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却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哭声，生怕被注意到这边还有她们几个。 江盛月摸了摸傅玥玥的脑袋，“相信我，我们有机会救下所有人的。” 安吉尔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江盛月，随后在包里摸索起来。 她们离小吃车的位置隔了一段距离，中间还有好几棵树做遮掩。 所以，哪怕有什么小动作，那边看过来也不甚明晰。 之所以没有马上逃跑，一是担心桑听梦和桑敏书的安危，二是害怕激怒男人，随机攻击。 如果没打中，那当然是最好的。 那要是霉运缠身，不偏不倚一人挨一枪，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给你，说不定能保命。” 安吉尔往江盛月手里塞了一支的管状的物体。 江盛月接过像口红一样造型的东西，将管口拔开，轻轻一旋，竟然是针状的物体。 “胰岛素？” 安吉尔就恨现在情况不允许，不然她非得扒开江盛月的脑子看看，里面装得是些什么东西。 “镇静剂！你哪怕猜肾上腺素都没这么离谱！” 江盛月有些好奇安吉尔来游乐园带着镇静剂干什么。 安吉尔眼神示意她少问，一会儿安全了再给她解释。 江盛月将镇静剂藏在左侧的袖管里，从口袋里摸出防身战术笔藏在树影后面，慢慢地往那边摸了过去。 自从那次傅玥玥出事，她在医院见识过杰奎琳的本事以后，她就开始下定决心锻炼身体了。 而且还跟于潇请教了不少对敌的办法。 她体型偏瘦，除非非常恐怖的训练量，不然力量和爆发上肯定会有所欠缺。 所以，她学的也只是一些可以混乱对方一小会儿的技巧，可以为她争取逃脱的时间。 至于于潇为她量身定制的，一些非常阴损的招数，除非情况实在危急，一般还是不要用出来比较好。 只要成了，对方身上的伤残是肯定跑不掉的。 她越靠近男人和桑敏书所在的位置，二人对话的声音就越清楚。 “你一直说我伤害了你的家人，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补偿，我愿意尽全力满足你。” 桑敏书的小腿在不断流血，她的唇色也越发苍白，整个人已经被冷汗给泡透了。 “晚了！他们都死光了！晚了！” 男人颤抖地将抵在桑敏书的眉心，另外一只手揪住了她昂贵的真丝衬衫，沾满油渍和灰尘的手将衬衫揉得一塌糊涂。 他用力一拽，领口处的珍珠贝母掉落在地面上，被他用脚狠狠碾过。 “桑敏书，你要是早点这么说，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男人大颗大颗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落，哪怕桑敏书的命此刻就捏在她手里，他却依旧无法冷酷地结束这一切。 他想要倾诉，想要对方痛哭流涕的后悔，然后带着悔恨去地下给自己的家人忏悔。 桑敏书深吸一口气，“一切都还不晚。” “只要你今天放过我们，我保证绝不追究，而且会给你一笔后半生吃喝不愁的钱财，舒舒服服的生活。” “你和你家人的感情这么深厚，他们肯定也希望你之后能好好地活着吧。” 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那你先好好给他们忏悔！” “我答应你。”桑敏书应得很痛快。 她不顾小腿处的伤口，调整成跪姿，满眼虔诚地忏悔着。 男人怒喝一声：“不对！加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向他们忏悔！” 桑敏书张了张嘴，嘴唇颤抖了半天都没崩出来一个字。 男人本来稍微缓解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你竟然，不记得了！” “你把我们一家害得这么惨，你竟然不记得了！” “等一下……”桑敏书还想挣扎，男人的手枪已经上膛，他不打算再等了。 “小心，有危险！”有女人的声音从身旁陡然冒出。 第126章 救人 男人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去，他慌乱地搜索着，却发现声源的方向空无一人。 身后有活物的气息传来，他慌忙转身调转枪口，几乎闪瞎人眼睛的白光迎面就招呼上来了。 他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完全无法视物。 于此同时，他持枪的右手腕处感觉到一阵剧痛，本就握得不算稳当的手枪从手中彻底脱落，砸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江盛月扑身去够手枪，手枪的保险栓已经打开了，磕碰之间走火就麻烦了。 可惜，她才训练不久，身手没有达到预想的敏捷度，在手枪磕了一下之后才将手枪抢到手中。 她关上了战术笔的爆闪功能，随后取下目镜。 桑听梦被桑敏书护在怀里，几乎没怎么受影响，桑敏书的眼睛却一直泪流不止。 男人捂着眼睛在地上挣扎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江盛月将枪收好，这才走到外放的手机旁，“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可以挂了。” 不等那边安吉尔邀功，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云岚这个可恶的女人！刚刚让我配合她执行计划，成功了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就挂了！” 雪莉眨了眨眼，“安吉尔，你像个被骗了感情的可怜虫。” “死小鬼！”安吉尔毫不犹豫地捏住了自家妹妹的脸，开始来回拉扯。 “你们是一伙的？”眼睛疼痛不已的男人开始缓缓站起身，对着他以为可能有人的方向说话。 江盛月放缓了呼吸，缓步走到了男人身后，袖管中的针管脱出，她从开盖到抵住男人的脖颈，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 “你先冷静一下吧。” 江盛月对于人体解剖的熟练程度不比外科医生差，此刻一眼锁定了注射点，没有丝毫犹豫便下了针。 男人狂躁的情绪在针剂下去没多久便化为虚无，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般，软塌塌地瘫倒在地。 “我眼睛，好疼。” 江盛月头也不抬地开始扒男人的衣服，“你先别勉强睁眼，这个程度的爆闪，应该几个小时以后就能完全恢复了。” “我包里有降温贴，一会儿给你眼睛冰敷一下。” 江盛月对着安吉尔那边大喊一声：“把我的包送过来，桑小姐的腿受伤了，我得给她包扎一下。” “你自己过来拿！”安吉尔气哼哼地隔空应答。 江盛月小声“嘁”了一下，她正想着怎么哄安吉尔几句呢，就听到雪莉稚嫩却冷静的声音传来。 “我和玥玥给你送过来，这个人，真是靠不住一点！” 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提溜着书包带子就往江盛月这边走。 安吉尔漂亮的脸颊气得皱成了一团，最后还是气呼呼地主动接过了包。 “我来提吧，你们两个小豆丁也不怕摔了。” 安吉尔一接过手，就没忍住又对着江盛月骂了一句，“你是来玩儿的，还是来参加负重比赛的！” “这也太重了吧！” 江盛月已经将男人的衣服用战术笔的尖端部分撕成了好些布条。 而后蹲在桑敏书身边，“我已经给急救打电话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我先给你做紧急止血，你别乱动。” 安吉尔提着包刚到，看到桑敏书小腿的状况也是吓了一跳。 江盛月从包里翻出一整包未开封的敷料，再加上刚刚撕的一部分布条紧紧压在桑敏书的伤口处。 她手掌垂直发力持续按压着。 “安吉尔，那还有些布条，你去把人捆上。” 安吉尔刚想回嘴，问江盛月为什么不自己去。 就看到她压在桑敏书伤口处的手。 最后话只能在嘴边转了一圈，被安吉尔自己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她骂骂咧咧地一个人费劲吧啦地把男人的手脚都捆了起来，生怕他一会儿药劲过了又发疯。 “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安吉尔已经懒得管脏不脏的问题了，靠着树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桑敏书的眼睛还不能睁开，此刻惨白着一张脸，也缓缓开口。 “之前一直来回送我们的观光车司机人也不见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次邀请我们来的人是温先生吧。” 江盛月很惊讶桑敏书除了一开始被枪击中的时候哀嚎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出过声。 哪怕自己现在紧紧压着她的伤口为她止血让她疼得浑身发抖，她不光没流泪，连呼痛都没有。 现在还能思维清晰地和其他人交谈，意志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坚强啊。 江盛月还没说话，傅玥玥嫩生生的奶音就先响了起来。 “舅爷爷才不会害我们，一定有别的原因！” 她的声音颤颤的，语气却很坚定。 江盛月感觉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这事其中如果真有温承泽的手笔，玥玥该多难受啊。 她盼了这么久才有机会和好朋友一起出来玩。 现在却告知她，这一切可能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是她亲手将她的朋友和家人带到如今这一步的。 别说孩子了，哪怕心智坚挺的成年人也遭不住这种结果啊。 江盛月立刻应声，“事情本来就蹊跷，还是等专业人士的调查结果吧，我们在这里乱猜也无用。” “玥玥，过来。”江盛月笑着对傅玥玥招招手。 小姑娘小步几步，乖巧地蹲在了她的身边。 “我相信不是舅爷爷的谋划，因为舅爷爷真的很看重玥玥，不会让玥玥陷入到这种危险中来的。” 江盛月的肯定让傅玥玥信心大涨，她轻轻抱了抱江盛月，微笑着点点头。 安吉尔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时间过去太久了？” 江盛月和桑敏书都被安吉尔没头没脑的问法给搞懵了。 “虽然枪上装了消音器，但是，这地方这么空旷，这枪声其实也小不到哪儿去。” “这么半天了，怎么一个过来看看情况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桑敏书闭着眼摸了摸下巴。 “确实，我刚联系了我的保镖，也一直没人回应。” 安吉尔立刻“啊？”了一声，“你都带保镖了，怎么不让他们一直跟着？” 第127章 危机再临 “我只是让他们不要太显眼，离我们一段距离跟着。” 桑敏书想要调整一下动作，江盛月扶着她，让她缓缓躺在地上，并用包给她垫高了伤腿。 “但是，发生危机到现在，他们都没出现。” 桑敏书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刚刚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应该是被人给收拾了。” 江盛月看着眼前的一个伤患，还有三个孩子，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处理才好。 袭击他们的人有第一波，难保没有第二波。 毕竟，桑敏书的保镖都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次的攻击，肯定不是这个男人一个人策划的，身后应该得是一伙人才对。 不然，光是枪都没办法带进园区来。 可是，桑敏书现在的情况，随便移动的话，会造成二次出血，出血量过大，出现休克症状就危险了。 “安吉尔，你去看看观光车能不能开，能用的话，你先带着孩子们离开，出去找救援。” 傅玥玥一把抓住了江盛月的衣服，“阿姨，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桑阿姨的腿伤有点严重，不能随便移动，我留在这里照顾她，你能帮阿姨去找医生过来帮忙吗？” 江盛月柔了声音，认真地和傅玥玥对话。 孩子们只是单纯，但不是傻子，如果希望他们听话，就应该好好交流。 “我……我……我想陪着小姨。”桑听梦被刚刚的变故吓坏了，此刻双眼哭的红肿，身子还抖个不停。 她紧紧地拽着桑敏书的衣服，一直挤在她身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却很坚决。 桑敏书摸索着方向，轻轻搂住了桑听梦。 “梦梦是个勇敢又观察力绝佳的好孩子，刚刚如果不是你推开我，这枪打中的就不仅仅是我的腿了。” 她的手指摸索着，一下一下拍着桑听梦的后背。 “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需要梦梦的帮助，你愿意吗？” 桑听梦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立刻摇了摇头，往桑敏书怀里缩的更厉害了。 “小姨，我害怕。” 江盛月叹了口气，本来桑听梦就是个性子内向敏感的孩子，是在傅玥玥的带动下，才逐渐开朗的。 这突然的变故，让她越发离不了桑敏书了。 “先让安吉尔……” 江盛月的话还没说完，桑听梦声音很小地开口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朝这边来了……” 在场的六个人同时噤声，开始警戒起四周，不多时，就听到树林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听声音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江盛月和安吉尔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只是默契地开始了动作。 桑敏书保镖的不回应，已经预示了，这次可能是团伙作案。 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很有可能是来帮忙料理后续的同伙。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盛月眼神示意安吉尔带着孩子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桑听梦现在离不开桑敏书，安吉尔也不勉强，先带着傅玥玥和雪莉往更远的位置走。 两个小姑娘也很听话，不哭不闹，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只是担心地看了江盛月一眼，就拉着安吉尔的手走远了。 江盛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起身拖着男人昏迷的身体往小推车后面躲。 而后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只留下不方便行动的桑敏书和桑听梦在原地。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正面搏斗，基本上没有胜算，出其不意地偷袭，才是最有可能突破的途径。 桑敏书不能移动，现在只能委屈她当好诱饵了。 “诶，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是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女性，在看到桑敏书时停了脚步。 “刚刚在这附近听到枪响了，园区管理喊我们查看一下具体的情况。” 桑敏书看不到东西，只能听着声音辨别女人的方位。 “刚刚……” 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怀里的桑听梦揪住了她的衣服，在她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桑敏书立刻改口，“我受伤了，能麻烦您帮我找一下医生吗？” 女人缓缓靠近，眼神不停地朝四周逡巡着。 江盛月将手机的摄像头从小推车后冒出来一点，以此观察着前面的景相。 镜头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而且她还可以通过拉近和放大最大限度地捕捉到来人的各种细节。 不像刚刚那个慌乱的男人，这个女人，很冷静。 哪怕她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江盛月心里的怀疑也一点都没有被打消。 女人蹲下身，声音温和地问道：“管理员说，你们是一行六人，请问，您的其他几位同伴去哪儿了？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桑敏书连思考都没有，神态极其自然地回答道：“她们去找工作人员求助了，我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儿？” 桑敏书忍着疼痛扯出一个笑，“你要不用你的内部通讯设备问问你的同事，说不定他们已经接到我同伴的求助了。” 女人唇角微微勾起，“女士，您可能等不到你的同伴来了。” 女人手中注射剂的针头闪着寒光，朝着桑敏书就扎了过去。 桑敏书感觉到怀中桑听梦在朝左拽自己，她忍着剧痛猛地侧身倒地。 女人因为桑敏书看不见，对她防备低了不少，这突如其来的躲闪，让她没有一击即中。 她有些烦躁地“嘶”了一声，随后感觉手腕处一痛，一看是桑听梦趁乱咬了她一口。 这个孩子整个人都哆嗦的厉害，却还是扑上来咬她，为桑敏书争取了一点逃生的时间。 她手中针头调转，不再先攻击桑敏书，直直朝着咬住她手腕的桑听梦扎去。 她的眼神异常冷漠，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就显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忍。 浓烈地白雾从身后喷涌而来，乱飞的粉尘刺激着她毫无保护的双眼。 她就地侧身，伸腿朝后袭去。 女人出腿果断迅速直接，方位也异常准确，刚好扫到江盛月的脚踝。 江盛月立刻就感觉到了脚踝处骨裂般的疼痛。 她踉跄一步，手中的灭火器却并未脱手。 女人动作却好似并未受到影响，扭身弹腿，一脚就踹掉了江盛月手中的灭火器。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江盛月便被她整个扭倒在地，控制住了四肢。 “你该不会以为，你躲的很好吧？” 女人薄唇微张，每个字都砸的江盛月心凉。 第128章 幸运 江盛月本来还为了在小推车上发现了手持灭火器高兴。 对方为了伪装，各种东西都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如果不是她一直心里不安，一直让桑敏书她们远离这边，对方出手的时机应该也不会这么仓促。 只是，没想到，这灭火器对上的人比刚刚那个男人强太多了。 冷静，敏锐，力量也不是一般的强，跟刚刚那个慌乱的男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江盛月此刻被死死压在地上，不论他如何挣扎，她的手脚都移动不了分毫。 如果刚刚持枪的是这个女人，她们六个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 “林峰人呢？已经被你们干掉了吗？” 女人冷冰冰地开口，一双眼睛宛若两汪深邃的寒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决绝。 江盛月眉头皱起，“你在说谁？我不认识他？” 女人按住江盛月的腕骨，用巧劲一拧，江盛月立刻疼得冒出一身冷汗。 她摸向自己的腰间，手中蝴蝶刀的锋芒闪着无机质冰冷的光。 她一勾唇角，“你把他藏起来了吧，而且还抢了他的枪，撕了他的衣服。” 江盛月的眼神在女人的话语里有了一瞬的游移。 女人漆黑如夜的瞳孔，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烁着猎豹般的敏锐光芒，“你的眼神，在看那边……” 江盛月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却还是在巨大的压力下不自觉泄露了情绪。 “我的目标，本来只有桑敏书一个人，可是，谁让你非要逞英雄呢？” 女人手中闪着寒光的注射器靠近江盛月的脖颈。 因为要压制着江盛月的四肢的，她的动作显然不如一开始面对桑敏书时敏捷。 江盛月看着她逐渐靠近，铆足全身力气，直接一头就撞了上去。 女人虽然明知二人如今的距离江盛月的撞击并不会伤到她，却还是因为江盛月孤注一掷的冲击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头。 手部的控制有了松动，江盛月不顾可能扭伤的可能，奋力挣脱，同时从袖管里露出了，自己从小推车里顺出来的竹签。 她努力回忆着于潇的教学，直挺挺地就想往女人眼睛里扎。 她的腿也不闲着，开始用力蹬地，扰乱女人平衡的同时，努力支撑着身体。 因为江盛月被制服的过程过于简单，女人因为轻敌并没有想到去搜身。 此刻，轻敌的代价便顷刻报应到了面前。 她有些狼狈地躲过了江盛月扎向眼睛的竹签，后撤几步，调整着平衡。 江盛月没顾得上起身，摸出手枪对着女人所在的位置拉开保险栓就是一枪。 她本就没有准头，又是在慌乱中开枪，自然没办法打中人。 可是，她敢于开枪的勇气，确实将女人震慑在了原地，让她不敢轻易靠近。 再没有准头的人，只要距离够近，那么命中的概率都会急速上升。 更何况，女人在江盛月身上也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冷静。 没有第一次开枪的慌乱，也没有可能会杀人的害怕，她稳稳地端着枪，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时候，莽撞地上去赌概率是极为愚蠢的。 她收起注射器，摸向腰侧，手中蝴蝶刀翻飞，心里对于林峰的没用感觉到烦躁。 这些个大老板真有意思，为了这帮废人精心谋划一场，最后还不是得让他们专业团队来扫尾。 还不如一开始就雇佣他们，得少多少麻烦。 江盛月还坐在地上，额间冷汗涔涔，她感觉浑身的骨头好像被压路机碾过一样疼的要命，特别是腕骨，刚刚感觉差点被捏断了一样。 她强迫自己冷静，让自己握枪的手不要颤抖，不能被对方看出她其实根本没有杀人的决心。 “我的目标只有桑敏书，你现在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女人出言谈判。 江盛月却根本不为所动，这人刚刚可没打算放过自己。 现在哄她两句，她又怎么可能信，她又不是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 “桑敏书现在受伤动不了，你如果真想放我离开，那么，现在就退走。” “十分钟以后你再来结果她就好了。” 江盛月的话语冰冷强硬，“你刚刚对我可不客气，我怎么敢在这么近的地方用后背对着你。” 女人锐利的瞳眸眯了眯，“好，我现在后撤，请你遵守承诺马上离开。” 江盛月未动，女人无奈，只能先往后撤了几步。 江盛月这才准备起身。 在她用手撑地支撑自己站起来时，女人的蝴蝶刀已经闪着寒光朝她的面门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侧身去躲，耳畔传来刀刃破空而过，扎进身后树干的声音。 江盛月连忙回头，女人刀随人动，在刀没入树干时，她也已经闪身到了的江盛月身前。 江盛月本能地扣动了扳机，预想中枪响并没有传来，只有女人如鹰爪一般的手扣住了她的咽喉。 “没子弹了，真幸运啊。” 女人的语调很愉悦，手指却没有丝毫松懈，紧紧箍住江盛月的咽喉。 缺氧的感觉袭来，让她开始控制不住双眼上翻。 她想要去掰女人的手，却发现对方臂力惊人，不论她再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在意识快消散前，她带着不甘心和痛苦再次扣动了一下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随之响起。 江盛月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她脑海里只留下了一句疑惑。 不是，没子弹了吗…… 三天后。 江盛月望着眼前的大碗小碗，堆满了整个餐桌的补品，长叹一口气。 “我又没受什么伤，真用不着这么补。” 陆青从厨房里冒出头来，“江小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不受伤也能补的。” “你最近项目压力大，我还给你熬了鸡汤，晚上睡前喝一碗，舒舒服服地睡觉。” 江盛月的脸瞬间跟话梅糖一样皱成一团，口腔里也跟着泛酸。 她可不想再吃陆青的创意料理了。 说什么蓝莓明目，就敢往骨汤里面丢，想让她一汤多补。 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她又不好直接拒绝，就想着尝一口意思意思。 就这一口，让阎王爷在她面前来回闪现，差点给她寿命接地府了。 她痛苦到当场昏厥，陆青却觉得这东西有助眠的效果，恨不得天天炖给她喝。 在她的强烈拒绝下，陆青又开始想着开发别的菜品了。 她这边还在痛苦拒绝陆青的热情，就有人进来传话。 “江小姐，桑小姐前来拜访，您要见她吗？” 第129章 事情的真相 桑敏书？ 她来干什么？ 她和江盛月可不一样，她小腿上是有实打实的枪伤的，现在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什么啊。 江盛月脑袋支在胳膊上想了会儿，“跟她说我身体还没恢复好，还在休息。” 传话的人应下便离开了。 不多时，又带着满脸的为难回来了。 “桑小姐说，您今天不见她，她就明天来，明天不见就后天来，直到您愿意见面为止。” 江盛月捂着脑袋，感觉烦躁异常。 这人怎么跟裴宸一个德性，缠人的一把好手。 为了防止对方跟裴宸一样，到时候追到研究中心去烦她，她挣扎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让她去会客厅等我，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等传话的人走了，江盛月笑着看向了陆青。 “你那些创意料理，还有什么品种的？” 陆青有些消瘦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她望向江盛月满怀期待地问道：“您是打算再次品鉴一下吗？” 江盛月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话。 傅宅，会客厅。 桑敏书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滑动着手机屏幕，往常的冷静理智此刻被混乱占据。 她前几日和江盛月在游乐园的遇袭事件，在桑氏和傅氏的联合施压下，调查进度进展的飞快。 可是，当大概的调查结果交到她手上时，她整个人蓬勃的怒气却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包含着这样的原因。 她一时间想不到该找谁沟通倾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天救了自己两次的江盛月。 她好像还没去跟她道谢呢。 “桑小姐，你现在腿脚不便，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乱跑什么啊？” 江盛月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好几个瓷白的炖盅，如果不掀开盖子看，根本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桑敏书抬眸，扬起惯常装点门面的，温和的笑意。 “江小姐，你今天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 江盛月将手中的炖盅放在缅甸柚木茶几上，随意地找了个沙发一靠，顺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手里。 反正她跟桑敏书关系都这样了，也没必要假客套了。 “我只是单纯地关心桑小姐的身体，桑小姐可不要多想啊。” 桑敏书看着江盛月脚边云朵状的米白色羊毛地毯，很轻的笑了一声。 “这东西应该不是傅璟闻挑的吧。” 话题的转变让江盛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桑敏书看向天花板模拟天光的LED漫射层，此刻呈现薄雾青，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清晨到来的清新自然里。 “这个应该也不是他的风格。” 桑敏书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终于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江盛月的脸上。 “作为前几天事件的受害者，江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下事情的真相。” 江盛月这才直起身子，同时笑着将炖盅往桑敏书面前推了推。 “调查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桑敏书搓了下自己的指节，“只能算是大概，还有很多东西还在调查中。” “这是个牵涉人数最少三十人的大型案件。” 江盛月眼睛一下子睁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牵涉其中。 “你的意思是，有超过三十个人恨你恨到希望你去死，并且还实践了？” 桑敏书的脸色有些沉重，随后摇了摇头。 江盛月刚松了口气，桑敏书声音很轻地说道：“应该最少有八百多人吧。”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江盛月的耳畔。 轰得她大脑都跟着嗡嗡作响。 这是拆了别人家的祠堂吧，而且还不止一家，不然哪能凑到这么多人恨她。 桑敏书叹了口气，“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有掘人祖坟，也没拆人家祠堂。” “是桑氏五年前第五工厂拆迁重建时候的事。” “我当时刚接手桑氏名下一个连年亏损的酒店项目。” 桑敏书冷笑一声，脸上却带着苦涩。 “我打小就比我那几个哥哥对数字更敏感，也更有商业嗅觉，可是，轮到我手上的东西，总是像逗孩子玩儿一样。” 桑敏书的手指攥拳，“他们明明什么都不如我，一进公司却可以参与公司核心项目。” “而我……却只能分配到一个早就沦为弃子的产业。明明董事会都已经决定两年后关停了，最后却丢给我去经营。” 桑敏书的眸子里火焰燃烧，“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让我认清所谓的现实。” “我就不是经营公司的料，丢个项目让我玩两年过过瘾，在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以后，乖乖等着联姻就好了。” 桑敏书抬眸看向江盛月，“插花，茶道，钢琴，艺术史，这就是我被他们培养要学习的东西。” “我讨厌这些东西……我讨厌在别人的眼光里成为被赏玩的物件儿。” 江盛月不明白桑敏书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进行这番内心剖白，只是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说的这些，和后面发生的事件的联系是什么？” 江盛月明白作为成年人的社交距离在哪里，她们还不是可以互相剖析内心的关系，所以，她选择绕过。 “我不甘心……” “我想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比我的任何一个哥哥都要强。” 桑敏书的手捂住了脸颊，深深吸了口气。 江盛月感觉，她好像要哭了。 “桑小姐，你……没事吧。” 江盛月起身，随后还是选择坐回了原处。 听桑敏书自己的描述就知道她是自尊心极高的人，自己就算要关心，距离也不该太近了。 “我当时好像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我太急于求成了。” 桑敏书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已经将手从脸上挪开，重新放回到了膝上。 她深吸了两口气，将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我为了能快速推行我的方案，让酒店在一年之内停止负债，两年内扭亏为盈，以一种强硬地手段干涉了第五工厂的重建过程。” “当时有将近三百多名工人被迫脱岗，我虽然叮嘱过人事做好裁员补偿，却并没有做过后续跟进。” 桑敏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很无措，“这么说也不对，其实，我是有注意到事情异常的机会的，但是，我当时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林峰的父亲，就是因为此事自杀的。” 第130章 有什么目的 “林峰是谁？”江盛月追问出声。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应该就是那天枪击她们的男人。 桑敏书看向江盛月，嘴唇有些颤抖，“你已经猜到了，对吗？” 江盛月沉重地点点头。 “林峰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他们兄妹，只剩下父亲一个人支撑着全家，妹妹又有先天性疾病，平时需要药物维持。” 桑敏书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江盛月已经明白了其中意思。 林峰父亲被迫脱岗以后，全家的经济来源就完全断了。 但是，桑敏书不是说安排了裁员赔偿吗？有这笔钱，也有底气撑过难熬的那段时间，继续找新的工作。 “裁员的赔偿呢？”江盛月的语气已经有些不爽了。 她知道有很多公司喜欢在这种事上动些手脚，拖延，挑错，都是想尽量减少赔偿金额。 桑敏书紧紧咬着下唇，深觉此事难以说出口。 “我是要求人事按法律规定发放裁员补偿的，只是，这些钱，发到员工手上的时候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一不到。” 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江盛月长叹一口气，“你还真是个失败的管理者……” “以你的能力，不该是没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的层层扒皮的剥削情况，你只是在轻视他们生命的重量。” “因为他们太底层了，你看不见。” 江盛月彻底收了戏弄桑敏书的心思，只觉得心里发梗。 如果是什么商业上，家族间的权利争夺，她作为被卷进去的倒霉鬼，她都认命，也不会想着怪桑敏书什么的。 可是，这种盘剥他人生路的罪孽，她实在理解不了一点。 “你刚刚说，你本来可以注意到事情的异常。” “是他们拿到不合理补偿后，派代表去找你谈判过吧。” 江盛月定定地看向桑敏书，等待着她的回答。 桑敏书的神色已经有些恍惚了，“是……” “可是，我当时一直觉得是他们贪得无厌，在拿了合理赔偿后还想通过闹事继续索要补偿。” “所以，我……让人把他们都赶走了。” 江盛月看着手机搜索到的信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年冬天，很冷吧……突然失去收入的这些家庭，也不知道有多少熬过去了。” 桑敏书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断了，她捂住脸，痛苦地呜咽起来。 她还年轻，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可是，她从来，从来没想过要害人。 江盛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桑敏书说会有那么多人恨她了。 这背后是几百个突然破碎的家庭，林峰一家，只是这些惨剧中的一例。 父亲作为代表没要到应有的补偿，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巨大的压力之下，自杀了。 彻底失去经济来源的林峰妹妹，一直用来稳定病情的药物也吃不起了，死在了那个没有供暖的寒冷冬天。 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痛苦离世，也不怪林峰会孤注一掷，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报仇。 那年冬天，像林峰这样痛苦的，何止他一个。 等桑敏书的抽泣声止住以后，江盛月才再次开口。 “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想要跟我忏悔吧，是因为这其中还藏着其他猫腻吧。” 桑敏书抬手拭去脸颊的泪水，眼睛有些红肿地看向江盛月轻轻点头。 “这么多人想找你报仇只是因，但是，想要造成如今的果，需要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 江盛月抚摸着下巴，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按调查结果来说，现有的参与人数已经有三十多人了，他们各自做了一件小事，将整个计划串联了起来，每个人都是这场复仇计划上的一环。” “林峰因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对你恨意最大，又无牵无挂，所以，选他来对你做最后的收尾。” “他对你的枪杀，就是这个计划的高潮阶段。” 江盛月越想越觉得可疑，就林峰开枪时候的慌乱程度，根本不像是能理智组织这么多人复仇的总指挥。 桑敏书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看向江盛月微微颔首，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你很敏锐，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谋划。” “而且，你不觉得，时机太过巧合了吗？如果，这是一个仅仅针对我的计划，为什么非要在这一天实施？” 桑敏书的话语提醒了江盛月。 一个计划做得如此缜密的人，这个时机选得也太差了。 除非，她或者傅玥玥本来就是他们想要攻击的一环，不然，没必要同时挑衅傅桑两家。 “对了，你们从第二波攻击我们的那个女人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没？” 江盛月突然想起来那个冷静又下手果决的女人，她觉得，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 提到这个，桑敏书的脸色有了一瞬的难看，“没有。” 江盛月遗憾道：“嘴这么硬的吗？” 桑敏书摇摇头，“不是她嘴硬，是因为根本没抓到她……” 江盛月揉抱枕的手都不动了，身子也立刻坐直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桑敏书。 “没抓到她？” 桑敏书点点头，予以确认。 “这不可能啊！” 江盛月明明记得当时自己的枪里没有子弹了，但是，她确实又听到了一声枪响。 在她快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女人的身体先她一步软了下去。 她一直都认为是救她们的人来了，所以才安心地晕了过去。 再加上，她醒过来以后，已经完好无损地躺在医院里面了，她就更确定这一点了。 当时，是来救她们的人，开枪限制了女人的行动。 可是，桑敏书告诉她，根本没有抓到女人…… 那当时那一枪是谁开的？又是什么目的？ 江盛月感觉脑子都快烧糊了。 她一个醉心科研的单纯学术研究员，老要思考这些和学术无关的东西，实在是为难人。 “江小姐……江小姐！” 桑敏书的声音逐渐加大，才把江盛月从沉思中叫醒。 “怎么了？”江盛月有些懵地看向桑敏书。 “江小姐，你如果有什么发现，记得和我们说。” “毕竟，这次这件事，我感觉不是单冲我一个人来的。” 江盛月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桑小姐，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第131章 揭穿小心思 桑敏书望向江盛月的眼神闪过一瞬的的疑惑。 “当天我跟那个女人搏斗，我们二人先后晕过去了，可是，你没有。”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江盛月看着桑敏书眼里的疑惑不似作假，只能将问题说得再明明白一些。 桑敏书也愣住了，“不就是你把那个女的打伤以后，然后你晕过去了，然后救我们的人刚好赶到，那个女人趁机逃跑了吗？” 江盛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按桑敏书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来救她们的人开枪攻击了想要伤害她的女人，但是没打中要害，女人趁机乱逃掉了。 毕竟当时桑敏书的眼睛看不见，只能通过耳朵大概判断发生了什么。 “那就是说，现在线索断了是吗？” 桑敏书点点头，“嗯，对方非常狡猾，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只知道自己的部分。” “而且工作被分的很零散，像是有人只是把推车推到固定地方，有人则是给我们发徽章，做完这些后，他们就没有下一步指示了。” “徽章？”江盛月抓到了一个点。 “嗯，那天一直戴在我们身上的徽章里面有定位器，但是，那个给我们发徽章的小丑，并不知道定位器的事，他的任务就只是让我们佩戴这一项。” 江盛月无奈地瘫在了沙发上，“这也太谨慎了，我都怀疑，参与复仇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知道完整的计划。” “所有人，都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江盛月心里涌起一阵愤怒，这些人家庭遭受重创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还有人利用他们的仇恨和愤怒，甚至生命，去为自己谋划。 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桑敏书点点头，认同了江盛月的说法。 “他们用来联系和发布任务的内部软件早就已经打不开了，反向定位追踪定位到了太平洋，只有可能是虚拟定位。” “他们很敏锐，扫尾动作也很快，这次如果不是你超出他们的预想，我们应该都去地狱里面手拉手了。” 桑敏书轻声笑了一下，睫毛上的泪洇开一片，“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也许还不错。” 江盛月立刻摆摆手，“大可不必，我这辈子注定要上天堂的，才不会下地狱。” 桑敏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对，你这种人啊，确实该上天堂。” 江盛月并没有因此对桑敏书有多少好脸色。 “死后的事，死后再说，你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现在一定要好好赎罪，这些还活着的家属，好好补偿他们吧。” 江盛月痛心那些死在寒冷冬日的苦痛灵魂，可是，人生，总是该要先优先活着的人。 桑敏书眼睫微垂，“嗯，我会尽可能补偿的。” “还有，谢谢你。”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哪怕在安静的会客厅里，不注意听，也很难捕捉到。 江盛月的心绪有些复杂， 如果事件再重演一次，她还会救桑敏书吗？ 她思来想去，哪怕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救她。 首先桑听梦是无辜的，她没法看着一个孩子陷入危机不管不顾。 其次，活着的桑敏书好歹还能做些补偿，让这些分崩离析的家庭里活着的人，获得一些新的人生机会。 如果她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如果你真感谢我，就把这些补汤都带回去，全部喝完，好好恢复身体。” 江盛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所有炖盅都推了过去。 桑敏书有些惊讶地看向江盛月，“我以为你还挺讨厌我的……” 江盛月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反正不怎么喜欢。” 桑敏书有些乐了，“那你还关心我的身体。” 江盛月撇撇嘴，“家里炖太多了，我一个人哪里喝得完，我不喜欢浪费，就便宜你了。”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我就都收下了。”桑敏书又摆出以往那副和善可亲的表情看向江盛月。 江盛月则礼貌地笑着点点头，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 将东西全部带走的桑敏书，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味觉地狱。 等送走了桑敏书，江盛月有些疲惫地走回了卧室。 她身上除了脖子上的淤青，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精力不济。 她本来想早日返回研究中心，毕竟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项目进度，可不能又落下了。 可是，她最近很多时间都有些神志模糊，总是没办法长时间集中精力做某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累积的疲惫突然全面爆发了。 她没管安吉尔在电话那边的鬼哭狼嚎和渣女的指责，向研究中心又申请了几天假期。 她躺回床上，呆愣楞地望向天花板，感觉困意再次汹涌。 奇怪，她明明刚刚才醒来四个多小时，怎么会又这么困呢？ 今天是她休假的最后一天了，希望明天这种情况会好转。 手机发出“嗡嗡”声，江盛月强撑着困意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轻笑一下，“你最近休假很放松啊，都到这个点了还没睡醒吗？” 江盛月将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可以更舒服地被床铺完全包裹住。 “怎么，你是不是很羡慕？”江盛月的尾调上扬，带着一丝炫耀。 哪怕不看来电显示，听声音就知道是傅璟闻。 听家里其他人说，她昏迷的时候，傅璟闻回来过一趟，不过，后来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虽然没见上面，但是，从她醒来以后，傅璟闻就多了个每天和她通电话的习惯。 江盛月刚开始还不习惯，总以为傅璟闻是想交代自己什么事，或者想了解了解傅玥玥的情况。 所以，每次都很认真地汇报情况，偏偏傅璟闻对于她这种汇报工作一样的说话态度也不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在电话那边，听她一个人在电话这边絮絮叨叨。 等江盛月说累了以后，傅璟闻就会笑笑，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挂断电话。 渐渐的，江盛月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有次在傅璟闻准备挂电话前，她随口调笑道：“你该不会是打着关心玥玥的幌子，其实就是想听我说话吧？” 话一出口，听筒里两边都难得出现了静默。 第132章 困得太频繁 江盛月的率先出口打破了沉默，“就是开玩笑的啦，你别多想。” “如果我说是，你会觉得冒犯吗……” 傅璟闻的声音压得很低，好似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控制不住蹦跳出来。 江盛月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收紧，挂着拖鞋的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拖鞋的内面。 她的心也跟着晃晃悠悠的拖鞋一般，来回摇摆，却始终没有落下。 “如果是你的话……” 江盛月没有再往下说，傅璟闻也没有接话，只是隔着听筒，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傅璟闻说完这句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嗯……晚安。” 江盛月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补上了最后一句安。 从那天以后，傅璟闻基本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江盛月。 两个人没什么那么多正事要说，很多时候就是说一些细碎的小事。 刚洗过的头发，花园里盛开的第一朵花，有些难吃的午饭，还有路上遇到的小猫…… 每一样都平凡琐碎又细小，可是，在和对方的交流中，笑意就是会忍不住攀上唇角。 傅璟闻听着江盛月黏黏糊糊和小猫一样的声音，整个人紧绷的情绪都缓解了不少。 他扯了扯领带，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将自己甩进了沙发里，将听筒压在耳畔仔细地听着。 这是他一整天中，最放松舒适的时间。 不用平衡内外局势，也不用担心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明刀暗箭，只需要安静地听着就好了。 听江盛月山泉般甘甜的声音缓缓淌过他荒芜的心田，让他冷硬无趣的生活被人间烟火气围绕，而后遍地生花。 哪怕江盛月不出声，她座椅的响动声，她键盘的敲击声，她拖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这些生活里的背景音传入他的耳中，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抚慰剂。 他可以跟着声音猜她在做什么，然后幻想着出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完成这些。 就像现在，他听到江盛月有些困倦的声音，自己也会忍不住开始幻想可以将她搂在怀里，陪她入眠的场景。 傅璟闻换了个仰躺的姿势，笑意盈盈地答道：“嗯，我确实很羡慕你有假可以休息。” “这样我就可以陪在你身边了。”傅璟闻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是无声的。 江盛月感觉困意渐浓，“那你能休几天假吗？” “你们公司真过分啊，你这个当老板的怎么十天半个月的都捞不到一天假，是不是公司规划有问题啊。” 傅璟闻能感觉到，江盛月的意识已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嘴了。 现在主打一个信马由缰，随口胡说。 他一点都不介意，只觉得可爱。 “你困了，就先睡吧，我这边一直说话，反倒打扰你了。” 他一直没有听到江盛月的答复，只听到听筒里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傅璟闻没有挂断，只是关闭了自己的话筒，将手机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江盛月的呼吸声做自己的事。 他手指翻动着游乐园枪击事件的最新调查报告，眼神却突然定住不动了。 江盛月最近，是不是困得有点太频繁了？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给家庭医生去了电话，让他这几天和江盛月约好时间，做个检查。 傅璟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多了，就是心里不怎么安心。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傅璟闻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下着装，“进。” 办公室大门打开，张渺渺的脑袋从门缝里冒了出来。 “好好走路！”傅璟闻瞥了张渺渺一眼，继续查看自己的东西。 张渺渺立刻整个人都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她反手关好门，快步走到了傅璟闻的办公桌前。 “叫你盯着安思盼，你今天专门回来，是有发现了？” 张渺渺摇摇头，“没有，她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异常的地步了。” 傅璟闻非常无语地扫了张渺渺一眼。 “不许打哑谜，好好说话。” 张渺渺气结，“老板，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安思盼就是非常正常地上学放学，节假日还出去跟朋友聚会，连游戏日常都在每天坚持做。” 傅璟闻挑眉，“这就是你这么久的调查结果？” 张渺渺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是的，她现在的所有行动都跟她父亲没出事前一样，没有一丝一毫被打乱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她正常到有些异常了。” 听张渺渺这么说，傅璟闻也觉得有些蹊跷。 安学儒的第一任妻子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在第一任妻子离世前，安学儒一直没有孩子。 安思盼是安学儒和第二任妻子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安思盼刚出生时，安学儒已经四十二岁，对于这个唯一的孩子，一直如珠如宝地疼爱着。 父女两的感情按理来说应该相当不错。 现如今安学儒锒铛入狱，安思盼不论怎样都该是有些反应才对的。 现在这样，毫无变动的生活，确实说不过去。 “除了这些，你一点儿其他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了？” 张渺渺被傅璟闻望得心虚，最后硬着头皮说道：“打入女高内部，知道她们最近流行什么东西算吗？” 话说完，张渺渺只能自己嘿嘿一笑缓解尴尬。 她家老板的脸，实在冷的掉冰碴子了，她害怕啊。 傅璟闻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本来张渺渺就不是个特别敏锐，能细心观察的人。 他也没指望她能探出多少特别有用的信息，能融入群体中，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突破了。 “你把你知道的，去写个报告交上来。” 张渺渺一张小脸立刻苦哈哈的，毛躁的像是被人嗦过的芒果核。 “老板，能不能不写报告啊……我直接口述可以吗？” 傅璟闻勾唇笑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渺渺。 不到三秒钟，张渺渺立刻低头认错，不到三十秒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并走了出去。 走之前，没忘了把头卡在门缝里和傅璟闻说道：“我一定好好写报告！” 傅璟闻无奈，不是他爱看报告，实在是他不信张渺渺的脑子。 她有时候筛选出来的信息，未必是有效信息。 当傅璟闻拿到张渺渺写的鬼画符一样的报告后，更坚信了这一点。 第133章 彻夜通话 傅璟闻将张渺渺交上来报告里自己有些在意的点，很快分配给了不同的人去处理。 这其中，女高中间最近流行的一种社交活动非常让他在意。 怎么看，都有点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这个活动中继的网页的登陆方式也很特殊，傅璟闻总有种模糊的抓到了什么的东西的感觉。 “深渊回声吗？”傅璟闻仔细看着网页上的登陆界面，喃喃出声，随后点击了用户注册。 傅宅。 江盛月艰难地睁开眼，手指则在床铺四周摸索着，好不容易才摸到被自己晚上不知道塞到哪儿的手机。 她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了会儿，随手滑掉了一直响个不停的闹钟。 “好困，不想上班啊……”她将脑袋埋进枕头，发出一阵碎碎念。 果然，人不能休息太久，一旦在异常紧绷的节奏中习惯了悠闲的生活，就会很难又回归到以往高节奏的日常中。 她又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起床。 她捞过手机看了一眼，迷蒙的睡意飞了大半，手机怎么马上快没电了！ 她明明记得，昨晚睡之前手机电量还是满格的啊。 思绪一转，她点开了她和傅璟闻的通话记录，看着上面通话时长，人瞬间红成一只烤熟的红虾。 六小时三十二分。 这通电话打了六小时三十二分。 在她不知不觉睡过去以后，傅璟闻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一直听着她的呼吸声，一直陪着她吗？ 电话挂断的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十五分，也不知道是傅璟闻手机没电了，还是他那时候才刚刚准备入眠。 江盛月的手指轻轻点着屏幕上的数字，柔和的眉眼在晨曦里镀上金芒，将深夜里的寂寥一点一点擦去。 她感觉心脏的跳动有些异常，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在这一刻舒展了。 她按灭了手机屏幕，将脑袋埋在胳膊里，没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 “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学生，我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不过，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浮现。 她跟傅璟闻之间的关系好像越来越近了，不止于协议或者需要照顾孩子的嘱托。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她将脑袋从臂弯里拔了出来，抬手拍了拍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 “上班，上班，打起精神来！” 她将手机重新连接上充电器，心情很好地下床拉开了窗帘。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天气。 等到了研究中心，好几天没见的李墨燃小跑着就冲了过来。 “岚，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吵架根本吵不过安吉尔啊！” 江盛月摸了摸李墨燃还有些翘起的头发，“你剪头发了？” 李墨燃呆呆地点了点头，“剪了啊，之前有点太长了，洗头发老是一把一把的掉，还容易堵浴室的管道，真得很麻烦。” 江盛月皱了皱眉，“那也不用剪这么短啊，跟个西瓜皮倒扣在脑袋上一样。” 李墨燃一把堵住了江盛月的嘴，狗狗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岚，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不然为什么说话跟安吉尔一样难听！” 江盛月看着李墨燃的瓜皮头，还有可怜的眼神，最后还是选择眼睛一闭安抚道：“你这发型这么看还挺乖的，显得你年纪都小了不少。” 小狗狗的脾气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容易就哄好了。 “还是你有眼光！不过，就是可惜，安吉尔这几天出差去了，不然你一定要去好好教育教育她，什么是审美！” 江盛月“嗯？”了一声，“安吉尔什么时候离开研究中心的？” “昨天，她说你今天就回来了，不耽误项目进度。” 江盛月记得之前安吉尔和自己同步过日程表，她这段时间应该是没有外派项目的。 她们最近处于马上能出结果的关键期，如果不是因为突发意外造成江盛月最近身体的不适。 她其实一天都没打算休的。 安吉尔自然也明白现在是关键期，怎么都不和自己商量一声就跑去出差了？ 江盛月打开聊天软件，想要询问安吉尔出差为什么不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就听到李墨燃在旁边念叨着：“这时间还挺巧的，她前脚刚离开，你后脚就回来了。” “不然像这种突然救场，被抽调出去，耽误项目进度的事，还挺不走运的。” 江盛月已经将信息编辑好发送了出去，还是顺嘴问了一句李墨燃。 “她是去帮谁救场？” “瑞秋啊，她跟你前后脚生病告假的，已经三天没来中心了，算上今天是第四天了，也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好转一点。” 李墨燃心思单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表现什么。 此刻对于瑞秋的担忧在她脸上显露无疑。 “瑞秋同组的同事不是应该更熟悉他们自己的项目，从他们组内调人，不是更好吗？” 安吉尔那边并没有回消息，江盛月只好继续向李墨燃询问。 “不是现阶段项目相关的事啦，是之前她们两组的合作项目，安吉尔过去做项目宣讲还有要见一下投资商。” 江盛月想了想，“她们两个合作的项目多吗？” 李墨燃拿出手机翻了翻什么东西，随后说道：“我进中心之后，就见过一次。” “不过，听其他在中心待的比较久的研究员说，之前她们二人关系还不错，瑞秋挺照顾安吉尔的。” 李墨燃摊了摊手，“不过，瑞秋对大家都挺不错的，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所以说，她们两个现在关系不怎么好了？” 李墨燃想了想回道：“也没有不好吧，就是不如以前亲密了。” “啊，听他们说，安吉尔的性格好像也是从某个时期变得特别恶劣的。” 李墨燃撇撇嘴，“我反正不信，我进研究中心的时候，安吉尔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我觉得她是天生的。” 江盛月摸了摸李墨燃气哼哼的瓜皮脑袋，突然发现手感还挺不错的。 “好了，反正她这几天都不在，你就趁机开心几天呗。” 李墨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岚，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江盛月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兰斯洛特教授的助手正笑着望向自己。 “教授有事找你。” 第134章 珍贵的机会 “快去吧，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聊~” 李墨燃笑着拍拍江盛月的肩膀，随后和她挥挥手，又小跑着离开了。 江盛月看着她随着跑动上下翻飞的发丝，心情也明朗起来。 真是个有活力的孩子，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开心有精神。 “走吧，教授该着急了。”江盛月看向兰斯洛特教授的助理，笑意温和地点点头。 二人并肩走着，江盛月随意地问道：“教授找我大概是有什么事？” 助理微微侧首，思索了一小会儿，看向江盛月的眼神带着一丝不确定。 “大概率是好事，我看教授心情还不错，刚刚还让我又买了份巧克力小蛋糕。” 江盛月有些惊讶，“大早上就吃这么甜吗？教授的血糖没问题吧。” 助理轻轻笑着，摆摆手，“教授家的基因还是很强悍的，虽然她一直热衷各类甜点，但是，血糖一直都很平稳。” “院里每年的体检，教授可比好多年轻的研究员的指标都健康。” 江盛月点点头，不由出声赞叹道：“教授的身体能一直保持健康就好。” 但是，心里却对兰斯洛特教授的基因序列好奇的心痒痒。 真的很想知道这般强悍地调控血糖的的序列是哪一段，之后通过基因编辑工程，可以应用在临床上彻底治愈糖尿病吗？ 如果不能治疗，不知道预防效果怎么样？ 但是，自然人的基因编辑，现在应该还有伦理问题，要怎么才能达到目的，又不违反伦理法呢？ 她虽然人还跟助理走在去教授办公室的路上，但是，思绪已经飘了很远很远了。 “小心！”助理伸手拦了江盛月一把。 江盛月感觉到胳膊被人拽了一下，才猛地回神。 看着眼前的两层台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助理笑笑，“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助理笑着摇摇头，对此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咱们中心，很多人都这样，人在路上走着呢，思绪却因为突然想到什么新点子，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江盛月越听越尴尬，感觉对方应该早就察觉出她在走神了，但是，一直很体贴地没有打扰她。 直到发现自己可能要摔了，这才出言提醒她。 江盛月彻底回神，剩下的时间也主动和助理交谈一二，不让自己再乱想。 “教授，江研究员来了。”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岚，进来吧。”兰斯洛特教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助理笑着同江盛月点头致意，随后便离开了。 江盛月将门把手下压，推开门走了进去。 兰斯洛特教授笑意温和地坐在办公室一旁的沙发上，小茶几上还摆着一个完整的草莓慕斯蛋糕和一个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 “快来，岚。”兰斯洛特教授笑容满面地对江盛月招招手。 “再放一会儿，过了最佳赏味期就不好吃了。” 江盛月其实有点害怕大早上吃甜食，导致血糖波动过大，一会儿犯困。 可是，教授这么热情地招呼她，她实在拒绝不了，只能猛灌蛋糕旁的冰美式。 “教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江盛月将蛋糕挖了一个小角，放在舌尖细细品尝着，草莓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混合着香草奶油绵密的温柔，让她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睛。 兰斯洛特教授看着江盛月享受的模样，笑容越发亲和。 “岚，你在中心适应的怎么样？” 江盛月点点头，“同事们都很好相处，设备也很先进，主要是经常可以接触一些最前沿的研究，挑战一些很有难度的项目，对于我来说，每次都很新鲜。”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她的眼神越来越亮，捏着小银叉的手也有些兴奋的比划了一下。 等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的好像有点激动以后，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兰斯洛特教授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欣赏你这种冲劲儿，如果不是足够热爱，科研这条路既孤独又布满荆棘，很难一直走下去的。”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是，你的这份热爱才是我看中的。” 江盛月静静地听着，手中的银叉轻轻放下，她之前浪费了十年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如今，她终于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当然要竭尽全力去拼一下。 她不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回顾过往的时候，全是遗憾。 “谢谢教授的认可，我之后也会一直保持的！”江盛月颔首，眼神里的斗志在熊熊燃烧。 兰斯洛特教授温柔的蓝色眼眸含着长辈的慈爱，“岚，我很看好你，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江盛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地呆在了原地。 能进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工作，于她而言就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当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年之后，她能成为兰斯洛特教授的学生。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三天内给我答复就好了。” 兰斯洛特教授静静的注视着她，语气和神态都无半分催促她立刻下决定的意思。 “三天后，有个各界名流们聚集的盛会，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会在会上，向所有人介绍你。” “当然，你如果不同意的话，那你就要当我没说过这事哦~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被你拒绝了！” 兰斯洛特教授有些俏皮地眨了眨左边的眼睛，和初见时一样，是个非常温和可爱的小老太太。 江盛月“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兰斯洛特教授恭恭敬敬地鞠躬。 “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抓住，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三天时间考虑，三秒钟的时间，江盛月都害怕这珍贵的机会从指缝中溜走。 她是托了的傅璟闻的关系才能进兰斯洛特研究中心。 可是，如今被教授看重，让自己做她的学生，都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她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情却飘了起来。 她的努力，她的才能，要被更多人看见了！ “别这么紧张，你既然同意的话，好好准备准备三天后的聚会。” 兰斯洛特教授心情很好地继续吃起了小蛋糕。 “再高兴，也要把蛋糕吃完，不许浪费！” 温和的小老太太，难得展现出一丝压迫力。 第135章 学术造假 江盛月之后一整天的状态都很亢奋，干活的时候也格外有劲儿。 前些日子总是动不动就睡过去的困倦一扫而空，她再次陷入一种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状态。 “还以为你休息这么几天，进入状态要花点时间呢。” 同组的夏洛特在江盛月连续做完十组小鼠大脑的切片观测后，忍不住赞叹。 “确实是让人惊叹的专注力，真是了不起的天赋。” 同组的其他同事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江盛月摘下手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好像天生就跟各种实验器械和各种试剂有共鸣，她第一次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就非常沉浸。 她能感受到试剂在她面前反应的美妙变化，并深深沉浸其中，每次一进入这个状态，她就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没人提醒她，她能精神集中地在操作台站七八个小时，手中的操作精度却一点都不会下降。 “前几天请假了，我的工作量都是辛苦大家补上的， 我既然回来了，肯定要多做点，让大家轻松一点。” 同组的几人相视一笑，“大家都是一个组的，不用这么见外。” 江盛月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那种被人尊重了劳动成果的愉悦感，也确实很清楚地表现在众人脸上。 “时间不早了，你们做完手上剩余的就回去吧，今天还缺的进度，我来补。” 江盛月笑着和众人说着，这个合作项目，虽然是安吉尔来找她的，但是，最后确定的项目带头人是她。 很多事，比起嘴说，她带头去做更有用。 其余几人都笑着欢呼一声，感叹江盛月人真是太好了。 江盛月则重新带好了手套，取出了新一轮的切片开始观察。 这一天，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研究中心的，在回家的路上就扛不住睡了过去。 翌日。 江盛月昨晚睡得很好，可是在看到手机未接来电里傅璟闻的号码时，又忍不住怪自己昨晚睡得有点太沉了。 她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戳着，最后还是只发了个“早上好”的小太阳表情。 她其实很想问昨晚傅璟闻打电话是想说什么，可是，又怕这会儿发太多消息，打扰到傅璟闻休息，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问吧。 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在她的心房安了家，在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开始被另外一个人的举动所牵引着。 本来平静的心海，微微泛起波澜，生出别样的生活情绪，有了不同的生活体验。 兰斯洛特研究中心。 她带着清爽的情绪和往常一样同研究中心的众人打招呼。 “早啊，各位！” 平素和善回应的众人此刻都有些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她心下觉得异样，却还是继续往中心内部走去，谦和地和每一个遇到的人打招呼。 但是，对方在看到是她以后，选择对她眼神回避，而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江盛月本来轻松的情绪逐渐沉重，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研究中心的所有人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忧心忡忡地走到了常用的实验室门口，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上班时间了，实验室不该这么安静的。 她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问问情况，李墨燃的电话先一步闯入她的视线。 她按下接通键，刚说了一个“喂”就被对方飞速的话语打断了。 “岚，出事了，有人揭发你学术造假，相关帖子我转发给你，你赶紧去了解一下情况。” 江盛月听到“学术造假”四个字，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从大学到如今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踏踏实实走出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学术污点！ 她慌忙点开李墨燃发过来的链接。 一行硕大的标题直接冲击着她的视网膜，《兰斯洛特研究中心江云岚盗取他人研究成果》。 她看了一下发布时间，是昨晚十一点。 帖子发布地点是学术交流圈浏览量比较高的论坛《Academia+》。 虽然和各种明星游戏论坛的流量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是，这很多顶级期刊的编辑都在这个论坛有账号。 很多实验中心的管理者，也时不时会在这个论坛里回复一些看起来比较有意思的议题。 如果这事在这些人心中坐实，她的科研之路会就此终结。 就连她之前做出来的成就，可能都会被人拎出来鞭尸，怀疑她学术不端，不停质疑。 江盛月只能期待这帖子还没多少人看到，她好赶紧联系发帖者删除，尽量降低影响。 可是，帖子显示的点击量和评论量，让江盛月这个想法化为泡影。 她手指颤抖着往下滑动着，仔细阅读着其中的内容。 待浏览完整个帖子，她感觉大脑一阵晕眩，如果不是身体反射性地扶住了一旁的桌子，她估计已经直挺挺地栽地上了。 发帖人的心思相当恶毒。 里面提到的江盛月盗取的研究成果，不是别人的，就是她自己的…… 是已经死掉的“江盛月”的学术研究。 她现在如果去证明，她就是江盛月本人，那么，就得承认江云岚是假身份，她就会被牵涉到伪造虚假身份入职研究中心的纠纷里。 情况并不比现在好多少。 如果，她不能证明她用的数据，其实就是她本人的，那么，她就立马会成为学术界的过街老鼠。 毕竟连逝者的研究成果都去偷，实在是人品败坏。 “岚……” 江盛月强撑着精神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同实验的几个组员都站在门口看着她。 但是，没有一个人走进实验室。 “早啊，你们今天来的比平时晚了点，是最近太累了吗？” 江盛月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是夏洛特先开了口：“岚，《Academia+》上曝光的事，是什么情况，你能给我们个解释吗？” “都是假的，你们相信我吗？” 江盛月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眼神诚挚地看向几人。 “我们当然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证据呢？” 夏洛特的眼神直接锐利，言辞如刀，直接扎向江盛月的心。 第136章 安心感 这事来的突然，让江盛月现在拿出证据来，实在是强人所难。 “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内，我一定会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这是对我的污蔑！” 江盛月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地看向怀疑她的众人。 她扶着桌子的手还有些颤抖，但是，她的眼神和话语却没有任何逃避。 夏洛特敛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而后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江盛月。 “岚，我们共事这段时间，都能感受到你的能力和才华，所以，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如果你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其他几个同事看向江盛月的眼神也是同样的失落。 做研究的过程本来就漫长又孤独，都是在无数次的错误尝试后，才好不容易找到最后那个正确的解法。 江盛月被控告学术造假的项目，就是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项目。 如果没有非常扎实的证据反驳对方的言论，那么，他们这些日子的所有的努力白费不说。 这个项目还会成为一个学术污点，留在他们的履历上，跟随他们一生。 江盛月自然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 所以，哪怕她现在也很混乱难受，却还是选择优先安抚同事们的情绪。 “这几天大家就都先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等我破了谣言，大家再回来继续工作吧。” 江盛月明白，现在把其他人勉强回来继续做事，也肯定都会心不在焉。 “各位最近也先别和其他同事讨论这事了，如果我到时间拿不出证据，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夏洛特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想怎么承担？” 江盛月白着一张脸，说出去的每个字却不犹豫，“哪怕断了我以后科研相关的所有出路，也一定会把你们都摘出去的。” 有同事轻轻拽了下夏洛特的胳膊，“算了，我们在这里逼她也没用，还不如多给她点时间去找证据。” 夏洛特点点头，看向江盛月的眼神带着些惋惜。 她从江盛月刚入研究中心起，就一直和她共事，江盛月的能力和努力，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所以，更不愿意接受这种发展。 “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加油啊！” 有个比较内向的女同事，在角落里对着江盛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江盛月感觉慌乱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同事们还都是愿意相信她的，而不是对她一味的围剿。 “两天时间，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想赖账。” 等其他人都散去了，有个平时就看她不顺眼的男同事此刻专门走到她面前提醒她。 他就是看不惯江盛月才来研究中心一年，就能当上项目总管理，明明他的资历更老，现在却只能在她手下工作。 “我就说，年轻女人当管理者，就是靠不住……” 他仗着身高优势，从上往下睨了江盛月一眼，“如果是我来做项目管理，肯定不会出现这种丑闻。” 他冷哼一声，带着对江盛月的十分不屑迈步离开。 江盛月很想冲上去给那张讨厌的脸几拳，但是，理智让她只是握拳站在原地。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不是争这些东西的时候。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帖子，将对方最难撼动的三条论据记了下来，打算重点攻破。 她脑子里很快就构思出了反击办法，只是，靠她个人的能力，很难做到。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傅璟闻的电话。 几乎是在第一个“滴”声以后，听筒里就传来了傅璟闻的声音。 “怎么了？”江盛月能听到傅璟闻声音里浓重的倦意。 她早上发的消息，傅璟闻到现在都没回，估计昨晚又熬到很晚，直到刚刚都还在睡觉。 可是，她打过去电话，对面几乎是秒接。 这种被人确确实实放在心上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上瘾。 “璟闻，我这边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 傅璟闻困倦的状态立刻清醒了不少，他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往桌旁走去。 “你别急，慢慢和我说。” 傅璟闻的语气很平稳，声音带着安定心神的力量，似乎只要有他在，不论什么事都一定可以解决。 江盛月听着傅璟闻拉开窗帘的声音，心中混沌也随之有阳光照入，投下一片安宁。 “璟闻，谢谢你。” 傅璟闻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声音笑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谢我什么。” 江盛月看向自己不再颤抖的手指，并没有接话。 她的生活里，现在有了这样一个，不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和对方商量，可以被对方庇护的存在。 他什么都不需要干，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对她的一种精神支持。 “我刚发你的帖子，你看完了吗？”江盛月选择避过了话题，将事情引入正题。 “嗯，我都看过了。”傅璟闻顿了顿，“抱歉，我没想到，这个新身份会给你引起这种麻烦。” 江盛月却笑着摇摇头，“想害我的人，总有法子，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踩坑。” “璟闻，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害我的人丧心病狂，觉得这样就能打趴我了。” 江盛月这些日子感受到的异常，在这场学术造假事件爆发以后，彻底串联了起来。 裴宸这个狗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贼给揍得再也不敢犯。” 傅璟闻听着话筒里江盛月笃定的语气，锋利的眉眼在此刻柔成一汪春水。 对啊，她可是江盛月啊，是哪怕在悬崖峭壁中都能倔强生长的劲竹。 怎么会随便就被困难打倒，需要他来揽错，以此安慰她一二。 窗外暖阳融融，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是个好天气。 傅璟闻眼中斗志尽显，“那当然，犯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可别心软留手。”傅璟闻转动着手中的笔，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对方都不是人，我有什么好心软的。” 江盛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很少见到这么有攻击性的江盛月，傅璟闻眼眸中兴味越发浓郁。 江盛月将自己刚刚整理好的思维导图发送到了傅璟闻的手机上。 “傅先生，反击开始了。” 第137章 见面吧 “还请江，小，姐，指示！” 明知如今的情况紧急，傅璟闻却心情舒畅。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能和江盛月一起做些什么事的感觉。 这会让傅璟闻有种确实在融入江盛月生活的感觉，他们在一点一点创造独属于他们的共同回忆。 江盛月刚刚自己喊“傅先生”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可是，听到傅璟闻尾音上扬的叫自己江小姐时，她的身体就有些发烫。 三个字，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在傅璟闻口中细细咀嚼，最后带着缠绵的尾劲缓缓落在江盛月的耳膜上。 江盛月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开始乱跑的想法回归重点。 “发帖者比较夯实的论据有三点。” “第一，在ORCID系统上，将我原来身份的论文偷偷关联至新身份下。” “第二，是通过AI技术，将我原本做内部汇报的视频，换上了她人的脸，以此证实我和本来的江盛月不是同一个人。” “第三，是我新项目里引用了之前论文的未公开数据，因为高校数据并不互通，我应该是获取不到未公开数据的。” 傅璟闻听完很快总结道：“这三条构成了一个闭环。” “以前的江盛月已经离世，还有假视频证明，发布以前论文的江盛月不是你本人。” “但是，你现在的项目却引用了以前论文的未公开数据，是因为你偷偷将以前江盛月的论文关联到了自己的新身份下，才获得了未公开数据。” 江盛月点点头，傅璟闻抓重点和总结的能力果然都很强悍。 “其实还有一条，就是实验室的仓储记录里，我取用过一个很冷门的试剂。” “这个试剂是这个实验的关键点，我之前也是尝试了很多才发现的。” 江盛月的手指点着桌面，“我在实验早期就启用这个试剂确实看起来很蹊跷，很像是早就知道要用这种试剂。” “不过，这个也比较好解释，科研中，很多时候就是灵光一闪抵过千万次的尝试，我自己就能搞定这条。” 傅璟闻已经将江盛月所说的，按照思维导图全部理顺了。 “所以，这次反击的重点就是时间差，对吗？” 江盛月唇角微弯，这个人，果然一理清楚情况，就有了对策。 “没错，就是时间差。我需要你找几个厉害的骇客，查清楚ORCID系统的论文关联时间和IP。” “还有就是找专业的团队，解析一下这个假视频，证明此人并非我本人。” 江盛月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如果，她当初假死逃离的时候，没有让傅璟闻帮她消灭掉她存在的所有痕迹的话。 如今，也不会有人这么猖狂，用AI造一个假视频就敢说是她。 傅璟闻听江盛月说话的同时已经将事情安排出去了。 “但是，引用未公开数据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傅璟闻一时间也未想到合适的办法。 江盛月很少见到傅璟闻都一时间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不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先这样吧，说不定，其他的点澄清以后，到时候就没人追究了呢~” “有时候，也该相信一下老天爷嘛~” 傅璟闻在听筒那边怔愣了一瞬，差点被江盛月给气笑了。 这妮子，自己在这儿担心她的事情，担心的不行，她本人还听天由命起来了。 虽然，傅璟闻知道，江盛月大概率是在开玩笑，却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俏皮，弄得梗住了。 “既然你这么相信老天爷，其余的调查也都交给老天爷吧。” 傅璟闻假装严肃了口吻，一副想要撂挑子的打算。 “诶！别别别，老天爷哪能有傅先生靠谱啊~” 江盛月惊得差点把脚边的椅子踢翻，傅璟闻真不干了，她可就凉凉了。 她语气焦急，又带着对亲近之人的亲昵，不自觉音调有些拔高，话语也在口中黏糊成一片。 落在“傅先生”几个字上的时候，因为心虚，不自觉带出些缠绵的尾音来。 傅璟闻在键盘上分配任务的手都停住了。 江盛月刚刚是在跟他撒娇吗？ 一股燥意从身体里升起，傅璟闻忍不住轻“啧”一声。 江盛月在他这儿，好像天生魅魔体质，感觉不论做什么，都能轻易将他的克制碾个粉碎。 听筒中一时间静默无言，只有傅璟闻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等傅璟闻缓过神来，调整了一下状态，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我哪敢撇下你，玥玥会生我的气的。” 傅璟闻喉头滚动，还是用傅玥玥做了掩护。 “你交给我的这些，一定两天内出结果，剩下的问题，你心里有数，知道怎么解决就行。” 江盛月轻轻应下，“嗯，我都知道的。” 她倚靠在实验台旁，用脚尖缓缓点着地面，一下一下，跟随着心跳来回起伏。 她和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她，该是有些想他了。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实验室只有她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异常的安静，器械柜平稳的运转着，发出细小的嗡嗡声。 没拧紧的水龙头有水滴缓缓滴落，是很轻很轻的滴答声。 她握着电话，随着滴答声，轻声说道：“要入夏了，小心中暑。” 傅璟闻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应的声音柔和的不像话。 “见面吧，就明天。” 没头没尾的话语。 但是，隔着听筒，看不到对方的两个人，同时扬起了笑容。 “嗯，见面吧，就明天。” 傅璟闻望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发自内心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懂的人，自然会懂。 絮絮叨叨的废话，其实只是因为想念。 江盛月挂断电话，情绪彻底从刚刚的紧张慌乱中解脱出来。 她现在只要做好她该做的，把证据链条做扎实了，有些人就该自取灭亡了。 至于决战的舞台，就定在两天后的聚会上。 她要将对方的谋划，击个粉碎。 手机嗡嗡震动着，江盛月看了眼来电显示，眸中笑意更深。 她接起电话，语气漫不经心又挑衅，“想通了？你这是打算投敌？” 第138章 围攻 听筒对面的人笑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要是能确实咬死对面，我当然可以助你一手。” 江盛月听着听筒对面之人的声音逐渐愉悦，感觉对方只是在看一场有意思的游戏而已。 “如果，你的本事就到这儿了，我也不介意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盛月眸中斗志盎然，“大戏开幕的当天，你可要亲自来看看啊。” “你放心，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亲自到场。” 江盛月的指尖滑过的洗刷的干干净净，排列整齐的试管，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希望你在最终那天到来之前，不要再掺和其中了。” 对方笑意倦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可论不着你管，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 “注意别被数据蒙蔽双眼。” 对方随后在听筒里打了个哈欠，“今天天亮才睡下，还得再补会儿觉，拜拜。” 江盛月也没兴趣和对方闲聊，依言挂断了电话。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她平静了下心绪，开始准备调取实验设备原始日志。 再此之前，她点开自己《Academia+》的账号，发布了一篇新帖子。 “关于帖子《兰斯洛特研究中心江云岚盗取他人研究成果》一事，纯属污蔑，本人将在两天后，收集齐所有证据，对此贴进行驳斥。” “还请诸位编辑，同行不要偏听偏信，被错误信息误导。” 她现在手上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她已经错过了引导风向的黄金四小时，那么就得抓住之后的二十四小时。 抢占一部分舆论阵地，免得等事件彻底发酵以后，彻底丧失主动权。 等数据一一记录采集完，天色已经擦黑了。 李墨燃中午发消息想来找她一起吃午饭，被她给在劝住了。 这事情一天澄清不了，那么，跟她来往就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她知道李墨燃有这份相信她的心就够了，何必非要让她卷入这场无端的漩涡，承受不必要的负面情绪呢？ 都是成年人了，努力去庇护身边每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才是成熟的标志。 而不是非要逼着对方为自己去闯枪林弹雨来表真心。 她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没有在意偶尔投过来的鄙夷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情绪化，是她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 而且，她得把这些情绪牢牢积攒在心里，好到时候找裴宸讨回来。 她划开手机，找到了裴宸在A国的私人手机号码，第一次选择了拨通。 两天后，Stellar Elite。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宴会厅外的侍者尽职尽责地检查着每一位受邀者的邀请函，哪怕是再负有盛名的学者，都需要配合给出邀请函。 在Stellar Elite，没有人拥有刷脸通行的特权。 江盛月摩挲着手中午夜蓝的邀请函，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缓解着有些紧张的情绪。 邀请函边缘烫印着的细腻金边，都快被她磨出了温度。 她礼仪得体地向侍者出示了写有她名字的邀请函。 在对方确认无误后，拿着邀请函步入会场。 她低头看向邀请函，手指缓缓抚摸着正中央的金色浮雕，那是象征智慧与探索的古老罗盘与DNA双螺旋结构的巧妙结合，寓意着学术探索的无垠与深邃。 今天，她势必要将科学的求真发挥到极致。 “这个新面孔是谁？”有人出言问道。 刚刚还各自交谈的众人，有好些人都分出一丝注意力看向江盛月所在的位置。 总有些人消息灵通，又热爱八卦，很快便认出了江盛月的身份。 “她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来参加这种聚会的？也不知道谁给她的邀请函？” 略显尖酸的语气瞬间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很多人甚至停止了相互攀谈，带着好奇的神色看了过来。 一道又一道探究的目光像是沉重的枷锁，一层一层地落在江盛月身上。 她能感觉到她握着邀请函的手心在微微出汗，可是，她始终昂着头，背脊挺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打量。 “她啊，兰斯洛特教授手底下的研究员，前几天因为抄袭已故者实验思路和实验数据，被人曝光在《Academia+》上了。” 安静了一瞬的会场，一时间窃窃私语再起。 一开始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在此刻都化作鄙夷和厌恶的冷箭朝着江盛月射了过去。 “真是学术界的渣滓。” “兰斯洛特教授也太可怜了，一直兢兢业业，为科研事业奉献一生，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可以拿到终生成就奖了吧。”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怕不是要被这个学术垃圾给霍霍没了。” 水晶灯像手术灯般刺眼，照的江盛月有些眼晕。 她被怎么评价她都可以忍受。 可是，对于到此刻为止，还依旧相信她的兰斯洛特教授，她实在不能任由她被人诋毁。 事发当天，她其实就已经在等兰斯洛特教授拒绝她当学生的消息了。 但是，不论是教授还是她的助理，都没有发消息让自己不要来聚会，也没有选择收回自己的邀请函。 那么，她自然不愿辜负这份信任。 “各位都是科学研究者，怎么可以连最起码的严谨求真都没有。” 江盛月看向一开始说话有些刻薄的男人，她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显清冷，眼神平静如水，却深邃如井，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纷扰。 本来只是一部分人的议论，随着江盛月的开口，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了。 面对周遭或好奇、或厌恶的目光，她眼神依旧坚定，嘴角挂着一抹淡然自若的微笑，那是一种不受任何外界言论干扰的从容。 在宴会的璀璨灯火中，她缓缓走向人群，是风暴前的宁静。 那个一开始就言语刻薄的男人，被江盛月这么毫不留情地抨击了一下，面色立刻难看起来。 “发帖者条理清晰，证据严密合理，被曝光者可是到今天没有对此进行任何驳斥。” 男人的眼神跟言语一样，带着不屑和轻蔑落在江盛月身上。 “我们不信证据，难不成还要信一个陌生人的人品不成？” 男人嘴角一撇，“没见你做出什么成就，口气倒是不小。到底是谁，不配做一个科研者？” 第139章 赞助商 江盛月气势迫人地又走近几步。 “肯定不是我。” “我被污蔑的第二天一早，就已经发了澄清贴，并许诺今天会拿出证据。” 她站在那里，面对满场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是她面对污蔑时从未动摇的信念。 男人注视着江盛月毫不逃避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心慌。 他好像确实看到了江盛月发布的澄清贴，只是，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江盛月想拖延时间的嘴硬说辞罢了。 他查过江盛月的履历，发现年纪轻轻，却在一年里拿到了三个项目，甚至有一个项目是主要管理者。 这一发现让他觉得简直可笑，作为跟江盛月同一个领域的研究者。 他自认为自己足够优秀聪明，可是，他在研究院里深耕了多年，至今没有当过项目总管理。 那么，一个才进入中心工作一年多的年轻女人，凭什么！ 这让他更一步加深了偏见，觉得江盛月不过是一个依靠关系混入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镀金的草包罢了。 她能拥有今天的这些成就，肯定都是身后的支持者帮她找的代笔。 男人一想到这些，说话的语气都硬了起来，“有些著作，远看是杰作，近看全是瑕疵。” 他的脸因为嫉妒和傲慢扭曲起来，江盛月觉得，他此刻比实验室里打翻的细菌培养皿都恶心。 “两天时间到了，比起这里嘴硬，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不然，你一个学术渣滓，是不是太嚣张了。” 江盛月并不打算惯着他，抄起一旁侍者手里的香槟就想往男人脸上泼。 一张是非不分的破嘴，还是闭上的好。 她手中的香槟还没泼出去，就听到如大提琴般温和醇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诸位，我刚刚好像听到个有趣的说法。” 傅璟闻低沉的笑意在宴会厅中回荡着。 “竟然真的有人相信江研究员的学术造假的指控。” 他将手中的邀请函随意丢给身后的于潇，几步走到江盛月身侧，拿过她手里的香槟。 枪驳领燕尾服勾勒出他挺拔匀称的身形，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寒芒。 这位素来以冷峻著称的傅氏掌舵人，此刻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凝着骇人的风暴。 他鹰隼般的眼睛望向男人，开口的每个字都像淬过冰的刀锋，不给对方留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江研究员，面对这样荒谬的指控， 你不觉得好笑吗？”他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尾音中裹着危险的温柔。 江盛月被傅璟闻突然的出现惊得一时间忘记了接话。 Stellar Elite没有邀请函是进不来的，因为她手里就一份邀请函，所以才放弃了跟傅璟闻一起前来的想法。 傅璟闻眉头轻挑，眼神温柔自信。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Stellar Elite内没有刷脸的特权。 他也没有硬刚Stellar Elite身后势力的打算，但是，弄一张邀请函，对他来说，倒也没什么难度。 男人望着突然出现的傅璟闻，眼神在他和江盛月中间来回转动。 “今天是学术研讨会，你凭什么进来？” 傅璟闻眼神轻蔑，“当然是主办方请我来的。” 他侧头看向于潇，于潇立刻会意，掏出傅璟闻的名片朝男人递了过去。 “傅总作为此次会议的最大赞助商，是主办方亲自送邀请函请过来的。” 于潇的语调比平时略慢，静静注视着男人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灰败死寂。 外界都在传傅氏这几年一直在拓展生物医疗板块，他作为相关行业的从业者，自然也希望接到傅氏抛来的橄榄枝。 毕竟，傅氏作为投资者的口碑在业界相当好，投资经费充裕，只定项目期限，从不干预项目管理和架构。 不干外行指导内行的事。 但是，今天，这一切彻底结束了。 男人的汗如雨下，一张脸惨败如纸，“傅总……我……” 傅璟闻抬手打断男人想要解释的话语，“我只相信证据，孰是孰非，一会儿大家自有论断。” “至于某些不知全貌就肆意评论的人，真是学术界的渣滓。” 他和江盛月一直保持着距离，并没有表现的过分亲昵。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将大家把江盛月代入桃色幻想，然后忽视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努力。 “江研究员，感谢你之前你为公司提供的帮助。” “我还要去和主办方会面，就先不寒暄了。” 望着傅璟闻温和中带着些疏离的笑容，江盛月先是有些怔愣，但是一看一旁那个刻薄的男人，很快就明白了傅璟闻的用意。 她唇角微微勾起，向后撤了一步，欠身对傅璟闻致谢，“能和贵公司合作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可以有更加深入的交流。” 傅璟闻望着江盛月白皙纤细的脖颈，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在满厅人眼的注视下，演一出老板与员工的戏码，真是新鲜的感觉。 这种陌生感，好像他们又以新的身份，重新认识了一遍。 “期待你的澄清，希望你不要让愿意相信你的人失望。” 傅璟闻说着早就说烦了的客套话，努力控制自己想要靠近江盛月的冲动。 江盛月笑着点点头应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见傅璟闻还定在原地不愿意动，于潇立刻上前一步在傅璟闻耳边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主办方该等着急了。” 于潇心里也有些紧张，生怕自家老大控制不住穿帮了，那前面这一出不就白演了嘛！ 傅璟闻皱了皱眉，他还想再多看江盛月几眼，却还是不得不迈步离开。 他微微侧身，借着江盛月裙摆的遮挡，轻轻勾了勾江盛月的小指。 虽然一触即分，江盛月的耳尖却立刻泛起一阵潮红。 这人！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可是，她好像不讨厌这样…… 待傅璟闻离开，众人整齐划一的松了一口气。 这傅氏的掌舵人名不虚传，哪怕笑着，就已经有着迫人的威压了，不敢想惹怒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江盛月整理好情绪，大步往人群中间走去。 她不仅要成为学术界的璀璨明星，更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第140章 让她证明自己 随着江盛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围观的众人自觉地移动脚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江盛月平素装扮主要讲究整洁高效，连带妆的时候都很少，就连她自己很多时候都会忽略，她生就一副让画家搁笔的骨相。 额头饱满，眉似远山，天然带着水墨画般的朦胧渐变，一双水凝的杏眼，含情带笑时，好似两汪融化的蜜糖。 利落的鼻梁线条犹如希腊雕塑，一张樱粉色的唇，开口说话时却从无温软之意，总是有自己的主张。 肌肤并非单纯的雪白，而是透着珍珠母贝的莹润光泽，锁骨凹陷处能盛住一汪晃动的灯光。 “别的不说，这位研究员倒是个容色相当出众的美人。” 听了傅璟闻和江盛月那一番交谈，许多人对于江盛月持有了新的看法，也不着急立刻给她的人品下判断了。 注意力自然就放到其他地方上去了。 “不光外貌，她履历也是挺不错的，虽然在兰斯洛特研究中心起点就比其他人高，但是，同研究中心的其他人，也没几个跟她一样优秀的啊。” “确实是这样的，她这么能力卓越的人才，如果真沾了学术造假这种事，可真是自毁前程啊。” “你们不觉得有些蹊跷吗？她这种人，会去偷别人研究生时期的研究数据和思路吗？” 这话一出，好些本来就对此事有疑惑的人都跟着点头，聚在一起说起自己的疑惑来。 场上的气氛一时变幻，持续怀疑江盛月的依旧有不少，但是，更多的人则开始打算等江盛月的澄清说明发表以后再下定论。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整个宴会厅突然暗了下来，只余一束追光打在场地最中心。 “尊敬的各位学界前辈、行业领袖，亲爱的同仁们：欢迎来到《未来之光》学术之夜。” “今夜，我们汇聚了各领域最杰出的头脑。” “头顶的智能穹顶正映射着我们的学术图谱，餐桌上的科技装置记录着思想的火花。” “让我们举杯，为智慧的交融干杯！” 江盛月紧了紧拽着裙摆的手指，她现在站在聚光灯的边缘处，只需要跨出一步，就能成为众人视线的聚焦点。 宴会厅里的闲聊声消失，众人共同举杯，庆祝聚会的开始。 主持人按照既定的步骤，开始回顾这一年里具有前瞻性的，创新的，影响力巨大的科研成果。 耕耘在不同行业里的研究者们，走向聚光灯的中心，讲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大家都按照预定好的安排一步一步推动着聚会的进程。 江盛月安静地站着，大脑已经开始放空，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尊敬的各位同仁，我想大家应该对我们研究中心近期发生的事情都有所耳闻。” 江盛月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向聚光灯中心的兰斯洛特教授。 慈祥可爱的小老太太此刻面容严肃，“江研究员在我们中心这段时间的所有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愿意相信她。” “希望各位也能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证明自己。” 兰斯洛特教授银灰色的短发整齐地挽在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睿智的眉眼，透过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眼角笑意浅浅地看向江盛月。 她朝着江盛月所在的方位，缓缓颔首，不似刚刚的严肃，笑纹都透着温和。 江盛月轻咬下唇，眼神坚定的对着兰斯洛特教授点了点头。 她跨步走进聚光灯内，全场所有的眼神在此刻悉数落在她的身上，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都在好奇江盛月能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她步伐从容地走向兰斯洛特教授身侧，一袭剪裁得体的墨绿色天鹅绒长裙，裙摆轻拂过地面，如同深邃森林中的秘密。 鸦羽长发盘成慵懒的赫本髻，鬓角故意垂落两缕微卷的发丝，衬得后颈肌肤如新雪般透亮。 耳垂上翡翠坠子随转头轻晃，与宴会厅中央的水晶吊灯遥相呼应，却又保持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独立光芒。 “岚，不要紧张，把你准备好的证据都拿出来吧。” 兰斯洛特教授在她耳畔轻声宽慰着。 她很喜欢这个很有天赋，又从容得体的孩子，哪怕是现在被众人怀疑的场所，她依旧光芒四射，可以在出现的片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孩子，如果没来搞科研，去当明星也未尝不可。 不过，如果她真这么选，科研界可就要少一颗璀璨闪耀的星了，遗憾可惜的就是她这个老太太了。 江盛月感激地点点头，双眸微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紧张焦虑的情绪都尽数抛却，此刻，她只需要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她冷静地侧身，动作准确得如同实验室中的精密操作，冷静理智。 “傅总，您这是？”主办方的陪同人员跟着傅璟闻的脚步走到了二楼的栏杆处，位置还不错，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江盛月的一举一动。 “是我之前合作过的对象，能力挺不错的，我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傅璟闻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她如果身上有了污点，对我们的品牌形象也是一种打击。” 主办方的陪同人员立刻了悟，很有眼色地问道：“傅总，那边有个可以纵览一楼全局的包间，您要不去那边坐着看。” 傅璟闻摇摇头，表情疏离，“用不着，我只需要知道这事对我公司的影响，其中详情，我没兴趣。” 主办方的陪同人员立刻噤声，傅璟闻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他可没胆子跟他反着来。 傅璟闻的神色隐在黑暗里，望向江盛月的眼神却越发明亮。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闪闪发光的样子，只要她能永远享受这一切，他愿意一辈子隐在黑暗里当她的观众。 “阿月，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理解我的这份心意呢？” 傅璟闻声音很轻很轻地喟叹了一句。 哪怕是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没人能听见，没人注意到，更不要说专心在自己世界里战斗的江盛月了。 傅璟闻笑着摇摇头，算了，现在这样慢慢来也许也不错。 “我今天敢站在这里面对所有人，我希望发帖者就不要当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缩头乌龟了。” “站出来，我们当面对峙。” 第141章 下一个受害者 在台下的众人没想到，江盛月一点客套话都没有，一开口就是直接硬刚。 和她那身清新如精灵的装扮完全不符合。 众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想找出那个发帖者来。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发帖者是谁，不影响你发布你的澄清，你该不会是想转移焦点吧？” 江盛月听到黑暗里发出来的质疑，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能力不行就算了，连站出来对峙的勇气都没有，胆小鬼。”江盛月眼神轻蔑，唇角笑意淡薄。 有人在黑暗里肩膀抖了抖，一双淬着怨毒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江盛月所在的位置。 “关于帖子里发布的内容，我将一条一条驳斥。” 江盛月身上的聚光灯消失，身后的幕布亮起，投影的内容正是那篇污蔑她的帖子原文。 她先将一些没什么重量的论据快速过了一遍。 这些东西，只需要轻轻点一下，大家都能明白其中的牵强。 更不消说，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其实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证据，最多算是补充论据。 “关于我引用未公开数据，说我窃取他人论文一事，请看我们实验室的实验设备原始日志，这个是没办法作假的。” 众人看了江盛月做的两边对比，数据上完全相同。 好些人皱眉疑惑起来，这不就是实锤自己拿了别人的数据吗？这算什么澄清？ 但是，台下一些搞生物医药的却很快了悟了江盛月的意思。 “有些同仁可能不知道，生物医药研究和其他研究不一样，天生自带防伪标识。” 她说着放出一张鉴定报告。 “这是我们实验中用到的小鼠品种，是经过了特定基因编辑的小鼠品系。” “这是小鼠基因测序报告。” 江盛月还将图片的各种细节又放大了一些，上面有司法鉴定章，是有法律效益的。 “我们所用的小鼠的品系和另外一个实验所用不同，数据上却完全相同，是因为之前那篇论文有人在逝者离去后又伪造了数据。” “有人利用漏洞，篡改了原论文的数据，将我现在项目的数据修改到原论文中，以此污蔑我使用原论文的未公开数据。” 场内一时哗然，他们都以为是江盛月拿了逝者的未公开数据，没想到是逝者用了江盛月现在的数据。 江盛月知道很多人可能不愿接受她这样的反驳，便立刻开始展示新的证据。 “逝者论文被篡改一事，可以由ORCID漏洞一事再次证明。” “这是我找人查到的ORCID操作日志，这篇论文关联在我名下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IP地址则在龙国。”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震惊什么才好了，ORCID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吗？ 如果利用这个漏洞随意关联他人文章，他们岂不是某一天也会成为被人偷著作或者被栽赃抄袭的可怜虫？ 江盛月很满意众人不可置信，互相质疑的场面。 这事如果只关系到她一个人，那么，能上心的人寥寥无几。 可是，如果把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拉进这个困境来，那么，她身后支持她的力量，就会非常强大。 “当时项目已经启动两个月了，而我也从未离开过A国。” “说我窃取逝者论文数据的时间和地点都完全对不上。” 江盛月顺着人群的情绪，接着抛出了第三条。 “此人不光污蔑我，对于离去之人，也同样没有尊重，帖子里做汇报的人，并非江盛月女士本人。” 江盛月话语一顿，等待着众人情绪的发酵。 “什么？” “不会吧，这也太歹毒了，偷人家的数据，连人家的成就都要胡乱嫁接。” “算那个污蔑人的有点警惕意识，他要是刚刚敢出面对峙，现在估计已经被大家手里的东西砸晕过去了。” 林林总总的批判话语不少，形势彻底倒向江盛月这边。 “这是第三方检测机构对伪造汇报视频进行的瞳孔反光分析，还有实时演示声纹断层扫描。” “视频里的人瞳孔不会随光源的改变出现应有的瞳孔收缩或扩散，一直非常均匀，不是真人有的反应。” 江盛月说完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稍微安静一下。 待场上安静下来，江盛月开始播放了两段声源，而后放了声纹的断层扫描图。 “AI模拟合成的声音跟真实的人声也是有区别的，直接听可能不明显，但是像刚刚那样，对比着听就非常明显了。” “现在请大家再看一遍这个所谓的内部报告视频。” 有了江盛月话语的引导，所有人都带着怀疑的态度重新看了假视频。 视频播放完毕，很多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果然不自然。” “确实不像是真人啊。” “我就说一开始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 这个视频其实做得已经非常精细了，如果不是一开始心里确定是假的，很难靠肉眼去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别。 江盛月再一次感叹觉裴宸的离谱，有这个时间和技术力，好好干点正事多好。 非要拿来陷害她。 她的眼神不自觉飘向黑暗中的某处，而后侧头笑了笑。 如何把控住对话的节奏，让听众按照自己想要的结果去相信，是傅璟闻拿到证据后，和她仔细商量过的。 让逻辑一环扣一环，让听众对她说的话语深信不疑，最后煽动情绪，让他们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 黑暗中的傅璟闻愣了愣，江盛月能看到自己在这儿吗？ 傅璟闻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这又远又黑的，怎么可能发现自己的位置。 下一刻，江盛月就收回了眼神，开始重新看向台下众人。 “三天前有人问我：‘被千万人指着脊梁骂的滋味怎么样？’”。 现在我想反问：“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站在我这个位置吗？” 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话筒，手指上那枚独特的戒指也被众人所看见。 那是一枚以古老显微镜镜片为灵感设计的饰品，镜片中映着她过往经历的风波与她的坚韧不屈。 也映照着，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台下众人。 第142章 荒野玫瑰 江盛月用眼神一一扫过台下的众人，声音再度拔高几分。 “今天他们用伪造的数据钉死我，明天就可能用流言绞杀你。” “我们总以为真相像离心机里的沉淀物一样分明，却忘了人心这台仪器永远有误差。” “当恶意像病毒一样扩散时，没有人能永远戴着防护面具生活。” “我们以为数据不会说谎，可人心会扭曲数据；我们相信证据能说明一切，可偏见会蒙蔽双眼。” 她的声音带出一丝哽咽，气势却越发高涨。 “那些截图是假的，但你们的恐惧是真的——今天你们沉默地看着我被撕碎，明天轮到你们时，还会剩下谁来发声？” 她话语掷地有声，整个宴会厅却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 有细小的哽咽声随着话筒扩散落到在场每个人的耳边，江盛月扬起头，不让眼眶里的泪意汹涌。 傅璟闻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感觉心脏在此刻跟着一紧。 哪怕他昨天和江盛月商量过，最后结尾的时候，要用感染力煽动众人的情绪。 可是，他心里却明白，江盛月在台上轻微的颤抖并非演讲技巧，是她这几日来最真实的感受。 这七十二个小时，她是何等的焦急无助，却又担心其他人知道也跟着紧张，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哪怕一直说着“清者自清”可是，还是会在深夜里一遍一遍刷新帖子下面的评论，想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评价的。 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安静地等在她卧室房门边，从门缝里看着她房间里的灯光直到深夜才熄灭。 如今，把心底的想说的都呐喊出来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释放吧。 “老大，有点太明显了。”于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傅璟闻身边附耳说道。 傅璟闻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有点发热，他赶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意地倚靠在栏杆上。 “有人有异常吗？”傅璟闻晃动着手中的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陷害江小姐的人，江小姐应该心里有数，我刚过去帮忙投影证据的时候，江小姐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傅璟闻的手指捻动着香槟杯，“你找人一直看着点，其他的，随她高兴就是了。” 于潇利落应“是”随后退开一步，开始打电话安排起来工作。 有几人害怕江盛月情绪失控，往台上走了几步，在灯光的投影下，几人的影子像是围栏，将江盛月纤瘦的身体困在其中。 江盛月当即一挥手，重新看向众人，泪光已然散尽，只有无畏。 那几人登时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喂，你们该不会是那个造谣者找来的吧，想阻止江研究的员对真相的揭露吗？” 好些怀疑的视线登时便围了上去。 那几人瞬间有口难言，他们不过是主办发找来的工作人员罢了，就是来维持会场秩序的。 江盛月深吸一口气，“有人明知各种系统的漏洞，却不选择帮忙修正漏洞，而是以此为自己牟利。” “这样的事，不会止于今天，更不会止于我。” “还请各位不论何时，都记得求真的精神。” 她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只手搭在胸口，对着台下众人深深鞠躬。 “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说这些，愿我们都能成为彼此黑暗中的那束光。” 那双指甲修剪得极短，还残留着淡黄色试剂的手再次落在众人眼中。 那是一双长期浸泡在实验室中，极其自律的手。 是不少科研人最平凡也最真实的日常，剥去聚会时华丽的装扮，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凝结的汗与泪。 江盛月缓缓直起身子，晶莹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在白玉般的脸颊上缓缓滑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厚重的地毯上。 静默的会场随着她眼泪的滑落，掌声雷动。 江盛月望着刺眼的射灯缓缓闭眼，随后微微扬起唇角，看向了某个黑暗的角落。 这一眼，让傅璟闻浑身发热。 如果说江盛月第一次看过来，是巧合。 但是，这次在掌声簇拥中，在完全的胜利时还能准确地朝他这边看来。 只能说明一件事，江盛月什么都知道。 她隔着黑暗，穿过人海，只想在她成功的那一刻，和自己共享喜悦。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绪的精神接吻。 哪怕他们一个在台上闪闪发光，一个在黑暗里默不作声。 江盛月的眼神还是追了上来，在为她欢呼的人群里，用眼神轻柔地亲吻了他。 傅璟闻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了江盛月刚刚那滴泪。 是神佛玉瓶上滑落的露水，不偏不倚正好降落在他这片窄小的领土上，而后荒野里疯长出一支玫瑰。 “走吧，于潇。”傅璟闻语调里的愉悦简直藏都不想藏了。 于潇搞不懂自家老大在高兴什么，总之他心情很好就是了。 “您今晚再没有安排了，不等江小姐一起回去吗？” 傅璟闻有些宠溺地笑笑，“她还有属于她的荣耀时刻，我们就别添乱了，早些回去给她准备点吃的，让她回家就能舒舒服服的。” 傅璟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对，回家，她一会儿就要回家了。” “对了，接她回去的人和车你安排好。” 于潇立刻明白傅璟闻的意思，前脚两个人才在宴会上演普通的老板和员工关系。 然后，一散会就被人抓到江盛月坐傅璟闻的车一起回去怪不好的。 于潇跟在步子都有些雀跃的傅璟闻身后，感叹一波接一波。 还得是江小姐啊，除了玥玥小姐，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家老大对一个人的情绪和相处细节注意到这种地步。 毕竟，他家老大脸上温吞的笑意都是假的，骨子里一直是泛着冷意的。 “你小子，脑子里少想些有的没的。”傅璟闻冷冰冰的话语在于潇耳边响起。 于潇立刻回神，心里吐槽的欲望更加旺盛。 就连他这种在傅璟闻刚起势就跟着元老，时不时都要吃一发傅璟闻的冷冰冰攻击。 可是，江小姐可一次都没受过…… “再胡思乱想，你就自己走回去。”傅璟闻无情的声音从车后排响起。 于潇立刻扬起一个专业的工作笑容，开始埋头处理傅璟闻布置的任务。 这样就没人知道，傅璟闻在微凉的夜风里，靠着车窗给微红的脸颊降温这件事了。 “你的存在，我很安心，璟闻。” 第143章 人脉 在江盛月准备下台时，兰斯洛特教授在她耳畔轻声叹息道：“谢谢你，岚。” 江盛月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兰斯洛特教授却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拍拍她的后背。 “准备好当我的学生了吗？” 江盛月身子一紧，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差点又夺眶而出。 她之前也想过，兰斯洛特教授是相信她的这件事。 可是，当这句话真的从兰斯洛特教授口中说出的时候，真的会感觉这些日子的痛苦和煎熬，都是值得的。 因为兰斯洛特教授从未放弃过她。 “时刻准备着。”江盛月努力不让自己落泪，只能扬起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兰斯洛特教授缓步走至话筒前，温声开口。 “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研究中心的江研究员，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 “对实验设计的创新思维，对实验结果的严谨态度，还有始终如一对科研的彭拜热情，都是这条荆棘之路上缺一不可的优秀品质。” “她还年轻，我相信，她还能在未来给科研界带来更多的惊喜。” “我很欣赏她，希望她能做我的学生，继续在我门下深造。” 兰斯洛特教授看向江盛月的方向，金丝镜框后睿智的眼神闪着温暖的笑意，“岚，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在场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能做兰斯洛特教授的学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竟然有人可以让教授当着这么的同仁的面，亲自问一句“愿不愿意？”。 江盛月感觉身后已经有很多人在心里尖叫，“我愿意，我愿意”了。 江盛月昂首挺胸，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坚定地走向兰斯洛特教授。 “老师，学生之后还要多辛苦您指导了。” 兰斯洛特教授笑着拍了拍江盛月的肩膀，随后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过一张绑好的卷轴递给了江盛月。 “我年纪也大了，你啊，估计就是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了，要继续往上攀登啊。” 江盛月握着卷轴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兰斯洛特教授笑着张开双臂，江盛月乳燕投林般投入兰斯洛特教授的怀抱。 一股安神又好闻的香气萦绕在江盛月的鼻腔。 江盛月忍不住想到，有些像她想象中母亲的味道。 师徒二人互相搀扶着下了台，而后坐在一处继续听后面其他人的汇报和展望。 待众人的成果展示结束，宴会厅中灯光再次亮起，进入了自由活动环节。 大家可以和自己想要攀谈的对象交流，是一个相互认识，结识各种人脉的好机会。 想要找兰斯洛特教授攀谈的人很多，但是，都被她的助手几句话敷衍走了。 兰斯洛特教授拉着江盛月的手，“岚，老师带你去认识认识你的师兄师姐们。” 江盛月本来还因为感受不到傅璟闻的视线感到有些不安，一听兰斯洛特教授这话，瞬间啥都忘到脑子后面去了。 兰斯洛特教授虽然平时看着是个异常好说话的小老太太。 其实是个不光自己科研能力极强，看人眼光也精准无比的天赋怪。 只是，太多人有着天才都很孤僻，不合群的刻板印象。 在看到平易近人，又很好交流的兰斯洛特教授时，忽略了她天赋卓绝这件事。 她看重的学生，就没有一个庸才，每一个都在自己专注的领域上做出了不凡的成就。 “你们今天认识认识，以后要多多交流。” “他们总有些地方是你能学习的，也总有些地方你某天可能用得着。” 江盛月知道兰斯洛特教授在隐晦地提示她要利用好这些关系，搭建自己的人脉。 不论哪个行业，独狼最后都很难走到最后。 她感觉兰斯洛特教授掌心的温度更暖了，拉着她叮嘱时，就像在叮嘱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 二人穿过人群，在一个略微偏僻的角落看到了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三个人。 兰斯洛特教授拍了拍江盛月的肩膀，“去吧，去见见你未来的战友和领航员们。” 话音刚落，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神采奕奕的身影便朝着江盛月这边走来。 “小师妹过来，过来。” 方琳琳第一个上前，对着江盛月挥挥手。 她穿着一条点缀着神经元图案的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插着一支简单的金色发簪，笑容温暖，眼神明亮充满好奇。 江盛月立刻快走几步，走到了三人身旁。 “我是方琳琳，主要研究方向是神经科学与类脑器官方向。”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这一年来做过的项目，老师都拿给我们看过了，有不少有意思的点子，还挺启发我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学科交叉合作，看能不能碰撞出什么有意思的火花来。” 方琳琳跟个小兔子一样，在江盛月身边左瞧瞧右看看，显得好奇极了。 身后一只纤长细白的手一把揪在方琳琳裙子的后领处，“方琳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小师妹都吓着了。” 从方琳琳身后探出一张漂亮的恍若精灵的面庞。 在宴会厅柔和而略显嘈杂的氛围中，如同一缕不期而遇的清风，静静地拂过每一个角落。 “我是艾莉森，主要研究方向是微生物组与宏基因组方向。” 她身姿高挑，一头柔顺的银白色长发轻轻挽起，露出她清晰而深刻的面部轮廓，灰蓝色的眼眸，仿佛北欧深邃的湖泊，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那边那个不爱说话的是大师兄，罗伯特，主攻方向是肿瘤免疫方向。” 江盛月顺着艾莉森的话语望去，对上一双绿宝石般漂亮迷人的眼睛，只是眼神却是冷的，像是冻结的湖面。 罗伯特穿着裁剪合体的深色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 指尖无意识地在西裤侧缝轻叩，仿佛在计算时间。 他并未主动伸手，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江盛月望向性格迥异的三人，感觉压力很大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激动。 多学科领域的交叉， 谁也不知会擦出怎样意想不到的火花。 到家后，在厨房忙碌的傅璟闻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拿的到，是他在任何忙碌的过程里都会优先接听的人。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疑惑地接起了电话。 “桑敏书，我不是说过，没事别联系我吗？” 第144章 你能看到星星吗 窗外霓虹闪烁，桑敏书赤脚坐在落地窗旁的白色羊绒地毯上，丝绸睡袍的腰带松垮系着，露出小腿处未愈的伤疤。 她没有开主灯，只留一盏复古台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精致的侧脸投映在红木书架上。 她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本来锐利的眼神在听到傅璟闻声音的那一刻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和慵懒。 傅璟闻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悦的情绪，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毫不留情的伤人。 桑敏书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伤口，尖锐的疼痛让她有些恍惚的状态回笼。 她轻笑一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怎么？江小姐在旁边看着，这会儿不方便接电话？” 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和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试探性的酸意。 傅璟闻沉默片刻，脚步声响起，似乎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 “说事，我不喜欢绕弯子。” 桑敏书抬手抚上冰凉的落地窗，指尖轻轻敲击着透亮的玻璃，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急什么？关心一下合作伙伴都不行？” 她的音调突然压低，“我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声音低哑婉转，像是黏腻的血液，一旦沾染，就会溺毙其中。 傅璟闻呼吸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冷笑。 “桑敏书，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别再做无意义的尝试了。” “你的关心，我消受不起。” 傅璟闻的手指已经放在挂断键上了，只等三个数以后挂断。 桑敏书身体微微前倾，台灯光线照亮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锋芒。 “除了江小姐，你对其他人还真是学不会怜香惜玉。” “三，二，一。”傅璟闻压根不管桑敏书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数着倒计时。 “《深渊回声》背后的制作方，我有新的线索了。” “只是，这线索来的实在巧合，你觉得是对方被我们抓到马脚有些急了，还是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想给我们两家添堵？” 傅璟闻打开窗户，让夜间的冷风灌满整个房间，“消息倒是灵通。” “不过，你口中的‘我们两家’……你倒是会拉人下水。” 清凉的夜风让傅璟闻越发清醒，“至于你的立场问题，这次也需要我确认吗？” 桑敏书眸色一暗，嘴角却勾起更深的弧度，“我的立场？傅璟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不是我们结成同盟时，心知肚明的事吗？” 她的手指抚过小腿处时不时隐隐作痛的伤疤，眸中恨意毫无掩饰。 “别的事情我保证不了，只有这帮人，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细微的，仿佛是钢笔帽被按上的脆响。 傅璟闻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桑敏书，你最好如你所言，不要让我发现你有其他小心思。” 桑敏书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凉，但语气反而更添了几分娇媚。 “傅璟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想，找个双方都安全的地方，好好‘复盘’一下敌人的动向。” “毕竟，共同的麻烦，需要共同的解决方案，不是吗？” 桑敏书的尾音故意拉长了尾音，“还是说，你怕见到我？” 傅璟闻难得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个大麻烦，要不是担心再把江盛月搅合进这些危险的事情里来，他压根就不想和桑敏书有任何来往。 他再次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冷硬，“情报我会找心腹去取。” “见面，没兴趣。” 桑敏书轻笑出声，“傅璟闻，我可给你备了份大礼。” “你就不好奇江小姐真正的心意吗？” 傅璟闻陷入了比上一次更长的沉默，“时间和地点，发我助理。” 他话语干脆利落，不容置疑，“江盛月是我的底线，你知道的。” 桑敏书的笑意瞬间染上眼角眉梢，声音却依然娇俏，“当然，这可是我们合作的重要前提之一。” “更不用说，我也很喜欢江小姐。” 桑敏书的舌尖滑过唇畔，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傅璟闻懒得和桑敏书多说一句话，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桑敏书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地毯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闪而过的复杂。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里却闪过江盛月那张纯白无畏脸庞。 她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纽带是共同的利益，哪怕充满算计也是一样的。 可是，江盛月不顾自身性命救她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知如何去处理这个全然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变量。 傅宅。 傅璟闻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通话界面。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盘算着江盛月还有多久回家，心里却有些不安。 桑敏书的主动、试探和若有似无的暧昧，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在一点一点收紧着他能自在活动的空间。 他需要她的情报和她背后的桑家，对付共同的敌人，但这个女人太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也太懂得触碰他紧绷的神经。 他该怎么做，才能将江盛月完全排除在这些危险以外呢？ 他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被他扔在一旁的手机。 他今晚的好心情全被这通该死的电话给糟蹋了。 手机再次响起，他本来不想接，却在听清铃声的时候，赶忙将手机接起。 这是他给江盛月设置的专属来电铃声。 “哇塞，傅先生接电话的速度值得被颁奖了~” 江盛月有些俏皮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傅璟闻的烦躁和郁闷在这一瞬都被抚平。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的边缘。 “嗯？聚会结束了吗？” “璟闻……”电话那头的呼唤带着些鼻音，背景音是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你那边……能看到星星吗？” 傅璟闻摩挲桌缘的动作一顿，他直起身，透过玻璃窗望向漆黑的夜空，几乎只有一两点星子发着微弱的光亮。 “你喝酒了？”他喉结滚动，很快便听见她孩子气的轻笑。 “只喝了一点点。”江盛月拖着长音，像羽毛搔过耳膜。 第145章 处分 “如果你想看星星的话，天文台，可以为你一人开放。” 傅璟闻带着几分哄小孩儿的柔软。 江盛月皱了皱鼻子，声音黏糊糊的，“不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她只是想和傅璟闻站在同一片天幕下随意说几句话就好。 这黑沉沉的天，看星星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师兄师姐们都很友善，对她这个刚入门的小师妹也很关照。 可是，傅璟闻视线的消失，还是让她在某一刻感受到了孤独。 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累了的话，就回来吧。”傅璟闻打开房门，缓步走向厨房。 “小李就在停车场等着，你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江盛月身后的玻璃门发出声响，有其他人从宴会厅出来，来这边透气。 “嗯，一会儿见。”江盛月收起还想说什么的情绪，和傅璟闻告别。 傅璟闻看着黑掉的屏幕，有一种想要返回会场亲自去接江盛月的冲动。 在深吸几口气后，被理智拉住了想要胡来的冲动。 江盛月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淡金色长发被随意挽成优雅的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雪白的颈侧，发间一枚珍珠发卡泛着柔光。 冰蓝色眼眸在睫毛下流转时，会让人想起北极冰川折射的阳光。 一袭纯白色缎面长裙，裙身设计流畅简洁，没有丝毫冗余。 裙摆自然散开至脚踝，走动间缎面泛起细腻的光泽，宛如一束月光突然落入宴会厅。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盛月倚靠在一侧石栏上，淡笑着看向这个突然人间蒸发好几天的家伙。 “当然是早就来了，不然哪能全程目睹这么精彩的反击呢？” 安吉尔笑着对江盛月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她也不管江盛月现在是不是空着手，就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 “恭喜你。” 江盛月也不恼，她早就习惯安吉尔这副自在随心的模样了。 “你现在来投诚，是不是有点晚了？” 安吉尔手指轻弹香槟杯的杯壁，“这话说的，我们不早就是联盟了吗？” “在聚会开始前，教授的邮箱里，已经躺着瑞秋和我联系的聊天内容了。” 安吉尔朝着江盛月走了几步，“还有实验设备日志，你以为是谁帮你保下来的？” 安吉尔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江盛月的脸颊，一股肥皂的香气直冲江盛月的鼻腔。 还有一股没完全洗刷干净的其他试剂的气味。 估计这人不久前，应该也守在实验室里，聚会开始前才匆匆赶来。 江盛月拍掉了安吉尔戳她脸颊的手，这人这些日子越发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了。 安吉尔也不在意，自然地用手指去卷自己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收你当学生这事，教授应该早有想法，瑞秋一直跟在教授身边，比我们都更早知道，估计也是那时候起了别的心思。” 江盛月想起李墨燃当时给自己透露过的事，一切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背地里秘密开始了。 以安吉尔为中介，让她重启以前做过，但是并未发表的实验。 之后再进行数据伪造，污蔑她学术造假。 “不过，以瑞秋的能力，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事情做得这么严丝合缝。” “岚，这后面肯定还有其他人，你最好小心点。” 安吉尔说着担心的话，眼神却并不担忧，完全就是一副想看热闹的样子。 江盛月心里却已然明了，背后的另外一个人是谁了。 当时，在猫眼酒吧，瑞秋和裴宸身边的李秘书见过面。 她以前的论文数据很可能就是当时裴宸授意瑞秋利用的。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江盛月点点头，应了安吉尔的话，提步打算回到宴会厅去。 安吉尔望着黑沉沉的天幕，轻声感叹道：“瑞秋她，就是不服气吧。” “跟在教授身边这么多年，教授对她也多有照顾，可是，教授最后的关门弟子，却落在你身上了。” 安吉尔扭过头，看向站在玻璃门旁的江盛月。 宴会厅的灯光洒落下来，将江盛月包裹在光晕里，衬得她像森林里优雅自由的精灵。 安吉尔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神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哪怕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看着你这样的人，却还是会忍不住升起一股嫉妒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更何况瑞秋呢？” “她苦求这么多年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一年就得到了。” “想想就让人绝望啊……” 安吉尔苦笑一声，表情难得正经起来。 江盛月松开了推门的手，缓步朝着安吉尔走去。 “嫉妒愤怒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不该玷污科研这块神圣的殿堂。” 江盛月脸上再无往常的温和，变得十分严肃。 “如果，她的目标是当教授的学生，就更不该做这样的事。” “教授对于科研的热爱和专注，她跟着教授身边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安吉尔被江盛月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除了之前命悬一线的时候，江盛月永远是温和的，谦逊的。 “她没有败给我，她只是忘记了为何想当教授学生的初心，败给了对科研应有的敬畏之心。” 江盛月耳畔的翡翠耳坠随着她逐渐激动的话语来回摆动着，在遗落室外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流光。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脑海中关于兰斯洛特教授的道谢有了新的认识。 