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装什么清高,我不伺候了!》 第1章 倒反天罡!
  • 大雪满龙刀

    第2章 三秒 死过来 收拾好心情,起身到隔间休息室换了套衣服。 脸上被打的地方有点肿起来了,不太方便见人,便戴了个口罩。 司机早在公司楼下等着,藤今安看到他脸上的口罩,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把怀里的资料递给他。 宋闲时不是个矫情的人,接过,快速翻阅起来。 越是到后面,神色越冷。 尤其是看到明晃晃的“一百二十万赌债”,他的脑子都快炸了! 他顿觉不能再看下去,否则能当场气死。 啪地合上文件,靠在真皮椅背上。 藤今安一直关注着宋闲时,从车载冰箱里拿出瓶橙汁,还贴心地拧开盖子。 “拿走。” 宋闲时没有吵完架,见面就尴尬的毛病,说难听点,就是脸皮厚。 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感情……他希望自己也能这样。 他这一天的心情糟糕透了。 往日光是看着藤今安漂亮的脸蛋,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现在闹掰了,哦不,是他单方面“无理取闹”完了。 人家从头到尾就没看上他。 这张脸越看越是让他心塞。 索性眼不见为净,闭眼假寐。 藤今安攥着凉丝丝的橙汁,轻手轻脚拧上盖子。 汉明轩公寓壹号入口。 保安整齐立成两列,朝远处缓缓驶来的黑车鞠躬。 智能门禁系统罕见接入高级管控模式。 栅栏闸机升起,防撞柱嵌入地底,为黑车提供最大的便利。 “宋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主管没想到这次车窗会降下,受宠若惊迎上前。 “宋鸣涧几天没出来了?” 说话的人埋在阴影处,嗓音微哑,似乎是刚睡醒。 “大概有……半个月了。” 主管紧张道,“但您放心,门房每天准时送饭,宋小先生绝对不会出问题!” “几人份的饭?”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完全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可稍微了解豪门八卦的都知道。 这哪是问吃饭,问的是宋鸣涧组了几人趴! 主管顿时汗如雨下,吞吞吐吐。 “这……几天,宋小先生的朋友是比较多的。” 回应他的,是远去的车尾,和一道几乎融在风里的冷笑。 宋闲时刚进入电梯,藤今安快速在玻璃幕墙上划了一下。 一道缀着尾巴的蓝光闪过。 透明的全景电梯即刻变灰,隔绝外头所有窥探惊艳的视线。 这时,一道极轻的震动声响起。 藤今安看了眼来电显示。 林灵。 宋鸣涧的未婚妻。 直觉告诉他,对面来者不善。 “林小……”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鬼哭狼嚎强势打断他。 “呜哇!宋鸣涧,你个烂黄瓜,去死吧!老娘什么男人没有,绝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呜……呜呜呜!接电话啊,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啊啊,不要不要……” 伴随着林灵酒后的精分表演,电话那头乱的不行,室友的劝解声,酒杯破碎声,还有跑调的歌声。 藤今安为了不把事态扩大,沉默听着。 可宋闲时还是注意到了。 “林灵的电话?” 藤今安点头。 “给我。” 藤今安愣了一下。 他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给宋闲时,而是透过玻璃的反射,快速瞥了眼宋闲时。 见他状态还算可控,才递出手机。 “嗯。” “我是宋鸣涧大哥,宋闲时。” “我知道。” “是宋鸣涧对不起你,我代他道歉。” “改天我带他上门赔罪……” 电梯还在匀速上升,气压却突然变得很低,甚至有点喘不上气。 藤今安快速瞥了眼宋闲时微弯的尾指,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位。 “叮——亲爱的宋鸣涧先生,欢迎……砰!” 电梯甜美的提示音猛地被踹门声打断。 宋闲时可不管会不会吓到里面的人,提脚又狠狠踹了三下。 智能门极为坚挺,除了多了四个大坑,没有任何松动。 但它还是“认怂”了,在宋闲时踹第五脚的时候,抓取到系统里记录的面部信息,主动打开门。 不理会客厅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宋闲时抬起长腿,迈过一地的凌乱奢靡,径直朝最里侧的主卧走去。 藤今安以最快的速度安置好客厅里的男男女女,赶忙朝主卧跑去。 生怕再晚一点,宋鸣涧就彻底废了。 刚到门口,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孩,跌跌撞撞冲出来,差点跟他撞上。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哭嚎声钻进耳朵。 然后他看到,宋闲时,一家上市企业的首席执行官,攥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棒球棍,追着一个四处乱窜的丁字裤裸男打。 边打,还边吼。 “给我过来!” “你当我傻逼啊,我一过来你不打死我?”裸男宋鸣涧抻着脖子回吼。 “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清楚!” “我不就陪喜欢的女孩去赌场玩了一圈吗?” “喜欢?” 宋闲时气笑。 一句你配吗在紧咬的齿间滚了好几圈后,还是咽了回去。 宋鸣涧见那棒球棍又举起来,瞅准时机就溜。 “砰——” 这一下,正正好砸在右肩膀。 “嗷嗷!痛死了!你他妈还是不是我哥,下这么重手!” 宋鸣涧痛呼着,瞅见门口眼熟的美人,眼睛一亮。 下三路都顾不得捂了,跟老鼠一样,呲溜钻到藤今安身后。 “安哥,你终于来了,快保护我,我哥这次是真想打死我。” 腰间突兀收紧的手,让藤今安的脸色有片刻不虞,但很快被掩盖。 他撩起眼皮,对上宋闲时。 “宋总,我还需要给董事长汇报情况,有伤的话,我不好交代。” 宋闲时的视线落在明显呈保护姿态的藤今安身上。 董事长,又是董事长! 还汇报?交代? 翻来覆去的借口,一戳就破的谎言。 要真需要藤今安汇报,他今天就不用出现在这,代为管教他这个亲弟弟。 宋远辉可不在乎这芝麻点的小事,一个电话已经是他这个父亲能做到的极限。 就他跟个傻逼似的,信了一年又一年。 他嘲讽地勾起唇角。 略过藤今安,冷冷对上宋鸣涧。 “三秒,死过来。” 第3章 觉醒吧!恋爱神! “哥,你怎么……” 宋鸣涧茫然,不明白今天这招怎么失效了。 之前只要藤今安在,宋闲时可是立马变个人,直接从暴躁狂,变身国民好哥哥。 吵架了? 没等他想明白,宋闲时沉着脸冲上前,一把拽开藤今安,提膝对准亲弟弟的腹部狠狠踹去。 这一下半点没留情,宋鸣涧后背撞到墙上,晕劲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卡住。 一拳又一拳,砸在脸上,身上。 亲兄弟之间,动起手来,是真往死里打。 不像父母,还顾及着是亲生骨肉,不舍得用力。 “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啊!” “啊啊啊!快来人啊,要死人了!” “安哥,快救我,我哥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闲时教训他时,是有私怨的。 全天接收到的坏情绪,尽数释放到宋鸣涧身上,畅快的同时,又让他感到深深的悲哀。 现在的他,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无理地搞着连带责任,事不对人的情绪失控,暴力野蛮。 宋鸣涧成了猪头,嘴里全是血,呜咽哭嚎也没了力气。 藤今安不再沉默,立即拉住宋闲时的胳膊,喝止。 “宋总,宋总!宋闲时!够了!” 宋闲时嘴唇抿紧,甩开藤今安的手,站起身,优雅地拍了拍衣摆,突然来了一句。 “我知道你想怎么还那一百二十万的赌债。” 宋鸣涧吓得一抽搐,“哥,你,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你会帮我还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他欣赏着亲弟弟瞳孔里熟悉的惊恐,森然一笑。 “从现在起,房子、车子、基金我都会回收,好好想想怎么应付那群讨债的吧,他们的手段,可比我狠多了。” 意识到宋闲时这次来真的,他的脸都白了。 “他们会杀了我的……真的会杀了我!你,你不能不管我,我可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 宋闲时哂笑。 “你赌场输了钱,用我的信誉做抵押的时候,在外招摇撞骗,给我欠下一笔笔人情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亲哥?” “我……我又不像你那么厉害……”宋鸣涧没什么底气,“我只会花钱。” “你废还有理了?” “那能怎么办!我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就算是逼死我,我也学不会!” 看着宋鸣涧又变成平日里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宋闲时攥紧拳头,漆黑发沉的瞳孔险些压抑不住泛滥的怒意,连带着空气都仿佛熏上火药味。 身侧的视线存在感越来越强,似乎怕他又暴起,直接把人打死了。 他突然觉得很累,对藤今安说,“把卡也停了,除了学费,别再给他打一分钱……” 把烂摊子扔给藤今安,他转身就走。 客厅内,一群男男女女正难堪地挤在角落。 衣服凑不齐一套,身上满是难以言喻的痕迹,要多辣眼有多辣眼。 宋闲时早已习惯,目不转睛地出去了。 宋鸣涧脸色极差,怨毒地瞪着他的背影。 藤今安冷声提醒,“你现在斗不过他,没资格露出这副表情。”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用!” 宋鸣涧一改在宋闲时面前恭敬的态度,不屑地看向藤今安。 “宋远辉不是说你能力很强吗,跟在他身边三年,都没能把他从磐石逼走!” “把他拉下来,换你顶上去?笑话。”藤今安冷嗤。 “磐石就该是我的!” 宋鸣涧怒道,“老太婆偏心偏到太平洋,自杀了也不安分!我也是他儿子,凭什么磐石只留给宋闲时!”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董事长不是站在你这边?” 宋鸣涧心情好点,眸底却不自觉闪过一抹心虚。 藤今安看破不说破,“提醒你一句,赌场这招损人不利己,小心玩脱。” 宋鸣涧阴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也就嘴上说说,不会不管我的,只要他动手,我就有办法毁了他!” 藤今安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话,替他善后。 从公寓出来后,宋闲时马不停蹄回到公司处理南港撤单问题。 商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般都不会把事情做绝。 哪怕南港那边撤单在先,宋闲时也没有立刻追究法律责任,打算让人询问他们失约原因。 直到第五个电话,被对面欲盖弥彰挂掉,宋闲时也顾不得“做事留一线”。 资金链紧张?策略调整?跟他这边查到的消息没一个对得上。 全是糊弄他的! 坑人坑到他头上,等着被他的大炮轰吧,家都给你炸塌! 让法律团队现在就准备诉讼材料,届时项目一结束,直接提交法院。 项目的应急方案早就启动。 宋闲时一直在联系备选投资者补单,填掉资金漏洞。 过程中,桌上的咖啡就没断过。 会议一个接着一个。 直到深夜,他又是提高配售比例,又是免除手续费,这笔替补资金才终于啃下来。 一回到家,他就扑倒在沙发上。 脑子转得又累又疼,嗓子也哑了。 藤今安贴心地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花茶,并准备了一盒润喉糖。 宋闲时吞下圆滚滚的润喉糖,舌头凉,心里更凉。 没有宋远辉,藤今安对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不仅是眼前的花茶润喉糖,还有清晨挤好的牙膏、兜里常备的巧克力、门口永不凋谢的玫瑰、永远舒适的洗澡水温度…… 早就超过了正常助理的范围。 让宋闲时一遍又一遍幻觉对方其实,或许,大概率有一点点爱着自己。 可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爱他,为什么还要毁掉磐石,毁掉他最重要的东西! 为了逼他恨他吗?! 他的喜欢,就这么令人作呕吗? 宋闲时苦涩地抿了一口花茶。 藤今安就像覆盖在洋桔梗花园上的一场浓雾。 看不见他的真心,却又无比确定他的真心就在面前。 他困在这三年,得想办法走出来了…… 去浴室,随便冲了个澡。 刷牙时,嘴巴还是有点张不开。 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还没消肿的左脸,怒骂了两声。 不小心喊得太用力,疼得龇牙咧嘴。 胡乱漱了个口,憋憋屈屈地摔进柔软的床铺,睡了个昏天黑地。 连藤今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脸上冰冰凉凉的,鼻尖萦绕着好闻的药香。 谁给他涂药了? 他迷迷糊糊地顶着呆毛下了床,打算出去看看是哪位好心的“田螺姑娘”。 “呦,宋少爷,您可算是起了。” 林州听到响动,从厨房探出脑袋。 看到好兄弟慵懒站在阳光下的模样,啧啧两声。 人比人气死人。 这家伙,真是越长越带劲。 一件白色破背心,贼丑的黄白条纹睡裤,都能穿出时尚感。 宋闲时看到林州,其实是有那么点心虚的。 昨天电话里,自家混账弟弟对人家妹妹干的事,鞭尸三天都不为过。 “几点到的?” 他走进厨房,顺着香气掀开瓦罐盖子。 南瓜粥! “八点半就到了,今天正好没事,就想着找你聚聚。” 林州瞥了眼宋闲时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笑着抢过盖子盖回去。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干脆别叫宋闲时了,叫宋甜时,或者,宋甜甜~” 两人是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的死党,不聊公事时,调侃多于正经。 没两句,又把宋闲时学生时期的绰号抖了出来。 宋闲时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林州逗,耸了耸肩,看在南瓜粥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原谅了。 “哦对了。” 林州翻炒着锅里的空心菜,状似无意问他。 “脸上的伤,是藤今安打的吧?” 宋闲时偷吃的手僵住,“……不是他。” “这话你就骗得了自己。就你这样一言不合整人的暴躁活阎王,世上敢扇你巴掌的,除了藤今安,还有谁?” 他又啧了一声。 “爱情啊,真是要命。” “是啊,真要命。” 附和声钻进耳朵时,林州还以为是幻觉,“刚才你说话了?” 宋闲时指尖微蜷,“嗯。” “我嘞个恋爱脑觉醒!” 林州突然大喊一声,菜也顾不得炒了,赶紧对着宋闲时拜了又拜。 嘴里振振有词。 宋闲时凑近了些,才听见。 “恋爱神大人,还有我妹那个犟种,让她也觉醒一下吧,谢谢谢谢谢谢谢!” 宋闲时:“……” 吃完饭后,宋闲时回房间换了套比较休闲的衣服,跟林州一起出门了。 车刚开出车库,宋闲时就看见不远处松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眨了眨眼睛,又消失了。 看错了吗? 他摸了摸脸,眸底划过一抹失落。 林州今天这一趟,看望兄弟是其一,问林灵讨一个说法是其二。 剩下的其三嘛,就当是他的私心。 反正两家只含糊放出联姻的消息,没指定具体是谁。 宋鸣涧那废物草包,尽干畜生事,怎么配得上他妹。 宋闲时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他哥们除了脾气爆,其他方面的魅力男女通杀,他妹那个死颜控看了,保准转移目标。 若是他妹套上宋闲时,两个恋爱脑,简直无解,谁都开心的完美大结局。 开到大学城,正好是中午放学时间。 大批大批青春靓丽的面孔朝他们涌来,林州大饱眼福。 宋闲时不怎么感兴趣,懒懒地倚在车边,叼着一根未燃的香烟,眉眼疲怠地望着远方。 此时正值十月末,气温已经低了很多。 他穿着亚麻衬衫,配上黑色长风衣,不算亮眼的穿搭,却因为矫健修长的身形,出挑俊美的脸,在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中,显得极为出众。 “是在拍戏吗?长得好帅啊!” “学校里有这种等级的帅哥吗?怎么从来没在表白墙上看到过?” “现在有了,我刚拍了照片传上去!” “这照片,硬帅啊!他是模特吧。” 第4章 不该也是不能 林灵脸上还带着宿醉后的疲惫,一路上哈欠连天。 这时,闺蜜怼了怼她的胳膊,指着远处人群聚集处。 “那边好多人啊,新开了家小吃店吗?” 林灵又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我现在只想躺着。” “那你先回寝室,我帮你带饭。” “不用,林州那个神经病要来,说是有什么很牛逼的事要说。” 林灵嘴角一撇,啧了一声。 “傻逼傻逼傻逼,一点脸色都不会看,不知道我刚失恋吗!” 闺蜜安抚她,“你哥可能没看到你的朋友圈,还不知道这件事。” “靠!我昨天一晚上发了六十条!整整六十条!瞎子都能看见了吧!” 闺蜜尬笑两声,还没想到怎么解释,一句“哇塞,帅哥”脱口而出。 “快看快看!超帅的,比你那阳痿前任好看多了!” 林灵满脸不认同。 比宋鸣涧还好看? 她不信。 随意一瞥,竟是直接定住了。 还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林州老远就瞄到林灵了。 看她呆愣的样子,顿觉有戏。 赶紧带着宋闲时走过来。 “小灵子,叫人。”他呲着大牙,“这是你宋哥,宋闲时。” 宋闲时…… 醉酒的记忆突然涌现,是宋鸣涧的大哥! 昨天他们通了电话的! 当时她一直在精分骂人来着! 林灵完全没了方才放荡不羁的样,拘谨地抓住同样想起什么的闺蜜的胳膊。 “宋哥好。” 宋闲时朝她和旁边的女生点了点头。 “我订了餐厅,一起走吧。” 闺蜜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社团还有事。” 说着,不管林灵拼命给她使的眼色,逃似的溜了…… 九月至十一月,是大闸蟹最为肥美鲜甜的时段。 宋闲时特意没要包厢,三人临窗而坐。 外头就是流水石桥,石雕的小和尚伴着水声,咚咚咚敲竹筒,自得一分雅意。 服务员知道宋闲时私下吃饭的习惯,提前给螃蟹做了处理。 用不着麻烦的蟹八件,林灵拿起来就可以直接吃。 泛着丝丝姜香花雕的蟹黄一入口,口水就止不住泛滥。 太好吃了! 宋闲时跟林州刚吃完早餐,还不饿,筷子动了两下,就停了。 两人一对上视线,就知道在想什么。 宋鸣涧绿林灵那事…… 宋闲时摩挲着酒杯,只觉得头大。 林灵在林家太特殊了,稍微处理不好,就能得罪律界大片江山。 林家是律政世家,祖上三代皆从事律师相关工作。 哪怕出了国,也是地方检察官。 所创办的商伦律所,在界内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很高。 可到了林州这一代,律师的根就像被突然掐掉,一个比一个叛逆。 搞抽象艺术、开声色会所、进娱乐圈搞脱口秀的,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林家长辈就是把他们腿打断,也掰不回来。 只有林灵按照既定路线,循规蹈矩地进入全国法学专业排名第一的大学。 对于这根独苗苗,林家是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坏了。 而他亲弟弟,不仅毫无羞耻地当着林灵的面,跟两个女孩子“现场直播”。 还大半夜把一个女孩子赶出门,差一点,就差一点被流氓缠上,产生不好的后果! 宋闲时无法弥补林灵受到的心理伤害,只能把酒杯倒得满一点,再满一点。 “我知道宋鸣涧犯下不少混账事,你们别怪他,都是因为我没教好他,我代他道歉。” 他举起酒,朝两人敬了敬,一口闷掉。 林州皱眉,见他还要喝,立马抢过。 “他亲爹还活着呢,你别搞什么长兄如父,什么麻烦都往自己身上揽。” 宋闲时瞥了眼一脸紧张的林灵,嘴里那句“宋远辉活着还不如死了”,不甘地咽回去。 “他是我亲弟弟,我必须负责。” 他看向林灵。 “磐石最近有几个跨境上市的项目,我打算交给商伦律所,并指定你加入。” 这句话,别说是林灵了,林州也惊掉了。 这不仅是白花花送钱,还送经验啊! 高交易额、强专业壁垒、顶级客户,三者随便占一个,就能让律所狠狠捞上一波金。 更别说宋闲时旗下的磐石。 那可是投行,钱生钱的地方。 三者全占! 又是跨境上市,涉及复杂的监管问题,林灵要能跟着,从头学到尾,难以想象会成长得多快。 当然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林灵目前的水平,连商伦律所的实习生都够不到,愣头青一个,要真加入,第一天就得崩溃。 “宋哥,你不用这样的。这是我跟宋鸣涧之间的事,你……” 宋闲时抬手打断她,“这是必要的补偿,不仅是给你,更是给林家的交代。” 林州拍了拍林灵的背,“收着吧,你宋哥别的不多,就钱多。” “可是,这也太多了。” “如果你觉得多了,那就帮我个忙吧。” 宋闲时看着林灵,薄唇翕动,冰冷吐出六个字。 “跟宋鸣涧分手。”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碍于两人正谈着,他不好做拆散的事。 林灵应激性地从座位站起来,激动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跟他分手!” 林州一脸淡然,早就习惯林灵这副上一秒发朋友圈分手,下一秒又自我安慰和好的纯种恋爱脑样。 宋闲时则有些懵,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灵怒瞪的眼珠。 耳边突然传来口哨声,林州调笑的嗓音紧跟其后。 “熟悉吗?甜甜,这咬着人不放的样,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宋闲时掩饰性地错开目光,“我没有。” “嘴硬。”林州嘀咕。 看了眼还站着表明立场的林灵,叹了口气。 “得了,不分手,都不分手,你俩简直了。” “哥,我只是闹脾气,又不是真分手,我喜欢鸣涧,他对我可好了,真的,那晚只是个意外,鸣涧跟我发过誓,婚前不会碰我,那是为了保护我啊。” 林州扶脸,猛翻白眼,“不碰你,就去碰别人,还挺善良的。” “当然啦。不过太善良了也不好,就像他为了那些朋友,让我一个人回家一样,虽然很难受,但我可以理解。”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林州藏在桌布下的手,都快把桌腿掰折了。 见宋闲时沉默,他也不想放过。 “别回忆了,你跟她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我妹只送了脑子,你啊……” 林州恨铁不成钢。 “脑子、票子、房子,全送出去了!最好笑的是,人家还不收,就喜欢拿你当跳梁小丑,逗着玩!” 这些话直接把宋闲时的老底都掀了。 放平常,被冒犯到这种程度,宋闲时能把桌都掀了。 林州也做好被骂的准备,可意料之外的,他很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等了好一会,也只等到一句“失陪”。 宋闲时撑着桌子站起身,强装镇定朝洗手间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是藤今安打来的。 他有那么一瞬的惊喜,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还在期待什么呢,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他的坚持从来都没有意义。 “宋总,修订版招股书已经发到……” 听着那头公事公办的语气,他不自觉摸上左脸。 还是疼。 那一巴掌的力度,好似不仅停留在表层。 它早就穿透皮肉,嵌进骨髓,与不得志的痛苦缠绕在一起,将他一点点拖垮。 他不该再喜欢藤今安了…… 第5章 啧啧 真是狼狈 “下午我回趟公司。” “需要我让司机去接您吗?” “不需要。” “好的。” 藤今安握着手机,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宋总,消息放出去了,今早就有债主找到医院,二少的情况……不太好,真不需要介入吗?” 宋闲时听着这句试探性的询问,想笑。 “你都先斩后奏了,还需要问我的意见吗?” “我没……” “不用解释,宋远辉不是早就给你下了死命令,要你供着他吗,像以前那样,不必把我当回事。” 藤今安抿着唇,眉心不安地跳了两下。 宋闲时难过委屈的时候,说过无数次“不必把他当回事”的气话。 从前,他向来不当回事。 宋闲时这样的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再生气,自己也能哄好自己,不出一天又会贴上来,贱得慌。 可这次,他直觉宋闲时的话中,有讽刺,也有挖苦。 尤其是“供着他”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帮宋鸣涧挖空磐石的事了? 不可能! 宋闲时无脑信任他,叫他供着宋鸣涧,就是单纯的保护宋鸣涧,拿钱养着宋鸣涧,不可能有别的意思。 可从昨天在交易区那个电话起,宋闲时对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藤今安罕见地生出几分烦躁,想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 另一边,宋闲时握着手机,静静等待了八秒、十秒、十五秒…… 第二十秒,还是只等到默认的呼吸声。 他艰涩地扯起唇角,“就这样吧。” 疲累地挂掉电话。 冰凉的水一次又一次扑到脸上,脑子才勉强清明。 抬头与镜中不堪的自己对视上,手指一点点圈紧,握成拳头,最后带着愤恨,一拳砸向洗手台。 指骨的痛意愈来愈甚,却比不上心脏那处的钝痛。 “啧啧,真是狼狈呐。” 林州不知何时跟上来,倚在木雕玉门旁,透过镜子与宋闲时对视。 宋闲时快速收敛情绪,“吃完了?我去买单。” 他抗拒现在的自己被别人看到,本能想逃。 错身而过时,耳边响起林州一道带着长叹的规劝。 “宋闲时,说真的,放弃吧,藤今安不是你的正缘。” “这是我的事,你管太宽了。” 林州脑子都快炸了。 一说到藤今安,一说到让他放弃,这人他妈就跟个刺猬一样炸起来,完完全全他妹的翻版。 他就不明白了,以宋闲时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着,就一定要那个藤今安。 被下蛊了吧! 艹! 他揉了揉眉心,站直身子,尽力克制着语气。 “就当是我求你了,你被他坑得还不够吗?丢钱丢脸就算了,丢命……太难看了,阿姨会骂你的。” 宋闲时瞳孔颤动,“我妈,我妈都死了,怎么骂我!” “是,她骂不了你,所以你就自甘堕落……唔!” 宋闲时突然暴起,把林州甩到墙上。 林州闷哼一声,仰头似笑非笑盯着眼前这个攥着他衣领的暴力狂,继续刺激他。 “谁能有你行啊,让亲妈死后都不安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优柔寡断、丧家之犬!哪天你真被藤今安玩死,站到阿姨面前,她都认不出!” “够了!” 宋闲时目眦欲裂,一条胳膊高高抬起,拳头的咯吱咯吱声如烧火的蚂蚁,在耳膜爬来爬去,瞬间点燃两人之间本就紧张的氛围。 林州直视那双血红的眼睛,吼道,“动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明明是被挑衅的那个,宋闲时的手却在发抖。 他咬牙切齿,“林州……别逼我……” “宋闲时!是你在逼我!” 林州胸口发闷,不甘的怒火裹挟着每个字眼。 “你这条命,是我一次次从藤今安手里救下来的!” “要不是我,你一个被狗咬了不知道打疫苗、被烫了不知道用冷水冲、煤气中毒还吃退烧药的白痴,能活到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离藤今安远点,那么多意外,怎么可能都是巧合,他想杀你!” 宋闲时喘息愈重,听着极为恐怖,可他的眼底,却藏着窒息的脆弱。 “可……我……喜欢他……很喜欢……” 林州腮帮子都快咬出血了,“你喜欢他,就任由他作贱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不知僵持了多久,直到被一道惊呼打断。 “哥!” 林灵实在等的太久了,就想着过来找人,谁知会撞见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 她上前一把推开宋闲时,以绝对的保护姿态,挡在林州面前。 “你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打我哥!” 宋闲时望着林灵即便害怕,依旧挺着胸脯保护林州的身影。 心中蓦地生出一丝羡慕,还有嫉妒。 宋闲时垂下脑袋,薄唇颤动,无措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落荒而逃了。 “他打你哪了?痛不痛?” 林灵在林州身上摸来摸去,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和担忧。 林州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轻轻摇头。 他望着宋闲时离开的方向,眸子里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宋闲时从餐馆出来后,漫无目的走了好久。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到十字路口,头顶便是红绿灯。 上面的绿色小人闪动,无声催促着城市中央每一个忙忙碌碌的行人。 他仰起头,望着头顶直逼天际的摩天大厦,无声地笑了一下。 你会骂我吗? 上一秒放弃说“就这样吧”,下一秒又想着再坚持一会儿。 愚蠢透了。 是该骂的。 可林灵为什么没被骂呢? 也是,她有亲哥,父母托底。 就算犯蠢,也宠着,支持着。 我呢…… 你不该离我太远的。 “妈咪!是山茶花!好漂亮!” 小孩子惊喜的呼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宋闲时一愣,反射性顺着肉乎乎的手指朝前看去。 只见一辆超大的货运车上,大片山茶花苗枝条轻摆,摇头晃脑。 一阵风吹来,彩色的花瓣簌簌往下落,宋闲时眼前骤然出现一场浪漫的花瓣雨。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这时,货车在距离宋闲时两米的地方右拐弯。 风似乎又变大了些。 一整朵粉白色的山茶花,决绝地从枝头坠落,转着圈地掉在宋闲时的肩头。 粉白花瓣,花心金黄。 是玉之浦! 宋闲时瞳孔一震。 今年秋天的温度不高,玉之浦不该在十月末就开得如此之艳! “妈咪!大哥哥好幸运,被花砸中了!他是上帝选择的人!是超人!要来拯救世界……唔!” 眼见孩子越说越离谱,女人脸红地掐住孩子嘚吧嘚吧说不听的嘴巴。 踩着绿灯,忙往马路对面冲。 宋闲时失笑,在小孩亮晶晶的目光中,珍而重之地将山茶花放进口袋。 他已经得到老妈的答案了…… “Lena,让司机来接我。” 办公室内,因为这条语音消息,Lena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她不敢耽搁,给宋闲时回了句好的。 照着定位,找到离得最近的司机,让他赶紧去接人。 安排妥当后,她才舒了一口气。 “干坏事了?怎么这么紧张?”同事凑过来,挤眉弄眼道。 Lena按着手机,往藤今安的位置瞅了一眼,见人没在,才放轻声音。 “宋总让我找人接他。” “你也是宋总的助理,安排他的出行,不就是你的工作内……” 同事突然卡住,随后,猛吸一口气。 惊恐地扒拉转椅后退,没忍住,喊出声。 “藤助真失宠了?!” Lena脸一红,赶紧捂住同事的嘴,气急败坏道,“别瞎说!” 同事扒掉她的手。 “哪瞎说了,昨天藤助公然拿手机进交易区的事情都传出来了,交易区那一台台电脑上全是机密,随便一张照片传出去,都得完!” 说着,凑近Lena。 “你来得迟不知道,之前就有一个人坏了宋总规矩,偷偷带了相机,结果你猜怎么着?” Lena咽了咽口水,“被辞退了?” “天真!全行业封杀!那人有备而来,宋总当年被整惨了,又是监管罚款,又是民事赔偿,大出血,这个数呢!不封杀,你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Lena盯着同事竖起了五根手指,颤颤巍巍道,“五百万?” “你真是……”同事扶额,“赶紧适应磐石吧,这里的钱,根本就不是钱。” Lena更紧张了。 HR招她的时候,说只需要负责生活日常,每天收发邮件,泡茶订饭。 重在轻松,她才来的。 来磐石半个月,八卦是一个不落的,事也是没干几件的。 刚开始还挺心虚。 后来得知是藤助习惯包揽宋总的一切,不愿假手于人,招她也不过是个替补,纯纯“吉祥物”。 她便自然而然地摆起烂。 今日突然来大活,焦虑之外,还有点小激动。 看到藤助时不时就要抬手看一眼时间,她鼓起勇气,走过去。 “藤助,你是在等宋总吗?” 藤今安敲键盘的手一顿,“你让司机去接他了?” Lena愣住,反应过来后,忙不迭点头。 “嗯!司机说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行,我知道了。” 话落,继续盯着屏幕看。 藤助果然跟传言中一样冷,Lena心想。 第6章 动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要处理的工作比想象中多。 宋闲时一待就待到凌晨。 Lena把热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晚餐,重新放到宋闲时手边。 谨记教导,全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放下就走。 可这次,宋闲时叫住了她。 “Lena。” “是!” 宋闲时看了眼小姑娘国旗下立正般标准的站姿,语调不由自主上扬。 “别紧张,我不吃人。” “是!” 宋闲时憋笑,“把这些文件交给藤助,你就可以下班了。” “好……好的。” Lena立马接过宋闲时手里的文件。 “那个,宋总再见!” “嗯,路上小心。” 大概是从未如此近地接触真实的宋闲时,她只觉得脑子都快烧掉了。 是谁骂宋总阎王,脾气爆的! 一个会跟下属主动说“路上小心”,还报销路费的超帅气老板,怎么会是阎王! “藤助,这个是宋总让我给你的。” 办公桌上压下两个蓝色文件夹,藤今安看也不看,只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宋总晚餐吃了吗?” “暂时还没,但应该快了。” 藤今安皱眉,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暂时还没?应该?Lena,负责宋总一日三餐是你的本职工作,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吗?” 他的嗓音很好听,娓娓道来时,甚至能品出一丝缱绻的温柔。 但话里的谴责也是实打实的。 叫人听着又陶醉又难受。 “对不起!我每次进去,看宋总都在工作打电话,不敢出声打扰他,所以……” “职场中,你要不想把整件事糊里糊涂担下来,就别说对不起。” 藤今安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墨绿色皮革笔记本,交给Lena。 “我最近太忙,没来得及教你,这是宋总各方面的资料,两天内背下来。” “两天!” Lena瞧着这本快半截小拇指厚的本子,顿感绝望。 她完美的十小时睡眠,就要离她远去。 “有问题?” “没有没有,我会努力记下来的!” Lena抱着本子,刚回到工位,肩膀就垮下来了。 收拾东西回家时,脸上的表情都是苦兮兮的。 藤今安叹了口气。 “五天。五天之内背下来,我抽查,能完成吗?” “能能能!藤助你真好!” Lena眼睛唰的就亮起来了。 也不伤春悲秋了,告别藤今安后,蹦着就往电梯冲,生怕人反悔。 宋闲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搞定工作后,天都蒙蒙亮了。 推开转椅,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回家。 从办公室出来,没走两步,余光就瞥见一道微弱的屏幕光。 顺着看去,只瞧见一截淡蓝色带着褶皱的袖管。 他屏住呼吸,悄悄走近,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即便看了三年,他依旧会为藤今安那张脸而惊艳。 他的皮肤很白很透,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唇又很红,像被血染过似的,艳丽至极。 趴在桌上睡觉,睫毛更清晰了。 长长的,翘翘的,勾着狭长的眼尾,跟眼线似的。 剩下的,宋闲时形容不出来了。 反正就是好看。 还有种不属于人类的精致,跟锁在玻璃柜里的BJD娃娃一样。 一眼就心动。 他没忍住,又靠近了些,指尖颤抖着,想去拨弄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想知道它是否如想象中那般柔软。 一点点靠近。 心跳加快。 咚咚咚的,仿佛在耳边炸响。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指尖已经感受到藤今安温热均匀的呼吸。 只要再往前一步。 他就可以触碰这场镜花水月般的梦。 “动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脑中蓦地响起昨天中午林州的质问。 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来。 又想起林灵在餐桌上那一番恋爱脑发言。 他瑟缩着,攥紧手腕,一点点后退,直至正常社交距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藤今安会毁了他,毁了磐石。 他的原则,他的底线,不能一降再降。 隔着口袋,他死死按住那枚玉之浦山茶花。 当机立断,闭上眼,转身就走。 脚步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甚至都开始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 电梯门关上得很快,是宋闲时疯狂在按关门键。 他逃得太快,以至于没能看到电梯门外,藤今安懒懒地撑着胳膊坐起来。 脸上毫无睡意,嘴角绷直,眼皮半合,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真实心思…… 宋闲时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把玉之浦塞进干燥剂,打算把它做成“永生花”。 做完密封后,还需要放置一段时间,让它慢慢脱水。 但宋闲时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 即便被干燥剂掩埋,看不到花,他还是任性地把整个白花花的罐子抱到床头柜。 洗漱完,躺到床上时,怎么翻身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片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从个人出发,他想把藤今安调走。 只要见不到,他就能控制自己。 可从公司利益出发,藤今安必须留着。 他手上掌握太多资源机密,送出去,就是把肉丢进竞争对手碗里,给自己埋炸弹。 而且他的工作能力实在出色,挑不出一点错处,帮他省了不少力。 宋闲时迷茫盯着床头柜雪白的玻璃罐。 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记不清多少次,才舍得合上。 今天的日程安排比较紧,没睡几个小时,他就得爬起来。 市场监测、战略会议、客户沟通、股东沟通、邮件决策……机械重复着。 忙了快一个星期,才有了歇口气的时间。 他打算去医院看一眼宋鸣涧。 临时决定的,除了Lena,没有人知道他的计划。 因此,他能在门外,清晰并真实听到,里面的人对他的每一句抱怨。 宋鸣涧躺在高级病房柔软的床垫上,眉眼间尽是嘲讽。 “宋闲时不就有个破磐石吗?” “狐假虎威!” “磐石真正的主人可是我爸,宋闲时顶多算个看门狗!” “我爸可是董事长,罢免他,一句话的事,就他看不清形势,跟家里闹那么难看。” 林灵坐在一旁削苹果,满脸赞叹。 “你说得对,我会跟家里说,让他们拒绝磐石的项目。” 宋鸣涧抬了抬下巴。 林灵心领神会,放下手上的苹果,讨好地把水递过去。 宋鸣涧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就该这样!能让他主动送出去的,能是什么好项目,挖坑等你们跳呢!” “想想我这个亲弟弟,他都能不管不顾,区区一百万,到现在都没给我还,也不怕我被债主砍死,这心得多黑。” 他喟叹一声。 “兄弟算什么,真到危机时刻,还得是亲爸。得亏当初有先见之明,把宋闲时赶出门,不然……” Lena隔着一道门板,听着里面的人,对她老板的各种诋毁,冷汗哗哗流。 她头都不敢抬,生怕怒火迁到她身上。 呜呜呜,藤助,救命啊,你没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啊! “吸烟区在哪。” 头顶落下一道沉冷的声音。 “宋总,医院通常不会设吸烟区的……”Lena战战兢兢回道。 宋闲时似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就在Lena以为宋闲时已经冷静下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很轻的“咔嚓”声。 她下意识抬头,隔着医院病房门上那块小玻璃与老板对视。 “咔嚓——” 门又关上了。 