兰斯洛特教授其实在聚会开始前就已经知道是谁在陷害自己了。 所以，当她没有选择在众人面前直接揭穿瑞秋的时候，兰斯洛特教授应该是松了口气的。 江盛月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是兰斯洛特教授不希望研究中心再出丑闻。 但是，一定有不少的原因，是兰斯洛特教授珍爱着瑞秋这个研究员。 江盛月越说越觉得鼻酸，她想到安吉尔发给自己的那些评级表。 每一张都是兰斯洛特教授对瑞秋偏爱的证明。 瑞秋怎么就昏了头，非要去名声那里争个高低呢？ 她猛地转身，“我得去问问教授，关于瑞秋的处理她是怎么想的？” 安吉尔吓了一跳，想去拉江盛月的胳膊，却只能任由裙摆滑过她的指尖。 第146章 傅璟闻疯了 “江小姐， 你现在这个情况，也许可以试着找个男朋友……” 江盛月看着家庭医生的嘴张张合合，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摊开着一份打印清晰的报告——是她过去一周的睡眠监测数据。 旁边放着的杯子里是她这段时间几乎不离手的美式咖啡，此刻正散发着苦涩的香气。 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指点在报告上一条醒目的折线图上。 “江小姐，你自己应该也能看出来其中的异常吧。”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专业的冷静。 “REM期太频繁也太早了，睡眠结构很混乱。” “而且，根据你自己本人的纪录，你这段时间，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都有十到十二个小时，对吗？” 江盛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哪怕一直在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睡眠时间，可是，效果一直不好。 她看着眼前的字数密密麻麻的报告，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最近确实早上醒不来，而且非常容易困。” “咖啡也完全不顶用，喝起来跟喝白开水一样。”她摇摇头，对于这个状况，她自己也很无奈。 陈医生眉头微蹙，仔细观察着她的状态，“最近有没有突然的肌肉无力？” 江盛月回想了一下，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之前以为是我那段时间睡眠不规律，身体过于疲劳了。” “听你这么问，怎么感觉有点像嗜睡症……” 陈医生温和地笑了笑，“江小姐，你很敏锐。” “从报告和症状来看，更像是‘特发性嗜睡症’，一种中枢性嗜睡障碍。” 江盛月抿了下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能长期保持在这种状态里。 “所以，这跟您刚刚提出的建议有什么关系呢？” 陈医生站起身来，将纱帘拉了起来，让光线更柔和地洒进来，然后坐回桌边，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摆出认真谈话的姿态。 “目前的治疗，一方面是药物调节睡眠周期。” 他说着，指了指报告旁边一张打印的处方单。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建立规律的，强大的‘外部觉醒刺激’。”他的语气加重了后面几个字。 “外部刺激？”江盛月咀嚼着这几个字，同时思考着如何合理的遵循医嘱，达到有效的治疗效果。 陈医生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江盛月，“江小姐，想必你自己也察觉到了，闹钟这种规律的，刺激强度低的东西，对你已经基本无效了。” 江盛月望向陈医生，她能感觉到对方并非在胡说，而是在认真地给出医疗建议。 感觉到江盛月专注认真的眼神，陈医生停顿了一会儿，认真斟酌了一下措辞再次开口。 “从临床观察和不少研究数据来看，稳定的，高质量的亲密关系，对改善这种‘觉醒困难’，有着相当显著的作用。 “平均能提升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唤醒效率和日间清醒质量。” 江盛月愣住了，她想从陈医生的脸上读出对方是在和她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陈医生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丝毫在恶作剧的样子。 江盛月咽了下口水，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傅璟闻的样子。 陈医生继续说道：“情感互动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生理和心理刺激。” “规律的共同生活节奏，比如有人准时叫你起床，一起吃早餐，等等，这些互动会强有力地‘锚定’你的生物钟，提供持续稳定的唤醒信号。” 陈医生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大概就是找了个可以进行情感沟通和情绪安抚的‘活体闹钟’”。 江盛月的脸随着陈医生的话，越来越红。 陈医生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他大概能猜到江盛月这会儿想到了什么。 他拿起笔开始在处方单后面，“刷刷刷”的写东西。 “这还有辅助疗法，江小姐，你可以结合起来一起用，效果会更好。” 江盛月有些疑惑地接过处方单，目光落在空白的背面，一行流畅的钢笔字清晰地写在上面。 辅助疗法：拥抱疗法。 剂量：每日≥一次，每次持续≥二十秒。 注意事项：需环抱姿势，最佳时段为晨起后/入睡前。 江盛月的声音很小，“陈医生，这些都是必须的吗？” 陈医生笑意温和，“这都是我基于江小姐你现在的情况，给出的专业建议。” “至于具体需要做到哪个程度，就需要江小姐你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随时调整了。” 陈医生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各种器械，“用药方面，你有任何不适或者疑惑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盛月握着处方单，脸颊涌起一丝热意。 “江小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遵医嘱的重要性吧。” 陈医生阻止了江盛月送他出去的动作，却在马上出门前，又转头叮嘱了一句。 江盛月只能拿着医嘱单，无奈地点点头。 她脑子里现在烧成了一片浆糊，根本没考虑过其实跟傅玥玥一起睡，让傅玥玥每天叫醒她这种可能性。 满脑子都是她要怎么去跟傅璟闻开口说这事的迷茫无措。 江盛月在难得的休假里，因为医嘱愁得一张俏脸皱成了乌梅干。 傅璟闻却在陈医生刚离开傅宅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江盛月身体的完整诊断报告还有陈医生给出的医嘱。 坐在疾驰的迈巴赫上，傅璟闻的心情跟着嘴角一起上扬起来。 感觉今晚回去，应该可以看到一个可爱的让人想直接揉进怀里的江盛月了。 他的手机“滴滴”两声，有新消息进来。 “我到了。” 傅璟闻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脸上又是冷漠一片。 在回家见江盛月之前，她还得再去和桑敏书会次面。 说起来，他还真有些期待，桑敏书说的那份大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分钟后，车辆缓缓减速，停在了二人提前约好的大楼下。 桑敏书站在窗前，看着从车内下来的傅璟闻，拿出手机给江盛月发了条消息。 “白鸢公馆，一七零一，傅璟闻疯了。” 第147章 下药 “傅先生，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 傅璟闻刚踏入套房，就听到桑敏书不咸不淡的责怪。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秒针在约定时间处，多转了半圈，确实是他晚了一点。 他微微颔首，“抱歉。” 随后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松木与雪松的气息，并非桑敏书常用的略显甜腻的橙花香调，是一种相对严肃冷静的氛围，这让他略感安心。 房间内落地窗紧闭，窗帘半开，视野相对通透，私密性也不错。 茶几上只有一台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密封的指纹锁文件箱，以及一杯喝了几口的咖啡，杯壁边缘有明显的唇印。 傅璟闻点头，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随后在茶几旁落座。 他看向桑敏书，眉梢微挑，难得显出一丝兴味。 “桑小姐，连杯水都不帮我准备吗？” 桑敏书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淡雅，听着傅璟闻明显找茬的提问，轻笑一声。 “我准备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碰过？” 桑敏书在傅璟闻对面落座，眼眸里滑过一丝无语。 这人还真是难伺候，准备了不碰不喝，没准备又要来问。 傅璟闻对此却很是满意，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但是，为了各自面上好看，总是要找些托词，还是挺麻烦的。 “资料都在这里。”桑敏书指了指文件箱，手指干净，没有任何可疑的粉末或湿痕。 “所有文件都只能在这个地方看，其中规矩，傅先生你该明白的。” 不似那晚电话里的娇媚与暧昧，桑敏书此刻的语气公事公办，只有对效率的追求。 傅璟闻生就一副浪荡子的俊俏皮相，好像天生就该是个游走在百花从中的高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大会应付女人的各种小花招。 这种公事公办，追求效率的模式，才是他最擅长，最专业的领域。 这些认知，让他一直警惕的心防，有了轻微的疏忽。 傅璟闻走到文件箱前，熟练地操作，伴随着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厚重的箱盖弹开。 里面是几份厚重的纸质文件和两个加密U盘。 “重点文件我都做了标注，你看完之后，我告诉你U盘的密钥。” 桑敏书站在离傅璟闻两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在身前，看着傅璟闻操作。 “网站相关资金的流向很蹊跷，我怀疑有影子账户。” 傅璟闻谨慎地抽出那份关键文件。 纸张崭新，带着油墨味，没有任何异常。 他习惯性地用指腹捻开纸张边缘翻页，快速地浏览着文件内容，大脑自动开始提取主要信息。 他唇畔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看多了张渺渺那乱七八糟的汇报，这种内容翔实，逻辑清晰的正常报告，对他来说都是对大脑的抚慰。 桑敏书定位很精准，这次提供的信息，正是他现在缺失的那部分。 傅璟闻看得投入，没注意到桑敏书的目光时不时掠过他翻页的手指。 她挪动了几步，在她身后，靠近装饰花瓶的矮几上，一个微型加湿器正无声地喷出近乎无色的水雾，融入松木香氛中。 傅璟闻聚精会神地往下阅读，他习惯地捻动着纸张翻页，指尖突然触碰到纸面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感受不到的凸起。 它微小得像是一滴干涸的胶水，或者纸张本身的瑕疵。 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用大拇指指腹在那个点上用力捻了一下，为了确认纸张的异常是否是特殊标记一类的其他信息。 一直注意着傅璟闻动向的桑敏书，唇角弯起如新月，眼底闪过狐狸般的狡黠，那种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餍足感正从她颤动的睫毛间溢出来。 她今天第一次跨步上前，靠近了傅璟闻。 “傅先生，我送你的大礼，希望你喜欢。” 傅璟闻感受到桑敏书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脖颈，随后隔着他的衬衣，顺着脊背一路下滑。 很淡很淡的橙花香在他鼻腔幽幽浮动着。 傅璟闻立刻回身想抓住桑敏书乱来的手，桑敏书的手却已经收了回去。 “真可惜，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桑敏书眼神落在傅璟闻另一只手还抓着的资料上。 想抓住傅璟闻的习惯漏洞，可真不容易。 她为了这一捻，可花了不少心思。 傅璟闻看向手中的文件，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几秒钟后，一股陌生的灼热感毫无征兆地从被捻过的指尖迅速窜起，沿着手臂蔓延，瞬间冲击他的大脑。 那不是酒精带来的晕眩，而是一种原始蛮横的生理信号，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隼般射向桑敏书。 刚才那微不足道的纸张凸起瞬间在他脑中炸开！ 这不是巧合！是算计！ “你？！”他试图厉声质问，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沙哑和压抑的粗重。 那股热浪正疯狂地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 他瞬间明白了为何桑敏书突然换了房间里的调香。 一方面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心，另一方面，她在掩盖药物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弱的气息，并干扰他的嗅觉判断。 “文件……有问题……” 傅璟闻强撑着理智，试图调动意志力抵抗那汹涌而来的生理浪潮。 太阳穴青筋暴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立刻冲出去，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身体内部的火焰正焚烧着他的力气和理智。 那份关键文件从他脱力的指间滑落，散在地毯上。 桑敏书后退一步，脸上早已褪去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决绝的神情。 她看着傅璟闻瞬间变得猩红的眼睛，看着他努力克制却剧烈起伏的胸膛，抬手温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机会只有一次，傅璟闻，别浪费了。” 她很轻地叹息了一声，“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她眼眸低垂，唇角泛起一丝苦意。 “桑敏书……你……” 傅璟闻话语断断续续，看着桑敏书的身影开始逐渐重影。 桑敏书不再停留，快速拿起自己的手包，毫不犹豫地转身，在傅璟闻彻底失控前，精准地锁死了套房的电子门。 “咔哒。” 清晰的落锁声在房间里回荡，一如傅璟闻逐渐下沉的心。 第148章 越界 江盛月在接到那条不知是谁发来的奇怪短信时，起先并没有多在意。 可是，当她给傅璟闻拨过去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时，不安和焦躁开始一点点侵蚀她的理智。 本来还算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在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后，江盛月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奔出了房门。 暴雨像银鞭抽打着整座城市，本就拥堵的交通陷入泥泞。 车辆在离公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因前方发生的交通事故难以移动。 望着一动不动的车流，江盛月开口询问：“小李，从这儿到公馆还有多远的距离？” 小李看了眼方位，在心中预估了一下情况。 “顺着街道走到红绿灯路口，左转再往前走一截就是了，步行过去的话，大概有个八百米的距离。” “不过，这会儿雨势太大了，步行过去，怕是浑身都得湿透。” 江盛月望着始终没有移动意思的车流，不再多想，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小李赶忙追下车来。 “江小姐，伞！” 江盛月回头谢过小李，顶着暴雨开始艰难地前进。 暴雨像天河倾泻，伞面被砸出密集的鼓点，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溪流灌进衣领，风卷着雨幕横抽过来，伞布顿时翻卷成凋谢的百合。 她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前行，真丝衬衫裙被雨水濡湿，裹在她身上勾勒出颤抖的轮廓。 等她冲进白鸢公馆时，秀丽的乌发早已湿透，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儿干爽的地方。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湿哒哒的雨伞留在了公馆门口。 她心下急躁，没注意到，白鸢公馆的接待人员并没有让她这个第一次来公馆客人登记或者出示证明。 电梯门在十七层打开，江盛月顺着标记，在走廊尽头看到了1701号房门露出的暖黄灯光，像某种蓄谋已久的陷阱。 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显苍白，身子也因为暴雨的摧残而微微发抖，唯有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下，那双杏眼还燃着倔强的光。 她攥紧手机里那条匿名短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听不到房间内的响动，却看到了留在了房门前的卡片。 这简直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不带任何的遮掩和伪装。 可是，江盛月还是捡起了卡片，选择打开房门，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只因，这一切可能关联着傅璟闻的安危，她愿意为了这个可能，赌上自己。 推门的瞬间，浓重的雪松混合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江盛月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可是，在看清房内情况时，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刻朝内奔去。 傅璟闻仰倒在沙发边，散落的黑发垂在渗汗的额头，那个永远矜贵克制的男人此刻像头困兽。 意大利高定衬衫皱得不成样子，袖扣不知崩飞到哪里去了，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到了胸口，其中好几颗已经不见踪影。 他脖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喉结在听到门响时剧烈滚动。 “滚出去……别过来……” 他将头埋在沙发里，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江盛月踩上地毯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蹲下身想查看情况，却被突然暴起的男人一手推开。 “滚出去……别碰我！”傅璟闻的喘息很沉，手掌烫得好似火炉。 “璟闻……是我。”江盛月跪坐在傅璟闻身边，被雨水冲刷的冰凉手指，轻柔地触碰着傅璟闻的后背。 一双猩红的眼望了过来，在看到浑身湿透的江盛月时，傅璟闻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阿月……你不该来的……快走……” 他的话语很不连贯，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但是，仅存的理智和对江盛月的尊重，让他不断贴近的身体堪堪停在了江盛月身前几公分处。 他的膝盖抵住她的裙摆，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翻涌着暗火，“我不知道我还能挺多久，你再不走……” 尾音消失在江盛月颤抖的指尖触碰他眉骨的瞬间。 江盛月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一切仿佛和十年前遇到裴宸的场景重合了，但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跟我走。”江盛月水般的眸子泛着情动的涟漪。 裴宸那双仇视自己的眼睛，哪怕十年过去，她还是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可是，在傅璟闻那双快丧失理智的眸子里，她还是能看到毫不掩饰地怜爱与疼惜。 有些关系，有时候也许需要一些契机。 江盛月透过湿透的衬衫裙感受到傅璟闻火山般的体温。 “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留下来陪你。” 江盛月牵起傅璟闻的手，用冰凉的脸颊贴向傅璟闻滚烫的掌心。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小鹿般湿漉漉地看向傅璟闻。 傅璟闻呼吸再次加重，往前侵略一寸，带着血腥味的唇擦过江盛月的耳垂，灼热的呼吸烫得她浑身战栗。 傅璟闻猛地掐住江盛月的手腕按在头顶，鼻尖相抵，呼吸灼热。 “看清楚，现在压着你的是被下药的野兽，不是我……” 他锁骨处的汗滴落在江盛月嘴角，咸涩得像海潮。 “撕拉”一声，衬衫裙的上衣裂了一道口子，江盛月的身体不自觉战栗，却主动弓起腰肢贴上他滚烫的胸膛。 这个动作击碎了傅璟闻最后的克制，他低头咬住她肩带时，右手却固执地垫在她的后脑与地板之间。 当舌尖尝到血腥味，江盛月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傅璟闻的下唇。 傅璟闻吃痛地支起上半身，这个角度让她看清他小臂暴起的青筋，和西裤上明显的隆起。 他猛地后退半步，扯过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盖住江盛月的胸口。 “不可以……不可以……”傅璟闻声音破碎，随着话语，他用尽力气抽了自己一耳光。 落地窗倒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此刻他痉挛的指节正悬在她腰侧，像对待易碎品般不敢落下。 “别怕，璟闻，我不会丢下你的。” 江盛月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腰间的手，眼神坚定不再犹豫。 第149章 刺 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江盛月很清楚地看到傅璟闻瞳孔里翻涌的欲望与挣扎。 傅璟闻突然掐住她的腰肢，手指用力，关节发白。 江盛月眉头轻皱，缓缓闭上眼睛侧过头去，露出一截纤白的脖颈，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傅璟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江盛月的颈侧，密集的吻带着想将人拆骨入腹的欲望接连落下。 江盛月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丝红晕，她双手顺着傅璟闻的背脊游走，将他搂入怀中。 “璟闻……别怕……” 窗外闪电一闪而逝，将二人交叠的身影照亮。 傅璟闻已经失去神志的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推开怀中的江盛月，随后下定决心般扯下领带绑住自己手腕。 布料摩擦声里混着他的喘息，“不是现在，不该是这个时候……” 江盛月看着跪坐在原地浑身发抖的傅璟闻，心疼的眼尾泛红。 最后还是她胆怯了。 傅璟闻失控般的吻落在她颈侧时，曾经的回忆和痛苦猝不及防地在她的记忆中复苏。 被下药的裴宸当时是如何将她折腾到浑身疼痛的。 没有任何和心爱之人水乳交融的愉悦，只有被野蛮和痛楚支配的漫长夜晚。 唯一支撑她当时没有昏过去的理由，只有一颗深爱着裴宸的心。 她希望看着裴宸从痛苦脱离，一点一点恢复正常。 仅此一点期望一直支撑着她在那个狂暴的夜晚一直清醒着。 所以，当同样的失控再次发生时，她的身体先她的理智一步退却了。 哪怕她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可是，她的身子还是在傅璟闻怀里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没想到，她的胆怯，竟然这般精准地传递到了傅璟闻心间，他毫不犹豫地停下了动作，然后推开了她。 她鼓足勇气再次靠近，想要去安抚傅璟闻因为忍耐被咬出血印的双唇。 傅璟闻侧头甩掉了她的触碰，声音喑哑地说道：“阿月，在我这里，永远不需要你勉强自己。” 他埋着头，不敢和江盛月对视。 他绷紧的理智犹如蛛丝纤细，江盛月随便一个动作，就能将其彻底击溃。 他用仅剩的清明，推开江盛月冲进浴室。 反锁声与花洒声同时响起的刹那，江盛月看见他砸在磨砂玻璃上的拳头，和顺着门框缓缓瘫坐的身影。 同时，这也表明着事情到此为止了。 她如果承受不了后果，就不该再去干扰傅璟闻的决心。 她缓缓靠近浴室，隔着磨砂玻璃，用手指描摹着傅璟闻的身影。 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他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熬过去。 晨光穿透窗帘时，浴室门缝渗出未干的水渍。 江盛月将助理送来的干净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 “璟闻，收拾一下出来吃点东西吧。” 江盛月一夜没睡，此刻双眼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 傅璟闻的指节在浴室把手上泛白，金属的凉意渗进骨髓。 已经彻底清醒的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昨晚自己混乱中犯下的错误。 他静静立在浴室门边，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拉开了浴室门。 昨夜暴雨打湿的窗台还留着水痕，一切都还留着新鲜的痕迹。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旁，对他笑容温暖的江盛月，晨光斜斜地切进房间，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透明的界限。 江盛月安静地坐着，暖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手里捧着暖呼呼的煲汤，一如每一个如常的清晨，招呼他过去吃早餐。 他站在阳光的边界处，难以迈动哪怕一寸步伐。 纯净如圣子的江盛月身上，那件被他撕破的衬衫裙，还能隐约看到裸露的肌肤。 这都是他昨晚荒唐的罪证，他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面对江盛月。 “你不该在这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喉结滚动时还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江盛月温和的笑容淡了些许，眼眸低垂。 “那你希望谁在这里？”她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上。 傅璟闻偏过头去，不敢看江盛月的表情，“谁都不需要，我自己能处理好。” 江盛月缓缓起身，“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她定定地望向傅璟闻，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可是，傅璟闻只是偏着头，什么表情都没有留给她。 “我一会儿还有会，就不送你了。”傅璟闻深吸一口气，手指紧攥成拳。 答非所问就是肯定。 成年人世界的社交，有时候不需要说那么清楚。 江盛月放下手里的热汤，温声叮嘱道：“开会之前吃点东西吧，小心胃痛。” 埋怨，暴怒，哭泣，指责，等待着江盛月情绪爆发的傅璟闻，什么都没等到。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江盛月已经从房间离开了，只余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江盛月快步冲出白鸢公馆，有些后悔自己情绪上头之下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在傅璟闻药效退散，渐渐睡去以后，她便忙活着整理房间，联系人送换衣衣物还有出去买早餐。 然后，她在傅璟闻昨晚倒地的小几旁边看到了一个咖啡杯，杯壁有明显的口红印记。 按常理推测，那应该是一枚唇印，只是不知被什么东西摩擦了，现在只余下一片混乱的红。 一丝不好的苗头从她心里涌起，傅璟闻真的希望来的人是她吗？ 她努力甩头让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飞出去。 不论什么，她之后跟傅璟闻开诚布公的谈谈就好了，不可以这样暗生芥蒂，将好好的关系毁掉了。 可是，心里那根突然生出来的小刺，却开始时不时冒出头来做怪。 白鸢公馆，一七零一。 门锁咔哒响起的瞬间，傅璟闻攥着窗帘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像是要把那层薄纱撕碎。 他期盼地朝门口望去，想再次对上那双水凝的杏眸，和她解释清楚，他刚刚的词不达意。 晨光从指缝漏进来，照见一双漆皮高跟鞋，鞋尖还沾着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海棠花瓣，湿漉漉的，像是刚踩过一场夜雨。 她走进来时，空气里浮动着威士忌和若有似无的橙花调香气，是她惯用的香水，却比平时浓烈。 第150章 惩罚 “傅先生，早上好啊。” 桑敏书将冰美式放在傅璟闻身前的小几上，杯壁凝着的水珠滑落到桌面上，和不再冒热气的餐食一起在空调冷风里泛着凉意。 咖啡里加了双份浓缩，黑得像她此刻的瞳孔。 傅璟闻注意到她今天涂了铁锈色口红，和他们确定合作那天同个色号。 那天，她就是用这副妆容，微笑着许诺，为了稳坐桑氏的头把交椅，她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桑敏书仿佛看不到傅璟闻眼里翻涌的怒气，将手包随意丢在一旁，在傅璟闻面前施施然落座。 空调风掀起她的西装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上面绑着银色U盘，细链缠绕，像一条蛰伏的蛇。 “U盘内容你还没看呢，现在继续吗？” 她一双桃花眼笑意浅浅，仿佛对于昨晚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傅璟闻很少会生出对女人动手的冲动，但是，桑敏书踩到他的底线了。 她怎么敢把江盛月扯进这些荒唐的交易。 桑敏书递出U盘的手还悬在半空，傅璟闻已经风一般出手。 银色的U盘被打落在地，傅璟闻猛地掐住桑敏书的手腕将她按在桌面上，翡翠镯子撞出蛛网般的裂痕，冰凉的玉贴着他发烫的掌心。 “谁许你算计她的？” 桑敏书一直笑意温和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缝。 明明昨天中药的人是傅璟闻，可是，他清醒的第一刻，却是在质问自己将江盛月牵扯了进来。 比起自己可能受到的暗算，江盛月因他受到伤害，才是最让他不能忍受的。 哪怕，造成这个伤害的是他本人，他都不能接受。 桑敏书刻意忽略手腕上好似被铁钳钳制的痛楚，微微侧首，用另一只还自由的手轻轻地点了下傅璟闻的侧腰。 她记得，那个地方应该有一块昨晚傅璟闻挣扎时撞出来的淤青。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傅璟闻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撞上茶几的。 “傅先生，你们之间的暧昧不清，对于我们的合作是一个大问题。” 她的发丝间飘散着苦橙花的气味，“我不想在我们的关键时刻，因为你的心绪动摇而生出变数。” “这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傅璟闻进一步逼近桑敏书，浑身的怒气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是一头在用全部力量捍卫自己领地的雄狮。 桑敏书眸中泛起一丝嘲讽，“她会扰乱你的理智和判断，你以为我没发现吗？”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们之间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你心里没数吗？” 桑敏书的脸颊还残留着很浅的红晕，说话时的呼出的气息也比平时热不少。 傅璟闻这才发现她耳后贴着退烧贴，他喉结动了动，这女人绝对脑子有问题，发着烧还要来挑衅他。 “如果她不能全心全意相信你，那么，我们之后该怎么进行？” 桑敏书恨不得一头撞在傅璟闻那张淡漠无情的脸上。 她指节泛白，红唇微微发抖，画着精致眼线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像两汪易碎的琉璃盏。 傅璟闻好似根本看不到她的痛苦和无奈，只是贯彻着一个原则。 “我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碰她，就是不可以。” 桑敏书仰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呼吸都更困难了。 “所以，我的这番好意，你是不打算接受了？” 虽然是问句，但是，桑敏书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傅璟闻松开钳制着桑敏书手腕的手，缓缓坐回原位，看向她的眼神古井无波。 “你名下酒店的注资，我觉得我需要再考量一二。” 桑敏书看着已然泛青的手腕，头一次激动起来，“傅璟闻！这可是我们早就谈好的事！” “你知道这会对我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傅璟闻埋头吃着已经冷掉的饭菜，一口接一口，无比认真虔诚。 这是江盛月交代的事，他当然要好好完成。 “你作为我的合作伙伴，我已经给了你相当大的自由。” “当你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会受到惩罚。” 傅璟闻放下碗筷，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情绪激动的桑敏书。 “我是要借助你的势力，可是，我也可以随时换掉你。” 桑敏书睫毛垂落的阴影里，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这是她最不愿去提及的事。 她和傅璟闻虽然是合作关系，可是，合作的主导权始终掌握在傅璟闻的手中。 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现在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她脱力般任由身体摔落在沙发上，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本就因发烧而体力不支的身体，此刻连最后一点力气也无。 心中的钝痛更是将她的心差点撕裂成几片。 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最终的目标，她怎么舍得实施这一切，将傅璟闻让出去。 她昨晚做完这一切，为了让自己维持情绪，猛灌好几杯威士忌，后半夜还发起了高热。 可是，傅璟闻三两句话就将她的挣扎和努力撕得粉碎。 “生病了还是好好找个医生看看吧。” 傅璟闻已经吃完了饭菜，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毫不犹豫地往房间外走去，一如昨晚桑敏书做得那样。 身后很安静，桑敏书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走到白鸢公馆门口的傅璟闻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助理一声：“给桑小姐的助理发个消息，让他过来接人。” 经过这次教训，桑敏书在一段时间内应该会好好听话。 用得趁手的棋子，可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才行。 白鸢公馆，一七零一。 空调的冷风还在认真工作，桑敏书忍不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感受着逐渐升高的体温，突然笑出声。 真让人无奈，此刻侵蚀她躯壳的高热，和傅璟闻看穿她操盘手法的眼神温度一样让她痛苦。 视线越来越模糊，却想起傅璟闻在演讲台上拆解对赌协议模型的样子。 全场私募大佬的窃语声在这一瞬像被刀斩断，只剩演讲台一束冷光劈开黑暗。 冷风掀起他演讲稿的一角，熟悉的《资本论》语录刺痛眼睛，和她深有体悟的几段一模一样。 当时，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那人眼里闪烁的光芒。 像极了她用第一桶金买下却始终驯服不了的烈马，是令人战栗的野性。 她从那时就在想，这么棒的狩猎目标，终于值得她射出子弹了。 第151章 我等你 傅宅。 江盛月囫囵着冲了个澡，随后用被子将自己完全裹紧。 床头上还摆着陈医生开的医嘱单，江盛月用疲惫的眼眸扫了一眼，最后将其收进了床头柜中。 好好吃药就好了，什么外部刺激，拥抱疗法，就先别想了。 一整夜的精神紧绷将她的精力消耗殆尽，江盛月本就昏沉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逸散。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应该什么都好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 江盛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一记得的就是在离开白鸢公馆后，先向研究中心请了一天假。 她当时以为这一天假完全够用了。 但是，等她再睁眼时，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有三十来个，未读消息更是叠到了九十九加。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了世界末日前一天。 她仔细看了看日期，发现从她请假，到她睡醒，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她哪怕现在赶去上班，还欠研究中心半天假。 她脸色发白，赶忙翻阅起各种未读消息。 她才刚刚被兰斯洛特教授选为关门弟子，可不是该搞无故旷工这一套的时候。 其中安吉尔和李墨燃的消息最多，安吉尔日常嘴毒，问她没去上班是不是死在哪里了。 李墨燃则纯粹的多，很直接地担心江盛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过，她们两个统一发来的消息，都是关于兰斯洛特教授对于瑞秋的最终处理。 撤销项目主管，永久取消申报科研项目，晋升职称等资格，同时重启了瑞秋此前所有项目的再审核。 除了这些，还有一笔对江盛月个人的赔偿金，这个是兰斯洛特教授的助理私发信息告诉她的。 研究中心里对瑞秋的处分，理由并非是对江盛月的学术污蔑。 李墨燃对此非常不服气，觉得中心应该开除瑞秋，并将其纳入科研诚信严重失信数据库，实施联合惩戒。 安吉尔则相对通透很多。 “当初教授没让你把这事捅出去，就是不想这件事闹大，所以肯定不会让瑞秋上失信数据库。” “这样的话，开除她，难保她又去别的中心另起炉灶，做出新的成就。” “所以，还不如留在自己的研究中心，让她从此以后再无申报项目的可能，永无出头之日更好。” 江盛月虽然对这个处理不是特别满意，可是，她也能理解兰斯洛特教授的为难。 如果因此能让她在未来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这样的处理，她也是能接受的。 她回复完李墨燃和安吉尔的消息，表示自己还活着。 然后看向另外一个她打了好多次，却一次都没打通的电话号码。 她收敛好情绪，点击了回拨键。 电话嘟声响了不过两声，电话就被人接通了。 “喂。”裴宸沙哑的尾音劈叉成两半，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我还以为再也不会接到你的电话了。” 江盛月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你手机坏了吗？” “还是我的号码特别容易从你的通讯录里蒸发？” 她的声音是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冷漠。 电话里传来钢笔滚落的声音，裴宸靠在书柜前松着领带，汗湿的银灰丝质衬衫黏在脊背上，包裹着他比之前更加消瘦的身体。 “我知道我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落地窗映出他下巴新冒的胡茬，眼下的青黑连让他本来俊美的容颜蒙上了一层颓丧的灰色。 “我今天打这么多电话，只是希望你之后不要留下遗憾。” 江盛月的指甲陷进掌心，眼底烧着两簇幽蓝的火，“在差点毁掉我整个人生以后，你跟我说这些？” “裴宸，你不觉得你假惺惺的样子，怪恶心的吗？”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脆响，裴宸的呼吸突然加重，“回龙国一趟吧……” “你休想！”江盛月的反应比裴宸预想的还大，隔着听筒他都能听到江盛月手掌砸在桌板上的声音。 “陈老在今早离世了。”裴宸的袖扣磕到话筒，发出冰凉的撞击声。 江盛月的大脑放空了一瞬，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裴宸，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裴宸的声音疲惫，“突发脑梗走的，相关病历报告和死亡通知书，我会发给你。” “要不要回去送陈老最后一程，由你自己决定。”裴宸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不再说话，背景音里只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 沉默突然有了实体，沉甸甸压在两人之间。 江盛月再次开口，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哽咽，“裴宸，陈老是我的恩师。” “你如果敢用他的生死做局，我来生来世都不会放过你的。” 眼泪砸在棉纱的睡裙上，晕出一圈一圈悲伤的涟漪。 “嗯，我在龙国等你。” 裴宸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打完这通电话以后就会消散在这天地间一样。 “用不着你等我，你陷害我学术造假一事，我还没给清算完呢。” 江盛月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冷硬着声线拒绝着裴宸。 裴宸修长的手指将垂到额前的碎发拂到头顶，笑声都带着一丝哑意。 如果江盛月真如她所说的，下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就好了。 “月月，你在龙国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陈老的追悼会上，你能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你吗？你打算怎么解释？” 江盛月不觉得这些算什么问题，世界上长相类似的人又不少见。 傅璟闻给她做的新身份，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很完备，不是那种一查就漏的半吊子假身份。 “这些就用不着裴总担心了。” “我只希望陈老追悼会的那天，裴总别到场，免得脏了陈老的轮回路。” 她的话语是快刀，又利又准，扎得裴宸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由弓起，像虾米般团住自己的身体。 “那是你的想法，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裴宸心痛的倒抽气，却还是口气强硬地回应了江盛月的诉求。 “你回来。” “我等你。” 不待江盛月再扎几刀，裴宸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第152章 吊唁 柏油路蒸腾着热浪，蝉鸣撕扯着七月黏稠的空气。 无处不在的暑热蒸腾着地表，江盛月的一颗心却只有凉意。 她虽抱着怀疑的心态，却还是日夜兼程赶回了龙国。 当她亲眼看到母校发布的关于陈老的讣告时，她心里唯一的一点关于裴宸骗她的侥幸心，终于破裂。 她不方便暴露身份，又不想让裴宸知道她已然回国，辗转几番，才打听到陈老追悼会的具体地点和时间。 当她牵着傅玥玥的小手匆匆穿过墓园侧门时，追悼会已然开始了一小会儿。 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躲在一旁，注视着追悼会的进行。 阳光穿透悬铃木，在青石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百多位吊唁者沿着墓道排成墨色长河。 陈老最引以为豪的学生们捧着她的学术专著静静立于墓前，纸张在热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未尽的嘱托。 她本该是其中一员，作为陈老的骄傲，在她墓前向世人证明她的伟大，传承她的精神。 如今，她只敢偷偷摸摸站在一旁，只觉格外孤寂。 下垂的睫毛在颧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嘴角却绷出倔强的直线，她甚至连放声哭泣都不敢。 她听着远处传来的悼词，听着哀乐中众人的啜泣与思念，黑色的连衣裙随风轻轻摆动。 “阿姨，你的手在发抖。” 傅玥玥仰起脸，看见江盛月鼻尖沁出的细密汗珠正顺着下巴滑落。 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睫毛膏却在眼角晕开淡淡的灰色，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不好意思，玥玥。”江盛月条件反射般扬起标准的社交微笑，苹果肌的弧度却僵硬得如同面具。 “阿姨，现在在送一个很重要的人离开，可以……”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完。 傅玥玥的情绪被她感染，眸中蓄起泪光，她将小脸贴近江盛月的手指。 “阿姨，爸爸总说，摸摸玥玥，什么不开心都会消失。” “现在玥玥给阿姨摸摸，阿姨不要难过啊。” 绵软又贴心的安抚，让江盛月勉强的笑意突然坍塌成真实的疲惫，眼尾泛起潮红，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 她今天特意将头发盘成教授夸赞过的低髻，却因奔跑散落几绺碎发，黏在修长的颈线上像蜿蜒的墨痕。 她耳垂上是她一直非常珍惜的珍珠耳环，那是教授送的升学礼物，如今随她急促的呼吸轻晃，泛着潮湿的柔光。 陈老带过一届又一届学生，她只是其中一个。 但是，陈老对她却是特殊的。 她总是能轻易看透她经济上的窘迫，笑着说年纪大了，饭总是拿不准量，容易做多，希望她能帮忙解决。 帮她介绍一些安全又单价不错的兼职，让她改善生活。 还有那副让她珍藏了多年的珍珠耳环。 比起后面她做裴太太时期所佩戴的珠宝，这副耳环便宜的简直像是小商品店里的廉价品。 但是，那些奢华的珠宝没有任何一件比它更有重量和意义。 “小月啊，虽然咱们是搞科研的，但是，人嘛，爱美是天性。” “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有时间，有机会，还是可以搞搞漂亮的嘛。” 陈老笑得和蔼，随后将一个红色绒礼盒递给了江盛月。 “恭喜你顺利升入本校读研，我们缘分好，你啊，还是我的学生。” 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灼热的温度很快将泪滴蒸腾，只留下淡淡的湿痕。 她在裴宸身边困苦多年，想要再寻自由的时候，也是陈老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 再见之时，恩师已经不能再给她温暖的怀抱，只余一方冷硬的墓碑。 傅玥玥不知道怎么安慰江盛月才好，只能用自己的小手胡乱地帮江盛月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江盛月吸吸鼻子，想安慰傅玥玥几句，却语不成言。 “玥玥，阿姨……刚刚失去了一位和母亲一样重要的人。” 傅玥玥也许不懂别的，但是，她懂母亲的重量。 小小的身体紧紧搂着江盛月，“阿姨别怕，我和爸爸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们作为你的家人，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清风拂过，深蓝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轻轻摇曳，宛如夜色中的海洋。 傅玥玥就这么轻声安慰着江盛月，直到前来吊唁的人一一离开，陈老的墓前空无一人。 江盛月这才带着傅玥玥走上墓前，她看着墓碑上新刻的墓志铭：真理是永恒的星辰。 她虔诚地对着墓碑鞠躬，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却浑然不觉。 黏腻的触感与泪水混在一起，如同她此刻纠缠不清的悔恨与悲伤。 她坐在墓碑前的台阶上，静静地望向陈老的遗照，她的眼神一如学生时期一般，满是尊敬和憧憬。 她不管眼眶里还在打转的眼泪，只是笑着和陈老诉说着如今取得的成就。 泪水顺着眼角滴滴滚落，她的语气却很轻快。 “老师，你教我的每一件事，我都在认真践行。” “等我有天在全世界都声名遐迩的时候，希望还能以你的学生自居。” 蝉鸣骤停的间隙，她听到有人笃定地回答：“陈老，会同意的。” 江盛月猛地转头，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裴宸和裴祈年。 裴宸黑西装的外套搭在臂弯处，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衬衫，随着他的靠近，黑色领带上面的银色莲花图案也越发清晰。 江盛月不知裴宸来了多久，只能望见他灰色衬衣的后背已然汗湿一片。 热浪扭曲的空气中，她看见裴宸无名指上的婚戒，和自己空空荡荡的左手形成残酷的镜像。 “你一个无关人士，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江盛月起身，挡在陈老的墓碑前，她不想裴宸靠近她尊敬的人一步。 裴宸的脸色依旧苍白，此刻被暑热蒸出两分红晕，反倒看起来正常不少。 “陈老的研究成果，惠及着龙国的每一个人，不论谁来吊唁她，都是应该的。” 裴宸也不着急，只是礼貌地勾起唇角，一如江盛月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彬彬有礼，教养良好。 江盛月心中发怵。 习惯了时不时疯魔的裴宸，再见这么正常的他，她总觉得其中有诈。 第153章 安全带 裴宸妥帖地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用一双满含忧郁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江盛月。 “月月，你如果还想和陈老再说说话，我和年年就在这里等你。” 裴祈年穿着和裴宸同色系的小衬衣和短裤，白嫩的小脸被热出一片绯红，额头汗珠密布。 “妈妈……” 他怯怯地站在裴宸身边，眉眼低垂，只敢时不时抬头偷瞄江盛月一眼。 他手里攥着一封皱巴巴的道歉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边缘早已卷起的折角。 傅玥玥绵软的小手穿进江盛月的手掌中，她的声音依旧软糯，语气却很坚定。 “阿姨，不要担心，你要不喜欢他们，玥玥就赶走他们。” 手心处的皮肤传来异样的滚烫和黏腻感，吓了江盛月一跳。 她从到墓园开始，就一直处于情绪波动中，有些忽略了身旁这个身体本就不算太好的孩子。 在这么热的天气，和自己等在烈阳下，本就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望了眼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姑娘，江盛月声音温柔，轻轻拍了拍她低马尾上的黑色绸缎蝴蝶结。 “玥玥不用担心，阿姨会处理好的。” 她的眼神仔细观察着傅玥玥的情况，一张煞白的小脸还在对她回以微笑，身体已然有些摇晃。 她上前一步，将傅玥玥挡在身后，“老师应该理解我的心意了，裴总也带着孩子快回去吧。” “天气炎热，当心孩子中暑。” 裴宸只是温和地笑着，并没有因为江盛月的冷淡情绪失控。 “这儿离市区还远，打车也不方便，坐我的车回去吧。” 傅玥玥拽着江盛月的衣角缓缓摇头，并不愿意和裴宸，裴祈年同行。 江盛月刚要开口拒绝，贴在身边的小姑娘就像断线木偶般软倒下去。 “玥玥！”江盛月的声音险些破音，她将小姑娘发烫的身体搂在怀中，赶忙从包中掏出水壶。 手指触摸到瓶身的瞬间，她眉头蹙起。 出来太久了，冰镇过的矿泉水已经恢复到常温了，降温的效果大打折扣。 “把孩子给我。” 刚刚还离了一段距离的裴宸已经奔到了江盛月身边，他双手摊开，示意江盛月把傅玥玥交给他。 江盛月一想到之前在A国时，裴宸面对傅玥玥的恶劣态度，不由将傅玥玥又往怀中搂紧了一点。 裴宸额角汗珠滚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中暑了，不及时处理，会死人的。” 江盛月发现怀中的傅玥玥已经开始做一些无意识重复地机械性动作了，眼神也有些涣散了。 心中再多的芥蒂，在傅玥玥的生命面前，通通靠边。 她心里清楚，高温中暑，处理错误的话，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她将傅玥玥递给裴宸，随后拧开水壶对着傅玥玥的双手浇了下去。 裴宸的指尖在擦过江盛月皮肤时微微颤抖，本就深情迷人的桃花眼，此刻更是不错眼地盯着江盛月看。 太久了，他真的太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她了。 “月月……”他喉结滚动，将一直压在胸腔里的名字缓缓吐出。 “你车停在哪儿？”江盛月只是满眼焦急地望着眼神渐渐失焦的傅玥玥。 她能感受到裴宸仿若实质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但是，她没时间回应，也不想回应。 “裴宸！”她刻意加大了声音，纤白的手指拽住了裴宸的手腕，“回答我！” 裴宸有些慌乱地躲开了江盛月蕴含怒意的双眸，抱着傅玥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这边，跟我来。”裴宸长腿一迈，抱着傅玥玥的手臂有力平稳。 他不愿多看他怀里的女孩儿一眼。 可是，如果抱着她，可以让他一直感受到江盛月在他身边的体温的话，他可以压下这股厌烦。 眼见裴宸抱着傅玥玥和江盛月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同样晒得脸颊通红的裴祈年只能眼眶含泪，快跑几步追上。 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在刚刚，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之前他当着妈妈的面，毫不犹豫地选择星月阿姨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难受的吗？ 心脏的痛感顺着肩膀传递到指尖，整只胳膊都在这一刻痛到麻木。 他的指尖撵着信封边卷起的折角，只能不停地自我安慰。 等妈妈看过自己的反思和诚心诚意的道歉，会原谅自己的，会再次回头看到他的。 六岁的孩子，再次咽下自己酿造的苦果。 等待一个本来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选择原谅的回眸。 裴宸抱着傅玥玥，江盛月跟在一侧，已经走到了裴宸的车旁。 裴宸的车没有熄火，此刻空调出风口正嘶嘶吐着冷气，车内温度整体比外界舒适不少。 江盛月将傅玥玥放平，“有冰水吗？” 江盛月边问边毫不客气地拿过裴宸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叠好后垫在傅玥玥的下肢处。 “给你。”裴宸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递了过去。 裴祈年也终于跑到了车旁。 江盛月刚想迈步坐上后座，继续照顾傅玥玥，就被裴宸拉住了胳膊。 不知是不是刚刚才摸过冰水的缘故，他的指尖很冰，摸到江盛月裸露在外的胳膊时，冰的江盛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年年太小了，不能坐副驾驶。”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冷静，似乎听不到任何私情。 江盛月拍了一下自己热昏的头，赶忙转身将裴祈年抱上了后座。 哪怕她早已放下执着，可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却不会轻易改变。 她习惯性地护着裴祈年的脑袋，就连抱他进车的动作，都是选裴祈年最舒适的状态。 刚刚还在委屈的裴祈年，感受到熟悉的拥抱时，满心只剩下雀跃。 妈妈果然还是妈妈。 江盛月坐上副驾驶，回头叮嘱裴祈年：“后座有两瓶冰镇矿泉水，你把它们贴在玥玥的脖子两侧。” 话音未落，突然有温热的触感擦过她的锁骨。 裴宸的右手横过她胸前，袖口掠过她裸露的膝盖。 金属锁扣发出“咔嗒”声，无名指上的婚戒蹭到她连衣裙的领口。 冰凉的环身划过肌肤，在离开时用指腹似有若无地压了一下她的锁骨。 清爽的柑橘气息随着他倾身的动作笼罩下来，他本来打得板正的领带，已经不翼而飞。 深灰色的衬衫领口开到了第三颗纽扣的位置，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 “安全带。” 第154章 熟人偶遇 裴宸状若无意地退回驾驶座，声音却比刚刚低哑。 后视镜里他喉结滚动，左手仍搭在方向盘九点钟的位置。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就像夏日里偶然吹过的一阵清风，还未感受到凉意，便又被暑热包裹。 江盛月看了眼身前的安全带，感觉被覆盖处的皮肤微微发烫。 原来裴宸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从前种种，只是他不想。 “快走吧，时间不等人。”她敛着眸子，语气极淡。 裴宸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指尖不自觉地掐住了方向盘。 江盛月生气也好，骂他也好，哪怕当场给他一巴掌也好，他都能笑着接受。 但是，她好冷静，好平淡，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爱的反面从来都不是恨，是不在意。 车外热浪翻涌，裴宸的心却再次冻结了冰霜。 他收敛了情绪，一脚油门轰出，车辆飞驰，在几乎变形的热空气里划出一道疾风。 江盛月紧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不敢去看裴宸的神色。 在之前的岁月里，裴宸仿佛是她身体的另一半血肉，裴宸一丝一毫的变化，她都能清晰感知。 现在的裴宸比起之前并没有变好分毫。 疯狂的影子从未消逝，只是隐藏在了他平静的外表下。 是一种平静的疯感。 中心医院，急诊室前。 救护床轮子碾过急诊室走廊　急诊室的荧光灯下，傅玥玥被推进输液室。 江盛月转身要去缴费，却被裴宸拦住。 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纤细的腕骨上摩挲片刻，在江盛月的眼刀飞过来前，一触即分。 “你也该预防一下，别跟着倒下了。”裴宸递过一板藿香正气胶囊，铝板划过他的虎口，显出细小的血痕。 江盛月怔愣在原地，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理智告诉她，可以接。 可是情感上，她实在不愿意接受裴宸的任何一样东西。 二人僵持片刻，裴宸先一步行动，他掰开江盛月的手指，强行将藿香正气胶囊塞进江盛月的手心。 “医生给的，拿着吧。” 他松开江盛月的手，后退一步，眸子里散着几点碎光。 “你留在这儿照顾孩子，我去缴费了。” 裴宸不给江盛月拒绝的时间，转身快步离开。 江盛月望着手中薄薄的铝板，拿近了一闻，还能嗅到上面柑橘调香的芬芳。 是她每年夏季，最喜欢运用在裴宸和裴祈年身上的味道。 清爽，干净，连色彩都透着明媚和阳光。 在当时的她眼里，她愿意为他们付出这么多，这么多的爱。 也不知道裴宸找了多少调香师，才能调出近乎一致的香气。 江盛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着呆，最后还是去自动贩卖机旁买了两瓶水，将藿香正气胶囊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 她看了一眼一直黏在自己身边跟屁虫一样的裴祈年，将铝板递了过去。 “吃吗？”她能看到他脸颊上的潮红，只是，她现在对于裴祈年只有一颗随他死活的心。 裴祈年闻到藿香正气胶囊散发出来的苦味儿，精致的小眉头一皱，撇着小嘴立刻退开好几步。 “好难闻，一看就好难吃。” 他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撒着娇，想要等江盛月哄他几句。 江盛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将胶囊收进了手包。 爱吃不吃，又不关她死活，可真是太轻松了。 本来以为和江盛月关系有所缓和的裴祈年楞了一瞬，立刻几步上前，抓着江盛月的裙子，眸中蓄泪。 江盛月只是漠然地看着她，樱粉的唇开合，话语却淬了毒。 “你在委屈什么？玥玥躺在里面还要打针，都没掉过眼泪。” “你反倒先委屈上了，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如她。” 裴祈年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他曾经贬低江盛月不如蒋星月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傅玥玥的家属在吗？”医生拿着各种同意书，在急诊室门口寻找家属签字。 江盛月立刻起身，“我是。” 她快步走到医生身边，轻声询问：“玥玥情况怎么样了？”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想让自己尽量保持理智，可是，快速的语调和垂在身侧颤抖的双手，都在出卖她焦虑的情绪。 医生扫了几眼检查单，“孩子中暑以后，应急处理方式正确，也及时送医了，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江盛月长出一口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了不少。 “不过，孩子的血项有很大问题，这事，你们知道吗？” 江盛月抿唇，有些沉重地点点头，“这事我们知道。” 医生见状，继续说道：“以前这也算是绝症了。” “不过，前些日子薛慧教授团队和裴氏合作的新药，对于这种疾病的治疗，说不定有奇效。” “你们做家长的多关注着点，等上市后，早点试试。” 医生说的每句话，江盛月心里都清楚。 这药的研发过程，她是主要成员之一，她自然知道，对于玥玥现在的情况，越早用药效果越好。 只是，现在药物还未到三期临床阶段，她是绝对不敢给傅玥玥用的。 副反应这种东西，是没办法靠推测全部穷尽的，没有临床数据，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她谢过医生，靠在输液室旁的墙壁上，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呼吸还有些急促的傅玥玥，眸中是藏都藏不住的心疼和怜惜。 裴宸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铝罐坠落的声响惊醒了在神游的裴祈年。 “爸爸，妈妈还没原谅我们吗？”他仰着头，眼里全是挫败和迷茫。 江盛月听到声音，视线移动，一眼便看见裴宸站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手里攥着被捏变形的可乐罐。 他对上江盛月望过来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笑得平和又温柔。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感受，一种名为妒火中烧的感觉。 他嫉妒那个能让江盛月紧张到出汗的女孩，更嫉妒曾经那个能让她心甘情愿签下结婚协议的自己。 中心医院，妇产科。 蒋星月攥着手里的报告，有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将报告揉成一团，猛地砸向地面，心中的火气压都压不下来。 这不是她规划的发展路线，她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才行。 她神色慌乱地往缴费处迈步，却在余光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怎么看着像是裴宸…… 第155章 替身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走廊尽头隐约飘来的喧闹声。 蒋星月停下了继续往缴费处前行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前进。 指尖还残留着耦合剂的微凉，报告单的内容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烁。 妊娠四周。 这个诊断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烙在她精心构筑的浮华世界边缘。 她宛如幽灵般，跟随那个身影前行的时间里，混乱暴躁的情绪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示弱装乖是她的手段，可从来不是她的底色，到底是危机，还是一张意想不到的好牌，全看她如何利用了。 她跟随着那个身影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在急诊部停了下来。 她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段距离，将那个身影牢牢收入眼底，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随即又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是裴宸！ 但又不光只有裴宸。 他站在贩卖机前，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倚靠在输液室门口的纤细身影。 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衬衫，肩背宽阔，却不见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压迫感，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悲伤。 那道纤细的身影只着一身简单至极的黑色裙装，好几缕发丝随意散落在脸侧和脖颈处。 她看起来很是疲倦，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珍珠般柔和的光华。 蒋星月眼眸圆睁，脚步后退半步，连呼吸都停了片刻。 她揉了揉眼睛，甚至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直到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才终于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 之前那场被媒体渲染得轰轰烈烈，占据财经版头条一周的葬礼主角——江盛月！ 她没死？！ 葬礼上那逼真的遗照，裴宸抱着遗照时那沉痛欲绝的表情、铺天盖地的讣告……全都是假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攥住，寒意顺着脊椎一路攀升。 她看着裴宸连朝江盛月走过去的动作都显得那般小心翼翼，全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这是与面对她时截然不同的、毫不掩饰的柔情。 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和被愚弄的滔天愤怒，瞬间淹没了蒋星月。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孕检单，纸张边缘深深硌进掌心。 好啊，好一个情深似海、痛失所爱的裴总裁！ 那她蒋星月，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江盛月一死，他便无情地将她踢开，冻结所有账户，甚至连住处都不愿意给她留。 当初是他裴宸不把江盛月的一颗真心当回事的，凭什么最后只有她蒋星月一个人受到了惩罚！ 蒋星月的视线过于直接，这让裴宸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他锐利的目光立刻向着蒋星月所在的地方扫了过来。 “谁？” “出来！” 蒋星月几乎是本能般的，猛地弯下腰。 可是，心里的邪火却怎么都散不去。 指尖习惯性地抚过臂弯处爱马仕铂金包的冰冷棱角，那是她一直奋斗的勋章，也是她精心构筑的牢笼与战场。 裴宸，这个给予她入场券又毫不留情将她驱逐的男人，也该重新回到她的战局了。 她的高跟鞋却“不小心”狠狠踢在了旁边的金属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江盛月的身体立刻站直，眼神同样谨慎地看了过去。 在看到来人是谁的瞬间，她立刻转头，将视线重新投入输液室内。 裴宸眼神骤然凌厉，蒋星月脸上已绽开一个风情万种、毫无破绽的笑容。 “这不是裴总吗？” 她站直身体，摇曳生姿地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在江盛月身上放肆地打量了一圈，最终落在裴宸脸上。 语气慵懒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位小姐，看着可真眼熟，真是像极了与您伉俪情深的‘亡妻’。” 她刻意加重了“亡妻”两个字，红唇勾起讽刺的弧度。 裴宸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高大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将江盛月挡在身后，眼神冰冷地警告：“蒋星月，管好你的嘴。” “我的嘴？”蒋星月轻笑出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自己的红唇。 “江盛月，我说得不对吗？” 蒋星月心底其实不确定这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是谁。 那场大火将整个裴宅烧得只剩一个框架，她是怎么都不相信江盛月还活着这件事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她必须要放开手脚探探对方的底才行。 蒋星月不错地盯着江盛月的表情，对方却只递过来一个有些茫然的神色。 “你刚刚是在叫我？”江盛月笑容温和又疏离，好像蒋星月是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蒋星月势在必得的强势情绪有了一瞬间的垮塌。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江盛月，你别以为你装得很好！你所有的疏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蒋星月音调略微拔高，强制自己散发出掌控一切的气势。 江盛月眼神里浮现出一种看傻子的悲悯感，唇角却依旧是礼貌的笑意。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和这位先生，还有你口中那位小姐之间有什么恩怨。” “但是，这通通都和我无关，你们二人对我无端地情绪输出，对我来说是一种骚扰。” 这句话把裴宸也拉扯进了陌生人的处境，蒋星月本就不怎么坚定的立场，现在更是摇摇欲坠。 毕竟，她本就不怎么愿意相信死而复生这套把戏。 输液室的百叶窗突然被风吹开，阳光在地砖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分界线。 裴宸望着江盛月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一直努力保持着温和的面具坍塌了一个边角，苦涩的笑意自唇边蔓延。 江盛月是真的想和他当陌生人，她的心墙上划了一道护城河，只为阻止他一人跨越。 蒋星月自然将二人的表现收入眼底，脑海中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更加合理的答案。 嘲弄的神色攀上唇角，看向江盛月的眼神泄露出一丝怜悯。 “这位小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可别踩了裴总的陷阱。” “你啊……不过是他亡妻的替身罢了。” 话语一落，裴宸和江盛月的表情同时发生了变化。 第156章 基金会 江盛月完全没想通蒋星月的脑回路。 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开展新的人生，以前的身份自然要全部抛弃。 既然被蒋星月看见了，那就索性借势，直接划清她和“江盛月”这个身份的界限。 同时，这也是一个和裴宸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只是，蒋星月给出的解答却完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裴宸竟然顺着蒋星月的话说了下去。 “你既然猜到了她的特殊性，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裴宸将已经变形的易拉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看向蒋星月的眼神，和这个易拉罐无异。 裴宸缓步向前，蒋星月则被气势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身体贴上冰冷的墙壁，实在退无可退。 “裴宸，我之前痛苦过，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最后才选择了江盛月。” 蒋星月的心脏飞速跳动，感觉已经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那是生物对于危险的最本能的反应。 可是，很多话，一直淤积在她心里，她必须要讲出来。 “如今看来，其实是因为，你所谓的深情，不过如此……” “我也好，江盛月也好，你身边的女人，不论是谁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唇颤抖着，却还是倔强地将话说完了。 她闭上眼，侧过头去，等待着裴宸怒火的降临。 她等了许久，直到她怀疑裴宸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定身了，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偷瞄。 裴宸的神色很平静，只是认真地看向她，见她睁眼，眸中泛起一丝嘲讽。 “万劫不复的，只有你。她不一样……” 裴宸的眼神扫了一眼蒋星月臂弯处的铂金包，“不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不光是你，回去跟你背后那些金主们通通气，我不允许任何人招惹她。” 裴宸的指节发出一声脆响，“这里是A城，裴氏的手段，你大可以试试。” 裴宸最后带着深意看了蒋星月一眼，随后收回眼神，重新坐回医院长廊的座椅上，远远地注视着江盛月的身影。 蒋星月的脑海很混乱，她提着包，跌跌撞撞地往医院外跑去，直到坐上林氏来接她的车，她慌乱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星月姐，结果怎么样啊？”林沐雨关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蒋星月将已经练了无数次的温柔面具立刻戴在了脸上。 “就是最近一直睡眠不好，有些情绪紧绷了，没什么大事。” 她眸子清亮亮的，轻柔地拍了拍林沐雨的手，“要不是小雨你爱操心，这都不值得来医院一趟的。” 林沐雨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就好，过几天还有个宴会，我还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呢。” “你要是病着，那肯定得以身体为先了。” 蒋星月亲昵地揽住林沐雨的肩膀，“傻小雨，只要你需要我，天上下刀子我都得跟着去的。” 林沐雨推搡了蒋星月一把，“星月姐，你可少开我玩笑了。” 二人在宽敞的劳斯莱斯后座很快笑闹成一团。 蒋星月无比庆幸当初走投无路时，铤而走险地设计了林沐雨一把。 在A城，林氏是为数不多，可以和裴氏分庭抗礼的企业之一，林沐雨则是林氏现任掌舵人，林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孙女。 因为林家的教养方针，家族产业的继承者更偏向于家族中的男孩子，再加上林沐雨是家中这一代最小的孩子。 哪怕林老爷子再是疼爱，却也从未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过她。 林家对于林沐雨的期待，就是平平安安长大，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结亲，富裕地过完这一生就好。 林沐雨自小顺风顺水，被长辈和其他哥哥姐姐们保护的很好，她有些骄纵，性子却也相对单纯不少。 所以，之前那次她差点被人毁掉清白的事件之后，她对于帮助过她的蒋星月就变得有些依赖。 再加上蒋星月的前期调查和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没多久，蒋星月就混成了林沐雨的知心姐姐。 只要林沐雨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林老爷子倒也不介意，帮自己的小孙女喜欢的玩意儿一把。 借着这层关系，这才给了当时被裴宸打压得差点活不下去的蒋星月一点喘息的机会。 再加上，裴宸后来在A国发现了江盛月还活着这事，注意力彻底从蒋星月身上移开。 蒋星月趁着这个时间，一点儿都不闲着，借着林沐雨的关系，又搭上了不少人。 就在蒋星月以为，事情都在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时。 一个和江盛月长相极其相似的人，和裴宸一起，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和林沐雨打闹的情绪淡了不少，一想到医院里裴宸那副可恶的样子，她整个人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星月姐，你有心事？” 林沐雨看向蒋星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蒋星月有些勉强的笑笑，“就是想起来，刚刚忘记问你，聚会的具体内容了，我好回去准备。” 林沐雨眼睛先是一亮，拉着蒋星月刚想说什么，却又很快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我那天还是自己去就好了。” 蒋星月心里一怔，她可不想错过任何在聚会中露脸的机会，这可是她拓展人脉的途径之一！ 她没有生气林沐雨的突然反悔，更没有质问。 只是眸中含水，声音轻柔地询问着：“小雨，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有所顾虑吗？” 林沐雨望着蒋星月那双有些委屈，却不愿责怪她的双眸，很是纠结。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星月姐的问题，是我已经习惯去哪儿都有你陪着，刚刚说话没过脑子。” “小雨，你这就见外了，能陪着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蒋星月眼神真挚。 林沐雨思忖片刻，选择实话实话。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她今天不说，早晚有一天蒋星月也是会知道的。 “星月姐，我知道你跟裴总之间有些恩怨纠葛，所以，才有些犹豫。” “我们要去的，是以裴总已故妻子江盛月命名的基金会的募捐会。” 蒋星月的大脑在一瞬的放空以后，一个点子突然萌生。 一想到裴宸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可以被她碾在地上踩，她就不禁乐出了声。 第157章 蛊惑 江盛月看了眼在长凳上蜷缩成一团，睡得并不舒服的裴祈年。 “裴宸，带着孩子回去吧，这边我自己守着就行。” 裴宸好似根本没听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盛月有些心累，打算换个裴宸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待着。 反正，陈老的葬礼也结束了，等玥玥的身体好些了，她就带着玥玥回A国去。 至于被裴宸陷害这事，她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去，只是，她对于和裴宸在龙国纠缠不清实在没兴趣。 等她回了A国，和傅璟闻仔细商量一番，再对裴宸出手也不迟。 一想到傅璟闻，江盛月心里就泛起一阵很淡的酸涩感。 她划开手机，看了眼她和傅璟闻之间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好几天前。 陈老去世的消息她得知的突然，她本来的计划是自己一个人回龙国看看情况。 只是没想到傅璟闻比她早一天出差去了。 傅玥玥得知江盛月也要离开A国，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顶着一张哭兮兮的小脸跟在江盛月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江盛月实在顶不住，就给傅璟闻发了消息说了一下，她要带着玥玥一起回龙国。 傅璟闻的回复非常简单。 “注意安全。” “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江盛月看着傅璟闻公事公办的回复态度，一时有些疑惑，他们前些日子越来越亲密的感觉，到底算什么？ 难道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那个咖啡杯上的口红印又在她脑海中闪过，心里那根小刺又开始冒头。 那天晚上，傅璟闻拒绝她，到底是因为尊重她，还是因为期待的人不是她？ 混乱的心绪让江盛月也只是平淡地回了个“知道了”。 而这，就是他们之间这些天的最后一条消息了。 她盯着屏幕发呆，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傅璟闻一条消息都不给她发。 哪怕问一句傅玥玥的情况都好啊…… “你在等谁的消息？” 江盛月下意识按灭了手机屏幕，看向说话之人。 裴宸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江盛月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点奇怪的错觉。 裴宸望向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幽怨…… “这是我的私事，裴宸，你未免管得有点太宽了。” 裴宸双臂抱在胸前，修长的双腿交叉，斜靠在墙壁边，眉梢微挑。 “是傅璟闻吗？” 江盛月呼吸乱了一瞬，却很好地控制住了。 “无可奉告。” 裴宸唇角滑过笑意，“月月，如果你认定我是个混球，那么，傅璟闻也绝对不值得你托付。” 他看透一切的笑意，让江盛月觉得厌烦。 “璟闻是什么人，和我是什么关系，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裴宸刚有些得意的笑脸因为江盛月一句亲昵的“璟闻” 落下一片阴翳。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我懂你，更懂傅璟闻那样的男人。” 裴宸下巴微扬，“他不是个会把全部心思投在感情上的人，他的野心很大，也愿意为此牺牲很多东西。” 裴宸从怀中抽出右手，指尖点了点傅玥玥所在的方向。 “他这种人的世界里，除了利益，血缘才是最牢靠的联系。” “这个孩子，是他少的可怜的情感世界里的全部，你觉得你能从里面抢夺几分？” 裴宸高大的阴影将江盛月全数笼罩其中。 “我希望玥玥能得到傅璟闻百分之百的爱意，我还没可笑到跟一个抢孩子注意力的程度。” 江盛月垂眸，似是对裴宸的话语不屑一顾，低垂的睫毛却轻微地颤了颤。 裴宸双臂搭在墙壁上，把江盛月完全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别自欺欺人了，如果这个孩子不喜欢你，他傅璟闻能给你多少好脸色？” 裴宸的呼吸洒在江盛月的头顶，让她有种强烈地想要逃离的冲动。 “以傅璟闻的条件，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不少吧，你觉得为什么是你？” 裴宸感受到了江盛月想要逃避的冲动，双臂下滑，直接固定住了江盛月的双肩。 “只是因为，躺在里面的那个孩子亲近你吧。” “事实就是，只要那个孩子有需求，谁都可以，而不是非你不可。” 江盛月鼻翼抽动，眼尾染上一抹愤怒的薄红。 “傅璟闻想和谁共度余生，那是他的事。” “但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待选名单上。” 裴宸本来因为江盛月有些动摇而略显兴奋的脸色塌下一角，握在江盛月肩上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月月，我跟他不一样！” 他仔细地注视着江盛月的神情，紧握的手指一松，颤抖着抚上江盛月的脸颊。 “我失去过你，失去过你好久好久，久到我每天醒来都会恍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哽咽，“在大火将你我的曾经焚烧殆尽的那天，我曾发誓，如果能重来……” 江盛月突然感觉肩头一热，发现这个向来强势的男人竟把额头抵在她肩上。 裴宸闷着声音继续说：“这次，我一定会紧紧握住你的手，绝不让你再受伤害。” 江盛月很快便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意，透过单薄的连衣裙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大脑有了一瞬的空白。 这是，眼泪？ 裴宸这是在哭吗？ 她感觉肩头似被火烧一般，立刻抬手推向裴宸的胸口。 “够了，裴宸……” 裴宸手臂滑向江盛月的腰间，用力一拽，将她搂入怀中。 “你就当我是个可怜的陌生人吧，不要推开我……”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要推开我，好吗？” 裴宸声音的颤抖显而易见，江盛月推开裴宸的力气不知不觉间小了不少。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裴宸终于松开了搂着江盛月的胳膊。 “我刚刚失态了……抱歉……” 裴宸垂着头道歉，眼神却一直注意着江盛月的神情。 江盛月身体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连带着他的心情都轻盈了不少。 月月这是在慢慢接受他吗？ 他仿佛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满心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满腔的爱意，对上了一双那么冷漠的眼睛。 “裴宸，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陪你睡一觉，够吗？” 第158章下跪 江盛月话语出口的瞬间，吵嚷的走廊里在裴宸的世界里死寂一片，连空气都凝固了。 裴宸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 方才还带着期盼的眼神瞬间冻结碎裂。 瞳孔急剧收缩，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像是没听清，语调喃喃，再次开口时，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 他紧盯着江盛月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玩笑的意思，但他只看到一片冰冷的荒漠。 江盛月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眼底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平静和厌烦。 “我说，我，陪裴总睡一觉，换你从此以后，彻底放过我。” 她唇瓣开合，眸色淡淡，仿佛摆在议价天平上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裴宸一向清明的大脑开始有些混乱，她是在看轻她自己，还是在看不起他？ “或者，裴总觉得一次不够？” “那开个价吧，我只想买个清净。” 她微微侧头，留给裴宸一个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 “砰！” 裴宸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突然的动静惊醒了长椅上蜷缩的裴祈年。 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看见父亲踉跄着后退，向来挺拔如松的背脊垮塌，深灰色衬衣上蹭上了大片刺眼的白灰，狼狈不堪。 “爸爸？”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连眨眼都忘记了。 在他仅有的认知里，他的父亲也许冷漠，也许疯狂，却从未有过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妄图狼狈逃避。 “月月……”裴宸的声音破碎不堪，“你……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 他右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料，昂贵的衬衣瞬间被拧成腌菜，仿佛想按住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 江盛月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刚才被他触碰后有些凌乱的连衣裙肩带。 “作践？”她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裴总觉得怎样才不算作践？” “毫不理睬对方的需求，自我感动的死缠烂打，纠缠不清，难道不算一种作践？” 她纤细的手指抬起，指向走廊尽头的出口，随后在虚空中点了点。 “如果裴总考虑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速战速决，省得你总在我眼前晃悠，让人心烦。” 她不需要考虑去哪儿，毕竟，医院附近从来不缺便捷的临时住所。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裴祈年彻底吓醒了，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江盛月的腿，温热的眼泪迅速浸透了她的裙摆布料，孩子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恐惧让江盛月身体微微一僵。 裴宸眼底的风暴在剧烈翻涌，那是被彻底践踏碾碎的自尊，灭顶的剧痛交织在一起的疯狂漩涡。 他猛地一步上前，身体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江盛月的手腕。 不顾她的挣扎和裴祈年的哭喊，裴宸粗暴地将她往旁边的消防通道方向拖去。 “啊！”江盛月猝不及防，感觉自己的腕骨在他惊人的力道下咯咯作响。 “你闭嘴！给我过来！”裴宸低吼着，声音嘶哑狰狞，完全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从容。 消防门“哐当”一声被大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两人彻底困在只有幽绿应急灯光闪烁的狭小空间里。 裴宸将她狠狠掼在冰冷的应急灯灯箱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她闷哼一声，后背生疼，幽绿的光线映照着她扭曲痛苦的面容。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他呼吸急促，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一只手如同烙铁般死死扣住她的后颈，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还是说……”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下一句，带着毁天灭地的嫉妒。 “你还用这招‘打发’过傅璟闻？！” 他一直注视着江盛月，怎么会没发现她望向手机屏幕时轻微的失落和纠结。 任由他手段百出，她的眼神可能再也不会落在他身上了，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男人吸引走了。 这个突然闯入的认知，搅得裴宸五脏六腑都在痛。 所以，他做了他以前最不屑做的事情，靠近她，挑唆她。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江盛月毫不犹豫地扬手，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过去，裴宸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血腥味在江盛月口腔内蔓延开，刚刚撞击时，用力的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口腔内壁。 她啐掉口中的血沫，眼神冰冷锐利。 “裴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比？”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彻底点燃了裴宸濒临崩溃的理智。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裴宸一脚踹飞了旁边的钢制垃圾桶！ 巨大的声响震得头顶的声控灯瞬间全部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此刻骇人的模样。 额角，脖子上暴突着狰狞的青色血管，像蜿蜒的毒蛇一直延伸到敞开的领口下的锁骨。 他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野兽。 江盛月绷紧了身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灯箱，做好了迎接他失控暴力的准备。 她明白自己的挑衅是愚蠢的，但是，如果可以换来裴宸从此再也不来骚扰她，她愿意吞下所有的伤害。 她是一个害怕对方示弱的人，从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弱点。 裴宸的柔软退却，让她身体内奔涌的恨意在缓缓平息。 这是她绝对不希望出现的发展，裴宸还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她的恨意不该消退。 然而，预料中的拳头没有落下。 裴宸高大的身躯突然剧烈地晃了晃，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要害，所有的暴怒、疯狂、力量顷刻间被抽离殆尽。 他双膝一软，竟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江盛月面前的水泥地上！ 灰尘被震得扬起。 “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个人是怎么适应的吗？” “那场大火，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撕裂的肺腑里挤出来的。 痉挛的手指死死抓住江盛月裙子的下摆，昂贵的面料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出细微的丝缕。 “所以，求求你……别说这种话，哪怕你杀了我都行，就是……别说这种话了。” “也别再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他永远高傲的头颅，缓缓垂下，卑微到了尘埃里。 第159章 不回头 裴宸抓着江盛月裙摆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沉沦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江盛月垂眸看着他，墨色的瞳孔依旧冷如坚冰，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在冰下缓缓蔓延。 她被这颠覆认知的景象短暂地攫住了心神。 那个不可一世，视她付出如尘埃的裴宸，竟会跪在她的脚边？ “适应？”她缓缓开口，声音在空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我这个不识好歹、纠缠不休的前妻碍眼，裴总不正好和自己的痴恋多年的白月光甜蜜恩爱吗？” 她微微俯身，阴影笼罩在裴宸低垂的头顶。 她声音压得很低，字字如刀，狠狠剜在裴宸的心上，“我们之间的一切？” “那是什么东西？不是你一直想扔都扔不掉的耻辱吗？” 她顿了顿，觉得讽刺无比，她的付出和真心是什么很低贱的东西吗？ 是他裴宸说扔就扔，然后流几滴眼泪就能无条件再要回去的廉价商品吗？ “当初我整夜整夜等你回家，像傻子一样熬着不敢睡的时候，你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我的眼泪，我的痛苦，你可曾看到半分？现在，你跟我说你适应不了，你舍不得？” 每一个字，都将裴宸那点可怜的祈求撕扯得粉碎。 裴宸的身体猛地一颤，抓住裙摆的手收紧又无力地松开，他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灰败和痛苦。 他努力张了张嘴，只能叹息般地念出她的名字，“月月……” 随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他意识到江盛月在他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时，这一切就成了一场必败的战争。 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强迫她，伤害她，所有会让对方远离自己的行为，都会让他恐慌。 江盛月舔了一口刚刚被咬破的地方，目光掠过紧闭的消防门。 穿透厚重的金属，她仿佛能看到外面那个小小的，惊恐的身影，“起来吧，带你儿子离开这里。” “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和我的家人面前。” 疼痛驱散了她的疲惫，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妈妈！” “爸爸！” 门外，裴祈年带着哭腔的呼喊和拼命捶打消防门的声音骤然放大。 他的恐惧和担忧随着声音，穿透了门板，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对峙的二人心上。 “裴宸，你还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有什么是你不能利用的吗？” 江盛月眼眸里的嘲讽看得裴宸心头一梗，她是觉得自己在用孩子做逼迫她的筹码。 当初A国之行，他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对于从她身体里孕育出的生命，没有哪个母亲可以轻易割舍，更何况江盛月对于裴祈年更是近乎奉献一切的爱。 他理智思考后得出了要用裴祈年去牵制江盛月手脚的结论。 但是，今天并非如此。 只是因为他和年年都太想念她了，想要见她，他才将孩子一起带来。 他们都只是想要见见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月月，我没有……我只是……” 解释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死活都说不出来，只因为江盛月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的鄙夷和不信任。 他感觉头脑一阵眩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原来，被在意的人误解，敌视，是件这么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那这么多年，江盛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门外的哭声越来越大，江盛月注意到裴祈年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哭断气去。 她深吸一口气，口腔里浓郁的血腥味仿佛直达肺腑。 够了。 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和不值得的人反复纠缠，只会败坏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拽回深渊。 她挥掉裴宸拽着她裙摆的手，不再看地上那个让她恨入骨髓又疲惫不堪的男人一眼，径直走向消防门。 “咔哒”一声轻响，冰冷的门锁被她拉开。 门外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她苍白冰冷的面容和微微凌乱的发丝。 小小的裴祈年如同受惊的小兽，满脸泪痕，在看到她的瞬间，哭声骤然噎住，那双和她极像的眼睛里，充满了害怕和茫然无措。 江盛月目光掠过祈年哭花的小脸，并未出声安抚，她目光投向走廊远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感。 她抬步，毫不犹豫地走出消防通道，背脊挺直，背影决绝。 身后，消防通道的门缓缓自动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江盛月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落在裴宸的耳膜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裴宸的心脏上。 裴宸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窄小的消防通道里，幽暗的绿光将他凝固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尊被遗弃在角落的雕像。 裴祈年踮起脚，按动把手，钻进了消防通道内。 妈妈冷漠的让他无措，他不敢去追，只能待在爸爸身边，祈求获得一丝安全感。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着无所不能的父亲，此刻被摧毁的彻底的背影，小小的心被巨大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悲伤填满。 他蹲在裴宸身边，将自己蜷缩得更小，低声啜泣着。 江盛月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她步入输液室，一直昏睡不醒的傅玥玥睁开了眼睛，黑葡萄般的漂亮眸子看到她便蓄满笑意。 “阿姨~你刚刚去哪儿了？” 傅玥玥的声音还很虚弱，但是，温暖绵软的声线一下子将江盛月有些飘浮的状态拉了回来。 她弯腰去握傅玥玥因为输液有些冰凉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她还凉。 她赶忙将手抽回，只是侧身坐在了床边。 “阿姨刚刚去给玥玥买水了，你中暑了，现在要多补水才行。” 江盛月说着将傅玥玥扶起来，将提前买好的电解质水，分装在小杯子里，一点一点喂给傅玥玥喝。 “玥玥想吃什么？阿姨去给玥玥买。” 小姑娘歪歪头，思索了一会儿。 “不想吃面包，其余都可以。” 江盛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玥玥再睡会儿，阿姨去给你买。” 她刚起身，傅玥玥的小手拽住了她的裙角。 “阿姨，玥玥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吗？” 江盛月眨眨眼，笑意有些勉强。 第160章 给傅璟闻打电话 “爸爸……” 细若蚊呐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和无助。 裴宸灰败的瞳孔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他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落在裴祈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 他想抬手摸摸裴祈年的头，想给他一点微薄的安慰，但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抬起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年年，先回家吧。” 裴祈年咬着嘴唇，“我的道歉信，妈妈还没收下。” 裴宸很想自暴自弃地怒吼一句，“她才不在乎这些！” 但是，他身心俱疲，连发怒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他只是顺着裴祈年的话语，点点头，“改天吧，妈妈忙了一天了，应该累了。” 裴祈年嘴唇微张，他很怕江盛月像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一样，只要他们选择离开，要隔很久才能见第二次。 “回家吧，回家吧……” 裴宸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裴祈年的为难，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起身，自顾自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就往外走。 裴祈年匆忙起身跟在身后，生怕被裴宸丢下。 “裴总，一周后基金会的拟邀名单已经发给您了，麻烦您确认一下。” 手机嗡嗡震动，是李秘书的工作消息。 裴宸疲惫地倚靠在墙边，感觉走廊的灯晃得他眼晕。 这种拟邀名单的事，李秘书作为他的贴身秘书，一般都是一手包办的，只有极少数的一些名额需要来请示他。 怎么现在，把整个拟邀名单都发给他了？ 他的大脑几乎放空，手指本能地点开了名单。 在看到基金会的标题时，他突然失笑出声，握着手机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紧。 是他以江盛月个人名义建立的科研基金会。 整个项目从建立之初，每一步都由他亲自把关，事无巨细的推进着每一个环节。 细到就连邀请人员名单这种小事，都是他本人亲自上阵调整。 他一开始的初心只是想给自己和江盛月之间再多留点念想，可是，自从知道江盛月还活着以后，这件事就成了他留给江盛月的一个惊喜。 只是，看今天这个架势，他做得这一切，于江盛月而言，更多是一种困扰。 他看完标题后，再无半点兴致，嘉宾名单未看一眼，便点击关闭了文档。 “没问题。” 他简短地回应了李秘书，随后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 他牵起裴祈年的手，缓步朝停车场走去，“一会儿你先跟张叔回去。” 李秘书听到手机响动，不由缩了缩脖子，手中刚泡好的泡面，在这一刻也变得不香了。 这个项目老板盯的紧，每次他汇报完，发过来的修改意见都是一大堆。 听到消息，就意味着，他又得开始苦命地加班了。 他带着壮烈牺牲的心情点开消息，却只看到很简单的三个字。 吓得李秘书开始狂拍手机，还各种测试信号是不是正常，他坚信绝对有内容没有显示完整。 折腾到他一身汗，他才终于确定，自家老板这次是真没意见。 他思来想去，还是给裴宸去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只是没人说话，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依稀夹杂着其他人的尖叫声。 中心医院，急诊输液室。 “爸爸说……要是玥玥不舒服或者害怕了，可以随时找他的。” 傅玥玥晃悠着江盛月的裙角，眼中有些许委屈。 江盛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一瞬，一时抓不住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如果换做平时，她一定很自然地应下，说不定还会跟傅玥玥一起给傅璟闻打电话。 可是，裴宸的话语在她脑海里萦绕不去，她心中的小刺还同时冒头作祟。 傅玥玥对傅璟闻显而易见地依赖，平时不觉有任何问题，此刻却仿佛在嘲笑她的努力和不自量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重新扬起一个安抚却略显勉强的笑容，“当然可以呀，玥玥想爸爸了，当然要告诉爸爸。”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调出傅璟闻的号码，递到傅玥玥面前。 看着小姑娘开心地接过手机，熟练地按下拨号键，江盛月的心跳莫名有些失序。 她强迫自己转身，拿起包，“玥玥你跟爸爸聊，阿姨去买吃的，很快就回来。” 几乎逃也似的，江盛月快步离开了输液室。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刺鼻，她走向电梯，目标明确地按下了通往医院内部便利店和药房的楼层。 电梯平稳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本该动摇不了丝毫的路在此刻生出细小的裂隙。 输液室里。 傅玥玥带着委屈和后怕的软糯声音，正清晰地通过手机传向另一端。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傅璟闻很轻易就听出了傅玥玥的状态不佳，好不容易觉得可以松口气的心情被他立刻收回。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都要和桑敏书见面，这让他感觉疲惫不堪。 江盛月那边他摸不准情况，不敢随便发消息，好不容易接到傅玥玥的电话，觉得可以趁机了解一二。 却发现，傅玥玥状态不对。 “玥玥，你在哪儿？是不是不舒服？” 傅玥玥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现在在医院，不过，爸爸不用担心，阿姨把我照顾得很好。” 她很轻地笑了两声，不想让傅璟闻担心。 可是，眼泪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落。 “可是，玥玥有点怕……玥玥很想爸爸。” 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更何况傅玥玥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 这是她第一次傅璟闻不在身边的同时，还远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 异国他乡，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生病，让她的情绪控制能力急速下降。 她很依赖江盛月，可是，裴宸和裴祈年的出现，无形中给了她江盛月会被其他人抢走的压力。 这种惶惶不安的情绪，让她只能想到向自己最熟悉最依赖的人求助。 她吸溜吸溜鼻子，慌乱地拿手擦着眼泪，不能再哭了。 如果被阿姨看到，会担心的。 “玥玥就是刚刚扎针的时候有点痛，没事的。” “爸爸回来的时候，要给玥玥带礼物哦，不然玥玥就不理爸爸了！”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在笑，不想让傅璟闻有多余的担忧和想法。 傅璟闻感觉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恨不得当场就撂挑子飞到龙国去。 他不敢再刺激傅玥玥，只能顺着她的话，装出自己不担心的样子。 挂了电话的下一刻，他便给江盛月发去了消息。 第161章 亲昵 江盛月正在认真看便利店食物的配料表，手机发出有消息的提示音。 她划开屏幕，看到那个好几天未沟通的头像处显示着鲜红的未读消息。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点击去看到通篇只有关于傅玥玥情况的询问时，还是心里有些发酸。 她平稳着情绪，将傅璟闻发来的问题一一回复，却未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情况。 这是江盛月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一种，有些赌气的心理状态。 这是一种面对关系密切之人，才会偶然触发的特定情绪。 傅璟闻了解清楚傅玥玥的具体情况后，心里轻松了不少。 可是，江盛月公事公办的回应，又急得他抓耳挠腮。 他能感觉到江盛月绝对是生气了，她现在和自己发消息都不发表情包了！ 可是，他现在又摸不准，具体是哪件事让江盛月生气了。 他想旁敲侧击地问问，可是，江盛月完全不说关于自己的事，让他连个猜测的依据都没有。 他很是苦恼地看着手机屏幕，将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他太专注于眼前的消息，未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房间。 “傅先生这是又在害相思病了？”桑敏书突然俯身，笑着抽走手机，清甜的橙花香风一般拂过。 傅璟闻条件反射去抢，被她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抵住胸口。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未发送的消息框里躺着句删删改改的“你情况还好吗？” 桑敏书忽然笑起来，踩着傅璟闻发怒的边缘，将手机黑屏，不再阅读其中内容。 “傅先生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怎么到这儿就……”话音戛然而止，她笑着偏头，话语里是未尽的调侃。 “盟友该有边界感。”裴宸声音发紧，却在桑敏书突然拉近距离时屏住呼吸。 桑敏书用手机边缘轻刮他下巴，“傅先生最好早点习惯我们之间的接触，不然，戏演砸了。” 感觉到他肌肉绷紧，她红唇贴近他耳垂，“你的这些忍耐和牺牲，可就都白费了。” 傅璟闻猛地掐住她的手腕，却在看到她眼中闪烁的算计时怔住。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真心还是假意永远不甚分明。 她的娇媚和威胁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武器。 “傅先生，犹豫就会败北。”桑敏书后撤一步，把手机抛还给他。 她回头时眼尾上挑，“感情，是会被时间和距离消磨的。” 中心医院，急诊部门。 裴宸被护士搀扶着走向处置室时，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痂块。 昂贵的衬衫沾满了安全气囊爆开的粉末，左肩上还有一片未干的深色污渍，像是泼洒的咖啡。 拐角处，熟悉的脚步声让他脊背一僵。 江盛月抱着装满药品和食物的塑料袋站在那里，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她身上那丝清冷的香气固执地缠绕在他的鼻尖。 目光相撞的瞬间，裴宸狼狈地别开脸，几个小时前她冰冷的指责言犹在耳。 “我没事，不用处理。”他猛地甩开护士的手，强撑着挺直脊背，却在迈步时，踉跄着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用手背粗暴地抹去流到下颌的血，扶着墙壁还想往外走。 他勉强几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猝不及防地袭来，他弯下腰，温热的液体砸在瓷砖地上，混杂着血迹和呛咳出的泪水。 护士盯着裴宸的背影，感觉怒火都快实质化成怨灵了。 本来上夜班就烦的要死，患者还不配合治疗！ 江盛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狼狈的姿态，又看了眼急诊里忙到起飞的医护人员。 几秒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裴宸的衣领，将他按坐在冰冷的诊疗床上。 随后歉意地朝着即将爆发的护士笑笑，再三保证她是相关从业者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碘伏棉签。 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 “别乱动。”她声音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棉签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压上裴宸额角的伤口。 裴宸痛得肌肉瞬间绷紧，却还是倔强地扯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带着自嘲，“原来，你还在意我的死活啊。” 他的话被江盛月的动作粗暴地打断。 她一言不发，猛地掀开他染血的衬衫下摆，腰间那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淤青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空气冻结一瞬。 裴宸下意识想去拉好衣摆遮掩，手腕却被江盛月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 那只在实验室稳定操作精密仪器的手，此刻正清晰地传递着对方对于此刻的统治力。 他抬眼，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安全气囊弹开时的冲击……”他试图解释，声音干涩无力。 “你总是看不清生命的重量，你的也好，别人的也好。”江盛月的声音极轻，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淬了冰的硬，狠狠砸在他心上。 “情绪不稳定还疲劳驾驶，裴总现在连司机都请不起了吗？”裴宸眼中的光黯了下去，颓丧地垂下头，不再辩解。 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驾车有危险，所以让裴祈年坐着司机张叔开的车回去，自己则带着想释放情绪的心情独自开车疾驰。 曾经他听到厌烦的关怀和担忧，此刻换成这么难听的话语再次扎入耳膜，他却只觉享受。 只要江盛月愿意和他正常地多说几句话便好，哪怕是带着刺都行。 那只被江盛月攥住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翻转，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皮肤，带着一丝依恋的试探。 这点微弱的触碰让江盛月心尖猛地一颤，手上力道几乎要松开。 就在这时，诊疗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刚拔了液体的傅玥玥站在一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二人中间逡巡。 她很快便明白了如今的情况，立刻上前一步，小脸埋在江盛月身上，带着哭腔喊：“妈妈！我怕！” 裴宸条件反射地想站起来，动作却牵动了腰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去。 江盛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 她那按在他肩上的手，几根指头无意识地向下滑落，极为短暂地勾缠了一下他领口的褶皱。 这是一个微小到连江盛月自己都未察觉的动作，却像电流般击中了裴宸。 这是她多年间的习惯性动作，一种刻入骨子的亲昵本能。 第162章 让你失望了 “好了，玥玥。妈妈在，不怕，不怕。”江盛月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带着安抚的柔和。 按住裴宸肩膀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更像是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另一只曾勾过他衣领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裴宸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撤离。 心底刚升腾起的，被那微小触碰点燃的暖意，迅速被傅玥玥的介入和江盛月随之而来的疏离浇灭，只剩下腰腹间尖锐的钝痛和更深的无力感。 他垂下眼睑，额角的冷汗混着未干的血迹滑落。 诊疗帘再次被人掀开，刚刚给裴宸处理伤口的护士快步走了过来。 “裴宸是吧，你这腰伤要尽快处理，先去拍个腰片，排除一下骨折风险。” 她的眼神随后落在江盛月身上，“你是裴宸的家属吧，你陪他一起去下放射科。” “家属”二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江盛月蹙眉，正要开口否认，裴宸却先一步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沙哑，“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嘶……” 他试图再次站起，腰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傅玥玥整张脸都埋在江盛月的裙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她有些紧张地抱着江盛月的腰肢，小巧的眉头微微皱起，注视着裴宸的状态。 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医院遇到裴宸时，他是怎么嘲笑自己和阿姨的。 她绝对不可以让阿姨跟这个可怕的男人频繁接触。 她拽着江盛月的裙子，带着哭腔小声啜泣着，“妈妈，我们走，我不要待在这里！这个人好可怕！” 江盛月看着裴宸因疼痛惨白的脸和额角再次渗血的伤口，又瞥了眼急诊室里奔忙的景象。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带着傅玥玥远离这个失控的局面，脚却像生了根，始终迈不出一步。 烦躁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胸腔里翻搅。 最终，善良的本能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念头占了上风。 “玥玥，能给阿姨一点时间吗？” 江盛月蹲下身，平视着傅玥玥的眼睛，她的话语里是问句，可是，眼神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傅玥玥想摇头，却在江盛月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她小脑袋低垂，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江盛月立刻抱了抱她，给予她安全感。 同时，她的目光转向护士，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我陪他去，麻烦您指下路。” 她伸手，不是搀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姿态，再次攥住了裴宸的手臂。 “能走吗？不能就坐轮椅。” 裴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又重组，翻涌着晦暗的光。 “能……”他哑声道，借着她的力量站稳，将大半重量倚靠过去。 那只被她攥住的手臂悄无声息地翻转，指尖再次轻轻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带着比刚刚更明显的试探和贪恋。 江盛月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却没有甩开。 她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傅玥玥的头，声音和缓，“乖，听护士姐姐的话，妈妈很快回来。” 傅玥玥看看江盛月，又看看被她“搀扶”着的裴宸，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不解和一丝被忽视的恐慌。 她想抗议，却对上江盛月平静的目光，她只能用不舍的眼神注视着江盛月。 “玥玥会乖乖听护士姐姐的话，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她松开江盛月的裙子，将手放在护士的手中，跟随着护士前往医护休息室。 去放射科的路上，两人沉默地走在医院冰冷的灯光下。 裴宸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额上冷汗涔涔，但大半心思却落在手臂上传来的，支撑着他的那份坚定的力量上。 这短暂的，被迫的贴近，像沙漠中的甘霖，让他疼痛的身体和焦灼的心都获得了片刻喘息。 “月月……下周有个科研基金会……” “裴总的事不必向我汇报。”江盛月目视前方，声音平淡。 她的冷淡像根针，精准地刺中裴宸试图修补裂隙的决心。 裴宸喉结滚动，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剩苦涩在舌尖蔓延。 “这件事，并非为我而存在……” 他最终只是近乎疲惫地辩解了一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意味，“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独属于你的时刻。” 江盛月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根本没听见。 拍完腰片，需要等待结果。 江盛月扶着裴宸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气氛依旧凝滞。 傅玥玥被护士带过来，立刻飞扑进江盛月怀里，警惕地瞪着裴宸，像只守护领地的小兽。 裴宸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身上昂贵的衬衫沾着血污和灰尘，领口被江盛月刚才拽得微敞，露出喉间的血印，在医院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盛月抱着傅玥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她记得那道血印，是她之前在A国被裴宸囚禁时，她用簪子造成的伤害。 怎么到今天都还能看到一丝新鲜的嫩红。 一种混杂着酸楚、愤怒和难以言喻担忧的情绪，突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套裙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转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江盛月扫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便抱着傅玥玥起身，离开了裴宸身边。 她现在这个身份，可没什么兴趣玩熟人偶遇这一套。 女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在锁定了裴宸的位置后，径直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裴宸身上扫过，掠过他额角的伤，腰间的狼藉还有疲惫的神态。 “裴总，一听说你出了事故，我就立刻往赶了过来。” 她的声音清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现在情况怎么样？” 裴宸缓缓睁开眼，看向沈妙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无声的警告。 “沈小姐的消息有点过于灵通了。” 裴宸冷淡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我暂时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第163章 住院 沈妙容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被裴宸那句冰冷带刺的“让你失望了”扎得几乎维持不住表情。 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堪和怨毒，但很快被更深的担忧覆盖。 “裴总，你误会了！”她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委屈。 “我是真的心担心你！”沈妙容身体前倾，又靠近一步。 “我们合作这么久，我对你有一些基本的了解，不是很正常吗？” “如今学姐不在，你身边一直没人照顾，我……”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长椅的另一端，那里残留着温度和若有似无的冷香。 一丝不妙的预感出现在她的心头。 刚刚那个抱着孩子，一闪而过的纤细背影…… “不需要。”裴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重新闭上眼，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过紧抿的唇线，腰腹间的剧痛一阵强过一阵。 在江盛月抽身离开的那一刻，这些本可以忍受的痛苦，变得无比尖锐嚣张。 “我的事，自有助理处理。沈小姐，请回。”他的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向沈妙容精心维持的体面。 她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骨节泛白。 她知道裴宸的脾气，此刻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妒恨和难堪，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好，那我就先不打扰，请你务必保重身体，毕竟，裴氏和沈氏的合作还长着呢。” “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她刻意加重了“裴氏”二字，却在触及裴宸毫无波澜甚至隐含厌倦的侧脸时，心头一沉。 高跟鞋的声音带着不甘的节奏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里只剩下裴宸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的嘈杂。 江盛月抱着傅玥玥并未走远，她只是避到了转角处，确保裴宸和沈妙容看不到她们二人。 傅玥玥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对于裴宸和陌生的沈妙容，她都充满了抵触。 “妈妈，那个坏阿姨走了吗？”傅玥玥闷闷地问。 江盛月有些不解傅玥玥的措辞，沈妙容和她同为陈老的得意门生，之前还同时在薛教授团队共事过。 就她接触的体感而言，沈妙容除了性子张扬了些，倒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不过，现在和傅玥玥解释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已经走了。”江盛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目光落在裴宸所在的方向。 隔着冰冷的墙壁，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强撑下的虚弱。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在这里……不要看到那个人……”傅玥玥再次小声哀求着，手指紧紧揪着江盛月的衣领。 “他看起来好可怕……像上次一样……” 一听到傅玥玥提之前的事，江盛月的心就跟着揪了一下。 她确实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裴宸有沈妙容关心，有助理忙前忙后，她作为一个“好心路人”已经做得够多了。 她抱着傅玥玥转身离开，却被迎面而来的护士逮个正着。 “裴宸的腰片出来了，家属带着病人一起到医生办公室看结果。” 护士脚步匆忙，见消息已经传达给江盛月了，便急匆匆地去处理其他事了。 江盛月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风一般离开了。 江盛月头痛，最后只能认命地扶着裴宸往医生办公室走。 她心底忍不住骂骂咧咧，她从来不知道，裴宸的贴身秘书做事这么悠闲。 自家老板从被撞到现在过去两个多小时了，都没见他赶到医院。 “腰椎第三、第四节有轻微的压缩性骨裂，虽然没有移位，但必须绝对卧床静养至少四周！不能再乱动了！” 医生在仔细看完腰片后，得出了最终结论。 医生扫了裴宸一眼，随后所有的话便开始对着江盛月输出。 在一大堆注意事项的交代后，医生叹了口气，“你们做家属的多辛苦点吧。” 他起身对江盛月点头致意，像是一句沉重的嘱托。 他干医生这么多年，打眼一看就知道裴宸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自己开的医嘱，执行哪一条，执行到什么程度，全看他心情。 这种病人，就必须得找个能压着他，让他听话的。 面前这一男一女虽然气氛很怪异，不过，男人时不时带着眷恋，偷瞄向女人的眼神还是被他抓到了。 他立刻明白其中关窍，直接略过病人本人和江盛月交代起来。 江盛月太过于习惯，裴宸身体出问题时，医生和裴母对她事无巨细的嘱托，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不合理的。 她谢过医生，轻轻咀嚼着医生话语的内容，“轻微骨裂……绝对卧床四周……” 怪不得裴宸的脸色差成那样，原来不是简单的挫伤。 “后续需要怎么处理？”江盛月下意识地开始梳理局面，处理问题。 “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医生语气严肃，“骨裂需要严格制动卧床，绝对不能自己回去。” “办好以后拿手续去护士站，会有其他医生过去打固定支具。” 江盛月将医生的交代一一记下，“我去帮你办住院手续。” 裴宸闻言，唇角攀上淡淡的笑意，他垂着眸子，不想泄露自己此刻内心的欢喜。 “你记得给你的助理多打几个电话，让他快点儿来，已经很晚了，我急着带孩子回去休息。” 江盛月的话语不给裴宸任何偷乐的空隙，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幻想。 也不管裴宸应没应，江盛月已经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只要裴宸安稳地躺在了医院床上，那之后的事情，可就和她沾不上一丁点儿的边了。 想去询问裴宸详细情况，被医护人员以患者隐私需要保密为理由拒绝的沈妙容，此刻有些烦躁地咬了一下指尖。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不似刚到医院时轻快有节奏，只余下沉闷和混乱。 她走到电梯口，有些不甘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道纤细的身影再次闯入她的视线，裴宸倚靠在她身上，看起来很是信任放松。 她脚步一顿，涂着精致口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裴宸……你的眼光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么一个孩子都有了的女人，竟然值得你对我冷言冷语吗？ 沈妙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牢牢钉在那扇关上的办公室门上。 她按下了电梯下行键，心中盘算的，已不再是表面的关心。 她必须要去查清楚，裴宸明显反常的态度，和这个女人还有孩子有几分关系。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第164章 旧照 江盛月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向住院缴费处。 强烈的嗜睡感袭来，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无形的泥淖里。 陈医生开的药她虽然一直在按时吃，可是，她嗜睡的情况也只能说略有改善，并没有完全治好。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清醒多久。 傅玥玥趴在她的肩头，长长的睫毛垂着，显然困极了，时不时发出几声不安的呓语。 刚才医生办公室里的氛围，以及那句“家属多辛苦点”，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荒谬又沉重。 她快速地办理好手续，无视了窗口工作人员略带好奇的目光，只想赶快离开医院。 一想到要毫无防备地在裴宸面前入睡，她就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根本不敢想，一旦睡过去，她会在什么地方醒过来。 毕竟，裴宸有很多前科在。 江盛月心中心里的无名火又窜了起来，李秘书现在这个行动效率真是低的令人发指，裴宸真不扣他工资吗？ 回到单人病房时，裴宸已经被护士挪到了病床上。 宽大的病号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腰腹间已经初步打上了厚重的固定支具，将他牢牢地束缚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闭着眼，眉头紧蹙，额发被冷汗浸湿了几缕，贴在额角，脆弱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护士刚调整完点滴速度，对江盛月叮嘱道：“固定支具不能拆，翻身要绝对小心，防止二次损伤。” “镇痛泵已经上了，如果他还觉得疼得厉害，按床头呼叫铃叫我。” 护士的目光在江盛月和床上明显不好伺候的病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带着一丝同情。 “谢谢，知道了。”江盛月尽量避开“家属”这个身份应承下来，只想快点打发走护士。 病房门关上，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裴宸压抑的呼吸。 江盛月走到病床边，拿出住院单据放在床头柜上。 “手续办好了，费用我暂时垫付了，医生护士的交代你也听到了，好好躺着。” 她艰难地撩起眼皮看了裴宸一眼，感觉理智已经快离家出走了。 “你手机给我，我再给你助理打个电话催他快点儿过来。” 一直阖眼的裴宸忽然睁开眼，目光准确地锁住她。 那双深邃的眸子因为疼痛和虚弱褪去了平日的锐利锋芒，只剩下沉沉的黑。 “手机……在我外套口袋。”他的声音因虚弱显得有些沙哑。 江盛月此刻的大脑已经浆糊一片，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隐藏身份的话，越少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越好。 她沉默地走过去，从他深灰色的昂贵西装外套内袋里摸出手机。 冰凉的金属触感入手，屏幕在她触碰的瞬间亮起，锁屏壁纸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张像素有些模糊的侧颜照，背景是大学校园的林荫道。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微低着头走路，似乎在想事情，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她发梢跳跃，映出柔和的光晕。 是曾经的她。 江盛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骤然一窒。 她没想到裴宸的手机屏保竟然是一张……她的旧照。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蒋星月刚出国不久，裴宸突遭车祸。 她将除了进修学业的时间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照顾裴宸身上。 那是裴宸最爱蒋星月的时候，也是最不把她当回事的时候。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刺痛席卷而来，就连她昏昏欲睡的大脑都有了一丝清明。 用这个时期的照片做屏保，难不成裴宸现在还怀念起那些日子了？ 她迅速移开视线，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语气平静无波。 “密码是多少？” 裴宸低喘了一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望向江盛月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江盛月手指紧扣着手机边缘，“裴总还是直接告诉我数字吧，我记不得了。” 裴宸沉默了片刻，见江盛月握着手机一动不动，终于勉强吐出几个数字。 江盛月按他说的输入密码解锁，迅速翻到通讯录里助理“李烨”的名字，拨了出去。 已然清明的大脑，让她选择将手机放在裴宸枕边让他能听到的位置，而不是自己说话。 电话很快接通，裴宸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和不容置疑，“李秘书，中心医院骨科住院部，单人病房，三十分钟以内赶到。” 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交代完后，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听着被挂断的通话，可怜的李秘书差点原地起跳！ 明明刚刚是老板本人给他发信息，让他不要着急过来，现在怎么又开始催命了！ 男人心，海底针，这也太难伺候了！ 李秘书骂骂咧咧地扛着大包小裹就继续往医院赶，还好他请示拟邀名单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现在已经在医院楼底下等着了，哪怕裴宸催的再急，他也能应付得了。 “裴总，既然李秘书马上就到，我和玥玥就先回去了。”江盛月语气平静，抱起沙发上的傅玥玥。 “垫付的医药费你找个公益机构捐赠了就好，不用再联系我了。” 她说完，抱着傅玥玥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病床上，裴宸依旧闭着眼，但在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刹那，他紧蹙的眉头下，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枕边的手机屏幕无声地暗了下去，彻底归于黑暗。 中心医院，地下停车场。 沈妙容坐在她那辆红色法拉利里，并没有立刻离开。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照着她妆容精致却异常冰冷的脸。 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翻看着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的照片不多，主角却惊人地一致——都是裴宸，以及站在裴宸身边的，不同时期的江盛月。 有在校园活动上裴宸侧头专注听江盛月说话的抓拍，有酒会上裴宸看似不经意却落在江盛月身上的目光。 沈妙容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些照片，又回想起刚刚在走廊长椅另一端感受到的温度和残留的冷香，以及那个带着小女孩匆匆一瞥的纤细背影。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型，并且越来越清晰。 她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江盛月……”她红唇轻启，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带着淬毒般的寒意。 “莫非，你当时没死？” 第165章 禁止出境 沈妙容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带着点骄纵的甜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帮我查个人，越详细越好，照片我已经发过去了，仔细对比一下她和江盛月之间的差异。” “还有她现在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多大？具体出生日期……还有，给我查清楚她们现在住在哪里。” 沈妙容看着手机里抓拍到的那个有些模糊的侧影，越看越像她熟悉的那个人。 挂断电话，沈妙容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车窗外医院冰冷的灰色墙壁，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胜券在握，却又极度阴寒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你是人还是鬼！” 中心医院大门。 坐进出租车后座，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喧嚣的人声就此被隔绝。 傅玥玥的小脑袋靠在江盛月怀里，小手缩在胸前，已经陷入一种半梦半睡的状态了。 江盛月疲惫地靠向椅背，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可心底深处那潭被搅浑的水，却一时难以恢复平静。 出租车平稳地在夜色中穿行，在她快昏睡过去前，停在了她下榻的酒店门口。 她抱着已经熟睡的傅玥玥下了车。 刚走进酒店大堂，口袋里的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江盛月微微蹙眉，这么晚了……难道是医院那边还有什么手续没办妥？她有些迟疑地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江云岚女士吗？”一个温和但透着权威感的女声传来。 “我是，请问您是？” “这里是兰斯洛特研究中心亚太办公室，我是项目协调负责人陈丽娟。” 对方语速适中，清晰地表明身份。 “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请问您现在是否还在龙国境内？” “是。”江盛月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您现在研发的载体蛋白项目被选入‘潘多拉’跨国验证项目，J.S.Y Memorial基金会是其关键合作伙伴。” “您作为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在龙国地区的首席研究员，需要完成合作方资质的实地考察。” 江盛月被着一通电话砸的发懵，本就困倦疲惫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讷讷地应声。 “详细信息，研究中心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您注意查收。” “请注意，在项目结束之前，您的所有离境申请将暂时冻结。” 对方很快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江盛月抱着熟睡的傅玥玥，僵硬地站在酒店大堂明亮却冰冷的灯光下。 窗外的夜色沉甸甸地压下来。 刷开房卡的轻微“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顶灯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玄关一方小小的天地。 江盛月反手关紧房门，后背抵在冰凉厚重的木板上，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 傅玥玥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脸蹭着她的颈窝，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爸爸……想你……” 陈医生开的药似乎彻底失效了，强烈的嗜睡感如同涨潮的海浪，一波比一波汹涌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甚至能感觉到意识边缘开始模糊，像劣质的老旧电视机屏幕，闪烁着恼人的雪花点。 她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意志力，机械地挪动脚步往里间走，小心翼翼地将傅玥玥放在套房内卧的大床上。 直起身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景物旋转、发黑，她踉跄着扶住墙壁，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神经，勉强唤回一丝清明。 她强撑着身体，草草洗漱，随后点开了自己的邮箱。 那里，正躺着一封让她绝望不已的未读邮件。 “关于潘多拉项目合作J.S.Y Memorial基金会开幕事宜”。 她强打着精神读完，却发现脑子里一个字都装不进去，她最终选择放弃，将自己丢进床铺，陷入深深的睡眠。 黑夜里，手机屏幕再次闪烁，随后很快熄灭。 这次不是电话，是短信。 江盛月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子，随后便起身去寻找傅玥玥的身影。 小姑娘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用平板电脑玩益智小游戏。 她已经洗漱完毕，只是还未扎头发，江盛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感觉比昨天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自己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三个小时，江盛月就觉得头疼。 看来得和陈医生讨论一下，她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要对药量和药物进行一下调整。 她拿过手机，点亮屏幕便看到了一串数字发来的消息。 她盯着那串数字，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僵硬地划开屏幕。 这是一个不需要备注，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裴宸专门联系家人朋友的私人号码。 屏幕的光将她的脸映得一片惨白，字句清晰地映在视网膜上。 “陈老一部分未完成的手稿在我这里。” “是你生前最感兴趣的靶向药物研究，要看看吗？” “生前”两个字，像两把尖刀，精准无比地穿透她所有的防备，狠狠扎进最深的旧伤口里。 在她精心编织的“死亡”帷幕之下，老师至死都以为她寄予厚望的学生早已化作飞灰。 在她生命弥留的尽头，那份凝聚了她心血的原始手稿和数据雏形，被她怀着怎样的心情，托付给了她并没有多少交际和信任的裴宸？ 江盛月几乎想也没想就回了消息过去。 “陈老为什么要把手稿交给你？” 和以前她一等大半天的情况不同，这一次，裴宸的消息来得很快。 “因为，这是陈老送给J.S.Y Memorial基金会的礼物。” 江盛月死死盯着裴宸的回复，昨晚的邮件，医院中裴宸无意提到的对话，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陈老奉献这一切，只因为裴宸用了那个“死去”的名字——江盛月。 荒谬！彻头彻尾的荒谬！ 这一切，不过是裴宸打着纪念亡妻的旗号，用她的“死亡”编写的一出披着华丽外衣的盛大表演。 是商人骨子里要榨干他人最后一滴血肉才甘心的贪婪和龌龊。 陈老，怎么就能因为这种事，就把自己的心血交出去呢！ 一股混杂着剧痛、悲愤、被愚弄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心头。 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手机滑脱，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第166章 手稿 老师…… 江盛月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里，不敢再去看那条短信一眼。 老师愿意将这些未公开的研究手稿奉上，只是以为那是江盛月存在的另一种延续！ 在科研圈子里清清白白了一辈子的人，怎么都想不到，商人重利轻别离的铁石心肠。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将眼泪和颤抖重新咽回肚中。 她起身将厚重的窗帘拉开，正午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入，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光线跳跃在地毯纤毫毕现的绒毛上，也毫不留情地照亮她脸上毫无血色的苍白和眼底冰冷的怒意。 傅玥玥正蜷在沙发里，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靠垫中，专注地戳着平板屏幕上的彩色方块。 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泛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听见窗帘的响动，她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过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 “阿姨？”小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 江盛月强迫自己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傅玥玥的发顶。 掌心传来细软微温的触感，像握住了一束微弱的火焰，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玥玥乖，饿了没有？身体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傅玥玥摇摇头，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不饿，我感觉好多了。” 她放下平板，依赖地伸出手臂，“阿姨，抱抱！” 江盛月弯腰，将小姑娘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抱进怀里。 这份沉甸甸的温暖和依赖，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她抱着傅玥玥走到床边坐下，下巴轻轻抵着孩子的发顶，目光落到床头柜上安静躺着的笔记本电脑。 她迟疑了足有三分钟，指尖在冰凉的笔记本外壳上蜷缩又松开。 最终，她轻轻放下傅玥玥，“玥玥能自己玩一会儿吗？” “阿姨要工作一下。” “好~”傅玥玥很懂事地爬起来，重新去拿平板。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单人沙发里，小小的身影几乎被沙发吞没。 江盛月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掀开了电脑屏幕。 幽蓝的光映亮她的脸。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裴宸那条信息，不去想老师临终托付的画面，只专注于眼前冰冷的任务。 登录邮箱，那封标注着“紧急”和“潘多拉项目合作J.S.YMemorial基金会开幕事宜”的邮件，正静静地躺在收件箱最顶端。 点击，打开。 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图表充斥着屏幕，她的目光在其中艰难地穿梭，试图抓住核心。 直到一个定义项目的关键词组撞入眼帘——“多中心、前瞻性、突破性肿瘤靶向载体药物人体初试”。 靶向载体药物……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强行维持的冷静屏障，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指尖冰凉。 昨晚那通陌生来电，其中提到了她的入选项目——载体蛋白。 陈老未完成的手稿核心是什么？她此刻被强行纳入的“潘多拉项目”核心又是什么？ 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巧合？世上会有这样环环相扣的巧合吗？ 裴宸！ 他不仅仅利用她的“死亡”骗取了陈老的手稿。 他更是将这份带着陈老生命余烬的馈赠，连同她江盛月本人，一起打包塞进了他这个名为“纪念”实为商业掠夺的庞大计划里！ 她的“死亡”竟成了他商业版图上最华丽也最无耻的一块拼图！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才勉强扼制住将手中电脑狠狠砸在地上的冲动。 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弓起，剧烈地干呕起来，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阿姨！”傅玥玥惊慌的声音从沙发那头传来。 江盛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繁复的项目文件，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 老师的未竟之志由她来完成，哪怕赌上所有。 这份手稿，她必须亲自确认！必须拿到！ 她关掉邮件页面，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敲下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本来铁了心与裴宸再无交集，可是命运弄人，他们又将再次纠缠。 “我想当面讨论一下陈老手稿的所有相关情报，你有时间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淌，房间里的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傅玥玥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抱着平板，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江盛月紧绷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手机屏幕终于幽幽地亮了起来。 一个定位地址跳了出来。 紧接着，是三个字，“现在来。” 裴宸的回复，冰冷，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江盛月盯着那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立刻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玥玥，阿姨要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的声音有点干涩，但仍努力保持着平稳。 “你留在房间里，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电话都不要接，知道吗？阿姨会尽快回来。” “用平板看会儿动画片，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江盛月听着傅玥玥和自己背了一遍自己手机号，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 傅玥玥看着江盛月异常严肃甚至有些苍白的脸，懂事地点点头，“嗯！我等阿姨回来！” 江盛月迅速换上外出的衣服，动作利落，她没有再看傅玥玥担忧的眼神，抓起包和房卡，几乎是冲出了酒店房门。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金属墙壁映出她紧绷如弦的身影和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 她不是为了裴宸而去，是为了那被偷走的，老师的心血！ 圣斐斯医学中心，VIP病房。 裴宸的指腹反复摩挲着江盛月发送过来的只言片语，仿佛能触摸到发件人残留的温度。 床头柜的苹果被削成了拙劣的兔子形状。 这是他出车祸后，等待康复的日日夜夜里，江盛月来陪伴他时，最喜欢做的事情。 “月月，这次换我弄给你吃。” 第167章 诛心 裴宸望向苹果兔子的眼神温柔，心头却燃着一撮期待中混合着掌控感的扭曲火焰。 她主动联系他了。 为了陈老的手稿？当然，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来了。 床头柜上的兔子，耳朵粗笨，身体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因为削得过深而显得惨白可怜。 这是他今早转院后，在等待江盛月回复的过程中，唯一反复练习的事。 和第一次出车祸时如出一辙的住院地点。 那时，江盛月总是坐在他的病床前，用那把小小的水果刀，灵巧地将苹果削成一只只生动可爱的小兔子，摆在床头的瓷盘里。 她削的兔子精巧完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就像他从来不吃，但是，她每次过来都会削一只给他。 “听说兔子能跳过所有厄运，等你吃完这篮苹果，痛苦就会和果核一起消失。” 病房内阳光温热，窗外梧桐沙沙，她垂着眼睫，噙着笑意，一只又一只，将虔诚的祝愿摆在他的床头。 他一直以为，这是件无比简单的事，直到他自己开始学着做。 “我削的没你好，可别笑话我啊。”低哑的嗓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讨好。 他想象着江盛月看到这只兔子时，是否会有一丝动容？是否会想起过去的那些温情？哪怕只有一瞬。 他固执地相信，她愿意来谈手稿，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打破僵局，重新建立联系的契机。 江盛月这人，一直都是心软的神。 “嗒、嗒、嗒……” 门外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急促的节奏感。 裴宸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得胸腔都在隐隐作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又飞快地用没输液的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甚至扯了扯病号服的领口。 目光紧紧锁住病房门上的磨砂玻璃，捕捉着外面那个纤细而挺拔的身影。 是她！ 他的呼吸都屏住了。 门被推开的力量很大，带着一股风，瞬间冲散了病房里刻意营造的柔和香薰气息。 江盛月站在门口。 午后的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倾泻而入，勾勒出她清瘦却笔直的剪影，却将她整个面目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凛冽的寒意，仿佛带着冬日里所有的萧瑟闯了进来。 “老师的手稿在哪儿？”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江盛月关上门，对着裴宸开门见山提出了要看手稿的诉求。 裴宸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所有试图拉近距离的试探，都在这一刻卡在了喉咙里，半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江盛月一步步走近，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压，径直停在了距离病床还有两三米的地方。 这是一个足以划清界限的距离。 她的眼神不经意扫过裴宸床头柜上那个丑陋的苹果兔子。 拙劣的模仿，在此刻她的眼中，简直是最刺眼的嘲讽！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深处！ 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口！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缅怀过去？用这种拙劣的把戏装腔作势？是在恶心她，还是在感动他自己？ 裴宸所有关于那只苹果兔子的笨拙期待，在江盛月冰冷刺骨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厌恶面前，被碾得粉碎。 裴宸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裴宸，回答我，老师的手稿在哪儿？”江盛月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裴宸感觉心口那点微弱的火苗，被她话语里的冰水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凉。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精心准备的温情戏码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月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强行压制着火气，想要和江盛月好好沟通。 “裴宸，你别跟我装糊涂！你用我的‘死亡’诓骗陈老的心血！以此来壮大你丑陋的商业帝国。” “潘多拉项目也好，J.S.YMemorial基金会也罢，都是既定事实，一切已经摆在我眼前了，有什么好误会的。” 江盛月冷笑一声，看向裴宸的眼神里只有不屑和鄙夷。 裴宸心中一股暴戾的邪火猛地蹿了上来。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何曾在一个人面前这般卑躬屈膝，他为了江盛月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一次又一次的隐忍。 J.S.YMemorial基金会的立项之初，他根本就不知道江盛月还活着。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发自真心的，想让江盛月的存在以新的方式得以存续。 潘多拉项目也是在知道江盛月还活着后，他仔细研究过江盛月现有项目的方向，结合陈老送给他的手稿，这才投下重金展开的。 他不过是想完成江盛月的心愿，并以金钱托底，为江盛月凿出一条的科研的护城河罢了！ 怎么在她眼里，就变得这般龌龊不堪！ 他突然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好笑，付出全部心血筹谋，却落得个跳梁小丑的下场。 愤怒让他已然忘记，曾经的江盛月在他身边经历过无数次这种被误解的绝望。 裴宸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冰冷，所有的温情尽数剥落，只剩下商人谈判时的冷硬和掌控欲。 “江盛月，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谈条件的？” “条件？”江盛月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冰冷的火焰彻底燃烧成了燎原之势！ “那不是条件！那是你无耻的罪证！” “潘多拉项目，‘多中心、前瞻性、突破性肿瘤靶向载体药物人体初试’！你敢说这跟你偷走的手稿无关？跟你打着‘J.S.YMemorial基金会’的招牌招摇撞骗无关？！” 她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是陈老一生未尽的梦想！不是你用来粉饰你贪婪铜臭的商业筹码！” “更不是你用来纪念我这个‘死人’的工具！你不配！裴宸，你连碰它一下都不配！” “偷？骗？不配？”裴宸眼底的墨色翻涌，怒极反笑，苍白的面容因激动染上一层病态的潮红。 “江盛月，收起你这副义愤填膺的嘴脸！法律文件上白纸黑字的赠予！陈老心甘情愿的托付！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难道就凭你‘死而复生’？还是凭你那自以为是的‘清白’？”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第168章 分崩离析 “我为何会走到‘死而复生’这一步？”江盛月的声音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笑声空洞而冰冷，“裴宸，你当真不知吗？” 她上前一步，直直看向裴宸愤怒扭曲的眼底，“至于清白……” “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江盛月的清白与否，就跟你，跟这个世界，再无半点关系！” “如果不是你花言巧语骗取老师的信任，她绝对不会把手稿交给你。” “哪怕有法律意义上生效的赠与协议，我也不会妥协，我会用其他办法取回老师的手稿。” “江盛月，收起你那套天真可笑的想法！现实就是，手稿在我手里，潘多拉项目在我的掌控之中！” 裴宸扯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你想拿回它？可以，拿出你的‘价值’来跟我换！” 他特意加重了“价值”二字，目光放肆而冰冷地扫过江盛月苍白却依旧动人的脸庞。 “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好好当你的裴太太，手稿也好，实验投资也罢。” “我都可以无条件奉上，这可是笔绝对划算的买卖。”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当然，你也可以躲着，藏着，看着老师的梦想在‘亵渎者’手中一步步实现。” 他摊了摊手，笑容恶劣，“所有受益者都感激涕零地铭记我这个‘窃贼’的恩德。” “听起来也不错，不是吗？” “你……无耻！”巨大的羞辱感让江盛月的理智瞬间崩断！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扬起手！ “砰！”的一声。 床头柜上那个丑陋的苹果兔子，连同盛着它的瓷盘，被她狠狠扫落在地！ 瓷盘碎裂，果肉四分五裂，汁水迸溅。 那只歪歪扭扭，代表着裴宸温情的兔子碎片，瞬间四散到各处。 瓷盘飞起的碎片，滑过江盛月的手腕，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血珠渗透而出。 “裴宸，陈老的手稿，我一定要拿回来！”江盛月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恨意。 “至于你……我多看你一眼，都嫌脏！” 她不再看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不再看他眼中翻涌的惊愕和受伤。 如同来时一样，带着一阵冰冷彻骨的风，决绝地冲出了病房。 “江盛月！”裴宸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回应他的，只有病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久久不息。 裴宸如一头受伤的困兽，死死瞪着紧闭的房门，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 半晌，他猛地抓起手边能触及的一切。 水杯、药瓶、甚至摆在一侧的心电监护仪，狠狠砸向地面！ 碎裂声、撞击声接二连三地回荡在病房里。 他喘着粗气，盯着地上那只彻底毁掉的苹果兔子，眼底翻涌着疯狂的赤红和浓得化不开的痛楚。 “江盛月！你非要把我逼疯，你才满意是吗！” 病房门很快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护士看着一地的狼藉，神色惊恐，一时不知该不该走进房间收拾残局。 裴宸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传来，护士再也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向床畔。 输液的针头因为刚才裴宸下意识的动作而回血，鲜红的血液在透明的输液管里缓慢回流，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线。 身上的固定支具也因为刚刚剧烈的活动而有了轻微的变形，额头的纱布上也渗出血迹。 “裴先生，您现在的情况要静养，请尽量保持情绪平和。” 护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呼叫其他人过来帮忙，她则先一步帮裴宸处理液体回血的情况。 护士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话。 裴宸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静静地望着茶几上的白玫瑰，看它悄然凋落了一片花瓣。 哪怕是他心里心软的神，在被逼到绝境时，也会燃起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无尽的懊悔如潮水般涌来，他明明没有什么坏心思，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解释一下呢？ 刚刚疯狂地发泄，除了将江盛月越推越远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裴总……” “裴总！” 耳畔呼唤裴宸的声音突然增大，裴宸才猛然回神。 “这么大声干什么？喊魂呢！”裴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李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立刻扬起公式化的笑容，“老夫人刚刚来电话了，您看怎么回复合适？” 裴宸回神去翻看通话记录，看到有五六通未接来电，全是他母亲打来的。 他本想随意回一句“一切安好”就算了，却猛地想到，他现在跟江盛月吵得不可开交，可是，自己母亲和江盛月一直相处的不错。 他将电话回拨过去，裴母那边几乎是秒接。 “宸宸，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裴宸先安抚了母亲几句，随后说道：“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A国，Lumière店内。 桑敏书指尖划过缎面鱼尾裙的褶皱，侧头时耳坠晃出细碎光芒。 她笑着看向傅璟闻，声音似裹了蜜糖，“好看吗？” 傅璟闻双手抱胸，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耐烦，他是接到桑敏书电话说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才急急忙忙赶来的。 没想到，这紧急的事情，就是陪她挑礼服…… 他敷衍的话语已经含在口中，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两个举止过分“闲适”的侍者，以及反光镜面后一闪而过的红外光点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为了计划顺利，也为了江盛月的安全，他得忍！ “像要沉进深海的珍珠。”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好在一张皮相实在惑人，依旧能看出三分风流韵味来。 “二位可真是般配。”一旁的造型总监适时恭维，笑容无懈可击。 “桑小姐气质典雅高贵，傅先生丰神俊朗，站在一起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作。” 桑敏书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真被夸进了心坎里。 她自然地挽起傅璟闻的手臂，身体微微贴近，在外人看来是亲密无间的小鸟依人。 只有傅璟闻能感受到她指尖隔着昂贵西服面料传递来的冰冷力道。 第169章 奉上裴氏 “听见没？傅先生，人家说我们般配呢。” 桑敏书仰头看向傅璟闻，眼波流转，语气娇憨，如同沉醉于热恋的少女。 傅璟闻垂眸，视线落在她精心修饰过的眉眼上。 那笑意盈盈的眼底深处，是一片沉寂的冰湖，没有丝毫温情。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内心的算计，如何利用这虚假的恩爱姿态，迷惑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为她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和空间。 他喉结微动，压下反驳的冲动。 手臂肌肉僵硬地承受着她的依附，配合地扬了扬下颌，露出一个略带宠溺的浅笑。 “嗯，总监眼光不错。”声音低沉悦耳，只有桑敏书听出了那份极力克制的冰冷。 龙国，圣斐斯医学中心，VIP病房。 死寂般的沉默被裴母焦急的声音打破。 “宸宸，你跟妈妈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裴母的声音带着重重疑惑。 裴宸靠坐在病床上，额头渗血的纱布已经被护士换了新的，但那份狼狈和疲惫却深深烙在眉宇间。 他听着母亲的询问，目光空洞地落在地板上那摊早已被清理干净的苹果汁印痕上，仿佛还能看到那只苹果兔子四分五裂的样子。 “妈……”裴宸的声音嘶哑干涩，“我刚刚在电话里明明都已经解释过了。” “您怎么还专门到医院来再问一趟呢？” 裴母听着裴宸这话，直皱眉，她就是实在想不通说的那些，才专门又来医院走这一趟的。 “那你倒是好好跟我解释清楚，江云岚是谁？” “我为什么要帮忙看顾着她，还得代你去跟她沟通道歉？我都不认识她！” 裴宸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被单，母亲困惑的眼神像一把刀，剖开他不想面对的过往。 “江云岚……”裴宸的嗓音艰涩，“就是江盛月。”他闭上眼，吐出那个将彻底颠覆母亲认知的真相。 “她没死，她用‘江云岚’的身份，回来了。” “哐当！”裴母手中的保温桶砸落在地，滚烫的汤水漫过地板上清理后残留的苹果汁印痕。 她踉跄一步，脸色煞白如纸，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盛月的葬礼是我们亲自操办的。” 巨大的冲击和记忆相撞，她猛地抓住裴宸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肉。 “宸宸，你是不是想念盛月想出幻觉了！” 裴宸承受着手臂的刺痛，神色变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颓败地点了点头。 “妈，我确实太想她了……” “这个江云岚小姐，容貌和秉性上都和月月基本相同，还同样都是医药类项目的研究员。” 裴宸看向裴母的神色里飘过一丝迷幻的色彩，仿佛真的沉溺在自我的幻想中。 “既然如此，我想离她近一点！让她留在我身边，不是理所应当吗？！” 裴母脸色沉凝，从江盛月死后，裴宸的精神状态就变得越发偏执病态，不论她怎么劝，裴宸都拒绝和心理医生沟通。 直到去年冬天，他不知怎么回事，状态好了不少，就连饭都比以往多吃了些。 她本以为是裴宸终于走出来了，哪想到，这才几天没见面，他怎么病得比以往更严重了。 “宸宸！盛月走了，我知你心里难过，可是，想把与盛月相似之人拘在身边，这可就是混账行为了！” 裴母满眼疼惜，裴宸这个孩子，从小优秀到大，是她一直以来的骄傲。 “妈，您就当救救我行吗？”他反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眼神祈求。 “手稿、项目、名分……我什么都给她！她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您就帮我传下话就行！” 裴母怔怔地看着儿子眼中的哀求，只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到底做了什么，竟好像直接打断了裴宸的脊梁，让他这般卑微地祈求着他人的帮助。 “宸宸……”裴母的声音艰涩无比，试图抽回手，却发现纹丝不动，“你先放开妈妈……你冷静点！” “妈！您答应了？”裴宸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病态的光彩，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裴母猛地拔高声音。 “我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一个仅仅是容貌性情有些相似的人，怎么就能让你连尊严都不要了，像个……像个乞丐一样求我去传话？！” 裴宸猛地松开手，仿佛被母亲话语中的“乞丐”二字灼伤，颓然地向后靠去。 “尊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嘲讽。 “在她面前，我早就没有那东西了……她亲手把它踩碎了。” 裴母被他眼中的绝望和自嘲惊得后退半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叫江云岚的女人，绝对不仅仅是长得像江盛月那么简单！ 巨大的疑云在裴母心中凝聚，她不再试图安抚裴宸失控的情绪，转而用一种审视而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能详细和我说一下这个江小姐的情况吗？” 裴宸顿住，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江盛月如今的锋芒。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被回忆刺痛。 “妈，您别问了，您只要告诉她……”他再次睁开眼，执拗地看向裴母。 “您告诉她，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留在龙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哪怕奉上整个裴氏……只要她愿意留下来！” “荒谬！”裴母厉声打断，“宸宸，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替身，你要把裴家的基业都送出去？” 裴宸苦涩一笑，眸子里只有无奈，“我想送，人家未必想要。” 江盛月可是打心底里觉得裴氏和他都在吸陈老的血，简直烂得让她作呕。 病房里的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裴母沉默了许久，久到裴宸几乎以为她要再次拒绝时，她才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你，去找那个江云岚。”她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 “但是，宸宸，妈妈希望你记住，裴氏不是你一个人的裴氏。” 她深深地看了裴宸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她不再多言，弯腰捡起地上倾倒的保温桶，里面的汤水早已冷却。 A国，Lumière店内。 “甜蜜”依偎的男女，也在各自的算计中维持着表面的完美。 桑敏书指尖轻轻拂过傅璟闻紧绷的手臂内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如同情人般低语。 “东侧第二幅油画后，隐藏摄像头，焦距正对准我们，傅先生，笑容再‘真诚’一点。” 第一百七十章 监视？监听？ 桑敏书嫣红的唇瓣勾起，看向傅璟闻的眼底，不经意流出一抹缠绵的情意。 “我们越亲密，我作为靶子就立得越稳，江小姐就越安全。” “你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当好我的‘未婚夫’。” 傅璟闻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他唇角的弧度加深，那份宠溺愈发显得惑人。 桑敏书亲昵地蹭到傅璟闻怀中，“明天，就是我们第一次合体在公众面前亮相了，傅先生可别掉链子。” 傅璟闻低下头，几乎要吻上她的发顶，同样以气音回应，冰冷如刃。 “桑小姐，别越界。记住，这一切只是交易。” 镜子里映出的，依旧是那对让旁人艳羡不已的璧人。 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华丽表象之下，涌动着怎样冰冷刺骨的暗流。 龙国，铂萃云端酒店，一五零八。 傅玥玥听到房门口发出“噔噔噔”的敲门声，小姑娘顾不得的穿鞋，光着小脚在地毯上朝门口飞奔而去。 房门应声而开，立在门口的江盛月吓得她笑着的眸子瞬间暗了光亮，就连眉头都跟着蹙起。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站在门口发呆的人，在依旧炎热的夏夜里，江盛月的指尖冷得仿佛冰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江盛月额头汗珠密布，纯色的连衣裙前胸后背都印出一片湿痕，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阿姨……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生病了吗？” 江盛月感受着指尖的柔软和温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走回来的路有点远，就出了点汗。”她说着顺手关上了房间门，将涌动的情绪隔绝在门外，室内温暖的灯光将她笼罩。 她蹲下身将赤着脚的傅玥玥抱起，“让玥玥担心了，饿坏了吧？告诉阿姨，晚上想吃什么？” 小姑娘虽然不理解，路程这么远，江盛月为什么不打车。 但看着江盛月异常疲惫苍白的脸色，懂事地把疑问咽了下去，认真地歪着小脑袋思考起来。 “玥玥可以吃海鲜吗？” “有大龙虾就更好了~” 她带着点期待又有点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 海鲜性寒，她身子又一直不是太好，以前傅璟闻都会克制她吃的量。 江盛月和他们一起生活以后，她会专门辅佐很多其他食材和药材，中和海鲜的凉性，傅玥玥这才有机会多吃了些。 所以，她不太确定，出门在外，江盛月能答应她吗？ 江盛月望着傅玥玥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眸子，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等阿姨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们就去吃。” 小姑娘立刻将脑袋埋在江盛月脖颈处，亲昵地蹭蹭，毛绒绒的发顶挠得江盛月痒意翻涌，直接笑出声来。 “好啦~去那边等我吧。”江盛月眉眼示意一旁的长沙发。 傅玥玥开心地点点头，光着小脚又开始往沙发旁跑，江盛月从房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解开发绳。 “把袜子和鞋穿好，小心脚心受凉了。” 傅玥玥欢快地应了声，便朝内卧跑去，去翻自己的鞋袜。 江盛月轻笑一声，被傅玥玥的活力感染，她本来混乱颓丧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水声“哗哗”淋浴温热的水流将江盛月温柔地包裹，将她一整天的疲惫和纠结，都顺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 她一路步行回酒店，多余的愤怒和怨气已经随着汗水全数蒸发，她现在只余冷静。 她想要合理合法地拿回老师的手稿，那就不能着急，免得被对方趁虚而入。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稳定局势，和研究中心那边沟通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个项目之前从未对她提起，在她到龙国后，却又直接任命她为中心的首席研究员，全权接管此事。 裴宸和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到底是什么关系？裴宸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利用她和陈老开启潘多拉项目的？ 她必须一条一条搞明白才行。 她再也不想当砧板上任由他人切割的鱼肉了。 她关上淋浴，缓步走至镜前，将湿发拢至耳后。 她用手掌将镜面上氤氲的水汽全数抹去，镜中的她，哪怕眼尾带着疲惫，眼神却没有迷茫。 她将头发吹干，穿好浴袍步出浴室，准备去换外出的衣服。 酒店的内线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有些疑惑地将电话接起，听筒里响起前台礼貌柔和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前台，请问是一五零八的江女士吗？” 江盛月心里跟昨晚接到那通陌生本地号码一般，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七点的时候，有一位先生给您点了餐，厨房已经做好了，请问现在方便给您送过来吗？” 七点？ 江盛月侧头看向房间内的挂钟，现在是七点四十五。 算上她淋浴和吹头发的时间，订餐的预定时间基本上就是她刚到酒店的时候。 江盛月心头疑窦丛生，却并没有直接拒绝，她用极平常的语气回道：“送过来吧。” 很快，门铃声响起。 江盛月拉开门，门外站着笑容可掬的侍者，推着精致的餐车。 “女士，您点的龙虾套餐，请慢用。” 侍者标准的笑容在江盛月眼中显得有些刺眼。 “龙虾套餐？”她重复着，声音平稳无波，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餐车。 洁白的餐布上，银质餐盖严丝合缝地盖着主菜盘。 但旁边搭配的柠檬片、融化的黄油盅，以及那若有似无，属于顶级海鲜的独特鲜甜气息，都印证了侍者的话。 正是傅玥玥刚才满怀期待点名的龙虾。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江盛月的脊椎往上窜，如同一只冰凉的手，缓缓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绝不是巧合。 有人在监视这个房间，也可能是监听。 “女士？”侍者见她不动，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再次示意。 江盛月迅速敛去眼底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开通道，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的客气笑容。 “推进来吧，放在那边的小餐桌上就好。”她指着客厅一角。 “好的。”侍者熟练地将餐车推进房间，动作利落地摆盘，放置餐具，随后微微躬身。 “祝您用餐愉快。”他的视线在偌大的套房内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眼神不经意落在了坐在沙发上晃着小脚丫的傅玥玥身上。 傅玥玥对视线很敏感，几乎立刻回望过去，侍者敛眸低头，随后快速转身离开。 门关上，落锁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第171章 警告 房间落锁，刚刚还乖巧坐着的傅玥玥，立刻小跑着凑到了餐桌旁。 她从今天起来，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此刻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她踮着脚好奇地看向那个巨大的银质餐盖，小脸上写满了兴奋，“阿姨，是大龙虾吗？好快呀！” 江盛月没有立刻回答傅玥玥，她走到桌边，没有去掀盖子，而是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盛放调味黄油的银质小盅边缘。 指尖传来的温度是温热的，显然刚加热不久。 她又看了看餐盘旁搭配的时蔬沙拉，绿油油的，非常新鲜。 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反而更显诡异。 谁会知道她们住在这里？谁会如此“贴心”地在傅玥玥刚提出愿望时就精准送达？ 她一开始考虑过傅璟闻，所以让对方将餐送了过来。 可是，在看到餐车里的龙虾时，她就明白不可能是傅璟闻了。 他不会主动选择傅玥玥身体需要谨慎对待的海鲜。 裴宸？ 江盛月可不信他只是好心的想请她吃一顿饭，特别是他们刚刚才激烈争执过。 按她对裴宸的了解，对方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那他是在警告她吗？他知道她的位置，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知道她身边孩子的喜好。 一股被当成提线木偶的愤怒涌上心头，但被江盛月强行压了下去。 “玥玥，这个龙虾，我们今天不能吃。”江盛月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傅玥玥亮晶晶的眼睛。 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傅玥玥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为什么呀，阿姨？我们不是刚刚说好的吗？” “玥玥，你听阿姨解释。”江盛月指向桌上的食物。 “这顿饭来得太奇怪了，我们没有点，它却自己送上门。” “还记得爸爸跟你说过吗？陌生人的东西，尤其是入口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吃。” 江盛月扶着傅玥玥的肩头，“玥玥，阿姨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傅玥玥看着江盛月严肃中带着关切的眼神，失望慢慢被一丝茫然和后怕取代。 她虽然还小，不完全懂大人世界的复杂诡谲，可是，之前裴祈年的事情已经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 她明白自己在傅璟闻心里的重量，因此更不想给傅璟闻增添负担。 她乖顺地点点头，“嗯！我听阿姨的！” “不过，我们能去吃别的吗？我饿了……”她嘴角下撇，揉了揉瘪瘪的小肚子。 看着小姑娘委屈又懂事的模样，江盛月心头一软，将她搂进怀里。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出门，路上玥玥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大龙虾，阿姨之后也会给玥玥补上的！” “好！”傅玥玥用力点头，重新露出笑容，对江盛月的信任让她很快抛开了眼前的诱惑。 安抚好傅玥玥，江盛月迅速回内卧换了衣服。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桌精致的龙虾套餐，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威胁。 她拿出手机，对着餐车和桌上的食物，从不同角度清晰拍了几张照片，尤其是餐盘上的酒店标记和龙虾的细节。 然后，她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您好，前台。”是个同样柔和的女声，音色却和刚刚那人不一样了。 江盛月沉吟片刻，是刚刚交班了吗？ “喂，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前台柔声询问着。 “我是一五零八的客人。”江盛月的语气礼貌而生疏。 “刚刚送到我房间的龙虾套餐，应该是弄错了，请派人来收走。” “弄错了？”前台的声音透着一丝惊讶，随后响起键盘打字声和鼠标的点击声。 “女士，您确定吗？系统显示七点左右，您的房间预订了一份……” “我非常确定。”江盛月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我本人没有订餐，也没有授权任何人用我的名义点餐，请立刻派人收走。” “此外，请帮我查清楚，预订人登记的具体信息，包括姓名，联系方式，以及预订渠道。” “我认为你们的客人信息管理系统可能存在严重漏洞，或者……有人蓄意冒用我的身份，这件事，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前台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好的，女士。非常抱歉给您带来困扰，我们立刻派人上来收走餐点，并核查预订记录，稍后给您回复。” 挂断电话，江盛月胸口微微起伏。 她知道前台大概率查不到有用的信息，预订人很可能用了伪装的身份信息。 但这通电话是表明态度，是留下痕迹。 很快，侍者再次敲门，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收走了餐车。 房间里弥漫的龙虾香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氛围。 “玥玥，我们现在出发，去看看有哪家幸运店铺可以被你选中。”江盛月牵起傅玥玥的手，努力说了些俏皮话。 傅玥玥依赖地握紧了江盛月的手。 走出房门，经过走廊巨大的装饰水族箱时，江盛月脚步略微一顿。 透过波光粼粼的玻璃和游弋的热带鱼群的倒影，她似乎瞥见走廊尽头拐角处，一抹快速消失的衣角。 她快步追上去，想看清楚是谁。 对方却不知走了哪条通道，已经不见踪影。 在A国，在傅璟闻身边关系简单的舒服日子过久了，她都没想到，龙国竟然有这么多牛鬼蛇神想要纠缠她。 “阿姨？为什么走这边啊，电梯不是在那边吗？” 傅玥玥从身后追过来，拉了拉江盛月的手指。 江盛月笑着望回去，“阿姨记错方向了，现在需要玥玥给阿姨指下路！” 小姑娘小胸脯一挺，“那阿姨跟我好哦~” 二人踏入空无一人的电梯轿厢，江盛月站在边角处，电梯壁光洁如镜，映出她紧抿的唇线和眼底的冰寒。 一个人影从十五层的消防通道缓缓走出，抬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照片发你了，钱汇到之前那个账户就行。” 黑影静默地听着对面的吩咐，通话结束前出声说道：“拿钱办事，我本来不该多嘴。” “但是，看在我们合作这么久的份上，我还是想劝你一句。” “少打那个孩子的主意。” 第172章 合体亮相 镁光灯如同密集的星辰，疯狂闪烁，众人视线的中心，桑敏书挽着傅璟闻的手臂，款款走来。 桑敏书身着缎面鱼尾裙，行走间波光粼粼，她妆容精致，笑容明媚自信，整个人散发着无懈可击的名媛气场。 傅璟闻一身剪裁得宜的黑色高定礼服，身形挺拔如松，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含着情意的眸子时不时落在身旁的女伴身上。 “傅先生，桑小姐，看这边！请再靠近一点！”记者们激动地喊着。 桑敏书立刻配合地微微侧身，将脸颊更贴近傅璟闻的肩头，两人相视一笑，眼神在空中交汇。 傅璟闻眼神随她而动，自如地替她拂开一缕垂落的发丝，动作温柔缱绻。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赞誉声不绝于耳。 众人赞叹的不光是容貌上的匹配，更多则是肯定他们相当的家世。 普通民众在傅璟闻难得一次的高调里，通过各家媒体的画面也就欣赏欣赏俊男美女，感慨一下两家雄厚的财力。 但是，同圈层的众人，心里的小九九就多了去了。 之前有传闻，桑傅两家会有结亲的打算，众人捕风捉影好一阵，发现这二人交集很少。 要论亲密和上心，完全比不上傅璟闻身边另外一个身份被藏的很好的女人。 现在想想，那个女人怕是给桑小姐打掩护的虚假存在，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桑小姐罢了。 不然，就傅璟闻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犟牛脾气，圈子里还没人能硬压着他做他讨厌的事情。 再加上，二人甫一公开合体亮相，就直接透露了好几个项目已经敲定合作的信息。 两家大企业合作又不是过家家，肯定是提前好久就已经在沟通了，只是公布时间选在了今天。 “诶，看来前些天拍到的二人亲密同游，是真的啊。”有人一边翻着相机，一边和身旁之人交流。 “管他真的假的，能吸引观众眼球，有流量就行。”沈南君手下不停，唇角逸出一抹冷意。 “今天甜蜜合体，说不定明天就被抓到，各自都有其他伴侣。”沈南君笑着摇摇抬头，眼神戏谑。 “豪门艳情，家产争夺，大众就爱看这些，不知道这对亲密的小情侣，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新话题？” 头一个发言的人有些无语地撇撇嘴，“你就是看不得别人恩爱，这什么单身狗的怨气！” 沈南君也不在意，“小姑娘刚入行吧，等你多干几年，就能摸清这些个有钱人是多薄情寡义了。” 他看了眼重新投入拍摄工作的女生，将最后一句话极小声地嘟囔了出来。 “更何况是这两位，那更是情比纸薄。” 沈南君仔细挑选着相机里互动自然的傅桑二人，心里感慨，“这二位要是真能凑合过一辈子，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好嗑。” 他一撇嘴，微微耸耸肩，以他多年从事记者这一行，感知到的东西来说，其中有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对劲。 至于这丝不对劲会在什么时候爆炸，那就是他又能挖个大新闻的时刻！ 这是他作为行业头部的自信，其他会被视频引导的普通民众也好，还是只看数据分析的其他人也罢，估计都很难抓到这次机会。 他举起相机，面带审视地重新加入了拍照人群。 桑敏书依偎在傅璟闻臂弯里的身体，时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既亲密无间，又界限分明。 所有人都会被傅璟闻眼底的宠溺所蛊惑，只有她本人能感受到，傅璟闻拂过她发丝的手指，寒冰一块。 “有人动了。”桑敏书借着调整耳环的动作，以唇语快速传递信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夺目。 傅璟闻微微颔首，揽着她腰肢的手稍稍收紧，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姿态亲昵无比，吐出的字句却和温情无关，“桑小姐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 “傅先生，放心。”桑敏书眼波流转，看向他时盛满了倾慕。 “我会演到所有人都相信，我就是你傅璟闻此生挚爱，非卿不娶的‘未婚妻’为止。”她特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傅璟闻眸色微沉，揽着她腰的手往后撤开半分，只是虚扶着。 就在这时，桑敏书的高跟鞋被地毯勾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惊呼声尚未出口，傅璟闻已闪电般出手，强有力的手臂瞬间箍紧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揽回怀抱。 他眉头微蹙，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紧张，“小心！” 傅璟闻望向靠在自己怀中的桑敏书，语带担忧，“可是扭到了？” 一向喜行不行于色的傅璟闻，如此直接的情绪外露，任谁看了都得相信他爱惨了怀中之人。 桑敏书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抬眸看向他，眼底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依赖和后怕。 她轻轻摇头，“没事……还好有你。” 她柔软的手，安抚性地覆在他紧绷的手背上。 这惊险又甜蜜的一幕，瞬间引爆了所有镜头和快门声！ “傅先生好紧张桑小姐！” “桑小姐对傅先生好信任！” “般配！我只说一次！” …… 现场气氛被推向高潮。 傅璟闻松了口气般，无奈又宠溺地摇头，扶着桑敏书站稳，指尖却在她站稳的瞬间立刻撤离，仿佛那温软的触感带着无形的灼烫。 他垂眸看着桑敏书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侧脸，听着四周山呼海啸般的艳羡和祝福，脑海里却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脸来。 等现下危机解除，他一定要倾其所有造出最大的声势，向全世界介绍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最重要的还会要争取到江盛月的同意！ 桑敏书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走神了，她指尖轻轻触碰着傅璟闻的手背，将他拉回现实。 傅璟闻回神，二人目光交汇，在璀璨的光影之下，敏书眼底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 傅璟闻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竟映着几分真实的温度。 “傅先生在是在想她吗？”桑敏书红唇微启，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俱是一楞。 这本该是戏谑的台词，尾音却沾了真实的涩意。 傅璟闻凝视她片刻，忽然抬手替她整理鬓边并不凌乱的碎发，指尖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温柔的弧线。 “桑小姐此刻……倒比平时可爱三分。”他声音很轻，凝着一丝眷恋。 喧嚣热闹的宴会厅某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中央那对光芒万丈的璧人。 那目光深处，没有欣喜，没有祝福，只有冷静的审视。 第173章 黑锅 拐角处消失的身影一直压在江盛月心头，让她吃东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强烈的昏睡感在每天相同的时间一阵一阵袭来，让她无暇多想，很快便陷入沉眠。 对于这个让她苦恼不已的病情，她难得冒出几句夸赞。 哪怕天塌下来了，她该困的时候，还是要困的，不会因为情势的复杂就陷在无尽的内耗里，彻夜无眠。 比起整夜整夜睡不着，还没交锋，就把自己折磨到精神崩溃，江盛月选择每天多睡几个小时。 大不了，醒着的时候尽量紧凑地利用时间。 第二天睁眼，又是将近中午，傅玥玥已经起床，将自己收拾好，坐在套间的办公桌前开始看视频了。 因为江盛月现在无法离开龙国，连带着傅玥玥也需要长期滞留在此。 江盛月便联系了傅玥玥现在就读的幼儿园，多请了一段时间假，同时和老师沟通，挑选了部分适合傅玥玥自学的视频教材。 江盛月昨晚吃完饭回来，就给傅玥玥做了规划。 小姑娘很自觉，早上起来以后见江盛月还没起，就自己先去学习了。 江盛月靠在墙边，只觉得傅璟闻也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竟然能养到这么贴心可爱的小女孩儿。 当然，她现在也不赖，这个小可爱，对她同样依赖异常，像片香甜软糯的小年糕一样，每天都要和自己贴贴。 越是感叹傅玥玥的美好，对于昨晚那充满恶意的试探和警告，就越让江盛月烦躁。 她拿出手机，将那几张餐点的照片，迅速编辑，然后毫不犹豫地发给了通讯录里那个她不愿意存联系方式的号码——裴宸。 精致的龙虾，酒店标识清晰的餐盘，温热的黄油盅，江盛月全数发送。 没有文字，只有照片。 这是她无声的回应，你的“礼物”我收到了，也拒收了。 别想用这种低劣的方式彰显你的掌控力。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瞬间，她房间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江女士，您好。”前台的声音带着歉意和一丝紧张，“关于您房间的餐点订单，我们已经核查清楚了。” 江盛月的心提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嗯，请说。” “系统记录显示，预订人是……”前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是一位姓裴的先生。” 裴先生！？ 江盛月握着听筒的的手指骤然收紧，竟然真的是他！ 而且连伪装都懒得做，留下一个指向性如此明确的姓氏！ 不过想到对方是裴宸，江盛月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他从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不是裴宸的失误，是赤裸裸的战书！ “预订使用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加密的一次性虚拟号码，预订渠道是通过我们酒店官网的礼品服务入口。” 前台的话语顿了顿，声音也越来越低，“对方还备注了留言。” “送给一五零八的江女士及可爱的小姑娘，祝用餐愉快。”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最后还是前台先开口。 “江女士，我们对此疏忽深感抱歉，这确实是我们系统审核的漏洞，现已将情况上报管理层。您看……” “我知道了。”江盛月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翻滚的怒火。 “多谢告知。” 挂断电话，她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口气。 目光落在傅玥玥身上，小姑娘正用笔尖戳着纸张，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平板屏幕，看起来是学累了。 被江盛月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 熟悉的号码发来新的回复。 江盛月点开，瞳孔骤然一缩。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冰冷简洁。 “东西不错，希望下次能接受我的好意。” 没过多久，一个未知号码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高处侧面偷拍的视角，地点正是昨晚她们离开酒店时经过的那个巨大水族箱长廊！ 照片中央，江盛月牵着傅玥玥的手，傅玥玥的小脸微微侧着，好奇地看着水族箱里游动的鱼群，笑容天真烂漫。 一股寒气瞬间从江盛月的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冻结了。 昨晚那个跟到酒店的身影，竟然真的是裴宸的人！ 他做这一切是图什么？想用孩子来牵制威胁她吗！ “阿姨？”傅玥玥察觉到江盛月骤然紧绷的气息，抬头担忧地望了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盛月强迫自己将滔天的怒火压下，她招招手，示意傅玥玥过来。 小姑娘放下纸笔，欢欢喜喜扑进她怀中，柔软的发顶轻轻蹭着江盛月的下巴。 “阿姨，不开心要说出来哦，玥玥可能没办法帮阿姨解决问题。” “但是，玥玥可以帮阿姨去找爸爸！” 傅玥玥是个敏感的孩子，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是，她敏锐地感知到，江盛月和傅璟闻最近关系好像没有以前亲密了。 她想自己也许能帮到点忙。 听到傅璟闻的名字，江盛月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僵，却在傅玥玥温暖的怀抱中很快软了下去。 如果对方只是冲着她来的，她可以再试探几波看看情况。 可是，牵扯到了傅玥玥，哪怕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还是让傅璟闻知道一下比较好。 她打开手机正在措辞怎么和傅璟闻描述现在的情况，手机就被安吉尔接二连三的消息疯狂弹屏。 她无奈地点进去想看对方到底想发什么疯，却被她甩过来的链接标题惊得眼眸圆睁。 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好几遍，不知劝慰了自己多少句，才颤抖着点开了链接。 眼入眼帘的照片，冲击得她的眼前一黑，手机脱手，直直摔向地毯。 铂萃云端酒店，一五零九。 舒浩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这两天一直监听着隔壁的动静，在听到江盛月接完前台的电话后，便立刻用虚拟号码，将昨晚偷拍到的照片发送到了江盛月手机上。 再加上名为“裴先生”的订餐的信息，江盛月只要不是心大到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就该对裴宸有点疑心才是。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笔新的银行入账信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来自加密邮箱的指令。 “照片已收，目标确认，继续监视，查清江云岚与傅璟闻父女的确切关系。” “裴总这口黑锅，可得背结实才是。”舒浩宇弹了弹烟灰，锐利的眼神透过房门望向走廊方向。 第174章 好不容易敞开心扉 手机重重摔落在地毯上，沉闷的声响却像惊雷在江盛月耳边炸开。 屏幕上傅璟闻在璀璨的宴会厅中央，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桑敏书紧紧揽在怀中。 一切都清晰得刺眼。 傅玥玥被江盛月骤然惨白的脸色和摔手机的动作吓到，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她声音带着不安的颤抖，“阿姨，你怎么了？是有哪里痛吗？” 江盛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浪潮从心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前一秒，她还因裴宸对傅玥玥的窥伺而愤怒警惕，下一秒，就被这铺天盖地的恩爱画面扼住了咽喉。 她慌乱地蹲下身，在地毯上狼狈地将手机捡起。 她大脑空白一片，以至于连傅玥玥的呼唤都未听见。 手心渗出细汗，手指按在屏幕上想要解锁，却好几次都不成功。 她将手心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几把，指尖颤抖着再次按在屏幕上，屏幕随着她的都动作亮起。 她点开通讯软件，想要质问傅璟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看着停留在两天前公事公办的聊天记录，她突然就丧失了全身的力气。 裴宸在医院的告诫在她脑海里盘旋，“只要那个孩子有需求，谁都可以，而不是非你不可。” 在裴宸说这话的当下，她其实就有了一瞬的慌乱，心中那根刺开始偷偷冒头。 只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论是傅璟闻还是傅玥玥都给了她太多温柔的对待，让她本来想要封闭的心房，留下了一道阳光可以照射进心底的通道。 而这个通道，在一点点为傅璟闻拓宽。 江盛月嘴唇颤抖，眼眶泛红，眼泪含在眸子里将落未落。 分明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对这些金玉堆出来的人，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 “阿姨，你怎么哭了？” 温软的小手慌乱地在江盛月的脸颊上擦拭着，江盛月抬手摸了一把脸颊。 发现，泪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沾湿了面庞。 她扬起头，想将眼泪憋回去，现在不是该为私人感情乱了阵脚的时候。 她还有玥玥要保护，还要想办法拿回老师的手稿。 至于傅璟闻和桑敏书…… 她不是早在第一次去傅家老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要联姻的消息了吗……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认真去面对罢了。 如今，恍然梦醒也好，她只会更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对，没事的，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分明已经想通了一切，可是，不知为何手却握拳一直不停地锤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让心脏不要那么痛苦。 “没……没事。”江盛月极力稳住声线，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如同被冻住。 她拿着手机站起身，发现屏幕上摔出了一道细纹。 傅玥玥咬了咬下唇，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她敏锐地感知到了江盛月身上散发出的紧绷和巨大的悲伤。 她只能缓缓挪动步伐，小心翼翼地抬手搂住了江盛月的腰。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毛绒绒的小脑袋，在江盛月腰间蹭蹭，活像一只求主人关怀的猫猫。 孩子柔软带着甜香的身体紧贴着江盛月，让她冰凉发麻的指尖开始渐渐回暖。 她紧绷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慌乱出走的理智也开始逐渐回归，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安定了不少。 她回抱着傅玥玥，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玥玥，如果，你爸爸……” 话刚出口，江盛月就后悔了，这种事情，不该在这个时间和地点告知傅玥玥的。 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本就敏感，她不该问这些。 迎着孩子好奇的目光，江盛月苦涩地笑笑，“没事，阿姨要工作了，一会儿再陪玥玥玩。” 她摸摸傅玥玥的脑袋，准备给傅璟闻发消息。 傅玥玥却抱着江盛月的腰没有撒手，小小的孩子难得展现出力量的强势。 “玥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玥玥隐约能感觉到可能和爸爸有关……” 江盛月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傅玥玥的双手将江盛月的腰圈得更紧了。 “不论是玥玥还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阿姨了！” 傅玥玥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所以，阿姨一定不要抛下玥玥和爸爸，好吗？” 江盛月被小姑娘的真情流露弄得又有了泪意，她蹲下身子将傅玥玥抱进怀中，二人互相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暖意。 “只要玥玥需要，阿姨会一直陪在玥玥的身边。” 江盛月知道自己许下的这个诺言可能很难实现了，可是，她做不到无视孩子这般真挚的情感。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 当初，如果裴祈年不是那般作态，她怕是还在和裴宸的糟糕婚姻里挣扎。 她对于傅玥玥同样抱有强烈的保护欲，只是，她现在已经学会不在让人纠结内耗的关系里自我折磨了。 她打字的手指不再颤抖，平稳地将她需要傅璟闻帮助的信息发了出去。 “龙国局势复杂，有人想对玥玥出手，我因特殊原因无法离境，请派人来。” 江盛月给傅璟闻发完消息，这才转头去看安吉尔给自己发了一堆什么东西，差点给手机都震没电了。 江盛月浏览完将近上百条消息，发现总结起来就几句话。 “新闻假的吧！” “傅璟闻假的吧！” “你们两个之间该不会才是假的吧！” 看得出来，作为少数几个见证过傅璟闻对江盛月超格待遇的人，安吉尔的震惊不比江盛月本人少。 江盛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安吉尔叽里呱啦自说自话的一大堆，突然觉得心情明朗了不少。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复几句，顺便问一下研究中心那边，只怎么想到让她做龙国这边的首席研究员的。 她这次回龙国，纯粹就是突发事件。 “都是真的，你有时间八卦，还不如多盯会儿机器。” 安吉尔的名字下方，立刻显示输入中。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响起。 江盛月放下手机，心下生出警觉。 门铃，又响了一声。 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紧接着，一个音调有些怪异的男声，透过门板，清晰地传入屋内。 “江女士，您好。我是酒店工程部的工作人员。” “接到反馈说您房间的空调有异响，方便开下门，让我们检查一下吗？” 第175章 与她何干？ 空调异响？ 江盛月眼神锐利起来，她示意傅玥玥别出声，自己朝房门口走去。 拙劣的可笑的借口，对方不是笨得离谱，就是极度自信，觉得无需遮掩。 舒浩宇调整了一下帽子，将耳边的隐形窃听器藏得更严实的同时，将自己的容貌彻底遮挡。 刚刚还在聊天的江盛月和傅玥玥，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看来警觉性还不错。 那么，他就不用费太多力气了。 如同毒蛇吐信般滑腻阴冷的腔调再次隔着门板响起。 “江女士，您在吗？麻烦请回应一下。” “请放心，检查很快，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他语气笃定，仿佛知道江盛月就在里面，并且正在犹豫。 “叮咚！” 第三声门铃，如同催命的锣鼓，重重敲在安静的空气里！ “阿姨……”傅玥玥在江盛月不远处发出细不可闻的气音，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江盛月将手指轻轻按在唇上示意，随后用眼神示意傅玥玥朝内卧移动。 江盛月屏住呼吸，顺着猫眼往外看去。 在大概看清外面情况后，她慢慢回退，抱起傅玥玥，如同蛰伏的母狮，眼神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她一手护着孩子，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床头柜上的内线电话听筒，冰凉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按键区，心里却泛起些许犹豫。 呼叫前台？她想到订餐那天，相隔时间很短，却音色不同的两个前台。 她无法保证酒店的通讯系统没有任何风险。 直接报警？这固然是最稳妥可靠的选择，但等警方到场需要时间，她们现在可能等不住了。 舒浩宇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越发不耐烦起来。 “江女士，您再不开门，我们就只能请安保人员协助检查了，毕竟涉及到设备安全……” 赤裸裸的威胁！以设备安全为名，强行申请酒店安保介入开门！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傅玥玥突然抬起头，小脸虽然苍白，但眼神异常明亮。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床边墙壁上带有紧急呼叫按钮的消防报警面板。 江盛月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她真是紧张到脑子开始发昏，视野也跟着狭窄了。 紧急呼叫按钮连接的是酒店消防控制中心，独立于普通内线系统，一旦触发，消防警报会响彻整个楼层！ 对方再嚣张，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门外的舒浩宇已然彻底失去了耐心，江盛月隐约听到了一串细微碰撞声。 他似乎在摸索什么！是万能房卡？还是试图制造开锁的动静进一步施压？ 江盛月想到刚刚从房门猫眼上窥视到的男人的样子，身材健硕魁梧，穿着酒店工程部的制服，容貌完全被帽子口罩遮挡，无法看清。 真要是让对方冲进来，她一个人靠着这些日子锻炼过的体质和各种防身物品，说不定可以逃脱。 可是，带着傅玥玥这个孩子，难度一下就以几何倍数增长了，毕竟，对方肯定也是有备而来的。 “江女士，最后一次提醒……” 不能再等了！ 江盛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将傅玥玥放到床上，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狠狠按下了那个鲜红的紧急呼叫按钮！ “呜——！！！” 尖锐刺耳的消防警报撕裂了铂萃云端酒店十五层的宁静！ 红光疯狂闪烁，震耳欲聋的蜂鸣声如同潮水般瞬间灌满了整个套房！ “啊！”傅玥玥吓得捂住了耳朵，小脸煞白。 门外的舒浩宇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动作一滞，鼓捣门锁的声响瞬间消失。 “着火了！快跑啊！” “怎么回事？哪里失火了？” “快疏散！疏散！” 走廊上立刻传来其他住客惊恐的呼喊和纷乱的脚步声，整层楼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 江盛月一把抱起傅玥玥，紧紧护在怀里，迅速退到卧室与客厅连接的门口内侧隐蔽处，她抓起防身用的电击器，又将一小瓶防狼喷雾塞进傅玥玥手中。 她安抚地拍了拍傅玥玥的手，自己则快步往房间门口靠近。 她现在不能贸贸然冲出去，一定要等门外那人退开一段距离才行。 对方要么立刻混入人群逃离现场，要么……就只能在混乱中另寻机会！ 刺耳的警报持续轰鸣，红光映照着江盛月苍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庞。 混乱中，她看到门外的猫眼处瞬间暗了一下，一道冰冷的视线似乎与她隔空碰撞。 紧接着，脚步声快速远离了房间门口，淹没在走廊鼎沸的人声中。 那人，似乎退走了…… 江盛月靠着房门，身体缓缓滑落，深觉自己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她昨晚察觉到不对时，就该迅速搬离，而不是想着要以身做饵多收集一点消息。 她双手捂住脸颊，狠狠地揉了几下，心里泛起一丝沮丧。 她不光高估了自己，她最主要的还是低估了裴宸现在恶意泛滥的程度。 她本以为，在结果尘埃落定以前，裴宸对她不过是，一些口头和经济上的较量。 她没想到，前几天还靠在她肩头哭泣的男人，现在竟然毫不留情地派人来威胁自己和傅玥玥了。 “阿姨……没事了吗？” 傅玥玥怯怯地将小脑袋从躲藏的地方露了出来。 江盛月立刻起身，抱着傅玥玥跟着人群一起往下走，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等到了一楼，她直接办理了退房，嘱咐酒店帮她收拾行李，她之后会派人来取。 等一切都办完，她再次点开手机，打算问问傅璟闻在龙国有没有房子，要安保好点的那种。 她没想到，手机开屏就是一张从A国到龙国的机票。 “在我没到之前，你们可以联系她，可以给你们提供安稳的住所，保证你们在龙国的安全。” 下面是一张凃得花里胡哨的儿童绘本，在角落里挤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和一串联系方式。 江盛月刚刚才平静的心海，在此刻又泛起浪潮。 哪怕她不多说，傅璟闻也依旧可以很快切住她的需求，并直接给出解决方式。 “是爸爸吗？”傅玥玥的扬起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 江盛月垂下眼眸，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对。” 傅玥玥眼眸越发明亮，高兴地在原地小小的蹦了一下。 江盛月低头拨通了傅璟闻给的号码，心中泛起的浪潮被涩意压制。 傅璟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傅玥玥罢了，与她何干？ 第176章 越界了 电话很快被接起，一道醇和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江小姐吗？”对方反应很快，应该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江盛月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是我，是璟闻让我联系你的。” “我是顾安青，大概情况傅先生已经和我交待过了，我会尽全力为你和玥玥提供帮助，请安心。” 顺着听筒，江盛月里听到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悠扬的古典乐，平和宁静，搭配上顾安青温和但有力的话语，让江盛月紧绷的情绪有了一瞬的舒缓。 “好的，麻烦你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带着玥玥过去找你，城里所有的酒店应该暂时都没法住了。” 江盛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诉求，对方对此似乎早就有所准备。 “是铂萃云端酒店吧，我派去接你的车应该快到了，还请你和玥玥找个安全的位置等待片刻。” 江盛月点点头，“麻烦了，能告知我司机的联系方式吗？” 顾安青很快报出一串数字以及车辆的车牌号，“车辆外形就是普通的的士造型，需要你们多留意一下。” 江盛月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考量，这里是酒店附近，人来人往，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出租车。 顾安青的人混入其中，就不会显得惹眼，而且就算有人跟踪，只要混入车流，也容易扰乱对方的视线。 “嗯，我知道了。” 顾安青温声说道：“江小姐，一会儿见。” 一句简单的告别，此刻落在江盛月心里，就是最诚挚的祝福。 她唇角不由跟着弯起，眉眼间的紧张感也消失了不少，“嗯，一会儿见。” 江盛月牵起傅玥玥的小手，二人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待着，一大一小动作极其统一地盯着来往的出租车，开始对车牌号。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一辆顾安青交代过车牌的出租车出现在了酒店附近。 傅玥玥眼神极好，比江盛月先一步看到了车辆的身影，她眸子一亮，抬手兴奋地扯了扯江盛月的衣角。 “阿姨！是那辆吗！” 江盛月顺着傅玥玥的手指看去，仔细和顾安青交代的细节核对片刻，随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司机的号码。 二人沟通几句，确定无误之后，江盛月这才牵着傅玥玥往车辆走去。 司机是个极年轻的男人，小麦色的皮肤，身材修长挺拔，哪怕穿着统一的司机制服，也能看出他肩宽腰窄倒三角的优越身型。 “您和玥玥都辛苦了，现在可以安心休息一会儿，等到地方了，我会提醒您的。” 男人语气恭敬，点火挂档的动作却十分利落干练，车辆起步也是异常丝滑，强烈的安全感将江盛月傅玥玥二人笼罩。 “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车子驶离铂萃云端酒店，汇入车流。 “我叫顾安羽，江小姐您叫我小羽就可以了。” 江盛月咀嚼着这个名字，立刻就和顾安青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你和安小姐是什么关系？”江盛月忍不住有些好奇。 傅璟闻发给她的联系方式里，儿童绘本的存在让她有些在意。 她一边问，一边警惕地透过车窗观察着后方是否有可疑车辆跟踪，哪怕他们已经离开酒店好一段距离了。 傅玥玥的小身子软软地依偎着她，一直安静地不说话，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惊恐。 “她是我姐姐，是傅先生在龙国这边的心腹，江小姐可以安心。” 江盛月感觉对方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她又实在不好解释，她好奇孩子的事。 好奇对方是傅璟闻的朋友？还是……某个更亲近的身份？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江盛月侧头看向窗外，将冒出来的情绪都一一压了下去。 她和傅璟闻之间也没什么关系，去深挖这些，就越界了。 她捂住心口，一声又一声地劝诫着自己，要冷静，要理智。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顶级楼盘，名为“云阙”。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泽，入口处的安保森严得如同银行金库。 江盛月抱着傅玥玥下车，跟随在顾安羽身后。 保安低头核对了一下手中的平板电脑，又认真看了江盛月几眼，确认无误后，才恭敬地打开厚重的门禁。 “电梯刷卡直达顶层，其他人没有允许无法进入。” 顾安羽刷完电梯卡后，便递给了江盛月，“您收好，方便您之后进出。” 电梯平稳且无声地上升，楼层数字飞快跳动。 她即将踏入的，怎么看都是一个私人领地，这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顶层只有一户，巨大的双开合金门透着冰冷的奢华感。 三人刚到门口，都还未来得及敲门，门就立刻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身着舒适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未施粉黛的脸上眉眼弯弯，气质温婉娴静。 她看到江盛月和傅玥玥，脸上立刻绽开一个亲切真诚的笑容。 “江小姐，玥玥，快请进！”顾安青侧身让开，声音依旧温柔醇和，正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她的目光飞快掠过江盛月，在傅玥玥身上停留下来，随后自然地弯下腰。 “玥玥真是出落得越发可爱了。” 傅玥玥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江盛月身后，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顾安青和她身后宽敞明亮，布置温馨的客厅。 顾安青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继续问道：“阿姨家刚好有个小哥哥在画画，玥玥要一起吗？” “玥玥，叫顾阿姨。”江盛月轻轻推了推她。 “顾阿姨好……”傅玥玥小声叫道。 顾安青笑容更深，似乎非常喜欢孩子，“玥玥好~快进来吧。” “姐，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顾安羽站在门口摆摆手，打算离开。 谁知一只小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 “哥……叔叔，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顾安羽看看抓住他的傅玥玥，又抬眸扫了自家姐姐一眼，对方笑意不变，对着他轻轻点头。 顾安羽见状便不再推辞，三人一道进了屋。 第177章 新的开始 房间是当下流行的极简风，雪白的墙面配上原木地板，干净明亮。 沙发上摊着几本翻开的绘本，书页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孩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墙角散落着几块乐高积木，红的蓝的混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是谁搭到一半就丢下了。 “傅总那边催得紧，只能麻烦两位先在客房将就住下了。” 顾安青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江盛月搭几句话，语气自然随意，就像两个老友在闲聊，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不过，安全问题倒是不必忧心，这边每层是独立门禁，同时楼下二十四小时严格盘查，不会放些不长眼的东西进来打扰你们。” 她推开走廊尽头的实木门，随后侧身让开位置，“布置的匆忙，你们看看，还差什么，直接告诉我。” 客房布置得很舒服，米色墙纸，原木家具，让人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卫生间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洗脸台上已经贴心地备好了一大一小两套洗漱用品。 “行李我会派其他人去取，今晚只能先凑合一下穿我准备的了。” “床单被套，还有睡衣都是新的，你们放心用就好了。” 江盛月倚在门框边，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吐出“谢谢”两个字，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莫名让人觉得真诚。 她很清楚，顾安青对她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是傅璟闻的授意。 “小事罢了，就当自己家来住就好了。”顾安青摆摆手，并不在意。 她身后的顾安羽悄悄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顾安青猛地一拍巴掌，快走几步返回了客厅。 “傅先生交代了，务必把这个交给你，你应该用得上。” “可以防止定位和追踪，手机卡也是新办的，最近应急应该够用了。” 江盛月接过崭新的手机盒，冰凉的触感在手掌的接触中很快泛起一层热意来。 傅璟闻总是这样，每次她犯难的时候，总能精准地掐着点儿将一切都安排好，然后捧到她面前来。 他的温柔是细致是一张沾满了麻醉剂的大网，让她不知不觉间被网罗其中，等到发现时，已经身心都沦陷了。 江盛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来，使劲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憋出句“有劳了”。 顾安青的嘴角轻轻一挑，“江小姐记着傅先生的好就够了，我们也就是帮忙跑跑腿而已。”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是个约莫七八岁，脸色有些苍白的小男孩。 他腼腆地笑笑，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客人。 “偷看什么呢，飞白？”顾安羽笑着揉了把男孩儿的脑袋。 男孩儿挥舞着手中的水彩笔，别扭地转过头去，“舅舅，你别老摸我脑袋，到时候摸傻了。” 顾安青笑着招招手，“飞白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江阿姨，这是玥玥妹妹。” 顾飞白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知道。” 随后有些羞涩地打了招呼，“江阿姨好，玥玥妹妹好。” 他手指头揪着衣角使劲儿搓，耳朵根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傅玥玥眨巴眨巴眼睛，对方给她一丝熟悉的感觉，但是，具体在哪儿，又说不上。 傅玥玥轻轻咬着嘴唇，小声地应了声：“飞白哥哥好~” 顾飞白有些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薄红，整个人都看着有气色了些。 顾安青望着那两个小家伙，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你们先歇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 “咱们简单吃点家常菜，可以吗？” 江盛月想去帮忙，却被顾安青直接拒绝，随后便带着探头探脑还在往这边看的顾飞白往厨房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江盛月和傅玥玥二人，空气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傅玥玥左右张望一阵，随后小心地挪到了落地窗前，有些害怕又有几分新奇地往下望去。 平时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现在看起来就跟她玩的积木一样迷你，她侧头看向江盛月，出声感叹。 “阿姨，你快来看，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呢！” 江盛月轻轻“嗯”了一声，慢悠悠地挪到傅玥玥身旁。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一起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蓝天。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暖洋洋的，晒得人浑身舒坦。 江盛月的心却无法真正落地。 舒适的安全屋，温婉周全的顾安青，照顾她现状的新的通讯设备，一切都很完美。 而这一切的完美都来自于傅璟闻。 他在为傅玥玥撑起一把巨大而坚固的保护伞的时候，恰好将她笼罩在了其中。 就是这份恰好，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揉了揉脸，将脑海里乱漫出来的想法赶走，开始拆顾安青给她的新手机。 拆开包装，装上SIM卡，手机屏幕亮起，一片空白。 她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思考着要不要输入傅璟闻的联系方式。 屋外有饭菜的香气飘来，夹杂着些许细碎的家人间温馨的欢声笑语。 也许，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开始。 龙国，星洲国际机场。 舱门开启的提示音未落，傅璟闻已抓起外套冲向廊桥，他抽空瞄了一眼手表，只觉度秒如年。 习以为常的跨国飞行，在这一天显得无比漫长，他只恨自己不会空间魔法，不能瞬间传送到傅玥玥和江盛月身边去。 他扯了把有些松垮的领带，着急忙慌地往机场出口飞奔，同时拨通了顾安青的电话。 “安青，人接到了吗？”傅璟闻喘着气，抬手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顾安青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其他人，毕竟，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接到了，现在已经收拾好休息了，一切都按照您交代的安排好了。” 听到顾安青的回复，傅璟闻才终于松了口气，奔跑的动作慢了些许。 “小羽已经到达机场，在G口等您。” 傅璟闻无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装着玥玥生日时送他的护身符，边缘已被摩挲起毛。 “好，辛苦你们了。” 顾安青笑着摇摇头，带着深夜独有的呢喃，“当年没有您出手相助，我和小羽早就不知投胎几回了。” “现在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傅璟闻沉默片刻，还是郑重地道谢，“你们并非我的下属，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很感谢你们。” 顾安青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得在其他地方报恩了。” “傅先生，这边。” 第178章 可疑之处 就在傅璟闻考虑怎么回复顾安青才好的时候，就听到了顾安羽的呼唤。 “我看到小羽了，见面再说。” 顾安青立刻应声，但是，十分礼貌地等待着傅璟闻这边先挂断。 十二个小时的跨国航班，哪怕傅璟闻这种精力超人，也是会感觉到疲惫的。 “这里到云阙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您先休息会儿吧，等到地方了我叫您。” 顾安羽贴心地提醒着。 傅璟闻满是倦意的脸庞挤出一抹笑意，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顾安羽的手套上一瞬，随后立刻应道：“好。” 他刚把外套随意搭在身上，准备稍微眯一会儿时，就听到顾安羽的询问。 “对了，您今晚要留宿吗？” 车内陷入漫长的沉默，顾安羽也不催促，双手稳当地握住方向盘，让车辆滑入夜色。 傅璟闻睁开假寐的双眼，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手指轻点着座椅，脑海中的想法乱成一片。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有消息进来。 傅璟闻身子未动，只是略略转动脑袋，看向亮起的屏幕。 “落地了吗？注意行程保密。” 和平素在别人面前表演的热情依赖不同，桑敏书的信息一向简短冷淡。 傅璟闻揉了揉额角，眼睛一闭，想装没看见。 对方似乎是读取到了他的行动，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看到就回，别装死。” 傅璟闻叹了口气，将盖在身上的衣服扔到一边，坐直了身体，认命地将手机拿了起来。 “我得留几天观察情况，那边就麻烦你了。” 桑敏书的消息回得飞快，跟傅璟闻的消息基本是前后脚。 “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去龙国找你汇合。” 傅璟闻望着屏幕，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三天时间，有点太短了，他在龙国虽然有布置，但终归这不是他的主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对方估计也不是什么没有靠山背景的小猫三两只，他需要桑敏书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请求的话语还未打完，桑敏书的新消息就发了过来。 “潘多拉项目，你了解多少？” 因为江盛月的原因，傅璟闻一直对裴宸的行动有大概了解，太过细枝末节或者太私密事情可能不好挖。 但是，J.S.YMemorial基金会成立这事，裴宸并未藏着掖着，傅璟闻早在半年前就有所了解了。 最近和兰斯洛特研究中心亚太办公室达成了合作，项目还处于准备阶段，并未正式启动。 “这个项目目前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傅璟闻斟酌半晌，还是将这句话发了出去，虽然他心里非常不爽裴宸仗着江盛月丈夫的身份，拿她的名誉做这些事。 不论好坏，在他看来，都是裴宸对于江盛月本人的亵渎。 “我监测到一笔异常资金流动，可能和这个项目有关。” “芥子生命，你注意一下。” 傅璟闻将名字记下，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他没有回复桑敏书的信息，而是看向驾驶位的顾安羽。 他甫一开口就感觉嗓子堵的厉害，连忙清了两下嗓子，这才能正常说话。 “小羽，月……江盛月有和你或者安青说过她最近的情况或者参与的项目吗？” 顾安羽思索片刻，缓缓摇头，“江小姐话很少，到云阙后，借了姐姐的电脑就开始工作了。” “并未和我们谈论过工作相关的事情，而且，她似乎精力不济，睡得也很早。” 傅璟闻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手上同时利落地调出来王佳媛的联系方式。 “帮我查一下，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参与潘多拉计划的具体人员都有谁？” 他切回和桑敏书的对话页面，“涉密信息见面详谈，其余需要我帮忙的事情直接发我。” 桑敏书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很快就发过来一串很长的消息。 傅璟闻快速扫过，同时提取重点，最后落在了“离岸资金”“医药销售渠道”上。 桑氏虽然涉猎各种行业，也都做出了还不错的成绩，但是，支柱产业还是他们的医药销售渠道，这也是当初傅氏意图和桑氏联姻的原因之一。 傅氏正在拓展医药板块的上游研究制造行业，如果能和桑氏联合，后续的大范围铺货和推销就不成问题。 目前这个支柱产业还在桑敏书的哥哥桑敏睿手中，是桑敏书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 但是，现下这个时间点把这些发过来，肯定不是意图在这个时候从她哥手里撕块肉下来，应该是出现了外人难以察觉的某些问题。 而这个问题，很可能就和潘多拉项目有关。 但是，详细消息桑敏书没有明说，傅璟闻就只能先猜测。 大脑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傅璟闻按住额角，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思考。 龙国，云阙。 顾安青在床上左右翻滚两圈，随后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按亮手机屏幕，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按路程计算，傅璟闻和顾安羽应该已经快到云阙附近了。 她从床上起身，快速洗漱一下，随意换了件衣服，梳了下头发，便在客厅安静地等着了。 她没开灯，让自己隐没在将明未明的黑青色里，心里有些感慨。 她一直以为像傅璟闻那样冷静的人，是最会权衡利弊的。 哪怕是偶尔一次的发善心，也不过是大脑帮他无意识整理过后得出有好处可以利用的结果。 并非主观上要去衡量每个人的价值，而是这种思考方式和习惯，对他来说已经深入骨髓。 她和小羽，其实就是被傅璟闻的这种无意识，拯救了。 而江盛月和傅玥玥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专门打破他这种理性设置的存在。 一想到傅璟闻这种人竟然会啰啰嗦嗦的和自己交代江盛月和傅玥玥的各种小细节，像是口味偏好，喜欢用的床品牌子，偏爱的香氛类型…… 顾安青就觉得世界有一丝荒谬。 门外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随着房门响动，两道颀长的身影跨入房内。 顾安青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疲惫的傅璟闻。 他睫毛垂着，下眼睑浮着一层淡青，下颌处也隐约冒出了胡茬，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在看到顾安青时笑意温润。 “安青，早上好。” 他言语温和熟稔，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在搜索其他人的身影。 第179章 晨吻 顾安青自然了悟傅璟闻的心思，头颅微动，眼神和表情一起示意了江盛月所在的房间方向。 “傅先生，早上好。” “江小姐和玥玥都还在休息，需要我去叫她们吗？” 傅璟闻立刻摆了摆手，“不用，带我去看看她们就好。” 顾安青提步的同时，用手指了方向，“这边。” 她声音很软很轻，似乎也怕吵醒梦里安眠的二人。 傅璟闻微微颔首，在往江盛月所在的客房走时，轻声问道：“老宅那边还好吗？还需要我帮忙吗？” 他随意攀谈着，都是朋友间的关心。 “托傅先生的福，这些年来，我那些个叔叔伯伯们，基本上没来找过我们麻烦。” “不然，当年我爸妈留下来的那箱传家的翡翠，现在早就没影了，我们也没法东山再起，更不可能活的像现在这么闲适了。” 傅璟闻已然明白，并非没有麻烦，只是麻烦不多，且他们二人能控制，所以就没来找过他。 “小羽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傅璟闻本就不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对于顾安羽来说，实在是件让人伤心绝望的事。 当年各种大赛拿到手软的钢琴天才，却在家族纷争的劫难里伤了手，直到刚刚顾安羽来接他，傅璟闻看到他的手上依旧戴着手套。 傅璟闻知道，这个手套，就是为了挡住他手心处那一道狰狞的疤痕。 顾安青唇角依旧带着笑意，眼神却明显泛起淡淡的哀愁。 “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已经完全和常人无异了。” 这话听着乐观，傅璟闻却品出了顾家姐弟的心酸和无奈。 对于一般人来说，和常人无异，已经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可是，对于曾经触摸过无数座奖杯的顾安羽来说，这将是一生都无法再跨越的天堑。 “你应该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垫垫肚子。” 二人已经走到了江盛月所在的客房门口，顾安青话语自然地退出了对傅璟闻的陪同。 傅璟闻手指搭在门扉上，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控制不住的紧张，就连手指都跟着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总是这样，不论什么事，只要牵扯到江盛月，他就极容易紧张还经常没自信。 他压制住开始狂轰乱炸的心跳，用力推开了门扉，熟悉的柑橘味儿争先恐后地闯入鼻腔，是波子汽水在夏日里炸开的甘爽。 是江盛月在夏日最喜欢用的调香，熟悉亲近到让他连轴转的疲惫都随之而去。 疯狂鼓噪的心跳和焦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逐渐归于平稳。 傅璟闻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傅璟闻，你真是完蛋了。 哪怕再久不见面，江盛月不需一言一语，仅仅只是熟悉的香气，就足够让他瓦解所有的防备，让他甘愿沉沦。 他脚步轻了又轻，近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 没想到，还是在晨曦中对上了一双睡意朦胧的大眼睛。 傅玥玥有些认床，每到一个新地方，她就需要重新适应一段时间，在完全适应之前，她的睡眠都相对较浅。 所以，在傅璟闻推门进来的瞬间，她就已经醒了，而后从被子里冒出了小脑袋。 “爸……爸……”傅玥玥声音懵懵地叫了一声。 而后呆滞地坐在床上片刻，傅璟闻立刻打手势让她不要大声喊。 傅玥玥立刻就理解了傅璟闻的意思，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身，摊开双手看向傅璟闻。 傅璟闻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舒适的温泉，身心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 他将傅玥玥柔软温热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那些让他悬在云端，担忧不已的日日夜夜，在这一刻终于坠落凡尘。 “玥玥，爸爸很想你。” 傅玥玥眼眸里蓄积着泪水，却并未落下，只是紧紧搂着傅璟闻的脖子，小脑袋一拱一拱地在傅璟闻肩膀上来回蹭。 痒意蔓延，蹭得傅璟闻直想笑。 “好了~小心一会儿把阿姨给吵醒了。”傅璟闻捏了捏傅玥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颊。 他抱着小姑娘颠了颠，发现小家伙不光没轻，可能还重了点。 玥玥这孩子对陌生环境比较敏感，会容易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异国之旅，辗转多处，傅玥玥未曾清减，其中江盛月所付出的各种精力和心血，是很难去估量的。 傅璟闻将傅玥玥放在小拖鞋上，让她穿好鞋子。 随后也不管自己身上价格昂贵的定制西装，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侧靠着床，长腿曲起，双手交叠放在床畔，侧头躺在手臂上，开始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盛月看。 他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只是觉得眨眼都奢侈，全身心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就好。 直到门外传来淡淡的米香味，傅璟闻才缓缓开口。 “阿月，我们是不是好久没见了？” 他声音既轻又小，几乎梦中呢喃，但是，眼角眉梢都浮动着温柔和幸福。 江盛月的呼吸依旧平稳，并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傅璟闻也不在意，手指小心翼翼地挪动，最后和江盛月指尖相抵。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想要见你，想要触碰你，也想……” 傅璟闻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了江盛月的指缝。 他仔细注意着江盛月的呼吸，见她依旧还在沉睡的状态，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直起上身，一寸一寸侵蚀着江盛月的领土，直到他的额发落在了她的眉心。 时间被拉得很慢。 他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感受着二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交缠。 喉结滚动，将爱意咽入滚烫的心底，他缓缓低头，薄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心，一触即离。 鼻尖顺势滑下，带着傅璟闻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他紧促的气息落在江盛月的鼻梁时，又是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 他动作停顿，望着那双日夜思念的唇，他们之间只剩最后一指的距离。 江盛月的唇边溢出一声极轻的喘息，如果不仔细去听，根本不会注意到，却在傅璟闻的世界落下一道响雷。 他指节蜷紧，蓦地后撤，像从火边抽回手，一切的欲望转瞬之间转成一声极轻的叹息。 面对全世界都杀伐果断的傅璟闻，只有在面对江盛月的时候会成变成一个懦夫。 第180章 分离 江盛月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以及过往忘却的记忆，一幕一幕在梦里来回闪过。 她在没有尽头的梦境中，挣扎奔跑，却始终看不到光亮，最后只留一身疲惫。 她颓然坐在冰凉的地上，眼泪滴滴滑落，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软弱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可能，就不会这么累了。 人啊，总是坚定的，温暖的笑着，有时候也是会觉得累的。 冰凉指缝有热意传来，她垂落在地面的手掌被人稳稳托起，漆黑一片的梦境里闪烁起一两点暖黄的星子。 蜷缩侧躺在地的身体，被一股舒心的温度全然包裹，冰凉又混沌的周围，开始散发出融融的金色光晕。 “我总是在的，总是在你身后的。” 遥遥天际传来叹息般的呓语，落在耳畔，溶在心海，她冰凉的身体开始逐渐回暖。 无限轮回的梦境开始崩塌，她坠入层层叠叠的云朵间，被轻盈和柔软包裹，重新进入安稳的沉眠。 傅璟闻将江盛月往自己怀中又搂了几分，手中的纸巾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流出的泪水。 他不知道江盛月梦到了什么，但是，这只敢在梦中落泪的模样，实在是将他一颗心揉得稀碎。 这让他想要再次做个逃兵的步伐停止了，只是不舍地将人拥在怀里，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希望驱散她梦里的让她恐慌的一切。 傅玥玥也跟着傅璟闻一切趴在江盛月床畔，只是小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傅璟闻缓缓松开被自己拥在怀中的江盛月，起身将傅玥玥抱回床上。 小姑娘嘟着嘴，脑袋埋在傅璟闻怀里，抱着傅璟闻不肯撒手，非要傅璟闻陪她一起休息。 傅璟闻无奈地抬手捏了捏傅玥玥的鼻尖，“玥玥，你现在已经六岁了，不可以再和爸爸一起睡了。” 他哪怕再疼爱这个女儿，女大避父这事，他还是很清楚的。 有些事情，孩子小的时候没有在心里种下正确的教育，等以后长大，出事就来不及了。 更何况，他今天趁着江盛月安眠的时候，已经因为脑子发昏做了些过界的事了，现在哪有脸还去跟江盛月挤在一张床上。 傅玥玥眼圈红了红，瓮声瓮气地嘟囔着：“爸爸，我是不是又要很久见不到你了。” 傅璟闻捏着傅玥玥鼻子的手顿住，一时间竟然不敢直面傅玥玥的眼睛，他许给傅玥玥的每个承诺都是要兑现的。 但是，现如今的情况，他不敢许下任何诺言。 他甚至都不敢和傅玥玥说他接下来的规划。 为了彻底将江盛月从对方的追踪目标中划出去，他之后需要江盛月和傅玥玥分别待在不同的地方。 不论是傅璟闻的对手还是敌人，没人不知道他对傅玥玥的重视。 如果，傅玥玥继续和江盛月待在一起，很容易让对方察觉到江盛月的特殊性。 那他和桑敏书假订婚的一部分作用就作废了。 他想了想，推开门，抱着傅玥玥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傅先生，诶，玥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顾安青正在看砂锅里的米粥熬的程度如何了，就看到傅璟闻抱着傅玥玥出来了。 “顾阿姨，早上好。” 不知是不是傅璟闻在的原因，傅玥玥比昨天放松得多，对于顾安青的态度也更亲近了些。 “玥玥，早上好~要吃点东西再去睡会儿吗？” 顾安青自己有孩子，很清楚这个年纪的孩子所需的睡眠时间有多少，傅玥玥这个点起来，肯定还没有睡够。 “嗯，让她吃点东西，然后再接着去补会儿觉。” 傅璟闻将傅玥玥放在餐椅上，“玥玥，爸爸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傅璟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傅玥玥身旁，他上身前倾，双眼直视着傅玥玥的眼睛。 “你可能要和阿姨分开生活一段时间。” 傅玥玥侧头眨了眨眼睛，“是爸爸要接我回去吗？” 傅璟闻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开口：“玥玥要跟爸爸还有阿姨都分开一段时间。” 傅玥玥眼睛圆睁，小手一下抓住了傅璟闻的衣摆，“爸爸，玥玥不要！” 傅璟闻将傅玥玥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手中，仔细思考着措辞。 “玥玥，爸爸现在遇到一些很难处理的事情。这可能会影响到阿姨的安全。” 傅玥玥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玥玥不要阿姨受伤。” “为了保护阿姨，爸爸需要玥玥的帮忙，玥玥可以做到吗？” 傅玥玥垂着脑袋，小手搓着自己的裙摆，没有说话。 傅璟闻也没有再劝，如果玥玥不想答应，那他再启动另外一套措施就好了。 虽然不如现在这个稳妥，但是，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击穿。 “需要很久吗？”傅玥玥声若蚊蚋，她咬着下唇，极力憋着自己的情绪。 傅璟闻伸出小指和傅玥玥打钩，“不会太久的。” 对方之前一直蛰伏在水面下，他一直摸不到踪迹，如今开始行动起来了，就好收拾多了。 傅玥玥小脚来回蹭着，最后极不情愿地伸出自己的小指，“爸爸要说话算话。” 傅璟闻和傅玥玥的手指相触，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论是爸爸还是阿姨，都会很快和玥玥见面的。” “聊完了吗？”顾安青站在厨房岛台笑着问道。 “嗯，差不多了。”傅璟闻直起身子，看向已经关火的顾安青，他主动起身帮忙去拿碗筷，却被顾安羽给按了回去。 “傅先生，你就坐着吧，你哪知道在哪儿啊？” 顾安青也是笑着将东西端了过来，浓郁的米香还有海鲜的甜香在开盖的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空腹太久，吃点好消化的吧。”随着顾安青的话语，顾安羽端着碗筷还有已经分块的肉饼，以及各色小菜走了过来。 熟悉的早餐样式，细腻柔和的口感，每一处都很让人舒心，只是，傅璟闻的味觉却还是有不自觉偏心的一方。 在他心里，只有江盛月做出来的味道，才是家的味道。 日头越升越高，天色越发明朗，整个城市开始复苏喧闹起来。 “傅先生，要留在这儿休息会儿吗？” 顾安青边收拾碗筷，边问道。 “还有空着的客房，我昨天都收拾过了，都是按照江小姐喜欢的样子布置的。” 第181章 告别 顾安青温和的话语在清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同时将傅璟闻拉回了刻意逃避的现实。 傅璟闻的目光再一次望向江盛月紧闭的房门，留下温情眷恋的一眼。 “不必了，我现在的情况，不能久留，以免把你们也牵连其中。” 他弯腰，轻轻摸了摸傅玥玥柔软的发顶，“玥玥，就辛苦你们多看顾着点了。”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看向顾安青，眼神里带着不舍，同时还有全然的信任。 傅玥玥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嘴紧紧抿着，却没有选择去拉傅璟闻的衣角。 爸爸这一路走来不易，她虽然看不太懂，却能感受到。 她不可以在爸爸需要她的时候，去给爸爸添乱，她要坚强。 “爸爸，玥玥会乖乖听顾阿姨和小羽叔叔的话，所以，你一定要快点来接玥玥回家啊！”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傅璟闻，生怕多看一眼，她就会忍不住抱着傅璟闻的腿不让对方走了。 傅璟闻抚摸傅玥玥头顶的手虚虚地停在半空，随后缓缓攥拳，落在自己身侧。 晨曦透过客厅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傅璟闻的影子朝着大门的方向移动，身形逐渐隐没在暗处，连影子都跟着消失了。 他的手搭上门把手，仿佛透过门板，还能看到床上那个陷入沉眠的身影。 这样就很好，哪怕对方真得摸到过江盛月一星半点和他的关系。 现如今的处理，对方也该相信，江盛月不过是他女儿曾经依赖的保姆，如今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值得再关注分毫。 这短暂的分离，是他能为她们争取到的，最安全的距离。 关门声传来，傅玥玥立刻扭头看去，傅璟闻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小姑娘一直绷着不哭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个不停，她捂住脸颊，咬着嘴唇，只是发出极小的啜泣声。 顾安青的手指抓在胸口的衣服上，只觉得无比揪心。 她也曾经历过这样骨肉分离的痛苦，如果不是傅璟闻为他们提供了帮助，她今日是否能精神正常地站在此处都是个问题。 她放下手上的活计，然后安静地坐在傅玥玥身边，她没有劝慰，也没有触碰。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现在的任何一句劝慰，在此刻都会显得高高在上。 “渴了，记得和顾阿姨说。”她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双手撑地，开始眯着眼睛看初升的朝阳。 “太阳，好刺眼，好想哭……” 傅玥玥抽噎着应声：“嗯……都是太阳……太刺眼了。” 顾安羽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等收拾完一切，傅玥玥的情绪也稳定的差不多了。 “玥玥，一会儿去和江阿姨告个别吧，我们最好今天就分开。” 顾安羽也跟着坐在了地上，他思索了无数如何开场，最后还是选择了有话直说。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了，傅玥玥这个孩子和一般孩子不一样。 她只是看起来脆弱易碎，其实适应性很强，而且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基本不会胡闹。 用哄孩子那套跟她慢慢周旋，不如直接说清楚，让她自己消化消化，然后做决定。 傅玥玥垂着眸子，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在尽力平稳着呼吸。 影子在地面挪出微不可察的痕迹，傅玥玥声音略带坚决地开口：“就现在吧。” 她怕一会儿阿姨醒了，和阿姨多说几句话，她就舍不得离开了。 这是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的妈妈，她不想再失去了。 在她翻身都困难的年纪，已经失去了一位母亲，那么，如今可以有所行动的她，不想失去第二位母亲了。 顾安青和顾安羽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傅玥玥会这么快就做出决断。 他们还以为要好好哄一哄才行呢，毕竟，她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 傅玥玥看向顾安青，“顾阿姨，能带我去洗把脸吗？” 她现在脸上全是泪痕，去告别怪难看的。 顾安青将傅玥玥带到了自己的洗漱间，又找来干净的新毛巾帮她收拾干净。 刚刚才哭成小花猫的小可怜，现在又是个软糯可爱的草莓大福了。 顾安青帮她打开客房的门，傅玥玥慢慢走进室内。 她站在江盛月的床头，学着傅璟闻的样子，低下头在江盛月的额间落下虔诚又不舍的一吻。 “玥玥暂时要跟阿姨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一开口，眼泪又控制不住地蓄积在了眼眶里。 “不过，爸爸答应我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她自顾自地用自己的小指和江盛月的手指贴了贴，“玥玥和爸爸还有阿姨都拉过钩了，这一切一定会很快实现的。” “玥玥会一直想阿姨的，阿姨也要记得想玥玥哦~” 她跪坐在床畔，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在江盛月指尖蹭了蹭，就像江盛月无数次安慰害怕，哭泣，慌乱的她一般。 “阿姨，再见呀！要很快又见面哦！”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随后看向顾安青。 “顾阿姨，我们走吧。” 江盛月眉头微微蹙起，手指略微蜷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傅玥玥已经走出了房间，满室的柑橘调再次沉寂下来，在透过窗帘缝隙洒落的些微夏日里，泛起淡淡的苦味。 顾安羽已经等在了大门处，手里还揪着一个睡眼惺忪的顾飞白。 “这段时间，玥玥先跟飞白哥哥待在一起好吗？” 顾安羽不是太会安慰孩子，想来想去，也只是想到找个同龄人陪着傅玥玥，说不定可以让小姑娘心思轻一点。 顾飞白本来还皱着一张俊脸和他舅舅赌气，奈何打不过他舅舅这几年练得格外壮实的身体。 傅玥玥小跑过来，站在他面前睁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认真问他：“飞白哥哥，你愿意陪着玥玥吗？” 顾飞白一下就没声儿了，整个人像个静音的陀螺，虽然还因为顾安羽揪着他的脖领子扭来扭去，却不再和舅舅撒起床气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好啊。” 第182章 不知如何处理的邮件 午后的阳光慢悠悠地钻进花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蒋星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新烫的茶色卷发，指尖时不时轻轻划过咖啡杯的边缘。 林沐雨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活脱脱一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如果不是必须要依靠林家的势力，蒋星月并不想和林沐雨太亲近。 她在跟林沐雨同样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在为了填上父母那永远还不完的赌债，辗转在男人堆里，耗费心血为每个男人按照喜好，订制投其所好的剧本了。 但是，林沐雨却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着家庭的供养，随心所欲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 “星月姐，这事儿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林沐雨神神秘秘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你猜我在安羽青岚遇见谁了？” 蒋星月哪怕心里不愿意，望向林沐雨的眼神却微微一亮，身体也跟着前倾，好似被她的话语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个一直都很想见到的人吧，真让我好奇。” “是顾安青！”林沐雨深吸一口气，满眼都是对顾安青的欣赏。 “今天安羽青岚通知我去试戴之前订做的项链，做最后的调整，平时都是她的助理帮她记录客户信息，她只负责的制作。” “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她本人了！她只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可脖子上那块玉坠的翠色，绝非凡品！” “简直像是把整个春天的嫩芽都揉碎了染上去的一样。” 咖啡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蒋星月的视线。 她沉默不语，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侧面那块光溜溜的皮肤，指尖在那里来回摩挲着。 林沐雨并未注意到蒋星月神情的恍惚，继续兴奋地说道：“她冲我一笑，我整个人都懵了，心脏好像都漏跳了一拍。” 她歪着头，手指不自觉地在下巴上轻轻摩挲，“放眼整个龙国，他家的翡翠也是头几名的存在，可惜的是，一年到头也就只往外出售十来套。” “我也是求了爷爷好久，这才得了名额，过几天的基金会刚好可以亮相~” 她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去拉蒋星月的手，指尖都是热的。 “等之后有机会了，我找他们再订做一条，就挑最素净的款式，只在锁骨正中央坠一颗小蛋面，配你这种天鹅颈，肯定一绝。” 蒋星月被她晃得微微后仰，唇角仍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像训练过千万次一样。 她轻声附和着：“想想就很贵，小雨你就别破费了，你送我的其他珠宝又不是戴不得。” “再说了，那种绿，现在的我也配不上了。” 她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躲。 如果当初和裴宸好好在一起了，现在就不需要像个乞丐一样，在这里乞讨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了。 她的笑容依旧得体，心却跟着揪了一下，她的手机也在此刻嗡嗡嗡震了好几下。 她点开屏幕，看着屏幕上蒋大伟的名字，小银匙搅动咖啡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立刻将手机屏幕盖向桌面，并不想看对方给自己发了什么东西。 左不过就是那些永远没有尽头的破事。 手机安分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催命般连续不断的响起铃声。 林沐雨也很识趣地停下了兴奋的讲述，“星月姐，你先接电话，一会儿你去我房间挑挑礼服。” “爸爸这次新送了我两套，说是我跟你一人一套。” 蒋星月将小银匙放在了咖啡碟上，有些歉意地冲林沐雨点点头。 “我很快就回来。” 言毕，她拿着手机快走几步走到了林沐雨绝对听不到通话内容的地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满脸厌恶地接通了通话键。 电话刚接通，蒋星月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对方破锣般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死丫头，最近又攀上什么人物了，现在翅膀这么硬了，连你爹的消息都不回了。” 蒋星月捏着手机的手指咯吱作响，恨不得隔着电话听筒狠揍对面几拳。 “少在我面前耍威风，有事说事。” 蒋大伟一听蒋星月这话，口气一下就软化了不少，哪怕隔着的听筒，仿佛都能看到他鞠躬哈腰的样子。 “好星月啊，是爸刚刚不好，这不是催债的都找上门好几次了，我着急嘛！” 蒋星月抬手扶住阳光房的玻璃墙壁，才没让自己两眼一黑晕过去。 “差多少钱？” 蒋大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满是烟渍的黄黑色牙齿，“不多，也就二十三万，你卖个包的事。” 蒋星月气得身体发颤，如果不是她年纪还小的时候，还相信这对人渣父母，留了太多把柄在他们手里。 她早就想把这帮祸害一脚蹬开了。 “等我几天，我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钱。” 蒋大伟的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你怎么可能这么点钱都没有！我看你就是不想给你老子！” 蒋星月嗓音冷寒，脸上也跟着结了一层霜。 “你如果又想威胁我的话，尽可以把那些料都散出来试试。” “把我搞臭了，我看你们还能去找谁吸血！怎么，这么快就把曾经的苦日子给忘了？” 蒋大伟一下子就被蒋星月给怼得哑了火，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 “行吧，等几天就等几天，能把钱转过来就行。” “苦了你了，我的乖女儿……”蒋大伟突然发出一声心疼。 蒋星月被恶心得立刻就挂了电话。 她闭了闭眼睛，纤细白皙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摸上了自己这张引以为豪的脸。 这张纯天然的美人面，妖娆的身材，以及对男人心理的精准把控，一直是她最大的杀器。 但是，她刚刚猛然蹦出来了想要整容的想法，如果，把脸整成江盛月那样，是不是就能顺利回到裴宸身边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给甩开了。 她的另一只手摸上小腹，那里，还有她的另外一张牌。 云阙，江盛月房间。 虽然换了傅璟闻给的手机和电话卡，自己的常用手机也关机了。 可是，她的工作邮箱还是可以正常收取邮件。 除了正常的工作邮件外，此刻还躺着在几封江盛月暂时拿不准处理办法的邮件。 一封来自裴宸，一封来自裴母，还有一封来自芥子生命。 第183章 再会裴母 江盛月的指尖的鼠标上悬停许久，在长叹一口气后点开了裴宸发送的邮件。 两小时前。 按照顾安青透露的消息，傅玥玥被傅璟闻安排的人接走了。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长时间的睡眠让她从喉咙到唇舌都干得发涩，清凉的纯净水初入口时带着滋润和甘甜，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一股苦意在胸腔中翻涌起来。 连带着饮用进去的纯净水，都沾染了涩意，舌根跟着有些发麻。 她手指摩挲着杯缘，眼眸低垂，唇角浮着就假的不能再假的浅笑。 “嗯，这样也好，玥玥待在璟闻身边，要安全得多。” 她心下明白，这样的处理对于傅玥玥是最好的。 如果让她本人来选，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只是……为什么不能和她好好告别再离开呢？ 顾安青觉察到了江盛月情绪的失落，赶忙补充道：“玥玥让我告诉你，希望你们可以早日见面，她会一直想你的。” 江盛月将水杯握得更紧了些，唇角的笑意真实了几分，她抬眸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顾安青。 “璟闻来过吗？有交代什么吗？” 顾安青想起傅璟闻的叮嘱，笑着摇摇头，“傅先生没来，不过他也交代过让我和小羽照看好你。” 顾安青端着切成小块儿的水果从厨房岛台走了过来。 “小羽去给你取行李了，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吃午饭，你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顾安青随手将果盘搁在茶几上，挑出一颗青提随意丢进口中。 “小羽现在越发会挑东西了，比上一次买回来的还甜，江小姐，你也尝尝。” 江盛月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眼神却被装水果的果盘吸引了过去，并非常见瓷盘，应该是一只的碧玉盘。 她不是很懂玉石，但是，这舒心的碧绿想来也不简单，且透且绿，像渐渐晕开的一泓春水。 她没有多问，只是配合地塞了几颗青提，心却在一直往下沉。 龙国这边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突然就有些孤独了，她下意识摸向右侧靠垫的位置，以往这个地方会有一具温热绵软的小身体，在她触碰后，会笑着倒进她怀里撒娇。 如今指尖只剩下一片冰凉。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竭力调整着情绪，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江盛月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纷乱的念头都甩了出去。 其实，只剩她一个人，也挺好的，最起码这些个鸿门宴，她都有走一遭的决心了。 裴宸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简洁，主题只有一个词：回电。 邮件正文同样简短，只有他的私人号码以及一封J.S.Y Memorial基金会的电子邀请函。 一如既往的霸道命令式，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 江盛月坦然收下，她明白，想要拿回老师的手稿，去基金会走一遭是躲不掉的，最起码，她得亲自看一眼老师的手稿。 裴宸的邮件她决断下的利落，可是，面对裴母的邮件，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在她之前二十来年的人生里，裴母和陈老一样，是给过她关怀的长辈，虽然她们的出发点不同，但是，于她而言，都是非常值得珍视的情感纽带。 她很清楚，裴母现在能将邀请见面的消息发到她的手中，里面肯定有裴宸的示意。 邮件正文看似有礼，实则带着几分疏离，她看到邮件里还有附带的图片里。 她移动鼠标点开，一张只有裴母和江盛月的双人合照在屏幕正中间的跳了出来。 游移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裴宸虽然总是忙忙碌碌，在家的时候不多，可是，在裴母的要求下，一家人年年都会照合照。 裴母没有选择这些合照里的任何一张，选择了自己和她的双人照。 也许裴母来找她有裴宸的示意，但是，这次对谈，是只属于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流。 她同意了裴母的见面请求，却拒绝了对方邮件里给出的见面地址。 江盛月走出房间，去找了顾安青。 顾安青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忙碌，给江盛月开门时，手里还握着一把刻刀。 江盛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顾安青关上房门，笑意温和，“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江盛月抿了抿唇，将心中的不好意思压了下去。 “我想约人见面谈些事，你能帮我找一个安全又私密的会面场所吗？” 顾安青望着眼前紧张得肌肉都有些紧绷的江盛月，抬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是个相当害怕麻烦他人的人呢，哪怕有傅璟闻撑腰，也依旧礼貌谦和，并不会理所应当的去使唤其他人。 顾安青温柔的笑意更深了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见面？” “今晚或者明天都可以。”江盛月眼神亮亮的，表情保持着最起码的平和，声音却有些发虚。 “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去帮你预定一下，结果我直接发消息告知你。” 江盛月感觉到顾安青揉捏她肩膀的手指收了回去，被她捏过的部位也松快了些许，连带着江盛月本人的紧张感也散了好些。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消息。” 江盛月回房间没有多久，顾安青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时间、具体地址以及房间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江盛月按照顾安青发过来的地址，回复了裴母的邮件，并约好了明天见面。 至于芥子生命的邀请邮件，她很果决地拒绝掉了。 她不太理解，芥子生命招聘部的人是怎么想到，明知她如今就职于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却言语笃定她会从兰斯洛特研究中心辞职，然后加入他们。 哪怕她不是兰斯洛特教授的学生，光看两家中心的实力，她也不会选择芥子生命。 只是，她看着对方邮件里请求的合作项目，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她还未厘清其中不安的来源是什么，邮箱就跳出了来自芥子生命的新邮件。 主题简单，只有一个词：再会 邮件正文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封J.S.Y Memorial基金会的邀请函。 第184章 心里话 江盛月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顾安青提供的地点。 是一处隐于市中心的茶艺馆，名为静庐。 她跟随侍者的脚步漫步其中，看竹影婆娑，听流水潺潺，感受着外界喧嚣尽数隔绝的静谧。 正如顾安青所言，这个地方对客人的隐私保密度很高，每个包厢都是独立的小院，周围用竹林和溪流隔开。 她本来打算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随便选件轻便的穿着就好。 顾安青却不同意，“这种场合，优雅是你的盔甲，分寸是你的宣言，可不能一见面就输了气势！” 她说完，便斗志昂扬地带着江盛月在自己的衣帽间挑了好多件，搭配了好些配饰，才终于满意。 江盛月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慢慢感觉，顾安青可能就是想玩玩真人版的换装游戏，而她就是那个被顾安青选中的衣架子。 她坐在临窗的榻榻米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温润的紫砂杯壁，目光落在庭院里几尾悠然摆尾的锦鲤上，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混乱。 她没忍住勾起唇角笑笑，心中的紧张和慌乱也随之流泻出去不少。 不论顾安青是因为什么理由这么照顾自己，但是，她现在总归有一个可以全身心相信的同盟了。 约定时间刚到，包厢的木格门被轻轻拉开。 裴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日穿着改良的香云纱旗袍，颜色是低调的深紫，衬得她气质愈发雍容。 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 江盛月理了理自己身上素雅的米白色丝质长裙，恭敬地起身示意，领口小巧的珍珠镶钻胸针闪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裴母得体的笑容在看到江盛月的面容时，有了片刻恍惚。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长相这般相似的人吗？真不是江盛月的双胞胎姐妹吗？ 她很快回神，进入房间。 “江小姐，让你久等了。”裴母的声音轻柔，带着江盛月熟悉的亲和力。 “您客气了，我也刚到。” “这里环境清幽，正好静下心来欣赏。”江盛月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两人落座，茶艺师进来安静地完成烫杯、洗茶、冲泡的流程后躬身退下，包厢里只剩下茶香袅袅和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江小姐……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裴母端起青瓷茶盏，没有立刻喝，目光含笑地看着江盛月。 “初次见面，就觉得江小姐气质不凡，尤其这眉眼轮廓，竟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这是开始试探了。 江盛月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好奇。 “能让您记挂的故人，想必不凡，不知与我哪里相似？” 裴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目光似乎有些悠远。 “也许她本该不凡，就像现在的江小姐一样。” “不过，在之前年月里，她一直都是个只知奉献，不求回报的傻孩子罢了。” 她的语气带着真切的惋惜，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并非全然做戏，她对过去的“江盛月”确实有几分真心。 “这么听来，还真是令人遗憾。”江盛月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是啊，那个傻孩子只有一颗真心。不像江小姐……“裴母适时停顿，观察着江盛月的反应。 江盛月面色不变，继续笑意盈盈地看向裴母。 如今的她，如何？ 冷漠，自私，不再把裴宸当做全世界来侍奉了，甚至想把裴宸的尊严踩在脚下。 在裴母看来，该是恶贯满盈了吧。 可是，那又如何，江盛月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裴母说得亲近，“傻孩子，傻孩子”的叫，当她真的不傻的时候，裴母还能唤出“孩子”两个字吗？ 裴母见她笑意温润依旧，随即换上温和的笑容，“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话题一转，“前些日子，我家宸宸好像和江小姐闹了些误会。” “宸宸一直心里愧疚，想要当面和你道歉，不过，江小姐事务繁忙，一直都没机会见面。” “这才让我这个闲人捡了漏，代我家宸宸，和江小姐你致歉。” 裴母眉眼含笑，言语真诚，扮演着温柔的说客。 江盛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浮现出宽容。 “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误会，哪用得着您专门走这一趟。”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迎向裴母，“只是作为科研工作者，对于陈老的手稿很感兴趣，很想知道裴先生是怎么拿到手稿的？” 她话语干脆利落，不卑不亢。 裴母眼底掠过一丝讶异，这姑娘，除了那张脸，气质、谈吐、甚至这份冷静拒绝的姿态，都与她记忆中的江盛月不同。 