她咽了咽口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三秒后。 一道尖叫划破天际。 第7章 看清楚!他在找武器! 宋鸣涧直接化身医学奇迹,从床上蹿起来,躲到林灵身后。 肿成猪头的脸吓得惨白。 “林灵,快,快拦住他!” 林灵似是受了鼓舞,突然间不害怕了,仰着下巴冲宋闲时放话。 “你,你别过来,我是不会允许你伤害鸣涧的!” 相比两人的慌乱,宋闲时显得格外自在,迈着长腿,在病房里逛了起来。 林灵疑惑,悄声道,“你哥……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凶诶。” 宋鸣涧却抖得更厉害了。 骂了句脏话。 “你他妈看清楚,他在找武器!” 话音刚落,宋闲时就从阳台转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足球大的花盆! 里面塞着满满的土,正中央的多肉长势喜人,胖乎乎的,光是瞧着就让人欢喜。 “宋鸣涧,看来我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都敢站到我头上撒尿了。” 他哐的一下,把花盆砸到床头柜上。 “哥,我……你知道我这人,就喜欢在妹子面前打嘴炮,都几把乱扯充面子的!谁不知道磐石是你的,宋远辉是董事长又怎么样,怎么可能抢得走,哈哈哈……” 宋鸣涧面上全是谄媚,心里却在疯狂问候藤今安。 前几天突然避嫌,不回他消息就算了。 宋闲时过来,也不提前打招呼! 害他差点说漏嘴! 宋远辉找的什么人,越来越不靠谱,还什么top商学院海归精英? 狗屁! 宋闲时拨了拨花盆里的多肉,好整以暇欣赏着宋鸣涧拙劣的表演。 见对面没反应,宋鸣涧腿肚子直哆嗦。 难不成他已经猜到他要抢磐石? 那他不完了! 他费劲扯出干笑,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 “我可是你亲弟弟,还能害你不成,嘴上的当不得真。” “可我当真了。” 宋闲时轻笑,慢条斯理地把盆里的多肉挖出来,扔进宋鸣涧的水杯里。 “给你两个选择,滚……” 话还没说完,宋鸣涧突然推了把林灵。 趁着宋闲时去扶人的空档,他扭头就往门口逃。 握住门把手,嘴角的笑容还没升起来,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眼前的一切仿佛放慢了百倍。 拼接撞色花盆划过耳际,摆动发丝,与暖白的房门接触、碰撞、挤压、碎裂…… “砰!” 反射性侧身,抬手挡住眼睛。 可破裂的瓷片还是爆出来,在宋鸣涧身上割出好几个小伤口。 “啊啊啊——” 林灵捂住脸,害怕地缩进宋闲时怀里。 宋闲时眉头紧皱,想推开林灵。 可他一动,林灵就跟稻草窝里的幼鸟一样,忙往他怀里钻,语气里都染上了哭腔。 “毁……毁容了吗?” 宋闲时眉心拧的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了。 可手上要掰开的动作,却在半空,化成一下一下的轻拍。 “没毁容,但人逃了。” 林灵呼出一口气。 睫毛颤抖着,颤抖着,悄悄掀开一条小缝。 背上的力度滞涩,安抚都带着那么点别扭。 脸侧的衣料柔软,舒适,一呼一吸尽是幽雅的沉木香。 每次她往里挤,还能感受到蓬勃弹性的胸肌,和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耳根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紧攥着宋闲时的衣摆,有些不想放开了。 Lena站在门外,看着病房内温馨自然的一幕。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尴尬地退到不远处,四处乱看。 “情况怎么样,宋总有没有受伤?” 藤今安是临时接到消息,跑着赶过来的,呼吸很乱。 见到藤今安,Lena没由来地的有种被抓奸的心虚。 摸摸脖子,嗯嗯啊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藤今安没时间陪她耗,直接去病房亲自看。 可刚到门口,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藤助……那个,嗯,二少还在外头,没找回来呢。”Lena追上来,后知后觉地想把藤今安支开。 “他身上没钱,自己会回来的。” 没理会消失的宋鸣涧,撂下这句话后,藤今安便调整好呼吸,迈步走进病房,在距离宋闲时一步的位置停下。 “宋总,需要我帮忙联系林州吗?” “不要!” 林灵忙不迭从宋闲时怀里钻出来,抢过藤今安的手机。 “不要叫我哥,他要知道我逃课来医院,会打断我的腿的!” 藤今安没理她,静静等待宋闲时的指示。 林灵慌了,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求救似的看向宋闲时。 她嘴里的“不行不行不行……”跟念咒一样,在宋闲时脑子里转了又转。 宋闲时被缠烦了,拧了拧眉心。 “今天的事,别传出去。” 藤今安颔首,“明白。” 林灵:“耶耶耶!” 在医院讨了晦气,宋闲时没兴趣再留下。 把找宋鸣涧的任务交给藤今安后,他便带着Lena离开。 天色渐黑,街边的店牌都亮起来了。 Lena开着车,驶入最繁华的中心街。 “宋总,您可来了,林大少就等着您开酒呢。” 车还没停下,娱乐城前的经理小跑上前,恭敬护送宋闲时下车。 “开始多久了?” “半小时左右。”经理慢他半步跟着,“场子刚热起来。” “这么慢,有新客?” “嗯,据说是从南港来的,搞新能源基建的。” 宋闲时嗤笑,“南港来的?倒是巧了。” 上次南港大投资者突然撤单的事,让他对南港人的印象差了不少。 包厢内的氛围一如既往的热闹。 宋闲时进来后,场子更炸了。 林州端着酒杯走来。 “迟到这么久,得罚!” 宋闲时也给面子,二话不说接过,一口闷掉。 两人隔着空掉的酒杯,默契一笑,之前闹的不愉快也消散了。 “宋总海量!” “都别在这干站着,赶紧进来坐,沙发那么大呢。” “快给宋总腾位置,来来来,那个小晴,换歌。” 众人簇拥着宋闲时往里走,也是在这时,宋闲时看清了经理口中那个从南港来的“小老板”。 意料之外的……年轻。 这玩意成年了吗? 林州顺着宋闲时的视线看去,凑到他耳边,主动解释。 “只是脸比较嫩,成年了。” 宋闲时又看了眼,眉头还是皱着,“查过身份证了?” 林州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一个“待会你就会懂”的眼神。 藤一舒掐着酒杯,仰头胡乱往嘴里灌了三口,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与林州,宋闲时攀谈的人太多了,几乎要成为包围圈。 他挠了挠脑袋,试探着站上台阶,往里挤。 可不知撞到哪个啤酒肚,非但没挤进去,还差点把自己弄摔倒了。 藤一舒皱着脸,似乎思索了很久。 挪了挪脚步,找到“队伍”的尾巴,期待看向前面的人。 那翘首以盼的劲,跟中午在饭堂前排队的学生一样,觉得只要排着,就能跟宋闲时说话。 宋闲时与林州碰了个杯,余光控制不住地朝藤一舒瞥去。 “那人……是傻的单纯,还是单纯的傻?” 林州差点把酒喷出来,捂嘴轻咳。 “刚进社会的都这样,你可别小看他,人家背景深着呢。” 宋闲时不置可否,“看出来了,你很少办素场。” 林州是搞房地产的,平时组局确实喜欢叫些公主活跃气氛,场子注定得荤。 但他那场子再荤,也比不上宋闲时这种混金融圈的,简直小巫见大巫。 可就是如此浑浊不见底的河流,愣是捞出宋闲时这种“超绝清水鱼”! 每每想起,他都怀疑宋闲时没跟他坦白,再不然,就是那里有问题。 太不真实了。 居然到现在,都没整过那档子事,怎么忍得住? 还是说有人天生就少七情六欲? 或者全落在娘胎里,一股脑安宋鸣涧身上? 那小子的作风转给他哥……才像是正常画风下的宋闲时。 林州又有点感慨,比起钟情一人,他更希望他哥们是个花花公子。 感情,着实害人。 “林总好,宋总,您好,我叫藤一舒,我家是搞新能源基建,在南港那块可有名了,还有……” 头顶突然冒出磕磕巴巴的介绍声。 宋闲时仰头,再仰头。 看到藤一舒的那一瞬。 他先想到的是—— 好高! 其次—— 还真让他排队排上来了。 林州朝他挤挤眼。 “我说过的吧,绝对成年。哥们虽然玩得花,但对祖国花朵还是很爱护的,未成年不可能进我的场子。” 宋闲时抿了口酒,没说什么。 等藤一舒把自家公司一长段介绍背完后,才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南港那边,很多人姓藤吗?” 藤一舒愣住,“嗯,挺多的吧,我们家都姓藤,好几十人呢。” 林州别开头,肩膀快速耸动着,憋笑憋得极为不易。 “认识藤今安吗?”宋闲时又问。 藤一舒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才摇摇头。 “不认识,但这名字很好听诶,像我外祖公会取的。” 宋闲时挑挑眉,酒杯朝他倾斜。 清脆的碰撞声伴着悠扬的大调奏鸣曲,无形中,将这一刻压缩放慢。 他心神微颤,耳边钻进一道大提琴般悦耳磁性的嗓音。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第8章 藤一舒 翌日。 日光暖洋洋地掠过花枝缠绕的黑漆栏杆,照到绒毛地毯上。 床头闹铃叮叮响了好一阵,被子里才舍得伸出一截玉白的胳膊,啪嗒按掉。 宋闲时显然没有要起的意思,拉过被子,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又睡着了。 藤今安在六点,准时进入宋闲时的公寓。 看到玄关处,两双凌乱摆放的鞋时,眼睛快速眨了一下。 一步步往里走,路上零星散落着衣物,客厅茶几上,放着两个玻璃杯。 里面是没喝完的解酒茶。 昨晚,宋闲时应该是喝醉了,边走边脱的。 手指在屏幕划了划,预约时间,让人上门收拾清洁。 踩着楼梯,来到二楼主卧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 宋闲时凌晨四点才回的家,睡了不到一小时。 又加上昨晚酒喝得实在太多,头疼得厉害。 抓起手边的闹钟就往门口砸去。 “滚!” 藤今安听着门内沙哑阴沉的声线,神色稍顿。 没有选择再继续敲门,去了阳台。 昨晚宋鸣涧跑到他面前,神经兮兮地念叨完了完了,说宋闲时发现他的目的了。 他对这个怂包实在没什么安慰的心思,就应付了几句。 结果这人自己吓自己,突然跑了。 赌场那边的人一直找他还债,这一跑,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少颗肾。 他派人去追,到现在都没消息就算了,宋闲时这边又出问题了。 不……更准确来说,是宋闲时跟他之间的关系,出问题了。 宋闲时放弃追他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否定了。 就算他把磐石整倒闭了,宋闲时都不一定放弃追他。 可宋闲时这次闹脾气的时间,长到有点不对劲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 藤今安的目光顺着次卧的玻璃门,看到门口另一双鞋的主人,指尖轻轻捻了捻。 给Lena打去电话,询问昨晚的情况。 “宋总让我提前回家了,后面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离开前,看到宋总跟一个小男孩聊得很开心。” “小男孩?” “嗯!脸长得特别嫩,特别可爱,但身高直逼一米九,超有反差萌的!” 藤今安冷声道,“他出现在林州的场子里,必然是个有身份的,把你知道的信息发给我,我做个背调,看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啊……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发给你。” 挂断电话,Lena一边编辑,一边感慨。 不愧是藤助,太敬业了。 不像她,只顾着磕CP,让自己开心。 “藤,一,舒。” 藤今安凝视着消息框中被放在第一排的名字,呢喃出声。 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 宋闲时约摸补了半小时的觉,就被耳边的窸窸窣窣吵醒。 不是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就是吭叽吭叽的拉窗帘声。 宋闲时胳膊压在眼皮上,胸膛起伏不定,终是没憋住,朝来者发了难。 抽过手边的抱枕,重重砸过去。 “滚出去!” 藤今安毫不在意地瞥了眼脚边的黄黑条纹方形抱枕,继续朝床头走去。 “宋总,我们是早上九点的高铁,胡部长还等着我们吃饭,他最讨厌迟到……” 宋闲时在听到藤今安的声音时,就醒了。 大抵是醉意还盛,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匆匆忙忙爬起来,抓着藤今安的手卑微道歉,解释自己不是对他发脾气。 他只是慢慢挪开手臂,待适应了光线,才撑着胳膊起身。 被子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阳光落在上面,将压得有些泛粉的背肌照得莫名情涩。 “几点了?”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秉持着上司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询问。 “您还有半小时的洗漱时间。”藤今安睨了眼宋闲时头顶的呆毛,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浓。 “嗯。” “早餐抹茶拿铁,配和牛三明治可以吗?” “换鸡蛋三明治。” 浴室内,牙膏已经提前挤好,宋闲时拿起就可以直接塞嘴里。 “再来个粥。” 藤今安有些不赞同,碳水超标,判断力就会下降。 因此宋闲时的每一顿餐食,除了功能性填饱肚子外,还需要20%的自虐仪式。 简而言之,要吃饱,还不能吃太好吃的。 现在要是劝阻他取消粥,可能不会被接受了。 藤今安拐了个弯,暗戳戳减少粥的糖量。 之前,一碗粥至少三茶匙糖的量,现在缩减到仅仅半茶匙。 果然,宋闲时喝了一口,眉头就皱得老高了。 但他不死心,握着勺子搅来搅去,期待着是底下的糖没融化,味道才会那么寡淡。 不过,注定是要他失望的。 “加糖。” 宋闲时气得最喜欢的鸡蛋三明治都不吃了,把碗推向藤今安。 “宋总,过量摄入糖,不利于身体健康。” “糖。”宋闲时重复。 藤今安也不动,无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宋闲时与他对视了足足十秒。 这十秒,脑子里的“反抗号角”越来越响亮——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弃藤今安,再任他拿捏,老板的尊严放哪里! 藤今安大概是看到他眼里的决绝,抿了抿嘴,声音柔了些,但态度依旧强硬。 “宋总,您忘记上次你吃太多糖,舌头出血的事了吗?” 宋闲时耳尖一红,冉冉升起的号角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心虚地低头,撇嘴,默默把粥碗挪回来,憋屈地吃了起来。 对藤今安唯一的反抗,大概是一口都没喝他泡的抹茶拿铁吧。 藤今安的眉眼不着痕迹地松开。 是他高看了,宋闲时根本没变。 听话得很。 只是最近他的好脸色给太多了,纵得他越来越任性,什么脏东西都敢往家里带,得找时机掰掰。 瞥了眼楼上一闪即逝的黑影,转身进入厨房,给宋闲时又盛了碗粥。 高铁准时到站,路上却堵得厉害,整整十分钟,他们前进了不到五十米。 藤今安不停看时间,手指在屏幕地图上滑来滑去,准备应急方案。 宋闲时倒轻松得多,跟Lena沟通完,让她给藤一舒买套尺寸合适的衣服送到公寓后,就靠到座椅上补觉。 昨晚他喝得迷迷糊糊的,不知怎的,就把藤一舒拐回家了。 那藤一舒警惕性也低,竟然还真跟着他回来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忘记了。 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谈判比预期的要顺利。 别看宋闲时平日里乱发脾气,活脱脱一暴躁火龙,上了谈判桌,专业严谨,漂亮话一茬接着一茬。 仅仅一顿饭,就套出了不少内部信息,足够磐石提前做打算。 让藤今安把人送走后,紧绷着的身体骤然松懈。 他歪头半躺在如云朵般舒适的沙发上。 意识迷糊前,嘴巴嘚吧嘚吧,似是抱怨,似是享受。 “Damn……沙发做这么舒服干什么……可耻……好困……” 第9章 初始山茶花 宋闲时已经太久没梦到姜笙女士。 只是刚开始,就已不想醒来。 宋家老宅的后花园,曾是姜笙女士的一言堂。 种着大片山茶花。 雪塔、赤丹、早桃红、白宝珠、六角大红…… 种类太多,当时尚且年幼的他,啥都记不住。 只记得从地上捡起最鲜艳,最赤红的山茶花,捧到姜笙女士面前。 “妈咪,最漂亮的花花,送给你!” 姜笙女士在看到他跌跌撞撞走来时,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 她的身上常备丝帕,每次都会一边夸他,一边帮他把手和脸擦干净。 “小时挑的花永远都是最漂亮的,真厉害!” “花花最漂亮,妈咪更漂亮~” “唔哇,我们家小时太会说话了!今天妈咪高兴,亲自下厨,做小时最喜欢的炒豆子好不好?” 饶是亲生儿子,也不敢恭维姜笙女士的厨艺。 嘴角的笑冻在那。 包子一样圆乎乎的小脸,皱一下松一下,瞧着更可爱了。 他吞吞吐吐半天,“……好……不好……我……好……” 那时的姜笙女士还很淘气,总喜欢这么逗他,笑起来时,比血红色的烈香山茶还要灿烂! 赤诚如火、鲜艳热烈、不容亵渎,是他记忆中姜笙女士最快乐的样子。 他已经彻底沉浸在逝去的温柔中,窝在母亲怀里,脸上的傻笑怎么也落不下。 梦外的他,大概也感应到这份幸福,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皮不安地颤动着,一点点变红。 苦涩的泪珠,湿润了眼尾,睫毛,正好砸在藤今安的指尖。 藤今安表情有一瞬的迷茫,想要叫醒人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 恰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 他直起腰,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宋闲时,才转身走到空旷地带。 “很美味的一道菜,你不吃,就让给我吧。” 藤今安冷眸微眯,“藤一舒,你不在南港好好待着,跑内地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赚钱呗。” 藤一舒如主人般,在宋闲时的公寓随意逛着。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昨晚那副清澈的愚蠢样,青春嫩滑的脸上尽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戏谑薄凉。 “顺带来看望一下……我那被老爷子打赌输出去的可怜哥哥。” “我没时间陪你耗,笑话看完了,就滚回南港。” “别呀,咱们讨论讨论宋闲时呗,他真是我的菜,昨天我帮他脱衣服,稍微用了点力,就红了,真是漂亮呐。” 藤一舒摔进沙发,长腿随意挂在扶手上,晃了晃。 “算了,跟你这种恐同直男说不清楚,反正老子赖在他家不走了!你不戳穿我,我也不戳穿你,咱俩谁也碍不着谁。” “你以为我在通知你?”藤今安声线骤冷。 “得得得,不是通知,是威胁,我知道的。”藤一舒脸上兴味不减,“但这次,我不想再听了。” 话落,利落挂断电话,圈住沙发抱枕,滴溜溜滚到地毯上。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做起了追人计划。 宋闲时醒来时,天边已布满鱼鳞状的橙红色云彩。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脑袋昏昏沉沉的。 脖子连带着后背肌肉,又酸又胀。 他起身,按着肩膀活动了一阵,跺跺发麻的脚。 “阿嚏——” 揉了揉鼻子,正想着是不是感冒了,又打了个喷嚏。 宋闲时烦躁拨乱头发,打电话给藤今安,让他买点感冒药送过来。 “宋总,Lena没在那吗?” 宋闲时拧眉,声音干哑得厉害。 “是你跟着我出的差,Lena怎么可能会在?” “抱歉,是我没协调好,我先帮你订个外卖好吗,我这边……暂时过不去。” 宋闲时下意识就想追问他去哪了。 可话到嘴边,转了又转,只化作一抹难言的苦笑。 能跳过他,催动藤今安的人,除了宋远辉,还能是谁。 电话那头,藤今安迟迟没等到回应,又问,“……宋总?你还在吗?需要我回来吗?” 宋闲时手指一缩,反射性点头。 脑子里却不受控地回想起过去每次,藤今安不告而别的经历。 过去的他也会像今天这样,后知后觉地打电话。 隔着无限长的距离,得知这个迟到的消息。 然后他会吵闹着、任性着、恳求着藤今安回来。 可最终的答案无一例外—— 他永远是藤今安靠边的选项。 藤今安或许真没有心,连拒绝,都要编织一场美梦谎言。 一遍又一遍,将他的期待拉得很高,再狠狠摔下来。 他不会明着拒绝,他只会拖着他,哄着他,说“我已经赶回来了,很快就到,等着我”。 他就这么傻逼地等了三年,从未有一次等到人。 他的“很快就到”只是隔着门,冲他焦急呐喊,脚上甚至都不会挪动一步,脸上或许还带着戏谑的嘲笑。 是他不自量力。 他没有妄想的资格。 宋闲时扣紧手指,回想起方才梦中,姜笙女士对他坚定而真挚的疼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讽刺至极! 他也是有人疼过的,他知道爱是什么样的。 爱是会像姜笙女士那般,不舍得他受委屈,更不舍得他难过。 时刻关注他,一旦知道他受欺负了,会毫不犹豫把他拽到身后保护起来。 然后启动战斗模式,脱下高跟鞋,身体力行地教会他,如何让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小时不哭,些许风霜罢了,妈咪打架厉害吧,嘿嘿。” 每次战斗结束,姜笙女士都会假模假样地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咧嘴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被姜笙女士深深爱着,自觉弄懂了爱,便依葫芦画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爱献给藤今安。 过程和结局并不美妙。 三年的时间,他不断质疑自己,打碎自己,渐渐迷失在了名为藤今安的迷雾深林中。 也彻底成为了林州口中的“当局者迷”。 直到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或许他还爱着藤今安,很爱很爱。 但那又如何。 姜笙女士说过的—— “妈咪的小时,值得世间最好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低下头讨好。” “他不配!” 宋闲时一怔,眼前的迷雾在姜笙女士的再次提醒下,彻底散了。 曾经的彷徨,自卑,在这场绵绵不绝的爱语中,重新变幻为自尊,骄傲。 他再次成为了姜笙女士的小孩。 眼神愈加坚定,手指也有力地紧绷成拳头。 藤今安还想玩弄他? 这次,真的真的!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我跟Lena联系,你忙你的,不用来找我。” 藤今安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他绷紧眼皮,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晚上,Lena在车上换了双平底鞋。 架着宋闲时的胳膊,吃力拖着人往电梯走。 “宋总啊,咱快到了,你可得争气点啊,再摔地上,我可找不着人帮我一起扶了。” 宋闲时犯了好长一段迷糊,嘿嘿笑了两声,才点点头。 他有意识,但不多。 Lena难得瞧见宋闲时如此乖顺软萌的模样,没忍住心脏软软,柔声劝导。 “宋总啊,哪有人是靠喝酒来表达开心的,知不知道发烧是不能喝酒的,还好我这次没给你买头孢,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宋闲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脑袋垂得更低了,全身的皮肤都粉得不行。 不知是发烧烧的,还是喝酒喝的,亦或是单纯的开心。 Lena叹了口气,拽着胳膊,艰难把人又往上托了托,走出电梯。 智能把手上的密码,输到第三位的时候,门突然咔嚓从里面打开。 “藤助!你怎么在这!”Lena惊喜道。 藤今安从善如流接过宋闲时,没回答Lena的问题,只说了句“你可以下班了”后,便合上了门。 Lena一脸懵:啊? 第10章 宋哥宋哥 我在这! 公寓被钟点工打扫得很干净。 关于藤一舒的一切也处理掉了。 茶几上准备了好几种退烧感冒药。 但就目前的状况,似乎用不上。 藤今安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准备去厨房煮醒酒茶。 衣角却被人拉住。 他听到宋闲时在喊他的名字。 “藤……今安……” 以为这人又要借着酒劲跟自己表白,心底下意识生出几分嫌恶。 直到宋闲时闷哼着笑出了声。 “太好了……” “我放过你了……” “你……你就偷着乐吧!” “老子……根本……不缺人喜欢!” “嘿嘿~”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嘿嘿笑,落在藤今安耳朵里,没由来的刺耳。 “吾的花花世界!” “藤今安……不配!” “妈咪……最好的……嗯!” 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还大着舌头,一听便知是酒后胡话。 可藤今安太了解宋闲时了。 他跟在他身边三年。 分得清他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说的客套话。 也分得清他情深意切,殷情款款的真心话。 这次,他大概真放手了。 整了这个烦人的蜜蜂三年,把他的家,他的公司搅得天翻地覆,终于等到这天。 他应该是要开心的。 藤今安控制唇角的肌肉上扬,掀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用力拍开身后那只纠缠了他足足三年的手。 脚步轻松地朝前走去。 祖公三年的赌期,就剩三个月了。 计划差不多该终止了。 之前,不管是站在宋远辉那边,还是帮宋鸣涧挖空磐石,亦或是别的。 只要能恶心到宋闲时,报复他,让他付出代价的,他都愿意捏着鼻子干。 既然宋闲时放弃他了,那他也省得给自己惹一身骚。 安分地度过这三个月,从此,他跟宋闲时两不相干……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射灯,算不上明亮。 宋闲时感应到响动,眯着眼睛往口袋摸。 “喂……” “宋哥,太好了,你还没睡!我买了超级好吃的烧烤,卤味,还有小龙虾,就在你家楼下,好重欸,你来接一下我嘛。” 宋闲时听着电话那头藤一舒欢乐上扬的小语调,不免被感染,哑着嗓子笑应了下来。 “嗯,好吃。” “……宋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宋闲时脑子转得很慢,声音也拖得长长的。 “一点点~” 带着电流声的磁性嗓音顺着听筒传来,没由来让藤一舒的心脏一颤。 昨晚那个坐在名利场中心,被众人恭维,言语间尽是贵气傲慢的男人,竟然也有这一面。 他的喉结滚了滚,眸底欲色更浓。 “宋哥,帮我开个权限吧,楼下好冷,风好大。” 宋闲时浑身犯懒,只想睡觉,直接拒绝了。 藤一舒顿了顿,回想起昨晚酒局,林州随口一说—— “小舒啊,多利用你的优势,宋闲时没遇到那谁之前,可一直喜欢你这样的。” 他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调侃,但他愿意试试。 仰头望天,酝酿感情。 起初,宋闲时还以为是梦中的幻觉。 直到那道细碎的呜咽声愈发靠近,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 他最听不得这窝窝囊囊的声音,烦躁地抛下一句等着。 他醉得一塌糊涂,路都走不稳。 电梯也按错了,停在地库。 最后还是楼里一对好心的情侣,帮他按了一楼。 十一月的气温不算高,太阳一落,温度骤降。 藤一舒为了单纯萌新的人设,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西裤,冻得脸色都白了。 唇瓣也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 他捂住腹部,似乎还能感觉有血流出来。 再一次感慨藤今安的心狠。 还以为这人来内地三年,学乖了,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凶残。 这时,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宋先生,您没事吧!” 楼层管家忙不迭扶起地上的宋闲时。 “有事您传唤我就行,怎么亲自下来了,我去给您倒杯水缓缓。” 宋闲时摔的两眼一抹黑,在管家的搀扶下,坐到大堂沙发上。 背后的玻璃被人砰砰敲响。 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张可爱青春的大笑脸。 “宋哥宋哥,我在这!” 藤一舒吐出的热气,在深秋的夜里,化成玻璃上的白雾,看着跟小猫似的。 门口的保安看了半天,确认藤一舒是真认识宋闲时后,立刻把人迎进来。 “小伙子,实在对不住啊,让你吹了那么久冷风。” “没事,你们也是为了宋哥的安全。”藤一舒礼貌笑道。 把圆鼓鼓的保温袋放到桌上时,管家正好端着托盘过来了。 “姐姐,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藤一舒的外貌很有迷惑性,咧嘴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管家见宋闲时并未对藤一舒展现出攻击性,又结合刚才宋闲时嘀嘀咕咕说接人,笑着把托盘递过去。 “行,要是有任何问题,随时叫我。” “嗯!” 托盘上放着一杯温度合适的水、纸巾、小罐蜂蜜、还有小点心,包括饼干糖果之类的。 他挖了勺蜂蜜,放水里搅了搅,融化差不多了,递给宋闲时。 “宋哥,喝点蜂蜜水吧。” 宋闲时艰难动了动眼皮,被酒意浸染的薄唇缓缓张开。 “啊——” 啊完后,噗通歪过脑袋,往前倒去。 藤一舒赶紧伸手,把人扯回来。 扶着他的腰,一点点挪动位置,将他的脑袋靠在肩膀处。 期间,他无数次扯到腹部的伤口,痛得他冷汗直流。 但美人在怀,再痛也值得。 “宋哥,再啊一下。” 宋闲时听出藤一舒话里的调笑,皱眉,哼哼呼气,不动。 藤一舒觉得这人实在太有趣了,语气又放柔了些。 “宋哥,喝蜂蜜水啦。” 果然,三秒后,眉头舒展,那双紧闭的唇瓣张开了。 他抬高水杯,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小心,一点点给人喂进去。 喝了差不多半杯,就不喝了。 抽了张纸巾,轻轻帮宋闲时擦拭嘴角。 被水浸过的嘴唇,更柔软了,指尖抚上时,心头像被棉花糖包裹。 昨晚没来得及享用的美餐,如今再次摆到面前。 藤一舒刮擦着宋闲时的脸颊,握住下巴,轻轻往上抬。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手上也不闲着,柔韧十足的窄腰,漂亮紧实的背肌,臀部曲线暂时无法用手丈量,但从腰臀这段延伸下去…… 光是想象,藤一舒整个身体都热了。 太久没遇到这样的极品了。 内陆的风水,真是养人。 迷迷糊糊间,宋闲时感觉有头饥渴难耐的野狼盯着自己,睫毛颤了颤,想睁开,却被一只燥热发抖的手罩住。 藤一舒呼吸紊乱,脑中的贪念泛滥成灾。 想含住那温热的嘴唇,入侵、搅动、吮吸。 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宋总,在他怀里,面色潮红地喘息,泪眼氤氲地哭求。 想……越来越深,越来越放肆,直到薄汗覆满他的身体,蹂躏糜烂的嫣红嘴唇,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想着,他情不自禁低下头。 就剩最后两公分的时候,后背突然一僵,像被某种阴邪恐怖的未知生物盯上,让他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两下。 藤今安的视线没有半点要遮掩的意思。 他就站在电梯口出来一点的位置,脸上还是那死出。 冷淡到渗人,隐隐约约,还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藤一舒撩起眼皮,盯着他腰间突兀的棕色围裙,表情有些古怪。 为了印证猜想,他又往下了一公分。 果不其然,藤今安动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稍显病态的兴奋笑容。 当着藤今安的面,亲昵地蹭了蹭宋闲时的脸颊。 “宋哥,好累哦,我们去楼上吧。” 第11章 明天 什么都会忘的 “时间太晚了,宋总明天还有好几个会要开,不接受做客。” 说着,藤今安又瞥了眼藤一舒手上提的东西。 “这些高油高盐高热量的东西,就算吃,也不该在没时间消化的半夜,你也拿回去吧。” “藤助好像不太喜欢我呀,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怎么赶我走呢。” 藤一舒搂着宋闲时,脸上挑衅,语气却是可怜兮兮的。 “藤先生要是觉得太晚,我可以安排司机。”藤今安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再次拍下逐客令。 “可我是宋哥请进来的,想赶我走,好歹问一下宋哥吧?” “不需要。” “好一句不需要。藤助,宋哥还在这呢,你不觉得这三个字越界了吗?” 藤今安沉默。 藤一舒嗤笑,揽着宋闲时腰的手上移,捂住他的耳朵。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骤然飙升。 “现在的你,只是他的助理,一没资格二没身份的,就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识相点,让开。” 藤今安的目光从藤一舒的小腹,转移到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 “不明显吗?我喜欢他,他喜欢男的,两情相悦,待会儿会发生什么,藤助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应该想得到吧。” 对于藤一舒这套无理蛮横的逻辑,藤今安不作看法,只冷漠来了一句。 “明天我很忙,收不了尸。” 藤一舒邪笑,“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喽。” 大概是站着太累,宋闲时不耐烦地拧起眉头,呼出的热气含着黏糊的字音,咕噜咕噜往他耳膜钻。 藤一舒勾起嘴角,挑衅看向藤今安。 “宋哥催我呢,麻烦藤助让一下,再拖下去,我可无法保证,能在天亮前结束。” 藤今安站在背光位,眼皮垂得很低,情绪愈加难以捉摸。 两秒后,才做出决断,迈开脚步,朝大门走去。 两人错身经过时,藤一舒轻笑,“承让喽。” 电梯门关闭前,他突然像记起什么,哎呀一声,朝离开的藤今安喊道。 “藤助,我不知道大门密码,你上来帮一下我们呗。” 藤今安:“你可以用指纹解锁。” 藤一舒似笑非笑,“瞧我这脑子,谢了哈。” 电梯厢内,藤一舒高兴地哼着歌。 把宋闲时搂得越来越紧。 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吃的,但讨点小点心还是可以的。 宋闲时啊宋闲时,快爱上我吧。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满眼都是我的样子。 一定会……非常美吧。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他拥着宋闲时,正要把他的手指按到解锁区。 背后蓦地传来一道轻响。 没等他回头,早该离去的藤今安突然出现在八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极为残忍,瞄准他腹部的伤口,再次捅了进去。 刚缝好的伤口骤然撕裂开,藤一舒痛的眼前一黑,踉跄两步,无力瘫倒在地上。 藤今安趁此机会,抢过宋闲时。 看了眼指尖的血,面露嫌恶,用手帕随意擦了擦后,甩到藤一舒脸上。 “废物。” 藤一舒陡然笑了出来,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藤今安,语气笃定。 “藤今安,你爱上他了!他妈的,你不是不喜欢男的,觉得男的恶心吗,你现在……操!筷子都他妈的伸我碗里了!” 藤今安居高临下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他看来,与满脑子都是性的未开智人类争论爱不爱,毫无意义。 “三天内,滚回南港,否则,我不介意替祖公清理门户。” 说罢,不理会藤一舒愈发苍白的脸,开锁进门。 藤今安重新把宋闲时扶到沙发。 只是这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面对着宋闲时,慢慢蹲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朝宋闲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喝酒?” 宋闲时懵懵坐在沙发上,意识涣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藤今安在问他。 但他不想回答,任性地闭上眼睛,身子一歪,准备睡觉。 可预想中沙发软乎乎的触感并未出现,他撞进了一块硬邦邦的地方。 很不舒服。 很冷。 香气……也很奇怪。 是血。 宋闲时厌恶别开脸。 “恶心。” 被骂了,藤今安的面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垂下眸子,淡淡盯着怀里的宋闲时。 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 “为什么喝酒?” 宋闲时闭嘴不语,撑起身体,想往楼上走。 可没等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腕就被拽住。 他重新摔回沙发。 脑袋更晕了。 “别躲。” 藤今安躬身撑在沙发上,将宋闲时禁锢在他的领域内,微沉的声音听着莫名让人发怵。 “为什么喝酒?” 宋闲时被闹烦了,抬手就是一拳。 叽里呱啦嘀咕什么呢,吵的他脑瓜子嗡嗡的。 他这一拳裹着酒意,软绵绵的,打到藤今安的腹部,跟挠痒痒一样。 藤今安双眸半阖,情不自禁掐住宋闲时的脖子,一点点用力。 感受着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本能地去扒拉他的手。 滚烫的,炙热的皮肤气息。 沉木香混着熏人的酒味,还有不知道从哪个人身上沾染的甜腻香水,味道很难闻。 藤今安脸上快速闪过一丝迷茫,眼皮绷着,越来越不对劲。 脑中有个念头催促他,再狠一点,再用力一点,最好是让他……彻底安静。 宋闲时实在喘不过气了,嘶哑着声音怒吼。 “放手!” 话音未落,脚就踹出去了。 丝毫不留情面。 藤今安闷哼着后退,控制住宋闲时还想补踹的脚。 “冷静点。” “冷静个屁!藤今安,你居然想杀我!” 被掐着脖子,差点没了命,求生的本能使得肾上腺激素骤增。 宋闲时瞬间酒醒了大半。 呛咳着,捂着脖子不断做深呼吸。 用尽全身力气,把脚抽回来,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跑去。 他要拿刀,砍死这个变态! 藤今安洞悉他的想法,快步上前,先他一步关上厨房的玻璃门。 “宋总,你别紧张,我刚才只是想给你催吐。” “你当我三岁小孩?杀人救人都分不清?” 宋闲时现在状态很差,身体沉的像拖着好几千斤的秤砣,甩了甩头拼命保持清醒。 “宋总……” 藤今安刚上前一步,宋闲时就抄起花瓶朝他扔来。 然后是书、香水瓶、钥匙串、蓝喉太阳鸟木雕,手边有什么,他就扔什么,努力拖延时间。 藤今安被砸了好几下,额头都出了血,可他愣是一声不吭,无视攻击,欺身上前。 压制住宋闲时的胳膊,使了巧力微微一扭,宋闲时吃痛转过身。 藤今安趁机按住他的肩膀,将人狠狠抵到墙上,同时膝盖上顶,强势分开宋闲时大腿。 这是一个很屈辱的姿势,仿佛宋闲时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 羞愤气恼上头,宋闲时整个人更粉了。 “藤今安!你有种!敢这么对我!给我松手!” 藤今安气息也有点乱,“抱歉,宋总,现在情况特殊,我不能听你的。” 宋闲时挣动得更厉害,嘴皮子上下一碰,全是骂人的话。 一瞬间,空气中全是鸟语花香。 藤今安眉头轻轻拧起来,想阻止,可就目前的状况,他还是识相闭嘴了。 等人骂累了,额角流出来的血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稍稍松了劲,见人不反抗,慢慢向后退。 宋闲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前脚记仇地狠狠撞了一下藤今安的肩膀,后脚不忘初心,拔腿就往厨房冲。 “砰——” 宋闲时完全不知道藤今安是怎么冲过来了,他门都推开一半了,愣是被他一掌按住。 这一掌带着厉风,玻璃门嘎嘎发出投降的怪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宋总,房间不在这边,您走错方向了。” 藤今安幽幽的叹息声近到仿佛是贴着他的耳边说的。 血腥气更重了。 宋闲时汗毛直立,头一次觉得藤今安那张漂亮的脸,比鬼还要渗人。 饶是如此,他嘴上也不放过,咬牙放狠话。 “藤今安,你会后悔的,这笔账,我一定……” “嘘。” 藤今安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往日冰封般清冷的五官,在这一刻骤然融化,释放出春日花谷般极度魅惑的笑意。 宋闲时眼珠子都看直了,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藤今安当机立断,砍晕他。 他抱着人来到二楼主卧。 今晚有些失控,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虽然宋闲时喝酒会断片,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给人下了药。 他的口袋里常备一种药。 指腹捏起来那么点,就足够迷晕一个成年男性。 再多一点,就可以造成短暂失忆。 明天,他什么都会忘记的…… 第12章 消失的冰蓝色回忆 翌日清晨。 宋闲时起床时,头都快撑爆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疼。 他努力回想昨晚喝完酒后发生的事。 又断片了。 什么都记不起来。 更诡异的是,他连白天发生什么事都记不清了,自己还莫名其妙生病发烧了。 越是想搞清楚,脑袋越疼,活像插了千万根淬火的钢针,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皮肉炙烤冒烟的声音。 宋闲时痛得唇色发白,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扯着头皮咒骂,心情差到极点。 藤今安来了,也不管用。 他平时在衣帽间最多不超过一小时,可今天像是存了心想折腾,快两小时了,还没出来。 宋闲时撑着酸胀的脑袋,神色不虞地靠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分开,压迫性十足。 浅蓝条纹衬衫领口两个扣子没扣,露出大片肌肤和锁骨,藤今安正为他挑选领带。 “宋总,这条可以吗?” 藤今安又递来一条暗红色的领带,上头均匀点缀着深蓝色小花。 宋闲时看也不看,“换。” 藤今安在收纳柜前停了两秒,转身时,把同一条领带展示给宋闲时。 “那这条呢?三个月前,林州先生送给你后,就一直放着没戴过,今天要不要尝试一下?” 宋闲时终于赏脸,挪了挪眼珠子,“不要花纹。” 不要花纹? 藤今安没记错的话,三分钟前,这位大少爷嫌纯色条纹太素,要他找点有花纹的。 “这条暗金色的也不错,当时你戴着它路演……” 宋闲时突然发难,“藤助,你要给我每条领带都编个故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藤今安垂首站立,“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能告诉我原因吗?” 宋闲时咬牙,“昨天我喝那么多酒,你为什么没拦着我。” 他这番话属实是刁难人了,毕竟当时藤今安都不在场,怎么拦他。 不过,藤今安也借此推断出宋闲时完全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今早闹小脾气,也只是宿醉头疼,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大概是不用面对变数的轻松吧。 脱轨的火车,回到了既定路线。 这位大少爷终于愿意把气撒出来了。 “抱歉宋总,昨天我想让你别喝的,但……” 他掀开额头的碎发,给宋闲时展示结痂的伤口。 宋闲时噔的一下,从沙发跳起来。 他慌张地凑到藤今安身前,想伸手,又不敢。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这时,他才注意到藤今安的头发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发胶固定,露出漂亮精致的五官。 此时的他,额前散着几缕碎发,模糊了眉眼锋利的艳丽,多了两分以前从未有过的乖顺。 而这份乖顺,把宋闲时即将飘离的心,再次抓紧。 梦中姜笙女士的叮嘱、壮士断腕的决心、不再纠缠的誓言…… 再次融化在那片迷幻的冰蓝色晶体中。 他忘记了昨天的自己,对藤今安还存着那么一点点,若有似无,如烟似雾的薛定谔式幻想。 “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还有其他伤吗?痛不痛?” 到后面,宋闲时没控制住,吼了他。 “你……你怎么就由着我打你,你都不会反抗吗!” “不用医生,没其他伤,也不疼。” 藤今安对上他略微发红的眼睛,示意了一下脖颈。 “我反抗了。” 宋闲时皱眉,有点不理解。 直到藤今安把他带到换衣镜前,他才看清脖子上的掐痕,有些地方,还泛起了恐怖的青紫。 这是要他命的架势啊! 他耍起酒疯来,这么可怕吗? 宋闲时面露尴尬,识趣地选择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先去公司吧。” “宋总,领带……” “哦。”宋闲时自然地扬起脑袋,“戴你手边那条吧。” 手边那条,正是一个半小时前,藤今安给宋闲时选择的第一条领带。 藤今安也不生气,勾着领带,环过宋闲时的肩膀,利落快速地系了个温莎结。 粉底也准备了,帮宋闲时遮盖好脖颈的伤痕,才出了门。 坐车去公司时,他把昨天的日程,还有跟胡部长聊的几个重要点,都跟宋闲时讲了一遍。 宋闲时吞了感冒药,嗜睡的副作用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但缺失的记忆,还是引起他的警觉,让藤今安给他约个体检。 “还有宋鸣涧的事,人找到了吗?” 藤今安合上记事本,“暂时还没。” 宋闲时睁开眼睛,“你是说从前天中午他逃出医院起,就一直没找到他?” “二少的朋友有点多,我还没能排查完。但目前能确定,赌场那群债主没找上他。” 宋闲时眉心微拧。 现在那群债主找不到,不代表之后就找不到。 那些人多的是不入流的手段,宋鸣涧不废条胳膊,也得断只手。 好歹也是亲弟弟,他嘴上再狠,看在同一个母亲的份上,也不可能真不给他留活路。 只是这次,他必须要给这个混账白眼狼长长教训。 前提是…… 他看了眼藤今安,思索片刻,按灭屏幕。 没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打出去。 他不希望这次,还有人阻止他管教宋鸣涧。 藤今安注意到宋闲时这个警惕他的小动作,压在文件夹下的手轻轻蜷起。 其实他不会阻止宋闲时派人找宋鸣涧,更不会反对他管教亲弟弟。 他唯一关心的是,宋鸣涧那闭不牢的嘴巴,和骚动的性子。 别在宋闲时的人面前,说不该说的,做不该做的。 这个人天生就是惹事的性子,雷是一个比一个大。 他之前从来不怕这把火烧到他身上,甚至宋闲时越崩溃,他就越高兴。 可…… 算了,反正他三个月后就要走了,就当是欣赏最后一出大戏吧。 第13章 新人忘旧爱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宋闲时第一时间给林州打去电话。 让他帮忙协调疏通一下赌场那边的关系。 宋鸣涧欠多少,他就还多少,利息也算上,做足诚意。 同时带句话。 “你确定?断根手指?”林州语气有些犹豫。 这是宋闲时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叫林州来替他处理这件事,也是最合情合理的。 林灵因为宋鸣涧受了那么多伤害,两家的关系本就绷得紧。 随便一个导火索,都能让林家有充分的理由报复宋鸣涧。 而前些天宋鸣涧当着林灵面,干的那些烂事,就是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林州作为圈内出了名的宠妹狂魔,又时常混迹在灰色地带。 为了林灵,做出什么极端的事都不奇怪,能最大程度把宋远辉的疑虑降到最低。 也能在他管教宋鸣涧的前提下……最大程度保住藤今安。 藤今安毕竟是领了任务保护宋鸣涧。 出这么大的事,宋远辉肯定会第一时间问责藤今安。 对家是林州,藤今安必然对付不了。 宋远辉了解情况后,就不会指责藤今安无能,让他受委屈。 然后宋远辉再退而求其次,跟宋鸣涧在赌场欠钱一样,找上他帮忙负责…… 宋闲时呼出一口气,眉眼间骤然染上几分疲倦。 “断根手指头而已,比断腿好,他沾上赌,就该想到会有这天的。” 林州:“我这边当然没问题,就是你那个助理……万一发现背后其实是你操控的,不会告状?宋远辉好歹是磐石的董事长,你确定事后,他不会因为这事,朝你发难?” 宋闲时抿了抿嘴,良久,才轻声道,“那也得等他回国。” 他特意避开了藤今安告状的问题。 无他,他早就被藤今安背叛无数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心还能更痛吗? 林州叹了口气,“真下定决心了?” “嗯。尽快在宋远辉的人之前,干完这件事。” 林州吐出一个烟圈,邪笑道,“放心交给我吧,不出一个星期,我肯定能找到那个混小子。” “这次我欠你一个大的,以后……” “别以后了,就现在吧。” 林州打断他。 “跟藤今安断了,这人情就算我送给你的。”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让林州顿感这事有苗头。 竟然没骂他,说死也不断! 啧,可算有迷途知返的意思了。 那他得再加把火。 揉了揉鼻子,把声音压低,怒其不争道,“看来,我又让你为难了。” “不会。” 宋闲时垂眸望着落地窗外不停歇的车流。 “我会尽力跟藤今安扯清楚,你的人情,我也会还。” “行了,别演了,这句话你都不知道说多少遍了,也不嫌累。” 林州吸了口烟。 “还扯清楚,想想你之前什么样。” “一年前,藤今安把你扔在中东那片最乱的战区,你发着烧在大街上乱逛。” “就差半公分!要不是我连夜飞过去救你,子弹就能在你脑袋上留一个大窟窿!” “当时是你吧,从病床上起来,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要分手!” “我以为你在鬼门关晃了一圈,认清人了,结果呢,回国不到两天,又眼巴巴贴上去了!” 林州此刻无比希望手中的烟是宋闲时。 纯欠抽! “还有那次,藤今安在路边捡了个流浪狗,没时间养,你自告奋勇。” “又是张罗买粮,又是包个别墅建狗堡,靠,我都不想说,狗住的吃的,比你还好!” “然后呢,你不小心被咬了,手肿的跟个馒头一样,藤今安有管过你吗!” “他当天就带着狗去打疫苗,让你一个人在家涂酒精!” “操!要不是我带着医生去你家,你……啧!” “没常识就别养狗!” “那狗不到十天就死了,带狂犬病,知不知道狂犬病死亡率是百分百!” “我不止一次怀疑藤今安是真想你死,就你这个……damn!傻白甜!” 林州不是喜欢旧事重提的人。 可这些事,埋在他身体里,跟玻璃渣一样。 他要是不吐出来,一遍遍提醒宋闲时,他有预感—— 不是他活活憋死疼死! 就是宋闲时被藤今安活活整死! 林州按着突突跳的额角,气得脑仁疼。 宋闲时垂下眼帘,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次次都救自己于水火的好友。 嘴里翻来覆去的,好像只有谢谢。 林州有气无力。 “宋闲时,就算是恋爱脑,也得有个度吧,我妹至少能从宋鸣涧那得到情绪价值,你呢,你得到什么?从头到尾,你有哪怕一瞬间,因为这段暗恋,幸福过吗?” 宋闲时攥紧手指,“我是……幸福的……” 林州怒骂一声。 距离那句什么掰扯清楚,才过了多长时间? 三分钟都没! 他就知道! 还幸福的?! 脑子瓦特了! “我要被你活生生气死,挂了!绝交!死恋爱脑!” 宋闲时眸底闪过一丝无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砰的一声挂断了。 他其实很想对林州说,他也有在放弃的。 只是他爱了藤今安三年,已经形成本能,短时间内,无法扭转过来。 或许,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能走出来。 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宋闲时快速收拾好表情。 Lena端着午饭进来。 “宋总,先吃饭吧,中午有南瓜粥哦。” “放下吧。” Lena敏锐感知到宋闲时不对劲的情绪,想赶紧放下走人。 “Lena。” “是!” “你……”宋闲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措辞半天,才道,“我有个朋友。” Lena下意识抿嘴,憋住笑。 “他有很喜欢的人,但身边的朋友都不支持,想结束这段暗恋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宋闲时极力维持镇定。 “这个情况,你有什么建议吗?” 熟读公司八卦的Lena,十分自然地把这个喜欢的人,跟藤助联系在一起。 唔……她磕的CP好像要BE了。 “宋总,堵不如疏,与其纠结怎么结束,不如把重点放在开始上。” “不是有句话吗,没有人会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 Lena轻咳两声,稍微阐述了一下自己危险的想法。 “其实宋总……呃不是,宋总您的朋友,可以试着开启新恋情,更新鲜的肉体,更完美的性格,更……总之,有新人在身边陪着,就会没时间想旧人了,慢慢的,也就放弃了。” 宋闲时摩挲着手指,眼皮懒懒地垂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Lena显然没有太多的职场经验,见宋闲时沉默,按耐不住心思,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宋总,爱情是相互的,一个月两个月没回应,可能是不够了解,还想再考察考察你,但……三年了,石头也该捂成岩浆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我们还是不要强求了。” “只是没缘分吗?不是他看不上我吗?” Lena从来不知道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活阎王,遇上爱情会是这么自卑。 顿时激动地往沙发背一拍,大喊。 “宋总你怎么敢这么想!就是没缘分!你超厉害的,不许怀疑自己!” 宋闲时被吓住,片刻后,在Lena羞愤的红脸中,噗嗤笑出声。 “谢谢你,Lena。” 办公室再次恢复寂静。 他盯着桌上甜糯的南瓜粥,食指和大拇指卡着手机,一圈又一圈转着。 第14章 相遇前 从未改变过的理想型 宋闲时体检完,并未发现身体有任何异常,按部就班地工作、应酬、出差。 跟藤今安的关系,跟从前有了点变化,又好像没有。 叫人的习惯,从藤助,改成Lena。 不喜欢的餐食也不再迁就,让Lena直接换新的。 千方百计的挽留,让藤今安多陪陪他,也变成了催促…… 入夜,他躺在露台椅上看星星。 每隔几秒就要瞥一眼时钟,像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手机也嗡的震动了起来。 “喂,宋哥,我到啦,可以给我开门嘛?” 藤一舒的声音从小圆桌上的手机里传来。 宋闲时坐直身体,隔着屏幕,一瞬不瞬瞧着藤一舒软萌可爱的脸。 清纯、温暖、天真,一见他就笑,弯弯的眼睛里全是他。 是没遇到藤今安之前,他从未改变过的理想型。 他弯起唇角,毫不收敛自己的心思。 “118528。” 藤一舒眸色一窒,明知故问道,“宋哥,那串数字是大门密码吗?” “嗯,你随时都可以来。” 这段暧昧低语,载着浓浓的暗示性,险些让藤一舒装不下去。 果然,他从南港逃出来是对的。 换好鞋,推开隔断的玻璃移门,一步步走向宋闲时。 宋闲时今天穿的精致又悠闲。 米白色羊绒衫,领口的弧度很特别,锁骨若隐若现,勾人极了。 两条长腿被稍显宽松的制式长裤包括,面料带着点恰如其分的垂感,行动间,印出紧实流畅的小腿肌肉线条。 俊美帅气到移不开眼,让人止不住一遍又一遍打量。 藤一舒却盯着他脖颈泛紫的掐痕,出了神。 “宋哥……你受伤了……” 宋闲时下意识用手挡住,“就是看起来吓人。” 忘涂粉底液遮了,该死! 不会把人吓到吧? “谁干的?”藤一舒追问。 宋闲时不想说是自己耍酒疯弄的,糊弄说梦游自己掐的,才把这事揭过去。 藤一舒大概率信了,像只小松鼠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南港有一个治跌打损伤超厉害的药酒,要给他买。 从受伤到现在,藤一舒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 这种感觉,挺怀念的。 宋闲时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由衷感慨了一句。 “真可爱。” 藤一舒心神颤动,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个“恋爱小白”蛊到。 “宋哥也超帅,是要出去约会吗?” 宋闲时绅士地领着他坐下。 “不算约会,毕竟我跟他目前,还只是刚认识几天的朋友。” 藤一舒状似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明亮的眼珠子四处乱转,良久,才突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用手指指着自己。 “宋,宋哥,你要约会的人,是我?!”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闲时见他吓到,收敛了些。 “你不需要有压力,继续把我当成朋友就行。” “宋哥,我不明白,好突然呐。” 藤一舒激动得恨不得当场就把宋闲时的衣服扒了,但面上还得装单纯。 “确实突然了些,那我们慢慢来?” “啊?” “我稍微做了点功课,听你的员工说,你喜欢吃口味重的东西。” “所以我点了很多夜宵,酸辣粉、火锅粉、卤味拼盘、麻辣小龙虾,还有铁板鱿鱼什么的。” 打开客厅的灯,让人乖乖坐到沙发上。 “在这等我,我去烤箱那拿。” 客厅85寸的超大电视,少见地没停在全球金融频道。 藤一舒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终于找到喜欢的动漫,点击第五十八集,播放。 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小吃。 宋闲时左手冰饮料,右手杯子,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电视机前,藤一舒一改腼腆,跟着动漫里热血男主角喊出好几个中二的出招前缀。 手上也不闲着,多复杂的结印手势,都如数家珍。 他的心头蓦地生出几分罪恶感。 十八岁,还是个爱看的动画片的小屁孩。 他好像……太冲动了。 叹了口气,把饮料放在桌上,问道,“牛奶还是可乐?都不喜欢的话,也有橙汁,奶茶的话,还在路上……” “宋哥,我成年了!” 藤一舒一溜烟跑过来,气鼓鼓地把桌上的酒全揽进怀里。 “可以喝酒!喝好多好多酒!” 宋闲时掐了掐他脸上的软肉,调笑道,“得,是我小看你了,忘了咱俩还是在酒局认识的。” 藤一舒骄傲地拍拍胸脯,“别看我长这样,我超能喝!宋哥你都喝不过我!” “小屁孩,口气很大啊。” “不准叫我小屁孩!”藤一舒龇牙威胁,但因为长相实在太嫩,奶凶奶凶的。 宋闲时不客气地笑了。 “宋哥你欺负我!不许笑!”藤一舒冲上来,捏住他的嘴。 宋闲时没想到藤一舒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刚开始见他,还以为是个寡言害羞的小孩子。 “唔……” 宋闲时虽然嘴巴被按住,笑不出来,但肩膀一耸一耸,眉眼间全是蔫坏的笑意。 看得藤一舒心脏一颤一颤的。 好想亲…… “不能叫小屁孩,那就叫小舒吧。” 宋闲时抓住藤一舒的手,从他嘴上挪开,顺势还他揉了把他的头发。 蓬蓬的,弹弹的,却没有藤今安的软。 怎么又想起他了。 宋闲时眼底划过一抹受伤。 “宋哥?” 手指突然被捏了捏,抬头对上藤一舒担忧的眼睛。 那双眼睛怎么说,跟藤今安……好像。 他甩了甩脑袋,微笑,“我没事,快吃吧,不然冷了。” 藤一舒欲言又止,“……嗯!” 第15章 人咬的 不需要打疫苗吧 藤一舒情商很高,特别会找话题引起共鸣。 依据他现在的人设,他告诉宋闲时自己刚上大学,就被家里人催着出来学管理公司。 还说他不是第一个怀疑他未成年的人。 几乎碰上的每个合作伙伴,都因为他这张脸,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有些年纪大的,手脚不干净的,还会用更恶劣的方式“逗”他。 宋闲时静静听着,时不时会配合他,帮他狠狠骂那些个无良老板。 直到他注意到少年眼角红了,声音也染上了哭腔,明明是个快一米九的大个子,抱腿缩在那,却显得那么脆弱,可怜。 男人就这点劣根性,宋闲时忍不住抬手抚弄他的眼角。 指腹在那柔软湿润的眼角,按了又按,摸了又摸,一点点拭去他的泪水。 藤一舒垂下眼睛,像个黏糊糊的小狗,歪头在宋闲时掌心蹭了蹭。 “别哭……”宋闲时别扭安慰。 藤一舒闭上眼,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宋哥,我真的很差劲吗?为什么都不看好我呢。” “别乱想……那个……他们该死……你反正别乱想就行。” 宋闲时从小到大硬碰硬习惯了,再加上有亲妈宠着,养出一身暴脾气。 接手磐石后,才收敛了些,但依旧挡不住底下人一个接一个喊他“暴躁阎王”。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好惹,可只有亲近他的人知道,想要拿捏他,只需要一个委屈的眼神,两滴眼泪。 说白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藤一舒这种说两句就哭的,简直是把他攥得死死的。 就在他疯狂转动脑子,想着该怎么安慰人时,藤一舒突然扑过来,搂住他,哭的越来越大声。 宋闲时瞳孔骤缩,犹豫着挪动僵硬的胳膊,在藤一舒背上拍了拍。 藤一舒的脸色不太好。 真难搞。 他都主动到这份上,一个正常男人早就按耐不住,扑过来了。 宋闲时居然只是给他拍背?! 媚眼抛给瞎子看! 不过转念一想,宋闲时要真这么容易就钓到,就没意思了。 越是不容易,最后吃到嘴里,越是美味。 藤一舒舔了舔嘴唇,闻着鼻尖美好的肉体香气,张嘴,咬了下去。 今天,就讨点利息吧。 不然他会撑不住,当场就把人办了。 脖颈的皮肉被咬开,痛得宋闲时闷哼一声。 现在的小孩,一哭就喜欢咬人? 这什么臭毛病。 想是这么想,可听着这呜咽的哭声,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叹了口气。 “哭吧哭吧,算我欠你的。” 嗯……他这是被人咬的,应该不用打疫苗吧。 宋闲时酝酿了四天,把人请进家,却满脑子想着藤今安。 挣扎到现在,终于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 他或许还喜欢藤一舒这种类型的,但藤一舒,他只能把他当弟弟看,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 又叹了口气。 他这算是把人玩弄了吗? 还没表白,但人家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好像大概有了想接触他的心思,然后自己这时候又突然不想跟人家拍拖…… 这种行为,是渣男吧? 宋闲时胡思乱想的时候,喜欢把手边的东西抱进怀里。 不自觉间,他的两条胳膊自动抬起来,把藤一舒圈进怀里。 脑袋搁在人家小男生的肩膀处,小幅度地,左摇摇,右晃晃。 藤一舒坐在宋闲时腿上,试探着动了两下,又喊了宋闲时两声,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渐渐止住哭声。 就这么神游了?! 藤一舒又气又想笑,在心底偷偷骂了宋闲时好几句不解风情后,自觉挪了挪,找到舒服的位置后,也不动了。 藤一舒虽然长着娃娃脸,却是个上位者。 床上的行事风格,残暴血腥,五花八门。 每次都要把对方整得下不来床才罢休。 只有靠极致疯狂的性爱,才能冲击不断上升的兴奋阈,才能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可今夜不知怎的,什么都不做,只是窝在他怀里,他就感觉心很满。 好奇怪…… 藤一舒眨了眨眼。 唾弃此刻没出息的自己,一点蝇头小利就被收买了。 身体却诚实地靠近再靠近。 直到脑袋彻底窝进温暖的香气、直到距离贴近到只剩衣料、直到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砰砰砰在耳边炸响,分不清是谁的…… “滴——解锁成功!” 门口处突然传来的响动,叫醒了两人“梦中人”。 藤今安一只手勾着宋闲时的外卖,另一只按着手机,还在跟对面的人交流。 “我知道了,尽快安排医生处理,我现在……” 藤今安望着客厅明显暧昧的氛围,以及两人紧贴的身体,卡壳了一下。 “到宋总家了,先这样,剩下的待会说。” 他缓缓关上门,一点都不顾忌助理守则中,标红加粗的“远离老板私生活”,面色平静地走进客厅。 “宋总,二少有消息了。” 宋闲时抱着不停往他怀里缩,害怕得一抖一抖的藤一舒,脸一会青一会白。 虽然藤今安无数次为了宋远辉,让他难堪。 但今天,大抵是藤一舒害怕得太过明显,他头一次想数落藤今安不会看脸色。 从地毯上爬起来,把泪眼花花的藤一舒安置在沙发上。 “他是我助理,不会说出去的,我跟他谈点事,你先玩着。” 这套说辞,显然把藤一舒当做那种早恋不小心被发现,惶惶无助的好学生。 藤今安悄无声息地攥紧手机,眸色暗了暗。 藤一舒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舍地勾着宋闲时的衣摆。 宋闲时心中不忍,又往他手里塞了杯可乐,摸着他缩着的脑袋,安抚。 “不会不回来的,就在书房。” 藤一舒抿了抿嘴,还是没回应,只是往藤今安的手上,瞥了眼。 宋闲时顺着视线看去。 只见藤今安手上提着他四十五分钟前,刚下单的奶茶。 “把奶茶放下吧,跟我去书房。” 说罢,转身朝楼上走去。 宋闲时一走,客厅的氛围骤然变了。 藤一舒终于停演,抹掉眼泪,仰头冲藤今安挑衅一笑,“哥哥,真是辛苦你了,还记得给我带奶茶。” 说着,他两手一摊,“给我吧,提了那么久,怪累的吧。” 藤今安不知道藤一舒的胆子原来这么大,警告这么多次,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真是……找死…… “哥,你也想喝奶茶嘛?可能不行哦,宋哥只买了一杯,是给我喝的。” 见藤今安不动,藤一舒的手往前伸了伸。 藤今安勾唇一笑,“接着。” 他提起拎着奶茶袋的右手,在藤一舒手伸过来的那一瞬,突然松手。 “砰——” 袋子坠地歪倒,奶茶底部直接裂了。 茶汤迸溅到藤一舒的脸上。 藤今安的裤脚也没能幸免于难。 但他不在乎,懒洋洋盯着剩下的茶汤争先恐后涌出来,在名贵的绝版地毯上晕出好大一滩。 “这块地毯,他费了好大劲买来的,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不理会藤一舒红白相间的脸,冷笑一声,转身朝楼上走去。 第16章 就算是地毯 也会厌 宋闲时坐在书桌后的黑皮转椅上,指间夹着雪茄,见藤今安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等着他的下文。 藤今安说:“赌场那帮人切了二少的左手小拇指,现在正在医院做手术。” “还接得上吗?” “断指是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无法确认具体受损程度,但我们找了全市最好的医生,会尽全力保住二少的手。” 即便是宋闲时亲自下的命令,真听到时,心脏还是抽了一下。 他按了按额头,良久,才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藤今安没走。 宋闲时皱眉,“还有事?” 客厅灯光明亮,把人身上的每个细节都照得很清楚。 藤今安就这么直直盯着宋闲时手上刚点的雪茄,轻声道。 “宋总不去医院看看吗?” 宋闲时笑了一下,懒洋洋地靠到座椅背垫上,“你怀疑是我干的?” 藤今安低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这个意思也无妨,去跟宋远辉说吧,说我已经狠到连亲弟弟都敢下手、说我已经开始提防你,故意按着消息,才没能让你及时护住宋鸣涧、说我……” 宋闲时夹着雪茄晃了晃,他也不抽,就这么看着。 “说我突然改性,对你彻底没了兴趣。” 藤今安的头更低了,“宋总,您别开玩笑了,董事长要是知道这件事,会问责你的。” “你管太宽了,他怎么问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宋闲时放下雪茄,就让它这么燃着。 酝酿了四天的话,僵持了三年的追恋,就在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结束了。 没有狗血,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歇斯底里。 三言两句抹去最初自己轰轰烈烈的追求,平淡地为一段苦求不得的暗恋划上黯淡的句号。 宋闲时原以为说出这句话,会很难,可真到这时候,心情却格外平静。 或许失忆的那天,自己就已经彻底放下藤今安了。 不然这四天,他的身体不会时不时放出抗拒信号,抵触藤今安的靠近。 面对藤今安身上的伤,也没像之前一样,时常记挂着。 除了最开始看到那层血痂,心虚又担忧,后面,他……没有任何感觉。 林州让他跟藤今安断了,他也听进去了。 在Lena提议找新人时,他也下意识接受了。 心情迎来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早该这样的! “明早派车接我去医院,剩下的,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藤今安还想说什么,可宋闲时不想再费口舌与他纠缠,重复。 “回去。” 藤今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我还有一件事没汇报。” 宋闲时不耐烦,“说。” “关于藤一舒的背景调查,他只是南港藤家四房的孩子,手上根本没有多少有用的资源,脑子里还全是……” “我知道。” 藤今安一噎,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宋闲时懒懒掀起眼皮,“我不在乎,他很不错。” 小孩子嘛,能让他开心就行。 是几房姨太太的孩子、资源有多少、脑子里有没有存货,他都不在意。 不会的,他都可以教,没资源,他也能送。 跟在他身边,总不能苦了他。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宋闲时撑着书桌,起身。 “哦对了,明天你安排一下,给小舒准备点衣服送过来。” 说罢,啪嗒按灭墙上的开关,书房瞬间陷入一片灰暗。 只有宋闲时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外斜切的光影中。 走廊暖黄色的灯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米白色的绒衫罩在他身上,漂亮温柔,脖颈处留着他掐的痕迹,青紫色,还有…… 看到那个占有欲十足的咬痕时,藤今安头皮瞬间麻了。 “还不走?要我请你?”宋闲时见他站原地不动,催促。 藤今安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又重新握紧。 两秒后,他听到自己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抱歉宋总,关于楼下那位,需要我为您准备保护套吗?” “不用!”宋闲时耳垂红了,咬牙切齿低吼。 藤今安不依不饶,“毕竟是没认识几天的人,还是戴上保险。” “给我滚!” 宋闲时是真气到了,声音大的,藤一舒都上来找他了。 “宋哥,怎么了?” 宋闲时艰难朝他扯出一个笑,“没事,我吓到你了吗?” 藤一舒摇摇头,随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低下头给他说抱歉。 “怎么了?”宋闲时问。 藤一舒咬了咬嘴唇,畏惧地朝藤今安那个方向看了眼,吓得肩膀都耸起来了。 “是我干的,都怪我,是我没接住,地毯才会脏,对不起!” “地毯?客厅那块?” “嗯……” 宋闲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摸了摸他的脑袋,“脏了就脏了,让藤今安送去洗就是,不用自责。”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弄脏一块地毯就害怕成这样,在家里肯定过得不好。 藤今安出声,“宋总,那块地毯洗不了,而且已经绝版。” 宋闲时无所谓,“那就扔了,换块新的,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藤今安眼皮绷紧,“我明白了。” 这块地毯是宋闲时辗转三个国家,求了不少人,花了好大一笔钱才拿下的。 当初刚到的时候,宝贝得跟个什么劲似的。 现在,大概是腻了,再贵他也不在乎。 藤一舒本意是想让宋闲时替自己出头,毕竟那奶茶不是自己撒的。 但就目前的情况,比起澄清真相,看藤今安这种爱而不自知的人吃无名醋,更爽! 宋闲时注意到藤一舒嘴角的笑,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 “真没良心,笑这么开心,那块地毯我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那……那我应该继续哭嘛?” “算了,笑吧,笑起来可爱。”宋闲时扶额,嗓音里全是宠溺。 “嘻嘻~” 藤今安睫毛微颤,悄无声息离开了。 第17章 无一人爱我 唯余欺骗 “宋哥,我真的可以住你家嘛!真的不会打扰你嘛!” 藤一舒扑进次卧柔软的大床,像油锅上的香肠,滚来滚去。 宋闲时双手抱臂,倚在门框边,“不是你说酒店一点都不舒服吗?那就住我家,密码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谢谢宋哥~” 藤一舒抱着一个超大的熊玩偶,憨憨道,“等你哪天去南港玩,我也要让你住我家!” “行,等我闲下来就去。” 藤一舒可不认为宋闲时会真去南港,点头点得可欢了。 一点都不怕自己在南港的名声,吓到宋闲时。 入夜深睡时,玄关处的玫瑰亮了一下,又飞快灭了。 宋闲时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梦中好似有条蟒蛇缠住了他,尖锐带血的牙齿冲他亮了一下后,猛地埋进他的肩膀,重重咬下去! 粗壮的蛇身缠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把他的内脏挤烂成泥,他下意识想张口呼吸,却直接被蟒蛇一口吞进腹中! 窒息、死亡、无处可逃…… 再醒来时,睡衣都快被冷汗浸湿,呼吸紊乱,眸子里的惶恐怎么也退不下。 摸了一下肩膀,昨晚被藤一舒咬的伤口,还红着…… 这时,藤今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时,吓了他一跳。 “宋总,您醒了吗?” 宋闲时听着那道轻到快听不见的敲门声,郁闷地抹了把脸。 “进来。” 藤今安安静地候在浴室外,等宋闲时冲完澡出来,替他吹头发,搭配衣服,系领带。 一切如常。 只是再也没了以前那种隐秘的暧昧感。 “小舒起床了吗?” 藤今安系领带的动作一顿,“还没,需要我帮您叫他起床吗?” “不用,让他睡吧。差不多时间,让人上门给他做早饭,吃完再安排司机送他上班。” 藤今安调整好领带,又帮他抚平衣领,才轻轻应了句,“明白了。” “如果他不想上班,就找人陪他在周边玩玩,农家乐,电影院,卡丁车,看着安排,他刚上大学,玩劲大着。” “……好的。” 宋闲时要决定对谁好,那是真的好。 对藤今安,他是钱权感情,只要他有的,都想送人。 热忱真挚的像只燃烧的火焰鸟。 对藤一舒,完美的长幼关系,他能完美一比一复刻姜笙女士对他做的。 细心周到,照顾到一日三餐,衣食住行。 依旧热忱,却多了分年长者的温柔沉稳。 这两段感情,在外人看来,都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可宋闲时知道,自己对藤一舒生不出爱。 对他好,大概是觉得昨晚那个埋在他怀里大声哭泣的藤一舒,特别像姜笙女士突然离世时,那个迷茫痛苦的自己。 到医院时,快中午了。 还没进门,宋闲时就听到一阵熟悉的,令人反胃的哭声。 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捧着宋鸣涧的手,哭得好不伤心。 宋鸣涧做完手术没多久,整张脸发白,却依旧能看出他对眼前之人的喜爱。 眼睛都是亮着的。 还用完好的右手,在女人肩膀上拍了又拍,似安慰,又似调情。 宋闲时眯着眼,以为是宋鸣涧的炮友,直到他看清坐在床边的那个女人的脸,表情骤然变得古怪。 跟之前,他猜测藤今安跟宋远辉有一腿差不多。 他磨了磨牙,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藤今安烦躁的目光。 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冷。 宋鸣涧,藤今安,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不然…… 他抬起脚,直接踹开门。 “哭丧啊,人还没死呢,在这当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静擦泪的手一僵,看到门口走进来的男人,下意识哆嗦。 “没……没有,我就是心疼鸣涧。” 宋闲时似笑非笑,“你一个小三,心疼原配的儿子,搞笑吗?” 遮羞布就这么被扯开,房间内还有没离开的护士医生,陈静又羞又愤,嘴唇都快咬破血了,也不敢跟宋闲时对骂。 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病床。 果然,宋鸣涧出来挡刀了。 “哥,你好好说话,她好歹是我们的长辈。” “骂了她没骂你,皮痒了是吧!” 宋闲时施施然走近,当着一众医生的面,狠狠踹了把病床。 巨大的砰声,激得病房内所有人疯了似的往外跑,生怕这个活阎王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房内很快就剩四人。 宋闲时在宋鸣涧震颤惊恐的瞳孔中,森然一笑。 “上次的债,我还没找你算,正好,今天都在,咱们好!好!聊!” “哥,我是病人,手指都断了,你不能……” “啪——” 宋闲时一个巴掌扇过去,拽着宋鸣涧往上扯。 “你被那些债主整死了,都有我给你收尸,断根指头算什么!” 宋鸣涧左脸火辣辣的疼,头皮也快要撕裂了般。 宋闲时来真的! 他下意识去拉陈静的手,想让她帮忙劝说。 可陈静哪敢惹宋闲时这个疯子,匆忙撇开他的手。 但她不惹,不代表宋闲时不会主动找她麻烦。 他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突然扯出一个极其荒唐的笑。 “你们俩关系……还真是好啊。” 宋闲时邪笑,转头问藤今安。 “藤助,来说说,这两个人像不像情侣啊?小三和原配儿子变情侣,真是有趣!” 话音刚落,屋内三人都怔住了。 他知道了?! 宋鸣涧先反应过来,跟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气急败坏冲宋闲时怒吼。 “哥,你他妈说什么呢!我就是再混,也不会喜欢上二妈!别什么离谱的事都往我头上安,老子有那么饥渴吗?” “是啊是啊,闲时,这种话你不要乱说,传出去不好。”陈静也赶忙道。 宋闲时欣赏完两人拙劣的表演,继续看向藤今安,等着他的回应。 他的表情戏谑,丝毫没有家丑外扬的尴尬。 藤今安被架在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话!”宋闲时声音突然变大。 藤今安收紧手指,抬头对上那双略微发红的眼睛,“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 此话一出,屋内的空气都寂静了,只有监护器的滴答滴答声。 宋闲时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观察力不可谓不敏锐。 只是之前,被那层湿厚的喜爱蒙了眼,就算察觉到什么,藤今安随便一扯,他就能跟狗一样,被吊跑。 如今,再也没有那层喜欢,蹩脚的谎言一抓就散,连三岁小孩都看得透。 这三年的他,到底有多蠢! 藤今安第一次面对如此清醒、理智、吓人的宋闲时。 有那么一刻,控制不住表情。 他低下脑袋,不让宋闲时捕捉到任何情绪。 “我不知道。” 宋闲时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心脏翻搅般的痛。 “你知道宋鸣涧的所有消息。” “我不知道。” “你也知道陈静的所有消息。”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搞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 “宋远辉把你派到我身边,不就是这么用得吗?!” 宋闲时一把松开宋鸣涧的头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藤今安。 “宋远辉允许你随时调遣他的人,不就是监视我们三个人吗。藤助,藤!今!安!你怎么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攥住藤今安的衣领,第一次对他如此暴力,把人重重摔到墙上。 “为什么连这件事都要骗我!为什么!” 藤今安错开他的眼神,“宋总,你需要冷静。” “冷静?” 宋闲时阴笑。 “你跟在我身边三年,知道宋鸣涧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我有多恨小三,他们两个搞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兴奋吧,每天看到我,都在心里骂我蠢货,你说什么信什么,家被偷了都不知道!” 藤今安语气也重了些,像是在强调给宋闲时听,也像是说服自己。 “宋总,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藤今安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止住。 可来不及了。 愣愣地盯着宋闲时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重重地握成拳头。 成功套出想要的真相,宋闲时只觉得脑子轰地炸了! 第18章 辞退藤今安 宋闲时有两个软肋和底线。 第一是磐石。 它是姜笙女士为宋闲时,一手扶植创办的“成长基金”和“彩礼”。 第二是宋鸣涧。 他是姜笙女士历经生死关,为宋闲时留下的唯二血缘。 宋闲时知道宋鸣涧烂,烂到根子里,并且改不了。 所以对他的要求放到最低,只要活着就好。 他可以挣钱给他花,护他衣食无忧。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宋鸣涧居然有一天会烂到,跟逼迫亲生母亲跳楼的凶手在一起! 警察说,姜笙女士是抑郁症爆发,才跳楼自杀的。 他不相信! 明明早上他去上学前,姜笙女士还摸着他的头,说要给他煲南瓜粥。 