记忆里的江盛月，在裴家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从心底里渴望得到裴宸的认同。 裴母心里对于裴宸的话语也起了疑，他当真就被这一张相似的皮相所惑，看不穿两人这般大的不同吗？ 裴宸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真要为了这一张皮相，疯癫到要奉上整个裴氏吗？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裴母给自己又添了茶，“江小姐要是真得好奇，不妨去基金会亲自查看一二。” “这份手稿是我儿媳的恩师所赠，宸宸对珍之重之，不可能带出来拿给江小姐查看的。” 裴母从手包里取出一封纸质的邀请函递到了江盛月面前。 “宸宸应该给你发过电子版了，他担心你没看到，特意嘱咐我再送你一遍纸质的。” 江盛月笑着接下，“劳烦您告诉裴先生，我会按时赴约。” 见江盛月接下邀请函，裴母好似松了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了些许，身子微侧，倚靠在窗台上。 “说起来，江小姐这枚胸针……”裴母的声音越发和缓，目光带着一丝暖意。 “倒是让我想起，我那故去的儿媳。” “她很喜欢珍珠，说珍珠的光华内敛，不像其他宝石那样咄咄逼人。”裴母的声音带着一种怀念的温柔。 “不过，像江小姐这样的人，锋芒毕露的钻石也许更衬你些。” 她将杯中茶水饮尽，眸色暗了暗，“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江小姐也该知道，是宸宸的嘱托。” “但是，在亲眼见过你本人后，我有几句话还是想说给你。” 第185章 提前准备 江盛月本就挺得笔直的背脊挺得更直，“还请您不吝赐教。” 裴母唇角溢出一抹苦意，笑着摇了摇头，“谈不上指教，只是些许感想。” “若我那故去的儿媳，能重活一次，我希望她能活成你这般模样。” 江盛月一直假笑的面具有了一丝龟裂，她垂了眸子，不敢和裴母对视。 “作为宸宸的母亲，我自是希望他的妻子为他一心一意的奉献。”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我希望那个傻孩子，能多看看天地浩大，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 裴母直起身，给江盛月的茶杯添满了水，氤氲的热气缠绕在二人之间。 “如果，她真重活一次，希望她可以放下这段纠缠，过好自己的人生。” 裴母笑着举起手中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 江盛月猛地低下头，假装被茶水的热气熏了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强行压下那股汹涌的情绪。 再抬头时，她的脸上只剩下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 “敬逝者，也愿生者……”江盛月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紫砂茶杯声响沉闷，却挡不住江盛月如刀锋相击的凌厉。 “清醒到底”她唇角扬起，满是锋锐之意。 裴母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今天她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她对着江盛月颔首致意，在侍者的引领下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回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江盛月，“江小姐，保重。” 她刚说的那番话，对江盛月的期待和祝福是真的，同时，希望江盛月不要再和裴宸纠缠的想法也是真的。 她是女人，也是裴宸的母亲。 说完这话，她不再停留，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竹影深处。 包厢内只剩下江盛月一人。 她缓缓坐回原位，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茶，一口饮尽。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两个女人的承诺于无声处悄然达成。 江盛月靠在窗边，望着庭院里悠然自得的锦鲤，眼神开始放空。 放在茶室小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江盛月看到了顾安青的电话，她划开屏幕选择了接听。 “裴老太太已经从静庐出来一会儿了，你大概多久出来，需要帮忙吗？” 顾安青并未寒暄，开门见山的询问了江盛月的需求。 “我马上出来，多品了会儿茶，没什么事。” 江盛月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将裴母递给自己的邀请函装进了手包，然后跟随侍者从茶室往外走。 江盛月按照顾安青发来的照片和信息描述，很快找到了来接她的车。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车和完全不认识的人，江盛月拉车门的手顿了下。 司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犹豫，他摸了摸自己有些憨的脑袋，“是顾安青小姐叫我来接您的，您可以和她打电话核实一下。” 江盛月有些歉意地笑笑，还是选择了拨通了顾安青的电话。 “来接我的不是小羽吗？”江盛月听到电话接通，直接询问。 “傅先生有其他事交给小羽去办了，最近应该都不在，就算他在，最近也不会喊他去了，免得你被人蹲点了。” “我叫虎子去接你的，不是给你发照片了吗？” 江盛月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瘦削高挑的年轻男孩子，又看了眼驾驶座上寸头，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 她确实一开始就核对过照片了，但是，这人和照片真得两模两样啊！ 顾安青隔着听筒，似乎看到了江盛月无语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虎子这些年确实壮实了点，而且照片也有些久远了，不过，大概模样还是像的。” 江盛月仔细分辨了一番照片和本尊的眉眼和五官走势，发现还真是同一个人。 她拉开车门，有些气鼓鼓地和顾安青抱怨道：“麻烦以后发近照！” 不同于壮实粗犷的外形，虎子开车谨慎平稳，江盛月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刚刚所有的抱怨在这一刻消弭于无声。 “唉，虎子坚持自己就长以前照片那样，不肯去拍近照，我也是没办法嘛~” “所以，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这个，别提以前和现在区别大之类的话啊。” 江盛月感受着车辆的平稳，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只是安静地开始在车后座躺尸。 等回到云阙，江盛月便开始收集芥子生命的相关信息，对方的邀请也好，回复也好，实在让她心里不安。 对方现在特意来接触她，是不是和潘多拉项目有关？ 她已经仔细研读过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发给她的任命报告书了，也联系过兰斯洛特教授确认了。 从中心接洽J.S.Y Memorial基金会的项目注资，以及她本人的亚太地区首席研究员的任命都是合法合规的。 至于其中可能会有的小猫腻，她本来想托给安吉尔去打听的。 毕竟，李墨燃这孩子，性格太直愣愣了，估计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把她这边的目的都漏干净了。 不过，安吉尔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因为她从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离职了。 按安吉尔本人的话说，她和中心并没有任何矛盾，就是和平离职，但是，具体要去做什么，她却不肯透露。 “等我做成的那天，一定请你过来一睹我的风采。” 江盛月感觉自己都能看到安吉尔抬手拨弄着麦穗般灿金的长发，头颅扬得高高的，眼神高傲地说这话的样子了。 研究中心这边的路暂时走不通，那她就只能从潘多拉项目和芥子生命入手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顾安青的声音，“江小姐，J.S.Y Memorial基金会的搭配以及男伴，你选好了吗？” 江盛月打字的手一顿，眼神瞄向房间门，顾安青是从哪儿得知自己要去的？ 她一边往门边走，眼神在屋内搜寻着，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手包忘记带进屋了。 她拉开门，一眼就看到，顾安青手中抓着她的手包，邀请函的一角从手包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需要我帮忙安排吗？” 顾安青笑着将手包递了过来，分明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第186章 基金会开场 江盛月本就考虑过要和顾安青商量。 只是现在这种被人偷窥隐私的感觉，让她打心底里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顾小姐，多谢。”她伸出手去，示意对方将手包还给她，神色却有些发冷。 顾安青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将手包放在了江盛月手心。 “我并非有窥探你的隐私，只是偶然暼到了邀请函的一角，有了些许猜测罢了。”她能读出江盛月的想法，出言解释。 江盛月将手包接过，“既然顾小姐这般善解人意，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关于礼服和男伴顾小姐有什么想法？” “男伴的话，让小羽跟着你好了，他身手还是不错的，人也机灵，到时候不论出什么突发情况，他都能给你帮帮忙。” “礼服的话，看江小姐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快让人按照你的要求运过来几套。” 江盛月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提什么意见。 “就按顾小姐说的办就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顾安青眼神里滑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江盛月竟然会这么顺从，本以为刚刚自己有些过界的行为，会引得对方和自己争论一番。 “暂时……没有了。” 江盛月扶着门框的手往后撤开，露出一个算得上诚恳的笑容。 “那就都交给顾小姐处置了，我完全相信你。” 随着话语落地，房门在顾安青面前合拢，隔绝了她探究的视线，一丝怪异的情绪萦绕在她心头。 顾安青的效率很高，晚宴前一天，几套顶级设计师定制的晚礼服连同配套珠宝被准时送到了云阙。 礼盒打开，丝绒、绸缎、镶嵌的宝石在灯光下流淌着冷冽而奢华的光泽。 顾安青站在一旁，笑容得体，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江小姐，有喜欢的吗？” 江盛月眼尖，发现这些衣服基本上都是傅璟闻常穿的那家奢牌的定制，尺寸也是比着她的身形裁剪的，无需任何修改。 顾安青并未询问过她的各项体型数据，这些衣服到底是谁送来的，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江盛月心中滑过一丝很轻的叹息，指尖轻柔地抚摸过每一件衣裙的褶皱。 她放任自己的心神跟随着恍惚一瞬，就让她沉迷在傅璟闻丝网编制的温柔里，哪怕片刻也好。 “就这件吧。”她略过那些流光溢彩的华服，目光径直落在那件黑色礼服上。 利落的一字肩设计，可以露出流畅的肩颈线条，长袖包裹至手腕，肩部与腰线的连接处采用硬挺的肌理面料，廓形硬挺。 收腰后，裙身如瀑布般垂坠而下，直抵脚踝，只在侧面开了一条克制的高衩。 没有一丝多余的点缀，纯粹的墨黑，如同沉寂的深海，却又蕴含着一触即发的力量。 它低调到极致，却因那份精准无比的锋芒与力量感，反而拥有远超其他华服的压迫性存在感。 顾安青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这件礼服，跟傅璟闻给出的选择结果完全一致。 顾安青因为好奇多问了一句理由，傅璟闻的答案当时让顾安青寻味，但是，看到江盛月的果断时，她便尽数理解了。 “因为，这条裙子，既不安全，又无柔美，是绝不依附的选择。” 顾安青眼底深处浮起一抹欣赏之意，“很合适。”她点点头，轻声呢喃着。 江盛月指尖轻轻拂过礼服裙摆那冷硬的肌理面料，“我们正相配。” J.S.Y Memorial基金会当晚。 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如星河倾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顶级食材混合的奢靡气息。 江盛月挽着顾安羽的手臂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了宴会厅入口处。 在接过江盛月手中邀请函时，接待人员控制不住地偷瞄了江盛月好几眼，连带着接邀请函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太像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面容这般相似的两个人。 可是，又不是完全一致，眼前的江盛月，气质如刀锋锐利，似乎可以切断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碍。 几乎不需要思考，接待人员就已经猜到了今晚的宴会会不太平。 因为这位容貌酷似裴总亡妻的江女士的出现。 “请问，我的邀请函是有什么问题吗？”江盛月礼貌发问。 接待人员这次反应过来，自己攥着邀请函眼神呆滞了一小会儿，他赶忙扬起标准的笑容，将邀请函还回去。 “没有问题，愿你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江盛月颔首致意，笑容优雅得体，“谢谢。” 她先一步跨入宴会厅，顾安羽则沉默不语地跟在她身后，主导权尽数在江盛月手中。 顾安羽身姿挺拔，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神色肃穆，在跨入宴会厅的瞬间，眼神就开始认真地扫视着会场。 二人刚入场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有人突然惊呼了一声：“裴太太？天哪！” 被身边的人扯了一下胳膊，对方很快就收了声，在原地嘀咕了起来，“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旁边有人也低声说道：“裴太太都没好久了，今天这基金会就是裴总为了纪念亡妻创立的，你肯定是眼花了。” 二人虽然小声嘀咕着，眼神却控制不住继续朝江盛月所在的位置看去。 周围众人，也不由往江盛月所在方向瞄去。 今天既然赶出现在此处，江盛月就已经做好了任由众人讨论的准备，只是自信迈步往里走。 锋利的肩线切割着迷离的光影，墨色的裙摆随着她沉稳的步伐，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无声流淌。 她全身上下无多余点缀，只有颈部的项链和手腕的翡翠手镯流转出月光般的晕彩。 空气凝滞了一瞬，八卦以长了翅膀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一时间好奇、探究、惊艳、不解……种种情绪在空气中无声交汇。 江盛月的纪念基金会上，冒出一个和江盛月长相完全相同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又是谁请她来的？ 所有的话题都在这一刻潮水般涌向了江盛月。 在江盛月与顾安羽走向核心人群的必经之路上，靠近巨大罗马柱阴影的角落里。 裴宸坐在轮椅里，指间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 第187章 蒋星月发难 裴宸是全场来来的最早的人，甫一到场，他的便目光不受控制地搜寻着江盛月的身影。 当那道纯粹的墨色闯入视野时，他心脏骤然被攥紧。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如同黑曜石打磨出的利刃，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锐与强大。 她没有看他一眼，不知是没看到，还会打心底里不屑看他。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一贯高傲的裴宸难以忍受。 他猛地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狠狠灌入喉咙。 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底，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那团混杂着震惊、失落和某种尖锐不甘的冰冷寒意。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众人目光追逐的黑色身影，看着她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投向这个角落。 周围看向江盛月的眼神众多，江盛月似乎并未感觉到裴宸满含执念的目光，她步履从容地一直往人群核心区前进。 她前进的脚步一顿，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蒋星月一如曾经的柔弱可怜，一身纯白色礼服，肤色白皙莹润，眼尾清纯无辜，总是自带一股白兔般惹人怜惜的感觉。 江盛月有些不屑地冷嗤一声，再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蒋星月眼底的刻薄与嫉恨。 至于林沐雨，江盛月和她无冤无仇，一时间倒是拿不准，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仿佛她的的出现玷污了这神圣的纪念。 “这位小姐，怎么看着这般眼熟？”蒋星月声音拔高，刻意让全场都听清。 她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将江盛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可不是你一个替身该来的地方。” “不会真以为有张相似的脸，就可以随便夺取盛月姐的位置吧。” 江盛月眉头一挑，惊叹于蒋星月收放自如的变脸技巧，她们两个之前分明一直水火不容。 现在怎么看着，蒋星月跟她其实是姐妹情深，在努力守护她曾经的家庭和荣誉。 实在是有些招笑了。 江盛月没注意都到，蒋星月两句话，直接把裴宸给架在火上烤了。 这一切本就是裴宸纪念亡妻才做的，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长相和亡妻相似的女人，堂而皇之地步入裴宸为亡妻准备的纪念圣地。 如果真如蒋星月所言，裴宸这些日夜的深情守护，简直就是全龙国最大的笑话。 口口声声挚爱吾妻，转头就开始找个替身搞宛宛类卿。 当时因为爱妻博取了多少注意力，现在就该被多少人痛打落水狗。 林沐雨没反应过来蒋星月的意图，只是顺着蒋星月的话往下说。 “想靠一张脸博取裴总的同情，拿走属于原配的一切，你这人好生恶心。” “请你立刻离开！别玷污了今晚的意义！”她手指几乎要戳到江盛月的鼻尖，仿佛在驱赶什么脏东西。 林沐雨自己的父母就曾遭遇过情感危机，所以，在她眼里，所有妄图对原配利益染指之人，通通都该死！ 二人一番尖锐刻薄的指控，瞬间将所有目光聚焦于此。 空气仿佛被点燃，众人屏息，目光在江盛月、蒋星月、林沐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 角落里，裴宸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翻涌着复杂的风暴，有对江盛月被指责的心疼，也有对蒋星月林沐雨挑起争端的怒火。 他按动电动轮椅的前进键，准备出面解决，江盛月却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周身越发沉凝、冰冷。 这份从容不迫，本身就是对挑衅者最大的蔑视。 “林小姐，在亡者的纪念晚宴上，对一个手持正式邀请函的宾客横加指责、口出恶言，这便是蒋林家千金的‘得体’与‘教养’吗？” 她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林沐雨，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这份彻底的忽视让林沐雨一窒，准备好的后续谩骂卡在喉咙里，脸瞬间涨红。 接着，江盛月的视线才真正落在蒋星月脸上。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波动，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蒋星月和林沐雨的耳中，也飘散在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之间。 “荣光只属于真正的灵魂，而非一张能被模仿的皮囊。” “江盛月小姐的光芒、坚韧，是她独一无二的生命烙印。” “我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有资格站在这里，凭我的名字，凭我收到的邀请，而非任何人的影子。” 她的目光陡然锋利，直刺蒋星月心底那点龌龊的算计。 “倒是你，蒋小姐，如此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对着一个陌生人宣泄你对已故之人的‘忠诚’与‘维护’，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我这样的外人，也大概知道，江盛月小姐生前和你相处得不算愉快。” “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天天凑在自己老公身边，不让老公回家的女人吧。”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 “你刚刚这份卖力的‘忠诚’表演，是为了告慰逝者，还是为了在你心心念念的裴总面前，表演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好掩盖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江盛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清冷如玉石相击。 “到底是谁在妄图‘裴太太’的位置，真是好难猜啊……” “你胡说！”蒋星月被戳中心事，脸上血色尽褪，尖声反驳。 江盛月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语气冰冷，“蒋小姐，我跟你可不一样，空口白牙污蔑人这种事，我可干不来。” “你确定要我把所有的证据都亮给大家看看吗？” 蒋星月脸色惨白一片，她的过往如何，她自己最清楚不过，哪怕眼前这个女人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真料，她这辈子就休想再踏入上流圈子一步了。 林沐雨见蒋星月脸色不好，不由心疼几分，怒目看向江盛月。 “要毁掉一个女人的名声，只需要说些让人联想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就够了，星月姐要是真由着你胡来，怕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守护在江盛月身后的顾安羽，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锁定在林沐雨纤细的脖颈上。 他上前一步，站在江盛月身侧稍前的位置，声音沉稳，带着珠宝世家的冷静和从容。 “林小姐，你相信珠宝是会挑选主人的吗？” 第188章 碾压 突然被点名的林沐雨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这个俊朗却气场冰冷的男人，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顺着男人的视线，她不自觉摸上自己的纤细的脖颈，那里，坠着一枚水头上佳的翡翠平安扣，镶嵌在铂金细链中，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顾安羽礼貌地勾唇笑笑，眼神依旧淡漠无波。 林沐雨颈间所佩戴的的翡翠平安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是他们安羽青岚出品的东西。 只需要一眼，他便看出了这枚翡翠平安扣上泛着的刻意调校过的冷光，“林氏的定款。” 顾安羽靠近半步，指尖虚点项链，“去年冬季定制，用了危地马拉新矿的蓝水翡翠，很衬林小姐。” 顾安羽分明说得是好话，可是林沐雨就是控制不住心跳加快，手心出汗，高跟鞋在裙摆下后撤了半步。 顾安羽仿佛没有注意到林沐雨眼底涌起的慌乱，只是转头看向侍者，“劳烦关掉射灯。” “这……”一旁的侍者有些为难，他们就是些来打工的，这些身份高贵的客人，他们哪个都惹不起。 裴宸此刻坐着轮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人群，“关灯。” 他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宴会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拿不定主意的侍者立刻如蒙大赦，“好的。” 他步履飞快，生怕慢一步就被搅进这些他掺和不起的事情中去。 顾安羽对着裴宸微笑致意，裴宸却面目冷肃，眼神越过他，直直落在站在一旁的江盛月身上。 “阿宸……”蒋星月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响起，眸中泪光闪过，脚步控制不住朝裴宸的方向挪了几分。 她当然恨裴宸之前将她弃如敝履，可是，裴宸也是唯一一个在纸醉金迷的世界真心爱护过她的人。 她总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哪怕有恨，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亲近一二。 裴宸似乎没有听见蒋星月的呼唤，他只能看到江盛月的侧脸，看她羽睫微微颤抖，在脸颊抖落一片阴影。 她是讨厌蒋星月这般唤自己的名字吗？ 裴宸心口紧缩，一直沉郁的眼神都亮了些许。 “你还好吗？”蒋星月仔细打量着裴宸如今的状况，语带疼惜的开口。 裴宸一个眼风扫过，声音冷得像冻了百日的寒冰，“闭嘴。” 那是一种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完全将蒋星月的面皮撕扯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宴会厅主光源在此刻熄灭，连带着蒋星月眸中那点祈求的微光一起隐没在暗色中。 刚刚还闹不清顾安羽话语的众人，在光源熄灭的这一刻，已经全然了悟。 林沐雨的项链顿时失去灵动，而江盛月腕间的玉镯却流转出月光般的晕彩。 “真正的老坑玻璃种会在弱光下显现羽状虹光。”顾安羽托起江盛月的手腕。 “林小姐的定制款用了激光增透处理，而江小姐佩戴的‘青鸾衔珠’系列，是顾家三代人收藏的矿脉精髓。” “在黑暗中如同振翅凤凰的羽状结晶，皆为翡翠内部天然形成，是永远只此一件的孤品。” 林沐雨如遭雷击，猛地捂住脖子上的项链，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耻和恐慌。 她满心雀跃的等待，拼命维持的体面，在顾安羽的话语中，随着逐渐恢复的灯光一寸寸崩塌。 顾安羽并不在意已经面无人色的林沐雨，他微微侧身，对着江盛月，以一种极其恭敬但又不失世家风骨的态度微微颔首。 “江云岚小姐是安羽青岚全球仅有五位的‘青鸾衔珠’会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竖着耳朵的名流贵胄，“她拥有我们安羽青岚最高规格的定制服务、私人安保以及一切资源倾斜。” 他毫不避讳地迎向四面八方投来的震惊、探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语气坚定，目光淡然。 “这并非因为她与任何逝者容貌相似，一切只因为江云岚小姐本人。” “她的能力、她的品格、她为这个社会所做出的贡献，完全值得安羽青岚倾尽所有，以最高礼遇相待。” “她，值得最好的。”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吸冷气声！ 安羽青岚虽然产量极少，但是，每件作品都是拍卖行的压轴珍品，是令业界惊叹的珠宝传奇。 而创造了这传奇品牌的二人，本就是国内顶级珠宝世家顾家未来的接班人，只是前些年因为家族内斗，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如今，这般强势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怕是要重回顾家，再次进行权利的争夺了。 现下看来，姐弟二人最终胜出，重掌顾家的可能性不低，毕竟，失去顾安青，顾安羽姐弟二人的顾家，这些年再无惊艳世人的作品诞生。 能被这姐弟二人，奉为座上宾的“江云岚”就拥有着被顾家认可的顶级品位与底蕴，绝非凡俗。 顾安羽此刻，不仅是在为江盛月撑腰，更是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姿态，将江盛月与所谓的“替身”标签划清了界限！ 她这般优秀孤高的人，连裴氏都不屑，更何况去做那羞辱人的劳什子替身。 江盛月看向蒋星月和林沐雨，声音依旧轻盈，压迫感却分毫不减。 “你们二位，口口声声维护江盛月小姐的尊严，却公然在裴先生为纪念亡妻而设的庄严场合制造混乱、挑起争端。” “逝者若有灵，看到你们打着她的旗号行此卑劣之事，只会感到无比心寒！” 江盛月目光扫视全场，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凛然的质问。 “一个为了纪念逝者，传递善意的基金会晚宴，何时变成了你们宣泄私欲，践踏他人尊严的角斗场？” “究竟是谁，在玷污今晚的意义！究竟是谁，不配站在这里！”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巨大的羞辱感和落差感让林沐雨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当场晕厥。 被精准戳破了画皮的蒋星月，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顾安羽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像谁，而是因为她本身值得？ 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全方位碾压的挫败感。 第189章 见招拆招 蒋星月不明白，她斗不过江盛月那个死人就算了。 为什么，连这么个冒牌货也能踩着的尊严做梯子，将她羞辱到落泪都耻辱不已的地步。 她实在是不甘心！ 她分明是想拆穿裴宸的爱妻谎言，同时嘲讽一下这个被当做替身的可怜虫。 为什么，现在会是她下不来台？还再次得罪了裴宸…… 顾安羽的撑腰，以及那句“她值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裴宸心上。 他看着那个光芒万丈的黑色身影，胸腔里翻涌着格外难言的情绪。 原来，没有他，江盛月也不会跌入泥泞，甚至越发光辉耀眼。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是他养着江盛月，给了江盛月所谓的“裴太太”的荣光。 现下看来，竟是他误了她！ 没有裴宸的江盛月，依旧是科研界耀眼的星，有丰满的血肉和爱人的能力。 但是，没有了江盛月的裴宸，不过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无法从梦境中清醒。 不是她离不了他，是他离不了她啊…… 林沐雨一直咬牙坚持的自尊碎了一地，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最后抬手颤抖地指着江盛月。 “你这般羞辱我，我爷爷不会轻饶你的！” 她自小就是个被家里人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口中怕化了的金贵命。 在A城，还从来没有人不给她面子过，她连重话都没听过几句。 今天，不论什么原因，这个女人将她的尊严和脸面一起踩在脚底，她一定一定要收拾回去。 蒋星月轻轻扯了一把林沐雨的胳膊，噙着眼泪摇摇头，“算了，小雨，是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江小姐对你没恶意的。” 林沐雨猛地甩开蒋星月的手，“你性子软，没人撑腰，少带上我！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吸着原配的血，兴风作浪的垃圾。” “我管她有谁撑腰，她这种做派我就是觉得恶心。” 林沐雨火气正盛，她的大小姐脾气，现在谁来都拦不住，非要骂个爽快不可。 蒋星月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林沐雨说得每个字，都精准地扎在她心窝上。 “没人撑腰”“吸原配的血”“兴风作浪的垃圾”每冒出一个词，都仿佛火辣辣的巴掌甩在她的脸颊上。 她索性侧过头去，松开了林沐雨的胳膊，任由她胡闹去了。 顾安羽见林沐雨情绪激动，立刻侧身半步，不动声色地拦在了江盛月身前，随时准备接对方的出招。 他早就不是曾经的钢琴贵公子，现在的他有得是力气和手段。 “够了！” 就在所有围观群众都吃瓜吃得正起劲的时候，冷硬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裴宸的轮椅滑入人群中央，气势威压迫人。 作为今天这场基金会的主导者，不论是谁都该给他三分薄面。 林沐雨满腔的火气，在接触到裴宸那冰冷的一瞥时，感觉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立刻散了不少。 她是仗着林老爷子，才敢这般骄纵任性，可是，裴宸自己早就是裴氏的掌舵人了，跟她这种靠家里人撑腰的，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她脸上肌肉气得抽动，却还是低了声音。 “裴总，抱歉，我不过是想维护您的亡妻，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我……” 她还想说什么，裴宸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保安！把这两位蓄意闹事的女士，‘请’出去！立刻！” 他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蒋星月和林沐雨，无一丝温度。 “我的基金会，只为纪念一个人，不是垃圾处理场。” 蒋星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宸，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了一个“替身”当众赶走自己！ 林沐雨脸色煞白，心头依旧愤懑，裴宸既然如此爱重亡妻，为何要看着一个冒牌货，在他亡妻的纪念会上撒野。 难不成，一切都是裴宸演的吗？ 她想大声质问，却被裴宸噬人般的眼神慑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场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焦点，牢牢钉在了那抹处于风暴中心的墨色身影之上。 江盛月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人被‘请’出会场的狼狈背影，随后抬手搭在了顾安羽的臂弯。 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那个几乎要将她盯穿的灼热视线。 那股来自裴宸的视线。 江盛月搭在顾安羽臂弯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光滑冰凉的玉镯贴在腕间皮肤，这才微微抵住裴宸岩浆般灼人的视线。 顾安羽敏锐地察觉到他臂弯处江盛月细微的僵硬。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宽阔的肩背像一道沉默的山脊，为她挡住了大半来自裴宸方向的注视。 “走吧。”顾安羽声音低沉平稳，轻柔地落在江盛月的耳畔。 江盛月侧眸，却只见顾安羽眉目温柔，容色淡淡，将周遭紧绷的空气驱散一空。 江盛月搭在他臂弯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算是回应。 她姿态端正，步履从容，墨色裙摆流水般拂过顾安羽的裤腿，目标明确地朝着最后会展出陈老手稿的位置走去。 “江小姐。”裴宸英俊的面容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她身侧男人的守护姿态如此理所当然，而她也未觉得有丝毫不对。 裴宸双手死死扣住轮椅冰冷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他的理智在一点点被嫉妒和愤怒蚕食，她身边的位置，本该是独属于他的！ 江盛月脚步一顿，缓缓回头，露出礼貌客气的笑容，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跟裴宸有所就牵扯。 “不知裴总有何指教？” 理都不理固然轻松，但是，也容易被人编排造谣。 不论怎么说，裴宸是基金会的举办者，她作为一个普通宾客，总该给他三分薄面的。 “指教谈不上，只是想跟大家都介绍介绍江小姐。” 裴宸浑身骇人的气魄褪去，只余淡淡的温和，他眸光轻闪，唇角弧度和暖。 “毕竟，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们都要共同合作。” 刚刚才平静下去的会场，有了轻微的骚乱。 有人轻声猜测：“该不会这位江小姐也是个搞生物医药研究的吧？” “啊？如果真是这样，简直跟故去的裴太太转世投胎了一样。” …… 江盛月眉眼微动，一时拿不准怕裴宸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见招拆招好了。 第190章 合作达成？ “合作？难道这才是裴总举办这次基金会的主要目的吗？” “她到底是谁？能让裴总和顾家都如此看重？” “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裴氏瞒的可真紧啊，这项目估计很有赚头。” 不少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快速翻出手机，让自己的助理去调查江云岚的资料，以及江云岚和裴氏之间的关系。 低语声嗡嗡作响，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将江盛月洞穿。 江盛月面上依旧礼貌而疏离，仿佛裴宸口中那个即将长期合作的“江小姐”与她无关。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顾安羽身旁，墨色裙裾如同一片沉静的深海，将所有汹涌的暗流都吸纳进去。 “关于合作一事，裴总还是太心急了。” “您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到时候合作失败，岂不是让整个A城的各位都看了笑话。” 她并不想接裴宸的话茬。 中心指派一事，她已经给兰斯洛特教授发了邮件，希望中心可以不要现在就确定人选，等她实地考察结束再谈合作。 她并未说什么绝不参与计划之类的事，只是略退了一步，希望中心将正式任命委托再延长一段时间。 中心本部虽然还没回信，但是，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的亚太办公室，最近也确实未再给她发送新的计划推进邮件了。 顾安羽眼眸微侧，不由露出几分欣赏，这位江小姐，虽然被控制了行程，但是，该做的准备都没少做。 他底气更足，冷冽的视线扫过裴宸，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裴宸无视顾安羽的警告，灼热的目光紧紧锁在江盛月脸上。 他继续开口，声音又放软了几分，“江小姐分明知道我合作的诚意，何必一再拒绝。” 他的目光看似温和地盘桓在江盛月周身，最终却落在展台那束柔光下泛黄的手稿上。 “江小姐应该很清楚，这份陈老尚未完成的手稿，其核心价值不仅在于理论，更在于指导实践，以求攻克现实中的顽疾。” 裴宸专注地凝视着江盛月的脸庞，眼里的温柔已经快凝结成了实质。 如果不是他现在因为固定支具无法随意走动，他很想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很想很想。 “这个项目如果能成功，必将在攻克重大罕见病方面，提供无数新的解法。” “这也是我的妻子，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而江小姐，正是我选择的，可以继承陈老和我妻子盛月遗志的最好人选。” 裴宸眼眸弯出一弧新月，带着一些病气的苍白，让他有种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江盛月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那些曾经在病床前照顾裴宸的日日夜夜在脑海中接连不断的浮现。 她当时多想看到裴宸对她这般笑笑，她愿剔骨做梯，为他摘星。 可惜，当年的“江盛月”已经死了，今天，正好是裴宸为她举办的葬礼。 大厅里小声的议论都停了下来，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盛月”的名字被如此清晰地在纪念她的场合，由她的丈夫对着另一个女人提起，其中的试探与隐喻，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裴宸见江盛月没有直接辩驳他，便略略提高了几分声音，确保全场都能听见。 “裴氏的J.S.Y Memorial基金会已经和兰斯洛特研究中心达成战略合作，即将启动‘潘多拉计划’。” “这项计划的核心支撑，一是陈老这套未被完全验证，却蕴含无限可能的理论体系。” “另外一个则是江小姐的靶向载体药物项目，只有将这二者结合，才能碰撞出最大的可能性。” 人群再次哗然。 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那可是全球生物医学领域的顶尖殿堂！ 那么，这位江小姐，看来是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的人了。 她看起来还这么年轻，看来又是一个科研界的天才人物。 “作为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生物医药领域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之一，对陈老理论的理解和应用，我相信，无人能出其右。” “中心已经她指派为与我方合作的首席科学家，全权负责攻克‘潘多拉计划’的核心技术！” 议论声变得更大，有些懂门道的，已经小声惊呼出声了。 这么年轻的首席研究员，何等骇人的含金量！ 裴氏能和她达成战略合作，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什么替身小三的，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花边新闻，都不过是玩笑谈资罢了。 宴会厅里所有名下有医药项目的企业，现在都在暗戳戳地咬牙，羡慕裴宸的好运。 同时恨老天爷怎么就不能让这种好运落在自己身上。 现在他们看着人群中央那个墨黑色的身影，已经开始不自觉给她镀上一层金光了。 裴宸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追忆与郑重，“而且，据我所知，江小姐对于陈老很是崇敬。” “如今，能完成陈老的未竟之事，也是你们二人的缘分，哪有推辞的道理？” 裴宸眉眼低垂，笑意不在，露出些许悲伤，这并非他的伪装。 因为，他替江盛月去送了陈老离去时的最后一程。 当时的陈老已经处于有时清醒有时神志不清的状态了，每次清醒时，只要看见他，就会重复地叮嘱。 “我这一生无子无女，也没几个财产，唯有这个可以留给她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交给盛月，帮我交给盛月，” 没人知道裴宸为何会露出突如其来的悲伤表情。 在江盛月看来，不过是虚伪的廉价演出。 裴宸只是想用“前辈遗愿”和“社会责任”将她绑上裴氏的战车。 让她无处可逃，然后名正言顺地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江盛月并没有陪裴宸演戏的欲望。 她静静地听着，脸上那层礼貌的薄冰没有丝毫融化。 眸中没有感动，没有认同，只是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 “裴总的规划乍听之下，非常美好，不过，其中的误解实在不少。” “首先，我此行前来，只是作为兰斯洛特中心的代表，来观摩陈老的手稿真迹，并评估其潜在价值。” “至于是否参与‘潘多拉计划’，以及如何参与，还需要等中心评估后的正式任命，绝非裴总的口头邀约就可以定性。” 她目光投向展柜中的手稿，眼神流露出纯粹的敬仰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 “至于陈老的遗志……” 第191章 裴宸破防 裴宸在江盛月的停顿里听出了一丝犹豫，他的心跟着高高提起，呼吸都暂时忘记了。 答应我吧，快答应我吧！ 裴宸脸上神情依旧，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然而下一秒，江盛月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陈老毕生所求，是将她的智慧结晶，用作照亮后人前行之路的灯塔，而非放在少数人的藏品柜里做个供人瞻仰的藏品。” “更不该……成为某些商业合作中绑架他人意志的筹码。” 她目光清凌凌的，直直刺向裴宸。 “我不知裴总是如何揣度陈老生前遗愿的。” “只是，以我对陈老的了解，她的一切都只会想用在推动科学进步和造福病患上。” “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心血纠缠在某些不值得信任的商业合作上。” 裴宸鼻尖抽动，眼眶跟着泛红，他多想呐喊出声。 “不，陈老她终究是个人，是人总会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藏有私欲。” “而陈老这一生，仅有的几个遗憾，有一个就是你啊！你就是她同意参与这一切的私欲啊。” 可是，裴宸不能说，一旦披露了江盛月和陈老真实的师生关系，江云岚的身份被戳穿，江盛月之后的人生就要永远定在伪造身份耻辱柱上了。 她的科研生涯，会从那一刻起，彻底毁灭。 他心底里无数次翻涌过，直接毁掉江盛月，让她一无所有，将她绑在身边就好的想法。 可是，那双眸子，对他如果连恨意都没有的话，最终崩溃的会是他。 他牙关紧咬，将翻滚的情绪压下。 这个把柄握在他手中，如果事情真走到他控制不住的那一步，再引爆也无妨。 现在，还不是时间。 他手握成拳，紧紧抵在上腹部的位置，被江盛月误会的感觉，让他难受的胃部抽痛。 江盛月微微抬高下巴，直视裴宸失去了血色的脸庞。 “我此行只为观摩学习陈老手稿而来。” “至于合作……” 她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冰冷的弧度。 “在裴氏和中心提供详实可靠的合作框架之前，我本人，不会以任何形式做出承诺。” “一切，请依循兰斯洛特中心的正规流程进行。” 轰！ 这番言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深水炸弹！ 江盛月不仅再次拒绝了裴宸的捆绑邀请，更是将矛头直指裴氏获取手稿的方式可能存在猫腻。 甚至表态，在她眼中，裴宸掌控下的项目环境不值得信任。 裴宸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温和荡然无存，怒意丝丝缕缕开始上涌。 又是这样！和那天在医院一样！ 在他姿态如此低下，近乎祈求的状态里，江盛月不光不领情，还要反手在众人面前甩自己一个耳光，让他颜面尽失。 顾安羽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眼底欣赏之意又浓了几分。 怪不得傅先生会对这位江小姐这般看重，确实有她独特的风骨在。 不论对方是谁，不论是威胁还是诱惑，始终坚守自己的信念。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江盛月突然低头瞄了一眼手机。 信息一闪而过，她的眼底同时极快地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她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捏着手机的指尖却猛地收紧。 顾安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敏锐地察觉到江盛月周身的气场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似乎变得有些不安…… 被江盛月当众驳斥得颜面尽失的裴宸，看着江盛月在甩出那番堪称羞辱的言论后，竟然还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 那副将他视若无物的姿态，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不甘和疯狂。 “江云岚！”裴宸的声音如同受伤猛兽的低吼。 “你眼里就只有那些死人的遗物吗？活人，事业，能救无数人性命的项目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震得所有人心脏一颤。 “好！你不是想要手稿吗！” 他双眼赤红，指着展台上的玻璃柜，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偏执而扭曲。 “只要你答应加入‘潘多拉计划’，只要你现在点头。” “这份手稿，我立刻！当场！亲手交给你！” “否则……”他一字一句，眼神里疯狂和怨毒简直化成浓郁黑气逸散出来。 “你就永远只能隔着这层该死的玻璃看它！” 赤裸裸的威胁！ 用她最珍视的恩师遗物，逼她就范。 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筹码。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裴宸这疯狂而决绝的姿态惊呆了。 这根本不是商业谈判，这是情感绑架和歇斯底里的最后通牒。 顾安羽眼中寒光乍现，身形微动，已然做好了彻底撕破脸，强行带江盛月离开的准备。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江盛月，却缓缓抬起了头。 她放下了手机，将其轻轻扣在手包中，仿佛刚才那条带来惊天消息的信息从未存在过。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 她双眸澄澈，清晰地倒映着裴宸疯狂扭曲的身影，也倒映着展台上那份承载着智慧与遗憾的泛黄手稿。 她看着裴宸，良久，嘴角极其缓慢地勾勒出一抹淡笑，带着悲悯的意味。 那抹笑容，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让裴宸感到刺骨的冰冷。 她这是觉得我可怜、可悲？在同情我吗？ “裴总，您似乎忘了。” “死人的遗物，往往比活人的疯狂执念，更值得尊重，也更能……照亮未来。” “这副手稿的价值，不会因为被锁在裴氏的保险柜里就消失。” “而您若只剩下用他人遗骨胁迫别人的手段，那它最终打开的，只会是裴氏计划失败的未来。” 江盛月不再看裴宸，她对着顾安羽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回应了一句平常的关心。 她搭在顾安羽臂弯的手指再次轻轻一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盈与向往。 “走吧，该去拜会陈老的心血了。” 两人并肩转身，墨色的礼服剪影在璀璨灯光下显得和谐而强大。 她步履从容地穿过寂静无声的人群，将身后那场因她而起的风暴，以及裴宸几乎要将她背影烧穿的绝望目光，一并留在了原地。 他们走向那束笼罩着陈老手稿的柔光，如同走向一个纯净的新世界。 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成了无声的背景板。 第192章 赔礼道歉 裴宸神情一片空白，呼吸止不住加快，双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指骨凸起，青筋毕露。 江盛月离去时冰冷悲悯的嘲笑在脑中疯狂回荡。 “死人的遗物，往往比活人的疯狂执念，更值得尊重……” 助理担忧地俯身低语：“裴总……基金会流程……” 裴宸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与空洞。 他挥了挥手，“继续……”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与此同时，林沐雨和蒋星月已经被“请”出了宴会厅。 蒋星月身子发僵，走路感觉都不是很顺畅，哪怕她现在也是一肚子气，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安抚林沐雨的情绪。 刚刚，她的手机又响了一次，她那个早就该下地狱的赌鬼老爹被人给打了，现在在医院又吵又闹的，要蒋星月给他出医药费。 蒋星月前一天，才帮蒋大伟还完十来万的赌债，现在手里根本抠不出钱来。 她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林沐雨和那个人了，她必须要维护好和林沐雨的关系。 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能去找另外一个人。 “小雨，我们回家吧，回家把委屈发泄出来会舒服一点。” 蒋星月亲昵地拉住了林沐雨的手臂，眼神里也是满满的心疼。 林沐雨“啪”的一声打掉了蒋星月的手，看向蒋星月的眸子带着愠怒。 “我现在的委屈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我听你说了裴太太以前的苦楚，还有那位江小姐的龌龊心思，我才愤愤不平要陪你一起去给已故的裴太太出头的。” “但是，你看看裴总的态度，还有那位江小姐的气势，你真得和我说实话了吗？” 蒋星月善解人意的面具都快压不住了。 她上次见这位江盛月的替身还是在医院，那时候看她容色憔悴，神情悲伤，还以为她不过也是个被裴宸骗的晕头转向的可怜虫。 她哪里能想到这个替身江小姐，气势这么足，背景这么硬，随便碰一下都扎手。 “小雨，我说的句句属实！” 她猛地扶着林沐雨的肩膀，眼神坚决地看了过去。 “你和我倾吐的那些过往，让我心都碎了，我怎么会拿你的曾经胡说呢？” 林沐雨的父亲也曾对家庭不忠，而且新找的小三，不论是容貌还是神情举止，都很像林沐雨母亲年轻的时候。 在林沐雨第一次对这事有所认知的时候，她恶心的几天没吃下去饭。 哪怕后来父亲回归家庭，如今看起来和母亲相敬如宾，她也永远痛恨所谓的破坏者和替身。 蒋星月就是抓准了林沐雨的这种心思，才几句话就引导得对方去冲锋陷阵。 “星月姐……”林沐雨的眸子垂了垂，有些犹豫地去抓蒋星月的胳膊。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蒋星月心底长出一口气，林家把她养得太单纯了，几句看起来真心实意的话，就能让她心软。 就在二人逐渐和好时，裴宸的助理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精巧的首饰盒子。 “林小姐好。”助理只和林沐雨打了招呼，看都没看蒋星月一眼。 跟在裴宸身边比较久的老人，谁能不知道蒋星月是个什么货色。 “我是裴总的助理，关于刚刚里面的争论，裴总让我来给林小姐赔个不是。” 蒋星月心底发闷，这人话里话外就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一副觉得她在里面受辱是应该的样子。 蒋星月很想跳起来指着对方的脸骂，可是她不能，温柔和善，永远楚楚可怜，是她的武装，同时也是她的限制。 助理将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林沐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吓得后退了两步，裴宸这是想干什么？ 像林沐雨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对于最擅长读人情绪的助理来说，简直一眼就能看到底。 “这枚戒指，是裴氏尚品珠宝去年压轴拍卖会上流出来的顶级藏品，价值不菲。” “是裴总今晚为‘亡妻’准备的，现在送给林小姐，权当赔礼。” 林沐雨感觉空气都凝滞了，她连话都不会说。 “不过，林家若再有任何人，敢妄议裴太太半个字，后果自负。” 林沐雨感觉自己被裴宸扇了一个又一个耳光。 他裴宸认定的裴太太，只有那一个，无论生死，不需要她林沐雨来多管闲事。 他心里的位置，只属于那个已死的人，哪怕是把专为她准备的戒指送出去，也不会被任何人动摇。 助理见林沐雨不接，笑着将戒指换了个方向，递给了蒋星月。 “蒋小姐先代林小姐收下吧，我还有裴总吩咐的其他事要忙。” 蒋星月哪怕再劝说自己忍住，可是，藏品级别的钻石闪烁的光泽，还是让她晃了神。 这不论是自己佩戴还会折算成钱，都让她心驰神往，她垂在的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裴总会给太太选择更好的，这枚戒指于裴总而言，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蒋小姐，请代林小姐收下吧。”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短短两句话，却让蒋星月脸上生出一股火辣辣的痛感。 她不知道是不是裴宸在警告她，就算拿了所谓的“裴太太”的戒指，她也什么都不是。 少在这种绝对不属于她的事情上心存幻想了。 蒋星月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抬手想去接下戒指。 这东西这般羞辱人，按林沐雨骄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要的，最后很有可能会落在自己手里。 脸皮被人踩在脚下羞辱又怎么样，能让她拿到真正的实惠，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她的指尖快碰到首饰盒时，从她身前斜飞出一只素白的手，将首饰盒打飞了出去。 “今晚扰了裴总宴会清净，是我有错在先，裴总将我‘请’出宴会，我现在也无怨言。” “但是，裴总这般羞辱，是什么意思？” “我们林氏，还没破落到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地步吧！” 就在林沐雨和裴宸助理争执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正门处。 一位身着传统中式长衫，头发花白，拄着紫檀木龙头拐杖的老者，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缓缓下了车。 第193章 与裴宸同盟 “囡囡，你怎么在宴会厅外面？” 老者眼神锐利，直直看向裴宸的助理。 林沐雨一听是自家爷爷林国坤的声音，赶忙的转过身去，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喊道：“爷爷！” 林国坤拄着拐杖，步履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一步步踏上台阶。 门口剑拔弩张的几人立刻噤声。 裴宸的助理立刻收敛了姿态，微微躬身：“林老。” 林国坤望着林沐雨有些散乱的鬓发，梨花带雨的面容，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沐雨的后背。 “囡囡，受什么委屈了，都告诉爷爷，爷爷给你做主。” 林国坤本是在附近参加另一个商务晚宴，接到电话得知孙女林沐雨在裴宸的宴会上受了委屈还被“请”了出来，顿时怒不可遏。 在A市，如此公然打林家的脸，就算是裴宸，也得好好想想怎么交代才行。 顺着林沐雨的眼神，林国坤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被打翻的首饰盒和那枚耀眼却讽刺的戒指。 他看向裴宸助理那张扬着公式化笑容的脸，发出一声冷哼，龙头拐杖重重顿地。 “好大的架子！裴宸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我林国坤的孙女，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教训，还被当众轰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护短的怒气。 助理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解释：“林老息怒，事出有因。确实是林小姐在宴会上对裴总的重要客人先出言不逊……” “裴总这才……绝无不尊重林氏的意思。” 林沐雨其实刚刚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听到裴宸助理的话，有些怯怯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见爷爷没有询问的意思，便也没有多话。 这时候直愣愣的跳出去，不就是打自家爷爷的脸吗？爷爷是来给她撑腰的，她可不能干这种事。 “重要客人？呵！”林国坤冷笑一声。 “不就是那个靠着几分姿色，和裴宸纠缠不清的女人吗？”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也值得你们裴氏如此大动干戈？” “我家囡囡年轻气盛，看不过眼说两句实话，就要被裴宸这么折辱，真当我林家无人了吗！” 林国坤边说边带着林沐雨往里走，裴宸的助理见状赶忙拦在林国坤身前。 林国坤都不需要言语，只是迈步往前走，身后的保镖训练有素地快步上前，直接将裴宸的助理给架开了。 小助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走，只能在心里哀嚎一声，“老板，我尽力了，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实在是拦不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往宴会厅走，蒋星月则一直盯着滚落在昂贵地毯上的钻石首饰盒，指尖因屈辱和贪婪微微颤抖。 她悄悄挪动脚步，想去将戒指捡起，却被林沐雨一把捞住了胳膊。 “星月姐，你走快点！跟好爷爷。” 蒋星月狠咬下唇，很想说自己就不进去了。 她虽然很想看江云岚和裴宸被逼得下不来台，可是，她现在更想要那个钻石戒指。 林沐雨根本感受到不到蒋星月的渴望，自顾自拽着她就往里走。 刚刚才热络起来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连背景音乐都低了下去。 众人目光清一色地看向门口的林国坤和他身边的林沐雨，这是老爷子来给小辈儿找场子了啊。 今天这宴会来得值，一晚上看得大戏，顶得上以前一年了。 蒋星月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眼里滑过隐秘的快意，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反正现在没法捡戒指了，看看把她赶出过去罪魁祸首丢人也是极好的。 裴宸坐在轮椅上，被保镖缓缓推出。 他脸上已不见之前的空洞与疲惫，只剩下拒人千里的漠然。 他的轮椅停在江盛月身侧，形成一个无声却无比清晰的同盟姿态。 展台前，俯身看着手稿的江盛月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全身心专注在手稿上的一字一句。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哪怕她不能一次就将手稿上的所有内容都记下，但是，拆解一下陈老的构思，记住大概核心，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国坤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对男女。 裴宸的护短姿态虽在他的意料之中，直接感受依旧觉得刺眼无比。 反倒是江盛月那份旁若无人的专注，让他心头微凛。 这不是故作姿态的傲慢，而是一种全然投入的专注，在她眼里，眼前的纸页比在场所有人的争执加起来都重要千百倍。 “裴宸，我孙女年岁尚小，言语若有冲撞，自有我这做爷爷的教导。”林国坤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裴氏如此阵仗将我林家的人‘请’出门外，还送上那等侮辱性的‘赔礼’，是否该给我林家一个交代？”他的龙头拐杖点了点地。 裴宸缓缓开口，不见任何歉意与惧意，“林老，死者为大这种三岁小孩儿都明白的事，林小姐不知道吗？” “林小姐言语羞辱逝者，无端指责我的客人，‘年岁尚小’四字可算不得理由。” “请她离开，是我为了保全林氏颜面的考量，若任由她再胡说下去，林氏的笑话怕是要传到明年去。” “至于戒指。”裴宸冷冷地瞥过林沐雨和蒋星月，“是赔礼，也是劝告。” “你！”林国坤被这毫不留情的话激得怒气上涌，拐杖重重一顿。 林沐雨更是脸色煞白，死死咬住嘴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看稿的江盛月终于缓缓地直起了腰。 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先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易碎珍宝般，用戴着手套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展示柜透明的防护罩。 然后，她才慢慢地转过身。 灯光下，她的眼神清澈平静，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审视。 “林老，您护犊情深，人之常情。”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紧绷的空气。 “您手下之人，可能没有仔细汇报过林小姐今晚具体的言辞。”她顿了顿，眼神扫过林沐雨惨白的脸。 “她今晚所行所言，只能用言语尖刻，行为粗俗来形容，这份教养，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死者已矣，江盛月女士若在天有灵，定会为曾与您孙女有过一面之缘感到不值。” 她没有疾言厉色，甚至语气称得上温和，但字字句句都像耳光扇在林沐雨脸上，更让林国坤老脸挂不住。 这已经是明着说他林家教女无方了。 江盛月微微侧首，看向裴宸。 “至于裴总的态度和言行，不过是一个丈夫对亡妻最基本的尊重。” “这份执着，或许偏执，但并非错处，纵然行事激烈了些，却是其情可悯。” 第194章 踢到铁板 裴宸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自江盛月假死重逢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清晰地站在他的立场，承他的“情”。 虽然她用的是“其情可悯”这样克制疏离的词，但对他而言，已是久旱甘霖。 林国坤锐利的目光在江盛月和裴宸之间来回扫视。 江盛月沉稳从容，有着不论无界如何纷扰都能全然沉浸在自己研究上的定力。 刚刚反驳他时，不卑不亢，条理分明，这让他不由思考之前那些传言的真假，这真是一个妄图靠皮相上位的肤浅女人吗？ 不知不觉中，他对江盛月的轻视渐渐散去。 裴宸因为江盛月的出口解释，心情极好，他垂眸，望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唇角笑意淡淡。 道德，舆论，可以在某个时刻占据上风，但是，绝不足够退敌。 作为商人，他太清楚了，只有可以碾压对方的实力，或者足够核心的利益，才能让对方毫无争议地败走。 “林老，据我所知，林氏现在有个投了两亿的项目，因为突破不了技术难关，僵持住了。” 裴宸心情极好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裴宸，你少转移话题。”林国坤目的明确，他林氏今天丢了的场子，绝不能被这么忽悠过去。 裴宸身体松弛地靠在轮椅上，“想解决目前的困局，要么持续烧钱，直到林氏现在的团队有突破性的进展。” “要么，就先让项目停摆，说不定哪天被别人抢先一步，前期投资全部打水漂。” “当然，也有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找这方面研究最深入的罗伯特·帕耶特博士进驻研究团队，进行指导。” 林国坤握着拐杖的手指收紧，望向裴宸双眼微微一眯，这个小辈，手里难不成握着什么厉害的底牌。 “裴家小子，有话直说，我讨厌说废话的人。” 裴宸只是微笑，并没有开口，江盛月已然听懂了裴宸的意思。 她平和地笑笑，语调温和地开口：“林老如果不介意，可以将相关实验项目的基础架构给我看看。” 林国坤刚想反问，“凭什么要听你这个无名小卒的！” 随后便听到江盛月口气十分熟稔地说道：“如果有意思的话，我可以直接向师兄推荐一二。” 林国坤已经到嘴的话语被他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江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么能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林沐雨见自家爷爷顿在原地，似乎在深思什么的样子，连忙接话反驳。 江盛月笑浅着摇摇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我何必说这种动动手指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我作为兰斯洛特教授的关门弟子，罗伯特先生是我毫无争议的大师兄。” “在我返回龙国前，我们师门还讨论过，要进行学科交叉合作。” 刚刚在宴厅见证江盛月打脸裴宸的人，都已经找人查过江盛月的底细了，关于这件事的真假，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此刻望向林国坤的眼神，都不由带上了一丝可怜。 是的，你家孙女，真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都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人精，林国坤都不用派人去查，从空气里就已经读出来这件事的真假。 林沐雨背脊发凉，额头冷汗密布，她今天是昏头昏脑地踢到铁板了。 她爷爷对她虽然疼宠，但是，心里最重要的是整个林氏，没有人可以重要到越过林氏的发展去。 “爷爷……”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想说自己都是被蒙蔽的。 她是进了宴会厅以后和众人交谈时，无意间听蒋星月提起这件事。 她当时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没来得及做任何调查，这才惹下了祸事。 林国坤冷冷地瞥了孙女一眼，其中蕴含的怒意和寒意，吓得林沐雨当场就哭了出来。 “够了！”林国坤一声断喝，打断了林沐雨控制不住地泪水，她不敢出声，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 林国坤看向眼前这对疏离却又合作默契的男女，在心里长叹一口。 是他年纪大了，竟然在听完手下人不全面的汇报后，就直接杀到对方场子上找面子。 独裁久了，人就容易自负，今天这一遭后，他也该反思反思了。 不过，裴家这小子，没了他那个事事为他考虑筹谋的夫人，早晚有一天，也会因为自负吃苦头的。 林国坤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看向林沐雨时，眼神已变得极其严厉。 他转向林沐雨，龙头拐杖几乎要戳到她的脚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斥责。 “不知天高地厚！谁给你的胆子在裴家的地方撒野？” “还敢妄议逝者，我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立刻向裴总和江小姐道歉！” 林沐雨被爷爷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吓得抖若筛糠，好不容易憋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又羞又愧，带着哭腔含糊道：“裴总……江……江小姐……对不起。” “声音大点！没吃饭吗？”林国坤毫不留情。 林沐雨屈辱地提高了声音，“裴总！江小姐！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直接冲出了宴会厅。 蒋星月被突然往外冲的林沐雨一撞，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她勉强让自己稳住身形，却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刚刚竟然崴了脚。 她疼地发出低低的“嘶嘶”声，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心她。 更没有像以往一样，被男人围着嘘寒问暖。 所有人，都被江盛月的光芒所吸引，讨论的，赞叹的，全都是江盛月。 她的眼神焦急地寻找着裴宸，却见曾经只会落在她身上的，带着满腔爱意和欣赏的目光此刻轻柔地落在了江盛月身上。 哪怕，江盛月对此并不在意。 心像被捅了个窟窿，一阵一阵地往外漏风，不断钻出来的疼痛，比脚踝的扭伤更让她喘不上气。 林国坤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蒋星月，眼里浮现出毫不掩饰地厌恶，今天这事，和这个女人，定然脱不了干系。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裴宸和江盛月，语气稍缓，但仍带着大家长的肃然。 “裴总，江小姐，林家家教不严，让二位见笑了。” “今日之过，改日我定登门致歉，现下，就先告辞了。” 第195章 确凿证据 林国坤微微颔首，目光在江盛月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女人所展现出的心性和潜力，值得他日后多多关注，不论是当合作伙伴，还是吸纳进来当家族成员，一定都能产生长远有益的影响。 感受到裴宸冰冷还带着些许敌意的视线，林国坤不再多言，拄着拐杖，转身离去。 他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沉重。 随着林国坤的离去，宴会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刚刚集中在江盛月、裴宸身上的目光也跟着散去。 裴宸的助理识趣地退开，往宴会厅外走去，去找那枚被林沐雨拍飞的钻戒。 裴宸的目光紧紧锁在江盛月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刚才江盛月维护他的语言以及二人默契的配合，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然而，江盛月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一致对外”从未发生过。 她看向身旁的顾安羽，示意他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宸想送她出去，却被顾安羽抬手直接拦下。 “宴会尚未结束，请裴总留步。” 顾安羽笑得端庄矜贵，话也挑不出错来，但是，就是气得裴宸牙痒痒。 “我作为这场宴会的主办方，送送我的客人，不过是应尽的礼数，还请顾先生别多想。” 顾安羽回头，柔声问站在他身后的江盛月：“云岚，有我在，就用不着麻烦裴总了吧。” 不似面对裴宸时的冷淡疏离，江盛月立刻绽开一个水莲花般干净清透的笑，指尖自然地搭在顾安羽的臂弯处。 “当然，裴总送到这里就好了，我有小羽就够了。” 顾安羽紧绷了一晚上的脸庞，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气，他眉头轻挑，勾起一侧的唇角。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裴总，再会。” 顾安羽这副模样，不需要任何解释，就是纯粹的挑衅。 这人今天晚上一直黏黏糊糊的，非要往江盛月身边凑，他可得帮傅先生把人看好了，免得什么香的臭的都不要脸地贴过来。 裴宸感觉自己脸都快气歪了，可是，当江盛月凉凉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他就没了硬追上去的勇气。 他只能咬着牙，看着江盛月挎着顾安羽的胳膊，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 宴会厅厚重的木门刚刚合上，江盛月就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响起。 “江小姐，请留步。” 江盛月脚步微顿，循声望去，只见沈妙容站在宴会厅外罗马柱的阴影里，正朝她示意。 顾安羽锐利的目光扫向沈妙容，带着明显的审视。 沈妙容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立刻堆起温婉无害的笑容，微微一颔首，随即又迫切地看向江盛月。 眼神里传递着“有要紧事，避开他谈”的信息。 江盛月心下奇怪，沈妙容既然来了，为什么在里面不打招呼，却选择现在她要离开时，来找她。 难道她在躲什么人？ 江盛月拍了拍个顾安羽的胳膊，算是安抚，随后面色不变地径直走向沈妙容。 沈妙容迅速将她拉进更暗的角落，动作带着几分紧张和隐秘。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顾安羽的方向，确认他没有跟过来，才从自己精巧的手包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不由分说地塞进江盛月手中。 “江小姐，我觉得有些事，你应该知道。”沈妙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同情和担忧。 “我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给你，怕你受不了，但今天看到裴宸的态度，还有之前他对你做的那些……” “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自己看看吧！” 她的话说得含混又极具引导性。 “裴宸对于‘亡妻’的思念，已经到了对跟她相似的你，都有了病态的控制欲的程度。” 沈妙容眼神四处察看，像是生怕被裴宸发现。 她甚至来不及看江盛月的反应，匆匆留下一句：“保重，小心他！”便想转身离开。 江盛月没有着急去看文件袋里的内容，反而一把拽住了沈妙容的胳膊。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盛月看着沈妙容，眸光澄澈，没有丝毫迷茫。 沈妙容立刻就明白，江盛月并未跟着她的思维走，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思考，她现在胡乱说个答案，一定瞒不过去。 “我叫沈妙容，江盛月是我学姐。” 沈妙容垂下眸子，装作怀念悲伤的样子，她不去看江盛月的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谎言。 “我虽然跟学姐共事的时间很短，但是，对于她的才华和人品，我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所以，看着和她容貌相似，又同样优秀的你，就控制不住想多关照一二。” 她抬手捂住脸颊，将表情全数遮去，只留下雪白的脖颈对着江盛月。 “说来惭愧，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虽然有想关照你的情绪在，但更多的，是我的私心……” “我……很欣赏裴总，所以，我不希望他身边再出现其他人和我竞争。” 沈妙容将头埋得越来越低，感觉下一秒就能害羞地晕过去一般。 江盛月本来就对沈妙容这个学妹的印象不错，刚刚只是出于自己警惕的本能想盘问一二。 如今，沈妙容给出的这个答案，完全可以解答她偷偷摸摸做这一切的理由。 她松开了拽着沈妙容胳膊的手，看向沈妙容的眼神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她很想劝沈妙容几句，可是，一想自己现在的立场，只是一个和裴宸还有沈妙容都不熟悉的陌生人，劝诫的话实在难说出口。 “多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只憋出句感谢沈妙容的话。 沈妙容见江盛月已经完全相信，赶忙摇摇头，“不用谢我，这事你知道，对我们都有好处。” 话音落地，沈妙容就已经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江盛月看了眼几步之外的顾安羽，选择又往里走了几步，而后利落地拆开了封线。 里面是几张角度刁钻的偷拍照片和一叠打印清晰的通讯记录、行程详单。 如果说之前她对于裴宸跟踪她和傅玥玥，意图操控她的行动，只是猜测的话，现在这些东西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江盛月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结果却意外地冷静。 也许，一切只是因为，她不再对裴宸有任何期待了。 第196章 质问 裴宸他啊，从未改变过。 他一直一直都没有正视过她是个人这件事。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软了身段，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依旧觉得，她不过是一个连身边人都无法庇护的玩物罢了。 她将东西塞回牛皮纸袋，朝着顾安羽走去。 这东西，比起留在她手上，拿给顾安羽，让他去和傅璟闻商量更合适。 她嘛…… 罢了，傅璟闻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连傅玥玥都从自己身边接走了。 顾安羽听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的清脆脚步声，立刻回头看去。 “有情况？”顾安羽问话直接简单，不似和裴宸拉扯的时候。 “嗯，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江盛月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顾安羽接过纸袋，并未着急查看，而是领着江盛月往外走，一切等回了云阙再说。 只是，回家的路程并不过顺隧，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旋转门时，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简单的白衬衫搭烟灰色铅笔裙，妆容简单随性。 她望着从里间走出来的江盛月，抱于胸前的双臂缓缓松开。 “惊喜吗？” 她语气上扬，灿金的发丝如麦穗翻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顾安羽下意识挡在江盛月身前，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挡在他们身前的人。 “安吉尔？”江盛月拍了拍顾安羽的胳膊，示意他放轻松。 “你怎么会来龙国？”江盛月从顾安羽身后走出来，站在了离顾安羽一臂远的距离。 安吉尔眉尾轻挑，眸中笑意微暗，“你这是什么意思？在防备我吗？” 江盛月双臂抱于胸前，唇角轻扬，“你这人，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现在突然冒出来，我可做不到激动地抱上去。” 安吉尔夸张地捂住了心口，哀叹一声：“好歹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岚，你这么说话，可真让我伤心。” 江盛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紧绷的肌肉却缓缓松弛了下来，哪怕知道安吉尔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有问题。 可是，这种老友叙旧，随口闲话的感觉，真心让人怀念。 她将身体重心换到了左腿，满脸都写着，看你还能怎么演。 “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安吉尔刚刚那副夸张的受伤表情立刻就收敛了，她整理了下着装，笑着伸出手去。 “作为芥子生命新任代表，我来欢迎你加入我们。” 江盛月松弛的姿态收起，整个人立刻端正起来。 江盛月看着安吉尔伸出的手，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刚刚松懈下来的神情又被冷静疏离取代。 芥子生命。 这个近期频繁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生物医药公司，表面上看这是家近几年在全球生物科技领域异军突起的公司，以其激进的研发策略和神秘的背景闻名。 但是，这家公司在某些领域一直游走于灰色地带，行事风格也经常徘徊在伦理与法律的边缘，名声毁誉参半。 她实在想不通，安吉尔为什么要放弃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那么光明的未来，选择加入芥子生命。 现在还成为了他们的代表，跑来劝说自己加入。 江盛月想起了芥子生命发给自己邮件上的“再会”二字，原来是这么个再会。 真叫人恶心！ 顾安羽的警惕瞬间提升到了顶点，他几乎立刻就想联系傅璟闻。 芥子生命在这个时候找上江盛月，绝非偶然。 联想到刚刚沈妙容塞过来的文件袋，还有裴宸的步步紧逼，顾安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江盛月此刻就像风暴的中心，被多方势力觊觎。 “芥子生命？”江盛月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动，她甚至没有去握安吉尔的手，只是微微歪头，眼神锐利如刀。 “安吉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现在看来，朋友的定义需要重新审视。” 安吉尔眸中本就暗淡的笑意，此刻几乎消失。 她收回手，金发在酒店大堂璀璨的灯光下仿佛流淌的黄金，她直视江盛月，神色凝重起来。 “朋友的身份和我代表芥子生命发出的邀请并不冲突，正因为是朋友，我才更清楚你的价值。” “你在研究肿瘤靶向载体药物时的‘意外发现’，对我们至关重要。” “意外发现”四个字，安吉尔咬得极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江盛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之前和安吉尔进行合作项目时，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无意间观测到一组逆转录载体罕见且颠覆性的数据。 这组数据她当时只是作为补充说明在项目报告中提了一下，并未展开详细描述，也未公布具体数据。 关于这组逆转录蛋白可能的应用猜想都被她收录进了自己的私人云端记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芥子生命不该知道的很清楚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盛月矢口否认，并努力让眼神显得疑惑。 这个逆转录蛋白的应用方式，如果被一些心思不正之人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对于芥子生命的糟糕名声，我倒是有所耳闻。”江盛月唇角扬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安吉尔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有时为了突破，一些非常规手段在所难免。”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可以让你尽情挥洒才华，你能掌控自己的研究，拥有顶级资源，而不是……”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顾安羽，“被当成金丝雀，或者某个偏执狂的替代品……”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和，却一下子戳到了江盛月此刻心中的一个痛点。 傅璟闻的忽远忽近以及不信任，裴宸令人窒息的控制欲，以及沈妙容那份文件坐实的监视……这一切都让她渴望摆脱。 顾安羽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声音冷硬。 “安吉尔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 “江小姐与傅先生之间的关系，用不着他人揣测。芥子生命的邀请，我们……” “需要时间请示傅璟闻？”安吉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看向顾安羽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 “傅先生现在恐怕正忙着处理‘家事’，比如……他亲爱的未婚妻？” “他有心思关注岚真正需要什么吗？或者说，他相信过岚吗？” 第197章 我信他 这话如同重锤，砸在江盛月心上。 傅玥玥被接走的事实，傅璟闻和她公事公办的沟通态度，让她呼吸微微一窒。 顾安羽也被堵得一时语塞，傅璟闻不想让江盛月搅合进各方乱战的战场，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一直瞒着什么都不说，一厢情愿地觉得是为对方好，真得是江盛月所需要的吗？ 如果说，顾安羽没接触过江盛月，他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傅璟闻这边，让心爱的人活在自己的营造的保护圈，永远天真单纯就很好。 可是，江盛月明显不是一朵风一吹，雨一淋，就会伤痕累累的娇花，她坚韧敏锐，值得托付后背。 “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少在这里随意指摘别人的行为！” 顾安羽心下有了决断，怼安吉尔的时候便有了底气。 “够了。”江盛月冷冷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即将燃烧起来的战火。 她看向安吉尔，眼神复杂。 安吉尔是知道了什么，才专门跑来和自己说这些话的吗？亦或是一种单纯地挑拨离间的话术。 “安吉尔，你带来的不是橄榄枝，更像是裹着糖衣的砒霜，我现在无法接受。” 安吉尔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反而露出一丝欣赏。 她说着从手包中拿出一枚银色U盘递了过去，“你会感兴趣的。” 江盛月将U盘接了过来，安吉尔笑容更甚，“下次，该你主动联系我了。” 安吉尔说完，不再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社交寒暄，优雅地转身，踩着高跟鞋，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门外。 大堂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江盛月、顾安羽，以及那个静静握在江盛月手中的银色U盘。 顾安羽看向江盛月，眼神凝重，“江小姐，这东西绝不能……” “我知道。”江盛月打断他，目光紧紧盯着那枚U盘，内心情绪翻涌。 安吉尔的话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脑子，芥子生命似乎知道一个巨大的，围绕着她展开的秘密旋涡的核心。 江盛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疲惫无休无止，与此同时，还有一只无形大手妄图操控她的人生。 “先回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把沈妙容给的东西备份，原件交给璟闻。” “至于这个……”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U盘上，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有我的考量，希望你们不要横加干涉。”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你们，自然也包括璟闻。” 她将U盘死死压进自己的掌心，吐出那番话后，她感觉吸入胸腔的空气，都能轻易灼伤她的肺腑。 顾安羽望着江盛月那一直挺直的背脊此刻微微佝偻，眼眶就跟着泛起一阵痒意。 不论傅先生本来的规划是什么，有些话，他已经不得不说了。 “我们回家吧。” “姐姐刚给我发消息，说饭都做好了，就等我们回去呢。” 顾安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甚至带出了几分好久不见的少年气。 “上次和阿姐说了个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小妙招，不知道今天用上没？” “江小姐，我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 矜贵冷峻了一晚上的珠宝世家小少爷，此刻已经没了影子，只余一个手舞足蹈，努力想逗对方笑，想赶走紧绷空气的可怜男青年。 江盛月低低应着声，时不时咧嘴笑笑，好似游魂般跟在顾安羽身后。 那是顾安羽和顾安青的家，不是她的家…… 她现在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车辆平稳地驶离酒店，汇入A城流光溢彩的夜色车河。 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窗外都市霓虹无声流转的光影。 江盛月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 她掌心那枚冰冷的银色U盘，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却又死死攥住，不肯松开分毫。 顾安羽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苍白疲惫的侧脸，胸腔里堵得难受。 他忍了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为傅璟闻澄清几句。 “江小姐，其实，傅先生对你的看重，不比玥玥少，他是为了你和玥玥的安全着想，才将你们分开的。” 江盛月缓缓睁开眼睛，将身子慢慢坐直，她叹了口气，轻身询问着。 “小羽，你的手伤让你以后再也弹不了钢琴这件事，你难过吗？” 顾安羽一时怔愣，想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过，难得江盛月愿意讲话了，他便顺着话接了下去。 “刚开始发现弹不了钢琴的时候，肯定既痛苦又绝望。” “可是，一想到，家都没了，我和姐姐的处境连安生活着都不容易，弹钢琴这事突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神情却很释然。 “我呢，现在只想护着姐姐，拿回父母留给我们的东西，好好过日子。” “所以，弹不了琴就练练别的，现在格斗练的也不赖，也同样是个好本事。” 江盛月看向坐在前排释然的顾安羽，笑容清浅，说出口的话，却利针般扎进顾安羽的心头。 “听你这么说，你已经释然了，可是，安青呢？她放下了吗？” 顾安羽轻松的笑容僵在脸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直接抠住了方向盘。 他能感受到，弹不了钢琴这事，从他的痛苦，变成了顾安青的心结，甚至于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 他总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看到顾安青眼里流露出的愧疚和自责。 可是，当年的事，顾安青又何尝容易过？更不用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不会她。 江盛月从后座轻轻拍了拍顾安羽的肩膀。 “小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和劫数要跨越，他人理解不了，也就劝解不了。” “我知你好意，但是，我和璟闻之间的事，只有他自己能解，其他谁都不行。” 江盛月重新躺回后座的靠椅，眼神清明不少。 傅璟闻只要愿意说，那么，她就会相信。 但是，他若一直逃避，那么，她又何必委屈自己，扰乱自己的情绪去迁就理解他呢？ 顾安羽不再多话，他明白，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将油门踩得更稳一些，让归途尽可能平顺。 第198章 下定决心 A国，傅宅。 傅璟闻身体笔直地坐在真皮座椅上，签字笔在他手中转来转去。 文件在他办公室上摊开了许久，至今还未翻到新的一页。 他侧头望向窗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发出沉闷又规律的声响。 傅璟闻的视线时不时掠过客厅角落的老式座钟，铜质时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焦躁的情绪逐步升级，这个点，宴会早该散了才是。 他一次又一次望向放在文件旁的手机，总有屏幕下一刻就会亮起的错觉。 心中的煎熬，让他不想等待，他扔开手中的签字笔，点亮了手机屏幕， 手机同时响起来嗡嗡声，是顾安青的信息：江小姐已经安全返回云阙。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傅璟闻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傅璟闻唇角勾出一抹笑，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整张脸再次紧绷起来。 他飞速拨通了顾安羽的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两个呼吸间便听到了声音。 “傅先生……”顾安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傅璟眉头一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怎么了？” 顾安羽略微组织了下语言，便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讲述了出来。 他语调一直平稳，偶尔几句会泄露出要死对江盛月的欣赏。 只是在提到沈妙容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不受控制的嫌恶起来。 “沈妙容鬼鬼祟祟塞给江小姐的文件袋，江小姐看过后，脸色就开始不好。” 他顿了顿“江小姐让我把这些都带回来给您……” “纸袋里的内容，我已经整理好发送到您的邮箱了，原件也已经找人送走了。” 傅璟闻点开邮箱，几张偷拍的照片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照片上江盛月和傅玥玥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他心下发沉，他死死盯着屏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裴宸……”他声音压得极低，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这个名字。 他跟裴宸之间的矛盾本就无法弥合，但是，沈妙容的突然出现，却也不得不防。 他需要双线并行，而不是单咬住裴宸一个人。 “还有一件事，”顾安羽的声音更低，带着十二分的警惕，“我们出来时，被一个叫安吉尔的女人拦住了。” “安吉尔？”傅璟闻喉间轻颤，“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的安吉尔·安德森？” “是她。”顾安羽语气沉重。 “不过，她现在已经脱离兰斯洛特研究中心了，她是作为芥子生命的代表来邀请江小姐加入的。” 傅璟闻的手指猛地顿住，原本轻敲扶手的节奏戛然而止。 他的指尖悬在半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拽住，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芥子生命！ 江盛月怎么会被盯上？是不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让对方觉得拿捏住她就能牵制住自己？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肃杀，隔着电话线，顾安羽都感到一阵寒意。 “傅先生……” 顾安羽咽了下口水，放慢了些语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芥子生命找上江小姐，应该和您无关，安吉尔提到了江小姐在靶向药物研究中的‘意外发现’。” “这个‘意外发现’应该才是对方找上江小姐的主要原因。”顾安羽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是他这一路上思考过的结果。 傅璟闻眼前突然一黑，心脏猛地揪紧又松开，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瞪大眼睛盯着前方，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这怎么可能？ 难道之前在米索游乐园发生的意外，并不是单冲着的桑敏书去的，江盛月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对方的目标里了吗？ 这一切越是深想，就越让傅璟闻浑身发寒，扶着桌沿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我们离开时，安吉尔给了江小姐一个U盘。”顾安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一丝无奈。 “江小姐……接下了。她还说，关于那个U盘，她有她的考量，希望……包括您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要横加干涉。”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静默，如同实质的寒冰，蔓延进顾安羽的心里。 他无法想象傅璟闻此刻的心情。 自己拼命想保护的人，正在一步步脱离预设的安全轨道，甚至可能选择主动卷入危险之中。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傅璟闻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在我到龙国之前，一刻都不许她离开你们二人的离开视线。” 傅璟闻的担忧和焦躁恨不得顾家姐弟把江盛月那一直关在云阙，不要和任何人接触。 可是，终究只是个念头，他没敢说出口。 但是，以他对江盛月的了解，硬碰硬是没有好结果的，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身边时刻有人。 “明白了，傅先生。”顾安羽利落应是，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盘算。 电话挂断，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傅璟闻站起身来，脚步沉重地走到落地窗前，握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越攥越紧。 外头霓虹灯闪得刺眼，衬得屋里越发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影都没有。 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傅宅的空旷和冷寂了。 他以为是他已经习惯了，等身边的人真的都离开时，他才发现，他永远都习惯不了这种空与冷。 傅玥玥和江盛月都不在，这栋房子，不错就是一堆砖石瓦砾堆砌的无机物，只会散发无尽的冷意来吞噬他的生命力。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窗玻璃，一遍遍勾勒着月亮的轮廓，像是要把某个瞬间永远定格在那里。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连她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次，也许真的是他的错…… 他以为自己筑起高墙就能将她隔绝在风暴之外，却忘了她从来不是需要精心圈养的小宠物，而是永远自由的风。 “阿月……”一声低哑的呼唤，带着浓重的懊悔和无法言说的痛楚，消散在寂静的房间里。 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要见她！ 第199章 嫉妒发狂 龙国，A城，云阙。 江盛月将自己反锁在客房内。 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家私模糊的轮廓。 灯火重重映在她空洞的眼底，没有一丝暖意。 顾安羽姐弟体贴地没有打扰，客厅里只有刻意压低的电视声。 她摊开手，那枚冰冷的银色U盘静静躺在掌心，似恶魔的召唤，不停地诱惑着她。 傅璟闻的疏离防备，裴宸的监视控制，芥子生命的诡异邀请……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她看清这迷局核心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可能将她拖入更深的漩涡。 她坐起身来，按亮了一盏小夜灯，将今晚看到的陈老手稿的相关内容，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了电脑上。 她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数据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汗流如雨的午后，老旧的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坏掉。 陈老摇着蒲扇，望着江盛月递过去的修改了十多次的报告，神色有些无奈。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这个老太太。” “已经是第十一次来找我看结果了吧。” 江盛月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陈老用蒲扇打了一下江盛月的脑袋，反倒笑开了，“算了，自己选的学生自己受着吧。” “不过，你这个求真的犟牛脾气，确实最适合搞研究了。” 江盛月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将肺腑里最后一丝犹豫挤压出去。 她就是这么个犟牛脾气，从来就没变过。 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指，将冰冷的银色U盘，用力插入了笔记本电脑的接口。 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起，冰冷的蓝光映着江盛月苍白的脸。 她握着鼠标的指尖越来越凉，滑动滚轮是动作逐渐停滞了下来。 她打开了房间的顶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重新坐回电脑前，再次注视屏幕。 她将内容拉回最上方，又重新看了一遍。 她的心坠入冰窟，而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切并非她的幻觉，全是真实发生的。 U盘里不是什么技术资料，而是一个庞大的基因数据库。 一串又一串各熟悉到刺眼的基因ID编码，针般扎进她的视网膜。 傅璟闻，傅玥玥，裴宸，甚至有她研究中心关系不错的同事…… 这里面，每一个都是她认识的人，他们的基因ID编码，以及获取来源，都被清晰地标注了。 江盛月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为庞大复杂的数据库，这些东西，不过是对方筛选出来给她看的。 一种所谓的“诚意”其实更是一种实力的展示和一种威慑。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安吉尔为什么会加入芥子生命了。 当自己每一个在乎的人被这般无知无觉地拿捏时，不论是谁都会生出无可奈何和无法反抗的心思。 就像这一大串数据旁那个猩红的、带着荆棘环绕双螺旋的印记，不光打在了江盛月的视网膜上，也标记在了她心里。 她木然地拿起手机，给安吉尔发去了消息。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安吉尔那边回答得很快，官方的就像是购物软件的客服。 “建立基于基因序列的全球资源分配新秩序。” 江盛月偏过头去，感觉自己都被气笑了，这跟某位擅长演讲的画家的思想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是犯罪！” 对面的消息依旧回得飞快，“要当执棋人，还是看着所有人沦为基因的奴隶，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江盛月猛地按灭了手机，胸腔剧烈起伏。 恐惧和愤怒如海浪般交叠着撞击着她的理智，她一拳又一拳打在一旁的床铺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她不想和这件事无关的人被卷入这种恐慌的情绪中。 傅璟闻有事瞒着她，她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但是，她明白，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她需要主动出击，去寻找破局之法。 三天后，龙国A城。 银灰色的宾利撕开雨幕，疾驰在离开机场的高架上。 傅璟闻盯着平板上刚接收到的卫星监控画面，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寒气，坐在前座的司机，不敢出声，只能悄悄地将空调的冷气关小了一点。 傅璟闻的手指将画面扩大缩小，再缩小扩大，将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不通，明明三天前还互相不对付的两人，怎么就突然凑到一起去了。 画面里是云阙地下车库的出口，江盛月撑着伞快步走向一辆黑色越野车。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裴宸那张消瘦却依旧俊美的脸。 看画面上裴宸的姿态，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伤在身，他甚至想下车帮江盛月开车门。 “加速！”傅璟闻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是，司机却能感觉到从后座传来的，山一般的压力。 司机深吸一口气，猛踩油门，引擎当即发出压抑的咆哮。 暴雨敲打着车窗，傅璟闻的一颗心也跟着变得潮湿泥泞。 他在A国的事情交代完核心部分的安排后，就一刻不停地赶回龙国，只想立刻见到江盛月，把一切和盘托出。 他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不论江盛月是骂他，怨他，甚至冷落于他，他都愿意承受，这是他做了错误决定应该付出的代价。 只要能把她重新拉回安全区，只要她最后还愿意选择留在他身边。 可是，怎么就在这个关口，被裴宸这个垃圾给抢先了呢？ 嫉妒和恐慌瞬间吞噬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一秒钟都等不了了，只想守在她身边。 A城，裴宅。 黑色越野车缓缓停下，江盛月推门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肩头。 “月月，你站那儿干什么？一会儿冻感冒了。” 裴宸火急火燎地将伞递了过去，不管是否会拉扯到自己身上伤口，着急忙慌地就想往下走。 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助理只能一个加快去后座取轮椅，一个赶忙撑开伞将江盛月罩在伞下。 裴宸捂着被扯疼的伤处，看向江盛的眼眸带着笑。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你和我才是最相配的。” 第200章 都是假的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盛月嘴唇微动，声音差点被雨声盖住，“裴宸，我不是来陪你演戏的，我……” 裴宸立刻抬手用食指比在自己的唇边，“嘘……月月，我什么都清楚，不用你都说出来。” “先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慢慢谈。” 司机已经将轮椅从后备箱取出，放在车门边，准备扶裴宸下车。 江盛月望向裴宸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脸色，轻轻偏过头去。 “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裴宸。” 她望向重建的房屋，一字一顿地说着，哪怕，现在这栋房子是比照曾经的房子一比一复原的。 不知是雨声太大，还是江盛月的声音太小。 裴宸自顾自地抬头望向江盛月的方向笑笑，好像全然没听见一般，只是袖口处露出一截紧绷的肌肉。 “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裴宸看向助理，助理微微颔首，朝前小半步，给江盛月开路，雨水滴滴答答，将他露在伞外的手掌浸湿。 江盛月跟在助理身后，走向那栋她存放过她无数欢愉与悲伤的房屋。 裴宸的轮椅被司机推着，跟在江盛月身后，他将举在头顶的伞推开，任由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他苍白的脸颊并未因雨水的冰冷而发白发青，反倒泛起一层奇异的薄红。 是一种将珍惜之物，终于圈禁在自己的领地的兴奋。 房间大门被打开，助理和司机在大门处收拢雨伞，便安静地退开了，只留下江盛月和裴宸二人。 裴宸发梢的雨水滴落在玄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洇开深色的水痕，有冷风吹过，他身子微微发抖，没忍住缩了下脖子。 但是，那双望向江盛月的眼眸依旧蘸满了满足和狂热。 江盛月自顾自往里走了几步，并没有管冷的有些发抖的裴宸，在她看来，纯属裴宸自作自受。 裴宸似乎有些失望，眼神和身体都湿漉漉的跟在江盛月的身后，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雨天的流浪狗。 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淡香，是她现在依旧还会使用的调香。 只是，这股香气里，还夹杂着极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带着些许医院的气息。 江盛月脚步稍缓，略略回头看了裴宸一眼，这人，是生病了吗？ 裴宸对江盛月的视线很敏感，她甫一望过来，裴宸便立刻迎了过去，哪怕他现在坐着轮椅。 “月月，你注意到了吗？”裴宸以往的矜贵和高冷如今都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完全一副开朗大型犬的模样。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才修补好的！” 江盛月顺着裴宸的手指望去，这才注意到裴宸平时放置收藏品的架子上摆着几个手艺欠佳的陶艺制品。 其中就有江盛月，裴宸，裴祈年一家三口的小陶人。 裴宸的轮椅碾过白色的地毯，安静地停在她的身边，他望着有些出神的江盛月，喉头滚动，扶着轮椅的手指，试探着想要去触碰江盛月的手。 一声冷哼将裴宸刚从心底升起来的一点旖旎打碎。 “裴宸，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都不是我做的吗？” 江盛月撤开一步距离，就像划开了一条银河。 “我们的曾经早就被一把大火烧干净了，哪怕你找人去我曾经的陶艺馆，找资料进行仿制和还原。” “终究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江盛月声音不大，但是字字铿锵有力，砸在裴宸的耳膜上，就是一道接一道的惊雷。 裴宸捂住自己的耳朵，低头颤抖着，“够了！你连让我怀念一下曾经的资格都要剥夺吗！” 江盛月垂眸看向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因为支具的原因，无法挪动，只能痛苦闭上眼睛的裴宸。 “你怀念你的，但是不要带上我。” “我只想知道，你对于对于芥子生命了解多少？还有关于你基因ID泄露一事，你知情吗？” 江盛月语气冷淡，每个字都是绝对公事公办的态度。 裴宸呼吸急促，他好不容易将江盛月带回裴宅，不过是希望江盛月看在曾经种种以及他如今的改变上，能稍微谅解一下自己，给他一个再靠近她的机会。 毕竟，江盛月这人心软又念旧。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一场他自取其辱的笑话。 “你只想知道这些吗？” 裴宸不死心地再次询问，他的睫毛上沾染着发梢流下来的雨水，看起来像是眼泪一般。 江盛月略一沉吟，再次开口：“沈妙容和你是什么关系？以你对她的了解，她能轻易拿到你的把柄吗？” 裴宸楞了一下，随即捂着脸低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到眼圈泛红。 他操控轮椅逼近江盛月，“你忍着厌烦来我身边，就为了问这些？” 他突然出手抓住江盛月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如毒蛇缠绕，“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告诉你。” “所有你看着碍眼的东西，我可以通通为你铲除。” 江盛月感觉腕骨被捏得生疼，忍不住皱起眉来，“裴宸，放手。” 裴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沈妙容是吗？你不喜欢她，我马上就可以断绝和沈家的所有合作。” 他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 “李秘书，把我们和沈氏合作的所有项目整理出来……” 裴宸的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江盛月夺走了，她没管电话对面李秘书的疑惑，直接挂断了电话。 “裴宸，你总是这样！一有不顺心，就会拿其他人撒气。以前这个人是我，现在开始迫害其他人了，是吗？” 裴宸望着情绪起伏极大的江盛月有些不理解。 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可是，她总是淡淡的。 如今不过是处理一下让她不爽的沈妙容，她怎么反倒这么生气了？ 江盛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裴氏和沈氏合作多年，从上流的供应链到下游的加工销售，里面有多少人参与，你比我清楚。” “突如其来的合作终止，损害的不止是裴氏和沈氏的利益，中间会夹杂多少人的家庭破碎！你考虑过吗！” 江盛月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裴宸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他可能感受不到这些决定之下，犹如蝼蚁般被碾碎的普通人的痛苦。 但是，作为普通人的她，却深有感触。 第201章 哄哄他吧 更不用想，裴宸做得混账事，最后会被其他人怪罪到自己这个所谓的“祸水”头上。 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还得背负骂名，她就几欲作呕！ 裴宸在江盛月愤怒的眼神里，缓缓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指。 他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感觉，现在的自己去触碰江盛月，是一件亵渎她的错事。 江盛月看着自己有些泛青的手腕，努力深呼吸好几口，让情绪恢复了平静。 “坐着别动。”江盛月声线冷酷地下了命令。 本想跟在她身后的裴宸，立刻乖顺地待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江盛月离开的方向。 房屋的格局完全是按照火灾前一比一建造的，这栋房子江盛月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对应的房间。 她很快便寻到了两根柔软馨香的浴巾。 裴宸微微抬起脑袋，有些怯生生地偷偷望向江盛月走来的方向，见她朝自己走过来，他立刻又垂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在认真反思的孩子。 “月月……”他轻声开口，嗓音中含着几分水汽。 江盛月没有回他，只是将柔软的浴巾对着裴宸兜头罩了下去。 “擦擦雨吧，一会儿感冒了。” 裴宸立刻感觉到让人心安的香味萦绕在他周身，江盛月的体温一点点朝他靠近，他甚至能看到江盛月的鞋尖停在自己鞋前的一指处。 发顶隔着浴巾，一双纤长有力的手在耐心轻柔地帮他拭去的发梢上冰冷的雨水。 裴宸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感觉心跳鼓噪的烦人。 哪怕是隔着浴巾的抚触，都可以让他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哪怕是他自认为最爱蒋星月的岁月里，这也是从未有过的。 他抿了抿唇，想要笑一笑，眼神里却只有苦涩流出。 这错位的爱意，简直叫人苦不堪言…… 在他认清江盛月对他是何等重要时，江盛月已经不要他了。 江盛月擦完裴宸的头发，将另外一条浴巾批在裴宸身上，随后站在裴宸的轮椅身后，推着他的轮椅慢慢往会客室走去。 “裴宸，我们不要吵架，好好谈谈事，好吗？” 江盛月的声音很轻，羽毛般飘飘然落在裴宸的心海上。 裴宸垂眸侧头，留给江盛月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他不愿让江盛月看到他飞速变幻的神情。 不论江盛月前面再怎么对他，她只需要一句话，他就会委屈地想哭，连拉扯反驳的心思都不敢有，生怕她立刻收敛了所有的温柔。 “好……我们好好谈。” 裴宸声音有些哽咽，他发现后，便不再言语，生怕泄露了此刻的脆弱。 江盛月推着轮椅，缓步走在熟悉的布局里，觉得自己之前有点不知变通了。 裴宸就是个宝宝椅上的暴君，自己哄着点，顺着点，很多事可能很快就顺利解决了。 不过……随便就能软下身段，去讨别人欢心的话，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江盛月细心地调整好轮椅的位置，又烧了热水，给裴宸泡了杯驱寒的姜茶，这才坐到了裴宸对面的座椅上去。 裴宸转着脑袋，像朵逐日而生的向日葵，一直追着江盛月的身影打转。 哪怕他们已经分离许久，江盛月现在对他也甚是厌恶，可是，那些十年来刻在习惯里的小细节，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裴宸的心。 当他真的失去江盛月后，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爱与不爱的温差有多伤人。 “月月……我很开心。” 江盛月理了下自己的裙子，刚调整好坐姿，就看到裴宸孩子般满足纯净的笑颜。 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人气，指尖来回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你问我的事，我其实都只了解个大概，希望说出来能帮到你。” 江盛月刻意不去看裴宸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轻声道谢：“这就够了，裴宸。” 她身体前倾，“这件事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你愿意出一份力就很好了。” 裴宸闻着江盛月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的香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潘多拉计划’一开始的合作方有三家，裴氏，兰斯洛特研究中心，还有赫尔墨斯实验室。” “这个项目计划，本来就是我为你现阶段的研究项目量身打造的，可是，在商谈人选的时候，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那边提交的研究人员并不是你。” “瑞秋·哈金斯，你应该知道吧。” 江盛月眉尾一挑，这是当初设计她学术造假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然，另外一个…… 江盛月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裴宸，裴宸立刻咳嗽两声，整个人又是揉鼻子，又是摸耳朵的，一下子多了好多小动作。 “咳咳，反正就是兰斯洛特研究中心报备上来的人员不对，裴氏这边就暂停了合作，赫尔墨斯则是直接撤走了。” “然后这个事情就一直被压着，直到你返回龙国后，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松口了。” 江盛月摸着下巴，心里也觉得奇怪，这也是她当初一直想知道的，为什么中心突然就定下她来参与项目。 裴宸摩挲着姜茶的杯壁，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 “一听到人选定了你，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想尽快把这件事办妥，敲定项目合作。” “与此同时，芥子生命找上了我，希望共同参与项目研究。” 裴宸捧起姜茶喝了一口，“一方面我觉得芥子生命名声不够好，怕影响你的研究发表。” “另一方面，我觉得芥子生命的出现太过突然，且目的性很强，就没松口答应。” 江盛月双臂抱于胸前，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从你这里没成功，所以，现在开始给我找麻烦了。” 裴宸捧着姜茶的手抖了抖，倏然抬头望向江盛月。 “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江盛月摇了摇头，“他们还没正式动手，但是，已经在派人威胁我了。” 江盛月深呼一口气，开始将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 屋内气氛融洽，谈话进行得越发和谐。 与此同时，一辆银灰色的宾利破雨而来，缓缓停在了裴宅的门口。 车门开合，傅璟闻撑伞从车内走出。 第202章 裴宸，开门 “老板，江小姐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出不来，现在雨也大，还是坐车里等吧。” 司机控制不住侧头朝向车的一侧，抬手抹了把穿过雨伞飞扑而来的雨水。 狂风裹挟着雨水横抽过来，将傅璟闻手中撑着的伞吹得伞面乱飞。 立在车门前傅璟闻好似完全没感受到一般，只是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 “你去车里等着吧。” 傅璟闻眼神未动，平静地发出了指令。 防风的火机也被时不时落入伞下的雨水浇灭，火苗动荡飘摇，一如他烦躁不安的心。 “可是……” 司机还想说什么，就感受到傅璟闻侧眸望了他一眼，劝说的话立刻就被咽回了肚子里。 柔软，敏感，愿意倾听，这是傅璟闻面对玥玥小姐和江小姐时才会有的特质，其他人，还是老实听话为好。 司机先去后备箱取了换洗衣服和浴巾放在车后座，这才依言坐回驾驶座，调整起了车内的温度。 傅璟闻一遍一遍开合着的打火机的金属盖，直到他衔在唇角的香烟渐渐泛起潮气，紧闭的房门终于开启了一丝缝隙。 他长腿一迈，立刻上前一步。 “阿月……”口中香烟从唇角滑落，落在雨水里浸湿一片。 裴宸滑动着轮椅比江盛月先一步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大门外，打着伞却几乎被雨水浸透的傅璟闻。 他立刻撑开了手中的雨伞，挡住了江盛月往外看的视线。 “月月，等雨稍微小点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等雨小点了，你找你信得过的人来接你也行。” 裴宸又靠近一些，刚好停在江盛月可能厌烦后退的临界距离。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会消失的，你能陪陪年年就好，他真的很想你。” 江盛月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怯生生看向她的裴祈年。 曾经那个自信，活泼，面对她永远肆无忌惮的孩子，此刻望向她的眼神里，只有不安。 他的脚尖蹭着在门框，嘴唇嗫嚅着：“妈妈……我很开心你接下我的道歉信。”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手指几乎是虚握着江盛月的裙摆边缘，好像江盛月的裙摆也会疼痛一般。 “你之前教我的泥塑手工，我怎么都做不好，你能帮我看看吗？” 江盛月的手中正握着一封边缘被磨得起了毛边，好几处还有不规则水痕的信封。 不论怎么看，那信封上的水痕，都该是裴祈年的眼泪才是，这些水痕深浅不一，很有可能是不同时间落下的。 也许在很多个思念母亲的夜里，他都是抱着这封信入睡的。 不光是对母亲的歉意，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思念。 江盛月摩挲着手中的信封，心里像是打翻了柠檬汁，又酸又涩。 她刚刚接下这封道歉信，不过是想着稳住裴宸的权宜之计，可是，在亲自面对裴祈年的时候，心里的情绪还是难以抑制。 她曾倾尽心血才养育的如玉般俊秀的孩子，如今变得和裴宸一般，带着些透明的苍白。 她都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闭上眼睛，侧过头，不去看裴宸，裴祈年父子哀求渴望的眼神，她抬手，主动将近乎虚握在她裙角的手扯了下去。 “泥塑也好，陶土也罢，我都是业余人员，你如果真感兴趣的话，让你父亲给你找个专业的老师，轻而易举。” 裴祈年的手从江盛月的裙角滑落，他望向自己空落落的指尖，连带着脸上的期待和紧张，都在此刻化为一场空白。 裴宸的指节紧紧扣在轮椅的扶手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月月，哪怕就当是陪陪你盟友的孩子呢？” 分明是最为亲密的血缘关系，此刻却只能用利益捆绑来祈求一丝丝温情。 裴宸分明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裴祈年猛地回头，朝房内奔去，“我讨厌妈妈！我最讨厌，最讨厌妈妈了！” 泪水的味道散在泼天而落的雨水里，依旧弥漫着咸涩的味道。 裴宸口中的“年”字还卡在嗓子里，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声比一声大的踹门声。 江盛月望向裴祈年离开的视线也随之被铁门猛踹的响动声给吸引了。 裴宸刚刚还洋溢着笑意的脸颊此刻肌肉抽动，一阵一阵比鬼还浓重的怨气几乎要实体化般溢了出来。 江盛月拂开裴宸挡在前方的伞，朝着声响看去。 待穿透雨幕看清雨中孤独又冷傲的身影时，江盛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 这些日子一轮接一轮的事件，她一直在劝自己放下，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是，当傅璟闻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挪动了脚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然站在了雨幕之下。 傅璟闻扔掉手中那把形同摆设的伞，扬起温和又让人安心的笑意。 “月月，我来接你回家！” 裴宸撑开雨伞滑动轮椅上前，“傅先生，光天化日，猛踹他人院门，你还真是失礼啊。” 裴宸抚摸着肩头披着的浴巾，好似在感受江盛月接触时留下的体温。 傅璟闻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发，露出那张如雕塑般英俊立体的脸，唇角笑意带出几分狷狂。 “有人不怀好意带走了我重要的人，我的拳头现在还没砸到对方脸上，我觉得，我已经够文明了。” “你说呢，裴总？” 傅璟闻语气里的挑衅和不屑听得裴宸怒气蹭蹭蹭直往上蹿。 “你的邪说歪理去和警察说吧，我没兴趣和你废话。” 裴宸说着就打算报警，却听到江盛月清凌凌的声音隔着雨幕打在他的耳畔。 “裴宸，开门。” 裴宸拿手机的动作一顿，面对傅璟闻时的嚣张和自信荡然无存。 “月月，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刚刚才说要和我好好谈谈的吗！” 裴宸的话语在最后几个字，几乎快要破音。 江盛月的睫羽轻颤，水珠顺着脸颊滑出泪痕般的痕迹，她的声音却始终坚定。 “裴宸，我让你开门。”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第203章 确定心意 裴宸声音几近破碎，“月月……我会开门，但是，你能不能别走。” 江盛月只是再一次重复道：“开门。” 她说着提步往大门处走去，将裴宸甩在身后。 “别走啊！别走啊！我开门就是了！” 裴宸的声音终于彻底破碎，他猛地一拳打在了自己车祸受伤的位置，几乎将他整个人贯穿的疼痛，才稍微抵抗住他心头翻涌起的痛意。 望着眼前慢慢打开的铁门，傅璟闻这才抬手示意身后随时就能加速冲向铁门的司机停止。 轿车撕裂空气的咆哮声渐渐平息，正如傅璟闻身上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他知道龙国不是他的主场，但是，如果裴宸咬死不放人，他也不介意撞进裴宅把江盛月强行带走。 他自迈入裴宅，步伐便开始不断加快，从快走逐渐变为小跑。 多日来淤积在心中的烦躁和郁气，随着雨水的冲刷，逐渐消散，就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我不知道有多喜欢你，但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用跑的。 十米，九米，八米……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那个还有些发懵的纤细身体搂入了怀中。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天地都在为这糟糕的世界哭泣，而你在我怀中。 “璟闻……你这是？” 江盛月缩了下肩膀，有些惊讶傅璟闻突如其来的亲密。 除了之前那次傅璟闻不慎中了药，傅璟闻对她一直都很有边界感，从不会有让她不舒服的接触。 受过创伤的她，一直都很感激傅璟闻对她的尊重和爱护。 所以，面对傅璟闻突如其来过界的亲近，让江盛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直想做，但是，一直没做的事罢了。” 傅璟闻的脑袋埋在江盛月颈部，发出闷闷的声音，但是，语调里的轻快却显而易见。 江盛月只觉得自己颈部贴着傅璟闻鼻息的部位有些发烫。 “垃圾，给我松手！” 裴宸的声音隔着雨幕也盖不住他失控的愤怒。 傅璟闻缓缓直起身子，去牵江盛月的手腕，一不小心碰到了江盛月不久前被裴宸攥出淤青的地方。 江盛月疼得“嘶”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往后撤了一点。 “怎么了？”傅璟闻立刻警觉。 江盛月摇摇头，“没什么事，走吧。” 傅璟闻的眼神已经瞄到了江盛月手腕处的一圈淤青，刚刚才明朗的笑容立刻染上了阴翳。 “他弄得？” 他锐利的眼神似乎能撕开雨幕，直直落在裴宸身上。 江盛月感觉有些头疼，虽然她跟裴宸和裴祈年今天只有短暂的接触，可是，她对于他们父子两个实在太熟悉了解了。 这份熟悉和了解，在曾经，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虽然只有模糊的感觉，可是，她总觉得这父子二人的身体状态不是太对。 她不希望傅璟闻在这种情况下找裴宸的麻烦，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真是浑身上下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璟闻，我冷，我不想淋雨了。” 江盛月选择直接跳过傅璟闻的询问。 傅璟闻立刻抬手圈住江盛月，护着她往车那边走去，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把伞给丢了。 管它能遮多少雨，总比全淋在身上强啊，他倒是无所谓，好歹给江盛月遮点啊。 “月……月……” 裴宸不可置信地看着缩在傅璟闻怀里的江盛月，感觉雨水大到将他的视线全部模糊了。 他拼尽全力滑动轮椅去追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口中喃喃，眼看着似乎靠近了一点，轮椅的轮胎此时碾过一枚细小的石子，被着雨水浸湿的地面此刻格外湿滑，他本人连带着轮椅瞬间失去了平衡。 一颗在平时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却在此刻，让他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只能艰难地用手往前爬行。 “别走啊……” 裴宸已经分不清脸颊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他只能感觉到无力和绝望跟水流一起灌入他的鼻腔中，让他几乎溺毙。 他用力地咳嗽起来，眼前那两道依偎着的身影已经彻底走远，将他一人遗留在这无情的冷雨中。 他用手捶打着地面，一句一句骂着：“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的怒气无处可以发泄，只能在此刻倾泻给天地，好似这样就能等到一个回头。 就像一个无计可施的孩子，期待着通过哭闹和呼喊，得到母亲的关注。 最后却在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冷雨中，逐渐呢喃成一句：“我错了……别丢下我啊……” 裴宸不记得自己在冷雨中趴了多久，只是隐约听到了助理和家里保姆的惊叫。 “先生！您怎么摔倒在这里！我去找张医生过来。” “老板！您还好吗！我现在就扶您起来，您哪里不舒服请及时告知我。” …… 周围吵成一片，裴宸却只觉得眼皮很重，他想着，也许就这么睡过去也很好。 只要睡着了，就不用再去思考让人痛苦烦恼的事了。 如果，永远睡过去了，那么，就可以将一切停留在曾经最美好的时刻，再也不用去体会痛不欲生的未来了。 月月，如果，我死了，你会流泪吗？ 算了，太为难你了。 来我的坟头送一朵花就好了。 没有花，那也没关系，你能来看我，我就满足了。 裴宸就这么想着，渐渐陷入了沉眠。 银灰色的宾利上，傅璟闻和江盛月身上都滴着雨水，却没人去碰放在后座中间的干燥柔软的浴巾。 他们分坐在后座的两侧，默契地望着窗外，看雨水把车窗玻璃打得噼啪作响。 坐在前排的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车窗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那两个人一直盯个什么劲儿…… 他想着，瞄了一眼后视镜，却不经意和自家老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很惊讶地发现，自家平时说一不二，杀伐果决的老板，此刻尴尬无措地像个十来岁的少年。 “怎么办啊！” 他通过傅璟闻的视线，清楚地读出了对方的求救信号。 司机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而后咳嗽几声，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沉默。 “老板，后座有干净的毛巾，你给江小姐擦下身上的雨水吧，小心一会儿感冒了。” 傅璟闻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人光说些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干什么！ 就在他继续犯愁的时候，江盛月却伸手拿起了浴巾。 “要我帮忙吗？” 她垂着眸子，声音轻小，却好似一个轻盈的吻飘落在傅璟闻心口。 第204章 表白 傅璟闻立刻转过头去，在看到江盛月垂落在身侧的黑发和被雨水打湿的裙摆时，舌尖轻蹭过唇瓣。 “可以吗？” 他呼出的气体温度逐渐升高，手指紧张得蜷缩在西裤的裤缝边。 江盛月有些讶异地抬起眸子，她不过是想打破现在尴尬的氛围罢了，她本以为傅璟闻会拒绝。 封闭的车厢里，一双犹如水洗过的黑色眸子，正小心又期待地望向她，雕塑般俊美的脸上连唇角的肌肉都紧绷着。 带着第一次心动的笨拙和珍惜。 江盛月揉了下浴巾，飘忽的心在这种笨拙里，好似有了栖息地。 “你坐过来点吧，我有点够不到。” 她不知自己在慌什么，抬手将垂在一侧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白玉般小巧精致的耳朵。 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句话，在这个场景里讲出来，怎么就自带一股水色的旖旎。 往常雄狮般的男人，此刻乖顺地挪动着位置，坐到江盛月手臂可以自如动作的距离后，便垂眸低下了头，乖巧的像只渴望主人疼爱的小猫。 被水浸湿的西装外套已经被扔在了一旁，只余一件被水泡得有些许透明的白衬衣紧紧裹在傅璟闻身上，将他猎豹般极具爆发力的身体完美勾勒出来。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陡然加重，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气冲进江盛月的鼻腔。 “好近……好好闻……” 江盛月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唇齿间不由逸出一声模糊的呢喃。 大猫猫般的傅璟闻微微侧头，眸里透出一丝好奇。 江盛月被这双纯粹的眸子看得耳尖发红，立刻将手中捏着的浴巾直接抛到了傅璟闻脑袋上，将他的整张脸盖了起来。 耳朵……好像有点红了…… 虽然江盛月的动作很快，但是，视力极佳的傅璟闻还是捕捉到了江盛月耳尖泛红的瞬间。 他唇角轻扬，空落落的心脏被这一丝一缕的小情绪逐渐充盈，满含笑意的眼睛亮闪闪的。 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抚触，灵活纤长的指尖耐心仔细，带着想将每根发丝都擦干的专注。 傅璟闻用手指拨开浴巾的前方，从前面的缝隙认真的凝视着面前这个牵动他所有情绪的人。 傅璟闻的视线太过热烈，哪怕是从缝隙里偷偷看来，也烧得江盛月指尖发烫。 她一只手还继续认真地给傅璟闻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只手滑向浴巾敞开的小缝隙，想要就缝隙合上。 宽大温热的手掌立刻捉住了她意图阻挡他享受的手腕。 傅璟闻手掌覆盖的位置刚好是裴宸刚刚攥出的那一圈青色的淤痕。 江盛月因为疼痛想往后撤，傅璟闻手指轻握，胳膊却开始发力，并未让江盛月的手逃走。 “璟闻……” 江盛月话刚出口，就被傅璟闻给打断了，“现在还疼吗？” 江盛月有些好笑，虽然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不碰也没什么明显的痛感。 “不疼了，过几天应该就消了，你不用……” 江盛月小小的惊呼一声，打断了她打算安抚傅璟闻的话语。 从手腕淤青处传来的酥麻感很快传遍了江盛月全身，让她被冰雨冲刷过的体温开始上涨。 傅璟闻近乎虔诚地啄着江盛月的手腕，带着潮气的发丝滑过手腕内侧的皮肤。 刺激虽然微小，但是，被傅璟闻困在车辆后座的角落里，被傅璟闻气息全然笼罩的江盛月，只觉每一个毛孔都在紧张。 只是这好像又不是全然的紧张，就连她自己多说不清，这其中还含着多少期待。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最后的理智问道：“璟闻，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 傅璟闻顺着江盛月手腕缓缓往上亲吻的动作顿住。 江盛月心里刚飘起来的泡泡被心里突然冒出来的那根刺猛地戳破，连带着她身上的热意都在一点点散去。 之前傅璟闻唯一一次对她做出出格的动作，是因为傅璟闻中了情药，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当时，哪怕傅璟闻已经神志溃散，他最后也没有对她进行到最后一步，也许是因为，她不是他心里最终的那个选择。 刚刚也许只是气氛太过扰人判断了，所以，傅璟闻在她的询问下，神志回笼了，就要选择拉开距离了。 傅璟闻直起身，极其认真地看向江盛月，却看到对方突然开始躲避他的眼神。 没有任何犹豫，傅璟闻又朝前挪了些许，直到自己的腿紧贴着江盛月的腿，完完全全突破了江盛月的安全距离。 他抬手钳住了江盛月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下颌骨传来的疼痛让江盛月的眼皮颤了颤，傅璟闻面对她时罕见的强横和专制，让她有些没想通。 “阿月，看着我的眼睛。” 江盛月只是快速抬眸扫了一眼，便又飞速地垂下了眸子。 傅璟闻捏着江盛月下颌的大拇指用力压在了江盛月的唇瓣上，而后带着些强迫气息的力道碾过她樱粉的唇瓣。 江盛月吃痛，眉头微蹙，眼神里含着几分怒意便迎了上去。 弄得好像谁没个脾气似的！ 傅璟闻好似看不见她眸色中的愤怒，只是坚定地注视着她，把单手钳制她下颌的动作改为了用双手珍惜地捧着。 “阿月，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在犹豫，但是，我从来没有犹豫过。” “我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像是被雨洗过的夜空突然撞入了星辰，傅璟闻澄澈干净的眼神里也撞入了江盛月的身影。 江盛月感觉身体轻了一下，柔肠百结的情绪突然没有了可以释放的方向。 她的大脑放空，任由嘴巴不经任何思考地问出了她一直都在意的问题。 “你是清醒着，说这些话的吗？” 泼天的暴雨逐渐停歇，有浅淡的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给傅璟闻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浅金的光晕。 傅璟闻逆着光，江盛月分明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傅璟闻好似融化般的温柔。 “我的清醒和沉沦，全部都是只属于你一个人，阿月。” 他的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庄重严肃，仿若誓言。 随着言语的侵入，傅璟闻的身体也在越靠越近。 第205章 亲到缺氧 如果说，刚刚江盛月还有什么游移，在傅璟闻坚定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一切飘忽不定，就在此刻消弭。 她心中时不时冒出来扎得她心脏酸痛的刺，原来，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能被化解啊。 她的抵抗和犹豫，在这一瞬化作万千看不见影踪的粉尘，在面对傅璟闻时彻底消散。 她顺着傅璟闻的力道，和他越贴越近，直到那曾经只余一指的遗憾，也跟着消失。 傅璟闻直到含住了江盛月唇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原来人在真的拥有一生中最为珍贵的宝物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和紧张。 因为太过珍惜，生怕她受到哪怕一丝伤害，更害怕自己不够好，她选择离开。 自信强势了几十年的傅璟闻，第一次尝到了自卑的滋味。 江盛月的手指自然地攀上的傅璟闻的后颈，被浴巾擦过的指尖温暖干燥，不论是缓慢的揉捏，还是带着挑逗意味的抚触，都让傅璟闻从上到下都紧张了起来。 才悄悄冒头的自卑感，被这股几乎贯穿他大脑的痒意彻底踹出了九霄外。 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反正，他的明月，现在已入他怀。 他只求明月高悬，独照他一人。 至于其他妄图摘月，藏月，让明月堕入泥泞之人，他当然是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灼热的呼吸在二人间涌动，唇舌搅动的水声越来越响，直到肺中的空气被完全榨干，大脑开始发晕，傅璟闻才恋恋不舍地稍微停了片刻。 倒不是他不行了，他是怕江盛月晕过去。 二人的唇瓣才分离不到半分，口唇间银丝牵连，尚未断绝。 傅璟闻瞄了一眼江盛月泛着水色的唇瓣，和被亲的有些迷离的表情，便闭上眼睛再次覆盖了上去。 喘得这口气，应该又能亲好久吧…… 傅璟闻的理智已经退散到几千里外了，所有的推测和动作全都是他的本能行为。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接吻是件如此舒服，又让人上瘾的事情。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可能连让江盛月讲话吃饭的时间都不想给。 怀中的身子越来越柔软，好似要融化在他怀中。 傅璟闻便只想着进一步攻城略地。 舌尖相触，缠绕，唇瓣触碰，吸吮，他恨不得就这么把江盛月吞吃入腹。 这样，她就永远可以留在他身边了。 就绝对绝对不会逃离他的身边了，他将永远拥有她。 暴虐的想法在胸腔中燃烧，连带着唇舌和身体的动作都跟着越发蛮横起来。 对方只是微微抵抗，便好似拿他毫无办法般纵容他肆虐了。 傅璟闻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他还想再进一步，唇齿间却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和轻微的痛感。 他被踹飞了几千里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回归了。 他赶忙松开江盛月的唇瓣，满眼焦急地在江盛月唇上看来看去。 “我刚刚是不是太粗暴了，是不是把你哪里磕破了。” 江盛月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红着脸轻声嗔怪了一句：“笨蛋……” 傅璟闻眨眨眼，感觉一颗心被裹在了温泉里，熨帖又舒适。 他家阿月脸红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好想就这么拢在怀里，藏在兜里，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品味她的美好。 江盛月见面前这只大猫猫只是望着她笑得痴迷，叹了口气的同时，整个耳朵都变得通红。 笨死了，连嘴被咬破了都不知道！ 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找出消毒湿巾，抬手擦了擦傅璟闻嘴唇被她咬破的位置。 傅璟闻看着江盛月的动作，这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嘴唇破了。 “这是怎么破的？” 傅璟闻随口一问，江盛月擦伤口的手指抖了抖，整个人更是红的可以的煎鸡蛋了。 她哪里好意思说，她被亲的缺氧了，但是，推了傅璟闻几下，却一点反应没有，才咬他的吧。 这话说出来，会被笑一辈子的吧！ 江盛月咳嗽两声，假装正经地说道：“可能是你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嘴唇有点太干了才破皮了。” 傅璟闻点点头，非常丝滑地接下了这个解释。 反正江盛月又不会害他，这种小事上，江盛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后视镜上看到总算分开的两人，驾驶座上的司机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已经开着车在云阙附近的街道绕了好几圈了，这两位如果一直不结束，那他就还得继续绕圈。 现在可算是可以正常开车了。 傅璟闻拿过另外一条干爽的浴巾，裹在江盛月的身上，自然地帮她揉搓着发丝。 司机很有眼色地开口道：“老板，您给江小姐准备的姜茶现在要拿出来吗？” 傅璟闻这才想起来，自己落地发现下雨，就让人去提前准备了这个放车上，就害怕江盛月受凉了。 “到家以后，你好好洗个澡，我再重新给你煮点，现在先喝这个凑合一下。” 江盛月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杯子，小口小口啜饮着，感觉身体从内到外都在逐渐暖和起来。 虽然，刚刚傅璟闻和她的交缠让她的体温也升高了不少，但是，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是哪怕荷尔蒙退却后，却依旧守在她身边的安心感，是傅璟闻独有的温柔。 傅璟闻垂着头，有些笨拙地帮她揉着头发，又一点一点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除了傅玥玥，估计还是这位金玉堆砌的人头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人，每一处都做得有些粗糙，却每一处都显得弥足珍贵。 车辆平稳停在了云阙的地下停车场。 傅璟闻比司机还快的下了车，然后跑去给江盛月开车门。 江盛月望着悬空的手指，一时间有些疑惑，傅璟闻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儿？ 傅璟闻伸出手，直到江盛月将指尖搭在他的掌心，他才终于舒坦地站直了身体。 刚刚在平板里看到裴宸带走了江盛月，还想给江盛月开车门这事，他可一直在耿耿于怀。 直到感受到江盛月的手被真实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傅璟闻才终于舒了口气。 “一会儿收拾完以后，我们交换一下情报吧。” 车内的旖旎被吹散，江盛月看先身侧的傅璟闻，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第206章 小兔子 傅璟闻握着江盛月指尖的手一松，江盛月却并没像以往那般随他离去，主动抓住了他滑落的手腕。 “璟闻，如果我什么都不清楚，不光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添乱。” 江盛月看向傅璟闻的眼神坚定，并不觉得自己说自己可能还会添乱一事有何问题。 “我是个成年人，对于危险有自己的预估，不需要你像保护玥玥一样，将我事事都隔绝在外。” 傅璟闻刚刚的内心剖白给了江盛月直接提出诉求的勇气，她也不打算轻易后退。 傅璟闻抬手揽住江盛月纤细的腰肢，肩臂发力，将江盛月搂入怀中。 “对于拿捏我……你可真是无师自通。” 江盛月在傅璟闻怀中扭了扭，她感觉腰部的软肉被傅璟闻不经意触着，有些许痒。 “我说的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话，怎么就变成拿捏你了，你少上纲上线啊~” 江盛月感受着傅璟闻怀中传过来的热量，本来理直气壮的话语也不由染上几分娇意。 傅璟闻揽着人往电梯走去，待电梯门合上后，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点了点江盛月的鼻头。 是啊，江盛月只需要和他有话直说，他便已经难以拒绝了。 有些人，只需要站在他面前，就已经顶过千言万语了。 “现在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能把我推测和想法大概告诉你。” 傅璟闻看向电梯光洁的镜面，里面映出两人略显凌乱却亲密依靠的身影。 “这就足够了，不论我能不能帮上忙，最起码，不会因为我的擅自行动破坏你的计划。” 江盛月笑着扬起头看向傅璟闻，她既想做他亲密的爱人，也想当他并肩前行的战友。 傅璟闻只觉得脑子里又“轰”的一声，他的目光胶着在江盛月水润微肿的唇瓣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方才激烈缠绵的画面再次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他强行压下再次靠近的冲动，“好，我们回去慢慢说。” 他低声应着，声音带着一丝情欲未褪的沙哑。 江盛月也明白现在这个场所不适合谈太私密的事，便也不再多问。 楼层飞速上升，江盛月感觉自己的下颌再次被身旁之人捏住。 “虽然现在不合适谈事情，但是，做点别的又不是不行。” 江盛月眼眸圆睁，抬手轻推了傅璟闻一下，从他怀中往外挣脱。 傅璟闻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又轻又快地啄了一下她双唇，在离开之时，用牙齿研磨了一下她有些肿的下唇。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傅先生……” 顾安青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立刻被羞意取代，她立刻后退两步。 “你们继续，这里安保很好的，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 江盛月感觉脑袋顶上猛然炸出一抹白烟，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她推了一把傅璟闻，快步跨出了电梯的轿厢。 “我……我……我先去换衣服。” 她磕磕绊绊说了几个字，下一秒就走得没了影子。 傅璟闻并没有急着去追江盛月的脚步，反倒仔细寻找着电梯里的监控。 他现在想起来顾安羽交给他的江盛月和傅玥玥被人监视跟踪的资料，他都心里冒火。 如今，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耍什么花招。 傅璟闻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缓步跨出了电梯。 这个装在侧角的，能被一眼看到监控，是个样子货，真正的监控该装在哪里呢？ 先一步冲进房间的江盛月，一边用手扇风，给自己通红的脸颊降温，一边翻找着干净的衣服。 等她找好衣服推开门时，就看到靠在她门边站立的傅璟闻。 江盛月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抱着衣服后退了一步。 傅璟闻看着面前像个受惊兔兔的江盛月，才冷下去的眼神再次软化下来。 “不是来闹你的，是玥玥有东西托我带给你。” 傅璟闻朝内跨了一步，将手上精心装饰过的小信封递了过去。 江盛月看着信封上，认真手绘过的封面，感觉心脏软的一塌糊涂。 孩子的画技稚嫩，但是，她也能认出来，画面上画着的是她，傅璟闻还有傅玥玥三个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得过，当你在想念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想念你了。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立刻就想拆开信封看里面的东西。 傅璟闻抬手，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江盛月的眉心。 “先去洗澡，洗完了再慢慢看，信又不会长脚跑掉。” 江盛月用手捂住了自己可怜的眉心，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在刚刚接吻时被傅璟闻给偷吃了。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明明也都很顺利的，一接触傅璟闻，总感觉自己突然变的有点笨笨的了！ 她不再看傅璟闻，抱着衣服小跑步往浴室进发。 她怕她再待下去，一会儿又要变得呆愣愣的了。 傅璟闻望着那个兔子般近乎跳走的背影，眼角眉梢的笑意根本压都压不住。 虽然早就知道她可爱，没想到，又靠近一点后，竟然变得更可爱了。 不知道，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到成为负距离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巨型猫猫望着慌忙逃走的小兔子，心里自然而然地盘算起来。 他走进江盛月的房间，观察着这段时间江盛月的居住环境，任由让他安心的气息包裹着自己。 他指尖抚摸过光滑的原木色桌面，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江盛月这些时日在上面工作的身影。 一封被磨的破旧的信映入他的眼帘，在看到信封上的“妈妈收”时，他温柔欣喜的眼神淡了些许。 他冷淡地将信封拿起，来回翻看了一下，发现江盛月并未启封。 他攥着信封的手指微微用力，本就有些破旧的信封立刻揉皱了一个角。 他赶忙松开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这些薄薄的纸片撕成碎片。 嫉妒，怀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情绪。 哪怕对面只是一个孩子，也会让他控制不住地怀疑，他身后是不是有大人在操控。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离开，却在再次看向那封信时眼瞳一缩。 刚刚他揉皱的地方，有隐隐的血色浮现。 第207章 所谓家人 傅璟闻立刻看向自己的指尖，发现自己的手指干净清爽，不说血痕了，连个油皮都没破。 那这血迹应该就不是自己的了。 是裴祈年的吗？他又为什么会将血迹沾到信封上？ 傅璟闻心里有疑问，可是，却并不想将这事告诉江盛月。 裴祈年之前陷害傅玥玥的事，他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一想到玥玥当时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他就恨不得亲自在裴祈年脑袋上开几个洞。 只是他一直都明白，孩子之间的事，就该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大人一旦出手，事情就变性了。 所以，只能先放任这个小鬼头先好好待着。 不过当时一直偏心裴祈年的瑟琳老师，他已经让人把她换掉了。 同时，裴宸在海外的药企拓展，他也“不小心”搞了点小麻烦罢了。 现在他不好动小的，但是，收拾一下老的，他还是有余力的。 他在桌面上找来找去，想找个地方将这封信给藏起来。 可惜，江盛月是个总是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主儿，桌面上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具，没有任何闲杂用品。 傅璟闻想随便藏个地方都藏不了。 他想了想，索性直接揣自己身上了，等江盛月问起来的时候，再找些其他由头就好了。 他是这么想的，手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等他一踏出江盛月的房间，心里就开始控制不住打鼓了。 明明才刚刚答应过江盛月，有什么都告诉她的，然后，自己反手就把她亲生儿子的信给藏起来了…… 就在傅璟闻犹豫着要将信放回去的时候，顾安青从拐角伸出来一个脑袋。 “傅先生，你房间里的水已经放好了，你也快去泡一会儿吧。” 刚从口袋里露出了一点角的信封又被他给塞了回去。 “嗯，我马上过来。” 顾安青笑容依旧温和，“你和小羽身形差不多，衣服就先将就一下穿小羽的吧。” “我车里有换洗的正装。” 傅璟闻下意识开口拒绝。 顾安青的身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提前准备好的、全心的洗漱用品。 “你晚上应该要和江小姐好好叙叙旧的吧，穿着正装多憋屈。” “小羽的这套家居服是全新的，还没穿过呢。” 傅璟闻一听顾安青这话，感觉自己不能再拒绝下去了，不然就显得他嫌弃人家一样。 “嗯，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全。” 顾安青笑颜轻绽，小跑着将东西塞到了傅璟闻怀中，她温婉的侧编发在此刻都显得多出了几分活力。 “应该的，我家飞白可是要多谢玥玥照顾呢。” 傅璟闻接过顾安青的东西，脑中突然警铃大作，总觉得顾安青这话不那么单纯。 见傅璟闻站在原地不动，顾安青笑着在身后推了傅璟闻一把。 “傅先生，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水凉了。” 傅璟闻抱着一大堆东西，侧头看向在一旁心情很好的顾安青，“玥玥和飞白是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顾安青抬手捂住了嘴巴，一双弯如月牙的眼睛本该月华般轻灵柔和，偏生在她脸上多出几分狐狸般的狡黠。 “就是小朋友之间玩得比较好罢了，还能有什么？” 傅璟闻越看越怪，直接停下了前往浴室的脚步，顾安青依旧笑盈盈的。 “小羽，傅先生好像脚伤到了，过来帮帮忙。” 傅璟闻差点被气笑了，好啊，你们姐弟两个还玩上主场优势了是吧。 顾安羽来得很快，脸上的担忧傅璟闻看得分明。 “傅先生，你伤到哪只脚了？我帮你看看。” 顾安羽说着便蹲下身去，而后掀起了傅璟闻的裤腿，打算认真地检查傅璟闻的脚伤。 傅璟闻叹了口气，“我没事，你不用检查了。” 他说着，便认命地抱着东西去了浴室，等一会儿江盛月出来了，他就不是孤立无援了！ 顾安羽看着健步如飞的傅璟闻，满脸疑惑地看向自家姐姐。 “姐，傅先生这看着也没事啊，到底伤哪儿了？” 顾安青轻轻拍了怕顾安羽的肩膀，“神医啊，小羽！都是你妙手回春。” 顾安羽看着自家姐姐举起的大拇指，无奈地嘀咕一声：“你又耍我……” 顾安青笑着靠近弟弟，“是啊，我说了假话。” “那我下次，下下次，也一样说假话的话，你还会过来吗？” 顾安羽整个肩膀都塌了下去，低头靠在了顾安青的肩膀上。 “你就是喜欢明知故问，你明明知道，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来的。” “我怕如果有一次是真的……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顾安青笑着闭上了眼，而后搂住了弟弟，“我也一样，小羽。” 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香弥散开来，刚从浴室出来的江盛月便看到了顾氏姐弟的拥抱。 她眼神本来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和放松，却突然感觉眼眶有些热意。 这种无论多少次都会相信对方，坚定不移地走向对方的情意，不论出现在她人生的任何阶段，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守护的。 她揉了一把柔软的居家服，轻声呢喃道：“璟闻，我相信，我们也可以。” 她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脸颊被热气蒸得微红，朝着厨房岛台快走几步，略带凉意的纯净术下肚，像是干涸的土地迎来了久等的甘霖。 她终于彻底从裴宸的纠缠和冷雨中活了过来。 “江小姐，要来点水果吗？” 顾安青站在冰箱里旁，回头问了江盛月一句。 江盛月摇摇头，“不了，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吃。” 她一直惦记着傅玥玥的信里写了什么内容。 要趁着现在赶快看，等傅璟闻出来，开始商讨一些目前的形势，她怕她就没有这么轻盈的心情去阅读傅玥玥的来信了。 她走到桌边，一眼就看到了被端正地放在桌子最显眼位置的可爱信封。 应该是傅璟闻专门调整过的，就为了她进了房间能一眼看见。 江盛月拿起那个画着他们三个小人儿的信封，指尖珍惜地抚过稚嫩的笔触。 傅玥玥也好，傅璟闻也好，是她自己给自己选择的家人，她很高兴也很觉得很幸运。 不像之前那个，看似有血缘纽带的家…… 江盛月拆信的手一顿，裴祈年留给她的信呢？怎么不见了？ 第208章 是我们 江盛月放下傅玥玥的信，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换衣服的时候，是将裴祈年的信放在桌面上的台灯下压住了一角的。 她的桌面一向收拾的干净，不管放了什么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如今她连桌子下面和今天穿过的衣裙都翻找过了，却始终没看到裴祈年信的踪影。 她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桌面，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这让她本来惬意闲适的状态，变得凌厉起来。 信没长脚不会自己跑不见，她又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有其他人把信带走了。 顾安青、顾安羽姐弟二人一直都很守礼，从来不会不出声来她的房间。 再加上她平时离开房间时，都会顺手锁上房门，只有刚刚她去洗澡的时候，因为走得慌乱没有关门。 当时，在房间的只有傅璟闻一个人…… 她思绪转得很快，在看到信不见的时候，其实就有了猜测。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傅璟闻会做这样的事，强迫自己又从其他方面多思考一下。 她推开房间门，听着水声朝着浴室走去。 里间水声哗哗，沐浴露的香气连带着蒸腾的水气顺着门缝氤氲而出。 江盛月曲起的食指在即将敲在门板上的瞬间，落了下去。 她的指尖在隔着门板稍微有几厘米远的距离，轻轻描绘了一下傅璟闻的样子，缓缓叹了口气。 “不能着急，一会儿听璟闻怎么说吧。” 她返回了厨房岛台，打算再倒点冰水，冷却一下自己胡来的情绪。 二人好似有心电感应一般，浴室里哗哗流动的水声突然停止，不多时，傅璟闻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舒适的青黑色的家居服走了出来。 他将毛巾搭在颈后，表情轻松的朝着江盛月的房间走去。 在经过客厅时，便看到了站在厨房岛台旁端着冰水发呆的江盛月。 她柔软的长发被吹得半干，乖顺地垂在后背，将两侧小巧精致的耳朵都漏了出去。 因为热气蒸腾到微红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如常，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傅璟闻的齿尖研磨过自己的下唇，感觉眼前这人又白又香，吃起来，应该会是牛奶冻般丝滑绵软。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江盛月身后，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岛台边缘，将她圈在自己与台面之间，形成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禁锢姿态。 他低头，江盛月抬头，二人的目光近距离的交汇，无需多余的言语，便缠绵在一处。 江盛月自然而然地拢起傅璟闻搭在颈后的毛巾，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 “笨死了，洗完澡怎么头发都不知道擦的，老是湿着头发，小心以后头疼。” 江盛月一肚子想问的事，最后开口，却只是嗔怪了傅璟闻一句。 傅璟闻脸上笑意更浓，他平时给自己收拾的可利落了，今天就是故意不擦的。 江盛月指尖在他发丝间穿行的感觉，实在让他欲罢不能，如果可以让江盛月一直给他擦头发，他愿意变成一个不会使用毛巾的废物。 傅璟闻温热的呼吸拂过江盛的耳廓，近到下一刻就能咬到她的耳朵尖。 气氛暧昧到缠人，傅璟闻开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凉意，“安吉尔给你的U盘里有什么东西？你知道芥子生命对你的企图吗？” 江盛月给傅璟闻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U盘里是一个庞大的基因数据库的一部分，全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你的，也有玥玥的。” 傅璟闻的呼吸加重了些许，对于江盛月的担心又多了几分。 “璟闻，哪怕你再不愿意，如今这个情况，我都没办法按照你的设想，完全脱离现在这个处境。” “芥子生命，或者说芥子生命背后的势力，一定会一直缠着我，直到我愿意交出我手上的逆转录蛋白技术。” 江盛月将毛巾搭回傅璟闻颈后，严肃认真地跟他分析起了如今的情况。 “根据安吉尔的说法，对方意图用基因构建新的秩序，所以多年来一直在收集各阶层的基因数据。” “我手里现在拥有的逆转录蛋白技术可以对基因进行定向改造。” 江盛月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接连不断的沉重感却扯着傅璟闻不停往下坠。 他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想将江盛月从这个战场上分离出去，却万万没想到，江盛月才是这场争斗的核心。 桑氏的医药销售渠道，傅氏还残存的少部分灰产和军火渠道，不过都是计划的下游。 现在最重要的核心争夺战，就是对江盛月手上技术的夺取。 傅璟闻张了两次口，却最后只挤出两个字，“阿月……” 江盛月透过傅璟闻忧愁的神色和十足为难的表情，似乎读出了傅璟闻心里难以说出口的想法。 “你想让我抛下所有人逃跑？” 傅璟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技术的突破的是很难的……哪怕你现在把东西交出去了，我们也还有时间规划彻底摧毁对方的方法。” “你不必……” 傅璟闻磕磕绊绊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江盛月冷声打断。 “一旦被短期突破呢？会有多少人同时陷入危险？” “璟闻，我走上医药研究这条路，从来不是只为了我自己过得好的。” “我如果真当了逃兵，老师泉下有知绝对会以我为耻的。” 傅璟闻慢慢直起身来，将江盛月从自己双臂禁锢的范围里解放出来。 他垂眸看向身高才到他肩头，纤细苗条的身影，长叹一口气。 他明明最清楚不过，江盛月自由的灵魂，是不会受任何人禁锢的，哪怕以爱为名。 她可能会妥协一瞬，最后也是要振翅高飞的。 “那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我再加把劲，想办法将对方连根拔起了。” 傅璟闻笑笑，有些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江盛月双手穿过傅璟闻的腋下，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她还带着微微湿意的脑袋贴在傅璟闻的胸口。 她感受着傅璟闻强有力的心跳声，郑重地说道：“是我们！” 第208章 一起面对 傅璟闻感觉一种奇异的情绪充满了胸腔。 他这一路走来，是老大，是老板，是别人眼里冷酷无情的商业机器。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该在这一条路上孤独地成王，然后一直一直孤独下去。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可是，江盛月却如此坚定地说着“我们”。 不论前方路有多难，“我们”共同面对，“我们”一起走下去，不论输赢。 傅璟闻垂在身侧的手，坚定地、满怀激动地将江盛月搂入怀中。 分明是这般纤细瘦薄的身体，但是，却总是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让看着她的人，心甘情愿被吸引。 “嗯，我们，一起面对。” 感受着怀中的让人安心的体温，傅璟闻刚刚的焦虑逐渐消弭。 同时，他也更加确定，他不该为江盛月拿主意，不论这事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阿月，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转身走开几步，而后回头看向江盛月，“你，一会儿能别生气吗？” 江盛月被傅璟闻孩子似的胆怯逗得直笑，“好好好，我保证不生气。” 傅璟闻得了保证，这才快步离开。 不多时，他便拿着一封带着些许潮意的信封过来。 几乎不需要多余的观察，就能很轻易看出来，傅璟闻脸上的愧疚和羞恼。 他把信塞在自己湿哒哒口袋里，让这封本就被磨的起毛的信直接蔫吧起来了。 “给你……” 傅璟闻很没有形象地挠了挠后脑勺，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一句解释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江盛月飘忽的心终于落地，还好她当时没有直接去质问傅璟闻，不然该多伤傅璟闻的心啊。 “谢谢你，璟闻。” 她缓缓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展开，仔细阅读起来。 “这封信角落里有一些还算新鲜的血印，你有头绪吗？” 傅璟闻见江盛月在看完信的内容后，一直望着信封发呆，选择主动转移话题。 江盛月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发现脸上一片干爽，这才回过神来。 也许人这一生，因为某人哭泣的次数是有限的，而她为裴宸、裴祈年父子要流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所以，哪怕她现在心里浮动着难过，酸涩的情绪，她也一点都哭不出来。 “血印在哪儿？”江盛月调整好情绪询问道。 傅璟闻将信封从江盛月手中拿过，找到自己之前揉皱的那个角落。 “这里，你看看。” 江盛月将皱了的地方展平，仔细辨认一番，又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极淡但是她很熟悉的香味窜入鼻腔。 “你在这边有痕检方面相熟的人吗？我想带过去让专业人士检查一下。” “好，我来安排。” 傅璟闻并未问江盛月为什么想这么做，只是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江盛月看着傅璟闻拿着手机发消息的动作，心里一直在纠结的问题悄悄冒了头。 “璟闻，你对桑小姐是怎么看的？” 她抿了抿唇，仔细观察着傅璟闻的表情。 之情那傅璟闻中情药时，房间咖啡杯里的口红印，她其实介意到了现在。 傅璟闻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仔细想了片刻，随后唇角浮起一抹想笑又不想笑的奇怪表情。 “一个超级麻烦的人，但是，当合作伙伴的话，还是挺靠谱的。” “嗯……跟她来往久了，感觉寿命都会短几年。” 傅璟闻说得认真，江盛月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并没有接话。 虽然傅璟闻对桑敏书的评价是“麻烦”可是，这种像是熟稔老友的态度，让江盛月心里有些许不舒服。 桑敏书是默认的，可以站在一起对抗风险的同盟，而她却只能被他庇护在羽翼之下。 “看来，你和桑小姐相处得还挺不错的。” 江盛月眼神落在岛台的桌面上，语气有些飘忽。 “商业伙伴罢了，只是现在刚好有共同目标。” “她那个人，性格可恶劣了，对她投入真感情，容易被当成狗耍的。” 傅璟闻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些日子桑敏书对他的各种作弄，确实让他一直不好招架。 江盛月感觉自己的表情管理快要失控了。 她控制不住泛起一丝淡的不行的酸意，“你既然觉得桑小姐哪儿都不好，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呢？” 傅璟闻发消息的手指立刻顿在原地，突然感觉屏幕上的打字键不好使了。 糟了…… 这事，他忘记和江盛月商量了。 当时二人刚好在闹矛盾，本来想相互冷静几天，再好好沟通，谁知道江盛月直接飞龙国去参加老师的追悼会了。 一来二去在，这事就更说不出口了。 “阿月，你都知道了啊？” 傅璟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江盛月双臂环于胸前，“怎么，你还想瞒我一辈子？” 傅璟闻立刻将手机按灭了屏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桑敏书之间清清白白，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江盛月笑着打开手机，将之前安吉尔发给她的报导内容念了出来。 傅璟闻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这些媒体都在乱写些什么啊！ “桑敏书的存在其实是为了……” 傅璟闻的电话在此刻响了起来，来电人赫然就是桑敏书。 傅璟闻当即就想挂电话，江盛月一把拦住傅璟闻的动作。 “如果你们之间真像你们说的这么清白，那你有什么不敢当着我的面接电话的？” 江盛月将手机拿起，笑着看向傅璟闻。 “不许手滑挂断，现在就接。” 傅璟闻无奈，只好按下了接听键，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桑敏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傅先生，是在跟哪里的小野猫玩耍啊，怎么不回我消息？” 傅璟闻开了免提，江盛月和他都能听清楚桑敏书背景音里嘈杂的人声，以及广播里登机的提示，桑敏书现在应该是在机场。 傅璟闻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个世界可真是糟糕。 桑敏书每次心情不好，还有事找他的时候，就会很不正常，奇怪的话语层出不穷，根本不像平时那样简明扼要。 而今天这通电话，刚好撞上了这个小概率事件…… 眼看着江盛月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了，电话那头的桑敏书还在输出。 “真是缠人的小野猫，让你话都说不了是吗？” “别怕，我现在就来帮你解决麻烦~” 第210章 吃醋了 江盛月没有出声，依旧笑着看向傅璟闻，用夸张地动作做着“小野猫”三个字的口型。 傅璟闻感觉刚洗完澡的后背陡然冒出一身白毛汗，现在笑着的江盛月压迫感强得可怕。 “桑敏书，你够了。” 傅璟闻立刻出声制止，他生怕桑敏书再说出更逆天的话。 其实，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选择直接挂断，然后给桑敏书发消息，让她放弃发疯以后再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在江盛月的注视下，他现在要是强行挂断电话的话，会显得他特别心虚。 “你心情不好少就去休息，少逮着我发疯，没事要说，我就挂了。” 傅璟闻语速飞快，整个人恨不得能跟随电磁波一起传送到桑敏书身边捂住她的嘴。 桑敏书晃动了一下手中冰美式里的冰块，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能让傅璟闻这么着急上火，还不敢轻易挂电话，那么，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选项了——江盛月。 心里一丛名为嫉妒的火焰燃烧了一下，红唇开合，声音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你还知道我心情不好啊~那，哄我两句呗。” “我心情好了的话，你跟外面小野猫纠纠缠缠的事，我可以宽宏大量地揭过去。” 江盛月的表情管理几乎失控，控制不住抬手拧了傅璟闻胳膊一下。 好啊，桑敏书还什么都没说呢，傅璟闻就听出来她心情不对了，真是好默契。 傅璟闻脸色黑得都要滴出墨汁来了，每个字基本上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桑！敏！书！你要是学不会好好说话，我也不介意当个不守契约的混蛋。” 桑敏书摇晃冰块的手一顿，唇角刚刚勾起的笑容淡了下去，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小心眼，玩不起……” 她将手机拿远了些，并未让听筒将这句话收音收进去。 她猛灌了一口和中药无异的冰美式，苦涩的凉意从口腔直接滑入食道，连带着心口都泛出点点涩意。 “我晚上十一点到龙国的星洲国际机场，你安排个人去接我一下。” 桑敏书的嗓音依旧带着甜意，只是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淡然。 “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就好了。” 桑敏书轻叹一声，“傅先生，我好歹是你明面上的未婚妻，你本人不来就算了，连安排个人都要推辞吗？” 傅璟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确实被桑敏书刚刚的胡言乱语给气到了，连这种表面工作都忘记要做了。 “航班号，具体到达时间发我，我派人去接你。” “酒店我会找人订好，司机会拉你直接入住。见面时间和地点，我确定好以后发给你。” “除非有急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傅璟闻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桑敏书多问多说的机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响起桑敏书清泠泠的笑声，“傅先生，还是你最贴心~” “我……” “没事的话，我挂了……” 傅璟闻没给桑敏书继续往下说的机会，反正肯定又是些讨人厌的胡话。 他挂完电话后，擦了一把脑门上冒出来的冷汗，感觉之前开股东大会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阿月，我跟桑敏书之间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其他身份都是表面情分！” 他笑意真诚，眼神还带着些许慌乱，生怕江盛月想岔到别的地方去。 江盛月后撤一步，抬手一甩自己身后的长发，抑扬顿挫地说道：“傅先生，真~贴~心~啊~” 她的理智很清楚，桑敏书和傅璟闻之间没什么，最起码，傅璟闻方面是问心无愧的。 可是，亲耳听到双方有些亲近的对话，她的感性上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双颊微微鼓起，脚步踩得很重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许跟过来！” 傅璟闻伸出去想抓江盛月的手在半空中一缩，只抓到了一团空气，而后定在原地，直到江盛月的身影走远，才有气无力地垂落下去。 傅璟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顿揉，很明显，江盛月生气了，每根头发丝都在生气。 画图画得有些累，出来倒水的顾安青，就看到平时孤傲自信的傅璟闻，头发乱炸，一脸挫败地立在岛台旁发呆。 “傅先生，这是看上我家装水果的翡翠小盘子了吗？” “喜欢的话，工作室里还有一整套，我明天包好，方便你走的时候带走。” 傅璟闻肩膀一缩，他现在一听到“傅先生”三个字，就感觉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 江盛月阴阳怪气的语调，还在他耳畔三百六十度立体声循环回放。 他将一直敲盘子的手指停了下来，“没事……我先回房间了。” 顾安青食指搭在脸侧，看着傅璟闻的样子，认真思考了一下。 “傅先生，如果不牵扯你工作上的机密，你有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 傅璟闻下意识开口拒绝：“不必了。” 顾安青也没勉强，倒完水后，又在冰箱里翻出一串青提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你等等，我……” 傅璟闻纠结了一番，还是喊住了顾安青，他身边也没几个相熟的女性朋友，现在这些苦恼也没个人商量。 顾安青闻言停下脚步，笑着指了指沙发，“我们坐下慢慢谈吧。” 她将手中水杯放下，而后蹬掉拖鞋，抱着抱枕舒适地窝进了沙发里。 傅璟闻选择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仔细思考一阵后，才想到了合适的措辞描述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顾安青看着傅璟闻苦恼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先生，江小姐就是有点醋了，你应该追上去，好好哄她才是。” 傅璟闻“啊？”了一声，而后嘴角勾出一点笑意，阿月这是因为他吃醋了啊。 “可是，她不让我跟着，我还一直死皮赖脸是不是不太好？” 顾安青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 “对方不喜欢你，你一直死缠烂打，这就是骚扰。” “可是，当你和对方两情相悦时，这，有时候就是一种情趣了。” 顾安青用过来人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傅璟闻感觉自己好像被打通了什么脉门，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第211章 不能解除婚约 顾安青一见傅璟闻这个样子，就不再多言了。 她侧头笑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盛月的房间。 傅璟闻感觉手心渗出一层细密薄汗，他将汗在家居服上擦了一下，颔首对顾安青致意。 顾安青看着透明的冰杯里晃荡的灯光，满目温婉地垂下眸子。 互相惦念，偶尔闹闹别扭的感情，真是太美好的让人心醉，还好，她现在的生活也算稳定，便也不想多求什么了。 水珠密布的杯壁，在她指尖的滑动下，露出一片羽毛状的空隙，随着冰块的融化，扑簌簌地滑落，直到什么都不剩。 傅璟闻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手指曲起敲了敲江盛月房间的门板。 他等了一分来钟，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传来，他心里一时有些打鼓，江盛月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见他。 顾安青的话语在脑海里回荡一圈，他还没试呢，怎么就能这么随便放弃！ 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往下一压，房门随着门把转动，立刻开了一条缝。 傅璟闻心下一喜，按江盛月的性格，如果真不想见自己的话，肯定会把门反锁的。 如今，能放他进去，刚刚应该是真的在等自己追过来。 他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气恼自己的迟钝，这么明显的台阶都递到自己面前了，他都没有好好抓住。 房间的顶灯已经关闭，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在床头守护着夜色的安宁。 江盛月侧躺在床铺外侧，手臂垂在床沿外，指尖还松松地抓着手机。 她眉头微微皱起，樱粉的唇瓣微微嘟起，似乎在梦里都在生气，怎么看睡眠体验都算不上舒服。 傅璟闻蹲下身，将她指尖抓着的手机慢慢取了出来。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手机侧面的关机键，屏幕突然亮起，一副随便涂鸦的简笔画就出现在了眼前。 傅璟闻在上面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好奇地拿过来多瞄了几眼。 然后就看到锁屏上充满怨念的几个大字，“傅璟闻，大笨蛋！” 字旁边还有一个额头青筋暴起的，拿着小锤子的简笔女性形象，应该是江盛月本人。 傅璟闻简直被江盛月难得冒出来的孩子气萌得心都软乎乎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没了。 再结合江盛月睡着的姿势，估计是一边气呼呼地画画骂他。 一边等他过来道歉…… 只是，他傻愣愣地在外面浪费了不少时间，江盛月嗜睡症上来了，便一边嘟囔，一边睡着了。 傅璟闻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这张画工随便的简笔画拍了下来，收在自己的收藏夹中。 他本想转身关门离开，却猛地想起来之前陈医生的医嘱，脸颊悄然涌上一阵热意。 拥抱疗法……现在不就是个实践的好时机吗？ 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阿月的身体，为了帮她治疗。” 一边脱下拖鞋，轻手轻脚走上了床。 他并没有掀起江盛月身上的薄被，而是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让人安心的馨香瞬间充斥着鼻腔。 傅璟闻感觉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他往前微微挪了一点，将脑袋靠在江盛月的肩膀上，让他心脏的位置紧贴着江盛月心脏的位置。 哪怕是连带着整个被子抱在怀中，他还是觉得江盛月只有小小的一团。 他仿佛拥着一团云那么轻，心脏却充实得无以言表，因为怀里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轻轻吻着江盛月颈侧的发丝，而后满足地喟叹出声。 “阿月，晚安。” 他承认自己就是个卑鄙的人，明明知道江盛月现在的状态很难轻易醒来，便肆无忌惮地拥着她，亲吻她。 心里的想夜夜拥她入睡的阴暗想法不停翻涌着，无法停歇。 他睁开眼睛，拨开江盛月颈侧的发丝，再次亲吻上她光滑的脖颈，直到白皙无暇的颈部皮肤出现一个小小的草莓。 傅璟闻望着自己打上的标记在暖黄的小夜灯下还泛着水色，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龙国，星洲国际机场。 桑敏书快步走出头等舱的机舱，手中的冰美式中的冰块已经全部融化。 璃杯外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往下滑，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她点开手机屏幕，想看看时间，锁屏壁纸刚好切换到了她偷拍的傅璟闻侧脸，男人正专注地看一份合同，睫毛在灯光下拓出小片阴影。 “蠢货……”她突然笑出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说谁。 是傅璟闻，亦或是在骂她自己。 混乱的情绪只在她心间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又是那个可以随意操纵情绪的桑敏书了。 玻璃幕墙映出她挺直的背影，鳄鱼纹手包严丝合缝地卡在肘弯，她将手中的冰美式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就像扔掉一些她本就不该期待的东西。 她按照傅璟闻发给她的信息，很快找到了对方派来接自己的人。 她坐上车后，犹豫了片刻，便公事公办地给对方发去了报平安的信息。 “我到了。” 内容异常简短，看起来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只是一直没有熄灭的屏幕，还是悄悄泄露了一些她的心思。 她在等待着傅璟闻的回信。 只是，结果和之前的每一次都无甚区别，没有任何回音。 她关上手机屏幕，将手机甩到一边，却在车辆越来越靠近市区时，又重新将手机解锁了。 她的指尖划过相册里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她这些日子偷拍的傅璟闻。 在会议室皱眉的，宴会上假笑的，甚至某次暴雨天他撑着伞追出来，只为了还她落下的文件。 最蠢的是那张他睡着的侧脸，那天她鬼使神差地在休息室门口站了二十分钟，就为等晨光爬上他的眉骨。 她将前面的照片，一张一张从相册当中删除。 却在那张熟睡的照片上，来来回回地滑动着，始终按不下去删除的按键。 “桑小姐，酒店到了。” 司机极有礼貌地提醒着她，她当即关上了手机屏幕，下车去等着司机帮她拿行李。 就先这样吧…… 反正，他们现在的婚约还不能解除，等解除那天再删除，也不是不可以…… 第212章 并肩 晨光熹微，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落在床铺上面对面相拥的二人身上。 傅璟闻蹙了蹙眉，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先感受到了怀中的异样。 喉间有微弱的痒意，似拢着一只小动物，在他的下巴上来回蹭着。 手指滑动间，大片凝脂般的肌肤和指尖亲密接触着，细腻温热，让他留恋往返。 那是一种被温暖包裹后令人安心的踏实感。 他迷迷糊糊地又抚摸了片刻后，怀中之人发出嘟嘟囔囔地呓语：“痒……” 混沌的思绪瞬间被驱散大半，傅璟闻猛地睁开眼睛，弹簧般从床铺上弹起上身，盖在身上的薄被顺势滑落。 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有些头疼地捂住了脸。 他明明是隔着被子，从身后抱住江盛月的，怎么会变成和江盛月盖着被子，面对面拥抱的。 他不记得自己睡觉这么不老实啊…… 他沉默半晌，拿起自己的手机出了房间门。 现在才早上六点，并非正常的工作时候，他将要安排的事情，以消息的方式发放至对应之人，等他们到上班时间时开始处理。 联系人列表躺着的桑敏书的未读消息。 他点开看了一眼，并未回复，只是重新返回了江盛月的房间，再次将人搂入怀中，打算一个小时后叫她起床。 今天和桑敏书的会面，他并不打算独自前去，他要带着江盛月一起去。 怀里的人像是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幼崽，在感受到热源的时候，主动贴了过来。 傅璟闻满足地将人重新拥入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小时后。 江盛月感觉有人在温柔地拍着自己的后背，同时有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着。 她有些艰难地撩起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直轻柔呼唤她的人影映入眼帘。 是傅璟闻。 江盛月忍不住轻轻一笑，下意识抬手想去抚摸眼前人的脸颊。 “我是在做梦吗？” 傅璟闻主动将脸贴在江盛月的手掌中，同样眉目温柔，“不是在做梦，都是真的。” 江盛月蹭了蹭枕头，露出一个棉花团子般的绵软的笑。 却在下一刻将抚摸的手掌换成了拇指和食指，直接拧上了傅璟闻英俊的脸颊。 “哼！别以为我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我记性好着呢！” 她脑袋埋在枕头上，说话的时候依旧软乎乎的，可是，手上的劲儿却一点都不小。 傅璟闻被拧得一侧眼睛眯起，身子都跟着歪了过去，却始终没有想到抬手避开江盛月揉捏。 在发泄完已经没剩多少的怒气后，江盛月问道：“几点了？又要到中午了吗？” 傅璟闻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颊，笑着看向床上这一滩融化的白团子，“不到八点，你起来吃个饭，收拾收拾，我们一会儿一起去见个人。” 江盛月迷迷蒙蒙的眼神亮了一瞬，“今天我醒得这么早吗！” 傅璟闻示意她自己去看手机，而后起身打开了房间门，在即将走出门时，他回身带着些许尴尬说道：“也许……拥抱疗法真的还挺有用的呢。” 他说完“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将江盛月好奇追逐的目光隔绝在了门后。 这一切的一切，在江盛月看到镜子里脖颈上的红痕时有了解答。 “傅！璟！闻！陈医生教得拥抱疗法是这么抱的吗！” 她无奈地拿起粉扑疯狂扑在明显的红痕处，亲哪儿不好，非要亲在脖子这么明显的地方上。 她想着想着脸色一红，问题应该是不该偷亲，而不是亲在脖子上。 亲在其他地方的话…… 江盛月光是想着，就已经开始面红耳赤了，她哀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好像坏掉了。 她脑子一片混乱地开始洗漱，在完全收拾好以后，她用手点了点被粉底液遮住的红痕。 粉底液扑得很薄，在脖颈上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粉，任谁都只会觉得是被小虫子蛰了一下而已。 她心下满意，却不知为何在离开房间门时有了几分忐忑。 “早啊，江小姐。”顾安青是第一个注意到她出现在客厅的。 “还好傅先生提醒过我们了，不然可能会少了你的早餐。” 顾安羽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顾安青从沙发上起身立刻去帮顾安羽接东西。 江盛月下意识想过去帮忙，在她走了两步后，被身后一道热烈的视线盯得发毛。 一转头，就对上了傅璟闻毫不掩饰的眼神，刚刚被她拧了一下脸颊上，红痕还在，为那张严肃冷峻的脸，增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他的眼神很自然地落在江盛月的脖颈上，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在他眸中一闪而过。 “阿月，我约了桑敏书下午见面，你跟我一起去吧。” 傅璟闻的情绪掩饰的很快，再次望向江盛月时，又是惯常那副温润和煦的模样，面对江盛月时，他有着永远用不完的耐心。 “桑小姐，不介意吗？” 江盛月此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如果是秘密商业会谈，总是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泄露的概率。 “之前一直避着你，是不想你搅进来，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你就是对方争夺的焦点，再把你排除在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傅璟闻放下手中还在翻看的资料，笑着起身朝着江盛月走了过去。 “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力，在很多事上，你会给出比我们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傅璟闻用小指勾了勾江盛月的小指，带着一丝孩子般的窃喜。 “我跟桑敏书的思维很多时候，有点太像了，反倒是难以勘破迷障，你却可以跳脱这种思维桎梏，带来新的方向。” 之前傅璟闻卡在安学儒事件上时，就是靠江盛月几句话点名了方向。 如今，他们又要并肩作战了，这让傅璟闻心里生出无限的勇气。 江盛月在傅璟闻眼中只看到了全身心的信任，没有丝毫迷惘和勉强，一如他身后逐渐高升的初阳，光芒明亮又温暖人心。 “好，我跟你去。”江盛月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和郑重。 “不止这次，而是你需要的每一次。” 第213章 就是不行！ 桑敏书身着剪裁利落的套装，端着一杯黑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晨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却映不亮她眼底的冰冷。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尝到咖啡时，被这个又苦又酸的味道恶心到口腔肌肉都在发抖。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好像已经喝不出其中的苦味儿了，甚至能从苦味中嗅到一丝淡薄的香气。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单纯地麻木了。 被她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傅璟闻发过来的见面时间和见面地点。 用词干脆简洁，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而她昨晚发给傅璟闻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哪怕是给她发新消息时，顺手回复一下，傅璟闻都不屑于去做。 本该慢慢品味的咖啡被她一口全数灌进咽喉。 傅璟闻，你对她真是呵护备至，连信息上多打几个字的的时间都没有。 也好，多余的感情于她而言，本就是一种障碍。 龙国，A城霁月轩。 见面地点的名字是傅璟闻特意挑选的，聪明人之间，很多话不需要说出口，便已经心知肚明。 顾安羽先傅璟闻和江盛月一步抵达，为了确认见面环境的安全情况。 只是没想到，桑敏书竟然比他还要更早到来。 “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以上，桑小姐来的有点太早了吧。”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透过包厢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在桌前认真看文件的桑敏书身上。 “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傅璟闻是知道的。” 她礼貌地对顾安羽颔首致意，便继续低头忙碌着手头上的事情，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顾安羽也不是个没话找话的个性，让带来的人将包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便退了出去。 “桑小姐……” 在离开之前，他望向已经自顾自点了酒水开始细品的桑敏书一眼。 “需要我帮你叫点茶水，醒醒神吗？” 桑敏书涂了黑色甲油的纤长指尖摩挲着沾了她口红的杯壁边缘，随后抬眸看向顾安羽，扬起一个靡丽的笑。 “你可以问问傅璟闻，看他有没有这个需要。” “还是说，今天的会面人换人了？” 她眼尾低垂，眸子半眯，看起来已然有些微醺的气质，可是，眸光依旧清亮。 顾安羽突然想给自己的嘴巴来一巴掌，没事干多什么嘴！ 他只是担心桑敏书要是喝醉了，一会儿跟傅璟闻，江盛月谈事谈不明白，耽误事，完全忘记了他出发之前，傅璟闻给他的交代。 “你如果遇到了桑敏书，尽量不要攀谈，不论她做什么，都一样。” 顾安羽当时有些迷惘，总感觉这跟在交代桑敏书的病情一样。 “她这人，身上有有股疯劲儿，但是，她从不会伤害自己，都是害在别人身上。” 顾安羽现在算是彻底明了了，他没有搭话，老老实实地关上了门。 桑敏书无聊地弹了一下透亮的玻璃杯，“肯定是傅璟闻乱说话了，无聊……” 她将杯中酒水饮尽，大脑传来微微的麻痹感，她感觉自己突如其来的敏感情绪终于舒缓了不少。 傅璟闻带着江盛月抵达时，已经从顾安羽处知道了桑敏书的情况。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桑敏书这人性格古怪，处久了，感觉不论她做什么事，都已经可以理解了。 这般想着，他握紧了身侧江盛月手，想将自己的力量一点不落地传递给江盛月。 江盛月并未侧头看他，却稳稳地回握住了傅璟闻的手掌。 在前面带路的侍者推开了包间沉重的木门，里面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角落造型古朴的松树盆栽，桌上散发着幽香的新鲜白玉兰将房间本来冰凉冷硬的风格冲散了不少。 “不早不晚，刚刚好。” 桑敏书身子有些晃晃悠悠的地站起，笑着和傅璟闻，江盛月打招呼。 傅璟闻只是微微颔首致意，随后替江盛月拉开一张对着门方向的椅子，“阿月，坐吧。” 江盛月落座后，傅璟闻则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让主位空悬。 傅璟闻这个安排很微妙，他将江盛月放在了桑敏书直面相对的位置上，同时又将她置于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江盛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几分紧张。 随后她望向桑敏书的方向，笑着打起了招呼：“桑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她特意将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脖颈处那处红痕已经被她擦去了遮挡，清清楚楚地落在桑敏书的眸中。 桑敏书看似有几分醉意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不过，只有一瞬，她随即弯唇：“两位一起出现，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她视线瞄向傅璟闻，“傅璟闻，这可都是你的错了，今天专门带了女伴出席，却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不然，不论如何，我都得备份见面礼才是。” 江盛月站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桑小姐，我们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种虚礼就免了吧。” 指尖交握的一瞬，桑敏书感觉到江盛月手掌传递过来的热意，和她灌完冰咖啡又灌冷酒的手温完全不同。 礼节般的交握后，江盛月便抽回了手指。 桑敏书却有些沉迷那温暖又不会被烫伤的温热，手指朝前伸直，追了一小截距离。 待看到对面肩并肩坐着的一对璧人时，她才恍惚回神，直起身子，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时间紧，我就开门见山了。” 她率先开口，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傅璟闻，我不知道，你今天把江小姐带来打得什么算盘，但是，有一个底线我先说清楚。” “在我得到桑氏医药销售渠道的完全掌控权之前，我们之间的婚约你别想解除。” 她说着，将刚刚整理好的东西推了过去。 “你家里那些个老神仙们也不安稳，如果不是我这个所谓的未来‘媳妇儿’压着，怕是已经从内部闹起来了。” 桑敏书声音冷淡，心里更冷。 “所以，现在不解除婚约，这不光是为了我的利益。为了傅氏的稳定，你也不该意气用事。” 她边说，边看向江盛月，“江小姐，也许你和傅先生当真是天造地设，契合无间。” “但是，现在就是不行！” 第214章 梳理形势 傅璟闻尚未开口，但是，房间里氛围明显比一开始冷了好几个度。 “桑敏书，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很多事就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傅璟闻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满是不容置疑。 傅璟闻感觉在桌面下，江盛月用手心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安心的感觉顺着二人双手相触的地方直直流入傅璟闻心里。 “桑小姐，我和璟闻今天一起过来，不是为了破坏协议，更不是为了和你敌对。” “我们是为了寻找一个三方共赢的解决方案。” 江盛月笑容温和，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她擦去了脖颈上红痕的遮挡，有她想要宣告她和傅璟闻关系的私心在。 但是，她的感性也只允许她做到这个地步了。 桑敏书脸上还蕴着醉意，只是那双始终清亮的眸子眯了眯。 稳定，冷静，同时柔和包容，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在处理感情方面，江盛月更甚于傅璟闻。 “那不妨请江小姐讲讲，你们想怎么和我互惠共赢吧。” 桑敏书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眼神却专注起来。 “那就让我先来梳理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和共同需求吧。” 江盛月侧头看了眼傅璟闻，对方微笑着点头，是全然的鼓励。 在和桑敏书见面之前，他们二人已经交换过各自渠道所获得的信息，并有了大概的构思。 本来今晚的谈判主力该是傅璟闻的，可是，江盛月所展现出的冷静和镇定完全超出了傅璟闻的预期。 而且，看桑敏书的样子，比起和傅璟闻硬碰硬地互相插刀，她似乎更愿意听江盛月说话。 江盛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一个加密文件递了过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平板放在桌上，朝向桑敏书推了过去。 “桑小姐不妨先看看这些东西，我相信，你看完以后，会更明白，我们都是盟友。” 桑敏书眼神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依言看向平板上的内容。 为了能顺利接手家中的医药销售产业，桑敏书在医学方面的学习也并无懈怠，一眼就看明白了江盛月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串串违规采集的基因样本，里面有好些样本的采集地，就在桑氏控股的私人医院名下。 她瞳眸圆睁，悠然的表情瞬间扭曲，双手猛然攥拳。 “这就是你们当盟友的诚意？” “威胁我！” 面对桑敏书的愤怒，傅璟闻音调依旧平稳，“桑敏书，合作这么久，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江盛月双手在桌面摊开，以一种全然开放的姿态面对桑敏书。 “桑小姐，这些数据并非我们采集的，是有人给我的。” “至于是什么人，桑小姐心里应该有数才对。”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们现在真正的、共同的威胁——芥子生命。” 听到“芥子生命”四个字，桑敏书身体不易察觉地坐直了一些，她之前查到的异常流动资金确实也指向了这个机构。 因此，江盛月的话语在她心中的真实性又高了不少。 见桑敏书态度有所变化，江盛月这才继续道：“根据我和璟闻掌握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被笼在了他们的棋局之下。” “桑小姐，桑氏一直运行平稳的医药销售渠道，最近应该风波不断吧。” 桑敏书眸光微动，直接扫向傅璟闻，相关异动，她只和傅璟闻沟通过。 相比于桑敏书的紧张，傅璟闻此刻正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到桑敏书看过来时，还有心力抬眸勾勾唇角。 浑身上下写满了，我相信她，所以当然什么都要告诉她啦。 没想到就这么略略一瞥，差点给桑敏书气出心梗来，她立刻转动眼眸，选择屏蔽掉傅璟闻这个糟心玩意儿。 “桑氏现在的波折，是因为对方对于桑氏销售渠道的觊觎，想利用其在之后倾销他们的基因药剂。” 江盛月看了看傅璟闻，眸中滑过一丝愤怒。 “同时，他们也已经考虑好了后路，一旦他们的计划暴露，便可以把脏水泼向傅氏，拉着傅氏共沉沦，彻底搅乱局势好浑水摸鱼。” “傅氏如今部分还未彻底洗白的灰产，就是完美的替罪羊。” 桑敏书也猜测过对方的目的，但也只是知道对方盯上了他家的医药销售渠道。 具体要干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如今江盛月寥寥几句，便已经将对方的大概构想拆解了出来。 虽然，这大致目的之下要细分操作下来，肯定既复杂又难搞，但是，这都不是她要操心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保下桑氏。 “江小姐，你说得这些我都听懂了，只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推测？” 江盛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桑敏书的质疑，直接将芥子生命通过各种方法招揽她的证据拿给了桑敏书。 “如果，他们想造出他们设想中的基因药剂，那么，我手中掌握的技术，便必不可少。” “而你刚刚看到的所有数据，都是他们为了招揽我，给我展示的诚意。” 江盛月眼神微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过，我觉得更像是威胁。” 桑敏书这下彻底将事件想清楚了，虽然房间里只坐着三个人，但却是相当完整的一条产业链了。 负责药剂制造的，负责药剂销售的，甚至还贴心地找好了一个出了事，去坐牢背锅的。 桑敏书的眼神越来越亮，这事情还真是有意思的紧啊。 这么想来，之前游乐园那次袭击事件，并非只是冲她一个人去的，当天在场的三个人，现在全部都卷进去了。 是真的命运？还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人生轨迹？ “江小姐准备的很充分，我想我不能不信了。” “那么，你们考虑好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桑敏书笑着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黑色的甲油在射灯下泛着孤独的冷光。 “敏书，你其实该更自信一点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傅璟闻突然开口，他声音依旧平稳，却能从语调中听出几分暖意。 第215章 合作共识 桑敏书握着酒杯的手颤了颤，她再次看向声音来源的的傅璟闻。 不似和她在一起共事时的冷峻锋锐，在江盛月身边的傅璟闻，整个人都透着被温柔浸透之后的宽和。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桑敏书垂下眸子不去看傅璟闻，她眼神紧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好像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当了这么久的同盟，只是觉得有些话，还是该说给你知道才行。” “不然，你一直抓着错误的救命稻草，是很难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桑敏书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 “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一开始的目的，真难为你还得编些好话来哄我。” “不过，我这些日子帮你戒备着傅氏内乱，你也确实该谢谢我，夸我两句，倒也合适。” 傅璟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和老宅里的那些老家伙们虚与委蛇确实辛苦了。” “只是，他们手里捏着的那些陈年旧账，对我来说不过皮毛之损，不用多久，我就能全部处理掉。”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向桑敏书。 “所以，敏书，我现在说的这些，是因为我欣赏作为盟友的你，说的一些肺腑之言。” “敏书，你对桑家的掌控力，你的能力，桑老爷子心里有数，否则不会给你机会。” “你我之间的婚约，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展示能力的好的契机罢了。” 傅璟闻看了看江盛月，见她笑着看向自己，就像刚刚自己鼓励她一般。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充足的能量包裹着，可以自由地倾吐自己想说的一切，因为他知道，总有人会在他身后温柔地托住他。 “哪怕之后没有了你我之间的婚约，你在桑家的地位也只会随着你能力的展现越来越稳固。” “当然，那些始终不服你的人，我们可以当做芥子生命的内应，一起打掉就好了。” 傅璟闻说得轻松随意，脸上浮现出往常的冷酷和淡漠。 桑敏书眼皮一跳，熟悉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 江盛月手指抵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 “桑小姐，我觉得璟闻说得很对，现在芥子生命一直试图利用桑家过去的某些‘违规操作’，作为撬动你根基的支点。” “里面有些应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对方能知道，不能排除桑氏内部有内应的可能性。” “很明显，这些东西，才是你掌控桑氏路上最多的阻碍。” 傅璟闻则笑意淡淡，眼底逸散着几分邪性。 “把这些透露给桑老爷子，自然会有人帮你处理后续。” “没人管得着人心里的想法，反正他的行为看起来就是在危害桑氏，就够了，不是吗？” 桑敏书手肘撑着一颗看起来醉意朦胧的脑袋，跟着傅璟闻一起笑了起来。 “党同伐异，就是如此吧。” 傅璟闻指尖轻点桌面，笑意盎然，“大局当然要优先处理，但是，中途办点私事谁说不可以呢？” 桑敏书笑容愈甚，眼底染上几分癫狂之色，“傅璟闻，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不过，我们两个混账凑在一起，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傅璟闻轻轻“啧”了一声，“我是正经人，你爱当混账，你自己当，少拉我下水。” 桑敏书笑意渐消，抬起眼，一扫本就不存的醉意，整个人锋利而清醒。 “中意归中意，但是，我们还是要该谈谈实质性的支持才行。” 傅璟闻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正确的道路。” 他说着将手里新的合约推了过去。 “有三条比较重要，我先说一下。” “第一，傅氏旗下合法的医药资源，优先与桑氏渠道对接，一来填补你清理内部毒瘤后的短期空缺，二来可以向桑老爷子展示你的价值。” “第二，傅氏情报网全力配合你，揪出桑家内部与芥子生命勾结的叛徒。” “你放心，证据我会帮你做得漂漂亮亮。” 他侧头看了一眼江盛月，再次开口：“第三，阿月手上掌握的技术，作为有效的反制手段，我们会共享关键信息。” 江盛月紧跟着傅璟闻的话接口：“芥子生命想利用桑氏的渠道售药并甩锅，如果我们联手，可以在他们行动前，主动引爆这颗雷。” “利用我的证据和你的渠道影响力，在官方层面揭露他们的非法数据采集和药剂风险隐患。” “同时，由傅氏出手，彻底切割并解决那些可能被利用的灰色历史。” 江盛月眼神清明，字字冷静，将其中利弊一并分析给桑敏书听。 “这样，桑家不仅能摆脱被利用的风险，还能成为揭露行业黑幕的英雄，你的地位将空前稳固。” 桑敏书望着江盛月，感觉她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论什么，只要由她说出来，就会听起来，格外有信服力。 在江盛月平稳无波的语言讲述中，桑敏书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依赖任何人辅助，属于她的那个坚实无比的家主之位。 当然，如果操作不当，她这辈子都会被踢出桑氏的核心权利圈子，手上这些经年累月的积累也会毁于一旦。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白玉兰的冷香似乎也跟着变得尖锐起来。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残余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面上。 “我答应你们。”桑敏书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合作也好，婚约的解除时间也好，我们全都可以重新商讨。” 傅璟闻一挑眉，看向江盛月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他之前只知道她在科研上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令人羡慕的天赋，没想到，江盛月在掌握人心和谈判上，也有自己独特的风采。 哪怕每天见她，都能感受到她给自己带来的新惊喜。 总感觉这一生，他都会沉迷在探索江盛月的可能性这件事上。 “不过，我也有几点要说一下。”桑敏书话锋一转，整个人冷静而锋利。 傅璟闻小幅度地点点头，并不意外。 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来和桑敏书互通信息，达成合作共识的，至于解除婚约一事，其实并不着急。 第216章 女人的默契 江盛月和傅璟闻一齐注视着桑敏书，等着听她的要求。 “第一，我不接受口头支票，你们今天承诺的一切，必须写入补充协议，具有法律效力。”桑敏书竖起一根涂着冷黑色甲油的手指。 “如果违约的话，傅璟闻，我要你傅氏核心产业的股份！” 桑敏书脸上笑容得体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傅璟闻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桑敏书看自己推过去的文件。 “我这人从来不开空头支票，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不成？”傅璟闻眉尾一挑，语气里带出几分嫌弃。 “我们先敲定大概的内容，具体细节交给双方法务团队对接敲定。” 桑敏书并未因为傅璟闻的嫌弃而感到尴尬，反倒是笑意坦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的合作虽然一直都很愉快，可是，有些事如果一直相信心照不宣的话，是会吃大亏的。” 傅璟闻无语，桑敏书这人，多数时候都算得上温和和圆融，就是跟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跟个海胆似的，不扎他几句就不舒服。 桑敏书虽然笑得自然，可是，心里对于傅璟闻能这么爽快应下这么过分的补偿要求而惊讶。 她本以为还得拉扯一番。 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二人讨论的江盛月身上，是她给带给傅璟闻的信心吗？ 似是注意到了桑敏书的视线，江盛月反应很快地抬眸看向桑敏书。 “桑小姐，还有其他要求吗？” 她似一片平静温柔的湖泊，只是望过来，就让躁乱的心绪感觉被微风拂过，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 桑敏书不知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第二，我想知道关键信息共享中的‘关键’二字的界定。” “如果不论透露什么，都由你们说了算，我这边就太被动了。” “更何况，我拿不到足够详实的数据和评估，很难说服桑家的老顽固们，更遑论让我在桑家内部彻底站稳脚跟了。” 这个点傅璟闻无法回答，他于医学科研一事上，只懂皮毛中的皮毛。 他只能在桌子下轻轻捏了捏江盛月的手腕，传递自己无条件的支持，同时让她放轻松一点。 之后他要做的，就是完全相信她。 江盛月已经用一次又一次优越的表现证明了她的可靠和能力。 江盛月感受着手腕残留的温暖的、强有力的支持，深吸一口气，将早先思考过的方案说了出来。 “桑小姐，我理解你的顾虑。” “我可以提供阶段性的实验报告、理论模型框架以及对相应药剂可能存在的，几种致命缺陷的针对性分析报告。” “我相信，这些内容足以支撑你在家族内的论证。” 她顿了顿，轻轻掐了一下自己指节，将自己的底线亮出。 “但是，核心技术细节，恕我无法完全开放，作为确保我们自身安全的最后屏障，我希望可以握有应有的筹码。” 江盛月说完这句拒绝的话语后，稍微觑了一眼桑敏书的神色，见对方没有立刻发怒的样子，而后情绪有些放松地补充道。 “不过，我可以承诺，在行动的关键节点，根据实际需要，我会亲自到场提供技术层面的支持和解说。” 桑敏书并未直接回答“好”或者“不好”。 她只是专注地注视着江盛月，那双本来有些癫色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江盛月坦然无畏的脸。 真干净啊，是纯粹透亮的、羽毛般轻盈的白。 桑敏书轻轻笑了笑，理了理衣服站起了身，她越过傅璟闻，直接朝着江盛月伸出了手。 “江小姐，我欣赏你的坦诚，更欣赏你的担当。” “希望不止这次，而是以后的每一次，我们都能合作愉快！” 江盛月微微一怔，随即也站起身，一如她的发言般，坦然地伸出了手，与桑敏书短暂而有力地一握。 不同于开场时，你来我往的言语争锋，二人的目光交汇间，达成了一种基于实力与目的的默契。 这一刻，那股似是而非的情敌氛围尽数消散，只有对对方本人的欣赏。 傅璟闻能感觉到场上氛围一松，连带着幽幽飘荡的白玉兰冷香都跟着柔和了起来。 他指节搭在下巴上，有些好奇，在刚刚短短的对话间，这两人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在看到江盛月坐回原位后，他有些好奇地戳了一下江盛月腰间的软肉，然后顺利得到对方一枚白眼。 谈正事呢，乱戳戳什么呢！ 傅璟闻悻悻地收回手，感觉有些好笑，他还是头一次在谈判桌上被人毫无顾忌地翻白眼。 不过，对象是江盛月的话，倒也无妨，反倒是多出了几分新鲜的感觉。 桑敏书也坐回了原位，接着提道：“第三，关于‘内应’的清扫，我希望你的证据最好能把这些人钉死在叛徒的耻辱柱上，绝对不能让他们有翻身的可能。” “这些人，我要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桑敏书眼眸低垂，想要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和决绝。 纵使有所遮掩，江盛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言语间的血腥气，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傅璟闻则是悠然地十指交错，靠在椅背上。 “你放心，这些人都会如你所愿，成为芥子生命安插在桑氏威胁桑氏产业的‘主要责任人’。”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他语调平淡，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傅璟闻隔着桌子，遥遥地举了下茶杯，隔空完成了和桑敏书的碰杯。 桑敏书笑着举起杯子，随后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真是让人安心啊，傅先生。” 傅璟闻抿了口手中的茶水，唇角微微一勾，“彼此彼此。” “那么，现在谈谈婚约正式解除的条件和时间吧。” 傅璟闻放下手中茶杯，直直看向桑敏书。 他本来对于此事不着急，可是，如今洽谈氛围正好，而且，桑敏书自己也同意重谈。 那他自然要顺手推舟，把这个定时炸弹谈妥。 江盛月的呼吸随着傅璟闻的话语急促起来，眼神灼灼地望向正对面的桑敏书。 第217章 这里不是卧室 桑敏书眨了眨眼，随后捂着嘴低头笑了起来。 江盛月被她笑得满脸疑惑，不由看向一旁岿然不动的傅璟闻。 傅璟闻微微一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她这人就这样，有点问题，你别在意。 二人便都没说话，就等着桑敏书笑完。 “不好意思啊，就是觉得有点有意思。” “我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落到这件事上了。” 桑敏书端正了神色，又恢复了往常那副端庄亲和的模样。 “反正总是要解决的，今天既然能解决，又何必拖到之后呢？” 傅璟闻直接绕过桑敏书的问话，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开始没想着提，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达成一致，现在既然有机会了，傅璟闻自然不想放过，免得夜长梦多。 “你们今天这么爽快，那么，我也就不拖拉了。” 桑敏书目光扫过江盛月和傅璟闻，在注意到江盛月有些紧张地挺了挺后背时，她眸光里不由冒出一份想逗弄心思。 她舌尖滑过唇畔，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傅璟闻冷冰冰的话语就杀了出来。 “那就直接说结论吧，中间的心路历程一类的东西，就别啰嗦了。” 被傅璟闻一眼看出自己没憋好心的桑敏书撇了撇嘴，深觉傅璟闻这人某些时候怪讨厌的。 “我不赞同现阶段就解除婚约。” 江盛月本来鼓着劲的身子稍微泄了点气，不过，她的理智始终还占着上风，表情上依旧维持得平稳。 “不过，只要维持表面上的往来就够了。” 桑敏书看了眼傅璟闻，“我知道你觉得江小姐既然入局了，我作为靶子的作用就可有可无了。” “但是，江小姐现在作为掌握唯一核心技术的人员，本就是对方针对的重点，你现在和我解除关系和江小姐在一起，无异于在她身上再次加码。”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能骗多久，不过，能麻痹敌人一天算一天，不是吗？” 江盛月听着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转头看向傅璟闻，眼眶有些发酸。 哪怕傅璟闻和她有所解释，她知道他和桑敏书是基于商业合作者的合约婚姻，她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因素。 原来，傅璟闻一开始是想将自己完全隔绝在这场争斗之外的。 还好自己选择了问清楚情况，现在可以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而不是在误会里渐行渐远。 当然，傅璟闻之前让她受到的委屈和难受，她之后也要一点一点收利息的。 只是，今天可以先放过他…… 桑敏书继续说道：“我知道傅家内政你自己也能处理，但是，有我在，帮你收拾傅家那些‘老神仙’会更便利，不是吗？” “傅璟闻，我们现在是互利互惠。算账，你应该最擅长了。” 傅璟闻却并没有回答桑敏书，而是望向了江盛月。 之前他自作主张觉得瞒着江盛月是在保护她，弄得他们二人差点离散。 今天，他想先听听江盛月自己的想法。 “阿月，你是怎么想的？” 他温柔而专注地望向江盛月，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浓重的爱意。 “你只需要表达你的感受，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这一次不是在桌下的鼓励，傅璟闻的手搭在了江盛月放在桌面上的手上。 江盛月回握住傅璟闻的手，二人十指交缠，亲密无间。 她下颌微微抬起，眼神坚定地望向傅璟闻，“璟闻，谢谢你，希望你能同意我之后做的决定。” 傅璟闻将江盛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分。 “当然。”他笑意温暖，毫无保留地将一颗心捧了上去。 江盛月回头看向桑敏书，“桑小姐，我希望在彻底破坏芥子生命的计划之后，你们之间的婚约可以解除。” 傅璟闻握着江盛月的手指颤了颤，望向江盛月的眼神也透出几分震动。 “阿月……我以为……” 江盛月用另外一只手点了一下傅璟闻的额头，“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撒泼打滚让你们必须今天分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说着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有婚约这层身份在，不论是桑小姐帮你，还会你协助桑小姐，都会更容易开展。” “不过，这一切也仅限于芥子生命这件事，结束以后，必须立刻给我分开啊！” 江盛月说着说着就有些咬牙切齿了，如果一开始傅璟闻就和她商量的话，可能就不用走到这一步了！ 她现在说这些，不过是一个成年人，情势所迫下，做出的，所谓的正确的判断罢了。 傅璟闻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 自从父母哥哥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他一直以为，他的泪在七年前就流干了。 可是，看着江盛月，他就感觉既心酸，又想流泪。 他在这一刻已然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手臂发力，将身前这个皱着鼻子有点生气的可爱珍宝一把搂进怀中。 “嗯，我都听你的。” “阿月，我们会永不分离的。” 江盛月不满的絮絮叨叨卡在喉间，白净的面皮瞬间红成一片。 她先是很小力地推了推傅璟闻，发现对方根本推不动，最后只能认命地同样抬手搂住了对方。 这人真是的，怎么就突然说到什么永不分离什么的！ 还有其他人在呢，怪羞人的。 傅璟闻低低的笑声在江盛月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朵发痒。 “阿月，你刚刚要是不回抱我，我就搂着你不松手，直到你抱我为止！” 江盛月感觉耳朵升起热意。 她第一次发现，傅璟闻这人面上看着翩翩贵公子，内里里竟然有无赖的一面。 她这么想着，便小声念叨了出来。 “流氓……” 傅璟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是对你流氓了，怎么？不喜欢？” 江盛月气得在他胸口就是一锤，“好好说话！怪油腻的。” 哪怕傅璟闻顶着张雕塑般的俊脸，江盛月也不允许他这么说话。 傅璟闻感觉胸口跟被猫挠了似的，还想说些浑话继续逗弄江盛月，就听到一阵“咳咳咳”的声音。 “这里是会面室，不是卧室。” “两位，我还在呢！” 第218章 不是我的风景 桑敏书侧过头去，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二人。 她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江盛月脸一热，一把推开了傅璟闻，眼神在房间内四处乱看着，手也慌乱地的整理着自己并未散乱的发丝。 傅璟闻揉了揉刚被江盛月推开的胸口，有些惊讶江盛月的手劲儿。 “咳咳咳，桑小姐，我们继续。” 江盛月的脸上还浮着红晕，眼睛也只是盯着桌沿猛看，却还是比傅璟闻先一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桑敏书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脑袋，长长地吐了口气。 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了，更何况，江盛月身边某位男性，看起来根本没有继续谈正事的意思。 傅璟闻眼睛黏在江盛月身上，见她整个人泛着淡淡的粉色，便一直侧着头，盯着江盛月笑。 桑敏书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我感觉有些人，也没兴趣接着谈了吧。” 傅璟闻重新将江盛月的手指扣回自己的手掌中，这才笑着看向对面的桑敏书。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阿月累了一天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腕的手表，“而且，马上到阿月要休息的点了，我们得早点回去才行。” 桑敏书不知道江盛月还处在嗜睡症的治疗期，控制不住地送了傅璟闻一个更大的白眼。 江盛月是几岁的小孩子吗？还得傅璟闻监督着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 现在怕是傅玥玥都用不着傅璟闻这么操心了。 江盛月感觉自己脸烫得都能烧开水了，傅璟闻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桑小姐，你……你不要听璟闻乱说。” 江盛月声若蚊呐地辩驳了几句，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傅璟闻却开始稳定地发挥自己的“流氓”本领，抓着江盛月不放手，并且开始期待今晚的拥抱疗法了。 桑敏书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挥了挥，示意江盛月别往下说了，“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商量。” “新的条款和合同，我希望七十二小时内就能见到修改好的成品，没问题吧。” 桑敏书神色淡淡地看向傅璟闻，示意他给个承诺。 傅璟闻揉搓着江盛月的指尖，玩得不亦乐乎，不过，面对桑敏书的提议，他应得也很快。 “没问题。” 桑敏书当即起身，不想再在这种腻腻歪歪的氛围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明天我就回A国去，帮你好生照看照看家里的‘长辈们’，估计之后有得忙，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快步行至门口，步伐流畅稳健，完全看不出她刚刚那副醉态，在马上关上房门的瞬间，她回身有些促狭地扫过房内二人。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把这里当‘卧室’了，玩得开心~” 江盛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感觉哪怕随便碰一下，她整个人就会碎成粉末。 傅璟闻眉尾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桑敏书。 “不过，这一切仅限于私下，出了这个房间，麻烦二位务必收敛一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傅璟闻意图再次将江盛月揽入怀中的手臂，以及江盛月那虽然羞赧却下意识依偎过去的姿态。 她勾起一个猫猫般的笑容，潇洒地挥挥手，利落地关上了房间门。 房门缓缓关闭，很快将屋内甜蜜暧昧的氛围隔绝，桑敏书手指紧紧抓着门把手，促狭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高跟鞋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却空洞的回响，走廊尽头奢华的水晶灯折射出冰冷的光晕，映照着她孤单的身影。 她身姿挺直，一步一步朝着电梯走去，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笔直的身体，靠着冰凉的轿厢缓缓滑落。 从二十五层下落到一层，还有一点时间，就让她稍微脆弱一会儿吧。 原来，傅璟闻并非不懂温柔，不懂退让，不懂付出…… 他只是在她面前，从不展露罢了，那是独属于江盛月的风景，她只是因缘际会间偶然窥见了一角。 像她和傅璟闻这样精于计算，冷硬如铁的人，只会栽在江盛月这样清醒理智却爱意温暖的人身上。 而她对于傅璟闻那几乎稀薄的和水一般的情意，没有谁会稀罕。 “叮”的一声，电梯门即将打开，桑敏书扶着电梯壁站起身，电梯门映出她依旧完美无瑕的脸庞。 桑敏书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背脊，自信跨步迈出了电梯。 “桑小姐，请。”傅璟闻派来的司机尽职尽责地帮她打开了车门。 她微微颔首致意，在车辆启动后，翻出了那张她始终舍不得删除的，傅璟闻睡着的侧颜照。 她温柔地摩挲几下，随后按下了“删除”的按键。 “永别了。”她低声喃喃，看着空无一物的保密相册。 她又想起来，她那匹不论怎样都无法驯服的小马。 哪怕是用她人生的第一桶金买的，她可以拴着它，关着它，但是，它始终没有属于过她。 而她，在最后唯一能做的，只余放手。 “真像啊……他们的眼睛……” 窗外霓虹绚烂，热闹非常，却没有一处属于她。 那双桀骜不驯的、野性的眸子，不是属于她的风景，那就放下，去走自己必须要走的路就好了。 与此同时，A城极乐之境SPA会所，私密包间。 水汽氤氲，昂贵的香薰弥漫在整个空间。 安静的环境，舒适的温度，手法技巧高超的服务人员，一切的一切本该都让人可以获得极致的放松才对。 蒋星月坐在镜子前，抚摸着脸上的面膜，身体却绷得很紧，只是时不时透过镜子的反光看一眼身后的人。 沈妙容身着柔软的浴袍，长发微湿，素面朝天依旧难掩明艳五官的攻击性。 她斜倚在柔软的按摩床上，眼神定在身前不远处的蒋星月身上。 “你最近在林家，过得应该不算舒服吧？”沈妙容声音懒踏踏的，话语里的针对意味却并不弱。 江盛月掩在面膜下的脸颊抽了抽，“沈小姐今天专门把我请到这个地方，难不成就是为了来刺我几句？” “蒋小姐，你没必要对我这么防备。”沈妙容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缓缓朝着蒋星月靠近。 第219章 身份揭露 蒋星月这些年来受得苦多了，早就见惯了这些有钱人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事方式了。 除非沈妙容能拿出实打实的好处，不然，她说什么，她都当对方在胡说八道。 “蒋小姐，我今天来找你，自然是你我双方互利互惠的事情。” 沈妙容站在蒋星月身后，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靠在蒋星月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不想重新回到裴宸身边吗？” 蒋星月抚平面膜的动作一停，微微侧过头，“沈小姐就算是耍人，也该想个好点的由头才是啊。” “裴宸和我之间闹成什么样了，整个A城的上流圈子，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蒋星月说着冷淡的话，以此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海却已经随着沈妙容的话语泛起了波澜。 她遇到的人越多，就越发感受到了有个裴宸在身边的便利。 沈妙容轻笑一声，心里越发自信。 哪怕蒋星月嘴上说着不信，但是，却一直没有推开她，心里分明是在渴望着的。 “你想得没错，我确实没办法让你百分百回到裴宸身边。” 沈妙容感觉到手下的肩膀轻微一颤，“但是，让那个这些日子，哦，不对，让那个一直踩在你头上的讨厌鬼消失在龙国，还是可以做到的。” 沈妙容缓缓站起身，笑得从容又自信，仿佛已经拿准了蒋星月会感兴趣。 “你说的是谁？”蒋星月双眸一眯，带着答案，提出了疑问。 沈妙容用手按住了蒋星月的面膜，轻轻揭开一个角，而后又压了回去。 “当然是那个‘披着人皮的鬼’啊。” “就像你现在这样，有两张面皮。” 蒋星月一把抓住了沈妙容揭她面膜的手，“江云岚？” 沈妙容指尖点了点下巴，假装思索了片刻说道：“也许，她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江！盛！月！” 沈妙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抛出那个重磅炸弹。 蒋星月只觉耳畔炸响一阵落雷，“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不是烧得连都灰没有了才对啊！” “江云岚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是当年那个窝囊无用的家庭主妇！” 蒋星月一叠声的否定，连她的面膜都被她撕下来扔在了化妆桌上。 她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个被她随意踩在脚下作弄的家庭主妇，现在已经成了几句话，就能让林老爷子低头道歉的大人物。 沈妙容并不意外蒋星月的反应，因为，她自己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 她自诩天资傲人，这一路也确实过得顺风顺水，可是，中途却跳出江盛月这么个人。 明明之前就是个一心扑在家庭上的家庭主妇，却可以在加入项目组后和她不相伯仲，后面甚至压了她一头。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些。” 沈妙容将这些日子让人查出来的证据都拿给了蒋星月看。 “这个贱人！”蒋星月在看完沈妙容给她的证据后，吐出的每个字都咬牙切齿。 她精致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拦在我和阿宸之间，死了以后还是阴魂不散！” 沈妙容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果盘里的一颗樱桃，优雅地送入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要不要和我联手试试。” “毕竟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沈妙容的声音带着蛊惑，“我们都想要江盛月身败名裂，滚出裴宸身边，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 “所以，你也没必要怀疑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她擦了擦指尖上的樱桃汁水，而后对蒋星月伸出了手。 “现在，你要听听我的计划吗？” 现在蒋星月在林家过得日子算得上坐立难安了，感觉连喘口气很多时候都要看人脸色。 如果想要回到裴宸身边，江盛月就必须要除去，哪怕回不到裴宸身边，她能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她清丽如白莲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堪称恶毒的笑意。 “当然，还请沈小姐仔细讲讲才好。” 沈妙容悠悠地靠在一旁的按摩床床畔，笑容亲和。 不论是江盛月，还是你，最后都不该留在裴宸身边。 沈妙容这么想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书。 A城，霁月轩。 江盛月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就被傅璟闻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重新拉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间是她发丝散发的淡淡清香。 “阿月……阿月……”他一声叠一声地呼唤着江盛月的名字。 江盛月从傅璟闻的声音和拥抱里感受到了他心底里散发的不安全感，不说抱怨，就连陶侃的话语，她都说不出口。 她只是加重了环抱着傅璟闻腰身的力量，闷闷的声音从傅璟闻胸前传出：“我在，我在，别怕。” 一个丝毫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落在江盛月的额间，傅璟闻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抱歉，之后的好些日子还得委屈你……” 江盛月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稍微退开一点距离，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头，“璟闻，看着我。” “过去的委屈和不安，是因为你的隐瞒和推开，但今天不一样，这是我们共同做出的决定。” 她眸光闪闪，一字一句说得专注而认真，“能成为与你并肩战斗的伙伴，于我而言比什么甜言蜜语都更让我满足。” 江盛月每说一个字，傅璟闻就越发后悔之前推开江盛月想要独自承受一切的决定。 回看过往，他简直就是个蠢出生天的大蠢蛋。 江盛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笑一个嘛~你这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傅璟闻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放在一旁的手机“滴滴滴”响了几声。 傅璟闻按亮屏幕看了一眼，而后语气郑重地和江盛月说道：“裴祈年信封上的血痕检测出结果了。” 闻言，江盛月也收敛了神色，坐正了身子。 “结果，可能不是太好……” 傅璟闻抬眸看了江盛月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 第220章 精神药物 江盛月轻轻拍了拍傅璟闻的手背，语调平稳。 “璟闻，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要做的也只是去解决问题。” “你不用太顾虑我。” 傅璟闻将手背翻转，用手心反握住了江盛月的手，随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下比较好，我怕我的转述不全会干扰你的判断。” 江盛月将手机接了过去，心里因为傅璟闻的信任感觉心底微甜，毕竟现代人的手机是个实在私密的东西。 不过于她而言，晃神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集中注意力开始认真阅读血痕的鉴定报告。 她滑动屏幕的手指越来越慢，眉头也越皱越紧，直到傅璟闻抬手抚上她的唇畔，她才发现她的下唇被她咬出了一圈血痕。 “阿月……你太紧张了。” 江盛月将手机递还了回去，心里的风浪却开始越翻越大。 “高浓度新型神经抑制类药物残留。” 她轻声呢喃着，脑海里开始来回交替出现裴宸和裴祈年父子的状态来，想从中找出异常来。 傅璟闻感觉握在手中的手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阿月，这份血样现在还不确定是谁的，你不必这般焦心。” 江盛月望向傅璟闻，轻轻摇了摇头，“璟闻，这个药物具有强效镇静与认知干扰作用，长期或过量摄入会导致不可逆脑损伤。” “所以，不论是谁在长期摄入这种药物，我们都应该尽快找出对方，让他注意异常。” 傅璟闻望着江盛月澄澈的眸子，感觉心口空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是啊，江盛月一直都是这样的，她的善良和温柔从来不是特殊人群的特殊。 在不会伤害到她以及身边其他人时，她对所有人都抱有近乎平等的善意。 “可是，现在没有对比血样，做这些无异于大海捞针。” 江盛月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可是，感觉现在告诉傅璟闻，对方应该不会同意。 她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仔细商讨一下。” 江盛月打算给自己一个缓冲时间，如果明天睡醒，她和傅璟闻都还没有更好的方法，那她再提议刚刚想到的事情就好了。 江盛月说着，便自如地往后一仰，躺在了座椅靠背上。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看似在休息，脑海里却停不下来地一直在整理各方的情况。 直到强烈的困意海浪般翻涌而来将她裹挟着逐渐陷入深海。 在她即将沉入海底之前，她感觉身体被人裹进一片温暖里，就像是无垠水面上的一块浮木，她怀抱其中，在一片漆黑中落下一点坐标。 傅璟闻看着怀中呼吸平稳均匀的江盛月，格外感谢江盛月一直治疗效果不佳的嗜睡症。 刚刚江盛月靠在椅背上假寐的时候，他虽然没出声说什么，却一直能观察到江盛月身体的肌肉依旧紧绷着，依旧处于一种努力思考的状态。 他劝不了什么，却挡不住他的心疼。 还好，她现在因为嗜睡症在某个时间点后，就会控制不住陷入沉眠，不会一直让大脑处于过载的状态下。 司机打开车门，他将江盛月公主抱在怀中，没忍住轻轻颠了颠。 这人轻得跟一片羽毛一般，这般纤薄的身体，如何能支撑她之后庞大的工作量？ 傅璟闻双臂肌肉发力，抱着江盛月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心里却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养猪计划”来。 直到将江盛月脱下高跟鞋，轻柔地放在床铺上，他的心思才稍微转开。 “晚安，阿月。” 他眼含眷恋地看了她一遍又一遍，最后，虔诚地吻在了江盛月的额头。 风吹云散，月亮探出身影，月光倾洒而下将一躺一跪的二人笼在其中，是洁净纯白的赐福。 翌日，裴宅。 “拿走……” 随着餐盘落地的声音，各种瓷器玻璃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来送餐的人往后撤退一步，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落在自己脚尖处几厘米的位置。 “老板，你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这对你的身体恢复……” 李秘书作为跟在裴宸身边最久的人，只能顶着压力开口。 实在是裴宸家里所有的人，都劝不动裴宸，这才让他过来帮忙说几句。 可是，他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裴宸给打断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用不着你们多嘴！” 李秘书愁的一脑门子汗，他们都劝不了，偏偏裴宸一醒来就警告过他们，别去找裴母。 那他们这些拿裴宸工资的人，除了哄着这个祖宗，真的多一句都没法张口。 李秘书偷偷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如果裴宸一直不吃饭，不喝药，他就打算豁出去，让裴母来劝劝裴宸了。 “李烨，你……真以为我不会换了你吗？” 裴宸说话时还有些断断续续，每个字李秘书都能听出裴宸的气虚。 但是，他语气当中的坚决直接将李秘书插在了原地不敢动作。 他是裴宸的心腹，裴宸一旦出事了，公司由其他人接管，他是第一个要被换掉的人。 所以，不论怎样，他绝不可以让裴宸出事。 可是，如果强行硬杠裴宸，那么，他此时此刻立马就可以下岗了。 李秘书将手机放了回去，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裴宸靠回床头，开始重新播放之前江盛月的录像内容。 有江盛月陪裴祈年去参加运动会的，有她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的准备工作，只是这些录像里，总是等不到他的出现，只余镜头上的一滴泪。 但是，更多的江盛月偷偷录下的他的各种背影，然后配上她满是笑意的碎碎念。 哪怕他只是喝了杯江盛月提前准备好的水，都能听到录像里很小声的夸奖。 他这些日子，只要一醒来就在看这些，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熟悉到哪怕关掉声音，每个画面对应的声音，他都能脱口而出。 这让他感觉到平静，他甚至已经开始能自如地和这些录像对话了。 那些曾经没有对江盛月说出的话语，仿佛在这重复的过程中，终于传达到了江盛月的心里。 门把手被人按下，一道纯白身影缓缓走入了房间内。 “裴宸，我找人来陪你好不好？” 第221章 别赶我走 江盛月睁眼时，太阳才刚刚攀上云间不久，散发着柔和的光和热。 她伸了个懒腰，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醒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空了半边床铺。 掌心传来的微凉让她不觉有些失望，“说好的拥抱疗法，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她吐了吐舌头，小声抱怨了一句。 “嗯？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江盛月抖了一下，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傅璟闻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你！你！”江盛月“你”了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傅璟闻被床上头发乱成一团的毛绒绒兔子可爱的实在绷不住了，快走两步靠近她，在床铺上坐下，将人搂在怀中一顿揉。 “今天感觉比昨天效果还好，我刚起来洗漱完，你就醒了。” 江盛月感受着胸前强有力的心跳，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她的脸贴在了傅璟闻的胸前，笑着来回蹭了蹭。 “看来，陈医生说得拥抱疗法比预想中效果还好啊。” 傅璟闻捏着江盛月的耳垂，“有没有可能是我这个‘特效药’比较厉害呢？” 江盛月立刻从傅璟闻怀中抬起头来，“是是是，你最棒，最厉害了~” 听惯了各种彩虹屁的傅璟闻先生，在这一刻就因为这么随便的一句夸奖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盛月重新将头埋回傅璟闻怀中，“所以啊，后学的疗程还要多麻烦你咯~” 傅璟闻抬手止住了江盛月说话的嘴巴，“你我之间没有麻烦不麻烦，我们本来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啊。” 晨风掀起纯白的窗帘，他逆光的剪影如同教堂彩窗上的圣徒像。 江盛月的耳畔中除了傅璟闻的声音，就只剩下她胸膛处传来的有规律的搏动。 她垂下眼帘，重新靠在眼前之人的胸口上，她之前十多年没听过的情话，在这几天，就这么成了最平凡的日常。 “还要再睡会儿吗？不睡的话，就收拾收拾起来吃早饭吧。” 江盛月将自己从傅璟闻温暖的胸膛中艰难地拔了出来，“我现在就起。” 她私心里还想再赖一会儿的，只是，现在不是该这么悠哉悠哉的时候。 傅璟闻感受着怀抱里还残留着的温度，缓缓抬手将自己抱紧了。 “有时候，真希望你别这么能干呢。” 嘴上虽然小声抱怨着，可是傅璟闻望向江盛月离去方向的眼神，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爱意和赞赏。 “阿月，我好舍不得……” 傅璟闻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短暂的、共同居住过的房间。 他将房门缓缓合上，快步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礼。 他是丢下A国处理了一半的事情跑来龙国的，如今，他最放不下的心结解决了，他也该回去料理之后的事情了。 三小时后，裴宅。 李秘书看着自如地推开房门的沈妙容，有些惊诧，这里可是裴宸的卧室，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进来。 “沈小姐，你来干什么？我不记得裴总今天的日程预约上有和您会面。” 李秘书跟母鸡护崽一样挡在裴宸面前，不愿让这其他人接触裴宸。 沈妙容面色从容，“我和裴总约的私人会面，不在你这个秘书的日程上也很正常。” 李秘书并没有后退，只要裴宸不出声，那么他就不会认所谓的私人会面。 “裴宸，你就不说句话？” 裴宸好似没听见沈妙容的声音一般，只是集中注意力观看着屏幕上的江盛月，并专注地回应着江盛月的一言一行。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着江盛月时笑时哭。 沈妙容无奈地耸耸肩，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坐，开始低头玩起了手机。 她心下感叹，自己来得时间刚刚好，这段播完，马上就该那首熟悉的歌曲了。 李秘书立刻过去赶人，沈妙容不为所动，双腿交叠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 “李秘书，你要是想要你家老板正常一点，那你最好让我留在这里。” 沈妙容只是淡淡地瞄了李秘书一眼，李秘书却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冻住了，一时间不敢再继续往前走。 屏幕上的画面刚好播放完，裴宸按重播的手停住，看向了在一旁对峙的两人。 “李烨，你出去吧……” 李秘书的身体僵在原地，他猛地转头看向裴宸，不敢相信裴宸是在赶自己出去。 裴宸声调低沉，“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秘书感受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同时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后怕，他立刻回神，朝着裴宸一躬身，利落地退出了房间。 待房间里只剩下裴宸和沈妙容二人时，沈妙容才悠悠然开口。 “感觉还好吗？精神上还能撑得住吗？” 裴宸缓缓靠回床头，似是在慢慢回味什么，直到很久后，才叹息般地开口。 “除了是假的，对我来说，都很好。” 沈妙容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裴宸的床铺，裴宸却好似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是注视着前方的的屏幕，眼神有些呆滞。 沈妙容抬手拂开裴宸遮挡脸颊的乱发，又拍了拍裴宸的脸颊，裴宸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般瞳孔开始重新聚焦。 “别碰我。” 裴宸嫌弃地甩了甩脑袋，让头发重新盖住自己的眼睛。 “你现在情况不太好，先停一段时间吧。” 沈妙容也不生气，对着裴宸伸出手，示意裴宸把剩下的东西交出来。 裴宸笑着看了看沈妙容，“那怎么能行……我怎么可以再次失去她……” 沈妙容双手抱于胸前，眉头轻挑，“算了，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我就不多嘴了。” 她从手包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药瓶，放在了裴宸的床头柜上。 “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裴宸没有送沈妙容，沈妙容也无所谓，随意挥挥手，便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裴宸重新开始播放影片，熟悉的歌声在耳畔响起。 裴宸将头埋在臂弯，唇角勾起满足的笑意，跟着旋律轻声哼唱起来。 门把手转动声响起，饭菜的香气随着开门的幅度越来越浓郁。 裴宸有些烦躁地将手旁的东西砸了出去，“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吃！不吃！” 站在门边的人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退走。 “阿宸，别赶我走，好吗？” 坐在床铺上的裴宸动作一怔，不可思议地朝着门口望去。 第222章 以爱为牢 逆着走廊略显刺眼的光线，站在门口的，是他近些时日魂牵梦绕的纤细身影。 她声音怯怯的又小声地问了一句：“阿宸，我可以进来吗？” 和录像里同样的声线温柔地响起。 搭配着一直流淌在卧室里，他和江盛月共同哼唱的歌曲，每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他被药物浸泡得异常脆弱又敏感的神经上。 裴宸的呼吸陡然停滞，瞳孔剧烈地收缩又放大。 视野里，乌黑的长发，白皙的侧脸，以及那双即使在逆光中也蕴着水光的杏眸，在他混乱扭曲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和录像里的江盛月重叠在一起。 “月……月？”裴宸嘴唇颤抖，喉头艰涩地滚动着，连带着声音也干涩沙哑。 他手中的遥控器顺着指尖滑落，他双手抬起，做出拥抱的姿态，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和浓重的希冀。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蒋星月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若不是沈妙容早就和她打过预防针，她脸上的惊骇怕是已经控制不住地表现出来了。 她和江盛月的长相只能说有相似的地方，但是，绝没有像到让一个同时熟悉她俩的人认错的地步。 “月月，你又要走吗？”见蒋星月楞在原地，半天没过来，裴宸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刚刚是我太凶了，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 他身上还带着伤，行动并不算方便，却还是坚持着想要从床上下来过来迎接蒋星月。 蒋星月赶忙端着练习过多次的笑容，往里走了几步。 一会儿裴宸摔下床来，要花力气去扶，去照顾他的，当然也是她。 她可没江盛月那么圣母，能无怨无悔地照顾病人。 “阿宸，你别乱动，如果伤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她像以往一样，随便扯些好听的话，想要安抚住裴宸的情绪。 让他没想到的是，裴宸立刻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甚至面带愧疚地看着她。 “明明之前病的时候，让你费心不少，又病一次，我却还是不长记性，给你添麻烦了。” 蒋星月望着裴宸流浪小狗般小心翼翼试探的眼神，感觉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哪怕裴宸最爱她的那几年，裴宸的眼神也依旧是高傲的。 他会对她好，陪她疯，随她闹，但是，裴宸从不低头。 可是，面对江盛月的时候，这副祈求对方的眼神到底算什么呢？ “月月，你看起来怎么有些不开心？”傅璟闻伸长手指想要去触碰蒋星月的脸颊。 蒋星月将餐盘放在一边，看了一眼地上狼藉的碎片，略带几分忧虑地说道：“阿宸，你一直不吃饭，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说着垂下头去，捂着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橘子香气，是江盛月夏日里常用的味道，此刻萦绕在裴宸的鼻腔中，让他本就有些恍惚的神志彻底分不清真假。 “我吃，我现在就吃。” 不需要蒋星月动手，裴宸自己就拿过托盘里的饭菜一口一口往里送。 甫一入口，他满心的期待迎来淡淡的失落，这个味道，是家里雇佣的阿姨做的，不是江盛月的手艺。 蒋星月看着裴宸突然有些消沉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慌乱，该不会是药物效果褪了吧…… “阿宸，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她下意识用出了自己最为习惯的装弱小手段，刚一说完，她就后悔地咬了咬下唇。 江盛月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裴宸眼前的人影闪了闪，却还是在望到对方关怀忧虑的眼神时，渴求江盛月的心情占了上风。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和你分离太久了，想要多看看你。” 他说完，继续认真地进食。 于他而言，只要江盛月可以留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他都可以接受。 江盛月看着裴宸很快吃完了饭菜，笑着用纸巾帮他擦了擦唇角。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她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裴宸的心尖，让他浑身都跟着泛起痒意。 裴宸安静地注视着蒋星月的动作，那张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他感觉他冷如寒冰的血液在这一刻开始化冻回暖了。 “傻子，一直望着我干什么？”蒋星月笑着用指尖点了下裴宸的额头。 裴宸浑身猛地一颤，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反手紧紧攥住那只手，力气大得让蒋星月暗自蹙眉。 “你原谅我了是不是？”裴宸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日叠一日的思念和药物制造的幻觉交叠在一起，让他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坚决不愿放开眼前的人。 “之前的事，全都是我的错。” “是我认不清自己的心，让你受了好多委屈。” “我分明早就被你吸引了，却因为执念固执地认为我只会为蒋星月心动。竟然还混账地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忏悔和思念，眼神痴迷地胶着在蒋星月脸上，贪婪地描绘着每一寸他“熟悉”的轮廓。 “不过，现在我绝不会再认错自己的心了。” “我只会，深深地，永远地爱着你……” 他长出一口气，好似终于将憋在心口数年的话语倾吐了出来。 他一直病态苍白的脸颊此刻红云浮动，长期只盯着录像看的呆滞眼神在此刻焕发出光彩。 一双仿若泉水洗过的干净眸子虔诚无比地望向蒋星月。 蒋星月感觉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只需要一眼，就能透过裴宸那双澄澈的眸子看到他那颗全然真诚的心脏。 炙热，激烈，只为一个人跳动。 只是，这个人……不是她蒋星月。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怕被裴宸眼中纯粹的爱意灼伤。 裴宸搭在蒋星月手腕上的手指逐渐松开，缓缓滑落至床铺。 他光彩焕发的神色逐渐麻木，瞳孔在药物作用下扩散成两潭幽深的沼泽。 待他再望去时，空洞无物的眸子里，刚好倒映着蒋星月刻意模仿的温柔笑意。 “吃药吧，阿宸。” 蒋星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拧开瓶盖倒出药片。 在“爱人”编织的幻梦里，裴宸顺从地将药片全数吞下。 他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和平静，靠在蒋星月怀中，对她低声喃喃着只有他和江盛月才知道的往事碎片。 蒋星月脖颈上青筋暴起，却只能咬牙一一记下，她需要这些情报，成为裴宸心里“完美”的江盛月。 第223章 蒋星月再会面 温暖的日光洒满客厅。 江盛月坐在电脑前，随手滑动着鼠标的滚轮，一行接一行数据从她眼前滑过，她的大脑却罕见地没有吸收进去任何东西。 她时不时瞄一眼手机屏幕，等待着它的亮起。 她有些泄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傅璟闻这才离开没多久，她就开始等他的消息了。 她为自己的不出息感觉到可耻，然后化悲愤为食欲，往嘴里猛塞了几颗圣女果。 清甜中带着微酸的味道在她口腔中炸开，让她眯了眯眼睛。 她最近好像，不太能吃酸的东西了，哪怕是圣女果这种很淡的酸味。 她暗暗感叹自己最近变得有些娇气了，脸上的笑意却控制不住地荡漾起来。 生活中如果能甜蜜温暖，谁又愿意吃苦拈酸呢？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她连忙点开屏幕，傅璟闻的消息便映入眼帘。 “阿月，我登机了。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我之后可是要验收成果。” “如果让我发现你瘦了，你就等着被我‘惩罚’吧！” 傅璟闻甚至罕见地用了一个代表小恶魔的Q版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发出来的东西。 不过，江盛月倒不讨厌，就像傅璟闻喜欢看到各种不同的她一样，她也想要参与到傅璟闻每一个小的改变中。 手机再次震动，傅璟闻这次发了一条很有他平时风范的消息。 “有任何需要，无论何时，立刻联系我。” 江盛月看着傅璟闻聊天框上一直显示着输入中，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她想了想，笑着回道：“一路平安。爱你。” 傅璟闻聊天框上的输入中当即停止了，又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傅璟闻的头像发来消息。 “嗯，我也爱你。” 江盛月将手机抱在怀中，感觉心情像乘了七彩泡泡，飘飘悠悠地躺在了云端之上。 下一次，一定要听傅璟闻亲口说才行！ 已经登机的傅璟闻抱着手机，感觉后背出了一层汗，刚刚小小键盘上的慌乱在他心里无异于一场小型的战争。 好在，江盛月，他心中最勇敢的英雄，带着他赢得了争斗的胜利。 他在乘务员的提醒中关闭了手机，却未将它收入口袋，只是牢牢贴在胸口上。 尚未远离，他便已经开始想她了。 回完傅璟闻的短信，江盛月的注意力重新回笼，她开始重头阅读起眼前的数据。 不多时，她身旁又摊开了厚厚的笔记本和几份纸质报告。 她手指轻敲桌面，脑海中一个一个想法飞速闪过，最后长出一口气，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她要接受裴宸“潘多拉项目”的邀请。 如今她因为禁止离境的禁令，无法离开龙国，没办法回A国的实验室。 不论是想解除禁令还是绕过裴宸在龙国选择新的合作实验室，对她来说都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接受合作的话，说不定可以要到裴宸和裴祈年的血样，这样就能和之前送去的血样做对比了。 江盛月收拾好资料，带好电脑，想了半天给李秘书发了条消息。 “李秘书，我是江云岚，请问裴总今天有时间吗？” 她，不想以私人会面的行事和裴宸见面。 往后，他们之间，只该是投资人和研究员的关系，不需要有任何私情掺杂其中。 李秘书在看到自己新来的消息时，疲惫的状态瞬间一扫而空。 他恨不得狗腿地回复，“有空，有空，你说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 只是，这样未免太过业余，他还是假模假式地等了一分来钟，才郑重地回复。 “今天下午三点，我派车去接您。” 江盛月的消息回得很快，“不必了，告诉我地址就行，我自己过去。” 李秘书立刻将具体地址发了过去。 看着江盛月的回复，李秘书感觉心里连日来积压在心口的阴郁被驱散了不少。 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神游天外。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位长相很像先夫人的江小姐很有好感，总觉得只要她在，裴宸的状态就能很快回归正常。 特别是今天沈妙容和蒋星月接二连三地出现，简直让他郁闷到了极致。 毕竟当初辞退蒋星月，回收蒋星的住所这些事，都是他李烨去做的…… 真要是让蒋星月翻了身，他之后的日子怕是要苦不堪言了。 李秘书恨恨地看了一眼裴宸紧闭的卧室门，谁去都劝不进去一口饭的裴宸，蒋星月竟然端着完整的、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出来了。 不光如此，一直不肯睡觉的裴宸，还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李秘书简直怀疑蒋星月是不是给裴宸下毒了，把人给毒死了，所以才不闹腾了。 他满心慌张地冲进去，看到裴宸眉目舒展，呼吸均匀，确实只是熟睡了。 分明是好事，可是，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直到江盛月的消息发来，他才觉得看到了一丝破局的希望。 就这么想七想八，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李秘书。” 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得意。 李秘书转过身去，立刻就对上了蒋星月完美无缺的笑容，就好像是假面上长了个人。 “蒋小姐，有什么事吗？” 李秘书立刻扬起公式化的笑容，状似恭敬地看向蒋星月。 蒋星月的微笑面具依旧稳固，带着一丝刻意模仿江盛月的温婉。 “李秘书，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藏不住的得意，“我和阿宸商量过了，他以后的饮食起居，都由我来负责，就不麻烦你再跑前跑后了。” 说是道谢，不过是向李秘书宣告，她蒋星月已经重新上位，让他以后知趣一点。 李秘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照顾裴总是我分内的职责，您都能来为此操劳，我自然更不应该马虎了。” 蒋星月轻咬臼齿，这分明就是绕着弯说她是外人。 不过，她现在有裴宸的庇护，人整个硬气了不少。 “阿宸还说，近来裴氏新入了不少藏品级的珠宝，让我去挑挑看呢。” 李秘书在心里当即“啧”了一声，这女人…… 就在这时，门铃声清脆地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笑意之下的暗涌。 第224章 不够资格 李秘书如蒙大赦，立刻看向大门的位置，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应该是重要客人到了，蒋小姐，我先失陪一下。” 他仿佛看不见蒋星月突然晦暗的眸色，立刻迈步去开门。 其实开门这事轮不到李秘书来做，但是，他就是不想再和这个女人面对面多待哪怕一秒钟。 蒋星月假笑的面具还戴在脸上，僵硬地看着李秘书略显雀跃的背影。 这人在裴宸身边也干了不少年了吧，怎么这么不会看形势，如今和她对着来，他能获得什么好处不成？ 蒋星月的指节紧紧掐住楼梯扶手，将心头的不快倾泻其上。 她深呼吸几下，快步跟上了李秘书的步伐，她倒要看看，这个时间段还能有资格来拜访裴宸的人到底是谁？ 她由衷地希望是沈妙容中途折返了。 她站在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站定，而后下意识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挺直了脊背。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访之人对她的威胁，这让她在无知无觉间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大门打开，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泻而入。 蒋星月后撤几步，好似怕被阳光刺到一般，退进了一旁柱子的阴影里。 江盛月穿着最为简单的无袖米白色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除了双耳处圆润小巧的珍珠耳环，以及胸前点缀的一颗红宝石胸针，她全身上下再无一丝装饰和杂色。 简单至极的搭配，却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又干练。 她手里拎着一个简洁的公文包，对着给她开门的李秘书颔首致意。 阳光从她身后洒落，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清晰而冷静。 “李秘书，下午好。” 她伸出手去，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李秘书身体挺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通畅起来了，立刻伸出手回握。 “江小姐，里面清。” 不似面对蒋星月时那副公式化的笑容，李秘书现在散发着由内到外的欢快气息，一直皱巴巴的眉头都在此刻展平了。 江盛月侧头看看李秘书，勾唇寒暄道：“李秘书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秘书眼神瞟过站在不远处的蒋星月，而后又立刻飘远。 “能和江小姐会面是我的荣幸，自然喜不自胜了。” 江盛月顺着李秘书的眼神看去，这才注意到站在柱子后的蒋星月。 一直容色平静的江盛月难得眼角轻微抽动了一瞬。 还真是，想象不到的人突然出现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收回了眼神。 裴宸的私生活如何，于她而言，她再没什么想法了，她只担心江盛月的出现，会不会让合作出现意外。 毕竟，上一次蒋星月出现在这种谈判场合，就差点毁掉薛教授和裴氏的合作。 “江小姐，还请留步。” 蒋星月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江盛月这才注意到蒋星月和以往的不同，清淡如白开水的妆容，温婉的侧盘发，只用简单的缎带装饰，略显宽松却面料舒适亲肤的白色棉布长裙。 浑身上下唯一装点的首饰，就是左手无名指处的一枚戒指。 这副样子…… 这个笑容…… 江盛月提着公文包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 在这一刻，她仿佛和曾经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不过，她的怔愣只有一瞬，下一刻便扬起下巴问道：“蒋小姐这是想向我讨结婚的份子钱吗？” 江盛月的眼神那般直白，蒋星月下意识用右手去捂左手上的戒指，同时用力去推动戒指，想要将它摘下来。 毕竟，不论是她，还是这个戒指，通通都是假货…… 不过，她在社交场上混迹的时间也不短了，所有的窘迫在一瞬间便被她止住了。 她将刚刚藏戒指的动作改为了羞怯地抚摸。 “现在还没成，不过，托江小姐的福，我和阿宸，好事将近。” 她微微侧头，笑容明丽干净，通透如风中微微摇曳的白玫瑰。 “这些日子，阿宸一直不吃不喝不睡，今天才在我的照顾下，些微吃了些东西。” “现在还在休息呢。” 蒋星月笑着又靠近几步，“我不似江小姐狠心，我一颗心都只扑在阿宸身上，只会心疼他。” “既然，阿宸现在的饮食起居由我全权管理，那么，我不希望任何打扰他恢复健康的因素出现。” 江盛月脸上神色不变，指尖却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指节。 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她着急找到合适的实验室进行相关研究，之前和薛教授闹掰合作的事，眼看着就要再次上演了。 “蒋小姐，您现在想做裴总的主，还不够资格呢。” 江盛月的存在，无形中给了李秘书勇气，他咬着牙假笑，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语吐了出来。 “您既然负责照顾裴总的饮食方面，那就请您做好对应方面的管理，其他事情，就用不着您操劳了。” 一句叠一句，话里话外就是在暗示蒋星月现在不过是个照顾裴宸的高级保姆，想要插手其他事，没门儿。 江盛月还一句话都没说，蒋星月就已经被李秘书怼的脸色又青又白了。 她想了想，唇角故意逸出一声冷笑。 “李秘书，看来裴总对于‘潘多拉项目’的合作并不看重。” “还没会面商谈，就已经派人来赶我了。” 江盛月说着迈步转身就走，刚刚还气势全开的李秘书，差点吓得当场尖叫起来。 姑奶奶诶，裴总为这个项目简直是呕心沥血，你要彻底拒了这个项目，他们所有人都等着要么降职，要么滚蛋吧！ “江小姐，请您一定要相信裴总想要和您合作的心意。” 李秘书长腿倒腾地飞快，立刻拦在江盛月面前，额上薄汗都渗出了一层。 “我向您保证，蒋小姐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无关裴氏的立场。” 李秘书几乎是咬着牙看向了蒋星月，“蒋小姐，裴总有公事要处理，你该下班了。” 下班？ 蒋星月气得的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刚刚还是暗戳戳扎她，现在直接就明示她是保姆了。 大厅角落里的钟声响起，时间刚好指向三点。 裴宸卧室的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第225章 阴沟里的老鼠 江盛月本来就没有为难李秘书的打算，她就是想气气蒋星月。 如果不能感同身受，算什么惩罚。 被自己重视的一切，因为其他人，当垃圾一样处理的感觉，蒋星月也该一点一点感受下才是。 “蒋小姐，你该下班了。” “接下来，是我和裴总的会谈时间。” 江盛月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和蒋星月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分。 她刻意垂了垂眸子，做出一副最纯净无辜的表情，就像曾经的蒋星月一般。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下次，我一定会让……” “阿~宸~” 她故意语调上挑，还得意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将蒋星月以前那套可怜兮兮的腔调学了个十成十。 “多抽出点时间来陪陪你的。” 她双手合十，做出个愧疚不已的样子，只是，眼底的得意却并未消除。 “这次就不好意思啦，阿宸的时间就归我咯~” 江盛月每可怜兮兮地眨巴一次眼睛，蒋星月就感觉自己的大脑猛地充血一次。 她保养得宜的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里，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动手，她真恨不得撕烂这张脸。 她知道自己这副绿茶做派不算讨人喜欢，可是，江盛月这种带着嘲讽意味的模仿，还是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尊严碾碎在脚下了。 “江！盛！月！” “你简直欺人太甚！” 蒋星月大喝出声，再三压制的火气，还是冲垮了理智，让她扬起了巴掌。 掌风落下，江盛月本该落下五根指印的漂亮脸蛋依旧白皙无暇，反倒是她的腕骨感觉要被人捏碎了。 愤怒因为被绝对的力量压制，几乎在瞬间消散，心头眼底涌起的只有恐慌。 蒋星月怎么都想不到江盛月这纤细的指骨可以像的铁钳一般牢牢控制住她。 “你……你想干什么？” 蒋星月下意识一边往后撤退，一边疯狂拉扯着自己的手腕，想要逃脱江盛月的控制。 “蒋星月，祸从口出这件事，不懂吗？” 江盛月的另外一只手直接捏住了蒋星月的下颌，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你给我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 手腕上的疼痛不减，下颌上更是痛得蒋星月恨不得当场晕过，她直到此刻才注意到，江盛月那看着纤细的胳膊上，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真的是之前那个沉默可怜的江盛月吗…… 哪怕有沈妙容的证据在，蒋星月也很难将她们二人联系到一起去。 “江……云……岚……你是江云岚……” 蒋星月在江盛月的钳制下，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江盛月勾唇笑笑，松开了捏着蒋星月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拍了几下蒋星月被她攥出一片红痕的脸颊。 “下次可不要再认错人了，不论是对我，还会对于已经逝去的人，都不够尊重。” 蒋星月听话地点点头，眼泪顺着点头的幅度，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 这次并非蒋星月装可怜，她是真疼啊…… 完全就是生理性的泪水。 “月月？” 裴宸虚弱疑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靠坐在轮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从他醒来，他就感觉他的世界一直在摇摇晃晃，各种事物都在眼前扭曲变形。 不然，他怎么在刚刚，好像看到了两个江盛月？ 蒋星月一听到裴宸的声音，当即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江盛月的钳制，立刻躲进了柱子后面。 如果不知道眼前的江盛月就是本人，蒋星月还有底气和对方硬碰硬一下。 随着药物的迭代和加深，她将会彻底和裴宸记忆里的江盛月绑定。 可是，从沈妙容那里，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江云岚和江盛月就是一个人。 她一个假货，只要没疯，肯定不敢和江盛月本人去测试她们谁在裴宸心中的分量重。 等裴宸大脑的疼痛缓解些许后，再向楼下望去，就只剩下一个江盛月了。 “裴总，既然你起来了，我们还是快点开始今天的项目相谈吧。” 江盛月当即收敛所有情绪，她还有正事要办，这些情感插曲，先放一边就是了。 虽然她确实有些奇怪蒋星月的反应，她本以为蒋星月要先逮着裴宸告状呢。 江盛月见裴宸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没忍住又催促了一句。 “我们约的是三点会面，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李秘书当即出面给自家老板解围，“江小姐，我带您去书房，先沟通一下项目的框架和初步设想。” 江盛月对着李秘书颔首，便不再给裴宸留眼神，跟着李秘书往裴宸的书房走去。 她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感慨。 她当年还是裴宸妻子的时候，都很没怎么进过裴宸的书房，反倒是现在成陌生人以后，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去了。 不比不知道，一对比更能衬出傅璟闻毫无保留的爱意来。 不论傅璟闻在批文件还是和下属谈话，他的书房从不会对自己上锁。 不过，她也不是骄纵任性的人，没有非常紧迫的事，绝不会在这种时刻进去打扰傅璟闻办公就是了。 很多东西就是如此，用不用是自己的事，但是，有没有则是天差地别。 在前面带路的李秘书推开书房的门，站在门侧，让江盛月先进房间。 李秘书麻利地拉好窗帘，随后打开了所有的灯，偌大的空间顿时明亮起来。 他熟练地整理了书桌，为江盛月拉开座椅。 “江小姐，您请坐。” “您需要喝点什么？” 江盛月将公文包放在桌上，动作利落地取出准备好的资料和笔记本电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温水就好，谢谢。”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书房，眼底的细微波澜很快停息了下来。 她现在需要的，是完全专注在工作上的注意力。 她将文件按照自己最方柏拿取翻阅的方式摆放好，然后开始在心里又默想了一遍自己的目的和诉求。 李秘书很快端来了水，放在她手边。 江盛月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文件，声音清晰而冷静。 “李秘书，关于‘潘多拉项目’，我有几个核心条件和诉求，需要明确在合作意向书里。” “您请说。”李秘书立刻拿出平板准备记录。 第226章 助眠药 江盛月脊背挺直，目光沉静地落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将各种要求一一道出。 “第一，项目的绝对主导权和科研方向的决定权，必须在我手中。裴氏作为资方，享有知情权和收益权，但不得干预具体研究进程。” 江盛月眸光微动，滑过李秘书的表情，对方像个无情的记录机器，脸上并无特殊的神色。 “第二，我需要一个符合国际最高标准的独立实验室空间，设备清单我会随后提供，所有设备由裴氏负责采购或租赁，仪器维护和耗材供应必须及时到位。” 李秘书唇角含笑，边记边点头，“裴总对于此次项目相当重视，一定会给您提供一个绝对满意的环境。” 江盛月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眼神变得越发坚毅锐利。 “第三，我希望可以采集裴宸先生和裴祈年的近期血样，进行必要的数据分析。” 李秘书心头猛地一跳，一直平和的表情浮现出一丝为难。 这种涉及自家老板及其继承人的生理数据，他这个做秘书的，是百分之一万不能应下任何一句的。 “江小姐……”李秘书放下手中平板。 “还有其他要求吗？”他没应下也没否决，只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江盛月也不急，姿态闲适地将一份打印好的《初步合作意向书》推到李秘书面前。 “其余的要求，以及相关细则都在这上面了。” 李秘书赶忙双手将资料接了过去，“请给我点时间阅读一下。” 江盛月右手掌心向上，十分友善地示意李秘书自便，她不是什么规矩很多的人。 李秘书低头认真阅读着条款，江盛月突然开口：“刚刚我提的那三条，是这次合作的基准，我是不会让步的。” 哪怕刚刚和裴宸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她也感受到了裴宸的不对劲。 明显病态的苍白，声音里的虚弱，还有眼神里的恍惚。 裴宸遭遇车祸一事，也过去好一段时间了，在专业的营养团队的照顾下，他不该是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联想到血痕的检测结果，江盛月越发坚定了要拿到裴宸和裴祈年的血样的决心。 “江小姐，我相信您和裴总会商讨出你们都满意的结果的。” 李秘书突然感觉有点如坐针毡，这位看着和先夫人一模一样的江小姐，完全不是那种绵软的性子，相当强势啊。 他现在也不敢多应什么，只能说点没什么用的车轱辘话。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余李秘书手上资料的翻页声，以及江盛月指尖在键盘上偶尔的敲击声。 好在不多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在炎热的夏季，裴宸身上竟然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被佣人推着轮椅进入了书房。 “抱歉，让江小姐久等了。” 裴宸似乎想挺直脊背，却很快又滑了下去，最后只能无奈地靠在了轮椅的椅背上。 江盛月顺着声音望去，只觉裴宸的状态比她刚刚感受到的还要糟糕。 本该合身的衬衣因为快速消瘦的身形显得有些肥大，一张俊脸写满了疲惫，眼下的青黑仿佛在不停地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他眨眼的动作很缓慢，而后温柔地在唇角绽开一个笑意。 睫毛微微颤抖，好似有蝴蝶轻盈地落在上面，也许一个不注意，就会无声无息地变成花朵的养料。 “裴总如果身体不适的话，我们就长话短说，剩余的事情我和您手下的其他人沟通就好了。” 江盛月偏过头，不愿再看裴宸一眼。 她总觉得，哪怕是呼吸眨眼这么轻柔的动作，现在的裴宸都会碎成一片一片的。 裴宸示意身后之人将他推至桌前，他则近乎痴迷地望着江盛月的模样。 阳光透过精心调整的窗帘缝隙，在她侧脸勾勒出冷峻而优美的线条，跟记忆里的天差地别，却同样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李烨，你们都下去吧，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李秘书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带着其余人有序地退了出去。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李秘书感觉自己狠狠松了口气，总算是让自家老板成功见到想见的人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欣喜的情绪，只能感觉到悲伤的洋流包裹着自己，嘴里胃里一阵一阵泛着苦意。 裴宸将桌面上的《初步合作意向书》拿过来认真地阅读起来。 江盛月的重点要求，都在刚刚被李秘书做好了标记，他很快便了解了江盛月的诉求。 “其实，除了要采血这件事，你其他的要求就算不说，我也会按照你提的这么做的。” 裴宸将意向书合了起来，“毕竟，我在医院见你那天，就告诉过你了，这个项目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又怎么会想着去为难你呢？” 他的声音飘飘悠悠，似云朵般飘落。 只是那双眼睛，不知在看什么。 江盛月摆在桌面上的手指一根接一根攥成拳，她沉默半晌后，突然起身走到了裴宸面前。 “裴宸，你能看清吗？” 她伸出手在裴宸面前晃动了几下，明暗交错中，裴宸的瞳孔缩了缩。 “当然能看见啊，我伤到的是腰，又不是眼睛，你就别瞎担心了。” 裴宸的情绪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看自己孩子胡闹的纵容。 江盛月眉头越锁越紧，最后蹲下身去，认真地询问道：“裴宸，你最近有主动服用精神类相关的药物吗？” 裴宸垂眸看向蹲在他身前的江盛月，唇瓣开合：“只是一些助眠药物和止疼药。” 他扶在轮椅扶手上修长惨白的手指，珍而重之地将江盛月耳畔的发丝拂至耳后。 他的指尖停在了江盛月脸颊几毫米的位置，始终没敢触碰她。 “只要我不去碰你，你就不会消失了，是吗？” 他低声喃喃着，仿若眼前的活人不过是幻象，而他在自顾自地呓语。 好凉…… 哪怕裴宸的指尖并未触碰到江盛月的脸颊，她也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冷意。 这人身上还搭着薄毯，手怎么能冷成这样？ 不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般的助眠药所能造成的结果。 第227章 查监控就好 江盛月当机立断地站起了身，让自己和裴宸拉开了一段距离。 裴宸在眨眼都很缓慢的当下，突然猛地伸手，顺着江盛月起身的方向拽住了她的裙摆。 “月月，别走……” “现在，我不碰你，你也还是会离开我吗？” 他语调破碎，喉间逸出一声低吼，他脸颊涨红，却在抓到裙摆的布料时，快速褪去。 “是真的吗？” 他一直空茫茫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裴宸，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我可不想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谈合作。” 江盛月拽了一下被裴宸抓在手中的裙角，发现裴宸的力气有些大，她根本扯不出来。 这人分明看着风一吹就能碎了，没想到手劲儿还挺大的。 “月月，我当然是清醒的！” 裴宸立刻出言，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欣喜的情绪，将刚刚那副脆弱安静的壳一下子给打碎了。 江盛月不敢再加大力气扯裙子了，生怕直接把裴宸从轮椅上拽下来。 她索性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柔了一点音调。 “裴宸，你先松开我，我保证不会消失。” 裴宸想也没想，就立刻摇头。 江盛月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免得双方拉扯起来，把裴宸给弄伤了，然后弄的她走一趟警察局就得不偿失了。 “你松开我的裙子，让我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话好吗？” 江盛月拿出了以前哄裴祈年的那股子劲儿，温柔耐心地哄着裴宸。 不知裴宸想到了什么，江盛月看到他的耳尖有点泛红，随后紧紧攥着江盛月裙摆的手缓缓松开了。 “我去拿椅子。”江盛月丢下一句，便将自己的椅子落在了裴宸一臂外的距离，保证裴宸很难轻易碰到她。 裴宸似乎有些不满江盛月离他的距离有点远，本来扬着轻柔笑意的脸，变得有些阴沉。 他想靠近，被江盛月一举胳膊就制止了。 “裴宸，你服用的‘助眠药’具体是什么？名称、剂量、来源，只要你想得起来的，现在都告诉我。” 裴宸双手交叠，眼神里的迷茫彻底消散，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锐利起来。 “你怀疑我的药有问题？” 江盛月被他突然的变化弄得有些奇怪，这个话题仿佛是某种开关，只要有人提起，裴宸就会进入一种心理防御状态。 “所以，你想采我的血，也是因为这个事吗？” 裴宸眸中的脆弱哀伤散了个干净，只有明晃晃地提防。 江盛月在心底暗骂一句：演深情这一块儿还得是你啊。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但是，一戳到核心问题，立刻就防备起来了。 裴宸指尖紧紧抠着轮椅的扶手，感觉脑子一阵一阵的疼，让他很难说出什么东西。 “李烨，进来。” 一直守在门口的李烨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去把这些日子医生开的药方，还有我在吃的药物都带过来。” 在李烨开门离开房间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不远处的阴影里悄然蹿了出来。 她在李烨离开一段距离后，飞速靠近书房的房门，将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着房间内的谈话。 “裴宸，你刚刚说你同意我前面提的两个条件，那么，第三个，你是怎么想的？” 江盛月见裴宸这么放心让李秘书去取药方和药品，那么，大概率这些东西都是适应相关病症，且途径正规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血样检测的结果就是最确凿的证据了。 她并不是非要去管裴宸的麻烦，只是，她如今要跟裴宸合作，就绝不能有个精神状态异常的合作伙伴。 免得项目进行到关键时刻，裴宸因为精神问题身体垮了，项目被移交给其他人，耽误她的进度。 江盛月的眼神冷冰冰的，只有公事公办的效率，这让裴宸越发脆弱敏感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你如果只是把我当做你的实验体数据，那恕我拒绝。” 江盛月揉了把自己挺括的裙摆布料，感觉自己现在不是在和一个集团的掌舵人谈话，而是一个胡闹又希望被注意到的孩子。 “裴宸，你以为我现在很闲吗？不论谁的闲事，我都会去管上一管吗？” 太过哄孩子的话语，江盛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这么拐弯抹角地表现一下自己的关心了。 “所以……你是因为关心我的身体，所以才非要看这些的吗？” 江盛月叹了口气，“你看起来，很累。” 她只叹息着说了简短的一句话，随后只是静静地看着裴宸，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情绪。 裴宸梗着脖子，死活不同意的态度，瞬间便软化了下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第一个察觉到我的变化，哪怕很小很小。” 似有清风拂过脸颊，裴宸的眼圈有些发红，但是笑容却带着满足的小确信。 “是啊，我总是放不下你和年年的……” 江盛月垂下眸子，不敢和裴宸对视，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在说谎。 裴宸却被这句话吃得死死的，哪怕大脑里有什么在疯狂的叫嚣，一直阻碍着他应下这些。 他还是努力地张着嘴，想要说一句“好”。 “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房门上，随后门外立刻吵嚷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裴宸和江盛月对视一眼，选择一起往房间门口走去。 房门一拉开，就看到一脸惊恐的李秘书以及倒在一边，额头上鲜血直流的蒋星月。 “怎么回事？” 裴宸当即看向唯一清醒着的李秘书。 李秘书脸色和便秘了一样难看，连声否认道：“不关我的事啊！”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江盛月捏了捏眉心，带着厌烦蹲下身去给蒋星月做起了检查。 哪怕她再烦蒋星月这个人，但是，她也从来没有过要她命的想法。 “伤口有点深，我帮她做下应急处理，李秘书……算了，裴宸你去联系救护车。” 她对着李秘书勾勾手，“李秘书，你跟我一起先把她搬到里面去。” “这里应该有监控的吧，是非曲直，调下监控就好了，争论无益。” 江盛月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个人的工作。 倒在墙边，看起来完全晕过去的蒋星月，此刻眼皮动了动，看起来马上就要转醒的样子。 第228章 年年的信 “先别动。” 江盛月示意李秘书停下搬人的动作，再次靠近蒋星月，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各种动作。 “蒋星月，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蒋星月眼皮下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几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看来暂时应该醒不过来了，先搬到里面去。” 江盛月又回头看了眼裴宸，“你的家庭医生呢？在救护车来之前，让他过来先帮忙检查处理一下。” 她说完便和李秘书合力将昏迷的蒋星月抬进了书房内的沙发上。 鲜血顺着蒋星月的额角蜿蜒而下，染红了浅色的沙发套，画面触目惊心。 “伤口有点深，在眉骨上方，靠近太阳穴，需要立刻止血，防止感染和颅内损伤。” 江盛月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裴宸按照江盛月的指令拿起书桌上的内线电话，迅速而准确地向家庭医生传达了情况。 待做完一切后，裴宸才操控着轮椅靠近，眉头紧锁。 他不知为何对于蒋星月的到访，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次见面是J.S.Y Memorial基金会，当时蒋星月和林沐雨被他给“请”出了会场。 没想到，再见面，对方就是这么个人事不省的模样了，他眼神复杂难辨，脑海中各种想法来回翻涌着。 江盛月完全管不着裴宸如今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动作麻利地叠好李秘书递来的干净手帕，按压在蒋星月的伤口上止血。 她的动作专业而冷静，哪怕她面前躺着的是她厌恶不已的人，她也没有表现出想要趁机伤害对方的意思。 很快，家庭医生扛着急救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在看到裴宸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后，才长出一口气。 裴宸电话里只是交代了“撞头”“出血量大”这些关键词，没说具体是谁受伤了。 这让他跑来的这一路上，担心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如今见裴宸没事，他便立刻恢复了冷静，接棒江盛月对蒋星月进行了处理。 “伤口在额角，不算致命，但撞击力度不小，有中度脑震荡迹象，需要立刻送医院做详细检查和清创缝合。” 他一边说，一边在江盛月的协助下，给蒋星月做了简单的伤口清洁和包扎。 他边包，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口子的深度，如果是瘢痕的体质的话，百分百是要留疤的。” 江盛月就在家庭医生对面，帮他托着蒋星月的头，这句小声的嘀咕，被她清楚地听了进去。 她望向闭着眼睛昏迷的蒋星月，哪怕毫无血色，却依旧标致精巧的相貌，甚至因为病弱，还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这么好看一张脸，蒋星月最为自豪的武器，之后额头上要留一道五六厘米长的扭曲疤痕，这可能比杀了蒋星月还让她崩溃。 应急处理很快做完，家庭医生便提着急救箱快步离开了。 “李秘书，你安排人去查监控了吗？” 江盛月甩了甩扶着江盛月脑袋有些酸痛的手，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 这般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书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李秘书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张了张嘴，看了看裴宸，又看了看江盛月，最终低下了头，没敢吭声。 江盛月被李秘书奇怪的反应搞得心下一跳。 “监控出问题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裴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定定地看向门口那摊血迹，不敢和江盛月疑问的眼神对视分毫。 “这里……”裴宸的声音异常干涩，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某种无法言说的坚持，“书房门口……还有这一层的主走廊尽头……没有监控。” “没有监控？”江盛月的目光从询问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审视。 “裴宸，你开什么玩笑？这是你家最重要的核心区域，你日常办公和会客的地方，你告诉我没有监控？安保怎么做的？” 江盛月感觉很荒唐，在她还是裴宸妻子的时候，这地方她基本上也就只能在门口徘徊。 现在，竟然连监控都不安装了。 裴宸只是垂着头，并未对此做出解释。 不过，江盛月也只是在极短的震惊后重新回归了平静。 不论真相如何，本就与她无关，这是蒋星月与裴氏的纷争，不论是蒋星月诬告或者只是阐述事实，影响的只会是裴氏的形象。 “江小姐……” 李秘书感受着书房内的氛围，硬着头皮开口解释：“自从……自从当年那场大火之后……裴总就下令，主宅内部几乎所有公共区域都不许安装监控摄像头。” “特别是……特别是靠近书房和……和以前夫人常用区域的地方。” 李秘书在裴宸的注视下，声音越解释越小。 他是大概知道裴宸从那以后，关于江盛月的一切都有些精神过敏。 裴宸怕摄像头捕捉到“亡灵”的痕迹，他更害怕任何电子设备记录下他独自一人时对着空气说话时的疯癫状态。 所以，裴宅内曾经江盛月长期生活的区域，以及裴宸经常独处的区域，在裴宅重建后，都未铺设监控。 李秘书不敢往下说，裴宸不愿开口，江盛月只觉得疲惫。 “妈妈？你在和爸爸吵架吗？”裴祈年喘着粗气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他似乎急速奔跑了好一段距离，额头的汗珠滴在睫毛上，衬衫短袖的背心处已经湿透。 李秘书赶忙走过去，安抚起裴祈年。 “年年，裴总在和江小姐谈事，年年先自己去玩一会儿好吗？” 李秘书本以为裴祈年会向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要听到裴宸有事忙，就会有些丧气地离开。 可是今天，这小小的孩子力气却出奇地大，扒拉在门口，死活不愿意离开。 “妈妈，年年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裴祈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倔强地看向江盛月，只是声音里的颤抖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急救的医护人员进来，熟练地将蒋星月抬上担架。 “李烨，你跟着去医院，处理所有手续，弄清楚情况。”裴宸沉声下令。 “是，裴总。”李秘书不敢耽搁，立刻跟上医护人员。 第229章 疑点重重 李秘书牢牢拽着头顶的把手，在救护车上尽情地感受着心肝脾肺肾都摇晃在一起的颠簸感。 他深觉，待自己下车后，肯定要去找洗手间吐一场。 身体上虽然饱受折磨，但是，精神上却松快了不少。 他毫无意外地听到了裴祈年喊的那几声“妈妈”。 声音清晰到，他都有点怀疑，裴氏是不是有祖传的精神类疾病了。 裴宸面对江小姐的时候，就态度暧昧不清，现在裴祈年也跟着认错了人吗？ 疑惑在心中来回回荡，在看到昏迷的蒋星月时，心里那个他不敢相信，却最有可能的出现的答案，在心底悄悄破土而出。 当年那场将整个裴宅付之一炬的大火，其实并没有烧死江盛月。 江云岚和江盛月，其实就是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他控制不住的抖了下身体，如果这是真的，那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蒋星月对此了解多少，她今天的意外和这个件事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李秘书脑海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心中也越发焦躁。 明亮的阳光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云朵遮住，空气中渐渐泛起潮湿的味道，大有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迫感。 他有些生气地踹了一脚放着蒋星月的转运床，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在一旁测血压的医生剜了一眼。 他当即赔了个笑，“坐的脚有点麻了……” 与此同时，没了李秘书的驱赶，裴祈年第一次步入了裴宸的书房。 也同样是第一次忽视了这个他一直觉得最重要，最需要讨好的父亲，直直走到了江盛月面前。 “妈妈，我的信，你看了吗？” 他倔强地昂着头，手臂紧紧贴在自己的裤缝两侧，努力克制着想要被江盛月拥抱的欲望。 “嗯，看了。” 江盛月盯着浅色沙发套上溅开的几朵血色小花，好像能从其中看出人生的终极奥妙一般仔细研究着。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避开裴祈年的视线。 “那，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一直紧绷地声线在此刻突然垮塌了下来，说出的每个字都黏糊着鼻音。 “年年，妈妈现在有很多事需要忙，顾不上这些事，是正常的。” “你这样缠着妈妈非要要个结果，会让妈妈很困扰的。” 江盛月没想到裴宸会在这个时刻出来帮她接过话头。 也许，裴宸是好意，可是，这恰恰是江盛月最讨厌的借口。 她曾经苦等的那十年，不也是被裴宸以同样的借口不停搪塞的吗？ 她蹲下身，选择了直视裴祈年的眼睛。 泛红的眼圈里包着将落未落的泪意，只需一阵呼吸般轻小的风，就会看到一张泪流满脸的脸。 “年年，我没有回信，不是因为我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想回。” 江盛月明白这话着实伤人，可是，能清楚地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不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上面，重新启程，从来就不是坏事。 本就没有未来和可能，却还含含糊糊，让对方不停投入，才是最过分的伤害。 “是年年写的不好吗？” “我有在学校好好读书，现在认识更多的字了，我再重新给妈妈写一封好吗？” 裴祈年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朝前小跑一步，抬手抱住了江盛月。 咸湿的泪水顺着裴祈年的脸颊滑入江盛月的脖颈，热热的，苦苦的，是悔恨，是不知所措。 “年年，与其去挽回已经失去的东西，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攒够了失望，消磨空了爱意，才选择离开的。” 她温柔地抚摸着裴祈年柔软的发丝，脸却朝向了裴宸。 “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家。”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背叛曾经那个受尽伤害的自己。”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那双眸子却十分坚定，面对裴宸，不退不让。 她知道自己有心软这么个毛病，让她有时候会多管闲事。 可是，她同样是个做出决定，就不会反悔的人。 裴祈年在她怀中哭的更大声了，小手揪着她裙子的前襟，将平整的布料揉搓得皱皱巴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点都不讨厌妈妈。” “我明明最喜欢妈妈了……呜呜呜呜……” 江盛月将裴祈年小小的身子搂在怀中，柔声哼唱起曾经他最喜欢的睡前哄睡小曲。 裴祈年崩溃的情绪在江盛月柔声地安抚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似乎是哭累了，不多时便在江盛月的怀中睡着了。 裴宸垂着眸子，声音干涩地笑了两声，“年年，真的很依赖你。” “多来看看他……也来看看我，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江盛月将裴祈年放在一旁的沙发上，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裴宸，你应该明白，那些话，我是说给谁听的。” 裴宸冷哼了一声，“那你还是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 面对恨不得把头埋进两臂间，纯纯鸵鸟行为的裴宸，江盛月不由生出几分哑然失笑的无奈感。 “你不爱听，我们就先不谈这个了。” 江盛月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开始认真整合目前的情况。 “裴宸，这事本不该我来啰嗦的，看在合作伙伴的面子上，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几句。” “蒋星月受伤是事实，现场只有我、你、李秘书和她。而且，现场没有监控，这意味着什么？” 裴宸静静地看向江盛月，眸子里一丝一丝涌出的情绪，被冷静沉稳所取代。 “这意味着，可以有无数吸引公众眼球，又能危害裴氏声誉的故事可以被编织出来。” “没错，尤其当其中一个当事人昏迷不醒，而她的‘故事’可以由别人代讲的时候。” 江盛月斜靠在桌旁，来回揉搓着拇指和食指，眼神逐渐空茫起来。 “你刚刚让李秘书去取药，他取的东西呢？” “李秘书离开后刚赶回来，蒋星月就立刻出事了，她额头上那么深的伤口，如果是她自己弄的，她真下的去手吗？” “还有年年……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只是任由思维发散，却不知每一句呢喃在裴宸心中造成了多大的震荡。 第230章 录音 “裴宸？” 江盛月望着在轮椅上双唇紧闭，一言不发的人，呼唤了他一声。 “啊，没事。” 裴宸抬眸看向江盛月所在的方向，“你提的这些点确实都有深挖的意义。” 江盛月有些不解裴宸的反应，站直了身体朝他那边走了几步。 “你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裴宸无奈地笑笑，“抱歉，现在还没想到什么能将一切串起来的线索。” 他说着，下意识扶了扶一直在嗡鸣的脑袋。 江盛月静静注视了裴宸片刻，转回了桌子后面，开始收拾起文件和电脑来。 “我今天来找你，就这些事，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考虑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裴宸滑动着轮椅静谧地靠近江盛月。 “时间也不算早了，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刚好等李秘书回来，听下他关于蒋星月的情况汇报。” 不知是不是江盛月刚刚提到的话起了作用，这次裴宸只是提了些普通合作伙伴都会进行的一些活动。 江盛月将公文包扣好，又将电脑包的拉链拉好。 “不了，有人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去一起吃呢。” 她笑着摇了摇手机，示意自己收到的消息。 今天是傅玥玥的生日，只是可惜，今年不能一起过了。 但是，这不妨碍她一直在心里挂念着这件事。 裴宸保持良好的笑容碎了一个小角，他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用力握了好几下，才再次心平气和的开口。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你把年年送回他的房间，就早些回去吧，免得饭菜凉了，吃着伤胃。” 裴宸的声音随着话语的推进，逐渐从牙缝里开始一个一个往外蹦字。 江盛月张口刚想拒绝，但是，看着裴宸几乎没有笑意的眼睛，最后选择了闭嘴。 她可不想下次见面时，还要因为清算今天的情绪，导致沟通不畅。 “嗯，我现在就把年年送过去。” 江盛月熟练地将裴祈年抱起，任由裴祈年软绵绵的小身体窝在她的怀中。 小家伙似乎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感，哪怕是在梦中，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江盛月脖颈。 如果不是他一直呼吸均匀平稳，江盛月都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醒了。 “年年的房间还是原来那间，没有换地方。” 裴宸只叮嘱了一句，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江盛月也没多问，抱着裴祈年在这栋房屋里熟练地穿梭着。 待江盛月离开不多时，裴宸打开了自己的轮椅扶手，从里面掏出一小板白色的药片，仔细看了一阵后，又收了回去。 他摸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嘱咐你。” 待对方应下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走廊已经完全听不到江盛月的脚步声了，裴宸操控着轮椅到了书桌旁，伸手细细摩挲着江盛月收拾好的物件。 他闻着指尖传来的幽香，唇角勾起柔软的弧度。 与此同时，裴祈年房间。 江盛月躬身想将裴祈年放在床铺上，紧紧搂着她脖颈的手指，却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 她只得将人放平在床上，抬手一根，一根将搂着自己的手指掰开。 裴祈年眉头微蹙，眼睛半睁了一瞬间，很快又再次合上。 “妈妈……” “别丢下……年年……” 他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两条胳膊软软地垂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江盛月坐在床畔，静静盯了裴祈年的睡颜半晌，轻了又轻地叹了口气。 “年年，你我母子缘分就到这儿了，别再勉强了。” 她起身，给裴祈年盖好了被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 满地的画纸被开门的风吹起，在门扉合拢后，慢慢悠悠飘落回原地，和每一个月色孤寒的夜晚一样。 画纸上，简笔画的女人牵着孩子，出现在各种场景里。 不论衣服，搭配，场所如何变化，牵着手的母子二人始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仿若幻梦，却又是曾经不折不扣的现实。 A城，圣斐斯医学中心。 李秘书转动着指尖的铝板，看着里面包装的白色药片双眼发直。 蒋星月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竟然忘记将药片拿给裴宸和江盛月了，也不知道一会儿拿给裴宸，还顶事不？ 他长叹一口气，烦躁地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 今天又是被迫加班的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随着乱飞的思绪，肚子也跟着一起叫嚣起来，他望了眼“手术中”的字样，打算去买点面包先充充饥。 他刚站起身，还没走两步，手术室的亮灯就结束了。 他立刻停了动作，守在门口等着医生出来。 很快一个穿着手术衣，外套白大褂的身影走了出来。 “张医生，情况怎么样？”李秘书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这所私人医院有裴氏的注资，里面有很多医生，李秘书都认识，其中有几位更是和裴氏有深度合作，张医生就是其中一位。 张医生拉下口罩，找了个角落小声和李秘书交谈起来。 “伤口处理好了，位置在额角偏上，很深，从伤口里，我们清理到一些玻璃碎沫。” “脑震荡不算严重，但苏醒时间不确定。” 玻璃碎沫？ 李秘书楞了一下，他记得他和江盛月帮蒋星月做紧急处理时，地面上除了小滩的血迹外，再无其他异物。 张医生压低了声音，“伤口的角度和深度，不像是在平地摔倒能造成的。” 张医生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更像是……被某种有棱角的硬物，从斜上方，带着一定力度砸下来的。” 李秘书听得心惊，这和他刚刚的猜测对上了。 地面上没有任何玻璃制物，蒋星月的伤口里却清理出了玻璃碎沫。 那就不可能是蒋星月自己砸的自己，是有人伤了她，而后将砸人的东西带走了。 张医生用手肘碰了碰李秘书的胳膊，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放在蒋小姐身上的手机，说不定，能帮上你什么忙。” “我们刚刚从她身上拿到的时候，手机还开着录音功能。” 李秘书捏着证物袋的手倏然收紧，感觉真是瞌睡来了，刚好就有人送枕头了。 张医生立刻咳嗽一声，示意李秘书收收眼神。 第231章 欢迎回家 李秘书立刻领悟了张医生的意思，笑着将手机接了过来。 “蒋小姐现在还昏迷着，随身物品我就想拿给你保管了，等蒋小姐醒后记得还给她。” “一定，一定，你放心。” 李秘书将手机揣进了口袋，对于张医生这番话的目的非常清楚。 窥探患者隐私绝对不是他一个医生该做的事，他是冒着风险把手机拿出来给自己的。 “人一会儿就推出来了，你可以在这儿等，也可以去病房等着。” 张医生摆摆手，“我先去写病历了。” 李秘书笑着挥挥手，“您像以前一样，按规范写就好了。” 张医生笑着点点头，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李秘书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恨不得现在就打开查看情况。 可惜，医院到处是监控，而且蒋星月的手机肯定上锁了，他现在也不可能解开，搞得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着蒋星月从手术室出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很快给裴宸编辑了信息，将医院这边的情况汇报了过去。 “裴总，蒋小姐在出事昏迷之前，正在用手机录音，现在已拿到蒋小姐的手机。” 裴宸的指令回得很快，“一个小时后，把手机交给林榷。” 一如既往地简洁，却让李秘书安心不已，估计都等不到明天早上，事情就能清清楚楚了。 他心下一松，慢慢晃悠去了专门的吸烟区，打算放松放松，然后再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离开不久，病房里的蒋星月便悠悠转醒。 额角的剧痛和眩晕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嘶……怎么这么疼？” 她望着陌生不已的天花板，大脑里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浅蓝色的床铺和窗帘，可以来回滑动的输液架，以及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应该是在医院了。 可是，她对于她是怎么受伤的，以及谁送她来医院的，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开始下意识地四处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提示，就算没有提示，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陪床也是好的啊。 一个人住院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糟糕了。 她四处摸索了一圈，发现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不见了！ 这个意识在她脑海里反复扩散着，心下泛起的恐慌情绪甚至短暂地抵抗住了额头尖锐的痛感。 她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就往房门外跑去。 能想到把她手机收走的人，对于自己抱有善意的可能性太低了，她要去联系可以相信的人来接她。 她在慌乱地跑了几步后，立刻想到了什么。 她回身将枕头塞在被子里，做出有人躺在里面的样子，随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她没敢坐电梯，选择慢慢朝着消防通道摸了过去。 云阙。 江盛月推开房间门，门廊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投下暖黄色的光芒。 她随意地将手中的资料搁在一旁的台面上，整个人似一滩融化的雪糕，直接黏在了换鞋凳上。 她的手机未读信息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喊她回家吃饭。 除了门廊处一片小小的光晕，整个房间都是一片黑沉沉的空寂。 江盛月难道感受到了一个人独处时的失落。 不论是否有人给她留饭，只要推开门，看到有灯，有人跟她打招呼，心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填满。 她点开屏幕，定定地注视着傅璟闻的头像。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璟闻，也是同样孤独的心情吗？甚至于，在她和玥玥刚来龙国时，傅璟闻就已经在感受这种孤独了。 “今晚的云层好厚，都看不到月亮了。” 她拿出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地戳着，随便戳出一句话来。 她发完后，便按灭了屏幕。 她这是在矫情什么啊，赶紧收拾收拾干活才是，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新实验室的规则制定，如何规划安排项目时段，可以让潘多拉计划和逆转录蛋白研究同步进行。 她虽然应下裴宸合作，是为了应对芥子生命和它身后的势力。 但是，她也没打算对“潘多拉计划”敷衍，既然做，肯定要做出成果。 她用坚定的意志力，将自己重新凝聚成人形，提好资料包往房间走。 随着“叮咚”一声，手机屏幕当即亮起。 屏幕上傅璟闻的头像跳动着，对话框里只有极其简单地两个字：“开门。” 江盛月揉了揉眼睛，解锁点开傅璟闻的完全对话框又看了一遍。 发现对方的回复，就是接在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下面的。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完全想不通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身体却抢先一步反应，按照傅璟闻的消息，拉开了大门。 “砰砰砰”连着三声响动，各色闪着光亮的小彩带喷了江盛月一脸。 江盛月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缩着脖子，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完了，不会给江小姐吓傻了吧？” “啊这，要是人吓坏了，你自己去给傅先生道歉吧，谁叫你出这个馊主意的。” 顾安羽和顾安青二人站在门口，开始毫不客气地互相攻击对方。 “啊？你不是也同意这么做吗？不要想都赖给我啊！” …… 一个软绵绵的小身体没有理会在大门处闹哄哄的顾氏姐弟，径直走到江盛月面前，抬手抱住了江盛月的腰。 “阿姨，玥玥好想你呀~” 温热好闻的气息将江盛月包裹，她望着眼前好久没见的小姑娘，感觉嗓子一片涩然。 她抬手回抱着那个小小的身体，“我也很想你。” 她蹲下身，眼中含着泪意和傅玥玥对视着，“欢迎回家，玥玥。” 思念之人所在之地，便是归处。 她想当傅玥玥的家人，想和她有一个家。 身后刚刚还跟小学鸡一样吵嘴的顾氏姐弟也安静了下来。 “进去吧，玥玥，我们回家了。” 顾安青笑着推了推傅玥玥的小身体，示意她往里走。 江盛月笑着牵起的傅玥玥的手，往里走了几步，听着身后大门合上的声音，江盛月站定了脚步，回头说道：“安青，小羽，欢迎回家。” 大厅的灯光被点亮，满室的黑暗被驱散得了无影踪。 顾安羽从身后拎出一个两层的小蛋糕，“菜我和姐姐都被备好了，开火随便弄弄，咱们就开饭吧。” 顾安青笑着拍拍江盛月的肩膀，“留饭哪里比得上现做的好吃呢？” “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第232章 人不见了 顾安青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热气扑在傅玥玥脸上，小姑娘被烫得直缩脖子，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盛月替她拢了拢碎发，笑着建议道：“我们先吹蜡烛，分蛋糕，然后再开饭。” 手机屏幕适时的亮了起来，是傅璟闻的新消息。 “此玥换彼月，不知你满意啊？”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江盛月却感觉能透过文字，看到傅璟闻脸上温和的笑意，还有眼眸里的宠溺。 餐桌上两层小蛋糕上的蜡烛依次摆好，就等着点燃后，关闭餐厅的灯光了。 “等等，我给璟闻打个电话。” 江盛月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熟练地输入傅璟闻的手机号，嘟声没超过三声，对面就接通了电话。 “你们这是吃完了？” 傅璟闻显然是没想到江盛月为什么要突然给他打电话。 “是爸爸！”傅玥玥从座椅上跳了下来，小跑着凑到了江盛月身边。 傅璟闻也清晰地听到了傅玥玥欣喜的声音，哪怕知道搁着听筒，傅玥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眉眼带笑。 “玥玥，生日快乐。” 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慢慢走到了他早就给傅玥玥准备好的礼物前，有手拨弄着礼物外包装上的缎带。 “是爸爸对不起玥玥，今年没有和玥玥一起过生日。” 傅玥玥当即摇摇头，小脑袋贴在江盛月的手机旁，“玥玥能听到爸爸的声音，已经很高兴了~” 小姑娘的脸颊红扑扑的，望着手机眼神也亮晶晶的，仿佛那里藏着她的稀世珍宝。 “而且，今年能和阿姨他们一起过生日，玥玥超满足的。” “本来……我以为今年要一个人呢。” 傅玥玥欢快的语调沉下去了些许，小嘴也跟着瘪了瘪。 在场的所有大人都同时沉默了起来，哪怕他们都在尽力避免，可是，对于孩子的伤害，也是实打实造成了。 也就是傅玥玥是个乖巧的孩子，不然都不敢想这段时间会闹腾成什么样。 傅璟闻轻声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月，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盛月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是不是工作都昏头了？” “你作为爸爸不能亲自过来给玥玥过生日，已经很失职了，现在连生日歌都想逃了？” 傅璟闻猛地一拍脑袋，感觉自己最近确实太像个工作机器了，怎么这都反应不过来。 “那我现在点蜡烛了~” 顾安羽顺滑地转过话题，将蛋糕上的蜡烛依次点亮，顾安青则顺手关闭了餐厅的灯光。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生日蜡烛微弱却温柔的光芒照在所有人的脸庞上。 在沉沉夜色里，每一张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笑容，至少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是幸福开心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傅玥玥双手合十，在众人的歌声里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傅璟闻跟着对面的节奏，也加入了唱歌的一员，随着听筒一侧响起吹蜡烛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再一次被填的满满的。 家的感觉就是这么平淡温馨，同时又无法被任何东西取代。 顾安青打开餐厅的灯，用逗小孩儿的口吻问道：“玥玥刚刚许什么愿了？” 她也没指望傅玥玥必须要说出什么来，她现在就是个喜欢顺手逗逗孩子的无聊长辈罢了。 傅玥玥看向江盛月，见她笑着点头同意了，这才认真又虔诚地说道：“我希望，明年加上爸爸，我们还能在一起给我庆生。” 无聊长辈顾安青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孩子这么认真的在许愿，她这种调笑的口吻，真的显得很没品。 江盛月立刻对着电话那头傅璟闻说道：“听到没，玥玥点你呢！赶紧把麻烦事处理完吧。” 傅璟闻无奈地笑笑，“是是是，一定努力奋斗，谨遵玥玥大王的指示。” 顾安羽和顾安青姐弟两立刻进行了一场眉眼官司。 主题就一个——关于傅先生面对不同人的变脸绝技。 “我们要准备吃饭了，就先挂了哦~” 江盛月将听筒贴至耳畔，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带着些许撒娇的黏糊语气。 傅璟闻自然是精准捕捉到了，侧头握着手机，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嗯，你们先吃饭吧。” 他等到听筒里响起了忙音，确认对方已经挂断，这才挂断了电话。 他抬手揉了揉肚子，一直没什么感觉的胃部，突然涌起了饥饿感。 至于，他到底想吃的食物，还是谁，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A城，圣斐斯医学中心。 李秘书手里提着刚买的两个饭团还有几瓶矿泉水，晃晃悠悠地往蒋星月的病房走去。 他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麻药醒来需要多久，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饭团，熟练地拆开包装。 冰沁沁的米饭含入口中时，他咀嚼的动作不由慢了些许，哪怕胃部一直在叫嚣，可是，唇舌还是有些抵抗冰凉的东西。 他随手拧开一旁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狠狠灌了一大口，将不愿咀嚼的米粒全部冲入了胃袋。 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预估林榷应该马上快到了，这才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奇怪的感觉，变得越发明显。 哪怕是因麻醉剂昏迷了，人总是要有呼吸的起伏才对。 一股惊恐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他大跨步两步上前，将床铺上的被子掀起。 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两个枕头。 李秘书当即在房间内四处找寻起来，发现哪里都没人后，直接直奔护理站。 “你们有人见过三床的蒋小姐吗？” 值班的两个小护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没到巡房时间，我们还没去看过。” 李秘书立刻摇头，“蒋小姐人不在病房里，是你们有人带她去做检查了吗？” “我帮您去问一下蒋小姐的管床医生。” 一听病人不见了，刚刚迷茫的两个小护士也立刻行动了起来。 李秘书手指敲在护理站的接待台上，思索着之后应该如何部署。 第233章 他们会担心你 李秘书心里已经快把蒋星月骂上天了，这女人简直就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克他的。 他每次只要和蒋星月沾点关系，他的日子就会变得究极不顺。 刚刚才咽下去充饥的饭团，此刻吸满了水份，像一块坚硬的混凝土坠在他的胃部。 这是什么瘟神啊！ 她出事，他奔波；她昏迷，他守夜；现在她人丢了，他第一个倒霉！ 他简直成了她蒋星月的专属保姆兼背锅侠！ 李秘书焦急得跺着脚在护理站等待了不到两分钟，张医顶着一张“快猝死”的脸出现了。 在看到李秘书时，他都没去翻查房本，立刻回道：“蒋小姐的头部有外伤，术后六小时内不能移动，我没有给她安排任何检查。” 李秘书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压了一下额角，当即说道：“麻烦立刻调取病房走廊和附近所有出口的监控！” “如果还有多余人力的话，麻烦封锁一下病区。” 在得知人确实是丢了以后，李秘书的情绪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 护理站的所有人立刻都忙了起来，李秘书想到林榷应该快到了，打算先查看一下手机的情况。 手机刚按亮屏幕，就因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李秘书几乎是咬着牙笑了一下，不光蒋星月本人，就连蒋星月的手机都在克他。 不过，这会儿没电，总比交给林榷时候发现没电要强一点。 李秘书认命地向护士借了充电器，打算给手机充电。 就在这时，林榷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夹克，身形挺拔，步履沉稳，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护理站不同寻常的混乱和李秘书焦灼的身影。 他眉头微蹙，快步走了过去。 “李秘书？”林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混乱的清晰感。 握着手机的李秘书不由颤抖了一下。 不论多少次，他都适应不了林榷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出现他背后这件事。 “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秘书带着林榷去了一旁的角落，先将蒋星月的手机交给了他，这才开始解释如今的情况。 “我刚发现蒋小姐不见了，我们现在在查监控找她。” 林榷将手机收进专用的证物袋中，“带我去监控室。” 李秘书自然是求之不得，多个人多分力，而且还是林榷这么靠谱的帮手。 飞快地锁定了大概时间段，并确认了各个监控的拍摄范围后，林榷便开始启动了八倍速播放监控内容。 没几分钟，他便已经确认了蒋星月的大概逃离路线。 “二十三分钟前，从病房出来，绕进了消防通道，在推开安全门后，便不见踪影了。” 林榷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按在键盘上来回调整着进度条。 监控里的蒋星月赤脚、披着病号服，额角的纱布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渗透出血迹。 可是，她却一直有意识地躲避着楼层间的主监控。 虽然她躲避的技巧实在不怎么样，很多身影都被拍了下来。 但是，林榷就是觉得不对，她的表现，很像是知道医院什么地方有监控一样。 “走吧，我们去蒋小姐消失踪迹的地方看看吧。” 林榷说着便站起了身，“相关监控，我需要拷贝一份仔细研究。” 他并未询问可不可以，留下这句话便带着李秘书往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 留下剩下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医院里经常往来的患者，多少都有点身份背景。 把监控的备份交出去，如果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他们也说不清啊。 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过了过久，才有人弱弱地开口：“他们回来以后，让他们问问裴总吧，我们肯定不能自作主张。”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天榻了有高个的顶着，反正他们不是那个高个子。 确定好了应对方针，众人便就地解散，全都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里平稳地行驶着，车内安静无言，能清晰地听到引擎的轰鸣声。 后座上穿着病号服，额头裹着纱布的女人，软塌塌地倒在车的后排，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蒋星月偶尔睁眼，望着越来越荒凉的场景，胃里翻涌的酸意一阵接一阵。 前座的司机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并不回她的话。 蒋星月现在浑身都像被碾过一样疼，完全没有精力装作耐心温柔的样子通过闲聊去套对方的消息。 对方不回她，她便索性躺在后座开始装死。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后座的座椅上。 蒋星月忍着恶心坐起身来，将那个硬物捡了过来。 “手机？” 她按亮屏幕，试探着输入自己设置的密码，看到熟悉的页面布局，她的死气沉沉了一晚上的眸子，被猛地点亮。 “是我的手机！” 她惊喜地翻找着其中的消息和照片，发现东西都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肚子里。 “联系一下你的家里人吧，他们应该很担心你。” 蒋星月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而后重新躺回座椅上开始装死。 她那帮让人作呕的家人，除非是去给他们上坟，不然，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 而且，他们担心她？ 他们只在乎，她这副身子还能骗几个男人的钱供他他们挥霍罢了。 “你家里人，对于卖惨应该很有心得吧。” 司机没管蒋星月抵抗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着。 “现在你这个样子，正是好时候，把你家里人找来，好好演练演练。” “你这张漂亮脸蛋，留了伤口，足以让多数人都深觉惋惜。” 蒋星月一听自己脸上会留疤，瞬间就坐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我的脸怎么可以留疤！” 她颤抖着手指悬空在额角的位置，都不敢去碰，生怕造成二次伤害，真的如这个男人说的一样留下伤口。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面色惊恐的蒋星月，嗤笑一声。 “你该高兴，你还有一张派的上用处的漂亮脸蛋。” “不然……” 司机的话没有说完，蒋星月却从对方轻蔑的语气里读出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废物。 第234章 纸笼与鱼饵 蒋星月嘴长了闭，闭了张，最后只是狠狠咬住了唇瓣。 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沾湿了睫毛，她却始终未溢出一点哭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 “蒋小姐，你既然能看清形势，就快打电话吧。” 随着话语落地的还有一个牛皮纸袋。 蒋星月将纸袋拆开，看着铺陈在自己的面前的东西，只觉心如死灰。 她爸的欠条复印件，她哥上个月酒驾撞人的调解书，林林总总核算下来，将近有小三百万。 “好好干，蒋小姐。” 蒋星月看着蒋大伟借款上，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担保人的位置，手中的纸条被她瞬间的揉成一团。 司机听着后座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眉头都没皱一下。 反正都是复印件，要多少有多少。 蒋星月将揉皱的纸条，重新展开，最后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随后缓缓躺了下去。 她似乎是认命了，这个难以挣脱的牢笼，会困着她直到她死亡。 哪怕，这个牢笼，看起来只有一张纸片般，轻飘飘的。 司机见后座没了动静，便将注意力重新专注在了开车上，不再关注蒋星月的情况。 A城，圣斐斯医学中心。 李秘书和林榷顺着监控里拍到的蒋星月的行动轨迹，重新走了一遍。 消防通道很空，收拾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特殊的痕迹，他们只能顺着楼层的盘旋，逐步靠近了蒋星月消失的安全门附近。 一路上清晰的痕迹，在这个位置混乱了起来，光看脚印，就能看出应该是两人及以上，而且，很有可能经历了某些肢体争斗。 李秘书点开手机的手电筒，一点一点检查着周围环境，在注意到一块新鲜的血迹后，他顺势用指尖轻轻刮蹭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这里有点奇怪的滑腻感，不像灰尘。” 林榷立刻凑近，戴着手套的手指在那块墙壁上抹了一下，放到鼻尖轻嗅。 一股极其微弱、类似合成油脂的气味钻进鼻腔。 “不是医院常用的消毒剂或清洁剂。”林榷的声音低沉而敏锐。 “更像是……某种机械润滑油或者车辆保养品上的残留。” “很新，就在这一两天内留下的。”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楼梯间通往地下车库的那个出口指示牌。 “蒋小姐可能已经不在院内了。” 带走她的人，熟悉医院监控死角，行动迅速，开了一辆刚保养过的车辆。 林榷当机立断起身，“我们去查一下这个时间段所有进出车库车辆的记录，重点排查车辆底盘或门把手可能沾染这种油污的车。” “医院的车是不是不用查啊？”李秘书提出建议，多排除错误选项，可以显著地提高效率。 林榷摇了摇头，“这么熟悉医院监控的位置，是医院内部人员的可能性反倒不低。” 李秘书立刻应声，觉得林榷的推断没问题。 可是，一想到一会儿的工作量，他就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咒骂蒋星月这个绝顶麻烦。 他掏出手机，一边跟着林榷疾步走向电梯，一边快速联系安保部门调取车库监控。 A城，云阙。 傅玥玥年纪还小，吃完东西，又跟顾飞白玩了一会儿，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江盛月本来打算跟顾安羽一起打扫卫生的，被顾安青撵着去陪傅玥玥休息了。 “小羽也就是把餐具什么的收进厨房，明天会有我们熟悉的阿姨上门打扫的。” 顾安青双手搭在江盛月的肩膀上，推着她往房间走。 “玥玥好久没见你了，多陪陪她吧。” 江盛月望着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的傅玥玥，又看了眼老老实实在餐厅收拾剩菜剩饭的顾安羽。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明天我来做饭吧，来你们这里这么久，你们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顾安青还没说什么，傅玥玥已经拽着江盛月的手指晃来晃去了。 “玥玥最喜欢吃阿姨做的东西了！” 顾安青当即故作的委屈地垮下了脸，“看来是安青阿姨的手艺不够好，没让玥玥满意。” 江盛月无奈地瞄了一眼顾安青，这人刚接触的时候，感觉又靠谱又温柔，处久了才发现，这人温温柔柔的表皮下，怪喜欢作弄小孩子的。 傅玥玥咬了咬嘴唇，松开了拽着江盛月的手指，郑重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今晚，吃了两碗饭呢！比平时多很多呢！” 顾安青望着一本正经解释的傅玥玥，被可爱到蹲下身抱着傅玥玥蹭了蹭。 “玥玥喜欢就好，安青阿姨以后经常给你做哦~” 傅玥玥抬手回抱住顾安青，“好~” 江盛月眼眸睁大了些许，傅玥玥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的，没想到会拥抱认识时间不算久的顾安青。 顾安青吸饱了傅玥玥身上让人满足的气息，这才松开手站起身来。 “祝好梦~”她笑着挥挥手，迈步往客厅走去，看方向，并没有和顾安羽一起收拾厨房的打算。 在江盛月带着傅玥玥合上房门前，不出意料地听到了顾安羽的抱怨。 “阿姐！你偷懒就算了，为什么还偷吃我给自己留的东西！” 江盛月笑着摇摇头，将外面的吵闹声隔绝在外，这两人真是认识的越久，越感觉和初见的感觉不一样。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江盛月一边带着傅玥玥洗漱，一边听她讲述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 只是听着听着，她的心里就浮现起一丝危机感。 顾飞白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傅玥玥能感觉到江盛月有些心不在焉。 “阿姨如果困了的话，我们就明天再说吧~” 江盛月给傅玥玥盖好被子，笑意浅浅地点点头，“嗯，我们明天再说，睡觉吧。” 傅玥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孩子的精力有限，不多时，就有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江盛月关闭了一旁的小夜灯，打算也进入梦乡。 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有新的消息的进来了。 江盛月打了个哈欠，将手机拿了过来，她瞄了一眼号码，确定是裴宸发来的。 她点开屏幕，一条简单至极的讯息映入她的视线。 “蒋星月醒后被人从医院带走了。” 第235章 踩碎尊严 浓重的睡意被稍稍驱散，江盛月坐起身来，又将消息看了一遍。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而后在门后站定。 “知道是谁把她带走的吗？” 她敲击着字符将内容发送过去。 裴宸的电话和江盛月的消息前后脚的时间到来。 江盛月又挪开几步，让自己离卧室更远一点，这才按下了通话键。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没有任何客套和寒暄，电话一接通，裴宸便回答了江盛月的问题。 江盛月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关于蒋星月的伤势，还有其他的一些发现，我现在都和你说一下吧。” 见江盛月不出声，裴宸先一步打破了尴尬。 他将蒋星月额头伤口处有玻璃碎末，以及手机录音的事尽数告知了江盛月。 裴宸说着说着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等你明天醒来，我就可以给你个交代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隔着听筒，依旧能感受到他对于自己的嘲讽。 江盛月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揉捏着自己的小指，突如其来的一股痒意，让她走了会儿神。 “事情发展到如今，你也就被固执守着那些没有的妄念了，重新建设一遍房屋的安保吧。” 江盛月重新用手握着手机，并未安抚裴宸的失落和自责。 “蒋星月受伤很明显是他人所为，并在砸伤她后带走了凶器。” “因为监控缺失，我们甚至无法将作为你心腹的李秘书排除。” 裴宸望着眼前只吃了一口，已然冰凉的饭菜，无法否认江盛月说的任何一个字。 “年年被谁引导到书房去的这件事，我们现在也完全没有头绪。” 江盛月心中不由冒出几分奇怪的滋味，裴宸这么一个掌控欲惊人的人，现在因为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自己的住所的防备完全漏成了筛子。 “裴宸，今天这一切的发生，都在昭示着一件事，你和年年现在完全处于对方的渗透之下。” “他们若是想对你们做点什么，你甚至做不到明确的反击对象。” 裴宸望着无一丝月色，暗沉沉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现在这副样子，其实，活着与死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不对，也许他死了，江盛月还能去他坟头看看他，为他落下一滴泪。 若是他活着，那这一切，肯定是不可能发生的。 “嗯，我知道了，如果有了新的线索，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江盛月听着裴宸这副放任自流的声音，脑海里裴祈年绘制的母子亲密幸福的画作一闪而过，她不由冷了些声音。 “裴宸，年年五岁前，你一直是一个连家都很少回的失职父亲。” “经过了这么多事，在年年只有你能当倚靠的时候，你还要当一个糟糕的父亲吗？”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好担当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吧！” 江盛月越说越气，声音都跟着高亢了几分，在听到走廊里有自己的声音回荡时，她吓得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打扰其他人休息。 裴宸被江盛月吼得一愣，握着手机的手掌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机一个没握住，顺着指尖滑落到了腿上。 他不明白，他已经在尽力去对江盛月好了，甚至是踩碎了尊严去讨好她了，她怎么还是看不到自己的付出呢？怎么可以这么评价他呢？ 江盛月见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再出声，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有消息及时沟通，如果再没有别的事，那我就挂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又轻又闷的“嗯”。 江盛月都不需要动脑子，就知道裴宸肯定委屈了，不开心了。 解决裴宸的情绪问题不在她的工作范畴，她选择当做不知道。 在手指按上红色挂断键的前一秒，她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声：“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她没有等裴宸的回答，直接按下了通话结束的按键。 言尽于此，是她对于裴祈年还勉强维系着的，一份作为人的同情。 裴宸现在对她的让步，和以前对蒋星月的痴迷，在江盛月本人看来，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裴宸始终是以他自己的感受为第一位，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可以毫不在乎地去伤害他身边的其他人。 以前，他为了蒋星月伤害她。 现在，他又打着爱她的名义，把裴祈年的未来和安危都置之度外。 江盛月推开房门，重新躺回床上，她刚躺好，傅玥玥小小的身躯便贴了过来。 沐浴露甜香的气息充斥在鼻腔，江盛月不自觉弯了弯唇角，长手一勾，将傅玥玥贴过来的小身体勾进怀中。 感受着怀里的温软，她没忍住感叹出声：“死算什么难事，为了担负起责任，痛苦地活着，才是真正的成熟。” 睡意如海浪般汹涌来袭，抱着怀中的绵软小蛋糕，江盛月几乎不到五分钟便沉入了梦乡。 于此同时，裴宸望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字样，重新拿起了搁置碗碟上的筷子。 他一口接一口，将那些已经冰凉，味道欠佳的饭菜，一一送入口中。 他金贵的舌头接受不了这难吃的味道，每一下都想塞进口中的东西给顶出去。 裴宸捂着自己嘴巴，强行让自己吞咽下去。 吃到最后，他放弃了咀嚼，将饭菜塞入口中后，端起手边的水杯将口腔中的一切直接冲刷进食道。 他不知道自己吃了多久，只知道，当碗碟空盘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月光依旧躲在云层里，不愿透露分毫的光亮，照不到他脸颊的泪水，是黑沉沉的一夜。 蒋星月被司机拖着下了车，手里抱着的纸袋落地。 她只是略略瞅了一眼，便抬脚踩在了上面。 光裸的双脚已经沾满了泥污，穿梭在消防通道的水泥地上时，刮出了好些伤口。 此刻全部踩在那散落在地的欠条上，是她重压之下，唯一的，又无足轻重的反抗了。 “蒋小姐，时间不早了，还请你动作快点。” 司机嘴上说得恭敬，走在前面的脚步却不停歇，一丝要等她的意思都没有。 第236章 聪明人 蒋星月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是如此强悍。 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双脚多处被粗糙的地面磨破，血液和尘土混杂在一起，没几步就能留下一个残缺不全的血脚印。 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出一圈血痕，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晃晃悠悠地跟在司机的身后。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里间是一栋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的二层小楼，在夜色里只有一个房间亮着橙黄色的灯光，像极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独眼凶凶兽。 大门推开的瞬间，蒋星月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口鼻，以免纷纷扬扬的灰尘戕害自己的呼吸道。 “蒋小姐，别捂了，这栋房子每天都会有人清扫，比你……” 司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邋遢的蒋星月，笑容加深了些，其中的不言而喻在蒋星月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放下捂住口鼻的手掌，有些窘迫地扯了扯自己的病号服。 心里嘴里都有无数的脏话想骂，可是，她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图。 “蒋小姐先去收拾一下吧，三十分钟后会有其他人接手你之后的行程。” 司机给蒋星月指了下浴室和卧室的位置，便微微躬身退出了房子，同时贴心地关上了房子的大门。 蒋星月没有急着去收拾自己的形象，而是等了几分钟，确定司机走远了以后，赶忙去扯房子的大门。 不出意料，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她不信邪地又拉扯了几下房间的窗户，发现也都统统上锁了。 她有些气愤地一脚踹在紧锁的大门上，尖锐地疼痛从脚尖直冲天灵盖，她当即抱着受伤的脚趾坐倒在地面上。 她的手机也在此时收到了新消息。 “还剩二十分钟，请不要再做无聊的尝试。” 哪怕蒋星月此刻找不到这栋房子的监控在哪里，从这句话里，她也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下。 她强忍着的疼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浴室挪去。 情况尚不明朗，她还是先按对方说得来比较好。 热水冲击着伤口，让她疼痛难耐，她几乎只是匆匆地冲洗了下身上汗水，便擦干身子离开了浴室。 她穿好对方提前准备好的白色吊带棉布长裙，带着一身的水汽推开了浴室的门。 刚刚还空荡荡的大厅，已经架好了拍摄的机器，一个面容普通，笑容温和的男人正坐在沙发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蒋小姐，我们先开始吧，一会儿您的母亲，哥哥，父亲到了以后，我们再说其他要求。” 蒋星月手里攥着的浴巾落在了地上，“你们到底是谁？又想要利用我干什么？” 男人将食指放在唇边，露出个狐狸般狡猾的笑，“蒋小姐，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稀里糊涂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你们……” 蒋星月憋了半天，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素来就是个八面玲珑，遇到危险和不可控跑到最快的人，让她为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丢了命，她可不干。 “你们不想暴露身份，我可以不问，但是，你们想让我配合，我总得知道我有什么好处吧。” 蒋星月抬脚跨过掉落在地上浴巾，往更开阔的位置走了几步，方便自己逃命。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蒋小姐是聪明人，为了我们双方合作愉快，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首先是你父母兄弟的欠债，我们可以帮你还清。” “其次，我们会帮你毁掉江云岚，让她名誉扫地，失去一切。” 男人自信地往沙发上一靠，姿态松弛，完全不担心蒋星月的可能会说出的口的拒绝。 “裴宸呢……” 蒋星月咬了咬唇，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那对赌鬼父母，吸血虫兄弟，如果不是他们手里捏着自己当交际花的证据，谁要管他们死活。 至于江盛月，她当然恨她，嫉妒她，可是，只要她能重新回到裴宸的身边，江盛月的存在与否，她也没那么在乎。 男人翻了下眼白，语气里浮上一层听蠢货说话的不耐烦。 “蒋小姐，你现在手里的那种药，配合特定音乐作为启动开关，让裴宸沉浸在你的幻梦里，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把真货除掉，还有谁能阻止得了你呢？” 男人站起身，朝蒋星月走了几步，“蒋小姐，你是什么人，我们互相心知肚明。” “装无辜懵懂小白花这种戏码，没必要在我面前施展，我不吃这套。” 蒋星月眨了眨澄澈的眸子，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阴阳怪气而生气，反倒是捧着脸笑了起来。 “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们现在只是和我合作吧，不关我爸妈，哥哥的事吧。” 蒋星月往前快走几步，站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会让他们乖乖听话合作的，和你们的交易的只有我一人如何？” 男人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他那张普通到丢进人堆都找不出来的脸，此刻展现出骇人的气质。 “你想要什么？” 蒋星月高兴地拍了拍手，“除了我做担保人部分的钱，其余的都不用管。” “让他们去死好了！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永远地消失好了~” 她微微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仿佛吸入到了什么迷醉的气体，脸颊潮红，眼白微微上翻。 “你们可以节省一大笔钱，我也可以摆脱这些烦人的累赘，完全就是双赢啊~” 男人笑着伸出手，脸上是再亲切不过的笑容，“可以，我答应你。” 蒋星月将手在裙子上蹭了几下，擦干净了手掌上的湿意，这才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和对方手指相触的前一刻，她突然停止了动作。 “握手有什么用，我们该签合同才行。” 男人轻“啧”一声，“蒋小姐，没人会把杀人害命写在合同里的，就算有这种合同，也不过是一堆废纸。” “你觉得法庭会因为我们没按照你合同上的要求去杀人，把我们抓进监狱吗？” “雇凶杀人的你会先一步被抓进去才是现实。” 第237章 性别教育 江盛月是被人轻柔地摇醒的。 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一见她睁眼，就立刻扬起朝气明媚的笑容。 “阿姨，早上好~” 江盛月看着傅玥玥软乎乎的两颊，就跟咬了一口糯米糕一样，甜软糯香。 她抬起睡得有些发麻的手，笑着揉了揉傅玥玥的发顶，“玥玥，早上好~” 柔软的黑发披散着，乖巧地垂在颈侧，比刚到龙国时，长长了不少。 傅玥玥像只黏人的小猫一般，用脑袋蹭了蹭江盛月的手心，边蹭还边发出可爱的咕噜声。 江盛月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融化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感恩世界让她一直坚强地活着，然后才有机会和傅玥玥这种小天使相遇。 “爸爸说啦~这些时间，他不方便，所以，就拜托给玥玥来叫阿姨起床啦！” 江盛月听着小姑娘认真地重复着这些话，脸颊一阵臊红，前些日子和傅璟闻的亲密接触又在她脑海里开始乱撞。 “所以，爸爸有时间以后，也要和阿姨睡在一起吗？” “那这样的话，玥玥能一起吗？” 江盛月望着傅玥玥全然纯真的眸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她用力咳嗽了几下，吓得傅玥玥什么都不敢再说了，赶忙抬手去给江盛月拍背顺气。 江盛月在心里暗暗骂了傅璟闻几声，“一天天的口无遮拦，怎么什么都给孩子说呢！” 她咳得脸色发红，缓过劲后，刚刚心底的埋怨也已经抛之脑后了。 傅玥玥这番问话，反倒是给她提了醒，傅玥玥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孩子的性别教育要提上日程了。 家长总觉得自己的孩子还小，接触这些为时过早，但是，坏人可不会因为孩子小就不忍下手了。 开始上学以后，像傅玥玥这样家世的孩子，各种交际会变得又多又杂，她和傅璟闻又都很忙。 小姑娘如果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的话，一旦出事，她跟傅璟闻两个可能会痛苦到绑一起去跳楼。 “阿姨？”傅玥玥的小手掌在江盛月面前挥了挥。 江盛月立刻回神，“阿姨现在就起来，收拾收拾就给玥玥弄早餐吃。” 傅玥玥立刻点点头，“那我先去找飞白哥哥玩，阿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哦~” 小姑娘踩着小拖鞋，脚步“哒哒哒”地跑远了。 江盛月脸上还笑着，手里的被子已经被她捏成一坨了。 性别教育，不能再等了！从今天开始，只要有空闲，她就要开始给傅玥玥教学了。 她当即拿过手机，把这个想法告知了傅璟闻。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条消息，“要我当教材吗？” 江盛月脑袋上立刻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她又收到了第二条。 “或者，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给玥玥录个教材。” 江盛月感觉整个人都蒸锅里的螃蟹一样，从内到外都熟透了。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傅璟闻将这两条消息都撤了回去，继而用她最熟悉的口吻回道：“相关专业教材我已经订购，你可以按照教材进行教学。” “谢谢你为玥玥考虑的这么周全。” 江盛月看着这两条正经不已的消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璟闻估计就是刚刚心念一动，想和她说些情侣之间的，不正经的话题。 但是，江盛月没回他。 他立刻就觉得不合适，然后对消息进行了一个飞速撤回。 江盛月都能想象到傅璟闻耳朵红红，望着手机，来回踱步的样子了。 江盛月坏心眼一起，飞速在屏幕上打字。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期待啊……你不乐意就算了吧。” 当她看到傅璟闻名字下面开始闪烁“输入中”时，立刻撤回了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然后，她亲眼看到，“输入中”三个字消失了。 江盛月一想到对面傅璟闻一脸懵，不知要发什么的表情，就笑得直锤床。 就在她乐得不行时，傅璟闻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乐颠颠的江盛月在床上缩了下脖子，突然有些纠结要不要去接傅璟闻的电话了。 她……还没见过傅璟闻对她生气红脸的样子呢…… 可是，心底想要听到傅璟闻声音的欲望让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一声无奈又宠溺的叹息。 “江小姐，你确定要隔着十二小时时差玩火？”傅璟闻的咬字很慢，像在克制什么。 江盛月一听他喊自己“江小姐”就知道自己可能有点过了，却还是忍住嘴硬了一句。 “我们不过是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就值当你傅先生这顿指责了？” 江盛月的耳尖，连同脚尖都因为羞赧变得有些泛红，唯独那张嘴，还跟石头一样硬挺着。 傅璟闻轻笑起来，听筒里传来他钢笔扔在桌上，松开领带的声音。 “那我明早亲自前去给江小姐道个歉，刚好让江小姐指导指导我的教育。” “指导指导”四个字，傅璟闻咬得很重，从唇舌间碾过，泛着惑人的水色。 江盛月当即认怂，立刻诚心道歉，“是我刚刚胡说八道，璟闻你这么忙，就别在我的胡言乱语上浪费时间了。” 傅璟闻被江盛月光速滑跪的话语逗得直乐，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阿月，可没有下次了。” 江盛月戳了一下自己的枕头，心下嘀咕：谁吃谁还说不上呢，搞得她好像怕事一样。 心里虽然嘟嘟囔囔，嘴上却还是进行了乖巧认错。 “知道啦~我可不会在同一个坑反复掉两次。” 除非，她就是单纯想踩，喜欢踩。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有人来汇报工作，找时间聊。”傅璟闻说完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电话。 江盛月轻声应道：“我这边也有事要做了，就先挂了。” 她无声地对着听筒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拜拜。” 她说完后，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只因她明白，如果不是她的先挂，傅璟闻是不会挂的。 傅璟闻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眸子暗了暗。 他重新打好领带，这才冷声道：“进。” 于潇将手里的文件递上，满眼幸灾乐祸。 “本以为多难呢，没想到这个桑敏睿漏洞这么多。” 第238章 裴祈年失踪 江盛月挂断电话后，终于从蛊惑人的被窝里起身。 昨天和顾安青说好的，要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并非她的场面话，她打算今天就落实。 她随意绾了下头发，快速洗漱完，便步入了厨房。 昨夜无月，阴沉沉了一夜，今晨却阳光灿烂，无一丝阴霾。 江盛月舒展了下身体，便动作熟练轻巧地忙活了起来，她打算吃过早饭以后，再去一趟裴宅。 她总觉得，不光裴宸，裴祈年的情况可能也不算太好。 还有蒋星月的去向，她也得有大概的了解才行，其背后纠缠的势力，是否会威胁到她以及身边的人。 手上的活计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哪怕脑海里闪动着全然无关的念头，也不见她出任何一点差错。 反倒是，听着水声沸腾，油锅轻响，水流哗哗，她的身体越发轻灵，注意力也更加集中。 “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香！” 卧室房门响动，顾安青揉着眼睛，顶着杂乱的头发，声音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 江盛月的思索被打断，笑着加快了手上包包子的动作，“你们先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了。” 顾安青眨巴眨巴眼睛，快步走到了岛台附近。 看完厨房台面上摆着的各色小菜，又看了看灶台上炖着的粥品汤品，还有蒸锅里面蒸着的花样面点。 迷糊的状态彻底消失，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盛月。 “江小姐，这是你一个人，现做的？” 江盛月将最后一个包子捏好褶子放在蒸布上，随意地点点头。 “因为今天要做五个人的量，稍微花了点时间，不然这会儿应该都好了。” 顾安青听着江盛月如此简单地说出这句话，在震惊后，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 “江小姐，你简直就是掌管厨房的神！” 江盛月洗刷菜板的动作一顿，没忍住笑了出来，“哪有那么离谱，只要练得够久，谁都能熟能生巧的。” “才不是呢！”顾安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傅玥玥的小身影也出现在了厨房附近。 “在我心里，阿姨就是最厉害的。” 小姑娘手里还拿着彩色的画纸，身后跟着她的顾飞白贴心地将她手里握着的画笔接了过去，然后盖好了水彩笔的盖子。 江盛月注意到了傅玥玥和顾飞白是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的。 她笑着将洗到一半的菜板放到了一边，然后开始默默地洗起了菜刀。 顾安青不知为何，感觉脖子一阵凉意。 “飞白，你过来一下，妈妈要跟你说些事情。” 顾安青拉着顾飞白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而后合上了房门。 “阿姨，安青阿姨和飞白哥哥为什么都走了？他们不吃早饭吗？” 江盛月望着傅玥玥的纯真的眼眸，温柔地蹲下身解释道：“安青阿姨还没洗漱呢，她肯定要收拾收拾啊。” “这样啊，那我也来帮阿姨的忙~” 小姑娘似乎还是不太明白，却选择完全相信江盛月，眸中碎光点点，看的江盛月心都化了。 她并不会带着恶意去揣测孩子们纯洁的同伴关系，只是，她作为家长，总是要为他们多想几步才行。 不多时，顾安青带着顾飞白再出现在客厅时，她已经收拾完毕了。 顾飞白似乎有些蔫蔫的，但是，在傅玥玥走过去时，依旧扬起了笑意。 两个小家伙头对头地嘀嘀咕咕了一小阵，最后选择待在客厅里，双方家长都能看到的位置窝在一起玩耍。 江盛月擦着自己的湿哒哒的手，看了顾安青一眼。 顾安青对她歉意颔首。 虽然都是做家长的，但是，女孩儿的家长和男孩儿的家长，在各种事情的考量上，还是有差距的。 “你们两个快去洗手，马上要吃饭了。” 两个孩子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赶忙去洗手。 顾安青又对着顾飞白叮嘱一句：“飞白，去叫舅舅起床。” 她说完，便进了厨房，帮着江盛月把做好的东西，碗筷，布置在餐桌上。 不多时，餐桌旁就围满了人，什么忙都没帮上的顾安羽有些的惭愧地一直想给江盛月盛饭布菜。 最后搞得江盛月只敢埋头扒粥，不敢看任何她想吃的东西，生怕看一眼斜里就飞出一双筷子来给她帮忙。 最后还是顾安青很是嫌弃地说了顾安羽一句：“小羽，你讨厌姐姐了是不是？” 顾安羽被顾安青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这才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江盛月则抱着碗，垂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这姐弟俩不管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多靠谱，凑到一起就容易像小孩子一样闹腾起来。 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江盛月未注意到被她遗忘在岛台的手机上有人急迫地发着消息。 等到众人吃完散场，收拾残局的工作由顾安羽的接手后，江盛月便想着的回房间规划一下今日行程。 在想到要和李秘书发消息约时间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岛台。 她刚拿起手机，裴宸的电话便急吼吼地跳了出来。 江盛月不知对方是因为什么事在大清早的给她打电话，却还是在思忖片刻后按下了接听键。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电话刚一接通，裴宸那边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责怪。 他边骂边喘着粗气，显然是又气愤又焦急。 江盛月只觉莫名，你裴宸的消息又不是圣旨，她凭什么看见就得回。 好在她并不是个感情先行的人，在略微不爽地蹙眉后，她冷静淡漠地开口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给对方发泄情绪的机会，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解决问题，只想骂我一顿的话，那么就先挂了吧，等你能理智和人对话的时候，我们再谈。” 江盛月说这些并非是想威胁对方，她说完的同时，手指已经悬停在了红色的挂断按键上。 一旦裴宸冒出任何一个多余的字，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挂断。 听筒里一时间只剩下裴宸沉重的喘息声，似乎在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江盛月等得不耐烦时，裴宸终于再次开口：“年年不见了。” 第239章 找妈妈 随着裴宸的话语，江盛月的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 “家里，学校，年年经常去的地方，都派人找过了吗？”江盛月语速飞快。 “我把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派人去找过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裴宸的语气有些沉重，哪怕他真的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之后一切随缘，包括裴祈年的未来也是如此。 可是，真让他面对现实里裴祈年出事这种情况，他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他猛地锤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似在发泄自己的火气，更是在怨恨自己现在的无力。 江盛月虽然焦急孩子的踪迹，但是，理智仍在。 “虽然没有重要的区域的监控布置，但是，大门处的监控设施应该有的吧。” “不论是他独自离开了，还是被人带走了，总归是有痕迹才对啊。” 裴宸疲惫地靠在轮椅上，闭上了眼睛，“没有。” 江盛月疑惑他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当即问道：“是没有监控还是没有痕迹？” 见对面不说话，江盛月提高了些音量，“少装死，说话。” 她的语气不算客气，裴宸却并不生气，甚至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欣喜来。 不论她对自己是何种态度，江盛月好歹对于孩子还是有感情在的。 “我已经查看过了从昨晚你送年年回房间，到今早发现年年消失的所有大门监控，没有发现年年身影。” 江盛月指尖摩挲，“往好处想，说不定年年还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往坏处想的话，就跟江盛月昨晚的话语全部对上了。 裴宸和裴祈年在这种安保和筛子一样房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安全可言。 那些暗中盯着他们的势力，随时都能想办法咬他们一口。 “那我再增派些人手，把家里从里到外都翻一遍。” 裴宸叹了口气，在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之前，只是将希望寄托于此了。 “记得报警，有警方协助，总比我们自己瞎折腾强。” 虽然孩子一旦丢失，就可以立马报警这种事是常识，但是，人在极度的焦急和紧张时，有时候是会忽略常识的。 听筒里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裴宸冷肃了声音，说话时带着长久以来养成的，上位者的威严。 “什么事？” 房门外传来一阵有些颤抖的女声：“先生，我刚刚在清理少爷房间时，发现了些东西。” “进来吧。” 随着裴宸话语落地，房间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双有些怯怯的眼睛先看了里面一眼，在确认了裴宸的位置后，飞速地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裴宸今天不在书房，而是待在了会客室，这是宅内少有的装备了监控的地方。 他不希望昨天那样不清不楚地事情再发生了。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穿着统一制式的工作服，手上捏着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低着头往裴宸这边走。 裴宸仔细看了她一阵，发现对方十分面生，并不是家里长期雇佣的佣人。 裴宸心下有疑虑却并没有多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年轻姑娘随着他的话语抖了抖身子，随后“噌”地一下将手中东西递了出来。 裴宸望着抖若筛糠的年轻姑娘，一时有些疑惑，他有这么吓人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按动轮椅，将对方手上的纸片拿了过来。 裴宸通过纸片不规则的缺口，判断出那是一张只有一半的画作，具体的场景以及小人的头颅都被撕去，只留下小人的一截身子。 在纸片的角落里用孩子稚嫩地笔触写着：我要去找妈妈。 裴宸的眼神锐利起来，“这幅画的另外的半张呢？” 年轻姑娘使劲摇着头，“不知道。” 裴宸迫近一步，威压更甚，“不要想在我面前撒谎。” 姑娘被吓得回答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先生……我真不知道啊。” “我就是按照管家的分派，更平常一样去打扫少爷的房间。” “我见满地都是画纸，怕弄坏了，就想着一张一张收起来，整理好。” “在整理画纸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半张画，还有画上写的内容，就赶忙恩拿来给您了。” 她一口气滴里嘟噜说了一大串，好像生怕说慢了，就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追上一样，连换口气的时间都顾不上。 “把头抬起来。”裴宸冷冷地命令道。 年轻姑娘埋着头使劲摇头。 裴宸并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见对方抗拒，他只是声调更冷，面色也跟着越发阴沉。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把头，抬起来。” 似乎是被裴宸的话语吓到了，年轻姑娘抽噎了几下，又用手掌极快地摸了一把眼泪，随后缓缓抬起头来。 在看清楚对方面容的那一刻，裴宸感觉脑袋好似被针扎了一般疼痛。 “出去！” “以后不许靠近我十米以内！” 他转过头去，接连发出两道命令。 听着裴宸如此严厉的命令，那姑娘却如蒙大赦，脚下如长了翅膀一般，风一般飞出了会客室。 通话一直未曾挂断，江盛月在电话那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懵懵的。 她听到那边一阵东西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裴宸的精神状态似乎因为刚刚的某些变故，被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江盛月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耐着性子，一句又一句地安抚道：“裴宸，放松，放松。” “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给我讲。” “我还在呢，我会陪着你的……” 对面摔东西的声响陡然一停，一阵仿佛枯井里捞出来的干尸的声幽幽传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江盛月不自觉将听筒拿远了些，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冷静点了吗？” 她没有应裴宸的话，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裴宸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悠过去了，却已经习惯性的顺着江盛月的话语去思考了。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失态了，现在好多了。” 江盛月继续引导：“有什么关于年年的线索吗？” 裴宸抿了抿唇，努力张开了仿佛被胶水糊住的嘴。 “年年留言说，要去找妈妈。” 第240章 星星的庇佑 “留言？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们没发现？” 江盛月直起了身子，来回在岛台附近踱步。 “这条留言不是年年留在桌面一类显眼的地方的，是在一张撕了一半的画上的。” 江盛月来回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 “画？” 她想到昨晚送裴祈年回房间休息时，散落满地的绘画。 “对，是佣人去打扫房间，整理画作的时候发现的。” 裴宸捂着脑袋，一说完话便死死咬住下唇，他不愿去回想刚刚那个年轻女孩儿容貌。 那是一张和大学时期江盛月有四五分相似的脸，在药剂催化作用下，会让他生出恍惚错乱。 当他清晰地认知到这件事时，觉得自己跟马戏团里供人娱乐的小丑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抓到了他的心有不甘，一次又一次反复用不同的方式来试探刺激他。 只要他一天不疯，那么，这种刺激就一天不会停止。 “你把留言以及年年的画作拍照完整的发给我看看，你让信得过的人收拾好年年全部的绘画，到时候交给警察。” 江盛月一边快速安排，一边快步进入卧室捞起背包和门口的钥匙就往外走。 她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行，昨晚她不经意看到这些绘画内容的时候，就觉得很多地方似曾相识。 她当时只觉得是裴祈年在怀念他们母子二人过往的美好时光，现在看来，里面可能藏着更多东西。 “阿姨，你要去哪儿啊？” 傅玥玥放下手中的水彩笔，小手来回抓揉着身上的小裙子，有些不安地望向江盛月。 似乎害怕又要被留下，变成自己一个人。 江盛月将钥匙塞进包里，停下来急匆匆的脚步，她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轻松，随后蹲下身，温柔地将傅玥玥紧紧攥在一起的小手展开。 “阿姨，出去处理点事，玥玥要听飞白哥哥和安青他们的话，乖乖在家里玩儿。” “那，阿姨今天会回来吗？” 傅玥玥柔软的小手有些冰凉，江盛月心疼地将她的小手团在手中，将额头和她的额头相贴。 “阿姨保证，一定回来陪玥玥吃晚饭。” “嗯！我相信阿姨！”小姑娘得了保证，眼神中虽然仍有不舍，却露出了些许笑颜。 她的阿姨是她小小世界里，和爸爸一样厉害的超人，从来不会骗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江盛月没忍住将这团绵软又搂进怀里抱了抱，感觉身上的能量充沛了不少。 她一定要赶快结束这一切，她不想辜负这份最为纯净的信任。 “玥玥，拜拜~” 江盛月扬起笑容，语调故作轻松地和傅玥玥告别。 傅玥玥抓起手中水彩笔，在江盛月手心画了一颗小星星，她双手扶住江盛月的脑袋，满怀爱意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我最爱的星星，一定会保佑阿姨一切顺利，早点回来陪我吃饭。” 江盛月故作轻松的笑意差点没绷住，眼眶涌上一股酸意，她不敢开口，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阿姨，早点回家哦~” 小姑娘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侧头对着江盛月笑笑。 江盛月起身，轻轻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垂顺的黑发，她还没来得及帮傅玥玥梳个漂亮的小辫子。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回身拉开房门快步往电梯里走去。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傅玥玥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不少。 顾飞白起身，学着江盛月的样子，揉了揉傅玥玥的小脑袋。 “玥玥，没事的。” “哪怕是我都能感受到，傅叔叔和江阿姨很爱你。” 傅玥玥侧了一下头，将自己的小脑袋从顾飞白的手下移开。 她明白顾飞白的好意，可是，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就是固执地觉得，只有傅璟闻和江盛月才能摸她的脑袋。 那是他们作为她的家人，可以任由她撒娇的凭证。 “没事啦~飞白哥哥，我已经给阿姨施展祝福了，她肯定会回来陪我吃晚饭的。” “我们不如想想，我们晚上吃什么吧~” 她俏皮地吐吐舌头，将桌面上的画纸收在了一边。 顾飞白依旧苍白着一张脸，却笑得温柔包容，“好啊，我们先列出来，一会儿让我妈妈去准备！” 傅玥玥笑着应下，她不想让江盛月担心，也不想让顾飞白多想。 她虽然人小，记忆力却不错，她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顾飞白，他们是得了同一类病的病友。 江盛月刚从电梯跨出，准备往外走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宸，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年年的画我发过去了，你看一下。” 江盛月虽然记得自己没挂电话，但是，裴宸突然的出声还是吓了她一跳。 “好，有发现我会马上联系你。” “你今天有其他行程吗？我现在在往你住宅那边赶，我得亲自看看年年留下的东西。” 裴宸先是冷淡地应了句：“最近没什么大项目必须我出面，其他事宜，他们接管一天不会出问题。” 这就是，这一整天都有空的意思呗。 江盛月自动提取完重要信息，便打算挂了电话，认真看看裴宸发过来的东西。 “感谢你还顾念着我们孤儿寡父的，还以为你给别人当妈上瘾，把我们都给忘记了。” 裴宸一想到刚刚自己从听筒里听到的那些温馨有爱的对话，就感觉浑身针扎一样难受。 他本以为江盛月是封心锁爱，谁都不乐意搭理了。 现在现实明晃晃地甩在了他脸上，江盛月依旧是那个会用爱意包裹重要之人的樱花树。 只是，这棵站谁都美的樱花树下，没有他和裴祈年的位置了。 他听到那些，中间几度想挂断电话，是忍了又忍，才坚持到江盛月和傅玥玥对话结束才说话的。 憋了太久的怨气，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地责怪。 江盛月打开出租车后座，给司机报完地址后，毫不留情地对着听筒翻了个白眼。 “平生最烦说话阴阳怪气的人了，难听，不爱听，挂了。” 她完全不给对面任何说话机会，裴宸连个“你”字都没吐出来，她已经利索地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清净了。 第241章 倒置的报应 江盛月先将手机揣进包里，仰头靠在车后座上，望着车顶开始放空。 脑子里一时间塞入太多无用信息，不利于思考。 不同于江盛月的放松自在，裴宸望着“已挂断”的提示，整个人瞪着眼睛，呆坐原地。 这人，挂起他的电话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他为了多和她相处一会儿，忍受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人，竟然连听自己一句抱怨都不乐意！ 他将手机高高举起，最后却还是没有将手机砸落。 一想到砸坏了，一会儿联系江盛月联系不到他，他就开始有些舍不得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只觉得凉意是从骨头缝里，一丝一丝外冒的。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报应一说，他如今和江盛月的处境，似乎完全倒置了。 他成了那个捧着一颗真心全心全意追逐在对方身后的那个人，江盛月成了那个对他带着怨气，并且觉得随时可以将他丢弃在一旁的人。 原来这种苦苦期待对方一个回眸的感觉，竟然这么痛苦吗？ 月月她，以前那么多年，一直都在忍受这些吗？ 裴宸唤来佣人收拾被他搞得一团乱的会客室，同时还叫了管家过来，问问那个面生的女人的情况。 他倦倦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感觉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似乎比以往更为敏感了，他曾经从未想过要换角度体会江盛月的心情。 现在他却开始在受到伤害后，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他曾经给江盛月带来的伤害。 哪怕从时光的缝隙里，偶尔窥探一角，以他现在的感受来看，曾经的他，每一点都混蛋的足以上绞刑架吊死。 “先生，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就在裴宸思绪乱飞时，管家低沉平稳的声音传来。 裴宸缓缓回神，这才注意到会客室已经收拾完毕，破碎的东西已经全数清扫干净，其他东西则都回归了原位。 “吴管家，你今天派去打扫年年房间的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有她的资料吗？” 吴管家将裴宸刚刚吩咐过的人事资料递上。 “这个姑娘来宅邸有半年时间了，一直踏实认真，和年年少爷相处得也很融洽。” “两个月前，年年少爷指定让她打扫房间。” 吴管家小心翼翼地太阳觑了裴宸一眼，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小。 “因为事关年年少爷，所以，当时进行人事变动时，和您汇报过。” 吴管家咽了下口水，顶着裴宸的死亡视线，艰难地将最后的话语吐出了个口：“您看过汇报后，批准了调动。” 裴宸翻动资料的动作大了些许，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吴管家自然捕捉到了裴宸的烦躁，立刻接话道：“这件事，主要还是怪我们筛查失误，给您和年年少爷造成了麻烦。” 裴宸将手里的一大沓人事资料“砰”地一下扔在桌子上，吴管家绷的笔直的背微微颤了一下。 “你是不是少带了资料过来？” 裴宸刚刚将那摞资料翻了好遍，根本没见到有谁长相和江盛月相似的。 “近一年的招收的新人资料全都在这里，上面都有对应的编号。” 裴宸没有再翻资料，脑海里飞速地过了一遍刚刚的编号，顺序完整，并没有缺漏。 “之前招的长期工呢？”裴宸看向吴管家。 “之前别墅的人员管理都是先夫人亲自负责的，更详细的资料已经没有了。” 吴管家递出另外一个稍微薄一点的文件夹，“这是当时还在职的雇佣人员，之后重新补写的。” “已经离职的其他人，已经没有相关资料了。” 吴管家现在就跟玩扫雷游戏一样，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半天，江盛月就是裴宸现在最大的那颗雷。 他生怕那句提到江盛月的地方说的不对，裴宸就要发火。 他不禁怀念起还有江盛月在的日子，那时候，一切都井然有序，井井有条，裴宸当时只是话少，人稍显冷淡，但是情绪是非常稳定的。 不像现在，坏毛病没改，还情绪不稳定。 “你去把本人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裴宸对于江盛月曾经的管理没有多加追查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近一年的新员工上。 吴管家对着裴宸鞠躬颔首，便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拉开了房门。 “进来吧，先生有事问你。” 在裴宸喊吴管家带着人员管理册来见他时，吴管家就已经有了准备，把一切裴宸可能需要的，都带了过来。 甫一进门，来人就垂下了头，不敢和裴宸对视。 这股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样子，和之前裴宸见到的那个年轻姑娘的感觉，还真挺像。 “抬头。” 裴宸冷冰冰地开口。 他手指紧紧握着轮椅扶手，已经做好了再次头疼的准备。 年轻姑娘抖了抖肩膀，缓缓抬起了头，再对上裴宸狼般冰冷的视线后，立刻蜗牛一般又低下头去。 裴宸没有头疼，心中烦躁的情绪却越越积越多。 很普通的一张的年轻女性的脸，和他刚刚看到的资料上的照片一致，和江盛月却无多少相似之处。 不是他要找的人…… “把所有人都找来，包括今天请假的，休息的，一会儿也必须开视频电话。” 裴宸摆摆手让吴管家带着人离开，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房门关上，手机响起滴滴声，他划开屏幕，江盛月的消息映入眼帘。 “年年的失踪，应该是被人引导的。”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张被放大了许多倍的，有些模糊的截图。 裴祈年那行“我要去找妈妈”的黑色留言上，有很浅的划痕。 裴宸当即举起裴祈年的绘画留言，对着阳光看了起来。 有一行娟秀的文字的印记散落其间。 “来这里。” 只是三个极淡的字迹，裴宸却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和年年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连他在和什么危险人物交往都不清不楚。 而他现在，看到这些信息后，连一个可能的场所，都想不起来。 裴宸感觉阳光有些晃眼，连带着他的世界都开始跟着旋转。 手中画纸飘落，他突然捂住的口鼻，感觉呕吐的欲望在疯狂翻滚。 第242章 画中迷局 裴宸终究没吐出来，只是弯着腰，指节泛白地攥着那张画纸，像攥着最后一根浮木。 他撑起身子，握紧放在桌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往里灌着清水，想将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现在不是他后悔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生，江小姐拜访，您要见她吗？” 吴管家的声音在礼貌的敲门后传来，隔着厚重门板，显得有些闷闷的，不太真实，一如他如今看向江盛月的感觉。 “请她到会客厅来。” 裴宸坐直身子，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又整理了下袖口和领口，他不想丧失自己在江盛月面前仅有的体面。 “咚咚咚”门板响起敲门声，“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江盛月的询问声飘飘忽忽传来，裴宸将双手从薄毯里拿出，提了提两颊的笑容。 “进来吧。”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江盛月笔直高挑的身形从推开的门缝里逐渐浮现。 裴宸感觉到大脑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再和江盛月会面了吗？ 他双手紧攥成拳，尽量让面上显得云淡风轻。 房门彻底推开，江盛月完整的面容和身形展现在裴宸的视野里。 大脑的抽痛虽然还在持续，却比刚刚轻了不少。 他嘴唇微张，一时有些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江盛月已经合上房门，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十分随意地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留言的原稿以及相关绘画作品，都拿给我看看。” 江盛月素白的手指递出，眼神自然地示意裴宸将东西给她。 裴宸下意识地将画稿递出，并出言解释：“留言下面有划痕是一行字，你对着光看，会更清楚。” 江盛月将留言接过去，“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裴宸去拉抽屉的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头绪。” 他将抽屉拉开，将里面整理好的画稿取了出来，“按照新旧顺序大概排了个序，你看看有什么发现？” “我已经询问过长期和年年有接触的佣人还有吴管家了，你的推测没错，年年确实是被人有意识地灌输了离家的思想。” “他今天的离开不是意外，是被人刻意引导的。” 裴宸将画稿递给江盛月，整个人一直显得垂头丧气，在总结现状时，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江盛月抬眸瞄了他一眼，嘴里嘲讽的话语实在没好意思出口。 当然，安慰裴宸这种事，她也确实是做不到。 她只得沉默地接过画稿，全身心沉浸其中仔细看了起来，彻底忽略掉裴宸这个人的存在。 这些画稿粗看过去基本都差不多，全都是母亲牵着孩子满脸笑意的样子，只有身后的背景有细微的变化。 江盛月将背景相似的画作整理到一处，一张张对光查看，并未再看到有新的划痕。 江盛月注意到相似背景的画作，上面人物的表情是有微妙的区别的。 她思索片刻，将画按照一定的顺序叠在一起来回翻动，猛地发现，虽然画面内容并不连贯，但是，其实是可以连起来的动图。 她抬头惊喜地望向裴宸，却发现这人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盛月先是喊了一声：“裴宸，我有发现。” 裴宸依旧沉默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江盛月见状毫不犹豫地踢了裴宸的轮椅一脚。 陡然的震颤直接让裴宸醒了过来，甫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满是嫌弃的杏眸。 “不许摸鱼，跟我一起把相似的场景分到一起。” 江盛月说罢，也不管裴宸答没答应，直接分出一半塞给他，随后便埋头自己忙活了起来。 裴祈年又不是她一个人凭空生出来的，他身上流着一半裴宸的血，那就不允许裴宸躲清闲。 她之前的那些年就是太实诚了，吃够了这种亏，把养育孩子的重担全数承担，才让裴宸这个当爸的，一点儿没有做父亲的责任感。 以前她在，裴祈年全权丢给她带。 后来她离开了，孩子就甩给各种家教老师和管家佣人看顾着。 这才导致，裴祈年出事了，本该最熟悉他的亲爹，连个想法都没有。 裴宸接过画作，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见江盛月都不抬头看他，只好挠了挠头，便低下头去给画分类。 他能感觉到江盛月现在的情绪不是太好，可是，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连劝说都没地方下口。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专心埋头手下的事。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低不可闻的呼吸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裴宸却在这种安静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感，他躁动不安的心绪被抚平，连一抽一抽的大脑都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肘的位置，想要靠江盛月近一点。 他此刻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会因为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肢体接触而脸红心跳。 哪怕，只是隔着衣服碰了碰手肘或者膝盖。 裴宸分画的动作慢了些许，一张俊脸浮起点点粉红，热意从耳朵根一路攀爬向的脖颈。 他时不时偷看江盛月一眼，一时间竟是得了这分画的乐趣，身体都轻盈了起来。 他又分出一摞，好似奖励自己一般，再次偷偷望向江盛月，谁知，当即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 “裴宸，我都弄完了，你在干什么？” 江盛月挺直了背脊，双手抱胸，认真审视着还剩五分之一量的裴宸。 “你这工作效率是怎么回事？” 江盛月点了点桌面上裴宸还剩下的东西，语气好似老师面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学生考出低分一般，不解又失望。 一直都是训人的裴宸，难道被其他人训得生出几分窘迫感来。 他唇瓣开合，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江盛月眉头蹙起，无奈地又抽了一部分。 “快点弄，不会再有下次了。”江盛月嘟囔一句：“别想让我一直当怨种。” 要不是忧心裴祈年的安危，同时着急回云阙去陪傅玥玥，她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帮裴宸分担活计。 第243章 另一个妈妈 被江盛月非常不给面子地点破了自己偷偷摸鱼的举动，裴宸不敢再走神，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整理上来。 这种情绪和行为解离的状态，让裴宸本人都非常奇怪。 年年作为他唯一的孩子，他可以很确定，自己是疼爱他的。 如今，年年失踪，他的焦虑和忧心也都是货真价实的，甚至揪心到无法平静地处理事情。 可是，当江盛月出现时，他就会生出一种诡异的安心感，他情绪上的毛刺就像被熨斗熨平了一般，平整丝滑。 人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不少，焦虑和混乱都随之散去，显得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裴祈年的死活一般。 裴宸理解不了，现在也不想理解。 他以很强的专注力，和江盛月前后脚的时间将东西整理好。 江盛月将整理好画作，按照色阶重新排序。 之前重复又混乱的信息，按照她的思路整理过后，一切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这一摞应该是最早的，上面画的母子应该是我和年年。” “这也是年年一开始的心理安全锚点，而后，随着画面不断的叠加转移，这个安全锚点被转移到‘另一个妈妈’身上去了。” 裴宸望着眼前的画作，从左往右一格一格的移动，已然明白了江盛月的意思。 这些画作混在一起，其实不好看出其中的差别。 可是，直接从左看到最右边，就能看出两者比较明显的对比了。 最让裴宸起鸡皮疙瘩的是，背景相同的画作里，每一次的改动都很细微，不认真比对根本难以察觉。 然后，就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细微改动中，在不知不觉中，本来认知里的那个人，悄无声息地就变成了其他人。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裴宸感觉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如果今天没有出现裴祈年出走这件事。 等他明显发现裴祈年不对劲时，他还是裴祈年记忆里的父亲吗？ 江盛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笔袋，翻出铅笔，开始专注地勾画着里面的路线变化。 “年年能不着痕迹地跑出去，肯定有人帮他规划过路线，通过绘画内容，让他记住了。” 江盛月边画边在脑海里构建起了宅院的建模图。 这所宅子是按照火灾前一比一建造的，于她而言，自然熟悉无比。 “报警，我们去圣心儿童医院。” 江盛月将笔收回笔袋，利落地下达了命令。 “至于年年是怎么躲过监控跑出去的，等把孩子接回来了，我再给你演示。” “现在先去把孩子接回来。” 裴宸现在神思清明，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情绪和废话，立刻让人备车，同时向警方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二人很快都上了车，引擎轰鸣，车辆朝着圣心医院飞驰。 见各项事情都安排妥了，裴宸才在车上询问江盛月：“你怎么确定是圣心儿童医院的？” 江盛月一下又一下地撵过画纸的边缘，轻叹了一声：“那是年年出生的医院。” “他打小身体素质就比同龄孩子差，以前三不五时就得去圣心儿童医院报到。” “那可能是他记忆里，除了家以外，和妈妈相处时间最多的地方了。” 江盛月指向画纸上的内容，不论背景如何变换，总有一个粉色的小方块儿在背景里，只是在不同的画纸上大小不一。 裴宸立刻想到，“圣心儿童医院的住院部是粉色的墙体。” 江盛月又拿出最后写着留言的那一张，“你看这个边缘，是不是也有点粉色的渗色。” 那是纸张被撕开的边缘，残留着针尖大小的晕痕，非常容易被忽略。 “被撕掉的另外半张纸，应该有‘另一个妈妈’的信息，背景应该是一家明显的圣心儿童医院。” 江盛月解释完后，双手垂落在座椅上，眼神有些发木。 在推导出这个地址后，结合如今裴宸的情况，她当即就有些不好的猜测。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裴宸，见他面色沉凝，估计是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比起裴宸，她同时还掌握着芥子生命发给她的威胁的信息。 她知道，裴宸和裴祈年的一部分基因序列已经被人偷偷采集，并记录进了基因库中。 今天这一切，也是对方的布局吗？ 江盛月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将身体缩得更紧了些。 “月月，冷吗？”裴宸说着将身上的薄毯递了过去，示意她搭上。 江盛月抿唇摇了摇头，“不用了，空调关小点就成。” 因为裴宸近些时日畏寒，车内的空调已经调到最低档的司机只能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 外面三十五六度的天气，总不能真把空调关了，在车里蒸桑拿吧…… 警车和江盛月裴宸前后脚到达圣心儿童医院。 为了尽量保证裴祈年的安全，同时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双方商量后，决定让江盛月和裴宸先进医院寻人。 警方派便衣跟随，方便随时策应。 定下大概方案后，江盛月便率先进入医院的范围开始寻找起来。 A城，郊外隐蔽的二层小楼。 蒋星月将拍摄好，重新编辑过的内容，拿给男人审查。 “狐狸”将视频几乎是一秒一秒的查看，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他反复看了有半个小时。 蒋星月也不敢催他，忍着脚疼，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男人审查完毕。 “蒋小姐，你做的很好，你这份演技，娱乐圈没你，是他们的损失。” “狐狸”将烟圈缓缓吐出，烟气朦胧中，迷蒙了他危险的神色。 蒋星月木偶般习惯性地提唇笑笑，“我哪有什么演技，都是发自内心的情绪，如果能帮到你们就最好了。” “狐狸”笑着在手机编辑了些什么，随后看向蒋星月，“今晚八点，蒋小姐等着看戏就好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 “三十分钟后，你家里的其他人就都送到了，记得我告诉你的，好好教教他们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狐狸”笑着看蒋星月，“辛苦你了，蒋小姐，去休息会儿吧。” “让你这个病人连夜录制，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蒋星月嘴角已经笑的僵硬，却还是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乖顺地走上楼去。 第244章 血缘 蒋星月站在二楼的窗台旁，看着男人缓缓步出的大门。 她都不用想都知道，房间门一定再次上锁了。 对方专门让她返回二楼，不就是害怕她趁机出逃嘛。 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最终只能在心底唾骂一声“老狐狸”。 她用手掌猛拍了玻璃几下，表达着心底的不满，房间内响起一阵难听的机械音。 “蒋小姐，请不要破坏公共物品。” 蒋星月听完后，又猛地拍了好几下窗玻璃，拍到手掌生疼这才消停下来。 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多在乎这件事，只要没真的把玻璃打碎，那就随便蒋星月去了。 “蒋小姐，注意查收你的新消息。” 冰冷的机械音惨杂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一句接一句地冒出蒋星月最不愿意听的话。 她慢悠悠地走回自己昨晚编辑视频的房间，将手机从一堆器材里，翻找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沈妙容的消息。 “蒋星月，你人呢？裴祈年失踪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蒋星月的眼神黏在屏幕上，感觉自己所有的判断可能都出了问题。 毁掉江盛月，让她重新回到裴宸身边，是她和沈妙容的交易内容。 因此，沈妙容透露给了她的许多消息，包括裴宸如今在服用一种还处于开发阶段的精神类药品的事。 沈妙容交给蒋星月的版本是迭代过的改良版，会让裴宸进一步将记忆和幻想投射在现实的人和物上。 她如今只和沈妙容有结盟。 所以，在医院遇到，说自己是沈家派来接她的司机时，她才会没有过于挣扎便跟对方走了。 可是，沈妙容的消息，一看就不知道如今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蒋星月拧着眉头，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迟迟不知道回些什么合适。 “不知道回什么，你可以选择不回。”机械音非常善解人意地提醒到。 蒋星月当即关闭了屏幕，选择不回消息。 昨晚她拿到手机的时候，还心存感激，感恩自己的手机没有落到裴宸手里，不然她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可能会彻底毁了她。 但是，在对方几次恰逢其时地提醒后，她就知道了，她的手机和她这个人一样，在他们眼里是透明的。 她一开始还奇怪，把她人关在这里，却不收走她的手机，不怕她对外求助吗？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她收到的内容，以及发送出去的内容，对方都一清二楚地实时得知。 “蒋星月，你少装死！我去医院问过了，你昨晚就醒了，看到了就快回我。” “你没事干动裴祈年干什么？” “你是嫌你现在捅的篓子不够大吗？” 沈妙容的消息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哪怕蒋星月看不到沈妙容的表情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和不解。 蒋星月冷哼一声，将屏幕再次按灭，顺便还将沈妙容移动到了“消息免打扰”的分组。 裴祈年这事和她无关，不过，她晚上可以再捅个更大的篓子，希望沈妙容能看的开心。 客厅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让蒋星月肆意发散的思绪渐渐回笼，她扶着楼梯扶手顺阶而下，打算去查看查看是什么情况。 还没下到一楼，蒋星月已经因为听到让人厌烦的声音感觉恶心想吐了。 她停在原地，眼神冷冷地看向在大厅中间四处打量，挑挑拣拣三个人。 “这死丫头把我们弄这儿想干什么啊？”蒋大伟已经自如地坐在了客厅正中的沙发上了，活脱脱一副在自己家的自在模样。 陈梅则用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你少说几句吧，星月还能害我们不成啊。” 蒋兴宗双眼发亮的在房子里摸摸搜搜，而后兴奋地看向陈梅。 “妈，你说这房子是星月的吗？” “这房子虽然面上看着有些老旧，地段也不怎么好，但是，整体装修还挺不错的，这要是卖了，我的婚房不就凑出来了嘛！” 陈梅眼睛也跟着亮了亮，之前靠着蒋星月，蒋兴宗娶媳妇儿的彩礼钱是凑出来了，但是，没有地段好的房子，人家一不乐意结婚啊。 母子两个就着这事盘算起来，被蒋大伟厉声打断。 “不行，得先给我把赌债还了，不然，你爹我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蒋兴宗当即还嘴：“等我把老婆娶到手了，不就多一个又能传宗接代，还能赚钱的人了吗！” “到时候，多个人帮爹还债，不正好吗！” 蒋兴宗不愿意妥协，他去年眼看着就要结婚了，蒋星月和裴宸闹掰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父母还债了，连带着他之前靠蒋星月买的婚房也都卖掉了。 他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也就一张还算看的过去的脸算优点，正经疼爱女儿的家庭是绝不愿意让女儿和他结婚的。 也就只能靠高额彩礼，当做竞争力了。 蒋家一没钱，他结婚的事情，自然也就告吹了。 所以，他今天说啥都不愿意再妥协了。 父子二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还是陈梅眼尖发现了站在楼梯交界口的蒋星月。 “星月！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就站那儿啊，快下来让妈妈看看！” 陈梅语气亲热，蒋星月却只觉得浑身渗冷。 她太清楚了，只要她说一句没钱，陈梅此刻的笑脸，立刻就能一百八十度反转，嫌弃她没用。 “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劝你们少想这些没用的事。” 蒋星月并没有下楼，只是站在楼梯交界口冷冷地望向她的亲人们。 “你们要想平平安安的出去，就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 蒋兴宗掏了掏耳朵，往地上啐了一口，“蒋星月，你既然拿不出钱来，你这态度跟谁说话呢。” 他可是他们蒋家传承香火的男丁，蒋星月这个赔钱货，没钱供奉家里，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说话。 蒋星月平静地望着蒋兴宗，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的劝告到此为止，你爱听不听。” 蒋星月想着她已经签署过的三份药品实验同意书，就感觉无比舒畅。 她曾无比痛恨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如今，她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份血缘的存在。 因为这个存在，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送他们下地狱。 第245章 不知死活 江盛月刚往医院里跨了几步，就被一只体温有些低手握住了手腕。 她顺着手腕的方向看向他的主人，“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江盛月一抖手腕，很轻松地就甩掉了裴宸的触碰。 裴宸感受着指尖的骤然离去的温度，不由虚虚地握了握。 他舔了一下嘴唇，哑声道：“月月，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论怎么说，我都是年年的父亲，这种时候等在这里，让你们奔波，我实在是待不住。” 江盛月瞄了一眼裴宸身下的轮椅，正色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们没发分心再照顾你。” 江盛月的眼神平静，语气也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并未有任何歧视之意。 可是，裴宸，依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被扎了一下。 如今的他，是个会拖团队后腿的废人。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我能做好我自己该做的。” 裴宸定定地望向江盛月，并没有后退的意思。 “好，我们分头行动，有发现及时沟通。”江盛月没有任何纠结便点点头同意了。 在裴宸还未反应过来时，江盛月已经和一名便衣前后脚冲进了医院。 裴宸望着人来人往，却唯独没有江盛月身影的人流，只是怅然若失地苦笑了一下。 “我们也走吧。”裴宸和站在身后的司机交代完，便也进入了医院。 医院如今扩建了不少，多出了好几栋新建的楼宇，江盛月都未停留，目标明确地直奔住院部。 本来已经尘封的，关于裴祈年的记忆都被搅动起来。 裴祈年出生时，她所在的病房，包括出生时间，当年的接生医生和护士，她都一一回忆了起来。 她立住院部门口，再次审查起裴祈年的画作。 手机铃声响起，是裴宸打过来的。 “月月，我猜测具体方位，可能在住院部的东北方向。” “年年绘制的粉房子，不论大小，通通都在画面的东北方位，如果有人引导年年画下这些的话，这应该不是巧合。” 江盛月已经乘坐电梯来到了当年生裴祈年时所在的科室，她看着科室整体的布局，当即肯定了裴宸的说法。 “你的推测应该没问题，我现在过去验证一下。” 裴宸焦急地呼喊声传来：“你被着急，等我们到了，我们一起进去。” 江盛月望着周围正常工作的医生护士，摇了摇头。 “我先过去探探，如果有危险，我会的退出来等你们的，现在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裴宸还想再劝什么，江盛月已经挂断了电话。 “女士，请您是有什么事吗？” 护士站的小护士见江盛月一直待在门口不动，好心询问了一句。 江盛月立刻扬起笑容，快步走到了护士站旁边，眼神则是飞快地瞄了一眼护士站放置的呼叫铃应答板上的病人信息。 “我是九床江女士的朋友，来看看她，不知道她这会儿人在吗？” 江盛月在念到“江女士”时有一瞬微妙的停顿，不过被她很轻巧地遮了过去。 “九床啊，我建议您好好她吧，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直闹着非要住院。” “除了必须要做的检查体温和量血压，她今天没有任何检查安排。” “她也不爱出门，除了配合早晨的检查，其余时候都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盛月立刻颔首道谢：“多谢您建议，我一定好好开导她。” 江盛月笑着离开护士站，在回头的瞬间，脸颊的笑意便逐渐隐没，最后只余一片默然。 圣心儿童医院所有的病房都是单人单间，还带客厅和独立的卫浴，自然价格也比一般的医院高不少。 江盛月并没有敲门，直接转动门把就走进了房间。 她一直揣在身上防身的电击器已经牢牢握在手上了，防备着突然的袭击。 她刚跨入房间，就闻到了浓重的玫瑰花的香气，几乎熏的人眼晕。 她赶忙捂住口鼻，却还是在行走间，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一丝的溜走，四肢在慢慢的酸软下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头去开病房门，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她压了好几次把手，发现门板纹丝不动，她靠在门边，立刻拨出了电话。 “七楼C区九床有问题，速来支援。”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打起精神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她听到一阵很轻的窗子开合的声响。 她紧贴着墙壁，顺着刚刚听到的声音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她推开病房里间的门，清爽干净空气扑面而来。 病床旁的窗户大敞着，风卷起窗旁浅蓝色的窗帘，肆意飞舞着，源源不断地将干净的空气送入房间中。 房间里浓郁的玫瑰香气瞬间淡了不少，只是，江盛月手脚酸软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风吹动罩在床铺上层层叠叠的帷幔，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年年！” 江盛月刚迈出一步，就膝盖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抬头望去，就看到裴祈年手背上扎着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又大声喊了一句：“年年！是妈妈来接你了！” 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暗示着他还活着。 有锁头转动的声音，江盛月惊喜地回头望去，以为是救援来了。 只一眼她的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来人是圣心儿童医院的医生装扮，穿着挺括干净的白大褂，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一双看实验动物般的眼神掩藏在金丝镜框后。 “你是谁？想干什么？” 江盛月往墙边挪了几步，确保自己不会后背受敌。 来人捋了捋袖口，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他动作克制准确，挺括的西装裤一丝褶皱都无。 “江小姐，这是为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他的指尖夹着一封银灰色的信封，冷峻的眼眸弯了弯，漾出几分笑意，只是眸底依旧是冷的。 江盛月没有去接，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来人并不执着，只是将信封放在了江盛月面前，随后站起身来。 “江小姐，你很有才华，我衷心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同事。” “而不是敌人。” 第246章 迟来的守护 江盛月紧靠墙壁，眼神冷静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们招揽人才的方式，就是把对方毒到手脚不能动弹再谈条件吗？” 男人低低地笑了两声，“江小姐不必拖延时间，我话已带到，就不多留了。” 江盛月当即焦急喊道：“等一下！” 男人脚步不停直直走向门边，眼看着马上就要离开，江盛月便明白无法用其他话语拖延。 “你们对年年到底做了什么？” 男人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眼睛里轻慢一扫而空，全是对自己成果的满意和骄傲。 “一些小小的信息采集和痛苦删除。” “放心，不会影响孩子的身体健康，毕竟，这是我们向你展示诚意的礼物。” 男人在拉开房门离开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般说道：“希望我们的合作不用等到下一次送礼。” 他姿态优雅地颔首离去，戴着白手套的手贴心地帮江盛月关上了房门。 江盛月有些无力地调整着手上的电击器的电流，然后贴在自己腿上，想要通过电刺激解除如今肢体无力的情况。 很快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一直无力地双腿能有些许力气站立起来。 她扶着墙，再次去推门。 门把手很轻松地便被压了下去，刚刚纹丝不动的房间门应声而开。 “江女士，你怎么了？” 浑身汗水的便衣喘着粗气过来赶忙扶着江盛月。 他们二人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坐到同一趟电梯，江盛月先一步乘坐电梯上来。 他选择从安全通道上来，却发现每一层的消防门都被人锁上了，怎么都推不开，只能返回一层等电梯，这才来慢了一步。 “孩子在房间里面被注射了不明药剂，你先去看看孩子。” 江盛月感觉口腔都有点麻麻的，这到底是什么气体，被稀释后，效果竟然还是这么强悍。 对方闻言认真地点点头，立刻就想去查看裴祈年的情况。 “里面的气体有麻痹效果，注意防护。” 江盛月有气无力地拉了一下对方的衣摆，示意对方小心。 “多谢您的提醒，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和孩子的。” 江盛月得了这个让人安心的承诺，终于身子软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头脸，等待着坠地的疼痛传来。 “嘶……” 预想中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听到一阵隐忍的呼痛。 江盛月费力地抬头看去，人还没看清，嘴上已经开始念念叨叨地道歉了。 “抱歉，撞到你了。” “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能麻烦你扶我到旁边去吗？” 她的头顶传来一阵悠长又无奈地叹息。 “突然觉得，我们如果只是陌生人会不会更好呢？” “以这个相遇为开始，重新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男人冰凉的手指帮她轻柔地别过耳畔的发丝，珍而重之地轻抚着她的脸颊。 “刚赶过来的时候，真是满肚子的怒火，恨不得揪着你的脸蛋骂你几百遍。” “但是，当你不和我犟嘴，安静地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哪还有什么火气啊。” 江盛月双手搭在轮椅的两侧，想要撑着轮椅站起来。 裴宸的声音，她又怎么会听不出呢…… 可是，一切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如果。 “江女士，裴先生，孩子生命体征很平稳，但是，一直喊不醒。” “刚好现在在医院，还是找专业的人来检查一下比较好。” 裴宸当即选择了拒绝：“这个医院有问题，我不放心年年在这里就诊。” “我现在联系转院，今天辛苦各位了，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江盛月挣扎着想说什么，裴宸先她一步开口：“等孩子醒了，我们会带着孩子去做笔录问询的。” 对方见状这才点了点头，这起案件怎么看背后都有其他牵扯，他们的职业操守，不允许他们发现不稳定因素却视而不见。 对方和江盛月，裴宸告辞，便开始联系同事，准备对圣心儿童医院进行一些调查。 “你和年年一起去医院检查检查。” 裴宸握了握江盛月的手，示意司机将江盛月抱回病房躺床上休息。 “这一次，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们身边。” 江盛月没有睁开眼看裴宸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叹了口气。 “太晚了，裴宸。” “太晚了……” 伤害已经造成，结果已经写就，姗姗来迟的补偿，什么都不是。 司机按照裴宸的吩咐，将江盛月放在了裴祈年身边，让母子二人可以有机会贴近。 感受着身边小小的身体，传来的一阵暖意，江盛月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些许。 她与裴祈年之间再无母子缘分，可是，让她看着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被人算计伤害，她也无法接受。 她动了动手指，贴了贴裴祈年的小手。 一直一动不动的裴祈年，眼皮在那一刻随之颤了颤，很快又回归了平静。 江盛月和裴祈年二人很快被转入了圣斐斯医学中心。 等所有检查结束，出结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江盛月身上的酸麻感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正常的行走活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拒绝了住院观察的要求，打算返回云阙。 病房门甫一推开，就看到裴宸跟个门神似的坐在门口守着。 “身体刚好点儿，你就想着乱跑，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江盛月不想理他的唠叨，跨步就往外走。 裴宸当即抬手拦住她的去路，“回去休息，医生说你能出院的时候才可以离开。” 江盛月立刻往侧面挪动一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这会儿已经好了。” “年年的检查结果都还没出来呢，你着急什么？” 裴宸好言好气的态度逐渐生出些许怒气，“你不会是赶着回去跟那个谁吃饭吧！” “是又如何？”江盛月垂眸直视裴宸。 “答应了对方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做人的基本。” 江盛月说得坦荡，裴宸却觉得江盛月的眼神一下一下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挽留的话语都显得难堪起来。 就在二人对峙时，裴宸的电话响起起来。 在他接完后，他突然让开位置让江盛月离开。 第247章 谣言满天飞 “想回就回吧，我现在反正也留不下你……” 裴宸收回了拦人的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盛月刚想开口拒绝，但是，一看到裴宸一副“你要是拒绝我，我就继续啰嗦”的表情，江盛月就闭嘴了。 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斗嘴，和浪费生命没什么区别。 “好，走吧。” 江盛月抬头看了眼一直跟着裴宸身后人，“麻烦你了。” 司机当即笑着摆摆手，“职责所在，江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走了，年年的结果出来了，记得及时通知我。” 裴宸勉强地的扬了扬唇角，“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江盛月着急回云阙，一方面是答应了傅玥玥今晚一定回去陪她吃晚饭，她不回去，这孩子很可能回固执地不吃东西。 另一方面则是要回去查看那封银灰色信封里留给她的芯片里有什么东西。 