明明中午医生激动地打电话告诉他,姜笙女士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很多,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明明……他的妈咪应该在那个晚上,期待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等他给她带学校附近最好吃的烧饼。 加肉加葱,还要一点点糖。 是姜笙女士最喜欢的口味,也是他的。 每次都能啃得连渣都不剩。 可那一晚的烧饼,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变凉。 他和妈咪都没吃到…… 在姜笙女士这件事上,他永远不相信白纸黑字的真相。 他只相信贪念,置身事外。 陈静想上位的贪念,以及宋远辉从头到尾的置身之外。 包养小三、纵容小三、任由小三舞到姜笙女士面前,侮辱!讽刺!践踏! 一点点,把他最爱的妈咪逼到悬崖! 他恨他们,也理所当然地把宋鸣涧拉到自己的阵营。 宋鸣涧应该恨他们两个的啊,为什么不跟他一样呢,为什么会爱上小三呢,为什么始终站在宋远辉那边呢。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吗? 宋闲时看向病房内的三人,无一不对他露出忌惮的神色。 一个是他的血缘至亲,一个是他曾经最爱的人,跟他最恨的仇人勾结在一起。 都在骗他! 都在看他笑话! “你们……很好……很好!” 宋闲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猩红的血丝几乎布满眼球,恐怖极了。 宋鸣涧和陈静蹲在角落,什么话也不敢说。 藤今安,还站着,却始终没看他。 是心虚,还是不屑? 不屑吧。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看不起他!都置身之外,跟他的废物父亲一样,高高在上地玩弄他! 大把大把的质问、怒吼、愤慨堵在喉咙,任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攥着胸口的布料,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下,都痛苦到,仿佛要把压烂成泥的内脏吐出来。 就在三人以为他要冲过来,当场把他们解决掉时,这个人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安静地离开了。 一点都不像宋闲时平日的风格。 颇有种暴雨前平静的恐怖感…… 一出医院,宋闲时就给Lena打电话。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把藤今安踢出磐石!” 他这声很大,司机顿时歇了询问藤今安怎么没来的心思。 护送宋闲时上了车,便立即启动车辆离开。 藤今安追出来时,只能看到车尾巴消失在转角。 陈静紧跟其后,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藤助,闲时他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当初你决定勾引宋鸣涧的那天,就该想到这个下场。” 藤今安嗓音冷沉,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个贪婪的女人。 陈静嗫嚅解释,“我也只是想让鸣涧对我的印象好一点,我怎么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印象好点?你确定不是为了钱?谁不知道宋家二少出手大方,一顿饭可能就是你这个二房夫人一个月的生活费。” 藤今安嗤笑,不再理会被戳中心思,拉下脸的陈静,叫了辆车往公司赶去。 离职电话是在车上接到的。 对面还是昨天跟他一起吃过饭的人事经理。 “藤助啊,真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我这边呢,有个事,怪抱歉的……” 两人私底下关系还算不错,开场白说得极为尴尬。 好不容易把辞退的事说完,又把离职补偿强调了好几遍,才停下,紧张地等着对面回应。 藤今安握着手机,足足过了三秒,才回道,“宋总有说别的什么吗?” “这……我这边不清楚,就突然接到Lena那边的电话,说要不计代价地把你弄走。” 人事经理抠抠桌板,又抠抠文件。 “毕竟是上司的决定,咱们这也做不了主是吧,要不你就同意吧,你的离职赔偿可是最丰厚的,在家躺个十年二十年都不用愁。” 藤今安说:“我想再争取一下,还有十分钟,我就到公司了。” “好好好,那我等着你。” 人事经理也是了解这两人具体情况的,宋总说的可能是气话,藤今安哄哄就好。 毕竟三年了,哪次不是这样。 不过闹到他这里,要辞退,还是第一次。 藤今安赶到公司,刚从电梯出来,就撞见要下楼拿外卖的Lena。 “藤助,嗨……哈哈……” Lena尴尬的脚趾扣地。 藤今安理都没理她,直接往总裁办公室跑去。 可他一推开门,只有一室的空荡。 隔间休息室也没人。 就在他想着宋闲时会不会去楼下交易部时,Lena拿完外卖回来了。 “藤助,那个,你找宋总吗?” “嗯。” “他不在公司。” 藤今安呼吸微窒,“什么意思?那他现在在哪?”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帮你问问司机哈。” Lena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打字。 “宋总,去找那个谁了,就上次我说的一米九小可爱,现在在中新路的电影院,准备看电影呢。” 说这句话时,Lena的声音都在抖。 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藤今安。 明明没什么表情变化,眉毛也没皱,可他就是感觉藤助很生气诶! 另一边,宋闲时直接包场。 偌大的影厅,只有两个人。 藤一舒没想到宋闲时会翘班陪他出来看电影。 刚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等在门口。 还没等宋闲时从车里出来,就开心地扑过去,把人撞了个趔趄。 “宋哥宋哥,你真好~” 宋闲时也配合着露出一抹笑,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街上那么多人呢,先放手。” 他对情绪感知的能力很强,只一句,他就感受到宋闲时的强颜欢笑。 但他聪明地没有拆穿。 直到整个影厅都暗下来。 电影欢乐的主题曲响起。 他抓住宋闲时的手,晃来晃去。 “宋哥,想吃爆米花和可乐嘛,我出去给你买呀,但你可能要等久一点,我刚才看到好多人排队呢。” “我去买吧。” 藤一舒即刻按住宋闲时想起身的动作。 “不行!必须我买,你都给我买电影票了,要是爆米花还你出钱,不显得我很没用嘛?” 他嘻嘻一笑,在灰暗的环境里,大白牙还是很明显,更可爱了。 宋闲时心头一暖。 他知道藤一舒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故意给他独自消化的空间。 “谢谢你,小舒。” “不用谢~” 第19章 嫡孙媳妇没喽 空荡黑暗的影厅内,巨大荧幕播放着一部喜剧片。 大制作,请的都是班底演员,笑点密集。 每个看过的人,都笑得乐不可支,连拿手机拍的工夫都没。 宋闲时也想让自己高兴些,控制嘴角肌肉上扬,好不容易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右眼眼角却猛不丁落下一滴眼泪。 苦咸的泪水顺着脸颊,还没往下落,就被宋闲时抬手抹掉了。 可越是抹去,眼泪便愈发不受控制。 他的眼泪,向来不会为不值得的人流。 他只是很委屈,很难受。 为何姜笙女士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 十月怀胎生下的二儿子,非但不为自己报仇,还跟凶手搅在一起,跟出轨父亲享用一个女人! 而自己的大儿子,跟十年前的她一样,被爱情蒙蔽双眼,发现奸情时,早已无法挽回。 在不同的时间,他们陷进同一个旋涡。 悔恨、自责、愧疚的情绪,如潮水般朝他们涌来,嘶吼着,想把他们撕碎! 十年前的姜笙女士本能地将他护在怀里。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无论她是否真的陪在大儿子身边…… “妈咪和宝贝,都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一点点小挫折,可打不倒我们!” 这时,屏幕里突然出现一段台词。 一对母子在溢满阳光的狭小出租屋里,互相鼓劲。 十八岁的少年握拳在空中挥动。 “没错!放马过来吧,我和妈咪,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对付你们!” “呜呜呜,宝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好喜欢,mua!” “妈咪妈咪,左边也要!” “好!mua!” 宋闲时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忍不住伸手,隔着虚空,去触摸母亲那张脸,嘴里不自觉呢喃。 “老妈,你会怪我吗?” 电影不会再回复他,可脑海里,曾经的姜笙女士一直在给他回应—— 当然不会啦!妈咪永远不会怪小时!嘿嘿~ 宋闲时闭上眼,缓了好久,才笑着嗯了一声。 藤一舒感觉时间差不多,才小心翼翼地抱着满怀的爆米花薯片饮料进来。 影厅里铺着静音棉,走起来根本没声音,他还特意猫在转角楼梯那偷看了一会儿。 确定宋闲时平复好情绪,才乐滋滋地抱着东西迎上去。 一坐下,就哼哼抱怨,“他们的动作好慢好慢,等了快半小时,才轮到我!” 说着,一骨碌把甜甜的爆米花塞进宋闲时怀里,顺手掐了一个吃,诡异地停住。 “但话又说回来,美食值得等待。” 他变脸超快,激动地戳着爆米花,手指在半空中都快挥成残影。 “宋哥,真的好吃!完全甩一条街的味道!跟玉米跳跳糖一样,好奇妙呀。” 玉米跳跳糖? 宋闲时不信,试了一下。 瞬间,耳膜里全是滋滋的冒泡声。 是跳跳糖! 还是青苹果味的。 又咬了一口。 很浓的玉米香,吃到后面,一股坚果的香气更浓了,挂在口腔,让人止不住再吃一颗。 他太久没来电影院,爆米花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是不是很神奇!”藤一舒见他眯起眼睛,迫不及待道。 “嗯,很神奇。” 宋闲时脑瓜子动起来,也不知道这款爆米花的市场有没有打开。 如果只局限于这个电影院的话…… 偌大的影厅内。 两个人各怀鬼胎。 一个在脑子里做生意,一个在脑子里做*。 没一个看电影! 藤今安好不容易得到宋闲时的位置,却在SVIP影厅门口被工作人员拦下。 “抱歉先生,这个厅已经被老板包了,您要是想看同款电影,可以去人工前台,或者自助机器前,买其他厅的票。” 藤今安脑子转得很快,明着进不去,他就换个说法。 “我是宋闲时先生的助理,也是你口中包场老板的职员。” 他掏出名片,给工作人员确认。 “前段时间,我们公司资金链出了点事,导致赔偿款没及时到账,出事家属抱着孩子,爬到公司天台想跳楼,怎么也劝不下来,消防那边需要我老板出面,我现在必须见到他!这是一条人命!” 藤今安语气急促,尾音还带着激动的颤音,把面前这个兼职的大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的真话?没骗俺?” 恰在这时,藤今安设定的闹铃响了。 他赶紧接起来继续演。 “我到影院了,很快就能带宋总过去!你说什么,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孩子呢……孩子挂在哪?!” 一番自导自演,差点没把大学生吓死。 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人往里头推。 “哥!别打电话了,赶紧进去找你老板!” 藤今安感激地朝他看一眼,不再耽搁,推开影厅大门溜了进去。 顺着荧光台阶往前走了两步,一道“极没素质”的刺耳笑声钻进耳朵。 藤一舒撒娇道,“真的什么都给我买嘛,黄金也给我买?珍珠也给我买?” “嗯,待会儿看完电影,我陪你去商场逛,想买什么买什么。”宋闲时笑道。 “哇!谢谢谢谢谢!”藤一舒从善如流地握住宋闲时的手,晃来晃去。 “不过,你很喜欢黄金和珍珠吗?刚刚看你说这两个的样子……” 宋闲时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活脱脱一个财迷小鬼。” “唔……可能是小时候越缺什么,长大后越想要什么吧,宋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虚荣啊。” 藤一舒垂下眼睫,欢快的声调突然降下,一听就知道受了委屈。 宋闲时特别喜欢刮他的脸,软软糯糯,跟鸡蛋羹一样。 “你这算虚荣的话,那我就是危害一方的大贪官了,搁着骂我呢?” 藤一舒被逗笑,“宋哥,你安慰人的方式好怪!” 宋闲时咬牙切齿地掐住藤一舒脸上的肉,拽了拽。 “不许笑!” “嗯……哈哈哈哈!” 两人之间的氛围亲密自然,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藤今安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明明没见过几面,却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假死了…… “宋总。” 两人同时停下,朝左前方看去。 只见第一排位置旁边的过道处,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修长,穿着剪裁得体的灰银西装。 他大概是跑过来的,外套被脱下搭在右手手腕,里面的马甲将他的胸肌、腰身、还有臀线都衬得格外漂亮,只一眼就让人无限遐想。 藤一舒捏着下巴,在心里吹了好几个口哨,轻佻地往上看。 男人背对着屏幕,只有侧脸被打上一层薄薄的彩色光线。 但就是只有这么一点,就足够让人想象到此人的风华。 藤一舒嘴角笑意渐深。 真是意外收获,居然能看到藤今安主动拿脸,拿身材勾人的一天。 祖公啊祖公,这下可不仅输了赌约,还把嫡孙媳妇输没了。 藤今安,爱而不自知,弯而不自知,越来越有趣了。 “宋总,我想跟您谈谈。”藤今安迈上台阶。 宋闲时掩下眼底的惊艳,强制自己转头。 “滚出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第20章 委屈求全解决不了问题 “宋总,我还是想为在医院发生的事抱歉,关于夫人和二少……” “够了!” 宋闲时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几个胯步,就凑到藤今安面前。 他压低声音吼道,“还觉得不够丢人是吗,滚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对不起宋总,对不起……求你不要辞退我。” 藤今安垂着脑袋,声音很轻很低,带着浓浓的歉疚,是宋闲时从未见过的模样。 藤今安在朝他……示弱? 宋闲时的表情先是震惊,后是悲伤,最后只剩下讽刺。 “你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藤今安一愣。 宋闲时幽声道,“为了宋远辉的任务,你真是随时随地能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 “宋总,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 “我不在乎。” 宋闲时看了眼手表,“我没时间陪你浪费,有什么事去外面等着,电影还有半小时结束。” 说罢,不理会藤今安是何反应,回到座位上。 见藤一舒眨着滴溜溜的眼珠子,也不看电影,就盯着藤今安看。 他抬手按住这颗好奇小松鼠的脑袋,往前转。 声音明显柔和了很多。 “乱看的话,眼珠子可是会跑到后脑勺的!” 藤一舒缩起脑袋,不敢再看了。 抓起桶里爆米花就往嘴里塞,可他的手在纸壳里左挠挠,右抓抓,愣是找不着一颗。 想起来了,刚才看戏,他吃完了。 宋闲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动把自己的递过去。 “吃吧。” 藤一舒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顶着左前方那道尖锐渗人的视线,伸手接过,抓起一把爆米花,狠狠往嘴里塞。 叫你捅我腰子,气不死你! 藤今安最终还是出去了,工作人员看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眼珠子都瞪直了,颤颤巍巍问道,“全跳了?来……来不及了?” 藤今安什么也没说,垂首孤零零坐在等候区,盯着小圆桌上的多肉看了好久。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能感应到时不时有视线落在他身上,还有好几个蠢蠢欲动,拿着手机,上前准备要联系方式。 但全被他的眼神吓走了。 他又看了眼时间。 都快结束三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 他抿了抿嘴,不想再等,准备进去找人,可没等他起身,身后一道强压兴奋的讨论声叫停了他所有动作,和期待。 “那两个肯定是一对!娃娃脸太会撒娇了,走的时候恨不得贴对象身上!” “还得年上宠,接电话的时候,吓死人了,可一挂电话,那位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还有还有,在门口的时候,娃娃脸还求着哥哥戴帽子,那距离,亲了吧,肯定亲了!” “啊啊啊啊啊!” 藤今安扣在小圆桌上的手慢慢缩紧,扣进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呼出一口气,极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那两个说宋闲时已经走了,那他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他记得宋闲时说过要去商场的…… 他去了电影院周边的所有商场,一层一层逛过去,一家店一家店问过去。 往日时刻更新的行踪,在宋闲时的刻意嘱咐下,变得空白盲目。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体会到宋闲时的放弃。 “藤助,你别找了,宋总他早就不在商场了。” Lena不知道接了多少个藤今安的询问电话,从一开始的什么也不敢说,到现在的于心不忍。 “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宋总在气头上,你就算找到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等几天,等他气消了,你再去说……” 藤今安坐在商场外面的长椅上,寒凉的秋风吹在他身上,冻得骨头都在发抖。 他听着电话那头委婉迂回的办法,扯唇轻笑一声。 漆黑的眼眸里,渐渐染上恐怖的暴戾。 他的行为准则里没有委屈求全,解决麻烦最好的方式,是创造一个更大的麻烦。 从这天以后,藤今安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专业精英的模样,一点点把工作交接给Lena。 不过,他手上的工作太多太杂,而且专业性极高,短时间内,根本完成不了分割。 宋闲时出差带的助理,便从一个变成两个。 一个教,一个学。 有的时候还会加一个玩的藤一舒。 这次出差的地方比较远,飞机落地已经是凌晨。 刚到酒店,听着外头的电闪雷鸣声,Lena就撑不住,连妆都懒得卸,扑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藤今安帮宋闲时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宋闲时洗完澡出来,外头的雨更大了。 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听着怪吓人。 “宋总,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您早点睡。” 宋闲时朝他点点头,端起桌上藤今安刚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咳咳——” 好烫! 宋闲时捂着嘴,皱眉直往浴室冲! 藤今安面露抱歉,“宋总,实在不好意思,需要我给你买烫伤膏吗?” 回应他的是哗哗的水声。 藤今安识趣地不再多话,出门买药膏去了。 再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他的头发、身上、还有鞋,几乎全被淋湿了。 宋闲时皱眉看着他。 “你去哪了。” 第21章 好日子啊 “是我工作失职,我得负责。” 藤今安从怀里掏出塑料袋,打开,将一管白色药膏递给宋闲时。 这是他身上唯一干的东西。 宋闲时心里堵得慌,骂他,“蠢死了,这么大的雨,不会叫跑腿?” “凌晨两点,太晚了,没人愿意接。”藤今安又把药膏往前递了递。 宋闲时抿嘴,一把抢过,砰的一声甩上门。 藤今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 刚回到房间,电话就响起来了。 专业沉稳的精英女声,透过屏幕传来。 “哥,举报资料已经整理好发到您邮箱了。” “嗯。” 足足过了三秒,电话还没挂断,藤今安耐心等着。 直到藤楠心按耐不住,开口。 “你真要这么做?当时的大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磐石做空的金额再大,还有监管一大堆漏洞兜着,现在违法,但那个时候,谁不那么干……” “做错了,就该认罚。” 藤今安脱下西装衬衫,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特别有肉类型。 浑身的肌肉蓬勃流畅,块状分明,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恐怖的力量感和威胁。 他捋了捋被矿泉水淋湿的头发,走进浴室。 “再说了,我又不是真要整宋闲时,让他再留我两个月而已,只要他答应,这份举报资料就出不去。” 藤楠心揉了揉眉心,“这话你要是让祖公听见,他非得气死,让你隐姓埋名来内地锻炼三年,结果还威胁上老板了。” “没办法,谁叫他乱打赌,把我输出去的,还有照他那种死磕的契约精神,我要提前回去,他非得给我一拐子,说我不讲信用。” “你让他说两句怎么了,平时那种小打小闹整宋闲时就算了,这举报材料一交上去,磐石起码得没半条命!你这平白给自己立个死对头,简直多事!” 说着说着,藤楠心突然意识到什么。 难不成藤一舒说中了? 藤今安栽了? 那这追人的方式也太奇葩了吧。 藤楠心挠了挠鼻子,迟疑问出口。 “这几天我收集资料就觉得奇怪了,太不像你的风格了,还给宋闲时选择,以往你要真下定决心,都是直接解决人的……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藤今安嗤笑,“最近很闲?跟藤一舒聊得不错啊。” “不不不不!”藤楠心拍着胸脯表忠心,“我俩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藤一舒一个四房,我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 藤今安打开淋浴头,密密麻麻的水流直冲面门,等了五秒,水才热起来。 他抹了把脸。 “跟他聊,顺便警告他,看清身份,别以为一个外人能护住他。” “哥,宋闲时真跟藤一舒在一起了?那花花肠子,宋闲时受得住不?” 藤今安冷笑,径直挂掉电话。 藤楠心:…… 发什么脾气呢! 宋闲时就在隔壁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嘴巴里的烫伤及时用冷水冲,伤的不严重,只有轻微的黏膜损伤。 但他这人嘴巴贱,总喜欢往伤口舔,就跟抠痘痘一样。 越是疼,越是难受,他就越要舔。 然后……出血了。 更疼了! 他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抓着药膏,往浴室冲。 对着镜子,胡乱涂了两层药。 含着苦涩草药药膏,眉头皱着皱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宋闲时是被一道爆破般的闪电给强行吓醒了。 他捂着心脏,冷汗哗哗往外流。 “靠!叫这么响干什么!催命啊!” “轰隆隆!” 刺眼的闪光后,又是一道山体滑塌般的巨大声响。 宋闲时:“……” 本来约定上午见面谈项目的药企代表,因为这场突然的暴雨,实在没办法过来。 只能先在线上短暂地聊了一下。 这家药企的债务压力大,要想上市,不是件简单的事。 “债转股……资产剥离……还得注入新资金。” 宋闲时转了转笔。 “还需要协调这边的政府提供税收优惠,换取银行展期。” 藤今安候在一旁,根据宋闲时的关键词,已经有了初步思路。 相比之下,Lena这个小菜鸟,似懂非懂,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清澈。 见此,宋闲时没好气地瞪了眼藤今安。 瞧瞧你教出来的学生。 藤今安也是有苦说不出。 Lena是以生活助理的标准招进来的。 文科毕业,对商业这些本就不敏感。 偏偏宋闲时就指定要她接替藤今安的位置。 他只能从头教起,只是到现在,都快半个月了,Lena还是一窍不通。 “债转股,就是跟债主谈条件,问银行、供货商能不能晚点还钱?少算利息?把钱换成股份?” 宋闲时用更小白的话教了她几句。 “资产剥离,就是断舍离,卖掉二手设备,厂房,快速筹钱。” “注入新资金……这个应该不用我解释吧。” Lena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找金主!” “剩下最后一个,让你师傅好好教。”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起身朝外走去。 阴雨天就是容易犯困,他打算去酒店的健身房锻炼一会。 这家是全国出了名的温泉山庄酒店。 十二月的天气,正好是酒店的旺季。 凌晨到这的时候,客人全休息了,就算是旺季,宋闲时也没见到多少人。 直到他走进健身房,看到里面几乎快要满出来的人,才深刻意识到“旺季”。 空气里全是难闻潮湿的汗臭,宋闲时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更别说锻炼了。 转头就打算回房间小睡,结果电梯门刚开,就碰到熟人。 林州吹了个口哨。 把怀里鲜嫩的美女搂紧了些,暗示十足地来了句。 “一起?” “我不玩你这种。” 宋闲时挑了挑眉,在那位嫩模期待的眼神中,进入电梯。 “真是无聊。”林州耸耸肩,感慨,“你啊,就是少一个开头,等哪天开窍了,绝对疯狂!” 宋闲时忍俊不禁,“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啧,美女在怀,牡丹花下,这些都是祝福!” 宋闲时知道好友的调性,笑笑,“打算在这待几天?” “本来下午就走,结果这雨下的,路都堵了,这酒店啊,看上我了,给我扯这出欲拒还迎呢。”林州不正经道。 说着,他突然诶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调侃宋闲时。 “我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小玩意,藤一舒,从南港来的那个娃娃脸,转性了?不追藤今安了?” 林州说这话,就单纯揶揄宋闲时,没指望宋闲时放弃藤今安。 可今天,鸿运当头啊! “早就不追了。”宋闲时面色不变,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仿佛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林州却恍若听到天籁,嫩模也顾不得搂了,上前,一胳膊揽住宋闲时的肩膀,惊喜中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真的?你没唬我!” “唬你能有钱拿?” 林州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好几圈,才敢确定这件普天同庆的大事! “不行,这日子太重要了,咱们也别回房间了,去喝几杯!” 也不管宋闲时同不同意,取消原楼层,按了酒厅所在的八楼。 第22章 鸡蛋宋闲时 暴雨天,酒店里的人出不去,全挤在这点娱乐场所。 纸醉金迷的舞池酒厅,碰上人山人海,也跟大早上的集市没什么区别。 又吵又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攒动的人头。 林州皱眉啧了两声,拿出手机打电话。 像他这种,天天在外头跑,什么关系都有点的红人,一个喝酒的位置轻松搞到。 很快,经理引导他们来到最里层的贵宾专属区域。 珠帘帷幔、鲜花美酒、地毯水晶灯……档次瞬间高出不少,连空气都泛着金钱的味道。 林州他们人少,在包厢玩得没意思,直接要了个卡座。 一坐下,林州就让经理叫来了一水精致漂亮的陪酒。 大手一挥。 “甜甜,随便叫,都算我的!” 歪靠在林州怀里的嫩模娇声道,“林少,谁是甜甜呀?” 林州没回答,抱住她的腰,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后,冲宋闲时挑了挑眉。 就差把“看,爽不爽”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宋闲时也不拂面子,指了一个有眼缘的小男孩。 被选中的那人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悦,主动坐到宋闲时身边,胳膊如水蛇般,缠着他的胳膊。 “叫什么名字?”宋闲时问。 “宋先生叫我小西就行。” “小西?东西南北的那个西?” 小西点点头,“宋先生要吃水果吗?” “来点吧。”宋闲时无所谓。 小西微笑了一下,用叉子叉起一颗大拇指差不多大的蜜瓜。 在酒厅特意压暗的混色灯光里,红唇轻启,诱惑十足咬住蜜瓜的一半。 手指沿着宋闲时的腹肌,引火般,一点点往上,攀至肩膀。 白皙嫩滑的长腿一抬,轻轻松松跨坐到宋闲时怀里。 宋闲时下意识去扶住他的腰,仰头正要说什么,头顶蓦然一黑。 小西压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近。 甜蜜多汁的蜜瓜压到唇瓣时,宋闲时如梦初醒,反射性撤退后仰,眉头也不悦地皱起来。 小西愣住,陡然变得慌张,匆匆忙忙地从宋闲时身上爬下来。 “别那么冷漠嘛,你瞧瞧这美人被你吓的。” 林州嘲笑出声,他冲着小西招招手,“来我这,哥哥疼你。” “林少~”嫩模不满意了,咬着嘴唇哼哼,饱满柔软的胸脯紧贴在林州的身上,稍微一低头,便是靓丽的风景线。 小西有些局促,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最后,宋闲时揽住他的肩膀,给他解围。 “说好让我挑,你还抢上了,道不道德?” “逗逗人嘛。”林州咧嘴。 宋闲时喝了口酒,笑骂,“少来,管好你身边那个。” 林州捏了捏嫩模的腰,咬着她的耳朵,暧昧道,“吃醋了?” “谁敢吃林少的醋啊,哼~” 面对这种调情小把戏,林州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嘴。 结实修长的胳膊环过女人细腰,一个用力,无限贴近。 低下头,含住那因为生气,微微撅起的嘴唇,搅弄。 令人脸红心跳的口水声刚响起,就被酒场劲爆的音乐声盖严实了。 宋闲时对这副场面见怪不怪,晃荡着酒杯,跟小西聊起天。 聊的正开心,酒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西捧起手机,“宋先生,是你助理的电话。” 宋闲时抿了一口酒,眉毛动了动。 小西上道地按了接通,把手机放到宋闲时耳边。 “什么事?” 藤今安:“……二少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他的零花钱。” 酒厅的音乐太吵,宋闲时的声音不由大了些。 “零花钱?他干出那种混账事,还敢问我要钱?!” “他说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求您原谅他。” “宋鸣涧会知错,母猪都能上树了!你告诉他,钱我是一分都不会给的,除非他死了,我烧给他!” 藤今安默默承受着宋闲时的怒火,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底下的灯红酒绿,阴沉不爽,就差摆脸上了。 但他说出的话,依旧平静温和。 “宋总,二少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弟弟……” “别提这么恶心的事!” 藤今安手指微蜷,“对不起。可现在除了您,没人再管二少了。” “宋远辉知道了。”宋闲时眼皮半合,语气肯定,“他什么时候回国?” “董事长暂时没有回来的计划。” “那还真是奇怪,出了那么大的事,亲儿子又是断指进医院,又是跟小三勾结,他居然还有心思在外面溜。” 宋闲时轻笑。 宋远辉是知道他再生气,也不会真丢下宋鸣涧不管,铁了心要把所有的烂摊子扔给他,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小西见宋闲时心情不好,主动给他揉肩捶腿。 宋闲时垂眸望着身前那颗嘿咻嘿咻帮他捏腿的脑袋,抬手揉了揉。 小西弯着眼睛,冲他露出一个软软的笑。 宋闲时心情莫名其妙好了点。 “我这忙,不管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话落,直接按灭电话。 正好林州那边也结束,又是亲又是抱,可把人哄得可开心了。 宋闲时想着宋鸣涧还在医院,顺嘴来了句。 “林灵最近还好吧。” “嗐!你还别说,清醒点了,以前三句话不离宋鸣涧,现在……反正我没怎么听她提过。” 林州心情明显变好,说话的尾调都是上升的。 “那天我送小灵子去医院,哭着进去,垮着一张脸出来,回来的路上一直问我,手指接回去,会不会留很难看的疤?要我联系最好的去疤医生。” 宋闲时笑道,“你给她找了?” “哪能啊!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她想点宋鸣涧一点不好,不能这么毁了!再说了,男人身上有疤,不是很正常……”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看向宋闲时。 “哦,还有你这个意外,阿姨真是把你护得跟个鸡蛋一样。” 第23章 这一页 都来一瓶 宋闲时是先天不留疤圣体。 再加上从小到大,姜笙护着,受伤后各种超贵难闻的药涂着。 浑身…… 真他妈跟鸡蛋一样,光洁无瑕。 林州啧啧两声。 以前中二不懂事,他满脑子都是动漫里古铜色的肌肉怪。 觉得只有这样,才配称为男人。 相比之下,宋闲时这种连蚊子印都没有的,简直就是个白斩鸡。 后来不小心被这小子听见,狠狠揍了一顿,他才勉强把白斩鸡改成鸡蛋。 宋闲时也想起这糗事,随手抄起一个抱枕扔过去。 “少来!” 林州被砸中胸膛,也不疼,故意逗他。 “甜甜啊,咱俩要不是穿一个裤裆长大的兄弟,我绝对要对你下手!” “林大少的爱,我可受不住。”宋闲时笑怼道。 “我可是说真的。”林州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让小西他们评价评价。 嫩模早就在电梯里近距离观察过宋闲时。 用各种高大上形容词,把宋闲时天花乱坠地夸一通后,还不忘记在结尾加上。 “不过,在我心里,林少才是最帅的!” 小西则微扬下巴,好奇地盯着宋闲时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了一圈。 看完后,不由感慨一句—— “天生丽质。” 虽然酒厅昏暗,但他凑这么近,就差趴在宋闲时身上看了,愣是瞧不见毛孔。 “宋先生,你都涂什么护肤品呀?”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他这人好养得很,我送什么,他就用什么。不管是二十,还是二十万的东西,在脸上根本没区别。” 林州翘起二郎腿。 “总之,从他身上可找到什么好的护肤秘诀,这小子就是天生的,你比不了。” 像小西这种吃青春饭的,不可谓不羡慕。 宋闲时瞧着小西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眼不远处卡座,已经有喝嗨,搂着陪酒的小男孩往楼上走。 干什么,不言而喻。 他的心头突然升起一道奇怪的感觉。 “你跟他们一样?” 小西脸色微白,“我……我还赚不了那个钱。” 不过应该快了。 宋闲时沉吟,“还是学生?大几了?” “不不不,我已经毕业了!” 宋闲时瞧着小西慌乱否定的模样,看破不说破。 对不远处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服务员立马小跑过来,“宋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宋闲时把酒单递给小西,“点吧。” 小西还摸不清宋闲时的脾气,怕点多,把人弄不高兴。 随意点了两个价格中规中矩的,就想合上。 宋闲时却叹了口气,拦住他,对服务员说。 “这一页的,都上一瓶。” 放在首章的酒,都是招牌,没一瓶低于一万块。 平日里随便推销出去一瓶,提成都有好几千。 这一整页……小西都快被钱砸晕了。 林州抚掌,语气陡然多了几分感慨。 “这一趟没白来,千金博美人一笑,你可算上道了。” 宋闲时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舒服地享受起小西愈加殷勤的伺候。 酒上得很快,也很壮观。 身着专业西装的服务员串成长龙,一人端着一个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价值不菲的酒。 气氛组夹在中间,彩带压着劲爆音乐的鼓点,一个接一个地放。 就这样,绕着全场走了一圈,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后,才有序地停在宋闲时面前。 这副场面绝对够炸,虚荣度更是爆表。 一瞬间,周围全是艳羡的呼喊声,起哄声。 有些更是直接,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给宋闲时抛媚眼。 宋闲时勾唇一笑,端起酒杯敬过后,便继续倒在沙发上,任由小西给自己捏肩膀。 良久,这股热闹的氛围才勉强降下来,可周围偷看,跃跃欲试的人依旧很多。 宋闲时没什么兴趣,林州却“热情”多了,揽着一个个来做客的漂亮女孩,聊得很是开心。 原本只有两人的长沙发,也变得拥挤。 游戏玩得越来越过火,隔着一张薄薄的纸,靠亲吻传递。 中间要是掉了,不仅跟陌生人打了个啵,还要喝酒惩罚。 宋闲时昨晚睡太迟,这会儿困得不行,见时间差不多,跟林州打了招呼,便结了账,起身打算离开。 林州见他一脸困倦,也不留他,让人赶紧回去休息。 电梯关闭前夕,小西望着被酒精熏得红红的宋闲时,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主动挤进电梯。 “宋先生,您醉得太厉害了,我扶您回房间吧。” 宋闲时只是容易喝酒上脸,意识清醒得很。 他怎么看不出小西的心思,可对上那双小心翼翼讨好的眼睛,嘴里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西,你想好了?” 这句话,他在问小西,也在问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寡淡了二十几年,今天只是喝了点酒,甚至都没醉,脑子里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本能、或许是酒吧气氛烘托、或许是小西的按摩手法真的不错…… 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看着林州左拥右抱,觉得这样也不错。 不是冷冰冰的一个人。 抱着人,亲着人的时候,至少能感受到温暖。 即便这样的温暖,很短暂。 “宋先生,你是个很好的人。” 小西抬头,在宋闲时的脸颊亲了一口。 这个带着感激的吻,颤抖着,害怕着,缠着一丝未名的爱意,如一根蓝白相间的羽毛,轻轻落进宋闲时的心底。 宋闲时垂下眼睫,温柔擦去他眼角的泪意。 然后就这么看着他,直到脑中最后一个“藤今安”消散。 心底唯余释然。 他跟这个小西,还挺有缘的,至少看着他笑,他也会觉得开心。 这应该也是心动。 那……为什么不尝试在一起呢。 “愿意跟着我吗?我可以帮你处理掉所有麻烦。” 小西显然没想到宋闲时会说出这样的话,抓着他的手一紧。 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激动、惶恐、受宠若惊、不敢置信…… 宋闲时以为自己吓到人,放缓节奏。 “我还会在这待两天,你随时能给我回复。”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 宋闲时笑着揉揉小西的脑袋,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五秒后,开始关闭。 小西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脑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只要傍上宋闲时,从他身上随便捞点,他往后都不用愁了,奶奶的病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理智却死死拖住他的脚步。 他只是第一天认识宋闲时,不确定跟了宋闲时后,要走入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曾亲眼看到,有个傍了大款的同事,被折磨得全身没一块好肉,眼睛都是空洞麻木的,活像行尸走肉…… 第24章 雨天的蓝色眼影 宋闲时其实也觉得有那么点莽撞,但他还不后悔说出那句话。 至少此刻,他是有一份期待的。 “宋先生!” 身后突然响起少年兴奋的呼喊。 愈发急促的脚步声,踩在吸音的红地毯上,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咚咚咚”。 