待江盛月走远后，裴宸还勉强笑着面容彻底冷淡下来，他飞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榷，蒋星月手机上的录音你获取成功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这才开口回道：“裴总，这部手机不是蒋小姐的，我们被骗了。” “什么？！” 裴宸急呼一声，瞬间坐直了身子。 “我和李秘书昨晚在调查到蒋小姐可能是被人带走以后，就按照线索兵分两路。” “李秘书继续去追踪蒋小姐的行踪，我回去破解蒋小姐手机内里留存的信息。” 裴宸指尖点着轮椅扶手，一下快过一下。 “我刚尝试破解密码时，这部手机就启动了自动删除内部信息的程序。” “等我停下自毁程序并恢复了全部数据后，发现里面全是些无关的信息。” 裴宸没有说话，呼吸声却越来越沉，现在的结果很明显，他被人给耍了。 对方在伤害蒋星月以后，不光带走了伤害蒋星月的凶器，还同时调换了手机。 并通过所谓的录音文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浪费他们的时间。 “我知道了，这件事先这样，你带着技术部的，找一下这个视频的源头，最好能阻止传播扩散。” 裴宸将刚刚李秘书发过来的视频发给了林榷。 他本以为林榷这边的录音如果有突破，他这边就可以多一个反击的底牌。 没想到，对方虽然态度嚣张，行事却十分细致，并没有留什么尾巴。 裴宸望着短短三分钟的视频，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江盛月昨晚和他沟通过的一切，都在今天一一应验了，对方动作实在太快了。 在他被各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折腾地分身乏术时，对方已经一环接一环的砸过来了。 手机的音量不算大，蒋星月字字泣血的哭诉去清清楚楚地扎在他的耳朵里。 镜头里的蒋星月眼眶通红，一张出水芙蓉的美人面上贴着纱布，声音颤抖地讲着自己的遭遇。 “各位网友大家好……我叫蒋星月，是裴氏总裁裴宸的前女友。” 她苦涩的笑意停在唇边，看起来无奈又心酸。 “我今天鼓起勇气站出来，是要揭露裴氏集团裴宸和其合作的江云岚对我的霸凌和人身伤害。”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将额头上的伤口暴露出来。 她本就长得清纯秀美，再配上哭得通红的兔子眼，缓缓落泪，本就让人心疼。 而额角那道几厘米长的丑陋疤痕一露出来，所有人都会有种完美的艺术品被人糟蹋了的糟心感，火气蹭蹭蹭直冒。 “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已经逝去的裴太太的纪念会上，选择维护了裴太太几句，伤了这二人的面子，便遭到了如此报复。” 蒋星月突然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 “我家庭普通，也无依仗，如今工作丢了，脸也毁了，无处发声。” “我痛苦到甚至想要去死，可是，家人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她将手缓缓放下，露出手下凄楚的苦笑，“裴氏仗着自己的财富和权力伤害一般人并非第一次，今日我能勇敢站出来发声，说不定能让他们有所忌惮，不要再伤害其他人。” “就散不能终止他们的恶行，我也要想他们表态，我们普通人，也是有尊严和傲骨的！” “你们一个集团总裁，一个科研先锋，却在亡妻的纪念会上玩替身思念真爱那一套，简直败坏社会道德。” “有人正义发声，你们便要毁掉她全部的未来，和黑社会又有什么区别！” 蒋星月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失控，她突然凑近镜头压低声音：“他们已经买通了媒体，如果明天我遭遇不测.……” “还请诸位……” 她的话没说完，画面突然一黑，一切戛然而止，留给观看视频的人无限的想象。 裴宸刚才放江盛月离开，只是希望江盛月能回云阙好好陪傅玥玥吃饭，然后早点休息，不要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他希望都江盛月看到时，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李秘书的信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蒋星月的选题和录制方式实在是刁钻又精准。 豪门艳情，替身文学，科研黑暗，权贵霸凌，随便哪一条都足够挑逗大众的神经。 再加上她自曝的前女友身份，以及那张说什么都容易被人相信的，清纯的脸，简直就是一场流量的狂欢。 封号，禁止传播的钱成百上万的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公众反而会因为他们的封禁而生出更加狂热地探讨欲望来，哪怕裴氏官方的账号已经第一时间发了辟谣声明，却只是被吃瓜而来的众人当做乐子来看。 “哒哒哒”皮鞋落地的声音飞速靠近，能听出来人无比焦急的心情。 裴宸赶忙关闭了手机屏幕，调整了下表情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他心里无比慌乱，脑子里也乱成一片，完全不知道如果江盛月看到这个视频折返，他该和她说些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裴宸的脸是也跟着发白，他咬着牙捂住了胃部，额头上开始不停地流下冷汗。 “裴宸，视频是怎么回事？” 来人的声音比高挑的身影先一步到达裴宸身边。 “你来干什么？”裴宸肃声问道。 第248章 爆雷 “这不是很明显吗？有什么好问的。” 沈妙容停在裴宸身前几步远的位置，抱臂看向他。 “蒋星月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任由舆情发酵的话，不光是裴氏，和你们合作的其他企业的都会受到波及。” “我可不想明早起来就看到公司市值蒸发掉好几亿。” 沈妙容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也逐渐结了一层霜。 她完全想不通蒋星月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 蒋星月的诉求是回到裴宸身边，可以支配裴氏的部分资产，那么公开把裴氏踩进泥地里，造成裴氏股价暴跌，对于她来说，何止是零收益，简直是负收益。 沈妙容焦躁地咬了下指甲，又给蒋星月发去好几条消息。 视频刚被曝光的时候，她就已经打过电话了，蒋星月那边提示无人接听。 她生怕现在这么疯的蒋星月，把她们之间的合作也给抖出来。 蒋星月现在什么都没有，属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背后可有沈氏，她可不想因此和裴氏为敌，导致自家公司动荡。 “沈妙容，你这次来的还是那么快。” 裴宸眯了眯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向沈妙容。 还在烦躁戳屏幕的沈妙容手上的动作一停，不过，她很快便整理好了表情。 “裴总，我们作为深度绑定的合作伙伴，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来问清楚，拿到解决方案才行。” 沈妙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裴总该不会不舍得处理某些人吧。” 裴宸敏感的那根神经被戳到了，平静的情绪掀起波澜，他后槽牙紧紧咬着，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压制下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事情该如何解决，我们自有章程。” “因此造成的损失，该如何赔付，签订合同的时候也早有定论，沈小姐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裴宸语气冷淡，连多看沈妙容一眼都不愿意。 “最后，我提醒沈小姐一句，少窥探我的私人行程，。” “我可以容忍一两次，不代表我每次都能忍。” 裴宸操纵着电动轮椅就想离开，沈妙容突然出声：“那药怎么办？你现在要停了吗？” 裴宸留恋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释然地笑笑。 “人，不该总是活在虚幻里。” “我还有年年要照顾，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沈妙容望着裴宸逐渐远去的身影冷笑一下。 想要活在真实里，谈何容易。 裴宸，哪怕江盛月还活着，但是，她是你希望的那个江盛月吗？ 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再次匆匆忙忙离去，裴宸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确实没有做好准备要江盛月出来和他一起承担这些。 不过，沈妙容已经帮他做好了决定。 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沈妙容将早就准备好的调查资料发送了出去。 裴氏受损连带着沈氏跟着受损，她总要从别的方面捞点回去才行。 红色的法拉利在夜色里急速奔驰，沈妙容恨恨地锤了好几下方向盘。 不论是学术研究，还是她喜欢的人，江盛月都要压她一头，这让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的她实在接受不了。 不过，如今毁掉江盛月的机会摆在了眼前，她绝不会错过，哪怕要让她狠狠地割块肉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嗯，先等两天看看局势发展，要在对方有危机解除的趋势时，一击毙命。” 她眸色狠厉，车速再次提升，急速后退的街道就像是终于被她超越的某人，让她不知不觉间有了笑意。 云阙。 江盛月刚推开房门准备换鞋，就听到一阵欢喜的声音：“阿姨，你回来啦！” 江盛月低头调整了下表情，扬起一个有些歉意的笑来。 “不好意思啊，玥玥，事情有点多，阿姨回来晚了。” 江盛月将鞋放回鞋柜的功夫，傅玥玥已经从客厅的沙发上跑到了江盛月面前。 “我们还没开始吃饭呢，一点儿都不晚~” 小姑娘软绵绵的小手牵住江盛月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阿姨能回来和玥玥一起吃饭，玥玥就很开心啦~” 江盛月瞄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六岁的孩子这个时间一般都该睡觉了。 和她担心的一样，她今晚要是没回来，傅玥玥这孩子可能就不吃饭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却涌动着几分热意，被人这般纯粹的惦念在心上，任谁都会觉得幸福。 “因为我今天被玥玥祝福了，当然能回来陪玥玥了~” 江盛月说着亮出手心里傅玥玥早晨给她绘制的星星护身符。 因为汗液的冲刷和触碰各种东西的摩擦，颜色已经淡了不少，但是，依旧能看出星星的形状。 傅玥玥两只小手同时握住江盛月的手腕，仔细地看了看手心里的护身符，而后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江盛月。 “玥玥的星星真的有帮到阿姨吗？” 江盛月接连点了好几下头，“那当然，我感觉今天比平时都幸运。” 小姑娘听完，小脸高兴地红扑扑，冲过来抱着江盛月的脖子就开始撒娇。 “我以后一定会更加，更加用心地给阿姨还有爸爸祈愿的，这样，你们就能都顺利平安！” 江盛月感受着怀里真实的体温，脑海里恍惚想到了裴祈年有些冰凉的手指，不知道他醒过来没？ 她笑着将傅玥玥抱起，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浓密的黑发。 “玥玥明天有想梳的发型吗？阿姨给你梳啊。” 小家伙当即歪着脑袋思考起来，认真的样子直戳江盛月的心底，让她的心再次化成一片春水。 “不着急，玥玥慢慢想，我们先去吃晚饭。” “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阿姨说哦~” 傅玥玥笑着点头，随后将小脸埋在江盛月颈窝里。 “阿姨真好，玥玥，最~最~最喜欢阿姨了。” 江盛月眼珠一转，突然生出些许坏心眼，咳嗽两声，故作期待地问道：“比喜欢爸爸还喜欢吗？” 刚刚还窝在怀中撒娇的小姑娘呆愣在她怀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逐渐开始露出迷茫。 迷茫过后，晶莹的泪珠便蓄积在她眸中，只待小眉头微微一皱，便能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第249章 背后的势力 傅玥玥这一副马上哭给你看的样子，一下给江盛月整不会了。 她就是看顾安青经常逗孩子玩还挺有意思的，也想逗逗看，谁知就把小姑娘逗得眼泪汪汪的。 面对各种危险都能冷静处理的江盛月，在面对傅玥玥的时候，一下子就乱了分寸，感觉心都被傅玥玥的皱眉给皱痛了。 如果这时候傅璟闻在现场，一定会觉得自家好闺女给他出了口气。 因为他的心情就是这般轻易被江盛月玩弄在股掌中的。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全部的心绪，经常望着黑屏的手机，都能漾起无声的笑意。 “玥玥，阿姨胡说的！” “玥玥喜欢谁都可以的，阿姨不问了啊。” 江盛月赶忙将轻轻拍着傅玥玥的后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小姑娘看看，到底是黑还是红。 谁知道小姑娘根本没被哄好，小嘴向下一撇，豆大的泪水就顺着嫩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一下一下砸在江盛月胸口。 “玥玥喜欢爸爸……呜呜呜……也很喜欢阿姨……” “你们……是玥玥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玥玥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玥玥，谁都不想失去……” 小姑娘的小手握成小拳头，紧紧地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襟。 “阿姨和爸爸不要分开……呜呜呜呜……” 她将脑袋埋在江盛月的怀中，小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越说越急，也不知是不是吸进去了冷空气，开始不停地咳嗽的起来。 江盛月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拖出去枪毙三分钟。 傅玥玥和她还有傅璟闻分开了好一段时间，才刚刚见到熟悉的人，现在是最没安全感的时期。 她这时候问这种话，在傅玥玥看来，就是某种又要分别很久的暗示。 不怪小姑娘哭成这样。 “爸爸和阿姨也都很爱玥玥呀~” 江盛月一边拍傅玥玥的后背，一边抱着傅玥玥在房子里来回走动。 “阿姨可以跟玥玥拉钩的，只要打过钩，就一定不会变的。”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一双兔子眼眨巴眨巴看向江盛月。 江盛月看着她这副样子，笑着的眸子也跟着一瞬红了，涌上些许泪意。 “当然啦，君之一言，驷马难追！” 傅玥玥不懂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她相信阿姨不会骗她，这一定是很厉害厉害的话。 “那好，我们拉钩。” 小姑娘吸溜了下鼻子，随后伸出小拇指，江盛月当即伸出小指拉钩起誓。 得了承诺，小姑娘虽然没有破涕为笑，却已经不哭了。 只是越发黏着江盛月了，像极了一只在主人脚边转来转去的跟脚小猫咪。 弄得江盛月又心累又好笑，最后只能先什么都不做，陪着小姑娘躺在床上，然后讲故事哄她睡觉。 她今天讲得是《海的女儿》的故事。 小姑娘听到后面昏昏欲睡，眼睛半睁半闭地问道：“王子最后和小美人鱼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江盛月笑着合上书，摇了摇头，“没有哦，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小美人鱼变成泡沫了。” 本来都快睡着了的小姑娘懵懵地睁开眼睛，“啊？那小美人鱼也太可怜了，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江盛月声音柔和，满目疼爱地看向傅玥玥。 “不是这样的，玥玥，小美人鱼得到了永生不灭的灵魂，变成了天空的女儿。” 她笑着将未曾改编过的故事，重新补充了一遍。 人鱼是没有灵魂的，一旦死亡就会变成泡沫永远消失在世间。 人鱼族有传言，人鱼如果想要得到灵魂，就要让人类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人类会将灵魂分给人鱼一半，人鱼便会获得真正的灵魂。 小美人鱼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获得属于自己的灵魂。 当她抛下剪刀，选择坦然地拥抱死亡时，她的身体化为了泡沫，却因为善良的行为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灵魂，成为天空的女儿。 小姑娘听完后好奇地眨眨眼，“所以，想要不灭的灵魂，并不是只有获得人类的爱情这一条路对吗？” 江盛月低头吻了吻傅玥玥的额头。 “是的，爱情是一种选择，并非自由的尽头，拥有善良勇敢的品质，才能创造奇迹，才能更好地感受这尘世间的美好。” “睡吧，玥玥，做个好梦。” 江盛月调暗了灯光的亮度，帮傅玥玥掖好了被角。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唇角上扬，终于露出了笑意，“阿姨，晚安。” 江盛月起身关好房门，轻声祝愿，“愿你永远勇敢善良，被爱意包裹，却不会耽于情爱，有最自由的灵魂。” 房间内昏暗的灯光被彻底隔绝，江盛月找了个不会被人打扰的空间，打开电脑，将银灰色信封的芯片内容读取了出来。 裴祈年的相关基因报告跃入眼帘，还有针对他所制定的基因编辑规划。 刚刚和傅玥玥互动的温馨荡然一空，她浑身上下只能感觉到从骨子里翻涌而来的冷意。 上一次是信息采集，这一次已经在进行改造计划了，下一次呢？ 是不是要直接把她身边的某个人作为改造成果在她面前展出？ 江盛月连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指节，强迫自己平稳情绪，而后将所有资料进行了整理加密。 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绝对不是她能制衡的，她能做的就是保存好证据，为官方捣毁背后势力时，出一份力。 她点亮屏幕，思索着如今能不能报警，如果不能，报警的时机在什么时候最合适。 “叮咚”一声，有新消息到来。 江盛月思索放空的眼神逐渐聚焦，然后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兰斯洛特教授。 这个时间点教授给她发消息，那一定是有急事找她。 她赶忙点进去，就看到教授没头没尾地问道：“岚，你在龙国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盛月望着消息楞在原地。 她在龙国确实发生了不少事，可是，除了“潘多拉项目”没有什么和研究中心有关啊。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听到了有声音说道：“江小姐，有时间吗？我有事和你说。” 第250章 靠山 江盛月起身开门，门口正在思索什么的顾安青见门开了，匆忙勾唇对她笑笑。 “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吗？” 江盛月让开门口的位置，示意顾安青先进来。 顾安青微微颔首，便跨步进屋，江盛月随后重新关好了门。 “江小姐对于蒋星月发布的污蔑视频，有想好应对策略吗？” 江盛月轻轻“啊？”了一声，“什么视频？蒋星月又作妖了？” 一脸沉思顾安青面色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网上热闹得堪比二战，你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江盛月随手抄起桌子上水杯抿了一小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不是太关注娱乐新闻，平时最多就是上上学术论坛，看看的政策分析，再就是在做饭的时候追追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传八卦这件事确实让人兴奋，但是，也很消耗精力。” 江盛月将水杯放下，在顾安青满脸的不可置信里，眼神纯净地望了回去。 “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希望你给我讲讲。” 当初傅璟闻和桑敏书订婚那个事，她都是通过安吉尔发的视频链接才知道的。 不然，就按照她的龟速网络接收速度，她怕是得一两个星期以后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安青对上江盛月那双纯净的眸子，除了捂头叹气，然后宠着，还有怎么办呢？ “你自己先看看吧。” 顾安青将视频内容直接转载给了江盛月。 “裴氏那边应该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奈何热度太高，现在还没看到太明显的成效。” “如果不能尽快平息风波，我估计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会严重影响你之后的生活出行。” 顾安青在江盛月看视频内容时，说了一下现在大致的情况。 “我建议你最近几天都待在云阙别出去，等事件热度过去，再正常活动。” 江盛月望着那套眼熟的唱念做打一条龙，蒋星月以前在裴宸面前怎么装可怜的，现在就在普罗大众面前用这一套来颠倒是非。 江盛月只觉得荒谬又好笑。 利用大众的窥私欲，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所谓证据，再加上一张能哭会演的脸，便可以在这个时代轻易地收割注意力。 “冷处理不可取。” 江盛月抬头看向顾安青。 “蒋星月身后应该还有人在布局，不会让我们就这么把时间热度就压下去的。”江盛月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顾安青一挑眉，“何以见得？” “因为蒋星月发布这种视频的收益，完全不符合她目前最主要的需求。” “她现在最缺的是钱和靠山，她如果真想翻身，该做的是去抱裴家的大腿，我前几天见她的时候，她也确实是在这么做的。” “可是，她突然转变立场，跑出来通过卖惨诽谤裴氏，完全和最初目标背道而驰。” 江盛月坐在顾安青对面，指尖轻叩桌面，声音稳而轻。 “除非有人给她更大的利益，或者拿住了她什么把柄，逼她当这把刀。” 顾安青点点头，觉得江盛月分析的很有逻辑。 “你对背后布局人有大概范围吗？” 江盛月望了眼压在笔记本电脑下银灰色信封，心里其实有大概的推测，只是，此事不好跟其他人多说。 “我离开龙国太久了，暂时还没有头绪。” 顾安青沉吟片刻问道：“这件事，需要我告知傅先生吗？” “如果要做视频溯源锁定发布IP地址一类的事，还是得有个正经帮手才行。” 顾安青笑着耸耸肩，眼神在江盛月和自己之间扫了扫，“毕竟，我们几个对此都毫无经验。” 江盛月当即摇了摇头，傅璟闻已经够忙的了，此事又和傅氏无关，没必要麻烦他。 再说了，现在裴氏遭殃，当然得裴宸自己出人出力去解决，哪有别人干活，他躺赢的道理。 顾安青总觉得有些不妥，被江盛月一个笑给安抚住了。 “你放心，我会问璟闻要些帮手的，至于具体的事情，就没必要让他烦心了。” 顾安青听到江盛月没打算单打独斗顿时放心不少，至于他们小情侣之间怎么沟通，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及时找我。” 顾安青要说的事情说完了，便也不打算打扰江盛月忙自己的事，利落起身。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她推开门，对着江盛月挥挥手，便轻柔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江盛月望着手机上兰斯洛特教授的信息，现在也明白了教授到底在问什么。 估计是有好事者将视频发到了中心，想要通过舆论让中心对她暂时进行停职处理，阻碍她的研究进程。 江盛月难得非常没形象地“啧”了一声，真是小成本高回报。 她前脚刚和裴氏决定合作，签好合同，项目还没开工就和裴氏一起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舆论解决不好，裴氏的市值缩水，哪怕裴宸一意孤行要同她合作，来自股东们的阻力也不会小。 就算她想反水撕毁合同，在别人眼里，她和裴宸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短期也没人敢和她合作。 本来马上就能开始的项目，因为这些某须有的东西，现在被迫停摆。 江盛月把电脑敲得劈啪作响，看起来是在面无表情地写推进计划，心里的怨气已经够复活十个邪剑仙了。 她将新的规划重新浏览了一遍，确定暂时没有新的想法后，选择了保存。 她拿起手机，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回复兰斯洛特教授的消息了。 “网络舆论皆为谣言，我已经在准备相关证据，准备澄清，还请老师不要忧心。” 兰斯洛特的教授的回复来的很快，带着小老太太特有的慈祥。 “研究中心这边有老师在，你专注在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就好了。” 话语结束的时候，还配上了一个聊天软件自带的额拥抱的表情。 江盛月轻轻笑了一下，感觉心头微热。 她现在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她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 她长出一口气，将心里淤积的情绪都散了出去。 她调整好情绪，开始联系傅璟闻，她需要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帮她完善自己的反击计划。 她绝不认输！ 第251章 和心爱的人谈恋爱 傅璟闻对于江盛月的请求总是有百分之一百二十响应度。 不光按照江盛月的要求把人给找齐了，甚至每个工种最少都给了三个选项，让她自己挑舒心的用。 江盛月望着她和傅璟闻聊天记录里的一堆联系方式，感觉既心累又甜蜜。 有时候，自己喜欢的人太过贴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接塞过来一个给她，不管好不好合作，反正都能咬着牙硬用。 现在选择多了，她就得每个人都加上联系方式沟通一下试试。 她还在加联系人的时候，傅璟闻的头像跳了跳，一个新的文档发送了过来。 江盛月停下了加人的动作，点开文档开始查看。 她随意下滑了几下，脸上本来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转化成了一声温柔地叹息。 “璟闻，再这么下去，我真是好多技能都该退化了。” 文档里面是按照刚才发过来的联系人顺序，详细地进行了性格标注，擅长方面，短板部分，有无特殊习惯和沟通技巧。 这一看就是长期总结下来的相关经验，全是平时沟通，选择中最重要的部分，一点废话都无。 傅璟闻的新消息同步发了过来，“你先根据文档总结挑个合心意的联系，沟通的好，就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再沟通其他人了。” 江盛月在椅子上屈起双腿，光裸白净的双脚踩在椅面上，看着傅璟闻的消息，她的脑袋缓缓靠在膝盖上，最后将自己完全抱住。 哪怕只是隔着屏幕对对方交流，她也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将她包裹。 “时间不早了，请问阿月小姐需要鄙人的陪睡服务吗？” 傅璟闻有些俏皮的话语从的消息栏里弹了出来，惹得江盛月直笑。 “傅先生现在该是在公司办公室吧，有机会提供这些羞~耻~服务吗？” 很显然，上一次的教训并不够，江盛月又开始胡乱撩拨起来。 江盛月笑着等待着傅璟闻的回应，那边却突然没了声响。 她每次看到屏幕暗下去了，便赶忙用手点亮，一暗下去，便点亮，生怕漏看了什么。 就这么循环往复了三次后，她将脑袋从膝盖上抬了起来。 欢快跃动的脚趾也停了动作，全部乖乖地被她塞进拖鞋里，准备调整调整心情开始干正事。 她睡之前，得先把人加好，把想到的事情安排下去，并询问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只有掌握具体进度，她才好规划下一步。 眼看着屏幕又要灭了，她连忙点了几下想要恢复亮屏。 她点的太快，屏幕被点亮的同时，领口半开，露出锁骨和结实胸肌的照片直接弹到了她脸上。 江盛月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该不会是傅璟闻现拍的吧！ 她将照片放大，被扯开的领带随意挂在胸前，在形状饱满的胸肌的衬托下更显不羁和色气。 她往下划拉照片，看到了傅璟闻办公桌上常用的摆件，角落里露出文件夹的半个身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照片里还拍到了傅璟闻办公室的摆钟，指向十一点一刻。 江盛月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再看看照片里的阳光充沛的办公室。 越想越觉得手机烫手，脸也跟着变得绯红。 绝对没错，算上时差，这张照片就是傅璟闻，在公司，在办公室，为了哄她睡觉的原图直出！ “阿月可还满意？” “不满意的话……要试试自主点餐吗？” 江盛月十根脚趾紧紧扣住拖鞋的鞋面，脑袋跟被火山轰炸过一样混乱。 原来你是这样的傅璟闻吗！ 江盛月搓着自己泛红的脸，然后开始反复观赏起那张照片。 直到傅璟闻又发来消息，“阿月？是在忙吗？” 江盛月这才如梦初醒，赶忙用手扇了扇自己脸上的热气。 她咳嗽两声，坐直了身体，开始故作镇定地回应。 “还可以吧，勉强满意。” “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 傅璟闻望着这段没有人表情的文字，却已经可以想象到背后那人小兔子般炸毛的模样了。 他很想继续追问，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但是，他又怕逼的急了，兔子咬人就算了，不理人就麻烦了。 他思索再三，选择见好就收。 “那下次，我再进步进步，争取让阿月满意。” 他话语打得规整，就像真的在认真检讨一般。 江盛月反倒脸色更红。 这人在一本正经地说些什么啊，不知羞！ “好啊~那就下次再赏。” “我今天要歇着了，你退下吧！” 傅璟闻一边给衬衣扣扣子，一边忍俊不禁。 逗江盛月这件事，真是能玩一辈子的有趣的事情。 傅璟闻嘱咐江盛月好好消息，江盛月随意应了几声，便直接落荒而逃。 别看她孩子都有了，这种有来有往的正经恋爱，她还是第一次谈，实在是生疏的很。 但是，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惊慌里，充盈其中幸福感，让她着实欲罢不能。 和心爱的人谈恋爱，原来真的会上瘾。 她合上电脑，一个人房间里来回走路都是转着圈的，她不走了多少圈，直到身体感觉到疲惫才停了下来。 她出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平复好心情，开始在一个一个筛选联系人，然后按照计划布置工作内容。 在全部弄完后，她最后给裴宸去了消息。 她和傅璟闻借人，是为做双层保险，在裴宸那边进展不顺畅时，这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她可没想着给裴宸打白工，出钱出力的大头肯定得裴宸来。 “网络上关于我和你霸凌蒋星月的视频我已经看过了，我写了点可以用于反击的点，希望你能提供相应的助力。” 她发完消息后便打算去洗漱，准备休息。 至于裴宸的回复，她睡醒了再看就好，反正也没完全指望他。 江盛月这一夜睡得依旧平稳，可是，深夜接到她消息的裴宸完全是另一种画风了。 一直在医院守裴祈年守到深夜，身体和精神都困倦到极限时，收到了江盛月的消息。 裴宸是又恼又喜，整个人都精神了，开始觉都不睡的研究江盛月发来的所有内容。 第252章 爸爸变叔叔 江盛月发来的内容简洁明晰，重点也都一一注明。 裴宸点着屏幕，眼神是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欣赏。 哪怕他已经知晓了江盛月的才能以前全职照顾他和裴祈年，是何等牺牲。 可是，当她自如地挥洒才华，表现能力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再一次悸动。 他望向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的裴祈年，眼神如床头昏暗的小夜灯一般，温柔地将裴祈年包裹。 “年年，妈妈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妈妈，哪怕嘴上说着再也不想与我们有所牵扯。” “可是，当我们真的遭遇危机时，她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 没有人回应裴宸，房间里只有仪器有规律的“滴滴”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裴宸既不恼怒，也不失望，他现在缺失的，可能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空间。 他揉了把脸，半闭不闭的眼睛已经彻底清醒。 他将江盛月的要求重新拆分，又根据自己理解和现状做了更合适的调整。 在都安排下去后，才再次看向江盛月发给他的消息。 眼中的红血丝也抵挡不住他此刻的雀跃的心情，这是他和江盛月重逢后，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 “已安排妥当。” 他打下那五个字时，紧张地有些像小孩子给老师汇报作业。 在按下发送后，他开始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等待着回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高昂兴奋的情绪逐渐褪去，精神上的疲惫逐渐袭来，连带着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些蔫蔫的。 他再次按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的三点二十了。 苦涩的笑意悄然爬上唇角，他仰头靠向轮椅，轻声念叨着：“年年，这么晚了，妈妈肯定已经睡了。” “明天她看到消息，肯定会回的。” 这话与其说是给不知何时能醒的裴祈年听的，更像是说给裴宸自己听的。 他在一声声的自我劝解中，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休憩。 时间滴滴答答地溜走，夏日昼短夜长，天总是亮得很早。 在一片青黑交接之际，丝缕微光透过天幕之时，病床上的裴祈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病房很安静，他很轻易便能听到身侧平稳起伏的呼吸声。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头颅，冰凉的小手摸上散在浅蓝色床单的墨发。 很柔软，也很陌生。 裴宸本就睡得不踏实，梦里遗憾和回忆来回穿插，让他一直处在将醒未醒的边缘。 发丝上传来的力度很轻，却也足够让裴宸立刻清醒。 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睡意，可是在对上裴祈年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时，他大脑当即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裴祈年的眼睛好似飘着终年不散的雾气，随着裴宸的起身，他的手指从墨发间垂落。 “你是谁？” 细嫩的童声夹着几分沙哑，轻小柔缓，却在裴宸耳中炸成一片响雷。 “我想见妈妈。” 眸中的雾气消散，两颗珍珠般漂亮的泪滴，就这么自腮边滑落。 云阙。 江盛月晚上虽说睡得还算安稳，可总归心里一直装着事，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她很久不曾有过的短时间睡眠。 也不知是陈医生开的药效果不错，还是傅璟闻那短暂的睡眠拥抱疗法起了作用。 她最近嗜睡的情况确实改善了不少。 她先侧头看了一眼在身侧团成一团傅玥玥，好笑地将小姑娘的脑袋从被子里拯救了出来，这才摸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轻手轻脚起床，离开了房间，倚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点开屏幕查看时间。 屏幕刚点亮，她看到未读消息里有九十九加时，瞬间有了想关闭手机，再躺回去继续睡觉的冲动。 这么多的未读消息，一看就是又出意外了。 她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和傅玥玥交流，身体非常诚实地已经点进了未读消息。 从她看到裴宸发过来的第二条消息开始，她就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癫癫的了。 “年年不记得我是谁了。” “但是，年年还记得你。” “年年哭着闹着要找妈妈。” …… 一连串的絮絮叨叨，直到她醒来的半个小时前，裴宸发来了最后一条。 “我们到云阙门口了。” 江盛月赶忙去翻通话记录，没有任何一条未接来电。 裴宸竟然没有打电话催她出去接人。 江盛月觉得可能是今天起床的方式有点问题，这个世界突然开始为她上演玄幻片了。 她按灭了手机屏幕，飞速洗漱完毕，而后随手捞了件外套，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是妈妈！” 安静的车内响起裴祈年惊喜的声音。 裴宸缓缓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这个点，她应该还在睡觉，你是不是看错了？” 裴祈年不服气的一叉腰，“叔叔，我怎么可能认错我妈妈！” 一听到“叔叔”两个字，裴宸的脑子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疼。 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劝说，甚至是亮出了户口本和一家人的合照，裴祈年就是坚决不愿意喊他爸爸。 “在哪儿呢？” 裴宸有些心累地向裴祈年询问。 裴祈年没有回答裴宸，只是按下了车窗，对着江盛月走过来的方向呼唤道：“妈妈，我和叔叔在这边！” 快步赶路的江盛月听到裴祈年的声音呆了片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陪着裴祈年来的不是裴宸吗？ 不过，这个疑惑只是一闪而过，江盛月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定一下裴祈年的状态。 江盛月拉开车门，一抬眸就跟裴宸，裴祈年父子来了个六目相对。 江盛月咳嗽一下，转开了眼神。 她还没开口询问情况，裴祈年在她刚坐好后，就已经扑到了她怀里。 “妈妈，年年好想你呀~” 小男孩将脑袋依恋地靠在江盛月的胸口，他病容未消，一张有些苍白的小此刻闪烁着幸福的光晕。 江盛月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活泼自在的裴祈年了。 这些时日，这个孩子总是怯生生的，一副害怕被人抛弃的样子。 他现在这样，就像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叔叔，这就是我妈妈！很漂亮吧！” 裴祈年转过头来骄傲地看向裴宸。 一句话，让江盛月想推开裴祈年的动作都顿住了。 第253章 一报还一报 江盛月看看怀里的裴祈年，又看看一脸死灰，似乎已经放弃抵抗的裴宸。 “你说的叔叔是他？” 江盛月拍了拍裴祈年后背，眼神在他和裴宸之间来回扫视。 裴祈年认真地点点头。 “嗯嗯，他这个人可过分了，一直骗我，说他是我爸爸。” 裴宸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地再次解释道：“照片，视频，户口本，出生证明，我都拿给你看了。” “你怎么跟头倔驴一样，死活不相信我是你爸爸呢！” 江盛月本想说几句的，一听裴宸已经是把能想到的证据都用上了，她也确实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心里只是更加急切地想要瓦解芥子生命以及背后的势力。 那个送信的男人，所说的内容，已经在裴祈年身上开始显现结果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是你爸爸？” 裴宸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昨晚又是处理蒋星月搞出来的舆情，又是给裴祈年守夜，实在已经疲惫的到极限了。 问出这句话时，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了。 “妈妈说谁是我爸爸，那谁就是我爸爸！” 裴祈年的回答简短直接，却让车上的两个大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呼吸都停了片刻。 裴祈年靠在江盛月怀中，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爸爸和我的人，她一定不会认错的！” “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妈妈怎么会把你和我独自丢在医院，我们还要跑这么远来找妈妈才行。” 裴祈年越说越生气，“妈妈肯定是因为讨厌你，所以，连我都不愿意照顾了。” 孩子的话语直接又简单，冲击力却堪比核弹，裴宸本就惨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连生机都散去了不少。 江盛月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妈妈爱着的人，才是爸爸。” 如果在一年前，她怕是会哭得不能自已，为了这爱屋及乌的极致。 裴祈年不如傅玥玥敏感，却也能感觉到他说完话后，车内诡异的气氛。 他有点怕，下意识地依偎在江盛月的身侧。 不是他熟悉的江盛月常用的沐浴露气味，但是，夹杂在其中的妈妈的味道却源源不断的传来，让他格外安心。 “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在我们找到确实有效的解决方法之前，年年估计……” “很难跟我生活在一起。” 裴宸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将自己带裴祈年来找江盛月的目的吐出。 他的心脏在他说出每一个字时，都能感觉到细微的针刺感，可是，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想让我带年年回云阙？” 江盛月侧头看向裴宸。 “如今这个情况，要么年年跟你回去，要么，你带着年年和我一起回裴宅。” “不行，我还得照顾玥玥。”江盛月当即否定了裴宸的提议。 “你可以带着那个小姑娘一起，也可以不回裴宅，只要把年年带在身边就好了。” 日头逐渐升高，柔和的晨光透过车窗洒入车内，裴宸的表情被笼在一团光晕里，什么都看不清。 裴祈年搂着江盛月胳膊的手臂越抓越紧，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抛弃留下。 江盛月只觉肩上的负担又增加了不少。 云阙她住得很舒服，但是，这地方是人家顾氏姐弟的房子，让她和傅玥玥一直住在这里，靠的是傅璟闻的人情。 她无缘无故带回去个孩子，绝对不可以。 可是……回裴宅，也肯定不行。 不说如今的舆论走向，她最主要担心玥玥住不习惯，还有两个孩子之间过往的矛盾。 “这事急不来，从长计议吧。” 江盛月说完，又看向裴祈年，“年年，先和叔叔回去好吗？妈妈最近有事要忙。” 裴祈年的小脑袋立刻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妈妈不是说年年和爸爸是妈妈最重要的吗？” 他争着一双有些疑惑的眼睛，江盛月望着望着，突然笑了起来。 傅玥玥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一下子浮现在她面前。 她也舍不得江盛月丢下她出去忙活别的事。 但是，她从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江盛月的人生就该围着自己和傅璟闻打转。 小姑娘和她的父亲一样，他们爱她，却从不曾觉得她的世界只能有他们。 江盛月用了些巧劲，掰开了裴祈年牢牢扣着自己手臂的手指。 她不怪裴祈年说这样的话，因为曾经的她，确实如裴祈年所说，将裴宸和裴祈年当做世界中心。 这种想法，被她一直不断地传递给裴祈年，让他觉得世界本该如此。 可是，她不是曾经的她了。 “年年，你是小男子汉吗？” 江盛月按住了裴祈年又想追上来抱她的手。 “嗯！年年是！”裴祈年立刻点点头。 “妈妈要交给年年一个任务，年年可以做到吗？” 裴祈年先是飞快地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那我要是做到了，会有奖励吗？” 江盛月当即笑开，不愧是裴宸的孩子，不管谁忽悠，总是记得要捞点好处的。 “当然有奖励了，如果年年做到了，那年年就是妈妈心中最优秀的孩子。” 江盛月笑得灿烂又真诚，看不出丝毫虚情假意。 逆着光线看不清表情的裴宸突然叹了口气。 给些没什么实际价值的空头支票，也不知道江盛月从哪儿学得这些忽悠孩子的办法。 肯定是傅璟闻那个老奸巨猾的把她教坏了。 江盛月听着裴宸的叹息，笑容更甚。 这一招以前裴宸总用在她身上了，现在她用在裴祈年身上，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父债子偿了。 裴祈年一时间有些懵懵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隐约记得自己有个非常厉害的竞争对手，想要和他抢夺江盛月的爱。 他一定要当妈妈心中的第一名！ 江盛月笑着低头，在裴祈年耳朵旁边，咕咕叨叨几句话，便推门下车了。 裴宸望着乖乖坐在座椅上，没有吵闹也没有追出去的裴祈年，一时有些震惊。 “你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裴祈年小手抱胸，有些骄傲地说道：“这是我跟妈妈之间的秘密，才不会让你知道！” 裴宸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第254章 蒙尘 “那你现在是跟我回去还是想怎么样？” 裴宸望着身边扒着车窗往外看的小萝卜头，感觉耐心已经滑落到了告罄的边缘。 裴祈年这才回头看了裴宸一眼，“男子汉，大丈夫。我既然答应了妈妈先跟你回去，就不会反悔。” 小家伙脑袋一扬，看起来分外骄傲。 裴宸的眉头都会打成死结了，眼神更是充满了迷茫。 那个在他面前一直小心怯弱的裴祈年去哪儿了？ 裴祈年如今的表现，让裴宸忍不住怀疑，过去的一年多，和他相处的裴祈年相处的日子是假的。 “我们先回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裴宸收回目光，对司机的吩咐道。 裴祈年的心情似乎很好，他靠在座椅上，悬空的双腿来回晃悠着，小声哼唱着裴宸从未听过的曲调。 裴宸的也不多问，只是侧头望向窗外越升越高的太阳，在刺目日光中合上了双眼。 “真像啊，现在的年年和初升的太阳，真像啊。” 他轻声感叹，却不愿去思考，太阳因何蒙尘，又为何光明重现。 车辆缓缓驶离，刚刚走上主干道，裴宸的手机又不消停地响了起来。 裴宸的揉了揉额角，将屏幕点亮。 是李秘书发来的，裴宸点进头像的，不由想到。 这才早上六点多，李烨这时候给他发什么消息，都不睡觉的吗？ 顶着黑眼圈，猛灌了好几口咖啡的李秘书如果知道裴宸在想什么，保准得抱着裴宸的大腿一顿嚎哭。 是他不想睡觉的吗！ 还不是怕舆情监控失误，错过最佳公关时间，导致裴氏承受大量损失，他又得挨骂嘛！ “蒋星月刚刚发布了预告，说八点的时候有事情公布。” 裴宸看完消息，打算回去稍微眯一会儿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从现在起，注意她的动态监控，一旦发布不实消息，及时截流。” 李秘书看完，揉了把一晚没洗，有些油了的头发，双眼无声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就知道，只要裴宸知道这事，那么，备战准备就一定是现在就得开始做的。 他揉了揉脸，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老夫人那边，很担心您。” 李秘书望着手机屏幕删了打，打了删，最后只憋出这一句话来。 他想不通，裴宸和裴老夫人是亲母子，想要见面，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就好了，为什么要他这个外人来中间来回传信。 他要是总结的不到位，把意思传歪了，那之后搞出了乱子，他铁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裴宸望向李秘书的新消息，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因为基金会当天，他过于袒护“江云岚”这个身份的举动，母子两个在宴会散场后吵了一架。 他能感觉到，母亲并不是对江云岚有偏见，才一直劝诫他的。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有爱惜，有欣赏，同时也有不争气的愤恨，还有事已至此的无奈。 他读不懂其中情感，只是坚持不会放弃和“江云岚”往来。 自那以后，母子二人的联系便几乎断绝了，有什么事，也都是通过秘书处，像公事一般，由他人传达。 裴宸看了看时间，按照母亲的作息，现在应该已经起床了。 他思索片刻，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滴”声只响了一下，便听到了电话被接通的声音。 裴宸有些惊讶，这么快的接通速度，除了刚好正在手机外，就只能时一直拿在手中，等待着来电了。 他的心突然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变得又酸又软。 “宸宸，回家吧，让妈妈看看你，好吗？” 电话甫一接通，便听到裴母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裴宸准备了半天的问候，寒暄，破冰话术，被这一句话砸的粉碎，以至于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 他嘴唇开合良久，最后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宸宸，你要记住，不论何时，何种境况，你都是妈妈的孩子。” “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裴宸感觉鼻头一酸，连忙偏过头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我先陪年年去做检查，做完检查我带着他刚好陪您吃午饭。” 裴母握着听筒手紧了紧，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不光儿子，孙子也出事了。 她心下一紧，呼吸也跟着乱了些许。 “好，妈妈等你们回来。” 她话语停顿一瞬，并未选择直接询问，只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便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看了眼床头柜上她昨晚特意翻找出来的东西，轻叹一声。 “希望，这件东西，能帮上宸宸的忙吧。” 云阙。 江盛月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顺着门缝左右望了望，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不由松了口气。 等她关上门，重新换好拖鞋，开始跟做贼一样自己房间走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阿姨，你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江盛月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子，心里是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心虚。 “难得今天醒的早，我出去遛遛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江盛月笑着看了眼傅玥玥，随后立刻眼神移开。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顾安青选的这块地毯还挺好看的，这玻璃也擦的很透亮干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产品…… 小姑娘噘着嘴，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就是一顿闻闻闻，跟小狗似的。 “玥玥是饿了吗？阿姨去给你准备早饭。” 江盛月主打一个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把对方嘴堵上好了的策略。 小姑娘一下子扯住江盛月的衣角，一抬头，气哼哼地说道：“我闻到了！是其他人的味道！” “而且，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阿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瞒着我啊。” 江盛月对上那双盛满关心的眸子，突然觉自己真该死啊…… 她蹲下身，认真地看向傅玥玥。 “阿姨没事呢~” “是……是年年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去看了看。” “那……阿姨你要去照顾年年吗？”小姑娘的身体有些慌张地靠了过来。 她见江盛月不说话，立刻垂下了脑袋。 “玥玥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安青阿姨和飞白哥哥他们在呢。” 第255章 抢直播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么，听话懂事，处处顾虑他人的孩子呢？ 活该被遗忘在角落，然后只能独自委屈，什么都得不到吗？ 江盛月抬手将努力排解自己情绪的小姑娘搂进自己怀中。 “玥玥在阿姨心里非常非常重要，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重要。” “只要玥玥需要，阿姨就会待在玥玥身边。” 小姑娘从她怀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就算，我不生病，也会待在我身边吗？” 江盛月只觉得心口一阵酸麻。 这孩子，因为自小身体不好，心思本就敏感，又一直没有拥有过母爱，所以，一直都以为，自己对她好，是因为她生病了，在怜悯她吧。 江盛月皱了皱鼻子，抬手用力捏了下傅玥玥的脸颊。 小姑娘疼得当即眼眶红红，感觉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江盛月却轻轻笑出了声，“没想到我们玥玥，原来是个小笨笨~” 傅玥玥鼓起腮帮子，气的和小仓鼠一样，“我才不笨呢！我明明跟爸爸一样聪明！” “那你怎么会看不明白，我的爱是给你这个人的，而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外因呢？” 傅玥玥黑白分明的眼睛越睁越大，小嘴嗫嚅道：“真的吗？” 她说着疑问句，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连耳尖都跟着变得粉红粉红的。 江盛月专注地看着她，“是真的，我爱你，只与你有关。” 江盛月缓慢地点点头，想要傅玥玥将此刻的话语好好记在脑海里。 一个人，只有在不缺爱的时候，才能向外散发的善意和温暖。 傅璟闻和傅玥玥帮江盛月一点一点填补了心里的空缺，那么，她也希望她爱着的孩子以后可以自在挥洒爱意。 小姑娘当即赖在江盛月怀里哼哼唧唧了好一阵，直到顾安羽打着哈欠来客厅倒水。 “你们两个，真是比亲母女都亲，飞白天天这么看着，我都怕哪天跟我姐闹起来。” 顾安羽边调侃，边从冰箱开始往外取食材。 傅玥玥似乎被顾安羽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江盛月怀中抬起小脑袋，准备离开。 江盛月却笑着将小家伙又按回自己怀中。 “等你拥有玥玥同款女儿时，你就知道。” “爱她，是像呼吸一样简单又天经地义的事。” 顾安羽咂咂嘴，“江小姐，你这张嘴啊……怪不得傅先生父女两个都被你轻松拿捏。” 一提到傅璟闻，江盛月突然脸颊发烫，说话也磕绊起来。 “他们两个是独立的个体！不要混在一起谈。” 像是怕傅玥玥误会一般，江盛月低头立刻说道：“不论你是不是璟闻女儿，我对你爱是不变的。” 江盛月的视线像是的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傅玥玥身体，让她感觉痒痒的，麻酥酥的。 “嗯，我知道！”小姑娘笑盈盈地应道。 她重新将脑袋埋回江盛月的脖颈处，声音小小地说道：“阿姨，如果年年真的很需要你的照顾，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 江盛月揉着傅玥玥小脑袋的手停了片刻，随后更加轻柔。 “嗯，如果真有那个需要的话，阿姨会告诉玥玥的。” 感受着怀中孩子的热意和重量，江盛月感觉心脏被填的满满的。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因为看不见摸不着，还会随时扭曲变味儿。 但是，爱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当你获得一个人全身心的爱时，苦难里淤泥里，都能迎着阳光，开出洁白的花来。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给傅玥玥听。 比起你的父亲，我更先爱上，并无条件倾注爱意的，其实是你啊。 A城，圣斐斯医学中心。 机器的运作的响声在安静环境里，清晰可闻，裴祈年乖顺地躺在上面，等待着新的检查。 裴宸坐在影像室外面，阅读着前面已经出了结果的报告。 血铅轻微超标、维生素D缺乏、应激性胃炎…… 每一条都像无声的控诉：这一年多，裴祈年到底被怎样照顾。 手上几张薄薄的纸，在此刻重于千钧，让裴宸捏着化验单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 他明明记得，年年身体最不好的时候，是在三岁以前。 之后每年的体检，数值都是非常健康。 脑海里江盛月高兴地拿着检查结果，和自己分享年年的身体健康情况的画面一闪而过。 短暂又模糊。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他想了好久，哪怕想到脑袋生疼，都想不起来，就连一个模糊的画面都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呢？ 因为，他就是没有回应啊。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会在记忆里出现呢？ 手上的化验单被他捏的发皱，他丝毫没注意到，只是下意识加重了力道，似乎想要将其彻底损毁。 “叔叔？” 他手上的力气一松，当即调整了下表情。 “怎么了？” “我做完这个了，我们还有下一项要做吗？”裴祈年站在裴宸面前，眨巴着干净大眼睛。 很直接的视线，没有闪避和害怕。 裴宸不知为何在这种纯粹中败下阵来，赶忙低下头去看医生开的检查项目。 “还有两项，弄完我们拿到结果就能回去了。” “太好了~”裴祈年高兴地在原地小跳一下。 他往前小跑了几步，又停下动作来看裴宸。 “叔叔，我乖乖做检查的事情，你到时候一定要在妈妈面前给我作证哦！” 裴宸慢悠悠抬眼，唇角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要是不呢？” 死小子，叫你一直管你爸叫叔。 他本以为裴祈年会垮下脸来，可怜兮兮地求他不要这样。 没想到，裴祈年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直接撞在了裴宸的腿上，撞得裴宸轮椅往后滑了好一段距离。 “小孩子的功劳你都要抢。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裴宸望着趾高气昂地小混蛋，觉得检查单上结果可能都是假的…… 不然，多混账的小子，才能毫无顾忌地差点把亲爹撞一趔趄啊。 他将轮椅刹住，满脸冷肃地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小混蛋。 一直就没消停过的手机，此刻再次响了起来。 “什么事？” “裴总，蒋星月刚刚突然开始直播了。” 第256章 污名 “她说了什么？”裴宸问道。 李秘书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和裴宸汇报。 “她是换了个账号，突然开播的，而且，这次直播不止她一个人。” 换号开播啊…… 怪不得李秘书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把直播链接发我，你们去联系相关平台，看能不能直接掐断直播或者对账号进行封禁。” 裴宸点开李秘书发来直播链接，一眼就看到了右上方观看人数已经有五万多人了。 再一看直播的开播时间，才不过五分钟。 直播画面里，蒋星月苍白的脸被补光灯照得几乎透明。 她穿着一条白色吊带棉布裙子，支着一把病骨伶仃，她额头的纱布上正渗出鲜血，左手却死死攥着个牛皮纸袋。 “我不知道这个直播间还能撑多久，所以，你们只要看我展示的证据就好了。” 她突然将纸袋里的照片天女散花般甩向镜头，几张高清特写瞬间霸占屏幕。 裴宸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猛地将平板从腿上拿起，靠到几乎自己鼻尖的位置。 这是，今天早上他送裴祈年去云阙找江盛月的照片。 照片里，车的型号和车牌号都被拍得很清楚，只随意批了件外套，毫无遮掩的江盛月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连着几张图片，清晰地记录了江盛月从开门到上车的全过程。 “这对狗男女，哪怕昨晚被爆出来互通款曲，今天早上依旧毫无顾忌地在私会。” 车里明明还有裴祈年和司机在，但是，蒋星月并未放出照片。 只是任由网友们的想象力自由发散，言语中更是引导众人往不堪的地方上去想。 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大众想要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弹幕顿时炸开锅，#吃代餐#、#深情人血馒头#等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热搜。 镜头外突然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响，一个朴素瘦小的老妇人冲进画面：“星月别怕！妈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讨个公道！” 她抖着手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蒋星月几年前穿着得体，笑容明媚的旧照。 “我家星月，多好的孩子啊，好好的工作没了，现在还在脸上添了这么一条永远没法祛除的疤。” “这可让她怎么活啊？这又让我们怎么活啊！” 陈梅哭得动情，将平时在蒋星月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在直播间演的淋漓尽致。 “作孽啊，我女儿不就是想过自己的人生，拒绝过你裴宸一次吗？” “何必先是在有了太太后纠缠不休，又在你太太离世后，让她差点活不下去。” 蒋星月先前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小声地啜泣，在听到陈梅这么说时，当即抱着自己的母亲嚎啕大哭。 “妈，我们这种普通人，哪里斗的过他们啊！” “这些年来，他用各种方法给我们家制造债务，让我们活着都艰难，让我们不能当人，只能当他裴宸的狗。” 蒋星月哭得动情，每个字却吐得很清晰。 “裴宸，我累了。” “你先是拖着我，之后又逼死江盛月。” “现在更是立着深爱亡妻的人设，光明正大地吃代餐，你简直让人恶心。” 她直直地盯着镜头，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好像要将整颗心都呕出来一般。 直播间人数在飞涨，弹幕更是已经刷疯了。 这短短几分钟的内容，如果被核实为真，简直可以算是经典永流传了。 今天一直活泼好动的裴祈年，此刻就跟只小鹌鹑一样，乖乖缩在角落里。 他总感觉，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都废话一句，裴宸就能开着轮椅把他撞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人已经住在技术部的李秘书看着直播内容，几乎凄厉地哀嚎着：“关掉！立刻关掉！” “她们在用虚拟IP做直播推流，不能再扩散得更广了！” 他前些日子在医院吃进去冷米饭，似乎再次在他的胃中结成一团，坠着他身体和情绪一起往下沉。 蒋星月哭了一小会儿，很快便会回过神来，直播时间争分夺秒，发泄性的情绪表演，要适可而止。 “裴宸，我需要裴氏和你的公开道歉。” “我手里还有……” 裴宸的平板电脑在这一刻黑屏，望着还在不停滚动的弹幕，裴宸知道，应该是技术部的成果。 他望着玻璃窗上自己扭曲的倒影，感觉到无比疲惫。 蒋星月说得并非全是的假话，真假参半的话语和证据，让只是图一乐的普通人，根本难以分辨。 而这，会让他们这边辟谣的难度呈现指数级增长。 说什么要裴氏和他的道歉，不过就是想要他们用钱去堵她的嘴罢了。 蒋星月根本不需要真相，她只要在所有人心种埋下怀疑的种子，这场舆论瘟疫便已经散播成功。 裴宸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对面几乎是秒接。 隔着听筒，裴宸都能感受到李秘书紧张到咽口水的情绪。 “你们那边查到直播定位了吗？” 李秘书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方做了多层嵌套，同时还夹杂着不少虚假信息，我们现在只能确定，地址在A城振江区。” 振江区，范围太大了，完全没办法锁定，想去线下把人逮住，根本没可能。 不过，这也让裴宸更确定了一点，蒋星月背后有人在支持，或者说是在操控她的行为。 不然，以蒋星月现在的能耐，做不到既安排人手跟踪偷拍他和江盛月，还同时能拖住自己技术部门的网络追踪。 沈妙容的消息如她本人一般，在裴宸觉得最讨嫌的时间又冒了出来。 “昨晚一番风波，裴氏市值今早就蒸发掉了五个亿，今天这一闹，明天股东们怕是要绑着你去血祭了吧。” 裴宸选择无视这没无聊的垃圾话。 这女人怎么回事，一直在挑衅他，如果不是和沈氏合作还算愉快，他现在就想把她给拉黑了。 “裴宸，你们如果一直拿不出方案来，不妨试试我的？” 裴宸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几个字过去。 “有何高见。” 沈妙容的消息回得很快，裴宸甚至能透过文字感受到她淡淡的愉悦。 “承认江盛月和江云岚是一个人不就好了。” 第257章 事业差点断送 “不可能。” 裴宸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这三个字发出去，顺带把沈妙容的聊天框划出了视线。 承认江盛月就是江云岚，等于亲手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蒋星月想要把裴氏、把江盛月、把他一起钉在耻辱柱上，他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裴氏的股价下跌幅度已达百分之八点七，没时间再继续等了。” “这是如今最好，最快的解决办法。” 沈妙容不死心地继续发来消息劝说，裴宸只是看着，没有任何纳入考虑的打算。 一旦让江盛月公开承认，“江盛月”和“江云岚”就是同一个人，那么，她这一年多所获得的所有成就，将会悉数清零不说，她还会被永久禁止进入学术界。 因为江云岚的经历，学历，全部都是捏造的。 一个自身存在都全是虚假的人，绝对会被科研界所有人都抵制。 之前他和瑞秋给江盛月只是搞了个学术论文造假的事，就差点断送了江盛月的科研路。 现在，让她自曝人生履历都是假的，这和亲手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我做什么决定，用不着外人指手画脚。” 裴宸本来不想回的，但是害怕沈妙容一直纠缠于他，便也不再多做遮掩，将内心所想回复了过去。 收到信息沈妙容，脸上得意的淡笑渐渐收敛，眼神里的怒气和愤恨在这一瞬凝结成了实质。 好啊，裴宸。 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一把好手。 你既然不需要我助你，那我便要看看，你们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裴宸回完沈妙容后，便拨通了另一组号码：“法务、公关、信息安全——五分钟后线上会议。” 顿了顿，他又补一句：“再叫上林榷。” 信息攻防战，有林榷在，他的心最起码能安百分之六十。 手机再次发出提示音，裴宸严肃的神色立刻柔和了不少。 自从他要到了江盛月在龙国的手机号后，就给她一个人单独设置了来电铃声和消息提示音。 虽然，这专门设置的提示音，好多天都未必能响一次，但是，不妨碍他听到时，心情就会跟着明朗不少。 他带着笑意点开，一直窝在角落里装鹌鹑的裴祈年也溜达了过来，好奇地想看手机上的信息内容。 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要比成人敏锐得多，裴祈年一下子就发现了裴宸的转变。 裴宸冷漠地抬头推了裴祈年的脑袋一把。 死小子，刚刚差点把你爹撞飞出去，还想看妈妈发来的消息。 做梦！ 裴祈年捂住自己的额头，满眼委屈地望着面前冷冰冰的男人。 果然，这个叔叔，就是大坏蛋！就是为了破坏他和妈妈幸福的恶人！ 裴祈年“哼”了一声偏过头去，表示不看就不看。 他有自己的电话手表，他一会儿自己跟妈妈打电话就好了。 他想着，便埋头开始翻找起自己电话手表上的拨号键。 妈妈的电话号码，他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专门存储。 当然，爸爸的电话号码他也能熟练地背下来，这是当初妈妈怕他走丢，坚持让他日日重复记忆的。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个无比熟悉号码，不论他拨通多少次，始终无人接听。 他明明今天早上才见过活的妈妈，为什么就是不接他电话呢？ 裴祈年再次拨通电话的手停了下来，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强调“活的”妈妈。 他呆在原地，感觉有细微的电流滑过大脑，刺得他一个激灵。 他当即捂住脑袋，蹲下身去，控制不住地大喊了一声：“啊，疼！” 正望着江盛月消息思索情况的裴宸，被裴祈年这一声吓了一跳。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赶忙去查看裴祈年的情况。 “年年，你哪儿不舒服？” 裴祈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头，很痛，有针，有人拿针扎我。” 听到有人拿针扎，裴宸心下一惊。 当即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司机去抱着孩子前往诊疗室。 他不知道裴祈年说的有针扎是形容词，还是真有此事，所以，最好细致地再查一遍，不要有所遗漏才行。 江盛月等了会儿，见裴宸一直没回她，倒也不着急。 刚刚蒋星月的直播，她已经被走在吃瓜第一线的顾安青拎着领子看过了。 裴氏上下现在肯定忙成一团了，裴宸还要照看裴祈年，没时间回她也正常。 她安排的人，查到了一笔蒋大伟，蒋星月户头下的几笔异常资金流动。 但是，因为分的非常散，又辗转过几手，实在是难以追踪。 而蒋星月昨晚视频的源头视频信息，她这边也有了具体消息。 只是，情况并不乐观，这条消息的发布位置并不在国内，而是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 岛的位置非常偏僻，江盛月都怀疑那个岛上有没有活人…… 江盛月只是略微感叹了几句，便又开始忙活起来。 她就今天早上出去了那么一下，就已经被人拍下来当证据放出来污蔑清白了。 既然如此，她就好好待在云阙，非必须绝不出门。 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裴宸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要分享吗？” 江盛月接过电话，一个字的寒暄都没有，直接进入了正题。 裴宸先是叹了口气，才说道：“年年头疼，我们刚做完检查，他的头部查到了针眼状的伤口。” 江盛月脑子“嗡”了一下，“什么？” “具体的检查报告我拍照发你。” “关于蒋星月的事，下午四点，我们这边的技术部应该能出追踪结果，你要来参加线上会议吗？” 江盛月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了下来。 “好，记得分享视频会议的房间，我会准时参加的。” 裴宸听着江盛月略显平淡的语气，感觉嘴巴泛起一阵苦意。 裴祈年变成如今这样，有他的失职在，可是，作为母亲的江盛月，真就一点儿触动都没有吗？ “你……要来看看年年吗？” “他刚做完检查，一直在哭。” 裴宸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年年很想你。” 一句，我也是，在叹气中被咽进了胃里。 第258章 真的是你 江盛月握着手机的指节猛地收紧，冰凉的金属壳硌得掌心发疼。 她咬了咬下唇，并没有立刻回答裴宸的话。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如果现在离开云阙去看裴祈年，估计很快就要迎来新一轮的爆料了。 “没事的，我会好好安抚年年的。” “记得下午留出时间来参加会议就好。” 裴宸柔和了语气，安静地选择了后退一步。 “年年的检查报告我发你了，你如果有什么别的发现，记得及时联系我。” 裴宸听着听筒里长久的沉默，心知纠缠无用，他语带不舍，却还是说出了最后的告别之语。 “那……我挂了……” “下午见。” 一直沉默不语的听筒对面终于有了回应：“嗯，下午见。” 随后，“嘟嘟嘟”的电话忙音便跟随响起，江盛月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裴宸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四个字，无奈地摩挲了一下手机边缘， 隔着门板响起哭嚎声，让裴宸无心感叹，立刻将手机收了起来。 “这突然是怎么了？”他推开房间门询问道。 房间里两名医护人员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没人说话。 裴宸只好越过医护人员，靠近裴祈年，“年年，告诉叔叔阿姨，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裴祈年眼睛紧紧闭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根本听不到任何人话。 “裴先生，孩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处于这种封闭状态，完全拒绝沟通。” “我们本来打算做更细致的检查，可是，一碰到孩子，就会发出痛苦的哭嚎。” 裴宸的眼神在医生的讲述里，越发冷酷。 裴祈年刚刚发出的痛哭和现在身体的颤抖，完全不是一个孩子想要检查所能演出来的。 年年很有可能，是真的会因为别人的触碰感觉到异常的疼痛。 “你们有大致的方向吗？” 医生看着裴宸，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说的，都只是基于现在情况和检查结果上的推测。” “孩子的身体上并没有任何病灶，也没有损伤，这一切更像是神经官能症。” 见裴宸有些疑惑，医生换了一个更通俗的说法：“类似于癔症，只是，年年的这种癔症过于猛烈，也过于突然。” 裴宸只是略略拿手轻轻碰触了一下裴祈年的皮肤，就能感受到一层漂浮的热气。 裴祈年是真的在发烧…… “拜托了……”裴宸垂下眼眸，声音从喉中带着些许哽咽而出。 在听到裴祈年再一次惊声呼痛时，裴宸突然茫然了起来。 月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是对的？ 云阙。 冰凉的触感让处于沉思状态的江盛月猛然回神。 她缩了下脖子，飞快朝凉意传来的方向看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连有人过来了都不知道。”顾安青将一旁还滴着水珠的翠绿李子放在了桌面上。 江盛月尬笑两声，重新将视线挪回笔记本电脑。 “没什么……一些小事。” 顾安青随手提溜出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李子放在江盛月面前，“可新鲜了，来一个？” 江盛月接过李子，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酸甜又多汁的感觉在口腔中炸开，将混沌的思绪略略往后拉回了少许。 “我得出门一趟，你能帮我吗？” 江盛月将李子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用湿巾擦了擦刚刚流到指尖的汁水。 “必须要去？”顾安青确认了一遍。 江盛月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安青直起身子，将啃了一半的李子放下，开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起来。 “小羽不在，我让其他人送你过去。” “现来我房间，我给你收拾收拾。” 不多时，好几辆车从云阙同时离开，而后又过了三十分钟，一辆再普通不过的的出租车从云阙缓缓驶离。 江盛月望着自己全套的“顾安青style”有些无措地揉了揉耳根。 不过就是迷惑人的小把戏，倒也用不着把价值千万的真货硬挂她脖子上吧，搞得她突然有了点心理负担。 不过，一想到裴宸发过来的报告，她就也没心思关注其他了。 她联系了专攻神经科学与类脑器官方向的师姐方琳琳，想从她那边得到一些更专业的意见。 方琳琳初始意见表示并无大碍，不过，没多久就发来了二次修正。 这一次她没有给结果，只是强烈建议江盛月去会见一下患者本人，拿到更详细的资料。 一个在神经科学领域的顶尖专家不确定，让江盛月实在无法再等下去。 “江小姐，地方到了。” 江盛月回过神来，“不用提前来等我，我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你。” “好的，那我等您的消息。” 江盛月推开车门，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大踏步往圣菲斯医学中心走去。 她手机接连不断有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传出，她边走边看，在脑海里将各种信息按逻辑梳理出线索。 她的手也不停，见不同的消息规整到了不同的分类里，方便忘记时复盘，也方便给他人分析时当佐证。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响。 裴宸埋头分派任务时，便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他有些烦躁地飞速点着平板的屏幕。 这个沈妙容，怎么跟女鬼一样，天天阴魂不散的。 他拒绝的态度还不够直接和明显吗？怎么又来给他添堵了。 “你有完没完了，非得我骂你一顿，你才知道不要往我身边凑吗？” 裴宸埋着头，都不愿意施舍给来人一个眼神，语气里怨气更是藏都不藏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看年年的。” 女人淡漠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同样是藏都不藏的嫌弃。 裴宸点击屏幕手指一顿，刷得一下抬起头，看向来人的位置。 “月月？” 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装束和化妆风格让裴宸有了一瞬的恍惚。 “年年现在是在里面吗？”江盛月懒得回裴宸，只是提出自己的问题。 “月月，真的是你！” 裴宸则是完全从刚刚那股怨气里脱身，眼神亮闪闪地望着江盛月。 江盛月无语，只得侧头看向裴宸，“回答我的问题。” 第259章 疼痛豁免权 裴宸大概是有病，被江盛月冷言冷语说了几句后，整个人终于正常了不少。 “年年在发烧，但是，他不让人碰，现在一个人在里面。” 裴宸又大概将医生的推断说给了江盛月听。 “现在……我们只能先把年年绑起来，给他进行降温处理。” “一般的癔症发作，虽然会伴有相应的症状，但是，都不会很严重。” “但是，年年的体温，我们刚刚测量时，已经逼近四十度了。” 江盛月越听越奇怪，这哪里像是癔症，这简直像是身体启动了自杀程序，在进行自我毁灭。 “我进去看看他。” 江盛月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你，小心点沈妙容，我这边查到的消息表明，她可能跟蒋星月有某些交易。” 江盛月说完，便推门走进了病房，留下裴宸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脑海中万千思绪搅在一起，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既欣喜江盛月对他和裴祈年的上心，又难过于江盛月对他的不信任。 江盛月一个一颗心都扑在科研事业上的人，哪有渠道去挖掘各方资金流动，做各方布控。 几乎只需要略一思索，就能看到其中傅璟闻的助力。 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裴宸心里扎得越发坚实。 当初在A国，没有主场优势，他斗不过傅璟闻已经让他倍感耻辱。 如今，在龙国，在A城，裴氏经营多年的地方，傅璟闻竟然还要来插一脚，这和当面甩他耳光有什么区别？ 他望着已经关闭的病房门，眼神晦暗不明，一股想要将江盛月再次囚禁的欲望毫无前兆地涌现出来。 裴祈年听到开门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脚刚刚被束缚带勒得很痛，其他人的碰触，更是像烙铁一般在他身上灼烧出伤痕。 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模糊视线里的高挑身影靠近，熟悉的、让他无比安心的气味也随之靠近。 “妈……妈……” 他已经干涸的泪腺涌出新的泪水，小声小声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江盛月望着裴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的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感觉到无比心惊。 这最起码是二度烫伤。 绝不是裴宸说的，在发烧那么简单。 她靠近几步，仔细观察着那些水泡，又看到了裴祈年幼嫩的皮肤上束缚带红痕，只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诡异。 她不敢随意触碰裴祈年，只是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柔声问道：“年年是被烫到了吗？” 江盛月隔着好一段距离，指了指裴祈年身上水泡的位置。 裴祈年肿着一双核桃眼，可怜兮兮地摇摇头。 “护士阿姨想给我打针，她碰到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怪不得裴祈年不许任何人碰他，别人的触碰在他的感受里，就是一次痛苦的烫伤。 江盛月拿出手机，将裴祈年现在的情况一一拍照发给方琳琳。 她点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将自己和裴祈年的对话，以及裴祈年的状态一一记录下来，也全都发给了方琳琳。 “妈妈，你来看我，我感觉好多了。” 裴祈年的小手慢慢去够江盛月的衣角，一张哭成花猫的小脸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江盛月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年年，你具体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妈妈吗？” 江盛月望着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小心地躲避着自己与他的接触，生怕又伤害到裴祈年。 裴祈年露出白白的小牙齿，轻轻笑笑。 “妈妈，你可以抱抱我吗？就当做是我听话的奖励。” 江盛月有些疑惑，裴祈年就讲起了早上他们的约定。 江盛月想了想，将被子裹在裴祈年身上，随后隔着被子，抱了抱裴祈年。 “年年是非常厉害的好孩子。” 随着江盛月轻柔的话语落地，裴祈年跟着笑了起来。 他在被子里蛄蛹了一会儿，将两只小胳膊折腾了出来。 江盛月下意识避开，裴祈年却已经抬手抱住了她，“听到妈妈夸我，我很开心。” “年年，快松手！”江盛月着急出声，身体也立刻从裴祈年的臂弯处脱离。 “你会烫伤的。”江盛月隔着被子抓住裴祈年手臂来回查看。 裴祈年却并未发出被烫伤的哭嚎，只是定定地望着江盛月。 “我抱着妈妈的时候，不会痛。” 江盛月并没有直接相信，而是认真盯着刚刚裴祈年触碰自己位置看了好一会儿。 发现确实没有任何水泡鼓起，才松了口气。 她连忙将这一条发现也告知了方琳琳，同时喊来了裴宸和裴祈年在主治医师。 不消片刻，一屋子人开始围着裴祈年大眼瞪小眼。 “江女士，您说的是真的？” 江盛月点点头，见其他人都不信，她索性将裴祈年抱在怀里颠了颠。 瞬间，一屋子人，全都面色惊慌，七手八脚地想把裴祈年给放回病床。 在发现裴祈年真的没事以后，裴宸也鼓起勇气碰了碰裴祈年。 肌肤相触的瞬间，裴祈年已经哭哑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嚎，几分钟后，一个全新的水泡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刚刚还因为江盛月可以接触裴祈年而气氛活泛了些的病房，立刻又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其中属裴宸脸色最难看。 医生当即偏过头去，“现在看来，只有江女士你是特例，在我们找到应对方法前，只能麻烦你守着点孩子了。” “之后无论是吃药还是各种检查，都需要您劝着孩子多多配合。” 医生说完这些，很快便离开了房间，留下裴宸独自尴尬。 分明是一家三口，现在，他却被独自排挤在外。 裴祈年扯了扯江盛月衣角，“妈妈，我热，能让我靠着你吗？” “你身上很舒服，很凉快。” 江盛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四点还有半个小时，便从椅子上起身，靠在了床头。 “只能到四点。” 她对着裴祈年张开手臂，说好了条件。 小家伙懵懵地点点头，随后将身子软倒在了江盛月怀中。 坐在床尾的裴宸，一张俊脸气得有些变形。 他也想要啊…… 第260章 棋子 裴祈年窝在江盛月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江盛月抬手摸了摸裴祈年的后颈，指尖还能感受到他皮肤下细微的战栗，应当还没从先前的疼痛里缓过神。 “妈妈，我感觉比刚刚舒服了，好像没那么热了。”裴祈年闷声说，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江盛月触碰裴祈后颈的动作一顿，眼神直接落在裴宸身上。 “你去找护士过来再量一下体温。”江盛月没有任何负担地使唤着裴宸。 裴宸望了眼在江盛月颈窝里舒服地蹭了蹭脑袋的裴祈年，只能在叹了口气以后，老老实实地去叫人。 裴宸无奈，江盛月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坐轮椅啊…… 待裴宸离去，江盛月压低了声音问道：“年年，告诉妈妈，除了被人碰会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比如……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奇怪的东西？” 江盛月是故意支开裴宸的，她能感觉到，裴祈年现在处于一种除了她，对所有人都不信任的状态。 裴祈年搂着江盛月的手紧了紧，过了好一阵，才小声说道：“每当我听到一些‘滋滋啦啦’的声音时，眼前就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年年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 江盛月柔声引导着，裴祈年抿着唇，思索了好半晌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很快，很模糊，而且，只要我想看清楚一点，就会头疼。” 裴祈年说着说着，身体再次开始颤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江盛月立刻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妈妈在。” “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没事的，没事的。” 怀里的小身体在她不断地安抚下，好不容易才再次回归平静。 病房门被人敲响，随后裴宸带着护士推门进来。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江盛月瞬间便读懂了裴宸眼神里的抱怨。 明明床头就有呼叫铃，可以直接和护士站通话，还非要让他跑一趟。 江盛月当即扯出一抹假笑的弧度，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如何呢？又能怎？ 裴宸被这抹挑衅的假笑气得胸廓起伏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认命地低下头去，选择了认栽。 他现在确实拿江盛月没办法。 体温计已经被裴祈年夹在了腋下，护士看了眼江盛月，询问道：“请问，能协助我抽下血吗？” 江盛月明白血项检验的不可或缺，当即当枕巾垫在护士可能会触碰的地方，只留出抽血的窗口，随后让裴祈年靠在自己怀里，安抚着他的情绪。 “很快就结束了，年年作为最勇敢的男子汉，肯定不会被这种小事打倒的！” 裴祈年靠在江盛月怀里，久违的话语和温暖的怀抱让他晕乎乎的，再加上护士技术纯熟，裴祈年几乎没感觉到任何疼痛，采血针就已经扎进去了。 很快，六管血样便收集完毕，护士拔出采血针，嘱咐江盛月用棉球压住伤口。 “年年，困了就睡会儿吧，妈妈在这里陪着你。” 江盛月看完温度计，发现就这一小会儿，体温已经下降了一度。 她将这一切都同步给了方琳琳，等待着对面的最终结果。 裴祈年似乎想再赖江盛月一会儿，江盛月已经将他放回了病床并盖好了被子。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裴祈年，眼神平静却不容拒绝。 快四点了，她还得参会。 裴祈年有些委屈地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了进去，声音含糊地说道：“妈妈，安安。” 江盛月起身拉好了窗帘，轻声回应道：“年年，安安。” 待裴祈年闭眼后，江盛月便示意裴宸离开病房，别打扰孩子休息。 下午四点，线上会议室。 屏幕分割成好几块：法务、公关、信息安全，以及刚接入的裴宸和江盛月。 他们二人在江盛月的要求下，并没有待在一起参与这场会议，而是分隔在两个互不打扰的房间。 没有任何互相介绍和寒暄，见所有人到位后，裴宸开门见山：“技术部先汇报情况，法务和公关补充后续意见，开始吧。” 技术部负责人微微颔首，示意他先发言。 他语速飞快地将技术部和林榷调查到的共同信息进行了一个简短的汇报。 “虚拟IP跳了七层跳板，最后一跳落在A城振江区云亭街道十七号，一栋待拆迁的商住两用楼。” “这栋楼里没有监控，我们没法直接调取到来往住户的出入画面。” 技术部负责人将一张拓扑图放大。 “不过，我们在公寓发现大量短时热点信号，匹配到的手机IMEI里，有一个注册人，陈梅。” 技术部负责人推了推眼镜：“一小时前，也是这栋公寓，有人订了四十八份外卖，外卖收货人电话号的实名登记人同样是陈梅。” “这几条内容互相应证，基本可以锁定蒋星月母女的线下位置。” 江盛月听完后，打开麦克风，声音沉稳冷静。 “我还有其他信息补充。”她说着将自己整理好内容都发布在了公屏上。 所有人都能看到画面上拉出的一条红色资金流。 “发布一开始控诉视频的虚拟IP一共有四层跳板，最后一层挂在港城一家加密上。” “的付费账户是沈氏旗下的一家空壳公司。” 裴宸的指关节“咔啦”一声脆响，眸光沉得能滴墨，他嘴唇翕动，用牙碾过一个名字：“沈妙容。”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立刻意识到不合适，拿起手机和江盛月发起了消息。 “沈妙容之前劝我公开‘江云岚就是江盛月’这件事，被我拒了。” “现在看来，蒋星月就是她找来对付你的一步棋，只是没想到，这颗棋子身后的执棋者不止她一个人。” “沈妙容自己也被是引火烧身，亏了不少进去。” 江盛月看完裴宸发来的消息，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无奈和苍凉。 她从不知，她和沈妙容之间竟然有如此深重的仇怨。 沈妙容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当年没死，却全然不顾及同门之情，要让她身败名裂。 第261章 点读机来了 江盛月收了心思，继续听其他人的汇报。 法务部负责人这时开口：“现在蒋星月放出的‘证据’真假掺半。” “我们如果直接辟谣，只会被骂是洗白，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她伪造证据的实锤，或者……揪出她背后的人。” 江盛月适时开口：“蒋星月父亲蒋大伟的账户，两天前有一笔钱流向了一个私家侦探社。” 她点开自己这边的共享文件，“这家侦探社之前接过沈氏的活，专门查商业对手的黑料。” “裴总，你今早的行车记录仪上的录像应该还在吧，去查查其中内容，可以和现在提供的信息进行比对。” 江盛月掐了掐指节，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她分明清楚躲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最大的幕后黑手是谁，但是，线索现在通通指向了沈氏。 就算把这些全部都公布出去，也不过是打击了沈氏，伤害裴祈年，胁迫她的幕后黑手根本没有分毫损伤。 她望着视频会议里脸色不佳的众人，能明白他们心里的纠结。 沈氏和裴氏有深度合作，如果把一切推给沈妙容，沈氏受创，裴氏自然还会跟着二次受创。 如今是进退维谷了。 “阴沟里的老鼠，早晚要把你们都揪出来。”江盛月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她是关闭了麦克风说这句话的，不过根据她不算友善的神色，众人也能猜到江盛月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其他人还开着麦在交换信息，没办法这么直接地骂脏话。 但是，只要看看视频会议里每张假笑的脸，就已经能感受到他们的深重的怨气了。 待众人分享完所有信息，裴宸开麦进行了最后的总结。 “我给各位三十分钟，出三套方案。” “第一，线下把人捞出来，活的。” “第二，全网删稿、降热搜，我要技术部在二十分钟内给出可执行脚本，公关部门做好证据总结配合发布辟谣公告。” “第三，准备一份刑事自诉状，罪名是诽谤、敲诈勒索。” “及时汇报工作进程，发现问题立即和相关部门接洽。” 裴宸的冷静理智的目光扫过镜头里所有人，只在右下角江盛月的视频框里多停留了片刻。 “如果没有其他要汇报的，现在散会。” 裴宸见无人出声，便先一步退出了会议软件，随后，其他人也快速离开。 裴宸给的时间很紧，他们最迟最迟要在大众活跃度最高的娱乐晚高峰前把一起都整理好，在最恰当的时间发布。 江盛月并不着急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认真查看起裴祈年的相关检查。 房间门很快被人敲响，江盛月赶忙将电脑合上，收拾东西站起身来。 这毕竟是人家医院的办公场所，应该是有会议或者小讲课要用到这个房间。 她扬起几分笑，推来了门，“不好意思，占用……” 门外的裴宸望着笑容盈盈的江盛月，也跟着扬了扬唇角，而后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没事，你用就好了。” “什么事？”江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暂时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去陪着年年吧。” “自从前几天年年突然失踪后，我现在看不见他，我就容易心慌。” 裴宸的表情很真诚，他的手掌捂在胸口，轻缓地来回抚摸着，就像在抚平心脏的触痛。 江盛月扎人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圈，终于还是没有吐出口。 “那你就多陪陪他吧。” 她话语平淡，言语中隐有拒绝之意，但是，她并不觉有什么不妥。 裴宸眼神疑惑，但是，很快便归于平静。 “我……我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个陌生的叔叔，你不在，他见了我，只会一直闹。” “对他的身体不好。” 江盛月猛地想起，她今天刚到医院时，裴宸也只是待在病房外面的走道，而不是守在病房里面。 她本以为是裴宸有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处理，现在他这么一说，分明就是被裴祈年整没招了，自己把自己赶出去了。 “月月？”裴宸望着眼前陷入自己世界的江盛月轻声呼唤了一句。 “哦，没事。我们走吧。”江盛月拉开门，绕开裴宸，往裴祈年的病房走去。 有些人啊，看着冷淡疏离，其实完全就是没招了。 病房门拉开，盖着被子一直闭着眼睛的裴祈年好像有感应一般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热度降下去不少，整个人比刚刚精神了不少。 见来人是江盛月，他小脚将被子一踢，就支着胳膊坐起来对着江盛月奶呼呼地喊着：“妈妈~” 江盛月将人重新压回去躺好，拿出手机开始给裴祈年放儿童故事。 裴祈年有些委屈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以前都是你自己念给我听的。” 裴祈年很喜欢听江盛月讲故事，她讲的故事总是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不一样，又新奇又有意思。 他每次在幼儿园和其他小朋友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都会吸引来很多羡慕的目光。 他总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听妈妈讲故事了，才不要听这些录音呢！ 江盛月拿电脑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同样的场景，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她不是不给孩子讲故事了，只是不给裴祈年再讲故事了。 她的睡前故事，现在是傅玥玥的专属，她不打算随便破坏这份偏爱。 哪怕，傅玥玥现在并不在这里，看不到发生的一切。 只是裴祈年的眼神实在可怜，像是雨天被淋湿的流浪小狗，眼巴巴地等一句进屋避雨的同意。 江盛月内心并无多少挣扎，只是苦恼于怎么解决问题。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被江盛月绕开自己打击到的裴宸姗姗来迟。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就看到了江盛月自二人相逢以来，望向他，最亮堂的眼神。 “裴宸，你快来！” 江盛月笑着站起身，甚至亲自走到门口去帮裴宸推轮椅。 裴宸只觉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只是懵懵地被江盛月推到了裴祈年的病床前。 “年年，你的点读机来了。” “想听哪个，点哪个！” 不同于父子二人怔愣，江盛月笑得阳光灿烂。 第262章 讲故事很好听 “……点读机？” 裴宸被这三个字砸得愣了半晌，开口时声音发干，尾音发飘。 江盛月却像没听见一般，半蹲在病床前，把裴宸的轮椅又往前推了半寸，好让父子俩能近距离交流。 这些现在都不是她的责任，这个从来没尽过义务的父亲，这会儿该负点责了才是。 轮椅的扶手被裴宸攥得发紧，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盛月的意思。 他抬眼撞进江盛月眼里的笑，不是先前对他假笑时的敷衍，是带着点狡黠的暖，像春日融雪时漏下的光，看得他心尖莫名一软。 “妈妈，点读机……会讲故事吗？”裴祈年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小眉头皱着。 “怎么不会？”江盛月伸手揉了揉裴祈年的头发，又转头睨向裴宸，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哄劝，“你裴叔叔讲故事可厉害了，比录音里的还好听，不信你试试？” 裴宸喉结滚了滚，看向病床上睁着圆眼睛望他的小团子，不到几秒便闪开了眼神。 他从来没干过这个事，现在要当着江盛月的面做，他生怕自己做不好。 “裴总，开始吧。” 江盛月和颜悦色地笑笑，顺便带着电脑绕到了另一边的沙发去了。 裴祈年视线追随，眼看着小嘴一瘪，想要爬起身来去追江盛月，裴宸眼一闭，心一横，努力放软了声音开口。 谁知一开口，就能感受到嗓子发涩，简直多比他平时谈上亿的合作时还紧张。 “年年想听什么？童话？古代传说？还是……动物故事？” 江盛月靠坐在沙发上，隔空和裴祈年的眼神略略交汇，她笑着点点头，示意裴祈年听裴宸的话。 裴祈年小脑袋一垂，小手扒着被子边，声音有些恹恹地说道：“我想听恐龙的故事。” “最好是霸王龙，会打架的那种。” 裴宸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脸，此刻寸寸开裂，连呼吸都忘了怎么继续。 他一边在脑海中搜刮他了解过的恐龙相关内容，一边飞速地给李秘书发消息，让他赶快找些儿童恐龙故事书，赶紧发给他。 裴宸声音醇厚温和，在娓娓道来的叙述时，不经意间上扬的尾音摩擦过耳畔，总能带起一丝痒意。 不过，听他讲故事的是裴祈年。 孩子才没兴趣欣赏如演奏大提琴般的优雅，他需要的声情并茂，最好能带点表演，将故事演活就更好了。 而后，江盛月就眼睁睁地看着，裴宸在裴祈年一次次不满地控诉里，开始艰难地在轮椅上学习霸王龙打架…… 裴宸！学霸王龙打架！ 怎么看都凑不到一起的几个字，现在在江盛月眼前真实上演了。 这让江盛月差点忘记自己还在研读各项报告。 好在有节奏的敲门声将她从这种荒谬当中解救了出来，她起身开门，和裴祈年的主治医生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屋内的裴宸此刻已经正襟危坐，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孩子的所有相关报告都在这里了。” “检查结果很奇怪，和他如今的各种表现出来的各种症状都对不上。” 江盛月将结果接了过来，“辛苦您了，之后的诊断和治疗还得你们多费心。” “这是我职责所在。孩子近期就先别出院了，我们好随时检测各项数值。” 江盛月点点头应下，便拿着结果返回了病房，随后将新的检查结果发了过去。 很快，江盛月便收到了方琳琳的消息。 “小师妹，你发我的不补充内容我都看过了，有几个重要的点和你说一下。” “CRP数值爆表，但白细胞计数正常，表明这不是普通的炎症。” 这一条江盛月在看血常规的时候，心里也有推测，对此没有异议。 “MRI显示基底神经节异常放电，却无癫痫发作。我们便又对比了年年的脑部扫描图和正常儿童的，发现他下丘脑附近有个异常的信号点，像是被某种外部刺激激活了。” “再结合你发给我的视频里年年的表现，接触你时，心率和体温都在下降，接触其他人时飙升。” “我感觉，很像某种基因编辑产物，只对特定DNA序列产生反应。” 江盛月紧咬下唇，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原来之前的会面不是威胁，是对她进行的成果展示。 方琳琳的消息还在不停地发送过来。 “我怀疑……他可能对带有你DNA信息的物质有“疼痛豁免”反应，而那个信号点，或许跟他的疼痛感知异常有关。” 方琳琳发送消息的速度慢了下来，好半天才发送过来新的一句。 “小师妹，这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盛月望着这句问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和方琳琳接触不算太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学术问题交流，很少交流个人情况。 她一时拿不准方琳琳问这个的缘由。 方琳琳见她一直没回，便自己将话题接了下去。 “这项技术，现在并不成熟，之后孩子出现任何问题都不奇怪……” “所以，最好让孩子的亲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江盛月望着方琳琳的话，眼眶瞬间泛红，却还是拼命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眼泪落下。 她当然知道这项的技术的不成熟，不然，芥子生命也不会想尽一切办法就为了拉她加入技术团队。 一切都是为了让这项技术加速落地，可以被稳定使用。 一想到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的恶劣手法，江盛月就更加坚定了绝不能同流合污的决心。 房间另一边，裴宸讲故事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缓，裴祈年时不时的询问声也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被疼痛折腾了一整天的小可怜，终于能好好地睡一会儿了。 裴宸似乎感觉到了江盛月低落心情，滑着轮椅缓缓过来。 江盛月赶忙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尽快恢复了平静。 “喝点东西吧。” 裴宸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递上了一杯蜂蜜水。 “甜的，补充点能量，你看起来，很累。” 第263章 治疗方案 江盛月勾勾唇，将蜂蜜水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等水杯见底时，她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谢谢。” 她将水杯放下，依旧垂着头，并没有看向裴宸所在的方向。 指尖翻飞她发出了新的消息。 “有什么推荐的治疗方案吗？” 方琳琳很快发过来一大堆诊疗指南。 “我只是搞研究的，具体的治疗方案选择，需要结合病人实际情况以及临床医生的意见灵活调整。” 江盛月明白方琳琳说的没问题，认真道谢后，便专注地翻阅了起来。 当数字和化学式铺满的她的视线时，江盛月感觉一直紧绷的身心得到了放松，这才是属于她的舒适区。 她很快便忘记了自己在哪儿，又和谁在一起，只是全然投入地阅读着每一个字，并对重点进行了标注。 全数看完后，她又打开新的文档，进行了更加精简的整理。 治疗方案分为短期紧急干预和长期治愈。 短期的紧急干预里现阶段最能出效果的，一个是中和剂，一个就是的她身体里的特殊抗体。 这种特殊抗体能部分修复受损神经，但需持续输注。 而长期治愈的核心重点，就是破解基因秘钥。 因此，必须要获取原始基因锁序列，而这个东西，现在握在芥子生命背后的势力手中。 “月月，吃点东西吧。” 望着江盛月越拧越紧的眉头，逐渐苍白的脸色，裴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江盛月呆呆地“哦”了一声，朝着裴宸所在的方向看去。 颈椎毫不客气地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江盛月这才感觉到身体的酸痛和长久集中注意力带来的大脑的眩晕。 她身子一晃，想去扶身侧的沙发。 一双有些冰凉，却干燥宽大的手掌扶住了她的手臂，“还好吗？” 裴宸想将她往自己身边移动些许，方便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江盛月却整个身体硬成一块钢板，杵在原地，不动分毫。 “我没事。” “缓缓就好了。” 江盛月感觉头晕的感觉逐渐消散，双臂一用力，便挣脱了裴宸的搀扶。 温热从掌心流逝，裴宸手指轻轻一颤，在空气又收拢几次，想要挽留残存的温度。 他……似乎真的变了。 若是在以前，无论对方如何挣扎，只要不闹到你死我活，他绝不肯松手。 如今，他甚至生怕自己手重了些许，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不适。 “缓过劲来了，就吃东西吧，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江盛月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经擦黑，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后知后觉地发出了响动。 她捞起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年年的大概情况我已经梳理完成了，他的主治医生下班了吗？” “没下班的话，我去找他沟通一下。” 裴宸本来软下去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沉，“你着急走？” 江盛月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是，玥玥还在家等我呢。” 裴宸声音猛地拔高：“家？什么家？” “你的丈夫和孩子都在这儿，其他地方算什么家！” 刚刚的指南梳理耗费了江盛月很多精力，她现在完全没兴趣和裴宸在这些没必要的事情上纠缠。 “裴宸，我没时间，也没兴趣陪你胡闹。” “年年的情况现在没有那么乐观。想要长期治愈需要耗费很大的代价。” 江盛月瞄了一眼还在睡的裴祈年，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裴宸刚刚突然的大声。 “就算是治愈，年年以后也有可能有很多不可逆的损伤。” “像是神经敏化，他可能永久保留触觉过敏，以后和他人接触就会产生恐惧性颤抖。” “因此需要做好长期心理干预的准备，避免发展成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解离性身份障碍。” 江盛月说着说着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裴宸，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真没时间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她看着裴宸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 她的语气平稳又理智，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就事论事地叙述现状并提出解决办法。 一切都如白开水一般，纯净无味。 裴宸却被这杯白水呛得眼眶刺痛，心脏酸痛，他甚至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出声就是哽咽。 他以前每每在江盛月受了委屈以后，强人所难地要求江盛月理智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将心泡进醋里，一颗心酸得直往外冒泡的吗？ 他偏过头去，不让江盛月看到他的表情。 “我去联系年年的主治医生，你先吃饭吧。” “等人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没必要干等着。” 裴宸的声音很闷，带着轻微地颤抖，手指则在手机屏幕上戳着，不知为何，一直在打错字。 “裴宸，其实明天……” 江盛月有些无奈地劝说着。 “吃饭。”裴宸没让她说完，只是冷淡地说着简短的命令。 没有心力吵架的江盛月终于还是坐了下来，最后抱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心情打算专心进食。 所有餐食都放在乌木食盒中，边角处鎏了极细的金线，这一看就是裴母专门操持的。 一开盖，食物的热气便漫了出来。 东西是三层屉格分开装的，互不影响，虫草花胶汤在保温盅里，江盛月尝了一口，温度正好。 应该是考虑到裴祈年住院的原因，餐食都相对清淡，江盛月吃着吃着就感觉自己开始嚼草了。 她这会儿脑力耗费过多，吃这些非常健康的饮食，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眼神扫视着桌面，很快便看到一个巴掌大的哑光黛青色漆木盒，是所有餐盒里独一份的。 她有些好奇地打开了盒盖，一份栗子口味的甜品静悄悄地躺在里面。 她用手摸了摸，盒子表面还带着几分冷意，专门做过了保鲜处理。 她看了半晌，选择了将盒子盖上。 裴宸的偏心，私心，用心，都不是她现在该接受的。 就当做没看到，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吃吧，只是一份甜点而已。”裴宸已经发完了消息，人也平静了不少，正专注地观察着江盛月的举动。 第264章 明天见 江盛月抬眼，撞进裴宸眼底的坦诚，正如他的言语一般，并无任何逼迫之意。 “不用了。”她把盒子往旁边推了推，“我不吃栗子味儿的东西。” 这话半真半假。 因为裴祈年的缘故，她确实很多年的时间里，没吃过栗子相关的一切食物。 但是，这不妨碍，她对栗子的味道有所偏爱。 只是这些小事，裴宸以前从不在意，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了解，她也不想接受。 裴宸显然知道这茬，喉结动了动，却没再劝，只是把自己那份清炒时蔬往她面前挪了挪。 “那多吃点别的吧，你消耗太大，刚刚差点晕过去。” 他的退让像一团软棉花，堵得江盛月心里发闷。 她没再说话，低头扒拉着米饭，直到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主治医生走了进来。 江盛月立刻停下动作，捞起一旁的电脑就走了过去。 裴宸抬手拦住了她的动作，“月月，你先别急。” 他随后看向医生，“王医生，我们换个地方谈，孩子还在休息。” 江盛月也感觉自己这样有些冲动了，对着王医生颔首致意，几人动作又轻又快地换了谈话地点。 示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座椅摆放整齐，正中摆放着投影幕布。 江盛月将电脑打开，将所有的内容投影至幕布上，向王医生展示自己的方案整理，并探讨在临床上的可行性。 王医生看了眼侃侃而谈的江盛月，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神色也有些紧绷。 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对于外行指导内行一事，是十分反感的。 碰到那种从网络上搜索一下相关症状就跟医生辩论治疗方案的人，更是烦不胜烦。 江盛月一开始学术探讨，整个人就会格外沉浸，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细微情绪，在一旁旁听的裴宸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医生微妙的不悦。 他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江盛月的讲述。 “是我的问题，我忘记帮你们互相介绍了。” “这位江小姐师从兰斯洛特教授，这份方案，就是由她和她的师姐方琳琳共同整理所出。” “您就是那位江小姐！”王医生愣了愣，赶忙将目光投向方案，在不停地翻动中，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 “怪不得这分析这么专业，原来是您做的。” 破除了心中那层抵抗的障碍，两人沟通起来便更加顺畅了。 江盛月对于王医生的表现并没有特殊的想法，对于拥有极高专业壁垒的医疗行业，可能是最厌恶道听途说的外行对自己指指点点了。 只是，在交流间隙，她还是没忍住瞄了一眼裴宸。 这人，真得比以前细心了很多，也温和了许多。 江盛月指着方案上“短期抗体输注”那栏，和王医生沟通。 “王医生，我体内的抗体能暂时修复年年受损的神经，但需要连续输三次，每次间隔四十八小时，第一次最好明天就安排，越及时越好。” 王医生也比较认同这个方案，点了点头记录了下来，打算一会儿过去开医嘱。 “风险呢？”裴宸突然插了话，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输抗体对她身体有没有影响？” 江盛月没回头，手指在“不良反应”那行字上点了点：“会有点乏力，最多发低烧，不影响正常生活。” 裴宸没再问，只是盯着她的侧脸，对方却好似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般，依旧垂着头看着电脑屏幕。 空调的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又轻盈地落下，裴宸的纠结也只能化成一声叹息，随后跟着落下。 “嗯，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 他不再出声，安静的听着他们定下了初步方案和实施时间。 待王医生走后，裴宸看着整理东西的江盛月，缓缓靠近。 “原始基因锁序列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继续扛着吗？” 江盛月将笔记本电脑猛地合上，终于将目光投向裴宸，“这事我和璟闻在同步推进了，我没自大到觉得一个人能解决这一切。” “那我呢？”裴宸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我作为你的丈夫，年年的父亲，到今天才发觉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你想过我有多难受吗？”裴宸的声音刚刚高了些许，却在撞见江盛月平静的眸子后，猛地低沉了下去。 “算了，你反正也不屑于解释。” 又是这种退让，让江盛月的情绪只能堆在心里，难以发泄。 “事情就是这样，你既然了解了，我就先回了。” “年年就交给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江盛月捞起电脑，脚步飞快地想要离开示教室，她不敢和现在的裴宸多待。 “我不知道傅璟闻能帮你多少，但是，这不妨碍我接下来的行动。” “年年是我的孩子，我总不该希望寄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抬眼时，眼神里带着江盛月没见过的冷厉。 “你专心照顾年年，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江盛月愣了愣，裴宸只是让她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不容置疑地让自己听他的。 “我得回去照看玥玥了，她还在等我回家。” “明天早上我会准时过来采血。” 她的心有些混乱，像是被温水泡软了一角，如果不赶紧脱离，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泡塌的。 裴宸没有拦她，只是点点头说道：“我让司机送你。” “晚上你别再熬夜看报告了，有情况我跟你说。” 他看到江盛月想要开口拒绝，立刻补了句：“我都是为了年年，你要是累倒了，明天谁给他输抗体？” 江盛月拒绝话语在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咽回了肚子。 裴宸说的没错，现在确实应该注意身体健康，累倒了耽误进度才是得不偿失。 “我会注意休息的，不过司机就不用了。” 江盛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与你有关的一切，现在都不适合出现在云阙附近，我有人来接。”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事情结束了，过来圣菲斯医学中心接我。” “我已经在停车场了，江小姐您直接下来就行。” 江盛月专门将通话做了的外放，随后挂断了电话。 裴宸冷着脸听完，最后憋出一句：“明天见。” 第265章 风向逆转 江盛月刚拉开车门，就看到顾安羽坐在主驾驶位在玩打泡泡。 哔哔啵啵的泡泡破碎音，是不是还夹杂着几声电子合成音的“unbelievable”。 “小羽，怎么是你？” 江盛月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刚刚联系的分明不是他啊。 顾安羽的注意力全在打泡泡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江盛月。 “小月姐快上车吧，我打完这关，我们就走。” 江盛月对着这个偶然露出几分幼稚模样的顾安羽，也没法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而后推门坐进了副驾驶。 顾安羽的余光见江盛月坐了进来，在匆忙地间隙中，指了一下后座放着的一个小布包。 “傅先生特意嘱咐我姐给你带过来的。” 江盛月转身从后座将小布包给捞了过来，打开后，是两个包装相当朴素的多层保温饭盒。 “这东西虽然看着朴实无华，但是，保温效果绝对一流，不管热的凉的。” 江盛月将饭盒旋开，里面银耳莲子羹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舀了一勺，发现还有些烫嘴，她吹了吹，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略略的薄甜，更多是食材的本味，是她喜欢的甜度。 “脑力劳动是很耗费精力的，忙完后得及时补充糖分，不然会容易低血糖。” 顾安羽已经打完了关卡，把手机收了起来。 “味道还行吧。”他倚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盛月。 江盛月又喝下去一大口，感觉幸福都快溢出来了，“很好喝~我回去要好好谢谢安青。” “那就行，不然我姐盯着傅先生发来的一大堆小备注研究半天就白研究了。” 江盛月一听这话，也不知是不是银耳羹太烫，耳尖也跟着变得红红的。 “这都是璟闻要求的吗？” 顾安羽难得对着傅璟闻撇了撇嘴，“对啊，要熬成什么样，甜度该有多少，都很认真地有标注。” “对了，还有这个，我跑了大半个A城，才买到的，你尝尝看怎么样？” 顾安羽示意江盛月打开另外一个保温盒，一股淡淡的冷气飘了出来。 是一个小巧的栗子芋泥布朗尼。 “你喜欢吃的那个牌子，这边没有连锁店，我比较了好多家才选的这个。” 江盛月放下汤匙，在顾安羽期待的眼神里尝了一口，栗子细腻的甘甜裹着芋泥的香软在舌尖纠缠，轻轻一抿又如水般，消失在口中。 “很好吃，谢谢你，小羽。” 江盛月说完，又吃了一口。 顾安羽见她是真的喜欢，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先将就几天，你很喜欢的那家，应该很快就能开始有国际快递业务了。” 江盛月差点被自己呛住了，她试探地问道：“和璟闻有关吗……” 顾安羽一脸理所应当地看回去，“就当产业拓展布局了。” 江盛月想拿起手机让傅璟闻不要胡来，可是，一想到对方做着一切，只是因为隔得太远，想要照顾她而已，她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只是安静地将两个饭盒都搜刮的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有浪费。 她的心也在一勺又一勺的甜香中，越发坚固。 有人和你两情相悦，从始至终待你如珠如宝，那又何必稀罕所谓的浪子回头。 车辆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距离，顾安羽突然出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安静。 “对了，裴氏发辟谣公告的事情，我忘记跟你说了。” “我姐说你是2G网，让我务必记得通知你最新消息。” 顾安羽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他等人的时候，因为沉迷打泡泡，直接就把这事给忘了。 江盛月听完后，开始笨拙地去搜索所谓的热搜词条。 她这还是昨天被顾安青嘲笑后，然后逼着她下载的。 作为一个不论看剧还是看书都是单机的纯看战士，这还是第一次参与最新热点讨论。 顾安羽瞟了眼认真思索着如何查询的江盛月，觉得实在新鲜。 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江盛月总是游刃有余，井井有条，他之前一直以为没有什么是她处理不了的。 可是，没想到，她在八卦这方面竟然如此笨拙。 笨拙到了可爱的地步。 “小月姐，你直接给我姐发消息，让她转发给你吧，别为难自己了。”顾安羽没忍住小小地笑出了声。 江盛月被他笑了也不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开了顾安青的对话框。 那个软件确花里胡哨的一大堆东西，看得她眼晕。 顾安青很快地发送了对应的链接过来，江盛月看到不用自己找，小小地出了口气，手指轻点，便看到了公告内容。 入目是格外醒目的黑体标题——《关于近期不实传闻的澄清声明》。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正文，字里行间都透着公关团队的谨慎。 江盛月浏览完全文后，最重要的一共有三点。 第一，蒋星月所有指控均属捏造，裴氏已报警并提交完整证据链。 第二，裴氏将设立专项基金，用于打击网络造谣、保护未成年人隐私。 第三，裴宸与江盛月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无任何不忠行为；裴宸与江云岚之间只是单纯地合作关系，并无任何私情，裴氏法务部将对恶意诽谤，将追究到底。 相关澄清内容，官方都放了具体的时间线，还有部分已经提交给警方的证据。 下面的评论区依旧众说纷纭，有一部分人觉得不过是欲盖弥彰，都是裴氏想要捂嘴罢了。 还有相当一部分网友，则是理智地等待着警方的通告，只有蓝底白字的公告，才是最权威地证明。 江盛月看着纷纷扰扰地一切，只希望骚乱尽快平息，能让她尽快开展实验室的工作。 时间不等人。 就在她准备关闭屏幕，小憩一会儿时，顾安青又发过来了新的链接。 她疲惫地点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兰斯洛特研究中心。 这是一个崭新的小号，是今天刚刚才注册的，博文内容更是只有一条。 本中心及兰斯洛特教授，全力支持江云岚研究员的合法科研活动，绝不姑息任何诋毁科研人员的行为。 第266章 换皮 江盛月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兰斯洛特研究中心坚定的支持，瞬间搅乱了她心头刚刚平复的思绪。 教授虽然已经得知了她在龙国的舆论风波，但她从未想过让研究中心出面发声。 这些混沌不堪的腌臜事，根本没必要搭上研究中心多年来积攒的口碑和信誉。 顾安羽余光瞥见她骤然收紧的指节，顺着她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挑了挑眉：“兰斯洛特教授这是……直接帮你站台了？傅先生的动作倒是比我想的快。” “不是他。”江盛月下意识反驳，却在话音落下时顿住。 傅璟闻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将她的一切都看得很重，总是会默默地在很多地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他的甜言蜜语不多，但是，爱她每一步都有实在的行动。 随着公告的发出，兰斯洛特教授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我已经从傅先生处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你既无错处，我总该要站出来支持我的学生。” 江盛月鼻头一酸，只觉再多的流言蜚语也不能再伤害她分毫。 不论是傅璟闻还是自己敬爱的老师，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她，相信她。 江盛月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向顾安羽，“这件事光靠璟闻也很难促成，只是因为老师也很看重我。” 顾安羽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双眼直视前方，语气随意又坦然。 “这不是当然的嘛！因为小月姐，你就是很优秀，很值得大家相信和喜爱。” 江盛月垂眸望着乱成一锅粥的评论区，嘴角满是幸福的弧度。 当她走出为爱自我囚禁的牢笼后，才真得开始触碰真正的爱。 逃离裴宸，是她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 手机屏幕还亮着，兰斯洛特研究中心那条博文下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原本质疑裴氏“捂嘴”的网友，在看到“兰斯洛特研究中心”这个学术界响当当的名号后，态度瞬间软化。 能被顶尖研究中心公开支持的研究员，总不至于像蒋星月说的那样“靠不正当关系窃取成果”。 “蒋星月之前说人家‘学术不端’，是靠裙带关系得了成果，现在研究中心直接打脸了？这瓜越来越看不懂了。”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蒋星月在撒谎？毕竟裴氏已经报警了，要是真有实锤，也不至于只靠嘴说吧？” “有专业人员扒出了江云岚发表过的期刊论文，我看不懂，但是听完分析，我只能单走一个六，就这水平，裴氏上赶着巴结江大佬还差不多。” “所以，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裴总给江大佬献身啊，为了获得江大佬的技术力……”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散脑洞，参与讨论，众人的关注点也跟着歪了起来，变成了新的故事大会。 与此同时，看着网络风向完全被带偏的蒋星月，在昏暗的小房间里气得直抽抽。 摆在桌面的电脑上还存着已经剪辑好的新“证据”，此刻再也没办法发送出去了。 因为，裴宸的人已经根据定位找到了她，现在在压着她录澄清视频。 而那个狐狸般狡猾的男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完全联系不上，她在被重新押到摄像头前时，才终于相信，她被抛弃了。 房子里被排查了个遍，没有留下任何将此事记录下来的机会。 蒋星月按照要求，木偶般录完了道歉视频，而后呆呆地看着房门被反锁。 “蒋小姐，一会儿会有警察来找你，希望你将自己罪行如实告知。” 蒋星月只是静静地听着，好像丢了魂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传来了响动，她下意识地往角落缩了缩，很快便发现，根本无处可躲。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蒋星月埋着头，声音又干又哑。 “不，我是来给你送奖励的。”来人的语气轻佻，带逗弄宠物般的笑意。 蒋星月木愣愣的神情破碎，猛地看向来人，“你这时候出现有什么用！为什么刚刚不帮我！” 狐狸并未蹲下身，只是俯视着蒋星月，眉眼尽是嘲弄。 “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抬脚踢了一下在角落缩成一团的蒋星月，神色突然得了几分乐趣。 “蒋小姐，你做得还算不错，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了。” “带好你的药，我送你去见裴宸。” 蒋星月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起来，“你现在送我去见裴宸，不就是想害死我吗？” 狐狸摇了摇手指，笑意盎然，“我们会帮你混到裴宸身边，之后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 “翻盘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你要不要赌？” 他的声音又轻又飘，却带着浓重的蛊惑意味，将蒋星月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起来。 她咽了好几次口水，伸出了自己断了甲片的细白手指，和对方很轻地触碰了一下。 “我赌。” 狐狸满意地点点头，“聪明的选择，你会获得你想要的。” “至于你的家人，我们已经帮你安置好了，你大可放心。” 蒋星月扯了扯嘴角，木愣愣地点头。 她才不关心这帮吸着她血肉肆意挥霍的祸害们过得怎样，反正他们的活体实验同意书，她已经签完了。 随便他们作妖吧，自会有人收他们的。 “警察要到了，我们走吧。”狐狸伸手拉住了蒋星月的胳膊。 铰链发出老化的吱呀声，两道游魂般身影，静悄悄地隐入了黑暗。 翌日。 裴宸捂着酸胀的脑袋坐起了身，感觉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的模糊感。 他能听到房间中有极轻的歌声流淌。 他凝神静听，是他熟悉的声音，温柔唱着他听过千百次的歌曲。 他不知不觉间便听得有些入迷，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事情。 “阿宸，早上好啊~” 裴宸感受到了身侧的床铺动了动，有温热的躯体贴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下意识想收回手。 在江盛月离开后，他已经一个人睡了太久，突然冒出来的体温让他恐慌。 “你是……” 裴宸嘴里的“谁”字还未发出声，便看着身侧人的脸定在了原地。 “月月！” 第267章 马甲掉了 江盛月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又再次看了眼手机的时间。 已经八点十分了，裴祈年的病房里只有昨夜守夜的吴妈在，裴宸到现在不知所踪。 “妈妈，我们在等什么啊？” 江盛月回头看向乖乖喝完牛奶，正在吃她分过去的小半个三明治的裴祈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医生叔叔还在查房，我们得等会儿。” 裴祈年“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将开始进行自己的消灭三明治大业。 他觉得今天这个三明治格外好吃，可能是因为，这是好久没吃到的妈妈的味道吧。 “江女士，我们开始吧。” 八点四十五，王医生查完房，开完医嘱，过来病房找江盛月去采血。 虽然江盛月和裴祈年血型相同，但是，刚采出来的血是不能直接输入的，需要后续处理。 “妈妈，会痛吗？年年给你呼呼~” 裴祈年掀开被子，想要到江盛月身边去。 “妈妈不痛，年年一会儿也要像妈妈一样坚强，不可以随便哭鼻子哦~” 江盛月笑着，揉了揉“哒哒哒”跑到她身边的，裴祈年的小脑袋。 裴祈年看着针头扎进江盛月的血管，不敢靠江盛月太近，生怕自己一动，针头就扎歪了，江盛月会很疼。 江盛月抬手捂住了裴祈年的眼睛，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而沉静。 “如果觉得害怕，就别看了。” “逃避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如果真的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放弃也不是不可以。” 裴祈年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纤长的眼睫毛挠在她的手心，带着些呼吸的热气。 “好了，已经没事了。”江盛月松开捂着裴祈年眼睛的手，压住了自己的采血点。 裴祈年甩开脚上的拖鞋，小手一撑，爬上了沙发，从身侧抱住了江盛月。 “妈妈之后也会陪着我的，对吗？就像我陪着妈妈一样。” 江盛月抚摸着裴祈年的后背，说出来的话却模棱两可，“年年输血的时候，我会陪着年年的。” 她似乎答应了陪他，却又圈定的范围。 孩子读不懂这模糊的范围，只觉得妈妈答应了会陪着自己，于是傻笑着靠在江盛月的胸口，缠着她一会儿陪自己玩。 江盛月望着一动不动的病房门口，在心口叹了句：裴宸，你又失约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能太久，妈妈需要工作，年年也需要学习。” 一提到学习，裴祈年兴奋的小脸就委屈了起来，全身都在表示着拒绝。 江盛月有些惊讶，她明白孩子爱玩是天性，可是，她以前带着裴祈年的时候，这孩子玩归玩，是不厌学的。 “我不要……学习，很讨厌……” 虽然闹不清楚其中原因，但是，江盛月自己有事要做，不可能全天陪着裴祈年玩闹。 她只得和裴祈年约好，学够过少东西，就可以满足裴祈年的一些心愿。 就在江盛月裴祈年母子俩有商有量地规划之后的时间时，裴宅里已经吵翻了天。 “蒋……星……月？”破碎的名字从裴宸齿缝间挤出，带着不敢置信的惊骇。 蒋星月脸色陡然苍白，她颤抖着解释道：“阿宸，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月月啊。” 裴宸用力甩了甩脑袋，感觉世界隔在自己眼前的磨砂玻璃时隐时现。 “月月……你是月月？” “对，我是月月！”蒋星月无暇思考裴宸是怎么越过强力的幻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的。 她只知道，哪怕是硬装也要装下去，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在冒充江盛月。 裴宸喘着粗气，目光呆滞地望着蒋星月的方向，“月月，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接二连三地涌出，眼神却被泪水冲刷得越来越亮。 蒋星月当即点头，“阿宸，以前的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 裴宸随着蒋星月的话语，唇角攀上点点笑意，“对，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 “你过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裴宸的眼神似乎在看蒋星月，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其他的什么。 蒋星月见裴宸似乎稳定下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型，才慢慢走了过去。 裴宸将脸颊贴在她柔软的小腹，双手紧紧环住她的后腰，仿佛想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蒋星月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她还怀着孕，裴宸这么用力地动作，痛得她脸都白了。 不过，为了以后的生活，没什么不能忍的。 至于肚子里这个孽种，在她坐稳裴太太的位置后，就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给她带来麻烦了。 什么孩子，血脉，这个孽种，也不过是她为了自保留得一步退路，不然，这个孩子根本活不到今天。 哪怕疼到浑身发抖，蒋星月还是攒起力气，抬手轻轻抚摸着裴宸的背脊，帮他纾解情绪。 “别怕，阿宸，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蒋星月说得动情，却没注意到环抱着她的裴宸身体僵了僵。 下一刻，一股很大力将蒋星月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阿宸，你怎么了？我是月月啊！” 蒋星月感觉前不久才崴过的脚，又一次被伤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十分想骂人。 可是，她忍住了，依旧努力扬起一个安抚地笑容，扮演着温柔包容的江盛月。 “你不是她！” “不论你再怎么装，你就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裴宸的视野依旧混沌，可是，江盛月安抚他是喜欢捏他耳垂的小动作，他却已经刻进了身心。 哪怕大脑不断地在欺骗他，可是，身体却早已细致地记住了江盛月的每一处特殊。 裴宸话语落地，蒋星月只觉心里的痛楚比身体上多百倍不止。 她为了走到裴宸身边，已经一无所有了，裴宸竟然将她贬低至此。 蒋星月望着那双冷厉的眸子，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尖利：“裴宸，你才是那个全世界最可怜的可怜虫！” “现在愿意用尽全力去讨好你的，只有我！蒋星月！” “江盛月早就将你弃如敝屣，哪怕你现在却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她也不会要你了！她走了！她恨透你了！” 第268章 暴风雨前奏 蒋星月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尖锐的嗓音，将每个字都削成淬毒的尖刺狠狠扎在裴宸本就敏感的神经上。 裴宸望着眼前满目怨恨的女人，眼底血丝根根炸开，额角青筋暴起，下一秒，他伸手掐住她脖子。 “闭嘴。” 空气骤然被截断，蒋星月脸迅速涨成紫红，指甲在裴宸手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是你把她逼走的，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 他嗓音低得可怕，像是要把长久以来的痛楚都呕出来一般。 随着裴宸手指动作的收紧，蒋星月挣扎的动作开始逐渐减弱，瞳孔也跟着开始逐渐涣散。 裴宸望着对方无力垂下的双手，猛地回过神来，卸了力。 他像被抽走脊梁，靠坐在床沿，双手抱头，指节泛白。 “阿宸，别怕，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记忆里，江盛月也曾这样哄他。 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温柔，更不是像蒋星月这样，连呼吸频率都模仿得拙劣的赝品。 他抚上自己的耳垂，轻缓地揉捏了几下，脑海中那层雾蒙蒙的磨砂玻璃彻底破碎，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世界了。 “几点了？”他双眼发直，木木地问出口。 蒋星月昏倒在一旁，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房间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裴宸心中没由来得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慌乱。 他一边找手机，一边不停地询问着：“几点了？什么时候了？” 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手指一松，任由手机在床铺上弹了几下后，滚落在地。 时间已经是早上的十点三十二了，他没收到江盛月的任何一通电话，任何一条短信。 她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按时出现…… 裴宸眼神涣散地靠在床头，身体也随之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他的病症，伴随着精神状态的波动，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不知自己僵硬在了原地多久，手机的来电铃声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世界。 “裴总，蒋星月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已经调查清楚，并拿到了相关证据。” “不论是拯救林沐雨，还是她肚子里那个可能有林氏血脉的孩子，应该全都是假的。” 裴宸瞟了一眼在地上蜷缩成团的蒋星月，眼角眉梢都是讥讽。 他当年真是眼瞎耳聋，为了这么个只要给钱，就能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女人，不停地伤害真心待她的江盛月。 如今自己身体受创，精神失常，只能说，都是报应。 “都给林氏送去吧，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个好恩人的真面目。” 裴宸将电话挂断，眼神冷淡，心底更冷。 他之前还是太仁慈了，没有将蒋星月彻底按死在A城，才让她有机会可以跑出来兴风作浪，害他不说，还要害江盛月。 这一次，他必然不可能留手，必定要全方位地堵死蒋星月的每一条路。 他现在也是看明白了，比起死，蒋星月更怕的是狼狈低贱的活着。 那么，就夺去她一切有可能向上爬的可能性，让她活在为几块钱打转挣扎的日子里，耗尽她的最自豪的美貌和手段，才是最好的报复。 至于没钱的日子里，蒋星月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裴宸根本不担心。 只要把他们一家人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他们自会互相撕咬，互相折磨，将日子过出地狱的滋味。 裴宸干涩地笑笑，却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报复的畅快。 蒋星月再痛苦与他何干，江盛月不在乎他了，他的心便始终是空的，再也感受不到快乐，喜悦之类的正面情绪了。 他撑着身子下了床，还是打算去医院看看情况。 至于蒋星月，会因为私闯民宅被请去喝茶，再加上之间的造谣传谣，够她老实在里面待一段时间了。 蒋星月从拘留所出来，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恍惚中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但是，一翻日历，算算时间，也不过只是堪堪十五天的时间。 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点开了林沐雨的对话框，而后发去了消息。 “小雨，有时间见个面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她静静地盯着对话框，看着时间过去一分钟，又过去十分钟，对面始终没有回应。 她只是木然的重复地点着手机屏幕，固执地让手机屏幕亮起，期待着手机屏幕上亮起新的消息。 直到司机吐出一句：“小姐，目的地到了，请你带好随身物品，注意安全。” 林沐雨的回应始终没有来。 蒋星月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红色的感叹号，林沐雨只是有事在忙。 她付款下车，再次推开那扇转动就会发出“吱呀”声的破铁门。 木然的大脑里闪出一句疑问，哪怕她给这个家带来了上千万的财富，到头来，连给铰链上油的钱，都不够吗？ 房间里是一如既往的昏暗，随着她到来，家里三人像是闻到食物的肥硕老鼠，从门洞里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星月，你可算是回来了！