落进宋闲时耳朵里,却响亮得好似烟花绽放,与他的心跳声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他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转过身,瞳孔里小西的笑脸,比走廊顶部摇晃的玻璃羽毛吊灯,还要晃眼自由。 他张开手臂,怀里一重,心头闯进一只湿漉漉的小鹿,撞得他后退了半步。 “带我走吧!我喜欢你!” 小西大喊着,紧紧圈住宋闲时的腰,贪婪吸食宋闲时身上的沉木香。 好好闻! 宋闲时闷哼笑道,“你也不怕我是骗子。” “被骗也认了,反正我不亏!” 小西眉眼弯弯地望着宋闲时俊美的脸颊,心脏跳得更快了。 温热的身体,让宋闲时的心情无端的好,他不由得搂紧了些。 带着一股奇怪的,执拗的,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不是孤单的,也是有人站在他身边,给他一个怀抱的。 “小西。” “嗯!” “再说一遍。” 小西羞红着脸,埋进宋闲时的胸膛,“我喜欢你,宋先生,特别特别喜欢!”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尾音都在颤抖。 “再来一遍,叫我闲时。” “闲……时……闲时……” 两个字念出来时,小西舌根都是麻的,言语间的亲密,就好像他跟宋闲时真的在一起。 “闲时,我会跟着你、陪着你、爱着你,一直一直!” 酒意骤然泛滥,飘飘无所依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被牵住的感觉。 宋闲时眉眼间最后一丝清明散去,傲娇地哼笑两声。 弯下腰,把脑袋搁在小西的颈窝,点了又点,点了又点,幅度很小,跟寺庙小和尚敲钟似的。 可爱得紧。 小西心脏都快从胸腔跳出来了。 上一秒在酒场豪掷千金的傲慢贵公子。 下一秒靠在他怀里,让他重复喜欢的不安大狗狗。 这样的反萌差,很难不让人心动。 指尖不自觉蜷缩,拽住宋闲时的衣摆,揉了揉,又搓了搓。 “宋先……” “咔嚓——” 左后方蓦地传来一道门解锁的声音。 小西下意识埋脸,躲避着缩进宋闲时怀里。 Lena握着门把手,一副被学习抽干精血的模样。 出门正准备觅食,猛不丁撞见一对秀恩爱的情侣,打趣地呼了一声。 “哟……老……老板!” 对上陡然酒醒的宋闲时,Lena尴尬得满地找头。 真是嘴贱,看情侣就看情侣,呼什么呼啊! 这下好了,呼到老板头上了! 她搓了搓手,“这天气,真巧啊,哈哈哈,宋总,那个,您继续……” 门砰的一声,砸上。 大概是太急,太用力,门板颤动了两下。 “她是我的助理,Lena。” 小西的不自然,宋闲时都看在眼里,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指缝插进小西的发丝,将人按得更紧。 主动跟他介绍。 “Lena性格有点跳脱,但人很有趣,你会喜欢她的。” 小西从他怀里仰起头,“嗯,Lena,我记住了,宋先生。” 宋闲时叹了口气,“算了,宋先生就宋先生吧,我们慢慢来。” 屈指在小西的眼皮刮了刮。 蓝蓝的……还闪闪的……眼影。 小西眨了眨眼睛,见宋闲时一直没说话,小声道,“宋先生是不是接受不了男生化妆?” “没有,眼影很好看。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前也有人喜欢把眼睛涂成这个颜色,她说……” 宋闲时笑了出来。 “她说蓝色眼影,能让我看见大海,体会什么天高海阔,白浪海鸥,完成不出门旅行……很奇怪的思维方式吧。” 小西摇头,“不奇怪,她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姜笙女士当然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宋闲时就是个妈宝。 只要谁夸他妈咪,他都会很开心。 对小西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升。 他揽过小西的肩膀,大手一挥。 “想化妆就化,不想就不化,按你喜欢的来。” “可你才是我的金……” 宋闲时莫名觉得那个词有点羞耻,按住他的嘴巴。 “先回房间吧。” 回房间! 小西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直到宋闲时牵住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在这个潮湿的雨季,显得格外滚烫。 宋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宋闲时订的是酒店顶层最好的房间。 小西第一次来,差点绕晕。 宋闲时让他乖乖坐沙发上,自己则在茶吧区翻冰箱。 他记得是放这边的,怎么不见了? “宋先生,您在找什么?”小西悄悄走过来。 “我找茶包,解酒的。” 小西试探道,“要不问一下酒店?” “不是酒店卖的,是我自己带来的。”宋闲时呼出一口气。 想起昨晚藤今安帮他整理的东西,翻出电话,给他打了去。 不出三十秒,藤今安就过来了。 小西见到藤今安的第一眼,眼珠子都快看直了,反应过来后,立马站起来打招呼。 “你好!” 藤今安面色平静地颔首,似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宋总,您说的蜂蜜茶包没带过来。” 宋闲时皱眉,“没带?可你每次都会带,这次为什么没有。”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昨晚藤今安还特意提醒过他,茶包给他放吧台底下的小冰箱里了。 “抱歉,是我的失误,我现在去帮您买。” 听到藤今安又要出去,宋闲时头疼叫住他,“不用了,一天淋两次雨,万一感冒了,别人要说我虐待你。” “我那有柚茶,宋总您需要吗?” “泡两杯吧。” 藤今安恭敬应了句好,转身快步出了门。 门咔嚓刚合上,他脸上的笑意便尽数散了。 脚步也放的很慢,配上那张阴沉到快滴出水的表位,恍若黑袍死神拖着镰刀收割人命。 房间内,两杯柚茶早就泡好。 藤今安居高临下地盯着浅黄茶汤底部,埋在柚子皮底部快速融化的冰蓝色晶体。 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怪笑。 第25章 豪车夫妇 晚上六点,藤今安掐准时间点,把茶送过去。 阴沉的雨天里,清新的柚香从杯口冒出来,凝着温热的水汽,显得格外暖心。 他半蹲着跪在茶几边,把两杯柚茶从木质托盘转移到玻璃茶几。 发出两道清脆的,不轻不重的,玻璃碰撞声。 宋闲时却只是瞥了一眼,没有拿起来,更没有喝。 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小西的讲述,眉头越皱越深。 小西的故事,出乎意料的荒唐。 十八年前,城郊的垃圾处理厂,是他被遗弃的地方。 那时正值夏季最热的几天,腐烂的垃圾发酵,苍蝇成群,臭气熏得人两眼发白。 运送的垃圾车来了这,也是掐着鼻子,倒完就走。 一个婴儿遗弃在这,几乎就是奔着索他命的架势。 但小西很幸运,被拾荒的奶奶发现,捡回家。 奶奶身体不好,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她硬是用一个又一个废弃塑料瓶养大了小西。 奶奶背上的小不点,一路争气懂事着长大,考上最好的初中、高中。 高考出成绩那天,小西在网吧查成绩。 那是一个足以进入985重点大学的超高分数。 他激动地赶回家,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 可刚到门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往日被人避着走的破棚子,突然出现好几辆千万级的豪车。 小西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级别的豪车,心中满是羡慕。 但羡慕归羡慕,他更担心奶奶的状况。 自己是个孤儿,上学也没有朋友,不可能会有人来找他。 那就是认识奶奶的朋友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门,正好撞见一群慌慌张张从里面冲出来的人。 他们的装扮无一不奢侈。 男士皮鞋西装,一股商业精英范。 女士踩着高跟鞋,戴着碧绿碧绿的镯子,精致到每根头发丝。 可他们脸上的嫌弃和惊恐,却硬生生破坏掉这份“贵气”,土气的像是发了人命财的暴发户。 小西来不及纠结这群人的身份,拔腿往铁皮棚最里面的小隔间跑去。 只见奶奶捂着胸口,脸色发青地倒在地上。 枯瘦的手指指着外面,哆嗦着骂了好几句畜生后,猛地晕了。 小西慌不择路地把奶奶送到医院。 刚到急诊,一句话都没说,医生突然翻上病床,做心肺复苏。 护士的脚步蓦地忙起来,上呼吸机,快速输注肾上腺激素。 小西彻底慌了,护士催他交钱做手术,并明确告知他,心梗的黄金抢救时间是两个小时内。 也就是说,除去路上把奶奶送过来的时间,他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筹钱。 手术要三万块。 他翻遍了身上每个口袋,一百块都凑不到。 他借了医院的座机,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拒绝,再拒绝。 “真不是叔不想借,我儿子还等着用钱结婚呢,喜事的钱用在治病上,实在不吉利啊。” “小西啊,你奶奶的年纪都那么大了,这万一没救回来,你个学生欠一屁股债,不值啊。” “城里的医院出了名的坑人,你怎么敢把你奶奶送去那,赶紧回来吧,别乱花钱……” 小西嘴巴干了,扯不出半点笑,手发抖得越来越厉害。 护士催他,要再交不出钱,病人就真没救了。 那是小西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钱的重要性。 也是第一次……无力到想死。 可他还是幸运的,正好撞到班主任产检,了解他的情况,咬牙借出了钱。 当时他跪在班主任面前,哭着磕了好几个响头,说一定会报答他。 班主任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抓着他的手臂,重复—— 不管发生什么,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走出这里,走出这里! 那时的小西还参不透班主任这番话。 直到护士再一次提醒他缴费。 “ICU一天五千,住三天,后面再转普通病房,加上药费治疗费……” 手术的三万块,就已经压垮了一个少年人的脊背。 又一个三万…… 命运从来不会善待苦命人。 小西想到门口那群豪车的主人,就是因为他们,奶奶才变成这样。 他选择报警。 可他这片区域,是官商勾结的最严重的地方。 自从他报出那几辆豪车的车牌后,警察的态度明显敷衍。 说没有监控根本查不到。 说他口说无凭,无法直接证明老人受伤跟那些人有关系。 说他尽早收了讹人的心思,别看到豪车就赖,人穷志短! 他有口难辩,只能期盼奶奶早点醒,让她亲自录口供,证明自己就是被那帮人刺激到,才突发心梗。 可当奶奶真醒了时,警察那边,又有了新的理由。 口头上的刺激并没有上升到肢体,只能自认倒霉,并不能当做有效证据。 小西不想放弃。 可奶奶等不了他。 医院见他迟迟不交钱,已经开始断药。 为了让奶奶得到后续治疗,在某个深夜,小西终于妥协了。 亲手撕了那张金闪闪的,代表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 开始疯狂赚钱。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直接进入夜场。 只是端端酒,被客人摸屁股调戏一句,一晚上就能有小一千的收入。 再加上老板人不错,愿意给他预支工资,生活再次有了盼头。 直到医院再次给他打来电话。 说奶奶的病情突然恶化。 又是上次那群人,闯进奶奶的病房,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把奶奶再次气进手术室。 虽然及时抢救过来,但因为是老人家,身体消受不了,再加上并发症感染,变成了植物人! 小西肩膀上好不容易卸下的重担,再次压到他的背上。 他还是想去报警。 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不承认。 连老天爷都爱捉弄他,一个三甲医院,连监控记录都能丢失。 所有的目击证人,也在短短一夜之间,闭口不谈。 那一瞬,他深刻意识到那群人的权势地位…… 第26章 一口不吸的暴躁雪茄 宋闲时支着下巴,望向对面眼圈红红的少年。 “甘心吗?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你的未来,你奶奶的未来,全毁了。” “我……不甘心……可……没办法……我……只是普通人。” 小西痛苦道,“我连视频都发不出去,这里的网络都被那些人监管,我……我要是再继续,他们会连我也一起做掉。” 宋闲时扯了扯头发,“愚蠢”两个字在牙关转了又转,还是骂了出来。 他要是小西,唯一的亲人被折腾成植物人,半死不活的那一刻,直接都别活。 反正了无牵挂,弄一个回本,弄一对他赚,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亏! 指尖动了动,藤今安看在眼里,刚准备退后两步,给这位阎王空间发脾气。 宋闲时却支起脑袋,用大拇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敲了两下。 藤今安会意,悄无声息离开了。 小西被宋闲时骂了后,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扣着破洞牛仔裤上的白线,一句话也不敢说。 活像被训惨的小学生。 宋闲时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继续。 “那后悔吗?” 小西点头。 宋闲时皱眉,“后悔什么?” “后悔奶奶出事那天,我没能再跑快一点、后悔……” 宋闲时抬手打断他,嗓音冷沉。 “我再换个方式问你,从你奶奶出事,到现在,你做错了什么?” 小西卡住了。 他做错了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宋闲时见小西一脸迷茫,欲言又止的样,那股怒其不争的烦躁情绪,更浓了。 压在扶手上的指甲都快嵌进皮垫了。 好在这时藤今安回来了。 他的手里多了套雪茄工具。 半跪着剪掉茄帽,试吸阻,点燃,挥了两下,释放出烟气后,才递给宋闲时。 宋闲时有时需要靠雪茄稳定情绪,但他有个极为奢侈的坏习惯。 比起抬手又放手地灰茄,他更喜欢一动不动,默默欣赏雪茄燃烧的痕迹。 雪茄没有助燃剂,隔个两三分钟不吸,就会自然熄灭。 所以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要吸一口,让雪茄持续燃烧。 宋闲时每次都卡着快熄灭的时间点,拿起来抽一口。 在口腔停留个两三秒,吐出来。 看起来是一副熟练老手样,可实际上,他经常会因为发呆,导致雪茄熄灭废掉。 正常来说,熄灭的雪茄二十四小时内,重新点燃,不会太影响风味。 可宋闲时就是嫌弃,不管藤今安帮他重新点过多少次,他就卡在烟灰缸里,碰都不碰。 这次,又不知道为什么,夹在手里,第一口都没吸,烟就灭了。 藤今安颔首低眉,暗道宋闲时这暴脾气,今天是降不下了。 这烟大概也点不了。 一点就得炸。 他蹲下身,打算把雪茄拿走,宋闲时却半仰着头,朝他看来。 漆黑发亮的眼睛里,愤怒、不爽、憋屈,无厘头的情绪,像是不愿发在小西身上,硬生生拿他当了垃圾桶。 藤今安避开视线,“宋总……” 宋闲时也别开脸,僵硬道,“拿走。” 藤今安垂下眼睛,快速收拾工具。 这时,小西咬了咬嘴唇,悄声道,“宋先生,您不必在意我,想抽就抽吧。” “你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宋闲时不咸不淡地戳穿他。 藤今安收工具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火机差点脱手,砸到地毯上。 好在他动作够快,在落地发出声响前,接住了火机。 起身,把工具放回原位。 再回来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压抑阴沉的气氛神奇地散了大半。 宋闲时倚靠在单人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一弯一曲地支在那,是放松的姿势。 他嘴唇弯着,望向小西的眼神,满意,期待。 “宋先生,我不后悔,该后悔的,该付出代价的,是他们!” 小西颓废的肩膀慢慢挺起来。 错的……从来就不该是他,而是那些罔顾法律的“土皇帝”! 每一次愈发坚定的神情,都取悦了宋闲时。 藤今安呼吸微窒,突然不敢踏足这片空间。 “你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我找人再调查调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宋闲时掏出手机刚起身,衣摆就被人小心扯住。 小西咬着嘴唇,似是羞赧,似是难为情,小声道,“奶奶……” 宋闲时叹了口气,大掌抚弄着少年柔软的头发。 “这里的医疗条件比不上首都,我会安排她转院,请最好的医生看她,别担心。” 小西受宠若惊,除了谢谢,就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瞳孔像太阳,又像土地,琥珀,是一种安静质朴的绝色。 但因为夜场工作,他总勾着魅惑的眼线,眼影也涂的很深,似醉非醉地勾着人。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宋闲时想让这双眼睛焕发出新的光彩。 就像把一截伤痕累累的断枝,重新埋进土壤,浇水施肥,看着他一点点长成更完美的模样。 这样的满足感,是赚多少钱都比不上的。 宋闲时弯下腰,指腹在小西的鼻尖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 瞧着他又茫然又脸红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屋内淡黄的灯光,柔和了宋闲时眉眼的邪气,淡粉的唇瓣翘起,脸颊两侧还有可爱的小梨涡。 耳边是磁性宠溺的笑音,屋外是轰隆混杂的雨点噼啪。 小西眼睛都不会眨了,情不自禁地凑近,再凑近。 等他再回过神,他已经吻上宋闲时的食指指尖。 这一处,正好是宋闲时点他鼻尖的位置。 暧昧的氛围陡然炸开,比今天这场突来的暴雨,还要猛烈。 藤今安眯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抬起又放下,如此重复。 第27章 吃瓜 “照顾好他,我打个电话。” 宋闲时来到他身边,方才还上扬的语调,在对上他时,骤然下沉,嗓音冷得跟冰块似的。 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藤今安脑袋半垂,压声应下。 目光从小西羞红的鼻尖,转移到桌上两杯凉透的柚茶。 不知看了多久,耳边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提问。 “你好,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 “藤今安。” 小西将藤今安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感慨。 “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今安哥了,可以吗?” 以后…… 藤今安绷着眼皮,顿了半秒,才回了句“可以”。 “茶凉了,我去重新给你们泡一杯。” “今安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西抓准机会,想跟藤今安处好关系。 冷透的柚茶被倒进水池,小西勤快地抹上洗洁剂,刷了刷。 冲洗后,放进茶柜里,自动沥干消毒。 藤今安端着两杯重新泡好的柚茶,评价道,“很熟练。” “之前在酒吧打工,天天洗不完的杯子,不熟练不行。” 藤今安微笑,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跟宋总是在一起了吗?” 小西噎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但只要宋先生不赶我走,我愿意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说这话时,那双琥珀粽色的眼睛里,全是依恋和慕濡。 藤今安移开目光,声线平稳。 “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宋总脾气不好,尽量别惹他生气,他的亲弟弟又被他打进医院,到现在还没出院。” 小西脸色一白。 其实刚才的谈话,他能感应到宋先生不是个脾气太好的人。 但又想到在酒厅里,宋先生的那通电话。 说什么混账、不回来、亲儿子手指断了、小三啥的。 他没记得多少,只记得宋先生很气愤,很无奈…… 宋先生不是个坏人!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藤今安眯着眼睛,恶劣欣赏着小西愈发躲闪惊恐的眼神,等待着这个人的知难而退。 “……今安哥,你是最了解宋先生的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认为宋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小西攥紧拳头,磕磕绊绊喊出这句话后,突然转身跑了。 藤今安冷冷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没有半点去追的意思。 一个成年出社会的男人,能出什么事? 还需要他照顾? 端起温度合适的柚茶往客厅走去,在手机点了两下。 随后,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消息,轻轻勾起唇角。 宋闲时的电话打得有点久,回来坐到沙发上,顺手接过藤今安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他环视一圈,没找到人,“小西呢?” 藤今安毫无心理压力地撒谎,“临时有事出去了,说很快就回来。” 宋闲时皱眉,“他能有什么急事,不跟我说一句,就跑了。” “这个我不清楚。” 宋闲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的骨子里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对圈在自己领域范围的人,容不得半分闪失。 即便作到宋鸣涧那样,又是欠下百万赌债,又是践踏他的底线,跟小三勾结。 他也不过是砍了根手指,还是立马送医院能接好的那种。 住院期间,餐费、住院费、请高级护工的钱……除了生活费,一个没落。 只是宋鸣涧胃口一向很大,宋闲时不给生活费,就跟断他生路一样。 这才过了多久,就憋不住,找藤今安打探他的口风。 又想到自家那个混账白眼狼,宋闲时狠狠瞪了藤今安一眼。 “不用你了,回去好好给Lena补课。” 宋闲时烦躁地摆摆手。 “早点交接完工作,省得相看两厌。” 说罢,又喝了口柚茶,出门找人去了。 藤今安等门彻底关上,才抬头,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盯着茶几上那杯少了三分之一的茶水。 两秒后,不悦地啧了一声。 宋闲时刚出门没走几步,眼前突然晃了一下。 是喝酒喝的? 怎么感觉有点热。 解开领带,扯掉领口的两粒扣子,才缓过来一点。 他揉了揉眉心,压过这股劲后,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往前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小西在哪。 只是有股很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待在房间里。 他这人是有点迷信的。 反正没事,出来逛逛,顺便还可以去楼下吃个晚餐。 他慢悠悠晃到电梯口,等待电梯上来的时间,侧边的房间闹哄哄挤出来好多人。 为首的男子,尖嘴猴腮,一副刻薄样。 全身瘦得跟营养不良的竹竿似的,感觉风一吹就能折掉。 真难为跟在他后头的人,争先恐后喊他“少爷”。 “范少,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又报警,说我们欺负他?” “哈哈哈,太有意思,给他这么多次教训,还学不会,比猪还蠢!” “待会儿我们怎么玩?那小子穿那么骚,还学娘们化妆,妈的,都不知道跟多少人上过了。” 范昌丝毫不在意宋闲时这个外人在他们旁边听着,肆无忌惮地讨论着玩法。 “多搞几个机位,把压箱底的货一样一样给他试,再准备点辣椒水,万一晕了,泼一桶,把人叫醒。” 嘴上的烟抖了抖,燃尽的烟灰掉到地毯上,烫出一个黑黑的洞。 旁边的狐朋狗友也有样学样,平整的红地毯上,顿时多了好几个破洞。 走廊里全是他们恶劣的声音。 宋闲时单手插兜,静静听着,敏锐捕捉着这群人话里的每个关键词。 “要不还是叔叔阿姨善良,那小子能蹦跶到现在?要我说,趁着这几天暴雨,搞个意外死亡,眼不见为净。” 范昌意味深长道,“我也想啊,就怕那两个老不死舍不得。” “范少,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啊,还是劝叔叔阿姨少去点寺庙,这么有慈悲心,可不好……” 电梯门开了,宋闲时站在原地自始至终没动。 范昌等人自动忽略宋闲时,挤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电梯白光一点点被切割成细条,宋闲时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范昌一眼。 “叮——” 电梯下行了三层,宋闲时才泄出真实的情绪。 他用舌尖顶顶上颚,轻蔑一笑。 都不用他查了。 这边就有人告诉他了。 而且最巧的是,这个范少。 哦不。 范家控股的云科药企。 正求着磐石接单,安排他们公司上市筹钱呢。 他这次过来就是做一个简单的考察。 误打误撞吃到这么大一个瓜。 有趣。 第28章 3000万 为我开门 起初,宋闲时并没有把范昌跟云科药企,联系在一起。 只当是哪家迟早铁窗泪的混世魔王。 直到这群人范少范少的,喊得太勤,让他想起上午的线上会议。 云科药企的董事长,范泽明,在说开场白的时候,无意间提起小儿子范昌也被困在这家温泉酒店。 宋闲时不清楚酒店里有多少姓范的,但能狂成这样,必然得是地头蛇级别。 云科药企频繁更换的会计师、漏洞百出的销售数据、明显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研发经费…… 这些“溜出去”的黑色资产,借着买通贿赂的壳子,化作权,落到谁手里,太好猜了。 有权护驾,范家的云科药企,很难不变成目中无人的土皇帝,地头蛇。 范家,范泽明,范昌……一路人。 但该说不说,两父子,长相差太多了。 走在路上,一个高高胖胖的白萝卜,一个黑黑瘦瘦的扁竹竿。 几乎没人会把这俩,当成父子。 但那些小弟们的后半段话,又给他提出一个新思路。 再结合小西的陈述…… 所有的疑点都解开了。 小西这件事,更抓马了。 宋闲时之前观察过一下人数。 十五个人。 三十只拳头。 打不过。 他不得不收起动手的心思。 等电梯又往下降了些,他扯乱衣服,又把头发弄乱,找到范昌的房间。 砰砰砰敲门。 他太了解这群公子哥的习性了。 为了保险,他们不可能会让小西单独待在房间,肯定会安排一个人守着。 十五个人,他是打不过。 但一个人,呵,他连牙都能抠出来。 “范少,是有东西忘拿了吗?” 一个男人搓着手,谄媚地从门内钻出来。 “小西逃你这来了。” 宋闲时开门见山。 “让他滚出来,老子付了钱的!” 男人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闲时。 满脸情事被打断的烦躁,还有胡乱套上的衣服,顿时明了。 怪不得抓到人的时候,慌慌张张,原来真在干那档子事。 他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兄弟,这事我可帮不了你。那个卖的,我老大看上了,我就是想给,也给不了啊。” 宋闲时面露阴狠,“老子花58万买的炮,你跟我说抢走就抢走?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58万,男人震惊得瞳孔一颤。 58万就买一夜,范昌都没有这个人奢侈! 他咽了咽口水,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宋闲时。 宋闲时身上的衣服,连LOGO都没有,他看不出价格。 但是他手上那块表,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国外一个顶级收藏家的自留款。 当时有人出3000万,都没能让收藏家松口。 而现在,这块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种人他肯定得罪不起。 但真让他把人带走了,范昌那里,他又没办法交代。 宋闲时冷嗤一声,像是习惯应付这种人,掏出钱包。 一叠红花花的钞票霸气地甩到他脸上。 “够不够?” 男人见宋闲时这副遇事只会用钱解决的豪气少爷样,心脏咯噔咯噔跳的更快了。 “把人给我带出来。”宋闲时没了耐心。 男人还在踌躇,宋闲时冷笑一声,抬手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用尽全力,男人直接被掀翻,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呻吟。 宋闲时跨过他,路过客厅时,习惯性拎了根棒球棍攥手里。 “小西在哪个房间?” 男人不肯说,宋闲时扛着棒球棍,迈着恶霸般的步伐,走近他。 “我劝你早点说,反正医药费我有的是……” “我……我带你过去!” 男人连滚带爬地领着他往最里面的房间走,颤抖的手在兜里掏了好几遍,才把钥匙拿出来。 宋闲时一开始设想过小西的情况不会太好。 可开门看到少年浑身赤裸,跪趴在床上的屈辱场面,他还是忍不住气血上涌,怒吼着一脚踹倒男人,又狠狠往他腹部补了好几脚。 “艹!老子的人你都敢动!不要命了是吧!” 宋闲时失控的时候,破坏力极强,把人踹到快失去意识,才停手。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到小西颤抖的身体上。 小西的眼上蒙着黑布,嘴也被破布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绳子圈着手脚,将他掰出一个极其难堪的跪着服务的姿势。 宋闲时小心翼翼拿掉他嘴里的破布团子,抬手想把黑布也解开时,小西突然哭得很厉害。 黑布晕出更深的湿意,浸满了他的绝望和害怕。 嘴巴张合困难,含糊不清喊着“放过我”、“求你”、“奶奶”…… 宋闲时呼吸越来越沉,眼睛里染上恐怖的红血丝。 他快速解开他身上的麻绳,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小西应激般,疯狂挣扎,松开的手握成拳头,如雨点,泄愤般往宋闲时身上砸。 宋闲时轻柔抚摸着小西的脑袋,哑着嗓子,不停安慰他没事。 渐渐的,像是闻到熟悉的气味,小西安静下来,哽咽着喊他。 “宋先生……” “嗯。” “宋……闲时……” “我在。” 小西咬着嘴唇,哭得更大声了,他缩着肩膀,埋进宋闲时怀里。 宋闲时解开后脑勺黑布的结,扶上他的后背,胳膊环过他的腿弯,一把将人抱起来。 走廊尽头,藤今安抱着一叠资料,守在他的房间门口。 看到宋闲时怀里状态不对的小西,他主动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接收到宋闲时冷厉阴沉的目光。 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 他沉默低下头。 身后传来很轻的关门声。 他慢吞吞地侧过身。 渗人的黑瞳,晦暗不明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猩红的唇瓣,一点点绷紧,僵硬地往上提,扯出一抹比曼珠沙罗,还要地狱血腥的笑。 怀里威胁宋闲时的举报材料,莫名变得烫手,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一点点收紧,揉皱,可怜的纸张堆叠成扇形抹布。 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泛起粉色,指骨关节处用力到发白,恍若白玉菩提。 奢艳着迷的同时,又让人心生胆寒。 他也不回自己房间,就在门口站着,计算着时间。 第29章 心跳 “范少!那孙子就住前面!” 消息走露得很快。 范昌一群人的菜刚上来,一口都没吃到,就接到电话,气势汹汹地上来抢人。 “我范昌抢走的人,也敢带走,待会直接做掉他,妈的,一天天净给老子找不痛快!” 走廊拐角蓦地涌出呜啦啦一大堆人,目的性极强地朝藤今安这个方向来。 藤今安站直身体,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漂亮嫣红的唇瓣勾起,骤然生出无限风情。 一群人就这么直直停住,像根钉子立在走廊上。 瞪着眼珠子,嘴角的口水淌得跟河一样。 “范少,这他妈是真人吗?怎么有人长这样……” 他们没啥文化,脑子里只有—— 皮肤好白、嘴唇好红、腿好长好直,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长坏的。 饶是范昌见过再多的美人,此刻也被迷得找不着北。 “当然是真的。” 他换了个姿势,自认潇洒俊帅地给藤今安抛了个媚眼。 “一个人?要不要我们来陪你?” 咋咋呼呼找场子的喊叫声,变成流氓的口哨。 藤今安笑着瞥了他们一眼,当着他们的面,诱惑性十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打开宋闲时对面的房间。 还故意没关门。 人群中吸气声,此起彼伏。 “范……范少……这……这什么意思!” 范昌眼底尽是淫邪的欲望,下半身那点软肉在看到藤今安的第一眼,就有苏醒的趋势。 娘的,男人长着一副狐媚子惑主的样,不就是天生挨…… 又一个小弟喘着粗气问道,“咱还去找那孙子不?” 范昌直接用行动表明答案。 到门口还剩三米的距离,就忍不住了,边脱衣服,边往里冲。 剩下的人不甘落后,推搡着地挤进房间,连门都来不及合上。 透过那点缝隙,脱衣服的窸窸窣窣伴着粗喘的气声刚响起来,“咚咚咚”砸出好几道诡异的声音。 紧跟着,便是拳拳到肉的打斗声。 “噼里啪打——” 掉到地上的有带血的牙齿、满是木刺的棍子、还有折断的手指…… 场面凶残血腥,一群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呼救声,就在越来越浓的粉色迷雾中,丧失理智。 他们的瞳孔失焦,眼神发木,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直地褪下身上的衣服,搂住旁边的人,兴奋地上下其手。 藤今安甩了甩染血的手,打开相机,慢条斯理地记录下每个人的丑态。 有些实在辣眼睛的,他稍微站远点,闭上眼睛也要录,势必要把每个人的脸都拍进去。 直到证据足够,才收起手机。 离开前,还好心地替他们关上门,隔绝一室不堪的哼叫呻吟。 走廊上的监控早就被范昌他们威胁关掉了,倒是便宜藤今安了,不用再另外处理。 晚上九点左右,藤今安洗完澡,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敲响隔壁宋闲时的房间。 宋闲时等候多时,他正摇晃着酒杯,站在阳台的玻璃移门前,静静欣赏外面怒号的暴雨雷电。 藤今安的眼神在宋闲时睡袍底下,修长绷直的小腿处,停顿了半秒。 嗓子有点干。 来之前,该喝点水的。 “宋总。” 宋闲时没应他。 藤今安又喊了一声。 酒杯里澄澈的白葡萄酒放慢了旋转的速度,中心的小旋涡也消失了。 宋闲时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在书桌上。 “解释。” 藤今安清楚宋闲时要他解释什么。 关于小西跑出去的前因后果。 以及……他为什么说谎。 他不屑地在心底嗤了一声。 这么快就学会告密,不愧是那种脏地方出来的人。 错误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而且他也大发慈悲,报复了那些故意绑走小西的人。 他没错。 宋闲时见藤今安始终沉默,两步就来到他面前。 距离在这一瞬无限缩近,呼吸可闻,身体稍微往前倾,两人就能贴到一起。 可空气里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息。 宋闲时压低声音,怒吼。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放弃你了,你也马上就能离开磐石,为什么还要在小西面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为什么要把他逼走!你知道他差点……” 宋闲时愤怒到极点,揪着他的领子,把人砸到墙上。 藤今安就像是没有痛觉,抬眼盯着宋闲时,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宋总,我已经被您辞退了。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Lena。除此之外,您的私事,我不该管,也不想管。” 宋闲时手背青筋暴起。 “你的不该管,不想管,就是跟他说我是暴力狂?!把亲弟弟揍进医院?” “可能表达方式有问题,但我说的,是事实。” 藤今安不露声色地讽刺着。 “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差,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宋闲时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明明厌恶他至极,却暗戳戳地用各种法子赶走他身边的人。 是占有欲吗? 真恶心。 “滚出去!” 藤今安站在原地不动。 “宋总,恕我直言,你对小西有点过于上心了,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他言辞凿凿地劝解。 “声色场所混出来的人,根本不会那么单纯,你别被骗了。” 宋闲时怒道,“藤今安,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无!关!” “董事长……” “够了!” 藤今安每次说出“董事长”三个字,都是在宋闲时雷点上蹦跶。 他周身的气质愈发恐怖。 “藤今安,趁我现在还能容忍你,滚!” 藤今安丝毫不怵,迎面对上他的怒火。 “宋总,其实在你心里,小西也不简单吧,说不定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故意设计。” “就算是他故意设计,老子也愿意被他骗,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宋闲时目眦欲裂,全身被激烈的情绪带着,颤抖起来。 “藤今安,三年,不管你耍我,还是坑我,我都原谅了,那是因为老子爱你!” “现在,我放弃你了,我爱上小西了!” “即便小西跟你一样,骗我,设计我,我也可以当没看见!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藤今安绷紧眼皮,躲闪着避开宋闲时发红的眼睛。 “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闲时转过身,扶着胀痛的脑袋。 “你什么意思,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就这样吧藤今安,别犯贱了,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第30章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越远越好…… 这四个字像是带刺的藤蔓,狠狠扎进藤今安的身体。 脑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概念。 在宋闲时这,他已经彻底变成无关紧要的人。 这本该是他所期望的,可心脏处的闷痛又让他纳闷,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追问些什么。 接收到的却是,宋闲时拒绝的背影,和另一扇关上的房门。 他收紧手指,攥着胸前的布料,不知为何,更难受了。 脑中莫名其妙回忆起从前的宋闲时。 像狗狗一样,眼里只有他的宋闲时。 每每望向他,笑得格外灿烂,声调也扬的高,对他是肉眼可见的喜欢。 即便他做错了事,让他头疼到只能靠吃药缓解,那双悲伤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他。 三年,爱意,从未变过。 藤今安胸口越来越紧,越来越闷。 那股几乎要溺亡的窒息感,唆使他往前走去。 打开那扇门,抓住宋闲时的肩膀,想让他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给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藤今安的眸色愈深,耳边是催促重复的恶魔之声。 他咽了咽口水,僵硬地拖着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去。 “咔嚓——” 拧下门把手。 轻轻推开。 如此简单,如此容易,宋闲时的拒绝都是狗屁。 他勾起唇角,抬脚走进房间,却正好看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脑子嗡嗡的,突然炸了。 他记不清自己的脚步有多快,也记不清心脏跳成什么样。 他只是本能地冲向前,掰过宋闲时的脸。 当着小西熟睡的面孔,狠狠吻下去! 宋闲时刚睡下去不久,在藤今安捏住他下巴的时候,就醒了。 可没等他开骂,这个人竟然! 亲他! 嘴唇上力道很重,甚至可以称得上野蛮。 他能感觉到嘴唇被锋利的牙齿咬住,带着股狠劲,没一会就出了血。 腥甜的血味恍若信息素,诱导这场掠夺攻略愈加深入,沉迷。 宋闲时瞳孔紧缩,全身因为气愤,在微微颤抖,拳头还没握紧,就愤恨地砸了出去。 他今天就要废掉藤今安! 可藤今安像是早有预料,那双发红的含情眼微微眯起,轻而易举控制住宋闲时的反抗。 另一只掐着宋闲时下巴的手,一点点下挪,占有欲十足地掐住脖颈。 掌心的脉搏跳的愈发急促,白皙的皮肤也在短短一瞬,染上了桃花般的粉红。 真漂亮啊,藤今安不由地想着。 宋闲时满脑子都是被羞辱的恶心感,尤其旁边还睡着小西。 类似出轨的背德感,没能让宋闲时感到刺激,他只有数不清的愤怒和嫌恶。 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小西,把腿从被子里挪出来,冲着藤今安的腹部往死里踹。 藤今安闷哼,脸色有一瞬的苍白。 腹部翻江倒海的痛,几乎要让他失去所有行动力。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放手。 指腹压住宋闲时的后颈,无视抗拒,强迫对方与自己贴得更近,更紧。 他的吻技烂却粗暴,只要勾住宋闲时的舌头,便是无止境的纠缠、侵略、交换。 血腥味越来越重。 两个人的嘴角,淡红色的水迹缓缓下流,混合喘息和水声,一滴一滴溅到被子上,融出更深的血色痕迹。 宋闲时被刺激得双眼血红,看到小西揉了揉眼皮,准备醒来,他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力,顶着舌头快被撕烂的痛 ,硬生生挣脱藤今安手上的控制。 大手化作鹰爪,发了狠劲地掐住藤今安的喉管。 喉管这处是人体最薄弱的地方之一。 稍微用点力,就能窒息。 宋闲时这么往死里掐,即便是藤今安,也受不住,被迫后退。 宋闲时趁此机会,一拳挥到藤今安的脸上,打得人直接从床上翻下去。 “嗯?宋先生?” 小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宋闲时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好奇问了句。 “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起来了?” “没事,你继续睡,我临时有点事要谈。” 他的声音有点哑,在浓稠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他呼出一口气,胡乱擦了一把唇上的血后,转身坐到床上,摸了摸小西的脑袋。 大掌覆盖在那双不安颤动的眼睛上,声线低哑。 “睡觉吧。” 小西虽疑惑,但大抵是困意太浓,亦或是此刻的宋闲时少见的温柔,会哄人。 他含着笑,再次闭上眼睛。 直到掌心下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规律,宋闲时才挪开手。 从始至终,藤今安安分得不像话,从地上爬起来后,便悄悄立在床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转进书房的那一刹,藤今安都还没把门关上,宋闲时控制不住,举起胳膊,往藤今安的左脸,使劲砸了一拳。 藤今安本能地后退,可这个动作,却在中途硬生生止住。 “砰——” 肩膀骨头撞到门框,藤今安的眉头又往下拧了点。 他顶着左脸火辣辣的疼,站直身体,没有像往常那样,恭敬地垂下脑袋。 他抬起头,顶着一张战损美人的脸,直白执拗地注视着宋闲时。 墨黑瞳眸里,脆弱、难过、伤心、不舍…… 配合脸上微微肿胀,和嘴角的血迹,漂亮到惊心动魄,使人施虐欲爆棚,甚至想用更恶劣的方法,让他更惨,流出很多眼泪。 “你应该喜欢我的。” 藤今安眼角骤然湿了,他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强调。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第31章 扭曲的价值观 宋闲时的舌头还在往外冒血,满口的血腥气和藤今安的味道,让他整个人接近爆炸边缘。 他把人带到这,就是怕揍人的时候,吵醒小西。 结果……就一拳……哭了…… 跟刚才恨不得把他嘴都撕了的人,天一个地一个。 关键这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哗哗往下掉。 宋闲时卡在那,想骂骂不出,想打打不出。 偏过头,不愿意再看。 可书房太安静了,衬得那道呜咽声,愈发惹人怜惜。 宋闲时听着,心底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愤怒、崩溃、悲伤、讽刺……混杂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但这一个事实,他是肯定的。 “我已经选择跟小西在一起了。” 他疲惫地转过头,哑声道。 “你迟到了,我也退场了,我们之间没缘分,就这样吧。” 藤今安靠近他,泪水浸湿的黑眸占有欲十足地聚焦在宋闲时破开的嘴角。 “那就跟他分了。” 他的语气自然,一点都不觉得撬墙角是件不道德的事。 宋闲时恍惚了一瞬,诡异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 藤今安攥紧手指,坚持道,“他有哪点比我好,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宋闲时沉默了,一瞬不瞬盯着藤今安执着向他求爱的模样。 他曾期待过无数次的场景,此时此刻,终于出现。 心脏明明再次为藤今安失控。 可面上,他连爱都演不出来,只觉得讽刺。 这样一个可能爱上他的藤今安,怎么现在才出现呢? 太假,太陌生了。 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我已经选了你三年,是你一直没回复我,我等不起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对我产生兴趣……对不起吧,这次算我辜负你了。不过,之前你也是这么对我的,咱们就此抵消。” 宋闲时坐在沙发上,眼皮半阖,嗓音冷静,没有半点暗恋成功的兴奋和激动。 藤今安的势在必得,顿时溃不成军。 伪装多年的平静面孔突然撕裂,狰狞着吼了出来。 “抵消不了!” 快步逼近宋闲时,两条手臂控制欲十足地扣在单人沙发两侧的扶手上,让宋闲时无处可逃。 在宋闲时震惊的目光中,压低身形,阴鸷发红的眼睛像枪口瞄准镜一样,牢牢锁定猎物。 他咧开染血的嘴唇,幽深道,“我喜欢上你了,你也该喜欢我。” “你是什么天上掉的香饽饽吗?每个人都得看上你,喜欢你,顾得来吗你?” 宋闲时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藤今安莫名的强迫姿态,让他再次进入暴怒状态。 他一掌推向藤今安的肩膀。 藤今安没注意到,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茶几上。 宋闲时站起身,长腿抬起,踩向藤今安的手。 藤今安下意识躲开,宋闲时这一脚正正好压在茶几边缘上,咚的一下,光是听着,就觉得手疼。 “藤今安,你……” 宋闲时像个恶霸一样,俯下身,狠话还没放出来,直接被藤今安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悚叫停,脸色顿时红了。 只见藤今安勾着领带,解开。 领带从手心滑落,啪嗒掉在笔直的西装裤腿上。 丝绸材质的领带,柔滑细腻,在大腿上待了一会,就迫不及待往下垂,堆叠在一双黑奢手工订制皮鞋之间。 也在两腿之间。 窗外的暴雨似乎落得更猛了,啪嗒啪嗒,全砸进宋闲时的眼睛里。 宋闲时完全僵在那,好不容易控制目光,从那条领带移开,藤今安又给他来了个王炸。 他的手按在了规整的衬衫扣子,从最顶上,一颗颗往下解,露出越来越多的肌肤。 活像启蒙小电影里的开头。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宋闲时吓得跳起来,忙往沙发后面躲。 “话说得好好的,你脱衣服干什么!” 他着急忙慌地往身上摸,想找手机拍摄,以证自己的清白。 可摸遍所有口袋,才想起手机被他落在床头柜了。 他一边后退,一边喊着让藤今安冷静。 “你已经离职了,现在只是单纯的交接工作阶段,我虽然还给你发工资,但,但,严格来说,这算不了职场性骚扰……” “你还是男的,闹上法庭都不好看,我,我还是有男朋友的人,有道德上的追求,你,你别脱了!” 宋闲时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深感自己不能待在这,不然随便进来一个人,他不就被诬陷了吗? 瞅准时机,就往门口跑。 可惜,藤今安早有预料,甩掉上半身最后一点布料,砰地一声,在宋闲时逃出去前,关上门。 修长的胳膊,按在深色系的红木门板上,愈发白皙。 顶上的小灯打在他赤裸的上半身。 蓬勃弹性的胸肌,淡粉的颜色,线条分明的腹肌,每一寸线条都完美到极点。 就连腹部,宋闲时踹他留下的青紫伤痕,也没折损他半点美感,反而让这副身体多了些心颤的脆弱感,愈发叫人目眩神迷。 宋闲时却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想逃。 “有话好好说,当初我就是再气,也没强迫你干不喜欢的事,更没做出什么龌龊的事,让你捏着鼻子认我当男朋友……” 藤今安什么也听不进去,后背压在门上,堵住唯一一个出口后,继续脱衣服。 宋闲时眼瞅着他的手放到皮带上,就要解开,立马冲上前。 像是守住自己的贞洁,死死把住藤今安的腰带,嚎叫。 “你别脱了!” 藤今安疑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不就拒绝了你一次吗,你就这么想不开!” 说着,宋闲时不得不感慨自己心性坚韧,被拒绝那么多次,也没这么极端。 藤今安松了劲,宋闲时趁此机会,赶紧把他的皮带扣回来。 “咔哒——” 刚扣上,耳边就响起一道难掩疑惑的呢喃。 “为什么没用了,每次我脱衣服,他们都很兴奋的。” 宋闲时指节一僵,“脱衣服?他……们……” 藤今安歪了歪脑袋。 “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看到我什么都不穿,眼睛都会兴奋地弹出来,疯狂说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是呢?” 宋闲时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藤今安的不对劲。 这个人的价值观怎么……扭曲成这样?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语气的平稳。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脱衣服……就会让人……喜欢你……” 藤今安红唇一张一合,语气罕见地多了几分天真。 “因为我长得好看啊,脸好看,身体也好看。” 宋闲时抹了把脸,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能沉默着捡起地上的衣服,帮藤今安一件件穿好。 他平时被人伺候惯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穿衣服、扣扣子、系领带。 动作生涩,却认真。 藤今安全程不发一言,直到宋闲时最后一次帮他调整好领带,他不死心地又来了一句。 “真的不喜欢吗?是不是因为我没脱完?” 第32章 示弱 廉价 宋闲时低声咒骂了个脏字。 过了足足十秒,才绷着身体,小声问藤今安。 “我这三年,追……骚扰你,在你眼里,是不是跟那些,喜欢看你不穿衣服的……人,一模一样?” “差不多。” 藤今安缓缓道,“你们都不太会看脸色,不管我愿不愿意,硬要凑上来,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宋闲时手指抖了一下,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抱歉啊……”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吗?我最近发现,我对你的感觉有点不一样,至少我刚才,是心甘情愿脱衣服给你看的。” 宋闲时望着藤今安的眼睛,真挚尽头,好似是麻木。 只有刚才,是心甘情愿。 那脱给别人看的时候,都是……被强迫的吗? 他自以为是的追求,落在藤今安眼里,也跟强迫没区别吧。 这个人好像天生不会对这种事明着说拒绝,只会暗戳戳的报复。 是那段经历养出来的习惯吗? 连厌恶,都不敢表达出来…… 宋闲时又仔仔细细地瞄着藤今安的脸,观察一圈。 美貌……或许真是原罪。 他叹了口气,良久,才做出一个决定。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但是,我会保护你,没有人会再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重新回到磐石吧。” “只要不喜欢,你都可以明确拒绝。” “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地冒犯你……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藤今安懵懵地望着宋闲时的背影,半晌,才执拗出声。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只需要你喜欢我。” “不可能了,我已经喜欢别人了,你在我这出局了。” 藤今安抿了抿嘴,把手重新放到皮带上。 宋闲时都快对皮带卡扣的声音应激了。 他握住那双手,表情都快哭了。 “别脱了好不好,算我求你啊!” “你一定会重新喜欢上我的,我很好看的,所有地方都好看。” 说着,又动起来。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 宋闲时就差给他跪下了,抓住藤今安腰带的手,跟抓住自己的名声一样。 “要不……要不这样好不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小西过不下去了,不小心分手了,我就选你好不好?” 藤今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你什么时候分手?” “我……” 宋闲时噎住,他这话本就是胡乱应付的托词,藤今安竟当真了。 见宋闲时沉默不语,藤今安压着他,又问。 “明天可以分吗?或者后天?大后天?” “你当做买卖啊,钱结情断的。我喜欢小西,怎么可能这么快……别别别别别别!” 宋闲时赶紧拉住藤今安脱裤子的动作。 “三年!我都追了你三年,再给小西三年不过分吧!” 藤今安:“三个月。” “不可能!” “他配不上你,不知道跟多少人亲过玩过,我不一样,我很干净。” 藤今安说着,上道地凑上前,趁宋闲时不注意,又往他嘴上亲了一口。 “第二次。刚才在小西面前,是第一次,我的初吻,都给你。” 宋闲时闭上眼,好希望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觉。 这都什么事啊。 把他整成渣男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做出妥协的姿态,“好,三个月就三个月,可以回去了吗?” “嗯。” 藤今安开心地轻哼,歪头又要去亲宋闲时,却被躲开了。 宋闲时假装看不到他失落的眼神,赶紧把人赶出去。 门一关,脸上的笑唰的落下来。 “靠!都什么事啊!” 他烦躁地揉乱头发,在浴室镜子里看到破皮的嘴唇和舌头,又怒骂了好几声。 漱了好几遍口,把藤今安的味道彻底清出去后,才一脸憋屈地回到卧室。 望着小西熟睡的面容,抬手轻轻摸了摸,又拨了拨他的睫毛。 三个月,怎么可能分手。 而且他还挺喜欢小西的,看到他的时候,心情会变好。 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 藤今安……只是麻烦…… 另一边。 藤今安回到房间,抚摸着被咬破的嘴唇,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 稍微示个弱,就答应他了。 爱情……容易到过于廉价了。 不好玩。 藤今安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想了又想,还是给藤一舒打了个电话。 “稀客啊……呼……” 藤今安听着电话那头粗哑的低吼喘气,和似有若无的呜咽呻吟。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没开智的性缘脑在干什么。 他不想跟藤一舒有太多交流,打断他,直入主题。 “你太拖沓了,宋闲时找别人了,一见钟情,大概会在一起挺久的,你跟他没机会了。” 藤一舒掐腰的力道,没控制住,沙发上的男人痛苦地抖了一下,两眼一翻,失去意识。 藤一舒气愤地扔下男人的腿,退出,满脸郁闷地倒在地毯上。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感觉到宋闲时仅此而已的情愫。 除了那晚,透过电话,告诉他大门密码的时候,暧昧了些。 其他任何时候,都把他当小孩似的,好到无可挑剔,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是眼神…… 太清白了。 对他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但藤今安为什么单独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他可不认为这人会这么好心。 “就算他找别人了,又怎么样,我又没有什么初次洁癖。”藤一舒死鸭子嘴硬。 藤今安笑了一下,“今晚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你什么意思。”藤一舒陡然从地毯上弹起来,沉声道。 “没什么,就是来看个笑话。” 藤今安优哉游哉道,“你自以为是地吊了他那么久,结果别人勾勾手指,就跑了。” 他轻蔑嗤笑,不留半分情面。 “藤一舒,你真是随时随地,都让我……刮目相看。” “藤今安,你得意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藤一舒阴笑,“拿我当出头鸟呢,看到宋闲时有伴,你嫉妒,抗不住了吧,他妈的,给我找不痛快!” 藤今安眼神立刻冷下来,“我嫉妒他?他也配?” “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你最擅长的不就是祸水东引,死不承认吗?宋闲时真是倒霉,遇上你这么条毒蛇。” 两人没说两句,又吵起来。 从小到大,谁也看不上谁,今天你阴他,明天他阴你,就没歇过。 最后,这通电话也不知是谁挂断的,空气难得安静下来。 藤今安攥着手机,抬眸凝视前方,脸上的表情比窗外的暴雨还要阴沉。 他就算真喜欢上宋闲时。 也不是藤一舒口中的“性与爱”。 单纯占有欲作罢。 三年,养条狗都有感情,更别说宋闲时这个人。 亲他、追他、告白……都是戒断反应,一切不合理举动都是正常的。 他不可能会对男的产生兴趣! 哪怕就是爱上一条公狗,也不会爱上宋闲时! 藤今安不断在心里重复着…… 第33章 幸福 翌日。 天还没亮,小西就醒了。 宋闲时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 小西理所当然地被当做玩偶,深深陷进宋闲时温热的怀抱,感受着他呼吸的每一次起伏。 脖颈下是宋闲时结实流畅的手臂,小西怕给人压麻,挪吧挪吧,想调整位置。 却被宋闲时认为他要跑,立刻触发收紧机制,胳膊腿像八爪鱼捕猎似的,把小西缠的密不透风,生怕人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更近了。 小西眨了眨眼,愣愣盯着宋闲时嘴角的伤口。 这是他咬的吗? 在梦里?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脸连着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昨天,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宋先生突然出现,将他搂进怀里。 明明只相处了不到半天,他就愿意为自己得罪范昌,做到这种地步。 今安哥说错了,脾气差在宋先生这,不是缺点。 是优点。 是仗义,是善良,是惩恶扬善…… “宋先生,如果可以,能不能喜欢我久一点,我,我知道我不配,但,但你真的……” 后面的话,小西突然说不出来了。 宋闲时对他这种底层人民来说,站的太高了。 即便弯下腰,也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距离感。 就连昨天那位助理,藤今安,不管是名字,还是那张漂亮到不像真人的脸,也让他觉得高不可攀。 他有自知之明。 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恰如其分的运气、以及初见的新鲜感。 才能让他,跨越好几层阶级。 暂时。 触碰到金字塔。 而金字塔不会永远为他弯腰,宋闲时也会累,也会厌。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该识趣离开。 小西越是想象,越是恐惧,越是想要抓住眼前的美好。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婪,突然想再努力一些,至少让自己有肖想宋闲时身边那个位置的权利。 待在宋闲时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美妙得好似梦境。 他颤颤巍巍地闭上眼睛,环住宋闲时的腰,愈发贪婪地嗅闻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宋闲时,我好想追上你啊……” 你会等我吗? 时钟悄无声息来到八点。 宋闲时反射性地捞了捞。 嗯? 怪怪的。 他的抱枕呢? 挣扎着醒来,刚坐起来,就瞄见了房门一只偷摸钻进来的小脑袋。 小西身上还围着围裙,见他醒来,眼睛瞬间亮了。 “宋先生,你醒了?饿了吗?我煮了粥。” 宋闲时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瞧着他的小抱枕。 小西眉眼带笑的模样,煞是惹眼,像清晨的南瓜粥,炒豆子,一切都是他喜欢的。 什么起床气也没了。 他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小西,很适合他。 “什么粥?”他问。 “南瓜粥,是Lena告诉我的,你最喜欢的粥。” 念此,小西开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皮革本子。 “她还把这个给我了,说里面记录了好多你的习惯,把这些背下来,我就可以把你照顾好。” 宋闲时认得这个本子,也知道这里面所有内容出自谁手,心头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他招招手,小西立马跑过来。 宋闲时抽走本子,随意扔到一边。 “不需要看这些,也不需要照顾我。” 小西不明白,踟蹰道,“宋先生,不看这些,我,那我对你,有什么用?” “你说话方式得改改,你是人,不是物件。” 宋闲时揉搓着他后脖颈稍长的头发。 “我会重新安排你去上学,明年六月,我们重新高考。” 宋闲时的语速放得很慢,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一点点把小西歪曲迷茫的人生,扳正。 “不想高考也没关系,我可以安排你出国,留学读研也好,四处看看也好,你还年轻,有太多路可以走,这里……就当做一个回忆吧。” 小西恍若梦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读书……他还可以继续读书! 宋闲时瞧着小西高高翘起的嘴角,便知道自己的决定没做错。 恰在这时,窗外的大雨也有了停歇的迹象。 阳光透过灰白的薄云,模糊照亮了整个房间。 宋闲时转头看向窗外,远处被挡住的山路也疏通了。 一辆辆盘旋在山路上的车,终于出了大山。 “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些事,总该解决的。” 小西不明白是去哪,解决什么,但他百分百相信宋闲时,点头如捣蒜,笑得格外开心。 宋闲时刮了刮他的鼻子。 又是气恼,又是宠溺。 “这么容易相信我,到时候把你卖了!” 小西笑得更傻了,还傻乎乎地问,卖他的钱能不能分一半给他。 宋闲时扑哧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是无奈的温柔。 小西咧着一口大白牙,又凑得近了些,让宋闲时更方便摸他。 他们之间谁都没说爱,可爱却浓到泛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冒着粉红泡泡。 藤今安站在门外,就这么安静看着。 视线下移,落到浅青床被上,那本被两人遗落忽略的墨绿笔记本。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难看,也说不上好看。 Lena在餐厅迟迟等不到人回来,推开椅子,打算再去叫一次。 刚站起来,就看到藤今安出来了。 “藤助,宋总起床了吗?会议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 “快了。” 藤今安抬手,看了眼腕表,“我那还有点资料没拿过来,你们先吃,我半小时后再过来。” “好的好的。” “辛苦了。” 藤今安朝他点点头,便出去了。 Lena虽然奇怪于藤今安今日的状态,但她没想那么多。 只当昨夜雨声太吵,雷电太响,藤今安没睡好。 第34章 小心些 磐石与云科药企这次的沟通会议,气氛很奇怪。 董事长,范泽明,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亲自给宋闲时讲解他们分阶段解决债务的方案。 展示现金流模型,再三证明债务不会影响IPO进程。 还给出对赌式承销条款,主动把利益蛋糕又割了一大份给磐石。 做足了姿态。 可磐石这边,显得冷淡很多。 全程都是助理对接,宋闲时半托着脑袋,没发表任何言论,就连简单的点头摇头都没。 范泽明摸不透宋闲时的真实想法。 昨天的线上会议,宋闲时起码还会给出几个可行能落地的方向。 当时,他虽没明确表明会接这个项目,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差临门一脚。 可今天,他坐在那,无论他给出的诚意多足,都激不起半点反应,跟事外人一样。 范泽明越来越没底,按耐不住,又把橄榄枝抛给宋闲时。 “宋总,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万事好商量。我保证,只要云科这次上市融资成功,我绝对……” 他的话突然卡住,眼珠子死盯着屏幕中央突然出现的一双手。 “宋先生,您的咖啡。”小西悄声道。 虽然小西把声音放到最低,但范泽明还是听出来了。 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有趣极了。 宋闲时假意没发现他的不对,拉住小西的手,带着人坐到自己身边。 对云科药企代表,尤其是范泽明,说出会议开始以来,第一句话。 “各位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吧。” 虽然有违规则,那群代表们哪敢不同意,毕竟是他们跪着求磐石接自己这个案子。 范泽明虽然极力控制表情,但不悦的神色几乎要透过屏幕渗出来。 皮笑肉不笑道,“宋总,真是好兴致。” 小西见到范泽明的那一刻,浑身发抖,放在腿上的手也用力握成拳头,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宋闲时揽住小西的肩膀,无声地形成一个保护磁场,对施压的范泽明来了一句。 “范总,山路也通了,具体的下午见面,我们面对面聊。” 说罢,不理会对面人煞白的脸色,直接挂断会议。 “Lena,备车,下午直接去范家。” Lena疑问,“范家?不去云科药企……” 藤今安快速打断Lena,“宋总,我们先出去备车了。” 话落,不给Lena再问话的机会,赶紧拉着人出去了。 一关上门,他就强调,“不要质疑宋总的决策,他特意提出来的,你只需要执行。” Lena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说对不起,但又想到藤今安让她少说对不起。 她只能颤颤巍巍地把“好的”两个字,念了好几遍。 身后的门再次被打开。 小西见两人还没走,嘴角的笑更大了。 “太好了!你们还没走!” 把怀里的墨绿色笔记本重新交还给Lena。 Lena惊呼,“你这么快就背下来了!都不到三小时吧!” “没有没有。”小西连忙摆手,“是宋先生说让我还给你的,他说我不需要背这些。” Lena哇了一声,“原来恋爱中的宋总是这样的,好温柔……” 说到一半,她突然收了声,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脑袋。 完全不敢往藤今安那瞥一眼。 小西没察觉到走廊里尴尬的氛围,脸红道,“宋先生就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他抬起头,强忍颤抖,主动迎上藤今安冷漠的目光,重复。 “宋先生就是个很好的人,他不是暴力无理的人,你说错了。” “我都没说过这句话,哪来的错。” 藤今安眯起眼睛,侧过身,以一个特殊的角度,将隐藏了一上午的伤,展示给小西看。 “是你自己多想,曲解我的意思,别什么锅都扣到我头上。” 小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藤今安嘴角的血痂上,跟早上他在宋闲时嘴上看到的一样。 不是他做梦亲的宋先生。 是藤今安亲了宋先生! 小西脸色霎时白了,嘴唇颤抖着,良久说不出话。 Lena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单纯以为小西是被藤今安吓到,才久久说不出话。 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宽慰他。 “小西,藤助有时候说话比较直接,你别多想,他人其实很好的,特别热心。” 小西勉强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小西,要喝拿铁吗?” 这时,宋闲时的喊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小西扭头,“喝!” 再转回来时,不知为何,心情好上不少。 他紧紧掐着门把手,再次鼓起勇气,对上藤今安。 “我去帮宋先生了,Lena姐,藤助,你们慢走。” 门合上时,借着空隙,藤今安亲眼看着小西小跑着摔进宋闲时的怀里。 宋闲时被撞的差点摔倒,却不生气,在浅黄色的阳光下,舒展着眉眼,笑骂。 “小心点,我年纪大,可禁不起摔。” “宋先生才二十几岁,很年轻!”小西强调。 宋闲时笑着搓了搓小西后脑勺的头发。 “怪会说话的。” 藤今安像个不入流的偷窥狂,透过下水道微弱的灯光,贪婪注视着幸福。 他不由地怀疑宋闲时昨晚给他的承诺。 三个月,他真的会选择跟小西分手吗? 在他三年的记忆中,好似从未出现这样的宋闲时。 浸泡在爱意里,热烈的,幸福的,温柔的…… 他不觉得“温柔”这两个字可以跟宋闲时联系在一起。 可跟小西在一起的宋闲时,暴脾气就是收敛了很多。 跟追求他的时候,不一样。 跟藤一舒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一样。 宋闲时真对小西一见钟情了? 凭什么…… 藤今安压着心底那股奇异的感觉,阴着脸,踩着略显慌乱的脚步,回到房间。 打电话,让人事部重新处理他的入职后,他坐到书桌前,集中精力办公。 可半小时过去,压在手底的文件还停留在第一页。 铁铮铮的事实,已经摆到他面前,就算他再不愿承认,也没办法。 他嫉妒小西。 这种嫉妒,类似于自家狗挣脱锁链跑走,他怎么也招不回来,越是靠近,狗越躲。 而小西,不仅能轻松叫回他的狗,还越过他这个主人,训狗。 让他的狗,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 藤今安内心极度不爽,却对自家的狗毫无办法,毕竟物种不同,有交流障碍! 他靠在座椅上,仰头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挑唆藤一舒出手解决小西,还是太慢了。 他得再快点。 食指指尖在书桌上敲出规律的鼓点。 想起昨晚范昌那群人。 这个时间,也该结束了。 不想额外处理监控的事,他索性借着阳台之间的连接,一个冲刺起跳,轻松跨过底下密密麻麻的小人点,落地。 阳台上的雨水未干,踩在上面,跟滑冰似的。 藤今安提前套了鞋套,除了湿点,跟粘脚板外,没什么太大影响。 他捂住鼻子推开阳台门。 阳台风大,淫乱腥重的气息,连同纱帘,争先恐后涌出来。 纱帘上串着小珠子,随风飞起,又胡乱落下砸在玻璃上,叮里咣当响个不停。 藤今安靠在玻璃移门后,望着远方的青山白日,站了好一阵,那股味才散去。 一步步朝里走去。 脚上的鞋套坚持不了几步路,就黏黏糊糊的,恶心得想吐。 藤今安全程面无表情。 在一群昏迷不醒,还交缠挂在一起的肥猪里,找到瘦弱发黄的范昌。 他蹲下身,平淡掠过他四肢躯干上的小红点和溃烂痤疮。 戴上手套,从一地碎裂的衣物中,找到范昌的手机,解锁。 “怎么就这么巧,撞到一起呢……” 第35章 甜点就该不太甜 中午。 酒店推着三个餐车进门。 同时进来的,还有酒厅经理。 他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得知宋闲时要带小西走,上来给小西结算工钱。 小西盯着手机里一串数不清的零,咽了好几口口水,“经理,你确定没算错?” 经理语气里难掩艳羡,“昨晚除了宋先生,还有林先生,几乎包了后半场的酒水,说要算到你的提成里。” “林……先生……” 小西想起昨天坐在卡座对面的林州。 他不傻,清楚那些酒自然不是看上他请的,而是看在宋先生的面子。 那人一副拔吊无情的花花公子样,看着跟宋先生完全不是一类人,没想到……还挺细心的。 怪不得能跟宋先生玩到一起。 宋闲时见小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主动牵住他蜷缩的手指。 “别有压力,林州这人就这样,一高兴就喜欢乱花钱。” “可是……” “放心,破不了产,林家家底厚着呢,这点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宋闲时把他按到椅子上。 服务员快速布置好餐食,便退下了。 琥珀溏心蓝龙虾、芦笋羊肚菌通心粉、蓝莓黑猪肉叉烧、香草拿铁慕斯、朗姆酒海绵蛋糕…… 琳琅满目的美食,几乎盖住了整张长桌。 小西光是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口水就止不住泛滥。 可面前多到数不清的餐具,却让他无从下手。 他拘谨开口,“宋先生,东西太多了,我们吃不完吧。” “这些东西就是盘子大,看着唬人,其实一口就没了。” 宋闲时特意把对面的凳子搬过来,坐到小西身边。 坐下后,他很是自然地掠过一大堆分不清的餐叉和餐刀。 拿了两双筷子,一双给小西,一双给自己。 夹起蓝莓黑猪肉底下的“鹅卵石”,咬下去。 表情变了。 小西敏锐捕捉到牙齿的嘎嘣声,“宋先生!” 宋闲时打开餐巾,苦着脸处理掉嘴里的真鹅卵石。 “我看它颜色发灰,就以为它是巧克力。” 他舔了舔牙,确认牙齿没磕破后,又开心了,夹菜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小西。 没一会儿,小西面前的碟子就堆成小山。 “味道不太新鲜,不过酒店毕竟不是专业的,凑合吧。” 宋闲时口嫌体正直,嘴上说凑合,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改天我带你去正宗老师傅那吃,他们炒的菜才是一绝。” 小西笑着应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他小口小口吃着碟子里的菜,筷子几乎没往外夹过。 正餐吃完,饭后甜点时间。 宋闲时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 松软的海绵蛋糕体刚在舌尖化开,就被他嫌弃地吞下去。 “太甜了,难吃!” 小碟子里的蛋糕也下意识往旁边推。 小西接过,拿起勺子,在宋闲时吃过的地方,又挖了一口。 味道其实很不错,至少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甜味。 但宋先生说了难吃,那它就难吃吧。 “宋先生,要不要喝粥,早上的南瓜粥还保温着。” 宋闲时点头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小西舀了一碗南瓜粥给他。 喝到粥后,宋闲时小动作不断,表情有明显的变化。 眯起的眼睛、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加快的进食速度。 小西抓紧筷子,忍不住偷看他,心想,喜欢得很明显呢。 宋闲时有睡午觉的习惯。 昨晚他抱着小西,睡得格外舒坦。 理所当然地把小西拉上床。 小西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床上。 从头到脚红遍了,有尴尬的,有羞涩的,也有紧张的。 昨天情况特殊,他被宋闲时从范昌那救出来后,神经一直紧绷着,根本无心观察外界。 只是本能朝安全温暖的地方靠去。 最后,他依偎在宋闲时的怀抱,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他再有意识时,已经是早上。 虽然跟宋闲时睡过一晚,但他们在床上几乎无交流。 现在,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 呼吸可闻,身体紧贴,连心跳都能数清楚。 小西缓慢移动手臂,试探着去环住宋闲时的腰,小心翼翼极了。 宋闲时倒是大胆多了,完全把小西当做抱枕。 跟小时候抱大熊玩偶一样,双手双脚缠上小西,直到密不可分,鼻尖都是清爽的沐浴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头顶的呼吸渐渐绵长规律,宋闲时就这么直直睡着了。 小西的心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惆怅。 相比于他的不知所措,脸红心热的身体反应,宋闲时似乎太平静了些。 不过,他又劝说自己,现在能躺在宋闲时怀里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该奢求太多。 他调整位置,不由得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心跳声都快把耳膜炸掉,才停下。 “宋先生……宋闲时……闲时……小时……” 光是念这几个名字,小西的心里就格外满足。 他弯起唇角,时隔半年,终于能做一个美梦。 第36章 叫起床 下午一点。 藤今安带着Lena,准时来叫宋闲时起床。 Lena回忆起笔记本里那句—— “宋总有点起床气,叫醒的动作,必须放到最轻。必要时,可以把今日最重要的行程告诉他,百分百会起。” 还没到卧室门口,她就自觉放轻脚步,呼吸也不敢太重,跟做贼一样。 藤今安走在前面,屈指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宋总,时间到了,该起床了。” 持续三分钟,没得到回应。 他才拧下金属门把手,进去。 Lena紧跟其后。 暖色调的房间、恍若化作实质的温馨、依偎拥抱着几乎分不开的情侣…… 二十多年的人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情侣抱一起睡的画面。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感慨,“好幸福。” 想谈恋爱了! 藤今安回头睨了她一眼。 Lena立马抿起嘴皮子,讨好地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藤助刚才的眼神好凶!再也不乱说话了!呜呜呜~ 藤今安踩着地毯,走到宋闲时床侧,扶着右膝盖,缓缓下蹲。 手掌隔着软被,在宋闲时的肩膀拍了拍。 声音依旧很轻。 “宋总,该起床了。” Lena候在一侧,目光突然在藤今安的嘴唇顿了一下。 又转移到宋闲时有点破皮出血的嘴唇。 又转移到小西的嘴唇。 意识到什么,她猛抽了一大口气。 眼珠子忙碌地在三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凝结在藤今安有些发肿的脸。 靠靠靠靠! 真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三角恋?! 藤助还搞强吻,卑微求爱被打? 这要放以前,被打的,怎么也该是宋总才是。 现在因为一个小西,两人倒过来了? Lena咽了咽激动的口水。 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该说不说。 看到现实版的“追夫火葬场”。 真有点畸形的爽! 这边,藤今安还在叫宋闲时起床。 他又拍了宋闲时肩膀两下。 “宋总,时间要来不及了。” 宋闲时大概是听见了,却被困意裹挟着,默默离藤今安远了些,顺带着也把小西圈得更紧。 藤今安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收回去。 直到小西被宋闲时迷迷糊糊闹醒。 他属于天生觉少的人,醒的很快。 看到房间内多了两个人,他轻轻推了一下宋闲时。 趴在他胸膛里,轻声道,“宋先生,起床了,藤助和Lena在等你。” 小西距离他最近,一抬头就能看到午后阳光下,俊美的男人陷在浅青枕头上,发丝凌乱,睫毛低垂,眼神迷离,懵懵懂懂的,跟平时雷厉风行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情不自禁抚摸上宋闲时的脸颊。 比想象中还要软,还要舒服。 怪不得林先生说他是鸡蛋。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多了些诱哄的意味。 “闲时,起床了。” 宋闲时听到小西叫他“闲时”,嘴角轻轻勾起来。 这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喜欢小西。 Lena不例外,藤今安也不例外。 藤今安垂下眼睫,避开这刺眼的一幕,按着膝盖站直身体,去准备宋闲时的衣服。 起床后,宋闲时带着小西去浴室,做简单的洗漱。 Lena也不知想到什么,隔着磨砂玻璃门,听到里面的水声,眼睛都亮了。 “宋先生,头发……” 宋闲时疑惑地嗯了一声。 在镜子里,看到顶在脑袋正中央的呆毛,抬手压了压。 