听说警察要抓人，我们都快吓死了。”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母亲陈梅，她上下打量着蒋星月，同时抬手抚摸蒋星月的身体。 “哎呦，怎么瘦这么多啊，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蒋星月连假笑都堆不出来，她拿到手机的时候就翻看过所有的通话记录和各种聊天软件。 没有一个未接来电，所有的未读消息，也只有软件的资讯推送。 眼前站在她面前看似关心她的所谓家人，没有一个人，曾经试图找过她。 “别碰我。” 她“啪”地一下打掉了陈梅的手，冷着脸问道：“林氏最近出现了什么特殊变动吗？” 屋内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 芥子生命的效率很高，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事情便都尽数摆平了。 没了被催命的威胁，三人自是各自快活去了，哪来还能想得起来去探什么消息。 “星月，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这种大企业，也不是我们想查就能查到的啊。” 蒋大伟尬笑着开口解释，其余二人便接连着跟上点头。 “叮咚”一声，将蒋星月的注意拉回了自己的手机。 “下午三点，曼特宁庄园馆见。” 第269章 断绝生路 蒋星月盯着手机屏幕上林沐雨发来的消息，一直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和家里的吸血虫们吵嚷谁对谁错。 毫无生气的眼睛，挂在苍白憔悴的脸上，总算闪动着一丝希望的微光。 她没再看身后将她一直裹在泥潭里的家人，转身就走，连门都没顾得上关。 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从上车后，便一直对着车窗玻璃反复整理着头发和衣领。 她心里清楚，林沐雨是她现如今，最后的救命稻草。 裴宸恨她入骨，狐狸杳无音讯，只要林沐雨还念着过去那点“情分”，或许能帮她翻身。 她甚至在心里盘算好了说辞：把所有过错都推给狐狸和裴宸，装成被利用的受害者，再哭一哭自己这些年的“委屈”，总能让心软的林沐雨动恻隐之心。 下午两点五十分，蒋星月提前十分钟抵达曼特宁庄园馆。 这是家藏在高端商圈写字楼里的精品咖啡馆，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室内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咖啡机运作的低鸣。 她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三点整，玻璃门被推开，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林沐雨走了进来。 她比前些日子看起来清减了不少，精神也略显萎靡，哪怕已经用粉底遮过了，蒋星月也还是看到了林沐雨有些泛青的眼圈。 蒋星月当即在脸上堆出笑容，起身对着林沐雨打招呼：“小雨，这边。” 她面对林沐雨时，总是一副贴心大姐姐的姿态，这还是第一次，笑得谄媚又讨好。 她心里难熬，却只是将笑容堆得更多了些。 林沐雨并未回应她，只是快步走到了蒋星月面前，将手中文件夹甩在了蒋星月面前。 她的眼神冷淡，语气更是毫不留情：“蒋星月，我约你见面，不是因为我们之间还存在什么私交。” “我只是想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蒋星月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小雨，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沐雨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星月，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那目光似一柄锐利的弯刀，想要在上面戳出个血窟窿来。 蒋星月下意识捂住了肚子，只觉凳子上有刺，也跟着站起身来。 “真脏啊。” 林沐雨迈步向前，保养得当的手指盖在蒋星月的小腹。 “这个孩子的血脉，就和你一样，又脏又臭，哪怕你妄图带着他攀上高枝，也依旧掩盖不住臭水沟的味道。” 林沐雨皱了皱鼻子，将手指收回，随后从随身的包中拿出酒精湿巾，一根一根擦着自己的手指。 “小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蒋星月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将林沐雨的嘲讽的表情完全映在眼中，瘦削的的身体似风中落叶般颤抖。 “少这么喊我！” 林沐雨捞起桌上的文件夹直接甩在了蒋星月的胸口。 “为了你恶心的虚荣心，差点毁了我的清白。” “明知我最痛恨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父亲苟合！” “你可真是我的好恩人啊，蒋星月！” 蒋星月没有去接文件夹，任由它从自己身前滑落。 “不是这样的，小雨！你听我解释！” 冰凉的咖啡液扑面而来，将蒋星月想要辩解的话语尽数打断。 “我就说，为何父亲每次送我东西的时候，都会给你也带一份，今天也算是找到缘由了。” “你不必辩解，裴氏特意送来的证据清清楚楚，比你的鬼话可靠一万倍。” “想当初我为你还和裴总对峙，现在想来我真是蠢出生天。” 窗外时不时有人好奇地朝内投来好奇的目光，将蒋星月被咖啡液淋湿的丑态尽数看在眼中。 有人似乎认出了她就是前几天诬陷裴氏的人，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下她这狼狈的一幕。 蒋星月只觉得整个人都在这些目光中被碾碎了。 “你不会还在做梦，想给我生个弟弟不成？”林沐雨用咖啡勺挑起蒋星月的下巴，眼里全是轻蔑。 蒋星月偏过头去，哭泣着辩解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当初救你也是因为不忍看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受辱，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 冰凉的咖啡勺拍击着蒋星月的脸颊。 “等到了地府，和阎王爷辩解去吧。” “我和你之间，就此恩断义绝，毫无瓜葛。” 林沐雨将手中的小银勺一丢，“我之前送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追回，我嫌脏。” “但是，我之前借你的钱，记得一分不少地还回来，不然，我们法庭见。” 林沐雨利落转身，刚走一步，又想起了什么，目含怒气地回头看向蒋星月。 “我最后再劝告你一句，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赶紧自己解决掉。” “三天内，我要看到结果，不然，就别怪其他人来送他上路了。” 落下最后一句话后，林沐雨便快步离开了曼特宁庄园馆。 她步伐飞快，好像在躲避什么瘟疫一般，生怕慢一步就恶心的东西给缠住。 蒋星月蹲下身，将淋了咖啡液的文件资料捡起来，垂眸看着里面的照片和文字。 咖啡店里的店员过来收拾脏乱的地面，并不停地暗示蒋星月结账。 蒋星月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没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便点开付款码结账。 而后她在店员抱歉的眼神里，发现自己手里的钱，连杯咖啡都买不起了。 她艰难地点开好友列表，凑到了一百多块，付完款后，近乎狼狈地逃离了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 她似一缕游魂，在大街上飘飘荡荡时，街道中心的硕大的屏幕上，却放送着江盛月漂亮到让人嫉妒的脸庞。 那是兰斯洛特研究中心的专访，江盛月穿着简洁的白大褂，姿态优雅从容，在谈及研究成果时眼底的光，亮得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主持人笑着问起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江盛月只是淡淡颔首：“清者自清，感谢信任我的人。” 蒋星月摸着自己湿乎乎的衣服，脑海里只涌出一个想法：你凭什么独坐高台？你该和我一起，烂在这肮脏的泥地里才行！ 第270章 泪与刀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蚀骨的冷意绵延不断。 江盛月感觉眼睛被布条束缚，双手被反向捆绑在某个冷硬的金属体上。 极低的温度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温再次昏迷。 这次如果真的昏过去，她怕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锐度许多。 脚步声踩在地面上，带起各一阵阵冰霜碎裂的声音。 于此同时，鼻尖也嗅到了夹在咸腥海水味里的一点淡香，是栀子花的香气，只在她鼻尖停留了一瞬，便轻盈地掠过。 来人应该是个女人。 她的脚步很轻，呼吸也很浅，还带着淡香。 再没有摸清楚更多细节之前，江盛月没有乱动，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眼前的黑布被人暴力地扯落，昏暗泛青的光线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眼睛，让她生理性地眯起了眼睛。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江盛月的眼睛还在适应光线，耳朵已经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蒋星月，几个月不见，你这是想搞哪一出？” 上次造谣事件，是她最后一次见蒋星月，之后“潘多拉项目”顺利开展，她全身心投入其中。 现在算来，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蒋星月的任何消息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不知哪个海边的半废弃冷库当中。 蒋星月穿着长款羽绒服，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拉过一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椅子。 她靓丽的芙蓉面好似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秋水盈盈的两汪美目陷成两个黑黢黢的坑，如今形销骨立，只余一层蜡黄的皮裹着高耸的颧骨。 铁质靠背椅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将江盛月身旁一直闭着眼的傅玥玥给吵醒了。 “好……冷……”傅玥玥的声音很小，两个字被冻得说起来有些打磕绊。 江盛月和傅玥玥的厚外套已经不知道被扔到何处了，连带着身上的通讯工具也没了踪影。 她们二人现在都只穿着贴身的保暖内搭，两个人都已经冻得脸颊通红，傅玥玥因为年纪小，嘴唇都已经冻得有些泛白了。 “蒋星月，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把我们弄到这儿来的，那都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没必要这么折腾孩子。” 江盛月望向蒋星月的同时，眼睛也在一刻不停地扫视着整个空间。 冷库相对空旷，中间零星堆砌着几箱冻肉，上面结着厚厚的白霜。 在冻肉的四周，散落着一根已经断裂的冻肉挂钩，挂钩尖端闪着冷光，边缘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肉末。 在东北角的位置，堆着几个有些破烂的木箱子，腐坏的边角处，露出通风管道的边缘。 蒋星月扶着一旁的煤气罐，唇角的笑意不断扩大，死水一般的眼眸迸发出骇人的光亮。 “那你求我啊，老老实实地匍匐在我面前，给我好好磕头认错，我说不定就大发慈悲给那个小孽畜件外套了。” 江盛月狠狠咬着下唇，脸颊因为这侮辱的话语轻轻颤抖。 “蒋星月，你有什么条件就直接提，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她的理智并未因为对方侮辱的话语而散去，她能感觉到蒋星月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为了给她和傅玥玥争取逃跑的时间，她不论如何都要先稳住她。 冷库的大门并未从外面上锁，只要她获得自动活动的权利，她总有一搏之力。 她的手腕一刻不停地在身后粗糙的铁架上小幅度摩擦着。 麻绳绑得很紧，摩擦时，纤维狠狠勒进她的肉中，将她柔嫩的皮肤磨破，鲜血滴滴洒落在地面，很快便冻成了血色的冰凌。 “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我现在不需要了。” “江盛月，拜你和裴宸所赐，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 “我现在只想在人世间最后的日子爽快一番，然后让你们跟我一起下地狱！” 蒋星月越说越兴奋，双手开始胡乱地比划着。 “你们有更好的前程在未来等着，但我没有！” “这么说来，让你们陪我一起死，我可真是太赚了，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冰凉的空气涌入她的喉腔，刺激得她不停咳嗽起来。 “蒋星月，你冷静一点。” “你有手段有美貌，只要我给你提供本钱，你再次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以后。” “如果死在这里，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身旁的傅玥玥已经渐渐没了声息，哪怕身处冷库之中，江盛月也已经急出了一身汗。 “美貌？你说美貌？” 蒋星月猛地一把扯落自己的帽子，将厚重的刘海掀开，“你是说脸上爬一条五六厘米长‘蜈蚣’的容貌算美貌吗！” 她手中的美工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冷库里十分清晰。 “那我也赐予你同样的美貌，如何？” 蒋星月像是看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不停地拍着手，笑嘻嘻地朝着江盛月走来。 江盛月望着越来越近的美工刀，缓缓开口：“你想怎么处理我的脸都行，能不能先给玥玥找件厚衣服来。” “只要孩子没事，我悉听尊便。” 蒋星月一双无光的眸子此刻睁得溜圆，满眼好奇地看向江盛月。 “江盛月，你这人真有意思，你现在分明是我砧板上的鱼肉，怎么好意思还跟我谈条件的？” “我现在划烂她的脸，再划烂你的脸，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江盛月自睁眼后，头一次露出脆弱的神情，她眸光闪动，疯狂地开始摇头。 “别，我求你别伤害她！”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磕头道歉吗？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她。” 她直直地看向蒋星月，眼中是最卑微的祈求，珍珠般的泪珠滚落下来，在地面晕出一小片深色，又很快冻结。 蒋星月扯下自己的手套，用手指去接江盛月的眼泪。 她将泪水含进口中，叹息般地说道：“原来，高台之上的神也会流泪啊。” “你的泪，同样也是又咸又苦。” 她指尖擦过江盛月的眼角，将眼尾揉得更红。 “你在哭什么呢？是因为母爱吗？” 第271章 死亡倒数 江盛月没有动，任由蒋星月把玩着自己的脸颊。 她只是安静地垂泪，用眼神无声地恳求着对方。 蒋星月望着江盛月这副予取予求的样子，突然间有些火气上涌。 她钳住江盛月的脸颊，恶狠狠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就认输了！为什么不挣扎了！就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吗？” 江盛月被迫扬起头，望着逐渐癫狂的蒋星月，她的眼神反倒没了初时的防备和忌惮。 只有一种名为悲悯的情绪。 她和她，兜兜转转，互相折磨许多年。 如今在绝境里，两厢对峙，江盛月突然发现，对方竟然从来没有爱的概念，把控着蒋星月世界前行的，只有欲望。 蒋星月的美工刀“噗嗤”一声扎在了江盛月的肩头。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这双让人恶心的眼睛剜出来。” 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处流出，蒋星月猛地松开了抓着美工刀的手，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本来是想毁了江盛月的脸的，可是，被那双眼睛注视后，她突然就下不了手了。 那双仿佛被泉水洗过的，澄澈透亮的眸子，在面对她这样的人时，竟然会有怜悯。 她明明无数次和江盛月作对，可是，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却比所谓的家人要宽和温暖。 羽绒服内口袋的手机里还躺着数条催她想办法搞钱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在她被强制流产，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这些消息就跟无处不在苍蝇一样，不停地在她身旁开始嗡嗡作响。 而她，就是那块，吸引蛆虫和个蚊蝇的烂肉。 她还沾着江盛月鲜血的手指，颤巍巍地抚上了江盛月那总是让人心神动荡的眸子。 脆弱的眼珠隔着薄薄的眼睑皮肤，在她指尖下不停地颤动着，只要微微她用力，就能毁了这双让她慌乱的眼睛。 “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在乎先后。” 蒋星月收回抚摸江盛月眼睛的手，笑着回到了椅子旁边，而后拧开了煤气罐的阀门。 难闻的气味开始逐渐散逸在空间里，她从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个防风防冻的打火机。 江盛月意识到蒋星月是真得存了死志，一时间也顾不得眼睛上血糊糊的，连忙开口继续劝道：“我既答应了你，要给你磕头认错，就不会食言。” “你过来帮我稍微松一下束缚，不用完全解开，能让身体有点活动空间就行。” 蒋星月却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不了，就这么安静地待会儿吧，其他的事情等我们去地府再分辩吧。” 就在刚刚，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蒋星月想，江盛月要是她的朋友就好了。 只有火花闪烁那般短暂的一瞬，却真正存在过。 “不过，我也确实很好奇，在我们一起上西天之前，会有人来救你吗？” 蒋星月起身，一步步走到江盛月身前，随后缓缓蹲下身，带着询问的笑意看向江盛月。 她将头枕在膝盖上，露出少女般的好奇，整个人比之前鲜活了不少。 江盛月抬起睫毛染血的眸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没什么力气了，你靠近点，不然我怕你听不清。” 她看起来困极了，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说话更是气若游丝。 蒋星月望着江盛月眼睫上血色的霜，靠近了些许，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一臂以内。 “你说吧。”蒋星月话音刚落地，却被江盛月一个暴起锁住脖子，随后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的绳索……”蒋星月有些惊恐地看向江盛月鲜血琳琳的一双腕子。 江盛月趁着蒋星月震惊说话的空隙，抬手就想去劈江盛月的颈动脉。 蒋星月的反应也很快，美工刀从侧面刺出，想要去扎江盛月的后背。 江盛月反应极快地就地侧翻，躲过这一击，随后向着自己早就看准位置的挂肉钩冲去。 蒋星月被刚刚那一扑撞到了脑袋，起身时，大脑控制不住的眩晕，一个不稳又摔倒在地。 江盛月被美工刀扎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不过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她将这股钻心的疼痛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挥舞着挂肉钩，飞速冲回来了傅玥玥的身边。 她的嘴唇变得越发苍白，世界在她眼前晃成五颜六色的方块儿。 注射在她身体里的肌松剂药效还未完全褪去，又叠加了失血和失温，让她现在连保持身形都难，没有任何搏斗胜利的可能。 “你果然不老实。”蒋星月握着美工刀缓慢起身，随后将煤气罐的阀门拧到了最大。 “以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日上西天才好。” 厚重的铁门发出巨响，有一道人影飞快得冲了进来。 “月月，你还好吗？” 裴宸的声音在空荡的冷库里荡起回声，蒋星月在听到门响时，便摸到了手中的遥控锁。 裴宸前脚刚踏入冻库，厚重的铁门便立刻从内反锁，将裴宸带来的其他人的隔绝在了门外。 “江盛月，你还真是个好饵，随便一抛，裴宸就奋不顾身地咬钩了。” 蒋星月笑得欢喜，将手中的遥控钥匙当着两人的面扔在地面上，狠狠地踩了许多脚，直到钥匙分崩离析。 “太好了，没人来打扰我们了，让我们去死后的世界重新相亲相爱吧！” 裴宸奋力锤了几下门，发现这铁门纹丝不动，就算外面他的人想破门而入，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他，已经清楚地闻到了浓郁的瓦斯气体弥漫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 “蒋星月，趁着现在还没闹出大事，我劝你及时收手。” 裴宸一眼便看到了眼睫，身上都被血液浸染的江盛月，恐慌和担忧直接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话和身体都带着几分抖。 他一步一步靠近，生怕刺激到离江盛月更近的蒋星月，让她发疯再次攻击江盛月。 “你现在知道劝我了？当初彻底毁掉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和我商量一二呢？” 蒋星月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满脸餍足地看着分隔冷库两端的江盛月和裴宸。 “真不错，哪怕是死，我也是隔在你们中间的一道刺。” 她推开了打火机盖，满怀恶意地开始倒数。 第272章 为什么醒不过来 “蒋星月，你冷静一点，你想要什么条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裴宸尽可能在不刺激到她的情况下开口。 蒋星月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 坐下来好好谈？ 如果当初他肯这么说，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晚了，裴宸，所有都晚了，你把事情做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你把我逼到走投无路，让我脸上横了这么一道丑陋的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报复？” “裴宸，我已经没有什么眷恋的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说什么废话，我想要的，就是让你们给我陪葬！” 蒋星月的声音带着癫狂，裴宸懊恼自己当初没有直接除掉蒋星月这个祸害！ 江盛月此刻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失温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哆嗦，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死死的抱着傅玥玥。 “别怕，别怕……” 苍白的失了血色的唇喃喃动着，身上的血已经将她的身子打湿了大片，眼前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她仍旧没有松开傅玥玥的意思，感受到傅玥玥身体还有些温度，她心底也放松了许多，玥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一幕刺痛了蒋星月。 她从未感受过亲情，自然也没有在遇到危险时被人这么用力的护住。 她本该冷寂冰封的心，此刻竟然泛着丝丝痛意，在为谁而痛，为她还是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真可怜啊江盛月，你之前再风光，现在也只能像条狗一样，在我面前对我摇尾乞怜。”蒋星月吸了吸鼻子，手也有些冻僵了，可她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她只想要解脱。 江盛月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她身子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大脑也一片空白。 裴宸见蒋星月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他放轻脚步，缓缓移动，眼看着时机成熟，他直接越过去，一把抓住了蒋星月的手腕。 蒋星月想要用手上的匕首自保，可刚刚自保的匕首已经被江盛月抢走了，她只能眼看着裴宸将她手上的打火机抢走。 她耻笑一声坐在地上，平静的不带感情的视线落在裴宸身上。 “你抢走了也没关系，现在也不过是死的没有那么痛快罢了，钥匙已经被我破坏了，我们谁都出不去了，就在这活活被冻死也好，有人给我陪葬，值了。” 蒋星月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从来没想过死，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明明所有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为什么会失控。 江盛月迷蒙间睁开眼，她不知道裴宸和蒋星月之间说了什么。 最后一眼，她只记得裴宸看向她，开口对她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她人就陷入黑暗之中。 失重的感觉一点点席卷上她的感官。 她要死了吗？ 她不想死，她也不想让玥玥死。 玥玥那么好，该有更灿烂的人生，还有傅璟闻，他知道自己的死讯肯定会伤心吧。 她不甘心，所有的事都还没弄个水落石出，她怎么可以死，可身上一点力都没有，即便是挣扎也只是徒劳。 就这样吧，或许自己也只能这样了，她只觉得对不起玥玥，竟然让她陷入这样的危险中。 对不起玥玥。 对不起的傅璟闻…… ‘滴答、滴答……’ “不是说很快就能醒来吗？怎么还没醒？”男人有些着急的说着。 “这位女士失血过多，情况有些严重，醒来的时间可能会有些晚，不过我们可以确定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 好吵。 江盛月眉头微微皱起，许久没有动的手指也轻轻动了下。 是天堂吗？ 可她怎么感觉刚刚的声音有些熟悉？ 江盛月想要睁开眼，却像是受到了阻力一样，怎么都挣不开，她只能干着急。 “月月，月月你醒了是吗？” 是傅璟闻的声音。 傅璟闻也来了天堂吗？ 江盛月有些心急，她极力想要睁开眼睛确认，可这具身体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她怎么都征服不了。 “别急月月，我一直都在。”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她不由得想，如果能够多听些，也好，大脑又是一片混乱，她最后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傅璟闻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死死攥住一样。 “别急，她的身体经历失血，又经历了严重失温，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站在傅璟闻身边的男人摘下脸上的金丝眼镜。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江盛月的情况。 “什么时候会醒。”傅璟闻声音沙哑，他眼底的怜惜让人动容，赵生看了叹了口气。 他可真说不好，“可能一天，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这些事谁都说不好，这是病人主观心理影响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今晚是现在，你在这多陪她说说话，让她多想想她在意的人或事。” 傅璟闻嗯了一声。 赵生见状也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被送来的另外两个人怎么处理？那女人估计应该撑不了多久了，男人……还在抢救。” 傅璟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想让那两个人全都去死，不过…… “治，能活就让他们活。”死了是解脱，他不会让那女人这么轻易的去死，他要让蒋星月受尽折磨！ 接下来的几天江盛月再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傅玥玥的身体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那天她被江盛月死死护在怀中，并没有危及性命，小家伙趴在床边，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行了，你先去休息，要是你阿姨知道你哭成这样，她更难受了。” 傅璟闻揉着疲惫的太阳穴。 半个月过去了，江盛月似乎只有那一次清醒，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大夫说可能会留下疤痕，额头上的伤口也有些深，他们会尽可能消除疤痕。 所有都有办法，只有江盛月不醒过来，他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爸爸……”傅玥玥抽泣着，她想说什么，可看着傅璟闻失魂落魄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跟着身旁的护工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低头喃喃说了句。 “妈妈……” 第273章 裴宸还好吗？ 江盛月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天，傅璟闻正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处理文件，他将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也没有乱。 在他心里，江盛月一定会醒，他想让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干净清爽的模样。 尽管每天都是失望，可他还是长此以往的坚持。 “合同我已经看过了，这个项目你和……” 傅璟闻刚说到这，余光突然注意到那张苍白纤细的手，似乎动了下，他再顾不得太多，直接将电脑放下，快步来到病床边。 视频另一边的人都一脸茫然，出什么事了？ “月月？” “你醒了吗月月？” 傅璟闻一声声的念着，本以为这次还是空欢喜一场，结果下一秒，那紧紧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 因为不适应光亮，江盛月半眯着眼睛，想要抬手遮挡住眼睛，下一秒身旁的帘子就被拉上，一只大手贴心的挡着剩余刺眼的光。 “你终于醒了。”江盛月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激动的混杂着颤音的男声也在告诉她，她没死，她又活过来了。 犹如被剜下筋骨后重生一样，她整个人身上都一阵疼痛，可她更多的欢愉，是高兴，时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还活着……”她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 “嗯，还活着。”傅璟闻眉梢带笑，他手都在颤抖着，他想要将她抱入怀中，他甚至想了很多话，只等她醒了告诉她。 他想说自己当时快吓死了。 也想说自己当时是怎么强撑着将她抱到医院的。 想将这些完完全全都告诉她，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只要看着她还活着就好。 江盛月看着周围，没有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玥玥呢？她还好吗？” “好着呢，那丫头被你保护的好好的，现在都生龙活虎了。”傅璟闻说着，喉间突然有些压抑敢，鼻尖一酸，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他这样看的江盛月心中更是酸涩。 “好了，人家进来看你这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江盛月主动拉住他的大手。 可下一秒，湿润的感觉袭来，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去，却撞见了他红了的眼眶。 “你知道吗？我当时看着你没了生气躺在地上，我快要吓死了，我生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身体都快冻僵了，我、我甚至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不敢想，如果你和玥玥都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感受到了吗？它在为你的醒来而雀跃，它担心你，它也在为你祈祷。” 这样的他让江盛月没有招架的能力，她舔了舔唇，唇瓣微微勾起。 对视的瞬间，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一样，感情肆意宣泄，让他们不知所措。 他想要亲吻，想要拥抱，想要让她感受自己为她颤抖着的心跳，和激动的情绪，可到最后，他也只是轻吻了下她的唇瓣。 赵生带着护士来检查江盛月的身体情况。 “没有什么大碍了。”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赵生就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给傅璟闻使了个眼色，傅璟闻也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出去。 江初眠身子虚弱，吃过药后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等她休息后，傅璟闻这才去了赵生的病房。 “这是裴宸和蒋星月的身体报告，我也不确定对你要查的事有没有帮助，不过很显然，裴宸的身体被人‘二次改造’过，也包括蒋星月。” “并不是像机器人一样，被置换过零件，而是通过注射药物，改变细胞结构，就像我们说的……改变基因重组，或许比这个还要更新一些的说法。” “我找人检验过，蒋星月被注射药物的时间不长，裴宸的倒是很久之前了。” 赵生一脸严肃，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嘻嘻哈哈的。 傅璟闻虽然早就猜到了，不过对上这些骇人的数据，表情还是阴沉下来。 “嗯，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裴宸怎么样了？” 傅璟闻将报告折叠揣进口袋。 赵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后摇摇头。 “脑袋受了影响，像是失忆了一样，不过不排除是体内药物影响导致的，也可能是大脑受创产生的应激反应，又或者是……装的。”赵生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了一遍。 傅璟闻嗯了一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装与不装都无所谓，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不会让江盛月和裴宸再有牵扯。 裴宸的确拼尽全力在救江盛月，可这是他欠江盛月的不是吗？ 从办公室回来，江盛月已经醒了，护工在一旁喂她喝着米粥，傅璟闻大步上前，从护工手里接过粥碗，“我来吧，今天你先休息。” 他坐在窗边，舀了勺粥，吹凉后喂她小口小口的喝着。 那护工看着两人这样，也没多打扰。 说是休息一天，实际上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工作，基本上都是这位傅先生在做，只有在给这位小姐擦身子的时候需要她动手。 傅璟闻一勺一勺的喂着，见江盛月皱眉就停手。 “不吃了吗？”他轻声问着，看着她都发尖了的下巴，心疼的不行。 之前好不容易养胖了些，现在又瘦了。 “不吃了，刚醒也没什么胃口，我听护工阿姨说，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你也躺下休息一会吧。”江盛月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她没有问傅璟闻是怎么将她救出去的，也没问傅璟闻是怎么找到她的。 只是看着他疲惫的面色，心疼的发酸。 “我没事，我这段时间都有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傅璟闻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将粥碗收好，又刷干净后，这才回来。 “这几天先在医院养伤，等能下床了，我们就回家养伤，玥玥也想你了。” 傅璟闻替她擦着嘴，轻声开口说着。 家…… 她骤然红了脸，过了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傅璟闻欲言又止。 “裴宸……还好吗？” 第274章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提到裴宸，病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傅璟闻抿着薄唇，眸色幽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江盛月下意识想要解释，却被傅璟闻抱住。 “我知道小月只是随口一问，抱歉，刚刚是我情绪化了。”傅璟闻安抚她的情绪，缓了许久后才继续开口，“他现在还没醒，不过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 对于裴宸的那份报告，他没提，至少现在不能提，还不是个好时机。 江盛月点头，正想说什么，门外赵生敲了敲门走进来，“抱歉打扰了，门外有个叫年年的小男孩，说是要找妈妈，江小姐认识吗？” 年年？ 裴祈年？ “认识，麻烦医生带他过来吧。”江盛月叹了口气，她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傅璟闻，后者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淡定的看着她唇边挂着笑意。 “我知道，小月毕竟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我都理解的。” 傅璟闻也不是装大度，他很了解江盛月，毕竟裴祈年是小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可能不心疼，而且他来的时候顾安青也跟她说了这边的情况。 他不敢想，如果不是顾安青觉着不对劲，跟他提了一嘴，他怕是等小月出事好久才能知道。 想到这，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深吸口气，胸闷的感觉让他无法呼吸。 他转身走到窗台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心底的沉重这才好了许多。 “妈妈！”裴祈年的声音响起，奶音中还带着哭腔。 傅璟闻眉头微皱，倏地想到了玥玥，他想着明天带玥玥来医院看看江盛月。 “你怎么过来的。”江盛月的眼底担忧可见，更多的是一抹诧异。 “是有人跟我说妈妈在这边住院，我担心妈妈，才让管家伯伯带我来的。”裴祈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多说，“叔叔呢？” 叔叔？ 傅璟闻挑眉，下意识看向江盛月，江盛月朝着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表示一会和他说。 “叔叔在其他病房养病，年年刚刚说有人跟你说妈妈在这，你认识那个人吗？” 江盛月心底猛地一沉，那些人竟然能监视她到这种程度吗？ 裴祈年摇摇头，“年年不认识，不过……年年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红房子里，红房子……” 他眼神有些发直，喃喃开口，失神的看着墙壁，整个人不在状态。 “年年？”江盛月心底咯噔一瞬，握着裴祈年冰冷的小手，她眼底的焦急不似作假，好半天裴祈年才回过神来，眼底蓄满泪水，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妈妈，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那个人，我的头好疼。”小小的身子窝在江盛月纤细的怀中。 可这一次，江盛月没有像之前一样拍着他的后背轻哄，她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裴祈年。 “年年，之前输过血，你没有一点好转是吗？”她的话温柔，可眼神却带着审视。 裴祈年眼神闪躲，但还是点头嗯了一声，“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妈妈这么质问年年，是不相信年年吗？” 江盛月看了他一会，一直到裴祈年小身子都忍不住轻颤，这才收回视线。 “没有，妈妈相信年年，妈妈找人带你去看看叔叔好吗？叔叔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你去跟叔叔聊聊天，叔叔最喜欢你了，听到你的声音，肯定会醒过来。” 她说完，裴祈年虽然有些诧异，但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赵生受到傅璟闻的示意，带着裴祈年去了裴宸的病房。 等裴祈年离开后，傅璟闻才走到江盛月身边，“怎么了，刚刚看你的表情不太对，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握着江盛月的手，将她刚刚还泛着凉意的小手暖热。 混沌不轻的思绪清醒许多，她依靠在他怀中，长叹口气。 “这孩子在说谎。” 她是裴祈年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从小他就是这样，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下意识的四处乱看，只是她想不懂，为什么裴祈年要说谎。 “是……芥子生命的人？”傅璟闻眉头轻拧。 “多半是吧，他们已经和我交过手了，这也是在警告我，他们的耐心不多了，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江盛月眯着眸子，当初她选择和桑敏书合作，已经给了芥子生命一记重创，现在芥子生命也更需要她手里的这项技术来稳固自己。 逆转录蛋白。 老师要是知道，在多年之后会掀起这样的风雨，不知道当年还会不会支持她涉猎这个领域。 “你先好好休息，医院我让人包围起来，至少伤害不了你。”傅璟闻眉头紧锁。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对面的手段他们一概不知，可他们的行动却被掌握的清清楚楚。 他傅璟闻可不愿意吃这样的亏。 在龙国他没有根基，可不代表在A国那些人还能一直肆意妄为。 “没用的，他们的本事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我觉得，我们不该一味的避开，或许可以……” 她话都没说完，唇瓣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指抵住。 “小月，我不答应你以身犯险，哪怕是拼个头破血流，我也可以，但唯独让你以身犯险，我不能答应，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更何况，如果他们有心利用你，将所有脏水都泼到你身上，就算是这个组织被灭掉了，你身上的污点也洗不清。” 傅璟闻不答应，也不可能会答应，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会答应。 江盛月抿唇，“这一次我带着玥玥侥幸逃过一劫，可再有下一次呢？如果再有下一次，玥玥还是有危险呢？傅璟闻，我做不到明知道自己就是风暴的重点，还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为我牺牲。” 她声音染上了哭腔。 无助又难受。 她卸去了往日的故作坚强，她这一次是真的怕了，怕还会重蹈覆辙，害怕那些人会真的毫无良心。 芥子生命就像是一团乌云，压在她的头上，她真的感觉到了疲惫。 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她泄了气，整个人颓然又无助。 “可是，如果小月有危险，我也一样会难受。” “所以，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第275章 为什么骗人 江盛月咬着唇，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她刚刚的确是情绪化了，或许，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糕。 另一间病房内。 裴祈年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闭着眼，身形消瘦的男人，眼底的眼泪说流就流出来了。 “爸爸，年年好像做错事了。” “可如果年年不这么做，妈妈就不会心疼年年，年年还会失去妈妈，年年不想。” 他低头，小声啜泣。 裴祈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不对，可他太贪恋妈妈身上的味道了，他不能接受，如果妈妈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她会怎么离他离得远远的。 她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自己了。 病床上的手动了动，可裴祈年没有看到，他趴在裴宸的身旁，“爸爸，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们把妈妈哄回家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我们给妈妈道歉好不好。” 小家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门口，一道身影闪身离开，消失不见。 第二天一早，傅玥玥和傅璟闻一起来到了医院，见到江盛月，小家伙哭着跑过来，拦腰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玥玥可想阿姨了，阿姨终于醒了。”小家伙边哭边说，声音实在是惹人心疼。 “阿姨也很想玥玥。”江盛月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声音不自觉的放柔。 “阿姨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很快就能和玥玥回家了吗？”傅玥玥坐直身子，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一双大眼睛盛着关心、担忧，不同于裴祈年，裴祈年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再度将他们扔下一样。 “很快就可以和玥玥回家了，到时候阿姨给玥玥做蛋糕吃好不好？之前玥玥说想吃慕斯蛋糕，我们亲手做怎么样？” 江盛月声音还有些虚弱，傅玥玥赶紧扶着她靠回去。 “不要，我不要阿姨回去后还要干活，阿姨要好好休息，要不是阿姨护着我，玥玥根本就活不下来，等出院了，玥玥学着给阿姨做饭吃，这次让我来照顾阿姨。” 傅玥玥眼神不似作假，逗得江盛月唇边一直挂着笑意没有松开。 傅璟闻环着手臂坐在一旁，假装吃醋的看着傅玥玥，“怎么不说给爸爸做饭吃。” 傅玥玥叉腰轻哼一声。 “爸爸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能让玥玥照顾，爸爸应该跟玥玥一起照顾阿姨才是！” 她一副不赞同的模样看着傅璟闻，那眼神看的傅璟闻和江盛月都没忍住笑出声。 房间内气氛正好，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 门外的小小身影死死的咬着唇瓣，他不甘心，妈妈就这么被抢走了吗？ 他心下有了决断，咬着唇瓣，迈步朝着病房内走，小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可怜兮兮的看向江盛月，“妈妈，我头又疼了。” 他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傅玥玥小脸皱到一起，但看着裴祈年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关心的看过去。 是生病了吗？ 她还来不及问，就瞧见阿姨朝着爸爸眨了眨眼，爸爸转头将她带了出去。 “玥玥跟爸爸去给阿姨买些水果吃好吗？”傅璟闻抱着傅玥玥，轻声问着。 她点点头，这就跟着爸爸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江盛月和裴祈年，门外有傅璟闻找来的保镖。 门被关上，室内一片安静，不知怎么的，裴祈年突然有些紧张，紧张的后背都有些发凉，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抬眼就对上了妈妈那双冷静的双眼。 他见过。 每次犯错了，妈妈都是这么看着他…… “年年，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上次我抽了血，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血液应该处理过输入你的体内了，完全没有效果吗？” 她声音温柔，可却带着他忽略不了的冷然。 “妈妈……”裴祈年小脸变得苍白，他局促的站在原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可他不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他只是太喜欢妈妈了，他只是不希望妈妈离开他。 他哪里错了？ 他吸了吸鼻子，喉间一阵哽咽。 漫天扑来的恐惧让他表情更加惨白。 江盛月叹了口气，抬手将他拉入怀中，“年年，妈妈不希望你说谎，你还小，如果现在就学会了说谎，以后长大也很难改。” “可是妈妈，如果年年恢复了，妈妈还会要年年吗？” 裴祈年只是顺着内心问出口，可这话说出口，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了。 江盛月没打算骗他。 “妈妈有自己的生活，我和你爸爸已经分开了，年年也该知道，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该被原谅。” 她没有退步的意思。 那段不堪的过去，她就像是被拔掉一层皮，就像是结痂了又被反复扣下来一样，伤害已经造成了，难不成一句道歉就能重塑骨肉吗？ 不能，谁都做不到。 她也不是圣母，更没有受虐倾向。 裴祈年咬着唇瓣，他眼泪不受克制的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能回到家里，为什么不能再给我和爸爸一个机会，为什么……” 他瘦小的身子哭的颤抖，一遍遍的说着为什么。 最后哭的累了，他直接在江盛月怀中睡过去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一点红色急速闪动，很快又熄灭。 …… 沈妙容最近联系不到蒋星月了，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嘴里一遍遍的咒骂着蒋星月。 ‘叮铃’ 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号，想都没想，直接按下接听键。 “喂？蒋星月，你……” 话刚说到这，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不属于蒋星月的声音。 “沈小姐。” 机械男声响起，听得沈妙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蒋星月呢？她人在哪里。”她皱眉说着，语气有些不耐烦。 “沈小姐不需要知道蒋星月的位置，只需要知道，接下来，你该配合我演一出戏就好。”机械声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听得沈妙容秀一阵不喜。 “配合？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沈妙容不喜欢被威胁，她习惯掌控一切，这种失控的感觉可不好。 她说完，那道声音轻笑一瞬。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 “但是为什么要答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完电话被挂断，只剩下了嘟嘟声，沈妙容刚骂了句神经病，下一秒就接到了电话。 “不好了，公司股票持续下跌，不少人都开始抛售了！” 第276章 沈妙容的异样 沈妙容表情狰狞，这种被人强压一头的感觉可真不好啊！ “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沈小姐应该也清楚，我的耐心可不多。”机械声说完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忙线声传来，她连黑了个彻底。 裴宸的电话也打不通，裴家的情况每况愈下，她快要急死了。 加上蒋星月那蠢货搞出来的事，现在沈家的情况远不如她想的简单。 她深吸口气，摇摆不定，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要不要让沈家陷入舆论之中。 她想，或许江盛月就是这一切问题的根本，只要解决了江盛月就好。 …… 病房内，傅璟闻将已经睡着的裴祈年抱起来放到旁边的病床上。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傅璟闻将带回来的粥吹凉，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有，不过孩子记住的不是很多，在医院告诉他我位置的人，就是之前他失踪时，在圣心儿童医院见到的人，他没有看见正脸，但可以很确定，声音是一样的。” 江盛月抬手想要接过粥碗和勺子，却被傅璟闻拒绝了。 “我来就好，你大病初愈，得修养一段时间，怪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也算赎罪，小月可不能剥夺我赎罪的自由。”傅璟闻眸中噙着笑意。 那一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此刻染着深情，就这么看着她，黑瞳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江盛月红着脸移开视线。 “都处理好了，这一次我在这边守着小月，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让小月孤立无援。” 这次的事让他吃够了教训，他自以为的保护，其实是让小月自己陷入风暴中心。 顾安青告诉他裴祈年出事了，这段时间一直黏着小月，他刚开始也只是担心是裴宸那狗东西又想出什么阴招赖上小月了，他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可没想到刚落地就出了事。 打开冷冻库的一瞬间，他看着紧紧抱着玥玥的人，心里猛地一揪。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他在吃人的傅家都没有过那种心惊的感觉，可那一刻，他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心脏抽痛，呼吸都变得不通畅。 他的小月，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没有生息。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芥子生命今早又推出了新理念，通过基因转换，改变大脑记忆组织，简单来说，他们可以通过药物改变人的记忆，就像是裴祈年之前的情况一样。” “甚至，不需要手术开颅，只需要注射药剂就可以做到。” 江盛月眯着眸子，她倒是小看芥子生命了，这家公司还可以更无下限一些。 有庞大的基因组织库做支持，他们甚至不需要付出太多，想要达到目的简直是轻而易举，甚至威胁人都很有底气。 傅璟闻也看到那条新闻了，不过涉及到医学领域的问题他了解的不是很多。 “桑家和傅家合作，但在桑家身上还是能看到芥子生命曾经存在过的影子，我在想，芥子生命在国内还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既然对方现在已经明晃晃的告诉小月，他们盯上小月了，那做这么多，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把小月拉拢过去吗？ 似乎……不是。 江盛月也想到了这些，“先走一步看一步，我想看看裴祈年住的那家医院的监控。” 她总觉得，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驱使她，提醒她监控内有她想要的东西。 “好，我去办。”傅璟闻点头，转头出去安排人去调监控视频。 吃过饭后，江盛月正看着手机上顾安青给她发的消息。 傅璟闻办完事后就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江盛月还想问什么，突然见他身后跟着进来的人。 裴宸。 “你怎么来了。”江盛月的表情复杂，说不出其中是什么情绪。 裴宸这会脸上血色浅淡，整个人比之前还要瘦弱，面容虽然依旧俊朗，可却带上了几分病态的阴郁，他坐在轮椅上，双眸都黯淡了几分。 “好些了吗？”裴宸往前推了推轮椅。 他想要伸手拉住江盛月，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多谢关心，不过不必了，说正事就行。”傅璟闻皮笑肉不笑的挡住了他的视线，将江盛月挡的严严实实的。 两个男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空气中似乎还能看到视线相撞的火花。 “傅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裴宸冷眼看过去，“月月是我的前妻，现在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不过是正常关心，傅先生也吃醋吗？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江盛月嘴角微抽，不是，怎么感觉有些茶味？ 傅璟闻嗤笑出声。 “吃醋倒谈不上，毕竟我了解小月，她没有吃回头草的爱好，尤其这回头草还有毒，你说是吧，裴总。” 他的针对丝毫没有隐瞒，明晃晃的在告诉裴宸，他就是在针对他。 江盛月看着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傅璟闻，没忍住笑出声。 “行了，别闹了，一会被人看见了也不好” 她说完，傅璟闻看了一眼裴宸，冷哼一声坐在江盛月身边。 至于裴宸…… 他就只能像是小丑一样，坐着看他们亲昵，他甚至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阴翳的心思犹如脱缰的野马。 藏起来吧！ 把月月藏起来！ 他克制不住这样的想法，整个人死死的盯着面前两人。 “好了，说正事吧，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江盛月看向裴宸，眼底毫无情绪，就像是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裴宸靠在轮椅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睁开眼，“不，不能取消合作，如果真的和芥子生命有关系，那我们取消合作就相当于失去关于芥子生命的信息了，我想说的是，潘多拉计划有变。” …… 裴宸离开后许久，江盛月才回过神来。 芥子生命争议一种迅猛的方式侵入她的生活，从她周围的人开始，收集基因，如果她不同意，就一个个进行改造威胁。 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第277章 直接把人抢过来 “蒋星月还没醒吗？”江盛月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当事人，她也很想知道，蒋星月和那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她猜想之前裴祈年被绑架的事，其中就有蒋星月的手笔。 “还没，医生说她大脑受到损伤，又经历了低温，什么时候会醒也说不定。” 傅璟闻替她掖好被子。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两颊被傅璟闻捧住，他眸色认真，心疼又温柔，“先休息，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了，回去之后我们慢慢研究，好吗？” 他说完，江盛月也只好点头答应。 身体休息的差不多了，江盛月就跟着傅璟闻回了别墅。 他们回去的是偶，顾安青和顾飞白都在家，顾安羽去按照傅璟闻说的调取监控，玥玥这会还在上钢琴课。 “欢迎回来！”顾安青走上前，抱了下江盛月。 这段时间她也担心死了，要不是还要完成其他交给她的事，她肯定要去医院去看看江盛月的情况。 “谢谢。”江盛月实心实意的笑了，她很喜欢这样的相处状态。 她坐在沙发上，身子除了还有些虚弱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但傅璟闻还是小心又小心，将人扶稳做好，又去厨房煮热红糖水。 顾安青坐在她身旁，轻碰了下她的胳膊，一双眼睛闪着八卦的味道。 “悄悄跟你说，傅总刚下飞机的时候，人都急死了，那种紧张着急，我可从没在他脸上发现过，即便是之前在A国被对家设圈套，也没见他急过。” 顾安青眼底带着调侃，不过这话可没有诓她的意思。 江盛月也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我知道，也谢谢你，要不是你跟他联系说了这边的情况，或许我当时也不会被救出来。” 老实说，她当时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想活着，可没有活下去的本事了，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只是当时她不甘心，芥子生命还没有除掉，潘多拉计划也没有完成，她不甘心就这么去死，还好，她活下来了。 顾安青拍拍她的肩膀。 “什么谢不谢的，劫后余生，我们是该庆祝一下，今晚我下厨，我们……”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傅璟闻打断。 “算了，我叫了厨师来家里，小月才刚出院，我不想她再回去。” “……”顾安青牙根咬的咯吱咯吱响，傅璟闻还真是，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这张嘴毒舌的可以！ 这一晚，大家都聚在一起庆祝江盛月出院。 她没喝酒，倒是顾家姐弟喝的有些醉醺醺了，顾飞白看着身旁的妈咪和舅舅，又些嫌弃的挪了挪身子，又抬手给身侧的傅玥玥剥了个虾吃，傅璟闻则是全程都在照顾身旁的江盛月。 吃的差不多了，顾家姐弟互相扶着上楼，顾飞白拉着傅玥玥去客厅玩。 傅玥玥最近迷上了过家家的游戏，今天她做女主人，“飞白哥哥，你现在是我的老公。” “噗！” 江盛月一口温水喷出来，她刚想过去问傅玥玥这是从哪学来的，傅璟闻就拦住了她。 “小孩子过家家而已，我知道你是为玥玥好，但也不用太紧张，等晚上回房间了，你再好好跟玥玥聊聊，告诉玥玥什么是老公。” 不知道傅璟闻是不是故意的，在说到老公两个字的时候，他尾音拉的老长，视线看向她别有深意。 江盛月被看的臊得慌，“你别这么看着我，孩子们都在，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孩子们不在就可以了是吗？那我们回楼上？” 说着，不管江盛月回没回应，直接拦腰将她抱起，直接回了楼上。 “你、你别乱来，我还虚着呢。”江盛月越想脸越红。 她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傅璟闻噗嗤一声笑出声，“想什么呢，我不乱来，就是……想要抱抱你。” 身子被放到柔软的床上，江盛月脸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羞死人了！她又没有在想着那档子事！ 大手将她圈在怀中，他的下巴垫在她的颈窝处。 气息温热，全数洒在她的耳根处、脖子处，引得她颤抖连连，她自然也感觉到了那处的异常。 “你……”她羞恼的开口，不是说不做那档子事吗？怎么还这么‘激动’！ “这是正常反应，我要是怀中抱着心上人都还没有反应，那不是出事了吗？”傅璟闻有些无奈，他也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好吗？ 月色照进房间，混杂着床头昏黄的灯光，让人心里多出些旁的情绪。 她任由傅璟闻抱着，眼皮困得直打架，最后她就这么在傅璟闻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轻吻落在她的额头处，傅璟闻又抱了一会就下楼去书房忙了。 江盛月这一觉睡得很满足，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拿起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又是裴宸。 “喂？”她声音还带着睡意。 可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清醒。 “年年突然昏迷，今早上被人发现躺在楼梯下，是晕倒后摔下去的，你来医院一趟好吗？年年需要你。” 裴宸的话语中尽是急切，江盛月也能感觉的到他的着急。 “嗯，我这就过去，位置发给我。”她这就起身准备洗漱出发。 “我让人去接你。”裴宸攥着手机，试探的开口，语气中还带着隐隐的期待。 “不用，傅璟闻会送我去，裴宸，你该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我们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事上，告诉我位置，我马上过去。” 江盛月索性将话说的清楚。 裴宸自嘲的笑笑，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用短信的方式将位置发给了江盛月。 他闭着眼靠在轮椅上，兀自陷入沉思，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么纠结干什么，直接将人抢过来不就好了？” 他心里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但还是强忍着情绪没有发作。 “是关于沈妙容的事。”裴宸深吸口气，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江盛月坐直身子，眸色认真，“沈妙容怎么了？” “沈氏集团最近推出一个新项目，是关于等离子基因改造技术，不过这项技术的面相人群基本都是更高圈子的人，因为裴家和沈家有生意往来，所以我很轻易就发现了不对劲。” “沈氏的新技术，仅凭着沈氏，根本达不到，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裴宸以为江盛月会惊讶，可江盛月也只是淡定的嗯了一声，她早就猜到了，从沈妙容给她那份文件的时候就清楚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和沈氏断了合作？” 第278章 一起回裴家 “沈妙容？你怎么在这。” 裴宸骤然睁开眼，凌厉的眸子看向身侧的女人。 沈妙容表情未变，杏眸浅笑，就这么看着他，眼底透着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怜悯。 “你我是盟友，我可舍不得裴总受到这种欺负。” “你这么喜欢江盛月，不如我帮你得到她，如何？” 她靠近了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裴宸一阵头昏脑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受，他甚至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不、不对劲…… “她本来就该是你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呢？” “裴宸，你甘心吗？” 滴答滴答的声音混杂着女人轻哼着曲调的声音，裴宸的眼神逐渐失神，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江盛月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不行，月月是我的，月月只能是的……” 他喃喃开口，眼神发直。 看着他这样，沈妙容唇瓣勾起一抹淡笑，趁着还没人来，她低头在裴宸耳边说了句什么，见裴宸眼底的恨意更浓烈，她深藏功与名，起身大步离开了。 江盛月和傅璟闻半个小时后才赶到医院。 到了病房，江盛月看着躺在床上，头上还缠着纱布的裴祈年，心里狠狠一揪。 “到底怎么回事？年年怎么会摔下来？”江盛月上前，因为着急，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着急。 裴宸抬头冷冷的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傅璟闻身上时，更多了些恼意。 她就是这么对他的？ 他越想心里越觉得不舒服。 “你还知道关心年年？为什么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才接，只是因为是我，所以才不接吗？你知不知道，年年刚刚醒了哭着找你的时候有多可怜。” 裴宸开口就是抱怨的语气。 仿佛江盛月是背叛他的妻子一样。 江盛月坐在床边，沾湿棉棒，替裴祈年润湿有些发干的唇瓣。 她拧着眉，冷眼看过去，“裴宸，你有时间在这无理取闹，不如好好调查一下，到底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年年在家里还会出这样的事，我和你之间也只是合作伙伴关系，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站在一旁的傅璟闻沉着脸。 “裴总应该知道，小月离开裴家，你们父子两个都逃不了干系，与其在这指责小月，不如好好想想，你当初到底做没做人事。” 裴宸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他的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 正在这时，裴祈年醒了，看见江盛月的一瞬间，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中流出来了。 “妈妈，你为什么才来看年年，妈妈有了别的孩子就不喜欢年年了吗？” 他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兽一样，呜咽着，惹人心疼。 江盛月没有回应这话，只是一下下的安抚着他。 “年年告诉妈妈，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晕倒的时候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吗？” 她言语温柔，引导着裴祈年说出当时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想下楼梯，突然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之后就不记得了。” “妈妈。年年害怕，年年想和妈妈住在一起可以吗？” 裴祈年抱着她的腰撒娇。 他说什么都不松手，江盛月只能先安抚他的情绪，但他说要一起住的要求，她没办法答应。 “年年乖，妈妈会带哦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妈妈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不能一直陪着年年。” 她尽量说的委婉，裴祈年却无法接受。 “妈妈，为什么不能陪陪年年？年年知道错了，年年每晚都都很想妈妈，就陪年年几天就好，求求你了，妈妈。” 裴祈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她。 看着那双眼睛，过往的一切全都浮在脑中，裴祈年哭着抱着蒋星月说他想要蒋星月做自己母亲的画面，清晰刻骨。 她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她会逐渐淡忘，可她现在才发现，时间不过是让她记忆更深刻罢了。 “陪年年几天吧，这段时间他一直都睡不好，难不成傅总还心眼小的无法接受吗？” 裴宸故意提到傅璟闻。 他视线扫过去，后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裴总不如问问，小月想不想，没有人该被所谓的母爱束缚，更别说小月根本就没有亏欠你们的地方，不是吗？裴总一直都是这么不顾小月的心情吗？” 江盛月压抑着的情绪瞬间舒开。 裴宸眼角微抽，他牙根死死咬着，可又不能反驳，他下意识舔着唇，手指死死攥着又张开。 长舒口气，他转变了态度。 “傅总也一起来吧，上次年年被人带走的事还没解决，找出裴家内部的漏洞之后才不会再出事，你说呢？月月。” 裴宸语气恢复平静，他知道自己急不得。 江盛月有些纠结，她的确想要找出裴家内部的漏洞，可…… “小月要是想去，我陪小月一起，免得之后再出什么事。”傅璟闻看得出来她的纠结。 江盛月有些迟疑，“玥玥……” “没关系，玥玥很懂事，而且这段时间玥玥好很多了，现在可以自己一个人睡，长大了很多。” 傅璟闻说完，江盛月这才放心。 也好，她之前就想去裴家确定一件事，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或许她也能探究出芥子生命是如何一点点侵入她的生活的。 裴祈年今天还不能出院，还得住院观察一天。 江盛月想要回去处理些私事，裴祈年拉着她的手，“妈妈，今晚能陪我吗？” 她温笑着抽出自己的手，“不可以，妈妈有自己的事，明天你出院了我会过来，今晚乖乖听你爸爸的话。” 她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傅璟闻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眼神意味不明，很快跟上江盛月的脚步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父子两人后，裴宸靠近裴祈年。 “年年也想妈妈留在家里是吗？”裴宸突然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裴祈年总觉得面前的父亲有些奇怪。 他小手抓着被单，眼睛里满是犹豫，许久后才轻嗯了一声。 “我想让妈妈回来，就像以前一样，爸爸和妈妈都陪着年年。” 裴祈年说完，裴宸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从医院离开后，江盛月脚步一点点变慢。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傅璟闻注意到她的异常。 “你有没有觉得，裴宸有些不对劲？”她拧眉看着傅璟闻，“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第279章 反人类的技术而已 傅璟闻冷哼一声，“他一直都不正常。” 江盛月听着他耍小脾气的话，没忍住笑出声，“吃醋了？” “没有，他的醋也没必要吃，一个垃圾，我知道小月没有要回头捡垃圾的爱好。”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紧紧搂着她的腰像是宣誓主权一样。 江盛月也没推开他。 离开之后，他们没马上回家，反倒是去了蒋星月那边。 他们到的时候，蒋星月还没醒。 “你说，蒋星月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所有事都有她的参与，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秘密，还是因为……她和芥子生命有共同的目标？也就是，我？” 江盛月轻声开口，隔着玻璃看向里面的人。 傅璟闻抿着唇也不好说是什么情况。 正说到这，医生就带着人来查房了，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口罩，身上的白大褂穿的一丝不苟，江盛月莫名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拧眉，视线不由得被那男人吸引过去。 她见那几个人进了重症监护室，打头的男人从托盘上拿出一针试剂，抬手就要推进蒋星月的药中。 “傅璟闻！”她有些着急推了傅璟闻一把，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傅璟闻低头，见她手指着里面，瞬间就明白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是注意到玻璃外面有人看着，男人朝着她挑衅的弯眸。 “他……”江盛月有些急了，作势要冲进去。 男人打完针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一直到他的身影从走廊消失，傅璟闻才示意身后的保镖跟上去调查。 “为什么不急，要是他注射的药物有毒怎么办？蒋星月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她要是出事……” 刚说完，监护室里本该躺着的人倏地坐起来，在江盛月诧异的眼神中，私下了脸上的假面具。 那人顺手将头顶的药袋拿下来。 “江小姐，这是傅总特意交代过的，留给您亲自化验。” 江盛月还没反应过来，傅璟闻就抬手替她收好了药剂。 “之前保镖就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这件病房，我正好认识院长，所以做了这个局，蒋星月已经被我送到安全性比较高的医院了，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收集这些证据，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看来蒋星月还真是个关键人物。 江盛月这才长舒口气，身子乏累感涌上来，她也没了待下去的意思，起身和傅璟闻回去了。 这几天她没来得及去实验室研究，潘多拉实验的进度几乎陷入停滞，看来过几天得去看看，不管是为了裴祈年还是为了玥玥，她都要把这个实验进行完。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别墅门口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有想我吗？”桑敏睿穿着驼色风衣，高马尾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凌厉，脸上的墨镜也为她填了几分神秘感，像是超模一样，单单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线。 傅璟闻皱眉，江初眠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你怎么来了。”傅璟闻语气不善，而且来的这么突然，根本就没跟他提前说一声。 “什么欲求，我来可是有要紧事要说，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桑敏睿摘下墨镜，扫试着面前的两人。 “走吧进去说，不过这别墅不是我们的，所以晚上没办法留你住宿，一起吃个饭？我下厨。”江盛月客套的说着。 她对桑敏睿不怎么方案，她能感觉到桑敏睿对傅璟闻的不一样，不过也能感觉到桑敏睿的得体有度。 “恭敬不如从命。”桑敏睿笑着开口，提着行李箱往别墅里走。 顾安羽此刻正陪着两个小家伙玩游戏，他几乎都在放水，输的也多，这会脸上全都是两个小家伙沾上的纸条，听到大门声响起，他抬头看过去。 “回来……咳咳咳！”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口水呛到了。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这三个人这么友好的在一起，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傅哥，你这是……” 顾安羽不知道怎么问，只是眼神看来看去，意味不明。 “别在这胡想乱想，去准备菜，晚上家里有客人吃饭。”傅璟闻开口，将顾安羽打发出去，顾安羽也识趣的没再问什么，起身就出去买菜。 顾飞白和傅玥玥就在一旁玩，三人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的小桌边，傅璟闻拉着江盛月一起坐在小沙发上，两人几乎是身子挨着身子，看的桑敏睿牙酸。 她索性不理会两人，直接拿出文件开始说正事。 “两件事。” “A国那边虽然表面上安静了，不过有几只老狐狸还不死心，暗中联系了其他的势力想要吞并傅家，你现在的情况比较危险。” “第二件事，芥子生命找到我，他们似乎知道我和你们有联系，所以将这份文件交给我，意思应该是通过我交给你们，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该商量一下再有下一步行动，你们说呢？” 桑敏睿也没想到，芥子生命的人会这么明目张胆。 不过她也不是怕事的人，对方搞这种手段，那她接招就是了。 江盛月接过来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 “DTK计划……” 她表情愈发凝重，一时间不知道这份文件到底是要给她看的，还是为了招揽桑敏睿的，但很显然，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文件都是个烫手山芋。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桑敏睿喝了口茶水，余光瞥了一眼傅璟闻，很快又收回视线。 “DTK技术是目前为止最先进的基因转换技术，不过这项技术在十年前就被禁止了，它是通过吸取被转变人的脑细胞，利用因子分离技术，提取出他们所需要的基因细胞，也就是选取脑细胞中的优质管家基因。” “我换句话说你们就明白了，要用一天天才改变一个蠢货，只需要杀了这个天才就可以。” “这样一命抵一命的技术，当年在国外流行过一段时间，当时也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因为实在是反人性，所以这项技术被禁止了，现在即便是披上了合法和改变技术的外衣，但说起来也还是个杀人武器！” 江盛月说完，面前的两人表情都变了。 傅璟闻不接触这一行，桑敏睿虽然有接触，但接触的不深。 桑敏睿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为什么芥子生命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出这项研究？到底是谁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第280章 她就是吃醋了 江盛月摇头，她对芥子生命内部不是很了解，不过能够支持他们重启这项技术，这个后台应该不会很简单。 “你们怎么想。”桑敏睿长腿交叠，视线落在对面的两人身上。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情绪稳定。 不愧是一对！ 江盛月其实也没什么思绪，可对方既然已经这么挑衅她了，那她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 “对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我手上的技术，或许，我们可以利用潘多拉计划，将对方的反社会的计划都公之于众，当然，在这之前，芥子生命的人不会罢休，安吉尔给我的那个U盘里的人，都会是他们拿捏我的筹码。” “如果失败了……” 江盛月表情倏地变得严肃，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他们三人全都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仗！ 桑敏睿轻咳一声，抬手把玩着手上的茶杯。 “如果、我是说如果，桑家可以通过最新通过的医药研究，推翻芥子生命的理论，为你争取到可以继续研究潘多拉计划的时间，可行性大吗？” 她说完，傅璟闻和江盛月全都没忍住抬头看向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不是单纯为了你们，我可是商人，商人重利，我也是要得到好处才行，如果你们都痛意，那我就该说我的条件了。” 江盛月勾唇，“我明白桑小姐的意思，但这对于桑家来说，可能不是个好选择。” 傅璟闻握住她的手，他抬头看着桑敏睿，“A国三港口，对吗？” 桑敏睿满意的点头，她妖艳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力，不过，单单三个港口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你也知道抵挡芥子生命有多吃力，搞不好整个桑家都会跟着陪葬。” “所以，除此之外，傅总还要跟我签下一条保障合同，三年之内，保障桑家在A国不受影响，也保证桑家的根基不会动乱。” 这是最终要的。 桑敏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单单是要和傅璟闻合作，她也是在为自己争出一条出路，她一个女人接手桑家本就被那些老东西不满了，要是不找个靠山，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婚约既然不作数，那就换成另一种方式。 傅璟闻长舒口气，幸好不是提出什么婚约，他悬着的心也放回肚子里。 “好，我答应你。” 他答应的爽利，一旁的江盛月有些担心，“这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放心，你男人还没有那么废物，小月只要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担心其他的，我都会摆平。”傅璟闻捧着她的脸，一脸认真，“更何况，我和芥子生命早就不死不休，这件事总该有个结果。” 傅璟闻说到这，江盛月也没再说什么。 江盛月回抱着他，抬手安抚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她知道傅璟闻的痛苦远不止她想的呢么简单，可眼下他们都是被动的，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位，卧室就在隔壁，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秀了？” 轻咳声传来，桑敏睿稍有不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从A国到龙国，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在自己面前这么没羞没臊的。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尽管早就接受了傅璟闻不喜欢自己这一点，可她也还没有内心强大到能看着她对别人这么特别还无动于衷。 江盛月不好意思的推开一旁的男人，轻咳一声做好。 “那这件事就按照桑小姐说的办，如果桑小姐真的可以做到，等这件事平息之后，我也会作为研究员的身份，参与桑家最新的医药研究，也算是我给桑小姐的谢礼。” 她举止大方，桑敏睿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桑敏睿笑着起身朝她伸手，“求之不得。” 这场谈话三人都很满意。 下楼的时候大厨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三人，顾家姐弟表情都稍稍变了下。 “这饭我就不吃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对了……”桑敏睿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两章邀请函，“明天是桑家和余家的合作晚宴，你们要是没事可以来参加看看，龙国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余家解决。” 这也是桑敏睿的小心思，不管是那点旖旎的小心思，还是作为合作伙伴，她都不希望傅璟闻在龙国成了现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模样。 她为他铺好了路，只不过后面的路，她也帮不上太多。 她的感情，向来体面、拿得出手。 傅璟闻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片刻后语气认真的道了声谢。 重新戴上墨镜，桑敏睿就像是刚来的时候那样，提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婉拒了顾家姐弟要送她的提议，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夜中。 江盛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傅璟闻扶着她做到餐厅的桌边。 见主人都落座了，佣人们也赶紧将饭菜都端上来。 江盛月端起果汁，低垂着眉眼，抿了口一口，嗓子干渴的感觉这才好了些。 许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干巴巴的说了句，“桑小姐对你还真是不错。” 这句话说完，傅璟闻人愣了下，很快又轻笑出声。 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抬手捏上她白皙滑嫩的脸颊，“吃醋了？” 江盛月没有回答，她就是吃醋了，她的男人，她有什么不能吃醋的！ 她脸颊鼓鼓的，看着可爱极了。 傅璟闻赶紧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和桑敏睿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也看到了，不过是合作就要扒掉裴家的一层皮，我们之间顶多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江盛月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又何尝不知道，傅璟闻对桑敏睿之间没有其他感情，可桑敏睿事事都为傅璟闻着想，对比下来，她只是会被傅璟闻保护的废物。 她不甘心，也觉得无能为力。 这顿饭她心情复杂的吃完，哪怕饭桌上傅玥玥一直在她身边逗她笑，大家也能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 吃过饭，傅玥玥还要上去练琴，江盛月抱着她先离开了饭厅，一大一小就这么消失在客厅。 顾安青拿着岔子，摆弄盘子里的食物。 “傅总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吧。”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81章 裴家果然有点邪 傅璟闻坐在一旁，他抬头看向顾安青，虽然没说什么，但顾安青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茫然。 “傅总，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桑小姐即便是你的合作伙伴，可你们当初也曾经是未婚夫妻，你当初瞒着江小姐也就罢了。” “江小姐很清楚你和桑小姐之间是合作关系，可对比之下，是我也会觉得难受，一个是能够给你提供支持的，一个是被你当做是菟丝花一样保护着的，她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累赘，是不是拖累。” “我说这么多，傅总应该明白了吧。” 顾安青说完，身旁的顾安羽表情也变了几分。 他想到之前江小姐说的话，或许当初姐姐也是那样的想法，所以才会一次次觉得自责、愧疚。 他拉着姐姐的手，默默无言，顾安青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弟弟的情绪。 安抚的摸摸他的脑袋，任由他像是小狗一样靠在自己肩头上。 再抬头，她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没在座位上了。 楼上。 傅璟闻曲折手指，想要敲门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道歉，该怎么跟小月说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爸爸？”傅玥玥开门，正好对上他站在门口纠结的脸，小家伙有些纳闷，爸爸站在门口干什么，为什么不进去？ 傅玥玥看了眼房间内的阿姨，又看了眼门口一脸自责的爸爸。 她知道了…… “你肯定是惹阿姨生气了，爸爸坏！”傅玥玥坚定的站在江盛月那边，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让阿姨生气就是爸爸的不对！ “爸爸知道错了，所以，爸爸要带阿姨回房间道歉，好吗？”傅璟闻摸着小家伙的脑袋，一脸认真。 傅玥玥重重点头，小声提醒，“爸爸千万要诚恳道歉，不然阿姨是不会原谅你的。” “好，拉钩。”傅璟闻伸出手在她面前做拉钩的模样。 一大一小就这么拉钩做了约定。 傅璟闻站起身，大步走进练琴房，江盛月此刻就坐在钢琴边看着琴谱。 她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傅璟闻过来了，但她没有理会，头都没有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自己别扭还是跟傅璟闻别扭。 下一秒，一道热源紧紧贴了上来，“回卧室说好吗？小月，我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俊脸紧贴着她的脖颈。 江盛月想要拒绝，可他带着暖意的温暖却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也知道怪不得傅璟闻，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可…… “小月不需要自责，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不管有什么事，小月都能和我说清楚不是吗？我们的之间好好聊聊。” 江盛月听他这么说，最后也还是叹了口气，嗯了声，想要起身跟他回房间，可紧接着身子突然腾空，他只用一只胳膊就将她从钢琴上抱起来。 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双手有些惊慌的环着他的脖颈？ “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一会让玥玥和飞白看见，像什么样子！”她晕红的脸颊像是诱人的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干了。 ‘波’的一声，她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整个人都羞的不敢抬头，尤其是在注意到门口偷偷观察房间内情况的两个小脑袋后。 “快走！” 她埋在他的脖颈侧，羞恼的开口。 “好。”傅璟闻坏笑着点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将人抱出去。 等把人放在床上，他也搬了个椅子坐在她面前。 “抱歉小月，我的确不是个好伴侣，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你的异常。”傅璟闻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 冷静下来想想，他齐氏也能感觉到，这几次和桑敏睿谈合作的时候，小月总是能拿出自己的东西作为谢礼。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也告诉桑敏睿，她并不是没用的人。 是他先入为主，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纳入羽翼，却忘了，小月可不是个需要保护的雏鸟。 “对于今晚桑敏睿的提议，我没有直接拒绝，不过不代表我就这么接受了。” “我在龙国的势力的确比不上裴宸，但不代表我在龙国就没有立足之地，也不代表我会永远都居于裴宸之下，所以今晚也不过是表面上答应罢了，不过我会记得，下次对于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我可以直接当着小月的面拒绝。” 他是将桑敏睿当做合作伙伴，所以才没有想太多，但如果带入异性身份来看，的确也不合适。 江盛月叹了口气，“抱歉，又让你为难了，我也不过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有些不理性了。” “宝贝，你不需要理性，你只需要做自己，你不高兴了就要说出来，不需要为了别人迁就，不管是我还是玥玥，都不可以。” 傅璟闻的语气严肃认真，江盛月眼眶发热，她点点头，没再说这些。 “乖，别想太多，芥子生命对你对我都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彻底将芥子生命打压住，明天我陪你去裴家，等弄清楚裴的事后，小月能不能……”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江盛月猜出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和裴宸之间没有可能了，我已经……有你了，对他再没有半分喜欢，之所以还会见面，也不过是因为潘多拉计划，不过等这段时间潘多拉计划步入正轨，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往来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剂安心剂一样。 他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抱着她不再松手。 第二天一早，傅璟闻和玥玥解释过后，待着江盛月直接去裴家别墅。 裴宸早早就等在大门口，见两人一起下车，佯装没有看到裴宸。 操纵着轮椅来到江盛月面前，“你来了，月月。” 他身体比之前还要虚弱许多，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两人都忍不住皱眉。 这是裴宸？ 江盛月看了一眼傅璟闻，后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裴家还真有点邪乎。 “你……身体还好吗？”江盛月犹豫着问了一嘴。 裴宸眼底倏地亮了，就像是闪着亮光的星星一样，阴沉的表情也倏地填了几分光彩。 “你在担心我吗？月月？”他略带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江盛月抿着唇，啧了一声开口解释。 “算是吧，毕竟你是我的合伙人，你出事了，到时候潘多拉计划也会受到影响，没有其他的原因，你不要想太多。”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82章 道德堪忧 裴宸眼底的亮光瞬间黯淡下去，他自嘲的笑笑。 “也对，你怎么还会关心我呢？你已经有新欢了不是吗？我算什么。” 他喃喃自语，推着轮椅往屋子里走，他这样的语气让江盛月心底的怒意克制不住的往上涌，这男人是有毛病吗？总喜欢自说自话。 搞得好像她是个渣女一样。 她冷嗤一声，懒得理会，可傅璟闻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家小月为什么要背负这样不知所谓的骂名？ “小月不过是离婚之后有了新欢，没有道德和法律方面的问题，可你却是婚内出轨，道德堪忧，裴总算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搂着江盛月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 进了房门，江盛月就闻到了一股莫名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绝对不好闻，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还没有这股味道。 侧头看向身旁的傅璟闻，他似乎也闻到了，眉头紧皱着，表情有些难看。 “不对劲，裴家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对劲。”傅璟闻低声说着，警惕的拉了拉江盛月的手，“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和裴宸待在一起，知道吗？” 江盛月点头。 两人默不作声往里走，谁都没有再提这点事。 房门被关上，裴宸推着轮椅进了房间，耳边嗡嗡的声音让他头疼欲裂，但在闻到那股香气时，他又觉得缓和了许多。 “坐吧。”他指着一旁的沙发，看着面前的江盛月和傅璟闻。 他身体虚弱的厉害，本就羸弱的身子此刻更显得弱不禁风，要不是有个轮椅，江盛月都感觉他能被一阵风吹跑了。 三人互相看着，六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江盛月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 “你家里换了香薰？”江盛月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嘴，“好像和上次的不太一样。” 裴宸有些狐疑的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他能闻到的只有江盛月身上那股，让他安心的气息。 “没有，是你之前在家里喜欢用的香薰。”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傅璟闻，这是他和小月的家。 可傅璟闻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变。 这么一来，反倒衬的裴宸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佣人端上来花茶和点心，布朗尼和玫瑰花茶。 裴衍从轮椅上起身，将茶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他起身走的近了，江盛月也看的真切，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也瘦的能看到青筋，身子明显瘦了一大圈，她鼻尖还能隐隐的闻到一丝药剂的味道，不像是中药那么刺鼻，但却是她熟悉的实验室的药剂味…… “尝尝，都是你喜欢的。”裴宸动作温柔，只是身体撑不住，刚走了两步，就喘得厉害，只能无奈又坐回轮椅上。 眉眼间涌着淡淡的愁容，以及肉眼可见的欣喜。 江盛月看着桌上的东西，表情波澜不惊，手却越过那些东西，拿气了一旁的橘子，也不多说，只是安静的剥皮，傅璟闻见状，抬手将她手中的橘子拿过来，还贴心的替她擦去手指上沾着的汁水。 “她不喜欢吃巧克力，也不喜欢吃巧克力的东西，同样的，也不喜欢玫瑰花。” “裴宸，有些话我不想说，可你这种带着别人的喜好来讨好小月的行为，挺贱的。” 傅璟闻说话从没有这么不留情面国，现在的他，几乎是已经挑明了。 裴宸可真是贱！ 裴宸被他这么说，难得没有反驳，他只是甩甩头，表情有些怔然。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江盛月看着她这样，表情凝重，她知道了哪里不对劲。 “去把窗户打开，这栋房子，需要通通风了。”她低声说完，裴宸却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从轮椅上站起来。 “不行！放了就没有月月的气息了，不行！” 他惊叫着，眼底满是恐惧，就像是陷入了癫狂一样。 傅璟闻眼疾手快，把江盛月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裴宸这才拽了个空，他没碰到那个熟悉的衣角，也没有留住人。 此刻的他，大脑一片混乱，只觉得像是死了一样，哪里都不舒服。 “月月……” 他声音中都糅杂着痛苦，像是呜咽着的野兽一样，江盛月听了直皱眉。 “联系信得着的医院，裴宸的情况不对，需要尽快送到医院。”江盛月感觉裴宸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像是药物影响到神经系统，出现了认知紊乱。 加上他这段时间身体瘦的实在是太多了，一切都在昭示着不对劲。 “好。”傅璟闻点头，拿出手机就开始联系。 沙发上的男人眼神发直，嘴里却还在喃喃的叫着月月。 江盛月舔了舔唇，许久后，她才沉下心上前，“裴宸，我在这，你冷静冷静。” “不，月月不在了，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我是罪人，是我亲手将她赶走的。”裴宸眼神木然，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道歉的话。 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那节手指都差点被他咬掉了，江盛月眼看着不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裴宸！你疯了！” 她温热的触感传来，裴宸才恍然回过神，大手死死的抓住她，眼底的木然也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浑浊。 像是清醒又像是沉迷。 “是你吗月月？真的是你吗？”他声音颤抖，像是极为震惊。 “是我。”江盛月想要抽回手，却也只是徒劳，“你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裴宸只是看着她，只要她不松手，她说什么裴宸都会答应。 “好，我听月月的。”裴宸乖巧的不像话，说实话，这是江盛月从没有见过的姿态，即便是一开始也没有。 她嗤笑一声，很快就恢复正常。 她几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裴宸攥的死死的，她怎么都拽不出来，只能靠在一旁的扶手上，表情不悦。 傅璟闻处理好事情再回来就瞧见这一幕。 他死咬着牙上前，“裴宸，你把手给我撒开！” 他声音狠厉，眼底戾气压都压不住了，不过就是出去打个电话的功夫，家就被偷了？ 裴宸这小子是装病的不成？这会倒知道吃豆腐了！ 只是他这一嗓子吼完了，裴宸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抓着江盛月的手不撒开。 就像是捧着珍宝一样。 傅璟闻眸色阴沉的更甚，江盛月还没等说完，就瞧着傅璟闻抬起手一刀手砍在裴宸的后脖颈上。 刚刚还死犟的男人，这会瞬间身子瘫软下去了。 “好了。”傅璟闻拍了拍手，冷眼看着身旁的男人一眼。 果然，还是这样老实。 第283章 绕不过的问题 裴宸耷拉着脑袋靠在沙发上，尽管想要紧紧攥着江盛月的手，可也是力不从心。 傅璟闻拉着江盛月走到洗手间，挤上洗手液亲自替她洗干净。 “好了，小月刚刚被碰脏的地方也洗干净了。” 傅璟闻小孩子气的模样惹得江盛月没忍住笑出声。 “知道了，走吧，医院的人应该也……”江盛月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她松开傅璟闻的手，在傅璟闻有些疑惑看过来的时候，抬手按在玻璃上。 手指和玻璃之间…… “没有缝隙？”傅璟闻眉头紧锁，一时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裴家还真是大有文章。 江盛月看了他一眼，他也很快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外面，刘文胜带着医院的人来了裴家，别墅内没有几个佣人，加上江盛月也在，他们自然不敢多嘴管主人的事。 刘文胜是跟着傅璟闻从A国过来的，也是他的心腹，将人交给刘文胜，他很放心。 “把人送到医院，务必把人看好了，血液样本监测完告诉我。”傅璟闻交代完，刘文胜就带着人离开了。 佣人们不知道江盛月要干什么，但管家还是上前一步。 “江小姐，您这是……” 管家推了推眼镜，眼含笑意，不过眼神还是带着狐疑。 江盛月沉着脸，“之前年年被人带走，又莫名从楼梯上摔下来，我自然要查看清楚，这裴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裴宸都答应了，你们不让？” 管家心一惊，“不敢。” “那就带着佣人都回房间，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随意出入别墅，把人数给我记好了，少一个，你们自己去和裴夫人交代！” 管家听江盛月这么说，连连说是，起身就去处理那些佣人。 门外，傅璟闻的保镖也将出入口都看好了，没有人能从这间别墅逃出去。 江盛月处理完外面，这就又回到卫生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镜子，破开吧，又怕销毁证据，不破开，他们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最后还是傅璟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手套，用工具箱里的东西，将镜子拆了下来。 等到拆下来后，镜子后面的玄机也暴露出来了。 对上那黑漆漆的还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江盛月后背直发毛。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身子直直的撞上了身后的门。 这间卫生间正对着楼梯，所以卫生间的门打开时，里面的人能够清楚的通过摄像头看到楼梯口的东西。 是谁做的，芥子生命？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真的会是芥子生命的人吗？ 她现在不敢说，傅璟闻拉着她离开了卫生间，可即便是出来了，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也还是久久没能褪去。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傅璟闻拍拍她的肩膀，大步去了其他房间，不仅仅局限于镜子，还有墙壁上的壁画，甚至是角落。 结果这一找，竟然找到了大大小小足足有二十个监控摄像头，针孔摄像头居多，房间内没有，但公共区域，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个死角。 “裴家这是完完全全被监控到了，如果想从裴家带出去一个孩子，这个就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当然，就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傅璟闻靠在窗台边，一手轻点着窗台，哒哒的声音让气氛也变得紧张。 他素来不喜欢抽烟，可这一刻却让他烦躁的想要点上一根。 “不对，我觉得应该没有关联，如果是芥子生命的人，他们不会让裴宸和裴祈年在家里出事，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将裴祈年带走。” “而且，很明显，楼梯这里有什么玄机，不然年年也不会晕倒着摔下去，他们很清楚，拿裴祈年的性命威胁我，毫无意义。” 江盛月的分析很有道理。 傅璟闻也觉得合理。 那……会是谁？ 江盛月觉得除了摄像头，还有些东西需要弄清楚。 “楼梯附近有什么玄机，还有，这监控摄像头是谁装的，不过在这之前，必须等裴宸醒过来才行，毕竟这是裴家。” 江盛月说的也对，傅璟闻也没有这么积极帮裴宸解决家事，要不是为了小月，他管裴宸去死！ “行，那我们现在去医院？” 他挑眉看向江盛月。 “先别，我感觉，那股刺鼻的味道就在这附近，先找到那股味道的来源，或许那就是裴宸发疯的原因也不一定。” 她鼻子动了动，左闻闻右闻闻，突然在一棵盆栽旁边停下了脚步。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傅璟闻开口问着，他也跟着凑近闻了闻，呛鼻的味道直接冲上来，他也闻到了那股味道。 “哋氯沙芬的味道。”江盛月甚至不需要去化验，就能闻出来。 哋氯沙芬七八十年代是用来治疗精神累的药物，不过这种成分在两千年之后就禁用了，因为这玩意到底对人体有害，它是通过破坏人的精神系统，从而达到让精神跟病人冷静下来，像是正常人一样。 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叫人把这个东西看好了，我去问问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盛月起身去了管家那边。 管家这会正在核对别墅内的佣人名单。 “最近裴家有进行过什么大范围的装修吗？”江盛月坐在管家对面，眼神一直盯着面前的管家，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管家想了想，“还真有，之前这间房子重新装修过一次，您应该也能看的出来，有些妆饰虽然是之前的，不过却是照着之前的东西，一笔一还原的，就是为了能让家像是之前一样……” 江盛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卫生间的镜子也重新装了。” 管家挠挠头，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怎么，不能说？”江盛月蹙眉，表情稍有不悦。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管家犹豫着开口，“是之前蒋小姐说的，她不喜欢之前那个镜子的样式，所以找人重新换过了，不过后来裴总忘记了，也就没有换镜子。” 蒋星月？ 江盛月觉得问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原地。 如果是蒋星月做的，那她是为什么？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蒋星月自己知道了。 第284章 聪明人 蒋星月睁开眼，面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死在那间冷冻库中。 喉咙中一阵灼烧感传来，她感觉嗓子像是被火烧一样难受，想要开口，却耳尖的听到外面有人靠近的声音，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睁开的双眸瞬间闭紧。 ‘咔哒’ 病房门被打开，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蒋星月只觉得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是谁…… 是医生？ 活着是其他人？ “怪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各项身体机能都很正常了。”男人嘀咕的声音传入耳中。 “可能是受创后心底抗拒不愿意醒来吧，傅总交代过我们，盯紧了她的身体状况，只要人不死就好。”女人无情的声音响起，刚刚说话的男人叹了口气。 两人又看了眼蒋星月的各项数据，互看一眼，起身离开了病房。 等人走后许久，蒋星月才缓缓睁开眼睛，确定房间内真的没有人了，这才将眼睛彻底睁开。 她看着手腕上的枕头，想要拔下来，最后还是强忍着没有动手。 傅先生？傅璟闻？ 她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理智告诉她，得逃，逃出这里。 可她却不知道，在傅璟闻严密的监视下，她要怎么逃出去，指着那个老‘狐狸’？恐怕不太现实，有些秘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 …… 傅璟闻放下手机，狭长的眸子染上了几分嗤笑。 蒋星月还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不多。 江盛月从管家房间里出来，抬头就瞧见傅璟闻靠在一旁的墙边，一手把玩着手机，一手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江盛月走过去，歪头看着他不解。 他只是笑着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顺手给她倒了杯水，“蒋星月醒了，不过现在不适合去见她，总该磨光了她最后一点心思，等她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也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江盛月了然的点点头，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家，这里断然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别说住了，就是呆在这她都能感觉到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先走吧，我去一趟实验室。” 她说着就大步往外走，这边有傅璟闻的人看守，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离开后，二楼的某个房间内，窗帘微微动了一瞬，一双隐在暗处的眼睛缓缓收回，二楼又归于平静。 江盛月去看了一眼自己这段时间的实验数据，总体来说都还在预测范围内。 “江云岚！”娇俏的声音从身后高声喊了一句，江盛月狐疑的转头看过去。 林菲菲喘着气，丸子头都跑的有些松散了，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像是什么重要文件一样。 “喏，之前有个人送到研究室的，不过你当时不在，我就给你留着了。”林菲菲拍着胸口，缓过来后，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埋怨，“你这文件也不知道重不重要，我每天不光要看数据，还要盯着你来没来。” 她抱怨着，不过更多的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林菲菲也是研究院内的佼佼者，虽然没有江云岚的名声响亮，可在这一行也是不可忽视的新锐。 刚进到实验室的时候，她看着江云岚还有些不服，不过现在见识到江云岚的本事…… 也就服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多谢了，今天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江盛月笑着接过她手上的文件，薄薄的一层，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而且，到底是谁会将文件给她发到这里来？ 她狐疑的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如坠冰窖。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林菲菲也不是没分寸的人，苏日安好奇，但也不会凑过去看，只是看着一向冷静的江云岚这幅模样，一时间有些好奇。 江盛月回过神，强撑着笑意将文件收好，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慌乱，“没、没事，我先走了，改天聊。” 说完，江盛月大步朝外走，一直到了车上，她才缓和些。 只是这会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额头上的发丝也混杂着汗水粘在脸上，黏答答的。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副表情？”傅璟闻拿出手帕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下一秒，在看到江盛月递到他面前的文件时，眸子也瞬间变得危险。 这里面的文件不是别的，正是刚刚她们在裴家的画面。 “这是谁交给你的？”傅璟闻要去也变得严肃，翻看着几张照片，有在卫生间拍到的，还有几张是在走廊拍到的，只不过有一张很奇怪，这个角度…… 他眸子危险的眯起，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我在想，裴家是不是远比我们想的复杂。” “我之前猜测年年被人带走，是通过影响监控，利用监控死角将裴祈年带走的，可现在想来，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内部，裴家或许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比如……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道或者是其他。”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这世界上所有的匪夷所思都可以变得有理有据。 江盛月的话得到了傅璟闻的赞同。 他抱着怀中止不住颤抖的小女人，怜惜的吻了吻她的头顶，他倒是没想到，一个裴家竟然能挖出这么多东西来，单纯只是芥子生命吗？ 不对。 芥子生命意欲招揽，可现在这些完全不是招揽了，这是想要毁了江盛月身边的一切。 那人恨江盛月。 对，恨得不是江云岚，而是江盛月。 他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但到现在也只是猜测。 云阙。 顾安青和顾安羽刚把食材都搬到庭院里，就瞧见两人从外面进来。 “诶？小月姐和傅哥不是有事要办吗？”顾安羽下意识问了一嘴，但见两人的表情不太对劲，也没多说。 “多准备两份食材，我和小月上去一趟，一会下来，过一会赵宇会送裴祈年过来。” 傅璟闻将所有都交代完后，带着江盛月大步去了二楼的书房。 姐弟两个面面相觑，有些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盛月坐在二楼书房，表情凝重。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管是芥子生命，还是这个背地里搞小手段的人，我们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 第285章 心意 “我让人去追踪那监控另一端的IP地址，很快就会有结果，等出了结果再看看也不迟。”傅璟闻正说着，江盛月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 “师兄？”罗伯特怎么会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江盛月有些狐疑的开口。 “我最近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个情况，你的过往经历，都被人重新查看过，而且，你在电脑上录入的信息也被人重新调查过，不过不像是调查，更像是挑衅，教授让我跟你说一声，你在那边警惕一些。” “对方搞这些小手段，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盛月表情微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我知道了师兄，我会注意。”她说完，电话那边的罗伯特也嗯了一声。 “特罗帝斯研讨会要开始了，正巧你在那边，教授直接就推荐你去了，邀请函应该明天就会送到你手上，好好准备。” 罗伯特温声交代，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傅璟闻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处理什么，江盛月没有打扰他，反倒是拿出手机，给林菲菲发了条消息。 半个小时后，傅璟闻才忙完手上的事。 “过段时间我还要回去一趟，把傅家的事收尾，之后就回来陪你。”傅璟闻没想到那群老东西竟然被逼的狗急了跳墙，这样也好，速战速决，也免得浪费她的时间。 江盛月点头，但喉间还是忍不住漫出一股酸涩。 即便是知道现在不是任信的时候，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会很久吗？” 傅璟闻愣了下，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眼底闪过柔色，抱着她坐在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不会很久，我发誓，等这一次结束后，我就再也不和小月分开了，不会让小月想我太久。” “谁想你了，不要脸！我还有事要忙！”江盛月被说的不好意思，扭过头娇哼了一声。 可唇角却不由得的微微上翘。 她就这么被傅璟闻抱着，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想，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楼下。 傅玥玥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二楼书房的方向。 她也想抱着香香软软的阿姨，可爸爸却一直不放人下来。 顾安青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走吧，我们去那边布置休息区好不好？小月阿姨一会下来了就可以休息了。” 顾安青余光瞥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那个在A国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怀中抱着江盛月不撒开，她没忍住笑出声，果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男人，还是个陷入爱河的男人。 裴祈年被赵宇送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别扭。 顾飞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他一直都守在傅玥玥身边，生怕傅玥玥会被欺负，还好这一晚裴祈年都乖乖的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院落，耳边是舒缓的隐约，江盛月突然想要喝杯酒。 甘甜的酒滑入喉中，她视线落在一旁，那个一脸期盼的看向她的裴祈年。 “妈妈……”裴祈年喃喃开口，嗫嚅着唇瓣，眼底泪汪汪的，怎么看怎么可怜。 江盛月招手让他过来，顾虑着傅玥玥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她没有像是往常一样抱着裴祈年，母子两个就这么并排坐着。 “家里出了点情况，奶奶今天不在老宅，明天我送你去你奶奶那边，等你爸爸恢复了，或者等别墅那边处理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江盛月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 不知道傅璟闻和傅玥玥说了什么，逗得傅玥玥小脸笑开了花，父女两人倒是玩的开心，江盛月也不由得跟着勾起唇。 月光混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裴祈年感觉到熟悉，却又陌生。 “妈妈，年年想跟着你……”他还像是以前一样撒娇，还以为妈妈会像之前一样，会心疼的将他抱在怀中，一遍遍的摸着他的头安抚着他的情绪。 说他不过是年纪小，一时间做错事了，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可…… “不行，我在这里是借住，你还有其他可以照顾你的亲人，不一定非要我。” 江盛月拒绝的干脆。 她不知道这对裴祈年是否公平，只是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呢？ 她不光是个妈妈，她也是自己。 当初她对裴祈年的好，尽数被践踏，她怎么可能表情不变的说一句，没关系。 “妈妈……” 裴祈年有些急了，他觉得有些东西，他好像真的抓不住了…… “阿姨，你快尝尝爸爸烤的，好不好吃！”傅玥玥手里端着盘子，小跑着朝着她这边过来，双马尾随着她的蹦跳在空中飞舞，可爱极了。 裴祈年心底警铃大作，不行，要是妈妈接受别人的好意，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他了？ 他起身，看了一眼面前的盘子。 “不行，妈妈不喜欢吃这些，她喜欢吃……喜欢吃……” 裴祈年说到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好像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没有关心过妈妈喜欢吃什么。 可妈妈却清楚的记得他爱吃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细节。 他小脸一阵惨白，有些僵硬的侧头看过去，江盛月面色冷静，就连失望都没有。 平静的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喜欢的。” 江盛月缓缓开口，可说出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裴祈年心底。 他抬头想要说什么，江盛月已经淡笑着再度开口，“当初你就是这样，甚至比这样还要过分，将我所有的心意都贬低的一文不值，裴祈年，你觉得，刚刚的我，你会接受吗？” 会接受吗？ 裴祈年不想骗自己，他不喜欢这样的妈妈，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妈妈。 他甚至不敢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混账的说出那些话。 他再没开口，江盛月也不再说话，这对她和裴祈年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牵扯不清永远都不能脱身，她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心软的。 吃过饭，裴祈年耷拉着脑袋坐在小院的秋千上。 傅玥玥也闹的困了，被傅璟闻抱着上楼去睡觉了。 顾安羽正在收拾残局，顾安青则是端着果汁走到江盛月身边。 “喝点，解解酒。” 江盛月听后，接过她手里的果汁，没有拒绝。 “你说，我这么做，会很过分吗？” 第286章 体检结果 “不会。”顾安青果断摇头，“我也是个母亲，但我不会觉得母亲就该以自己的孩子为中心，你有自己的生活，也该有自己的想法。” 江盛月长舒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头一下就被放开了。 “裴祈年是你自己一手带大吧，这样在你身边带大的孩子都能说出那种扎心的话，可想而知，他不是缺少引导，而是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孩子。” “虽然我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合适，但我不想你受委屈。” 顾安青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盛月，语气认真，“所以，不是你的问题，你也无需自责。” 孩子需要引导，可这样养在身边精心照顾的孩子能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裴宸还真是功不可没，裴宸的忽视和诋毁纵容，加上蒋星月的善于伪装，裴祈年本就流着裴宸自私冷酷的血，怎么可能会像是小太阳一样，温暖治愈江盛月呢？ 她的话也将江盛月心底的阴郁驱散开。 是啊，她没什么需要自责的。 “多谢。”她语气诚恳。 顾安青笑着摇头，“他该明白的是，不是所有事道歉了就有结果的，你离婚也有他一份功劳，自己种的因自己收果，你之前会在他生病时心软，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人可以谴责一个母亲，同样的，你遵循自己的心意拉开距离也是该被尊重的。” 顾安青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些话，她也只是点到为止，江盛月会明白的。 江盛月当然明白，她没再说什么，喝完了果汁就带着裴祈年去楼上客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裴夫人派了管家来接人，江盛月将裴祈年送出去的时候，那双渴望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妈妈还会再去看我吗？” 裴祈年有种感觉，妈妈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可能会。”她没有把话说死了，毕竟，去与不去，取决于她的心情。 裴祈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委屈巴巴的上车，跟着管家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江盛月整个人都被人包圈在怀中。 “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有个会吗？”江盛月没回头也知道是谁。 “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会议有人负责。”傅璟闻的话带着几分隐秘的不易察觉的撒娇，江盛月没忍住笑出声。 “担心我什么，我还能被裴家人吃了？”她勾着手指，轻巧了下他凑到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你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下午，下午两点的飞机。” 提到这件事，傅璟闻就表情难看。 那群老狐狸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找事是吧，他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够他收拾！ 感觉到他此刻阴郁的气息，江盛月没忍住笑出声。 “你快别吓唬我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处理傅家的事吧，这边不需要担心什么，不过玥玥现在的情况有些危险，最好派些人保护好了，不然再出一次上次事……” 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傅璟闻点头，“不单单是玥玥，还有你，乖乖等我回来，有事就找顾安羽。” 他不放心的叮嘱，江盛月也没有不耐烦。 “好好好，都听你的。”她连连说好，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站在大门口，谁都没有先松开。 傅璟闻走的时候，江盛月没有去送，一来是被限制出现在车站这种地方，二来也是傅璟闻说的，不想看着她红着眼的模样，生怕自己就不想走了。 最后是顾安羽去送的傅璟闻。 去机场的路上。 傅璟闻靠在椅背上，抬手揉着太阳穴，这几日他高负荷工作，只觉得大脑一阵紧绷。 “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你，我把温钰留下，技术上需要支持的就找他，如果觉得不安全，有保镖，也可以让虎子跟上，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小月和玥玥再出那种事。” 傅璟闻睁开眼，往日还带着几分嬉笑的眸中此刻只剩下认真。 “我知道了，傅总。”顾安羽这会也不敢没有眼色的叫一声傅哥。 “顾安羽，顾家的事，我可以帮你摆平，可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他们。” 傅璟闻像是料到了什么，他知道，这一次回去处理不会太平，那些人和他注定是你死我活，可活下来的必定是他傅璟闻！ …… 江盛月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划过的一条白烟，她知道，傅璟闻已经坐上飞机回去了。 侧头看着房间里。 即便只有短短几天，她也还是能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甚至能想起晚上他是怎么抱着她入睡的。 早上还亲密的抱着，晚上就要适应一个人。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自嘲的笑笑，压下心底的烦闷，去浴室洗了把脸。 自从在裴家发现镜子不对后，她现在每次照镜子都要试一下面前的镜子是不是有玄机。 她指尖顶着镜子，看着中间缝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明显感觉到，面前的这个镜子和裴家的那个，不太一样。 肉眼可见的不一样，难道就真的没有人发现吗？ 不可能吧。 打扫屋子的佣人一定都察觉过不对劲，可为什么没有人提起呢？ 她突然觉得，那些镜子会不会只是烟雾弹，将人的思绪引导到这方面，毕竟，她和傅璟闻当时也只觉得，这些摄像头都只会藏在玻璃下。 她猛地怔住，大步朝外跑。 恰好此顾安羽送完傅璟闻回来，见她下楼还有些纳闷，“小月姐，怎么了？” “快，去裴家！”江盛月表情严肃着急，想到这，她还不忘多提了一嘴，“多叫几个人。” 江盛月突然发现，她好像有些想的太窄了。 与此同时，医院里的裴宸缓缓睁开眼睛，他只觉得大脑嗡嗡的响，耳边也多了些说不清的声音。 赵生查房的时候恰好赶上他醒过来。 “你是谁？这里是哪？”裴宸警惕的看着面前带着眼镜的男人。 “摔倒脑子了？不认识我了？上次你被人从冷冻库救出来，我还是你的主治医生呢。” 赵生吊儿郎当的说完，裴宸晃了晃头，这才想起来些。 “我怎么会在这？”他声音沙哑，看着赵生，眼底的防备一点没有褪去。 赵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走上前，将他的血液样本递过来。 这份报告不是普通的抽血报告，而是经过化学分析后的血液成分分析。 “这是……” “裴总，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状况了吗？”赵生打断他的话，眼神倏地变得严肃。 第287章 研讨会 赵生说完，裴宸许久都没有动静，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震惊，倒像是一种了然。 “嗯。”裴宸活动了下手腕。 许是这几天在医院输液，裴宸体内不舒服的感觉也减弱了许多。 他揉着太阳穴，瞥了一眼在旁边的轮椅，整个人靠在床头边。 赵生觉得纳闷，“裴总早就知道了，是吗？” 他原本只是狐疑，可现在看着裴宸这么淡定，他更觉得不对劲。 可裴宸却一言不发，只是冷着一张脸，侧头看着他的时候，眸中带着戏谑，那表情似乎在说，‘这和你有关系吗？’ 赵生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冷笑一声，他也没再多问，人家不配合，他也不多嘴。 不过这裴宸的身体，算是彻底废了。 ‘砰’ 病房门被重新关上，裴宸刚刚冷的骇人的表情，此刻多了一丝松动，自嘲的嗤笑一声，他从一旁拿过手机。 刚开机，密密麻麻的消息从中蹦出来，有齐秘书发来询问工作的，也有母亲发来告诉他孩子在老宅不用担心的，谁的都有，独独没有他想要的消息。 月月真的没有发来消息…… 他长叹口气，放下手机，整个人突然颓然一瞬。 ‘叮’ 手机再度传来提示音，他瞥了一眼，在看到上面消息的时候，眸子微微眯起，眼底危险一闪而过。 有些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 特罗帝斯研讨会当天。 江盛月以江云岚的身份出席，她不单单是代表自己，也是代表兰斯洛特教授和兰斯洛特研究所。 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为她整个人都添了几分凌厉。 身旁，顾安羽也穿着同色系的西服，配上他的长相，更多了些不羁的味道。 这一路上，不少研究员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落在顾安羽身上，他长得帅，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实在是让人觉得太眼熟了。 曾经的那个钢琴天才…… “抱歉，要是会觉得不舒服的话，你就在车上等我就好。”江盛月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那些眼神太过赤裸，赤裸的像是将顾安羽扒开，将他过去的伤口暴露在人前一样。 可顾安羽也只是笑着耸耸肩。 “没关系的小月姐，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过去的确是让人觉得唏嘘，可人都该往前看，他有姐姐陪在身边，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江盛月长舒口气，最后也没劝什么。 进入会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所有人都一脸严肃的坐在位子上。 江盛月坐在自己的位置，顾安羽则是等在会议室外。 他环着手臂，斜靠在墙壁上，这样的风景也让人移不开眼。 他正低着头跟虎子发消息，鼻尖突然多了一丝腻人的香水味，他下意识皱着眉头，抬头看过去，一个眉眼间噙着笑意的男人朝他微微点点头。 顾安羽没有回应，虽然只是疑惑，但也还是将那人的长相记在心底。 会议室内，江盛月整理着一会自己的发言稿。 身边突然多了一道热源。 “你好，江小姐。”男人好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江盛月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那人长得很儒雅，年纪不算太大，应该和她差不多，但那双眼底透出的老成却让江盛月有些呆愣，更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他身上的味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不知道是香水味太浓了，还是其他原因。 “抱歉，我今天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就算是洗过澡了，也还是染了一身的味道，很呛吗？” 男人绅士的开口，脸上带着歉意。 江盛月摆摆手，“没关系，是我对气味比较敏感。” 揉了揉鼻子，她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手。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戴维斯，是罗特教授的学生。”戴维斯声音很好听，带着外国人的醇厚，让人听了耳根都一阵麻酥。 会议很快就开始。 今天的研讨会研究的方向也是基于基因改造方向的。 说白了，就是大家聚集到一起，对芥子生命这个公司研究方向的研讨。 台上，老教授说着自己的见解，这其中有的人对基因改造这项技术持以怀疑态度，但也有人支持。 江盛月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半晌没有开口。 “江小姐对基因改造技术是怎么看的？”戴维斯突然开口，惊的江盛月下意识惊了一下。 戴维斯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 江盛月摆手，但下意识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这男人距离实在是太过了，她不太习惯和人距离这么亲近。 “你有什么看法？”江盛月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转头反问身侧的戴维斯。 “我不太喜欢这项逆转人类发展的技术，如果基因都能被改造，那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会更大，所以，在我看来，弊大于利，毫无用处。” 戴维斯一字一句的说着，深邃的眸中染着其他的意味。 江盛月侧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凡事都有两面性，或许，有一定存在的必要也说不定，我说不清这些，但作为研究员，我不想研究这个项目，太过残忍。” 她说完，戴维斯诧异的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再多说。 很快，各家研究所上台发言，也发表了对这次研究课题的态度，江盛月一改往日的温柔，站在台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傲气又迷人。 “以上就是我的所有发言，谢谢。” 她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在讨论阶段，有个男人站起身一脸不服的看着江盛月。 “既然逆转蛋白技术对人类发展是有异的，为什么不能融合基因改造技术？” “这对人类发展才是最有利的不是吗？以为的墨守成规，按照人类发展历程往前走，那只会导致人类最终被淘汰。” 男人的想法有些偏激，江盛月也没有生气，只是将自己准备好的案例视频播放出来。 “这是九十年代在M国进行的基因改造，这个男孩在长大后的确有所成就，这是基因改造的好处，也是逆转蛋白的好处。” “可这个人只活了四十五年，而且他的后辈基因被破坏，只能通过手术的方式稳定基因，别说发展了，就是活着都是问题。” “我们做研究的目的是改造人类生存的环境，让人类发展的更好，而不是改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