没什么用。 手一挪开,又翘起来了。 小西忍着笑,“我帮你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吹风机就能吹好?” 小西解释,“把头发稍微打湿,再加热吹风,就可以重新造型。” 宋闲时脸上写满了不信,他一直都是靠叠加发泥,让那缕头发听话的。 如果吹风机就能吹好,那他每天往头上抹发泥算什么? 算他发泥多? 可他还是主动低下头。 宋闲时的头发很多,中心的发旋都快被淹没了,又蓬松,又毛茸茸,像刚出生一个月的煤球藏獒,看得小西手痒极了。 手指沾了点水,一边捋顺那缕不听话的呆毛,一边不着痕迹地撸那颗脑袋。 触感比想象中还要绵密,真的跟撸狗狗一样! 吹风机响起时,正在衣柜前,给Lena讲解领带搭配诀窍的藤今安,僵住了。 Lena低头奋笔疾书,恰好错过藤今安失神的三秒钟。 藤今安不露声色地把揉皱的领带卷起来,放回收纳盒。 “宋总差不多要出来了,先把今天我教你的消化掉。” “好的!” Lena按下暂停键,把录音笔塞回口袋。 宋闲时理着完美的背头发型从浴室出来,习惯性站到藤今安身前。 藤今安勾住他的睡袍带,解开,却没像往常那般,脱到脚底。 而是丈量着,褪到腰间,只露出精壮漂亮的上半身,把睡袍带重新系紧。 宋闲时发出一道疑惑的鼻音。 藤今安假装没听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衬衫,替宋闲时穿上。 扣子从顶上第三颗开始,往下扣。 下一步要上衬衫夹,绑带需要固定在大腿,他低下身,径直跪在宋闲时身侧。 Lena虽然早就接受过商务着装礼仪培训,但这副场面……又是第一次见! 再加上她跟小西都是背对着宋闲时。 藤今安跪在宋闲时身前的动作,太让人臆想连篇。 小西抿了抿嘴,直勾勾盯着宋闲时腰间,随着藤今安夹夹子的动作,摆动的睡袍,默默攥紧拳头。 中午的粥喝得有点多。 宋闲时一旦碳水摄入过量,就喜欢神游嗜睡。 坐上车,没一会,他就歪着脑袋,靠在小西肩膀上。 睫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藤今安坐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把两人之间的状况收入眼底。 见宋闲时又睡着了,不动声色地攥紧方向盘。 方向盘受不住他这股力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Lena坐在副驾驶,好奇道,“什么声音?” 藤今安眼不红心不跳撒谎,“老牌汽车通病。” Lena挠了挠脑袋。 牌子虽然老,但车是最新款啊。 藤助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第37章 百厭仔……淘气鬼~ 范家别墅建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装修风格还是最烧钱的苏式园林风。 小桥流水,楼亭台阁,自得雅意,在稍显破败的市中心基础建设中,有种王朝覆灭前夕的荒诞讽刺感。 保安双手掰住车窗,语气极其强硬,“没有预定,就是进不了。” 藤今安看也不看他,升起车窗。 察觉到藤今安硬闯的心思,保安忙把手抽出来,冲到车前面,气势汹汹地指着藤今安放狠话。 “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有本事就撞死我!” 藤今安冷笑,本就压抑的心情被这么一激,全数释放出来。 轰鸣的发动机声音转速调到最高,胆寒的咆哮声配上保安越来越没底的面色,看得藤今安的心情没由来的好。 就在他松下刹车,准备吓人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当机立断拉下手刹! “你疯了!” 宋闲时一睁开眼,就瞧见这恐怖的一幕,吓得瞌睡虫全飞了。 “撞死人让我给你赔钱是吧!”他怒吼着瞪向藤今安。 藤今安看了眼车前方被吓傻瘫倒在地上的保安,扭头冷静回应。 “宋总,是对面太过分,如果我不用点特殊手段,进不去。” 宋闲时沉下脸,从昨晚莫名其妙的强吻后,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盯着藤今安。 始终如一的惊艳漂亮,却比以往多了层扭曲的底色。 不再是冷静自持的首席助理。 藤今安,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疯子! 纵使他心疼藤今安从前的遭遇,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心累大于心疼。 宋闲时眉头紧锁。 越发觉得自己招惹了个大麻烦。 “跟Lena换位置,让她开车。” 藤今安睨了眼Lena,半秒后,幽幽道,“Lena是C2自动挡驾照,开不了手动挡的车。” Lena尴尬一笑,“抱歉啊宋总,要不我重新去考一个手动挡驾照?” 宋闲时闭上眼。 Lena开不了,小西还没考驾照,一个个的,都指望不上。 “你下来,我开。” 不给藤今安说话的机会,径直开门下车,跟藤今安交换位置。 保安盯着驾驶位的宋闲时,面色几经变化,有点不敢再坐在地上碰瓷了。 毕竟从面相上看,宋闲时这个人比藤今安还要狠。 果然,宋闲时下一句话就开骂。 “还不让开?真要我撵着你过去?” 保安踌躇着,咬牙,还是把自家老板卖了。 “范总交代过,要是让你进去了,我就得丢饭碗。”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宋闲时没想到范泽明这么怂,靠这种小保安拦着他带小西进去。 果然亏心事做多了,都怕鬼敲门。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戾气更甚,翻出钱包,抽了一沓现金甩给保安。 “开门!” 保安眼睛都瞪直了,连装都不装了,忙从地上爬起来,谄媚接过钱。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他跑到亭子里,正准备升起拦截杆。 突然,一辆辣眼的荧光绿跑车闯进视野,抢在宋闲时之前,冲到门口。 奇怪爆炸的发动机声音,惹得全场人皱起眉头。 发动机参数是故意调过,弄那么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开的跑车? 拦截杆上升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眼瞅着就要撞上,范昌连降速都意思都没有,踩着油门,砰的冲断金属杆。 宋闲时眯起眼睛,瞧着快速消失的跑车屁股,开起黑色玩笑。 “扫黑大队的效率就是低,亏了。” Lena和小西眼神迷茫,不太理解宋闲时的这句话。 藤今安听懂了,轻轻勾起唇角,用南港话很轻地评价了三个字。 “百厭仔……” 从酒店到家,范昌的手机就没停止震动过。 全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发来的求饶消息。 昨晚他们一进入房间,就被打了一顿,然后突然都跟疯了似的,撕衣服。 他数不清混乱了多少次,却清晰记得每个屈辱的细节。 曾经那些个给他舔鞋都不配的人,居然敢…… 后面的,范昌光是想到,就恨不得当场把人千刀万剐! 他愤恨地砸了一把方向盘,却牵扯到某个羞耻地方,痛的他全身跟散架了似的,最后是从车里爬出来的。 他踩着虚软的脚步,从车库一点点挪到电梯。 原本打算直接回房间的,可透过电梯玻璃,看到主客厅难得聚集在一起的家人。 改了主意,按回一楼。 打算今天就让范泽明出手,整死那些以下犯上的人。 还要把昨天那个骚狐狸揪出来,不把他狠狠干死,全身染上脏病,他就不姓范! “爸,我有事跟你说。” 范泽明调查了这两天酒店发生的事。 终于知道早上会议,宋闲时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 对上罪魁祸首范昌,整张脸沉得快滴出水。 “不管什么事,晚上再说。” 范泽明从未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过他,范昌一听就炸了。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凭什么拖到晚上!” 身心的磋磨,让他本就顽劣的品行愈发不受控,操起手边的红珊瑚就砸。 “我他妈都被人整成这样了,你一个当爸的人,连管都不管?!” 范昌砸的这株红珊瑚树,是范泽明最心爱的物件。 就这么被砸成碎片,他登时也不忍了,站起来就指着范昌骂。 “就你这样成天正事不干,只知道闯祸的,还有被人整的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让我给你擦屁股!” “行了行了。” 范夫人慌乱起身,拍着范泽明不断起伏的胸膛。 “阿昌还是个孩子,你跟孩子气什么,快坐下,一会宋总就要来了。” 说罢,摆摆手,让佣人手脚麻利点把地上的珊瑚残骸收拾干净,别让客人看了笑话。 范泽明瞪着范夫人。 “你还宠着他!他这根就是从你这烂掉的!” “我宠孩子有什么错。”范夫人满脸不赞同,“倒是你,至于把从外头受来的气撒在阿昌身上吗?” 第38章 范泽明:包变脸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好儿子惹出来的,你还要帮他说话?!” 范泽明咬牙切齿吼道。 “跟磐石这单本来就要成了的,都怪这小子,绑什么人不好,偏偏绑了宋闲时看上的人!” 他瞪着死不悔改的范昌。 “我昨天强调过多少遍,你跟宋总在同一家酒店,别惹事,你呢,干了什么!把他看上的人抢走!” 他气愤地把右手背砸到左手心,连着拍了好几下。 “这下好了,不仅钱没了,上市计划搅黄,还被宋总记恨上,上门要找我算账!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范昌反应了一会。 昨天那个不长眼的孙子,背景这么牛,居然让范泽明都忌惮。 可他高高在上惯了,范泽明的忌惮,他只当做老家伙年纪大了,畏手畏脚的通病。 “就一个什么破宋总,连名号都没听过,至于那么怕吗?” 范夫人其实也觉得范泽明反应过度。 正好儿子说出来,她便在一旁帮腔。 “老公啊,我觉得儿子说得没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再厉害,阅历都摆在这,能不能到这,都是个问题。” 范泽明眉心一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说什么!什么叫能不能到这!” “让保安为难他一下而已,现在没准还在门口耗着呢。” 范夫人抚了抚鬓发,微笑道。 “不过你放心,我特意嘱咐过他们用正当点的理由拦,宋总不会怀疑我们刻意刁难。” 范泽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蠢?都到家门口,还被拦着不让进,没有主人的授意,他一个小小的保安,怎么敢!” 范夫人嘴角的笑陡然滞住,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腕骨上的镯子。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不信强龙压得过地头蛇。” 她无视范泽明不理解的眼神,施施然道。 “宋闲时才来这几天?连我们这圈的人都没认识多少,你吩咐两句话,不就把他解决了?死都找不到尸体。” 这些年她跟在范泽明身边,作威作福,顺风顺水惯了。 跟范昌一样,根本不理解范泽明为什么如此惧怕宋闲时。 在她狭隘的认知里,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再怎么闹,也翻不到天上去。 显然没想过,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天上。 范泽明显然更了解内情。 清楚宋家在最顶尖的富豪权势圈里,有多大份量。 根本不是他这种泥腿子,比得上的。 见女人大言不惭,还理直气壮的样,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挤到大脑。 “妇人之见!你知道他宋闲时是什么人吗?他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家在首都都能呼风唤雨,你算什么?我算什么?” “那又怎么了!他不是人?砸两下不会死?”范夫人死鸭子嘴硬。 范泽明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你真当他是之前那堆软柿子,想捏就捏?要真把他惹了,上头随便一句彻查的话砸下来,我这不死也残,你这富太太的日子也到头了!” 范夫人显然还是不服气的。 但看丈夫真动怒,识趣地闭上嘴巴。 范昌也鲜少见到范泽明这副双眼发红的恐怖模样。 宋闲时真有那么厉害? 他拉着脸,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范昕身边。 “姐,那个破宋总,到底什么来头?” 范昕对上范家父母的眼神示意后,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范昌皱着眉坐下。 “一会宋总来了,要你道歉就道歉,态度摆端正点,记住这个,我们才能勉强保住你。” “什么叫勉强保住!我不就是绑了个人?他至于那么小气吗?而且我他妈还没把人要回来,就……” 他说着说着,就想起昨晚的混乱。 狂躁地抓了把头发,吼道,“昨晚我就不该鬼迷心窍,直接闯进去,把那个什么破姓宋的捅死!” 见范昌还不识趣,范昕嗓音也冷了下来。 “你到底还要我们重复多少遍!宋闲时,我们惹不起!” “行,那不说他了,说程西,那个婊子,我总能弄死吧,不然我这口气出不了。他妈的,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 范泽明一听这话,更气了,“混账!” 他阴声对范夫人说道,“你当时就该听我的,没用了的杂种,必须扔掉!要不是他,宋闲时也不会找我头上!” “这事怎么能怪阿昌!是程西耍手段,谁知道他运气那么好,勾上宋闲时。” 范泽明嗤笑,“运气好?他要是运气好,十八年前就不会被丢掉,过那么久的苦日子!” 范夫人也冷下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要把事情都赖我头上?人是你扔的,当初我说别把人接回来,你也是同意了的。” 范泽明晦气地别开脸,不想在程西的事上浪费时间。 “行了,想想怎么应付宋闲时吧。” 他了解这些上等圈子里的富豪,一切以面子为主。 谁惹他们不高兴,把他们的面子踩在地上,就弄死谁,不管对错。 昨天范昌把程西绑走,驳了他宋闲时的面子,一大早就给他摆脸色,还特意把程西拉到他面前,警告他。 生意肯定做不成了,他现在只期望宋闲时气性别那么大,来这发完脾气,这事就算结束,可别真的结仇。 范昕自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 但她无比清楚父母在想什么。 无非是变着法子讨好宋闲时罢了。 可这件事,她总觉得突破点不在宋闲时,而是程西。 她收紧手指,突然出声。 “爸妈,万一宋总不是为了自己过来,而是为了程西呢?” 此话一出,范夫人当即嘲笑出声。 “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宋闲时再好心,也不至于听了卖屁股的几句卖惨的话,公然跟我们为敌,损了自己的利益。” 范泽明显然是认同这个观点,但他比范夫人会装。 “这些年我们对程西做的,确实不地道,好歹是亲儿子,时机成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把他认回来,熟悉了,没准能在宋闲时面前帮我们说点好话。” 听到程西要被接回家,范昌第一个不同意。 “爸妈,你们真要把那个程西接回来?不准!我不准!他接回来了,我算什么!” 范昕敷衍地把范昌拉回来,道,“就算接回来,多副碗筷的事,该你有的,一点都不会少。” “不行!你们之前都答应我了!不准接!” 一家人争论不休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满是火药味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范家人,除了范昌,快速收拾好表情和着装,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总,大驾光临啊,别站着了,快进来!” 范泽明的变脸着实令人称奇。 上一秒阴沉的,好似要把人活生生撕了。 下一秒开心的,脸上的褶子都快皱成菊花。 宋闲时朝他点了点头,领着身后三人进了门。 范昌在看到藤今安的那一刻,应激地从沙发跳起来。 “是你!是你坑我!” 第39章 难民救助摆拍的亲母子 范昌瞪着眼睛,撸起袖子,像头愤怒的公牛,嘶吼着冲过来。 范昕快步上前,拉住他,压低声音警告。 “跟你说了什么,都忘了是吧,想在范家继续待下去,就安静点!” 范昌磨着腮帮子,凶狠道,“姐,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反正今天我一定要废掉这个人!” 他一把甩开范昕的钳制,捏紧拳头,疾步朝藤今安冲去。 范泽明夫妇两人年纪大了,根本拦不住他。 眼见他拳头就会挥到藤今安脸上,范泽明大喊,“畜生!给我住手!” 可这会儿,范昌心里全是被羞辱了一晚上的恼怒,哪听得进去。 尤其是藤今安还挑衅地朝他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 就在他的拳头距离藤今安的眼眶只有两公分,下一秒就能砸上去时,手腕突然被狠狠捏住。 挠耳膜的喀嚓声响过后,便是范昌杀猪般的嚎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松开快松开!” 宋闲时轻笑,慢条斯理地撇开手上的脏东西。 “抱歉了范总,你家佣人脑子有点问题,我稍微处理了一下,你不介意吧。” 佣人? 范泽明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范夫人扶起地上的范昌,对宋闲时的印象降到冰点。 她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宋总,阿昌是我儿子,不是下贱的佣人。” 此话刚出,别墅的气氛霎时跟冻住了似的。 宋闲时瞥过角落一排神色不虞的帮佣,慢条斯理道。 “幸好不是,就他这样的,没人敢用,看了都脏眼睛。” 说着,他揽过小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到范昌旁边。 两人站到一起的差异性实在太大。 一个黑黄如干猴,尖嘴猴腮,腕骨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更刻薄了。 另一个全身泛着天生丽质的白,眉眼精致,琥珀似的眼珠子与范夫人如出一辙。 这场面,不管是谁看了,都不会认不出到底哪对才是“亲生母子”。 宋闲时饶有兴致地瞧着范泽明变色盘般的脸。 才刚开始玩,就忍不了了? 他故作疑惑,诶了一声。 “范总,你看看夫人跟范昌站一起的样子,像不像难民救助的摆拍?” 宋闲时的嘴巴有的时候,真能毒死人。 小西反正是忍不住的,很没眼力见地笑出了声。 被宋闲时羞辱就算了。 看到小西也不给她面子,范夫人咬牙讽刺。 “你有什么资格在笑,靠卖屁股上位的贱货。” 小西肩膀一僵,清亮的眼底,羞愤、仇恨、自卑、尴尬等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的舌根冻住,任凭他再努力,也说不出话。 明明仇人就在他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连话都说不出。 他再次厌弃了自己,手指掐进肉里,越来越痛,睫毛眨着眨着,竟然有了泪失禁的趋势。 直到后颈被温热的指尖抚过,宋闲时按着他的头搂进怀里,将他所有的狼狈都藏好。 宋闲时不对女人动手,懒懒掀开眼皮,对上范泽明。 “范总,小西是我的人。” 言外之意,羞辱小西,就是羞辱他,践踏他的面子。 现在,给他一个交代。 范泽明一时被架住,脑中交战许久,终是夫妻情意占据上风。 “宋总,我夫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没有恶意的。” 宋闲时冷笑,转头对藤今安说道,“给他吧。” 范泽明疑惑接过藤今安手里的文件,只掀开第一面,他赤裸裸的行贿照片就这么放大印在上面。 而这样的照片,底下还有厚厚一叠。 他再次刷新了对宋闲时的认知! 宋闲时恶劣着范泽明的挣扎,“范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范泽明重重合上文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重重一巴掌挥到范夫人脸上。 “啪——” 范泽明高声斥责,“宋总的人也是你敢惹的,还不道歉!” 范夫人被这一巴掌扇到地上,原本精致的发型都乱了。 她捂着脸,回头死死盯着范泽明。 “你竟敢打我!” 范泽明避开,给范昕快速使了个眼色。 范昕立刻蹲下身,把范夫人扶起来,并在她耳边小声嘱咐,“妈,你忍着点,把宋总得罪了,咱们全家都得吃枪子。” 范夫人捂着脸,生气甩掉范昕的手。 拉过一旁不停降低存在感的范昌,打算离开这。 可宋闲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这么快就走了,我才刚来诶。” 范夫人停下脚步,僵硬回头,语气很硬。 “你还想怎么样?阿昌的手都被你弄断了,我得带他去医院。” “你原来也会关心人啊,那为什么要对我家小西这么狠呢?” 范夫人皱眉,不着痕迹瞪了小西一眼。 就知道这个贱种会乱说。 但她可不承认,毕竟证据早被销毁了。 “宋总说笑了,程西这样……的人,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 宋闲时耸耸肩,就知道套不出来什么,带着小西在客厅坐下。 见范家人还站在原地,他像个主人般招手。 “还站着干什么,坐啊。” 范泽明憋的气压骤升,偏偏还不能发作,腆着老脸扯笑过去。 只是看小西的眼神变了。 宋闲时这次过来,好像真是为了替程西撑腰。 第40章 一样不缺 范昕抿了抿嘴,眼珠子在僵持的母亲和父亲之间转了一圈后,毫不犹豫跟上父亲。 范夫人把住范昌发青的手腕。 既然不准出去,她立刻拿出手机,让院长停止门诊,带人上门给范昌治手。 宋闲时听着她颐指气使的语气,不发表意见,直入主题。 “范总,跟你做生意风险太大了。你对亲儿子都能这么狠,对我这个外人,不把我扒得骨头不剩,就算不错了。” 亲儿子! 小西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范泽明怎么可能是他亲爸! 世上哪有一个父亲会对孩子这么残忍! “他不是我爸!” 小西惶恐地抓住宋闲时的胳膊。 “我只有奶奶,奶奶才是我的亲人,他们……他们不配!他们害了奶奶!” 宋闲时抬手擦掉小西眼角的泪,无声地安慰他。 对面的范泽明,范昕两个人齐齐噤声,望向宋闲时的眼神里,渐渐带上了惊恐。 这才多长时间,就几乎把他们查遍了,一点隐私不剩! 程西是范泽明亲儿子的事,除了范家人,就没人知道。 这也是范泽明的底牌。 万一事情真没回转的余地,他就公开关系,把程西拉到自己阵营,帮忙一起劝宋闲时。 他之前确实对程西不好,但谁叫他们有血缘关系,哪有隔夜仇呢。 结果……就这么轻松被宋闲时亮了出来。 范泽明不安地搓了搓手。 快速思考过后,还是决定跟十八年前一样,弃掉小西。 “宋总,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程西怎么会是我的亲儿子呢。” 这时,范夫人也趾高气扬地拉着范昌过来。 “我儿子只有范昌,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捡垃圾长大的,还在酒吧那种出了名乱的地方混,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病毒。” 宋闲时打了个响指,声调带着莫名的兴奋。 “Bingo!就是病毒!” Lena意识到轮到自己了,手忙脚乱地把检查报告拿出来。 摆放到茶几上后,细心地往范泽明那边推了推。 怕老年人视力不好,看不清。 阳性、HIV、梅毒螺旋抗体…… 除了范昌,范家三个人脸色突变,嫌弃地离小西远了些。 显然,他们以为是小西得病了。 “这份是范昌的检查报告。” 宋闲时跟看跳梁小丑般一样看他们。 “梅毒、尖锐湿疣,还有……艾滋……三大性病,真是一个不缺。” 艾滋! 范夫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挽着范昌的手也不由撒开。 宋闲时似笑非笑地盯着女人。 “慌什么,艾滋不靠皮肤接触传播,这么避嫌,你的好儿子可要伤心死了。” 果然,范昌正扭头,死死瞪着范夫人。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脏?” 范夫人尴尬地磨磨嘴皮子。 “阿昌,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生病了都不跟家里说。” “为什么要说出来,说出来让你们嫌弃我?然后顺理成章地抛弃我这个假的,把真的接回来?!” 宋闲时吹了个口哨,“自爆得真快,假少爷。” 他看向范泽明,语气欠揍得很。 “范总,我原本都相信你跟小西没关系了的……唉……你看这事闹的。” 范泽明现在根本没心思应付宋闲时。 满脑子都是家里有个移动病毒库。 全身都好像痒起来了,膈应得很。 尤其是范昌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 “我就是有病怎么了,有病你们也得伺候我!” 范泽明忍不了了了,抽出皮带,毫不犹豫朝范昌甩过去。 “操你娘的,长本事了,连这事都敢瞒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火只有烧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烫。 客厅瞬间热闹起来,范昌上蹿下跳,到处乱跑。 范泽明抓着皮带紧跟着。 剩下所有人,包括帮佣,围着他们。 怒骂声、劝解声、还有皮带抽到肉的噼啪声,嘈杂着涌入耳膜。 宋闲时咧着坏笑,揉了揉小西的后脑勺。 “小西,这场戏好看不?” 小西欲言又止,“宋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范昌他有病的?” “我说我会看面相,你信吗?”宋闲时故意打趣。 小西想也不想点头,“我信!” 那双真挚单纯的眼睛,满满的信赖,依恋,让宋闲时不由得心脏一颤。 好想亲。 宋闲时突然不想等这场戏的高潮了,想现在就把人带走,找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藤今安就站在宋闲时身侧,将他每一份心动反应收入眼底。 片刻后,弯腰,靠到宋闲时耳边,提醒。 “宋总,刚收到消息,小西奶奶已经从医院转移,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宋闲时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正事。 坐直身体,抚掌发出两道很轻的声音。 却神奇地让这场闹剧停下。 “范总,有借有还,我送了你一份真相,你得还我一份吧。” “还你?” 范泽明此刻抽人抽的双眼猩红,全身的凶气浓到快凝结成实质。 宋闲时丝毫不惧,懒洋洋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长腿,一步步靠近他。 “小西这半年,被你们欺负的,连大学都没上,还要两班倒,在酒吧端盘子洗杯子。” 宋闲时冷笑。 “他从头到尾没招惹过你们吧,就因为他身上留着你们的血,就活该被欺负成这样?” 范泽明脸颊的肌肉抖了抖,望向小西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可笑的慈爱。 这种事他怎么敢解释。 早些年,国家监管不严。 为了赚钱,要么狠,要么绝,否则在他这条道上混不到出头。 哪天一不小心,脑袋就跟身体分了家。 他庸庸碌碌地过了三十多年,比他后来的人都升了好几级,一天几万几万的进账。 而他一个小组长的位置,整整十年,都没变过。 每天拿着微薄的几十块钱工资,跟个孙子一样,被领导训。 他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生活,在朋友介绍下,找了点歪门邪道。 老道士说他身上血腥气太重,怨念太多,要想祛除,只能转移到至亲血缘身上,然后遗弃封印。 那老道士给他算了,刚出生的儿子,命格正合适。 他一开始怎么也不愿意,杀掉自己的孩子,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可世道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而且他也不是没给那孩子留活路。 扔到垃圾场。 随手一抓就是吃的,总归饿不死。 遗弃的第三天,他还在老道士的提示下,在天桥底下捡到一个孩子。 也就是范昌。 老道士说,范昌是财运之子。 养好他,他会拥有想要的一切。 老道士很神,一切都如他所言,事业越来越顺利,一路晋升,还成功洗白。 不安和愧疚,随着金钱渐渐消失了。 直到十八年后,那老道路过,又给他来了一句。 说当年的孩子活下来,迟早会找他讨债! 第41章 此缘既成 愿凤西飞 范泽明好不容易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怎么可能再回到最初贫困潦倒的样子。 忙问老道士破局方法。 至今为止,他还记得那老道士盯着他房顶摇头的模样。 什么都没留下,便走了。 也是从那天起,公司开始走下坡路,范昌这个财运之子也渐渐失效。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供应商毫无缘由地取消合作。 虽然不至于导致资金盘崩溃,可这种被蚂蚁一点点蚕食亏空的感觉,更要人命。 就像走在刀尖上,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直接被刺穿。 他广撒网,求各路的关系,终于找到一个邪门的法子。 既然程西即将从囚笼里飞出来,向他讨债。 那何不再造一个更大的牢笼,将其困住? 当时,范泽明听到这句话,思考了足足半个月,盯上了程西的奶奶。 毕竟,程西他是动不了的。 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这人身上还封印着自己的孽债。 要是死了,不都还回来给他了吗? 但他奶奶不一样。 把一个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弄成吸金器,无底洞,太简单的。 就算这只凤凰翅膀再硬,能力再强,被巨额药费这条链子拖拽着,也注定飞不高,最后只会重重摔回泥潭! 他原本想买通司机撞人的。 但这个尺度不好把握,要是直接把人撞没了,锁链断了,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就在他纠结之际,那老道士又出现在他面前,再次给了他解惑的法子。 当时,他觉得带着一家子去老太婆家造谣程西,是件愚蠢,且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得知那老太婆进医院了,他开心得不行,公司也在那晚,肉眼可见的好转。 随后,他又跟着老道士指示,去了医院。 这一去,直接变成植物人,目的达成! 老道士也给他留下最后一段话。 “此缘既成,愿凤西飞。” 直到现在,半年过去,他这公司虽然债台高筑,却依旧坚挺,他也坚信老道士口中西飞的凤是自己。 可如今,他又不确定了。 西飞,西飞,西……程西! 他兀自呢喃着,眼睛骤然一亮。 原来破局人,不在他这,在程西这! 念此,范泽明望向小西的目光,带上了浓浓的父爱,能屈能伸道。 “小西,我是你亲爸啊,那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当初是我犯蠢,听信了老道士的胡言乱语,以为你是煞星降世,就……” “就把他扔了?”宋闲时嗓音极冷,“顺带着欺压他,怎么,被煞星怨恨,能负负得正,你们范家能得到福报不成?” “宋总,你锦衣玉食长大,不理解我们当年的难处,我那真是迫不得已。” 范泽明叹息着,身形都佝偻下来,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多岁。 稍微心肠软的,看到这一幕,就已经撑不住了。 宋闲时直截了当地捂住小西的眼睛,从源头遏止。 “别倚老卖老,我不吃你这套。” “宋总,您这又是何必呢,再怎么样,我跟小西也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十八年前,我就后悔了,现在连赎罪都机会都不愿给我吗?” 宋闲时知道这个人在转移话题。 压着小西当年小,不知道实情,就一直解释十八年前为什么遗弃小西。 故意弱化这半年欺压奶奶和小西的事实。 这招在谈判场上遇到,就已经够他膈应了,没想到范泽明在这种离谱认亲场面也要用上。 宋闲时快吐了,想带着小西离开。 比起这些没营养的废话,他还不如搂着小西睡个回笼觉。 但小西好像不愿意。 “宋总,我想跟他单独谈谈,能给我十分钟吗?” 宋闲时烦躁地啧了一声。 小西以为他不会同意,正要说些什么弥补,宋闲时突然挥起手。 “单独谈,没听到吗,清场,都给我出去。” 范泽明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帮着宋闲时清场。 范夫人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走的时候,还不忘重复。 “我是不会认这个人当我儿子的,范泽明你记好,我不会认他!” 范昕看得清形势,不敢耽搁,连拖带拽地,把吱哇乱叫的范夫人和难得安静的范昌扯出门。 乌泱泱一大片人站在门外,叽里呱啦不知在讨论什么。 宋闲时才不站在那当傻蛋,带着藤今安和Lena拐进凉亭坐下。 坐下没两分钟,藤今安随意扯了个理由把Lena支走了。 凉亭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藤今安坐在宋闲时身侧,撑在石桌上的左手不知何时挪到桌下。 一点点往左,隔着薄薄的西装裤,贴上宋闲时的大腿后,坏心眼地捏了一下。 宋闲时神游的思绪顿时被拽回来,他惊愕的像只被蜜蜂蛰到的兔子,咻的地拍开腿上那只玉白的手,从石凳上弹起来。 “你干什么!” “三个月太久了,我有点忍不住。” 藤今安舔了舔嘴唇,当着宋闲时的脸,暧昧地咬住昨夜宋闲时在他嘴唇留下的伤口。 “宋总,要不现在就跟我在一起吧。” 说着,手指勾着领带上,就要松开。 宋闲时应激似的冲上前,死死按住藤今安的手,怒声低吼。 “你一天不给我找麻烦难受是吧!周围这么多人,我……我名声还要不要!” 藤今安的眼珠子在两人咫尺之间的身体转了转,勾起一个得逞的坏笑。 趁宋闲时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撤退,眼疾手快环住宋闲时的腰,欺身压下去! 第42章 还是我的狗 “啪——” 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叫停树上的叽喳鸟叫。 宋闲时扇完后,还不过瘾,用力掐住藤今安的下颚,迫使对方与自己隔开距离。 “藤今安,有病去治,医药费要是付不起,我帮你!” “为什么?” 宋闲时蹙眉,“什么为什么?” 藤今安抓住宋闲时的手腕,在内侧骨头夹角处按了一下,下颚的钳制顿时松了。 没给宋闲时收手的时间,强硬地拽着他,按住胸口。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隔着皮肉传导至掌心。 “为什么?”藤今安抬起头,茫然地向宋闲时求助,“为什么它跳得那么快?” 宋闲时用力抽回手,“我不知道,别问我。” 藤今安突然拔高音量。 “你知道的!以前你一靠近我,心脏也跳那么快。” “所以呢。” “所以,你喜欢过我,我也刚好喜欢上你,我们就该在一起。” 每个藤家人,似乎天生就有一套自己的强盗逻辑。 之前的藤一舒,也说过“我喜欢他,他喜欢男的,两情相悦”。 这两兄弟,一个忽略时间,一个忽略对象,蛮横地把印记烙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上。 藤今安神态执拗。 “宋闲时……宋先生……” 他冷哼。 “程西就是这么把你勾走的?我也能叫你宋先生,我也能叫你闲时,我叫的还比他好听,现在就跟他分了,选我吧。” 宋闲时满心疲累。 不愿再重复答案。 “你真得去看医生,心理医生,脑子越来越不正常,我现在跟你交流很累。” 累…… 藤今安想起多年前父母之间的交流方式。 他的母亲也总是这样叹着气,说父亲不正常,让她觉得累。 他绷紧下颚,“你是不是讨厌我?” 宋闲时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回应得很快。 “嗯。很讨厌,恨不得你离我远远的。” 藤今安呼吸一窒,又问,“为什么?” “你复读机吗?以前天天董事长董事长,现在天天为什么为什么!我欠你的?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能不能别逼我!” 宋闲时都快被折磨疯了。 “我就把话放这了,宋闲时,藤今安,不可能了!” 藤今安眸色颤动,“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说三个月后,跟程西分手,和我在一起。” “当时那个情况,我要是不答应,你……靠!你能全脱光,抱着我亲。” 宋闲时眉头紧锁,脸上全是狗皮膏药甩不掉的烦躁。 “我可不想因为职场性骚扰上法庭,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 藤今安目光专注地流连在宋闲时脸上,想找到他说谎的痕迹。 更想找到自己一直坚持的真相。 宋闲时怎么可能真的放弃他! 三年的感情,这个人不可能断干净! 一定是藏起来了,他得找回来! 他靠近宋闲时,目光更深,更妩媚。 凉亭半切割出的金色阳光下,墨发雪肤,红唇白齿的优势最大化。 笔挺正式的西装穿在身上,腰细腿长,走动间,勾勒的每一寸曲线都勾人的好似山间妖精。 这一幕,只要是个人,都会心动。 “仅仅是因为怕上法庭?” 藤今安眼眸微眯,咬着字音,缓缓道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期待。 “就没有一点是因为喜欢我,心疼我?” 宋闲时双手抱臂,倚靠在凉亭的青灰石柱上。 面上一派倨傲冷漠,藏在身后的手却骤然握紧。 他无法形容眼前的美景,只觉得脑子里放起了好多烟花。 这一瞬的藤今安,甚至比三年前初见时,还要……美不胜收…… 克瑞墨大牡丹,也比不上。 宋闲时不停在脑子里重复“别掉链子”,强忍着心脏的颤动,平静对上那双含情眼。 “没有。” “真,的,吗?” 宋闲时不敢犹豫,“真的。” “一点喜欢也没有?” 藤今安靠的更近了,他们的呼吸都仿佛交缠在一起。 宋闲时无助地去抓身后的石柱。 “……嗯。” 藤今安讨厌听到这个答案,嘴角的却愈发灿烂。 整个人艳丽到像是幽谷秘境,神秘又危险的灵蛇。 指尖在宋闲时的胸口,蜻蜓点水般,碰了两下。 暧昧却不失距离感,拉扯不清,叫人欲罢不能。 “宋总,我想重新住回这,再给我个机会吧。” 他软调子撒娇时,真是要把骨头都酥掉。 宋闲时喉结滚动,败了。 没有勇气再对上藤今安的眼睛。 但嘴上还是很有骨气,“不可能。” 藤今安将宋闲时每个心动反应都收入眼底。 心跳声好响呐。 全身皮肤都红了。 好像还在抖…… 还是他的狗。 确认宋闲时对自己的真实情感后,躁动的心再次安静下来。 他垂下头,收敛魅力,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宋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宋闲时抿着嘴,愤恨地剜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藤今安揉搓着指尖,那里还残存着一缕沉木香。 蛮好闻的。 宋闲时不知道小西跟范泽明在别墅里聊了什么。 只是看他出来时,眼尾红红的,就以为他受欺负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 小西拉住他的胳膊。 “宋先生,走吧,一切都结束了,范家每个人都会遭报应的。” 宋闲时皱眉,胡乱擦掉他眼角的泪,“没什么好哭的,他都没养过你一天!” “不是为了他哭,是为了我自己……” 小西埋进宋闲时的胸膛,闷闷道。 “宋先生,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了,我要出去,出大山,我要变强,很强很强,我要亲自给奶奶报仇。” 宋闲时轻拍着他的背,良久,叹气道,“好,我带你回家。” 第43章 小西 藤一舒 初见? 早上九点,机场大厅人来人往。 藤一舒一改前两天荒唐的朋克摇滚黑色装扮,把自己打扮得又软又乖。 白色假两件衬衫毛衣,学院式蓝黑格子长裤,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鲜嫩极了。 看到宋闲时从门口出来,没有立刻扑过去,目光绕着他观察一圈,最后锁定在小西脸上。 一见钟情吗? 确实有资本。 但比不上他。 他调整好表情,假装刚看到宋闲时,激动得跑过去,一把扑进宋闲时怀里。 “宋哥!我好想你啊!” 他的两条腿娴熟上提,圈在宋闲时腰上。 宋闲时怕他摔着,松开行李箱拉杆,护着他,打趣。 “今天良心发现了,居然不睡懒觉,来接我,还带花,你不对劲。” 藤一舒嘻嘻,“我接了个大单子,五千万呢,多吧~” “嗯,多,太厉害了!” 藤一舒哼哼两声,蹦跳着从宋闲时怀里下来。 忽略身侧那道慌乱的视线,把怀里超大一束玫瑰花交给宋闲时。 随后,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指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小西,问宋闲时。 “宋哥,这位是?” 宋闲时:“程西,是我的对……” 小西突然拉住宋闲时,声线有些僵硬。 “我是宋先生……资助的学生……你可以叫我小西。” 宋闲时皱眉,“小西,你在说什么。” “宋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藤一舒故作疑惑。 宋闲时直直看向小西,希望他主动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小西自始至终避开他,宋闲时更生气了。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对藤一舒说,“没事,先回去吧。” 说罢,从小西手里拿过行李箱推杆,另一只手,强势地拽着小西的手,握住。 脚步飞快地走在最前面。 小西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宋闲时。 他颤巍巍地仰起头,瞟了眼宋闲时因为生气,紧绷的下颚线,更心虚了。 藤今安,Lena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慢悠悠地推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藤一舒站在两人中间,双手往口袋一插,就开始打探敌情。 Lena单纯得不行,藤一舒就问了两个开头,她就嘚吧嘚吧把所有事都说了。 藤今安难得没阻止她,尽职尽责地跟司机一起把行李搬到后座,全程不发一言。 回到公寓,藤今安拖着宋闲时的行李箱,率先上了楼,替他把所有东西归位。 宋闲时,小西,还有藤一舒三人坐在客厅沙发。 藤一舒率先开口试探,“宋哥,小西睡哪个房间啊?” 宋闲时在小西开口前,盖棺定论,“跟我一起睡。” 虽然早就在跟藤今安的电话里,得知两人早就在一张床上睡过的事。 可现实听来,藤一舒还是觉得心口发堵。 心中那么觉得,他便表现出来了。 反正他的人设就是什么都写脸上的清澈愚蠢大学生。 “宋哥,你跟小西,真在一起了啊。”他捏着手,神色低落。 宋闲时心里过意不去。 “小舒,很抱歉之前跟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当时太糊涂了,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藤一舒笑得很难看,“没关系的宋哥,那个,需要我搬出去吗,我在这,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 宋闲时摸了摸小西的脑袋。 小西缩了缩脖子,虽然有些磕巴,但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 “不用搬……这件事,我跟宋先生,在飞机上……就讨论过了。” “我……还要上学,课业很紧,几乎回不了家……不会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问题。” 藤一舒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小西嫩白的脖颈,好奇道,“小西,我长得很吓人吗?你都变结巴了,而且你都不看我。” 小西局促地掐着手指,“不吓人,我只是……不太适应。” 藤一舒夸张地哦了一声,“我明白,是水土不服!” 宋闲时观察着小西的状态,见他都快把手指掐破了,出手握住他,阻止这种类似自残的行为。 “小西可能有点晕车,不舒服,我带他去楼上躺会儿。” “宋哥,我扶小西上去吧,我可会照顾人了!” 藤一舒自告奋勇,热情揽住小西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而且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公司吗?别耽搁了。” 宋闲时看了眼腕表,“没事,时间还早,我陪你们上去吧。” 小西眸色微亮,抬手就想抓住宋闲时,腰侧却在这时,抵上一块硬物。 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却本能地颤抖起来。 “别抖。” 藤一舒不知何时贴上他的耳廓,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气声警告。 “把人支走。” 小西僵硬地挤出笑,“宋先生,工作重要,你快走吧,我可以的。” 话落,藤今安刚好收拾完行李下来。 “宋总,可以出发了。” 宋闲时盯着小西快失去血色的脸,忽略了藤今安的催促。 “怎么出来这么多汗,生病了?” 手背贴上小西的额头。 好冰。 “难受吗?” 他抓住小西冰凉的手,搓了搓,想把自己的热度传过去。 “……我……我……没事。”小西后背全是冷汗,声音也快哑了。 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宋闲时对生病这种事,没有藤今安有经验,把人叫过来。 “低烧。” 藤今安下了判断。 “还有点虚。他在酒店工作,长时间昼夜颠倒,过度劳累,体质比普通人弱些,气温变化一大,再加上水土不服,就容易生病。” 藤一舒抓取到“酒店”,这个关键词后,就确定了心中所想。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藤今安。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吃点药,再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藤今安淡定移开视线,收回手。 “宋总,把他交给藤一舒吧,公司那边在催了。” 宋闲时盯着小西蔫蔫的模样,半晌,做出决定。 “把会议改成线上,我不放心,得在家陪他。” 不给藤今安反对的机会,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打横抱起小西,踩着台阶,往楼上走去。 藤一舒瞟向僵在原地的藤今安,无声地笑了。 慢悠悠地踱着步,晃到藤今安面前。 “啧啧啧,可怜死了,满脸都写着对程西的嫉妒。” 藤今安眼神极冷,“别拿那种货色侮辱我。” 藤一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我倒是想捧你,不给我机会呀。”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藤今安的肩膀。 “珍惜现在吧,以后你会更惨的。” 藤今安面不改色,“痴心妄想。” 藤一舒耸肩。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楼上。 宋闲时把小西抱到主卧。 一放到床上,小西就惊恐地往他怀里缩。 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宋先生,别走,陪陪我,多陪陪我好不好!” 宋闲时抱紧小西,“嗯,我不会走,今天一整天都陪你。” 以前宋闲时不怎么会说这种话,可自从跟小西在一起后,这种安慰人的话,无师自通。 他把床头柜的湿纸巾罐子拿到床上。 抽了一张,帮小西擦脸。 “宋哥,我找到温度计了,给小西量量?” 藤一舒左手抱着医药箱,右手捏着测温枪,跑进来。 小西一睁开眼,就对上发亮的枪口,和藤一舒天真又恶劣的笑容。 “不要!” 他害怕叫出声,哆嗦着忙往宋闲时怀里挤。 宋闲时安抚他,“是测温枪,没关系的。” “是啊是啊,小西,别怕,宋哥这里这么安全,不可能会出现真枪的。” 藤一舒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似是对小西关心得不行。 可在宋闲时看不到的角落,那双漆黑阴沉的眸底,却藏着戏谑的笑意。 他拿出药箱里的退烧药。 “小西吃药吧,药吃下去,才能好得快。” 宋闲时接过藤一舒递来的棕色小药片,“有水吗?” “嗷!我下楼倒一杯!” “不用了。” 视线内,骤然出现一个澄澈的玻璃杯。 水汽从杯子里冒出来,不冷不热,最适口的温度,贴心极了。 藤今安见宋闲时不动,不着痕迹又往前递了递。 宋闲时迟疑接过。 盯着水杯底部,两秒后,才混着药片,给小西喂了进去。 药片的副作用跟药效一样,起效快。 不到十分钟,小西意识沉沉地睡着了。 宋闲时试探着把他放下,可小西的手就跟他的衣服黏在一起似的,怎么换角度,都掰不下来。 他又怕把人弄醒,索性脱了外套,一颗颗解下衬衫扣子,打算把衣服留给小西。 房内还清醒的藤家两兄弟,神情各异地望着宋闲时一点点裸露的皮肤肌肉,眼神染上些许别样的色彩。 第44章 微波炉 藤一舒眯起眼睛,目光如贪婪的饿狼,一寸寸扫视着宋闲时的身体。 肩颈到腰侧的线条,一如既往的完美,绷紧颤起来,肯定会比锦鲤摆尾还漂亮。 背肌也很流畅,练得刚刚好,美味。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往下看。 嗯? 之前没注意到,他还有腰窝的呐。 这个大小,大拇指正好可以按住,掐着他,防止逃跑。 然后,会哭的吧。 脑中光是想到那副场面,藤一舒身体就有些发热。 继续往下看,他记得宋闲时有鲨鱼线的,太涩…… 眼前突然一黑,美景就这么被挡住了! 藤一舒不耐地抬眼,对上藤今安警告味十足的黑眸。 “让开。”他用口型说道。 藤今安非但没让,还迈着长腿,走近他,把身后的宋闲时挡的更严实。 他在距离藤一舒一步的位置站定,黑白分明的眼睛锁定目标,就阴阴地盯着,不动了。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恐怖的话。 “再管不住你的眼睛,我不介意把它挖出来煮了。” 时隔多年,藤一舒脑中警笛雷达再次响起。 他不死心地上下打量藤今安,观察他每个反应。 然后,嘴角的笑冻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协调。 尤其是感应到藤今安周身类似像被黑洞圈定的诡异气息,动也动不了。 他最是害怕藤今安这个样子。 简直就是个,半疯不疯的精神病。 极少见到,但一出现。 他会被整得极惨。 五年前,他就差点没半条命。 当时,为了给藤今安找不痛快。 在春天发情期,偷走他精心培育的种母狗,拍下它跟路边野狗交合的场景,发给藤今安。 那只野狗,瘦得骨头都凸出来,长得还特别潦草,到处都是没毛的斑秃,还有皮肤病,生的烂疮还在流脓。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它身上烂臭。 但它却压倒了一只通体雪白,毛皮顺滑,头脸身子都完美到苛刻的银狐犬。 两个不是一个画风的狗凑在一起。 颇有种流浪汉强迫王国公主的荒诞不适感。 但畜生就是畜生,根本没有所谓道德价值观。 越玩越开心,屏幕里全是它们兴奋的嚎叫声。 藤今安当时看到视频,没第一时间对他发作,而是默不作声处理掉狗舍。 在他放松警惕,以为不会追究时,他又在某个深更半夜,提着一个满当当的黑袋子,闯进他房间。 紧接着,出现标志性的半疯不疯,精神病表情。 划破黑袋子,腥黄恶臭的脓液爆出来,淋到他脸上、手臂上、被子上。 他不知道那恶心玩意是什么。 只知道那液体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他就像被狗咬,被虱子啃,快速肿胀,疼过之后,便是出奇的痒! 进医院的时候,他全身都快胀成巨人观,休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当时藤今安还来接他出院,很好心地告诉他那袋玩意是,从那群带病流浪狗里的烂疮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身体上的创伤刚好,藤今安又往他的心理健康上,泼了一袋脓液! 直到现在,他那股恶心劲,都还没缓过来。 最关键的是,这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他虽然表面上跟藤今安不对付,讽刺互骂就没停过,也偶尔动点刀子。 但骨子里,他是真怕藤今安。 眼瞅着藤今安越凑越近,他能屈能伸,立刻变回言听计从的好弟弟。 “挖了我的眼球煮了,当牛肉丸吃嘛?我最近没什么食欲欸~” 藤今安嘴角的弧度上升了一点,如恶魔低吟,“会有的。” 听到这三个字,藤一舒的眼球似有所感地胀痛起来,泛起一股莫名的灼热。 仿佛真落进沸水里,沉浮翻滚。 他生涩地扯开唇,打算再说几句讨好藤今安,宋闲时却在这时,察觉到什么,朝他们走过来。 “小舒,你怎么脸色也那么差?” 藤一舒眼睛一亮,顿感找到救星,扶着脑袋装起来。 “宋哥,我好像也生病了,你帮我看看嘛~” 宋闲时拿着测温枪,往他的脑门嘀了一下。 “36.8℃,正常温度啊。” 按住藤一舒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好像确实要烫一点。 “难受的话,别在这站着了,回房间躺着。” 说着,吩咐藤今安再倒杯水,给藤一舒吃药用。 藤一舒慌乱抓住宋闲时的袖子,尖声反对。 “宋哥,我……我想要你帮我倒水。” 藤今安给他送水,谁知道又会往里面加什么东西,他的心理阴影不能再多一个了! 宋闲时无所谓,回了句行,下楼拐进厨房。 藤今安紧跟其后。 所有茶壶都没热水,宋闲时就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倒杯里,然后……就往微波炉塞! 藤今安赶紧拦住他,“水不能进微波炉!” 宋闲时疑惑道,“为什么不行,我之前都这么干的。” “宋总,你……” 藤今安实在不好把“生活白痴”四个大字念出来。 微波炉不是不能加热水,只是操作难度和风险大,一不小心就会过热,水突然爆出来,造成烫伤。 而宋闲时对微波炉的理解,等同于烤箱,什么都能往里塞。 只不过一个里面热,一个外面热。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宋闲时能活到现在,多少是有点玄学在身上。 藤今安不动声色地拿过杯子,直接把水倒进微波炉旁边的茶壶。 “茶壶煮出来的水更甜,效率更高,以后还是别用微波炉热水了。” 宋闲时皱眉,“微波炉只需要30秒,效率最高。” “宋总,我们不钻牛角尖了好吗,为了保险,液体类食物,都是禁止进微波炉的。” 藤今安从一叠各式电器的说明书里,翻出微波炉的,递给宋闲时看。 “你看,像水,牛奶,都是不建议用微波炉加热的。” 宋闲时撇了撇嘴,转过头,就是不看。 藤今安叹了口气,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上多了张便利贴。 上面写了好几条微波炉使用的注意事项。 把它贴在微波炉的小门上。 就算宋闲时这次没听进去,下次也能看到纸条,注意些。 “午餐有什么想吃的吗?”藤今安道。 “清淡点的,家里两个病人。” 茶水壶里的水还要一会才能热好,宋闲时不愿意跟藤今安共处一室,说完就出去了。 藤今安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第45章 瞬间爱上你 每次出差回来后的会议,比平时要多上一些。 哪怕宋闲时把效率提到最高,也没能在下午一点前结束。 藤今安一边做会议摘要,一边观察宋闲时,见他开始揉眉心,发困,立刻降低咖啡里的糖和奶的含量。 宋闲时正努力集中精神,听着屏幕对面的项目汇报,见藤今安又给他倒了杯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 中药! 宋闲时龇牙咧嘴,恨恨把杯子往桌板上一砸。 咚的一声,没吓到藤今安,反倒让屏幕对面满桌的高管紧张得不行。 “宋总……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闲时瞄了眼身侧自始至终淡定的藤今安,更气了,抽着气对项目负责人道,“继续。” “好,好的。” 这场会议在一点半,才堪堪收尾。 宋闲时还没朝藤今安发难,后者脚步极快地逃出书房。 宋闲时磨牙,嘴巴嘚吧嘚吧,骂了一段又臭又长的鸟语花香。 藤今安进来时,正好听见后半段。 “……就该买个千手观音像塞他嘴里,一千只手,连环扇!扇出龙卷风!” 说着,举起手里的钢笔,把它当做藤今安,扇了好几下。 藤今安压抑着嘴角的弧度,故意发出点声响。 “宋总,午餐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只有二十分钟,我们得快些。” 宋闲时匆忙把钢笔藏起来,满脸被抓包的心虚。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藤今安垂首抱歉,“下次我会踩重点。” 宋闲时切了一声,小声嘟囔,“谁信。” 餐桌上都是宋闲时喜欢的菜。 炒豆子、炸肉丸、糖醋排骨、清炒时蔬。 藤今安坐在对面,动筷子的频率越来越低。 他情不自禁地窥视着宋闲时染笑的眉眼。 吃的满足时,快速鼓动的腮帮子。 幸福的快要眯起来的眼睛。 身体好像还有小幅度的摇晃。 不知不觉,窥视变成光明正大的偷看,指间的筷子也停靠在碗沿,久久没动过。 宋闲时假装注意不到对面直勾勾的目光,继续吃吃喝喝。 藤今安的主动,都快让他PTSD了。 他提问同样的问题。 他重复不变的答案。 一天上演一次。 无聊又心累。 “宋先生。” 宋闲时筷子停顿片刻,反应过来后,又假装无事发生,夹了块糖醋排骨塞嘴里。 藤今安扬起嘴角,又道,“闲时,我知道你听得见,为什么不回应我?” 此刻的宋闲时无比懊悔,怎么就没把耳机带下来! 咽下嘴里的肉,沉声道,“食不语寝不言。” “我已经吃完了,可以说话。” 藤今安胳膊半曲,撑着脑袋,深情脉脉地看着宋闲时。 “你没吃完,不能说的话,那就听我的吧。” “其实我想说的话,很简单,就是……我好像真爱上你了,越来越喜欢,越来越觉得你可爱。” “我也知道你现在跟小西在一起,无法答应我,但我可以等,三年、六年、十年……多久都等。” 他的笑骤然多了分腼腆和害羞。 “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最后一个。” 宋闲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全当藤今安在放屁。 好像真爱上? 这五个字说出来,就跟施舍一样,自以为是得很。 还多久都等。 道德绑架他? 不可能! 藤今安,除了脸,烂透的人。 他怎么可能栽倒第二次?! 快速扒完碗里的饭,上楼,彻彻底底忽略藤今安。 藤今安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脸上的笑一点点僵硬,再一点点落下来。 他掐着手指,越来越用力,努力想压过心口那阵莫名其妙的酸痛。 他跟了宋闲时三年,总以为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事业,包括感情。 可事实是,现在的他,极度迷茫。理不清宋闲时的真实情感,也理不清自己的。 就像刚才在餐桌上对宋闲时说的。 之前从未设想过,他会说出这般自甘堕落的话。 可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他好像就真……爱上宋闲时了。 就看着他吃饭,竟不由自主地设想起两人的未来。 在那么短短一瞬间。 不再把他当狗看。 当做一个完整的,有灵魂的,独立的个体。 爱上他,渐渐无法阻止,无法抗拒…… 他现在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很微妙,很紧绷的失控状态。 能隐约感应到,若是宋闲时再拒绝他几次,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失控后,会做出什么事。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抹了把脸,还不够清醒,去洗手间,用水扑了两把。 手臂撑在洗手台两侧,手指扣紧,与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对视了足足十秒,才勉强恢复神智。 下午,除了工作,他没主动找过宋闲时。 宋闲时明显是喜欢这样的相处状态,状态轻松又惬意,嘴角总是噙着笑,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他不满意,却没有表现出来,静静等到晚上。 宋闲时拉上窗帘,遮住外头轰鸣的闪雷。 “雷电也要赶deadline,到哪都要下。” 小西吃完药后,已经好了很多,盖着被子缩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 宋闲时坐到床上,额头贴着额头,感受着小西皮肉的温度。 “温度降了一点。” 他捏了捏小西软糯的脸蛋。 “还难受吗?” 小西还沉浸在宋闲时靠近时,呼吸喷洒的热度。鼻尖骤然加重的沉木香,比酒还要醉人。 明明烧已经退了,可脑袋却比发烧时还要晕。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盯着宋闲时看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答。 “不……难受……” 宋闲时松了口气,正想着跟之前一样,搂着小西睡觉时,突然想起,“发烧病人是不是要散热?那我不该抱你的,对吧?” “没关系的,宋先生。” 话落,小西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改白天在机场的避嫌,细白的胳膊环住宋闲时的肩膀,双腿圈住宋闲时的腰。 整个人挂贴到他身上,密不可分,暧昧交织,主动又热情。 宋闲时呼吸急促了些,“小西……” “宋先生,要了我吧。” 第46章 你还小 不懂得爱是怜惜 宋闲时毫不意外小西这句话。 他的眼神太直白。 尤其生病后,自控力下降,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爱,满到快溢出来。 宋闲时情不自禁抚上小西的眼尾。 发烧时,眼尾像涂了层桃花粉,漂亮又无辜。 他摸了又摸,失神着不知在想什么。 小西一直在等答案。 可房间太安静了,最开始的紧张激动,在滴答滴答的雨声,慢慢化作死寂自嘲。 他垂下眼,睫毛颤了两下,宋闲时的指腹立刻湿了。 少年的泪,在这一刻,滚烫的好似要渗进皮肉,融入血液,尽数输送到砰砰直跳的心脏。 宋闲时如梦初醒,无措地捧住他的脸,“别哭。” “宋先生,你是不是嫌我脏……对不起,是我过界了。” 小西咬着嘴唇。 “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泪水愈发止不住,宋闲时擦拭的动作逐渐慌乱。 最后,索性把这颗滴滴冒水的脑袋按进怀里。 拿九万八的睡衣给小西当纸巾擦。 “不脏,一点都不脏!” 生病时,人总是任性些,尤其是旁边还有个愿意哄着你的人。 小西越哭越凶,呜咽着吐出几个含糊的字音。 宋闲时听不懂,却重复着一句“不脏。” 抱紧小西,像哄小孩一样,摇晃着,宽厚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肩膀。 小西形容不出宋闲时的怀抱有多温暖,他只是浅薄地想着,以后,未来,永远要陷在这个怀抱里。 “宋先生……”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变得很优秀很优秀……你会喜欢上我吗?” 宋闲时愣住,“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 小西把脑袋又埋得深了些,闷声道,“我是说……那种喜欢……” 那种喜欢? 宋闲时迷糊了。 思索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刚才拒绝他求欢的事。 说实话,要是把时间线再往前拉点。 回到酒厅初次见面,他搂着小西喝酒那会儿,他没准真会同意。 双方了解不深,只是单纯宣泄,他还挺乐意借着小西,彻底忘掉藤今安的。 可随着相处时间变长,他了解了这个人的脆弱、无助、迷茫,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他不忍心伤害他,更不愿他如此随便地把自己交给他。 没有束缚的小西,一定会成为更优秀的人。 他的爱,是尽其所能地托举,而不是借着他的感恩,自私地满足自己…… 按住小西的后脖颈,捏了捏。 “小西,我是喜欢你的,只是你才刚成年,什么都不懂,我不能仗着年纪大,哄骗你做那种事。” 小西挣扎着探出脑袋,小声反驳,“没有哄骗,我是自愿的!” 宋闲时轻笑,重新把小西按回去。 小西不太情愿,脑袋动来动去。 “宋先生,我真是自愿的,不是冲动,不是生病,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宋闲时打断他,“小西,我不能任性,那是对你的不负责。” 小西后面的话骤然卡住了,他仰着脑袋,一瞬不瞬盯着那双载满温柔和无奈的眼睛。 脸咻的一下,更红了。 是因为他生病的原因吗? 宋先生……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把身体养好,后天我带你去学校认认老师,可不能再被欺负了。” 宋闲时耐心嘱咐。 “到时候可不能喊我宋先生了,太生疏。” 小西:“那我喊你……宋哥?” 宋闲时叹了口气,“好,宋哥就宋哥,比宋先生好。” 小西张了张嘴,“闲时”这两个字却卡在齿间,怎么也挤不出去。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宋闲时为何不愿意碰他。 称呼都仅仅止步于生疏的“宋先生”,如何能做那么亲密的事。 纸醉金迷的奢烂富豪圈里,原来也会生出宋先生这样的……绅士浪漫的君子。 他的父母真的把他教的很好。 窗外的轰隆声还在继续,闪烁的雷电几乎要照亮整个夜空,却被窗帘挡的死死的,透不进一点光亮。 恐怖的打雷声也被耳塞拦在外头,小西睡得很开心,抱着被子,唇角还挂着傻乎乎的笑。 宋闲时坐在床边,龇牙咧嘴地转着发麻的胳膊。 显然哄睡小西,费了他不少工夫。 睡衣湿乎乎一大片,全是小西哭的。 不能穿了。 重新拿了套睡衣,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客卧洗澡。 擦着头发,刚从浴室里出来,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藤今安进来时,也愣了一下。 “宋总,主卧的淋浴系统坏了吗?” “小西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他。” 宋闲时看了眼手机。 快十二点了。 这个人怎么还在他家? 藤今安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有东西落在这了,又折回来,一来一回,时间就晚了。” 宋闲时不感兴趣,拐进房间,想找吹风机吹头发。 藤今安站在原地不动。 见宋闲时转悠了两圈,没找到吹风机,眉头皱的都能拧麻花了,他才挪动位置。 从换衣间最里层的柜里,翻出吹风机。 “宋总,我来帮你吧。” 宋闲时刚想说不用,余光却瞥见一截深色的裤管。 再往上,才发现藤今安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 白衬衫的料子偏薄,碰到水,贴合在皮肤上。 胸肌,腹肌雪白冒粉,半透不透地渗出些许肉色。 湿黏的衬衫勾着身体轮廓,把腰掐的又窄又细,走动起来,更是摇曳生姿,活脱脱一株朦胧雪白的桔梗花。 “路上淋了点雨,就想着来这处理一下……” 藤今安的眼珠子黏在宋闲时身上,努力想得到自己贪恋的心动反应。 “当初你说过的,这个房间永远留给我。” 宋闲时镇定移开视线。 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当时他整颗心都系在藤今安身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藤今安绑在身边。 他做不出什么强制绑架之类犯法的事,他能做的,就是把名下所有房产的入住权限分给藤今安。 这里是他最常住的公寓,专门为藤今安留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在开发商规划的时候,就标记主卧。 是所有房间中,面积最大、采光最好、风景最美的。 房间里的东西,大到床单被罩,小到杯子牙刷,也全是他忙里偷闲,一个个精心挑出来的。 一切最好的,他都留给了藤今安。 但藤今安……从未接受过,房子也是,人也是。 靠近这份礼物最近的时候,是那天他捡到流浪狗,没地方安置,便站在门口,随手把脏狗丢进去。 那时,他其实已经准备了笼子。 但藤今安说了什么来着。 说流浪狗不喜欢笼子,会应激,一定要给个大房间活动。 那会儿的他,百分百相信藤今安,根本不觉得他在胡扯。 任由那只流浪狗在他精心准备的房间里捣乱。 书柜架子翻倒,手办、茶具、瓷器无一幸存。 桌子腿被当做磨牙棒,木屑散落一地。 窗帘底部全是尿和狗屎,混在一起,粘在狗爪子上,跑动起来,泛着恶臭的梅花印满整个房间。 沾到床被上、地毯上、沙发上等,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处干净。 精心准备的房间,被毁成那样,宋闲时气得恨不得把狗直接扔出去。 可那是藤今安捡来的狗,他不敢得罪,也不想得罪。 他要靠它,讨好藤今安,捏着鼻子,也要忍下来。 后来,他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让工人加班加点,把名下一套千万级别的江边别墅改成狗狗乐园。 带狗住进去的第一天,藤今安对他笑了,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触不可及的爱,终于愿意为他停留了一瞬。 可第二天,那份奢望又散了。 第47章 不是不会买花 而是不配得到好的 姜笙女士种了满园的山茶花,是超厉害的“植物学家”,却不是“动物学家”。 姜笙女士没教过他的,没来得及教他的,他都不会。 所以在第二天,被狗咬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 “你吓到它了,它才会回头咬你,我先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有没有伤,你这个伤,回去涂点酒精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这是藤今安的原话。 他信了。 回到家,用酒精涂了一遍,就以为没事了。 可他半夜痛得根本睡不着,手又青又黑,肿的跟发霉馒头似的,可怕极了。 他没去医院,因为林州给他打视频的时候,发现了。 大半夜穿着睡衣,就带着医生赶过来,给他打针。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打针也可以那么疼。 针管转着圈戳进皮肉,冰凉的药液,从不同方向,在皮下鼓出一个越来越大的包。 “蛋白、血清、还有个什么破伤风,全给他打了!最好是能打进脑子的!妈的,手肿成这样了,还以为自己能消下去,不是弱智是什么!” 林州骂了他很久,各种难听的话朝他抛来,他却没还一句嘴。 直到他的另一只手被林州握住。 那个上一秒还瞪着眼,恨不得杀了他的林州,下一秒突然安静下来,红着眼,用快哭了的声音,恳求他放弃藤今安。 “你会没命的,宋闲时,你真的会没命的,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他听进去了。 但效果只维持到第二针狂犬疫苗。 也就是被咬后的第三天。 藤今安向他道歉了,还给他带了花。 那束花,潦草到像是在路边花坛摘的。 随处可见的野花,还有野草。 底下仅用一根旧发绳绑着。 抱在怀里的时候,扎手又难闻。 当时的他看不清藤今安的爱,以为他给他送东西,就是喜欢。 喜欢就能让他忘掉所有伤痛,让他开心,让他原谅藤今安所有的错。 如今,他又想起那束花。 那哪里是爱,分明是更高一阶的愚弄和嘲笑。 在藤今安那,他连花店最廉价的九块九处理花都不如。 他只配路边采的。 就连捆的那个发绳,都是办公室捐助箱里的…… 宋闲时环视整个房间,留给他的,不会再是希望与欣喜。 而是一切都随风逝去的漠然。 藤今安,于他,就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来家里住一晚而已,他又没那么小气。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房间给你,想住就住,别打扰到我们睡觉就行。” 宋闲时径直略过藤今安,朝外走去。 “宋总。” 宋闲时脚步不停。 身后又传来一声更哑更涩的呼叫。 “宋总!” 宋闲时按下金属把手,门打开了一半,“还有事?” 藤今安见他停下,立刻按住衬衫夹层探的手。 他艰难活动着脸部肌肉,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头发还没吹呢,湿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宋闲时淡声道,“我死了,不正如你的意。” 藤今安眼睛陡然睁大,下意识上前,“我没有!” 宋闲时不想再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太恶心了。 砰的关上门,彻底隔绝掉两人最后一丝联系。 藤今安鼻头酸涩,无数种情感涌上来,挤在喉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的牙齿颤抖着,害怕、惶恐、难过、迷茫……所以未知,早已超脱了他的可控范围。 那扇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打开它,永远是那么简单。 可宋闲时……为什么离他越来越远了?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藤今安的呼吸愈发沉恐,眼球像被尖锐分叉的血藤蔓笼罩,红血丝多到吓人。 鲜红的薄唇掀开一条小缝,在这场急促的雨夜里,吐出一口森白的气息。 出门,转身,宋闲时就在十步之内。 只要跑过去,他就可以占据这个人! 占据…… 这个词,明显取悦到了藤今安。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半点声响,当真形同鬼魅。 宋闲时低头翻着手机,对面是他打算找来,负责医治小西奶奶的国际医生。 两边有时差,白天发出去的消息,没能收到回复。 现在是半夜,对面医生那正好吃上午饭,也有时间给他回复消息。 宋闲时喜欢对冲风险,鸡蛋从来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国内的医生要找,国外的也要找。 总会有办法的…… 手机的消息声不断,他专注回复着医生,直到耳边吹过一阵凉气。 “宋总,您的头发还没吹呢。” 第48章 宋闲时 我的 简简单单几个字,语气却平淡到森然,渗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宋闲时脑中警铃骤然拉响。 后背,藤今安紧贴着他的地方,像被渗毒的冰针刺过,让他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手指僵在发送键上,足足三秒,才猛吸一口气,用力按下。 他按灭手机,极力维持镇定。 “我回房间吹,不劳烦你。” 藤今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鼻腔哼出一道讽刺的笑声。 气流擦过宋闲时的耳侧,激起一阵敏感的战栗。 可爱。 藤今安舔了舔嘴唇,从背后揽住宋闲时,两只胳膊像铁钳,死死卡住,不给猎物一丝逃脱的机会。 “宋总,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还是让我帮你吧,我很温柔的,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宋闲时沉下脸,用力去掰腰间那双手。 “装什么疯,老子这不是精神病院,收不了你!” 藤今安岿然不动,任凭宋闲时把他的手臂掐出青紫。 “宋总,我没病,是个正常人,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关我屁事!我警告你,放开,不然……” “不然打我吗?” 藤今安幽幽叹了口气。 “打吧,我很抗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到出气为止。” 说完,把宋闲时又圈紧了些。 宋闲时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放弃去掰腰间那双手,转而拉住藤今安,脚步突然往前半步。 藤今安惯性向前,将宋闲时搂的更紧,鼻尖被湿润的沉木香占满。 他勾起唇角,满脸都是得到猎物垂青的欣喜。 刚想把脑袋靠到宋闲时的颈侧,贪婪呼吸时,宋闲时蓦地后退,踩上他的脚背! 与此同时,身子重重往后压! 一切发生得太快,藤今安毫无反应空间。 宋闲时这么一撞,他后脑朝下,咚的一下,狠狠摔到地板上。 宋闲时还倒在他身上,好歹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前一后,又是撞,又是砸,饶是藤今安,也受不住两眼冒星。 宋闲时泄愤甩开藤今安钳制的双腕,从他身上爬起来。 起初,他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纠缠,转身就走。 可才走了两步,不爽的劲又炸开,折回来,提膝抬腿,对着藤今安的肚子、胳膊、大腿…… 哪里碰过他,他就踹哪里。 力道一点没收。 完全照着把人弄残废的方向整。 宋闲时双眼血红,怒声咒骂。 “给你点脸就上天!靠,老子欠你的,一天天尽给我找不痛快!” “还温柔,还伺候我,还舒舒服服?我用你伺候?犯贱还上瘾了。” “装疯是吧,装神经病是吧,敢恐吓我,你有种!今晚不给你踢进医院,老子不姓宋!” 说完,又是一脚。 藤今安闷哼出声,气息紊乱,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原本他身上就有伤,宋闲时又这么不遗余力给他来这么好几下,实在有点吃不消。 伸手握住压在他胸前的那只脚腕,力道有些重。 “宋总,你有一点解气吗?”他哑着嗓子问道。 宋闲时动了动脚,藤今安握得更紧了。 被螃蟹夹了一样。 抽也抽不回来,甩也甩不掉。 痛的都快麻掉了。 还解气? 这就不是个求人原谅的态度! 他皱眉低吼,“放手!” 藤今安目不转睛瞧着宋闲时越来越沉的脸色,绷紧眼皮,不肯松手。 又当起了复读机。 “宋总,你有一点解气吗?” 宋闲时此生,此时,此刻,跟复读机,跟藤今安,不共戴天! 他咬牙切齿道,“藤今安,你找死!” “唔——” 藤今安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身子如卷曲的虾,狼狈又难堪地那块受重创的地方。 宋闲时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 他原本不想做那么绝的,毕竟涉及到未来尊严,力道稍微控制不好,人可能就废了。 但藤今安……太欠揍! 废就废吧,他爽了就行。 掏出手机,恶劣地给藤今安拍了个十秒小视频后,蹲下身。 用手机拍了拍他的脸。 “好好的助理不当,想当太监,我成全你。” 藤今安呼吸一窒,皱缩的瞳孔里,尽是宋闲时邪气肆意的笑。 他的喉结滚动,身体变得奇怪。 宋闲时没注意到空气中的不对劲,举着手机,咔嚓咔嚓给藤今安又拍了好几张“丑照”。 人长得好看,就这一点不好,丑照都拍不出…… 宋闲时轻啧,把手机塞回口袋,干脆利落地转身,任由藤今安自生自灭。 “咔嚓——” 合上房门,隔绝藤今安所有窥探的视线。 藤今安侧着身子,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头发被冷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侧,血红的唇瓣半张,伴着愈发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吐出更为灼热的气息。 他的眼神像条毒蛇,仿佛能穿透门板,精确锁定深夜窗前,不停做深呼吸冷静的宋闲时。 脸上的不甘褪去,是见不得光的渗人情欲。 亢奋的血液轻而易举压过那阵疼痛,让他不受控制地兴奋一遍又一遍。 走廊灯光泛冷发白,是极为冷静圣洁的颜色。 他却抓着半湿的衣衫,堕落地收紧、绞乱、撕扯、摩擦。 比窗外胡乱降落的雨水,还要新手,还要蛮横。 心跳声炸耳! 嘶吼喘息失控! 身体的每个细胞,每条血管都被灼热的气息包裹,沸腾! 霎时雷电响起,叫停了乱来的雨。 脑中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他如一条死鱼,虚脱地趴伏在地上。 眼角被情欲的熏红退不下去,泪水成灾,睫毛湿透,手臂抱紧,蜷缩着,抱成一团,瞧着可怜极了。 可他的嘴角,却是餍足的贪笑,喃喃自语时,恍若幽灵。 “宋闲时……闲时……我的……” 第49章 妹妹 未婚妻 那晚以后,藤今安请了快两星期的假养伤。 宋闲时批假批的有多开心,工作生活失调的就有多快。 再加上小西要去上学,藤一舒出差回不来。 偌大的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孤单寂寞冷就算了,最关键的替补助理Lena,厨艺竟然比他还差! 差就算了,还特喜欢按照藤今安笔记里标注的—— 每一餐,能不买现成品就不买。 每天都给他现做早餐。 这天,Lena见宋闲时连最喜欢的鸡蛋三明治都不吃了,担忧道。 “宋总,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吃早饭?” 宋闲时欲言又止,默默把鸡蛋三明治的第一层面包翻了个面。 露出底下焦黑如锅底的面包,以及鸡蛋酱上,稀碎残存的蛋壳。 Lena脸一红,赶紧把三明治收走。 “抱歉宋总,这是失败的版本,我立马给您换!” 失版版本…… 数不清听到这句话几遍了。 最后,宋闲时还是没吃到最喜欢的鸡蛋三明治。 随便塞了几个Lena临时蒸的速冻包子就出门了。 到车上,宋闲时闭着眼假寐。 Lena借着文件遮挡,给藤今安疯狂发消息求助。 南港藤家半山腰别墅。 藤今安落下最后一颗黑旗,彻底终结难缠的棋局。 “祖公,承让。” 藤老爷子盯着几乎要覆盖整桌棋盘的棋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承让承让,你倒是让啊,每次回来,尽耍我一个老头子玩!” 藤今安微笑,“你最讨厌我弄虚作假,我这不也是顺你的意吗?” “油嘴滑舌。” 嘴上这么说,但藤老爷子表情缓了些,端起紫砂杯,抿了一口茶。 “这次怎么回来这么久,两星期了,公司都不催你?” “反正就剩一个多月了,索性把年假都请了,不能亏了自己。” 藤老爷子的脸又拉了下来,“越是到最后,越不能懈怠,今安,我教你的,都忘了吗?” 藤今安唇角弧度不变,顺着他,“祖公说的是,我会尽快回去做工作交接。” “就明天吧,尽快把内陆的事处理好,回来,藤家也该交给你了。你爸搞出来的那么多兄弟姐妹,藤楠心也是,藤一舒也是,没一个能堪大用!” 藤今安罕见的大度,“他们都还小,不能要求太高。” 闻言,藤老爷子突然笑了一下。 抚掌。 “在内陆待了三年,确实学了点东西,脾性藏得更好了。以前啊,我记得你讨厌一个人,都是直接写脸上的,生怕别人看不出。” 藤今安:“祖公说笑了。” 藤老爷子不语,又抿了一口茶水。 对于这个第一个抱在怀里的大孙儿。 藤老爷子一直是另眼相待的。 品行端正,智商极高,优秀到连嫉妒都觉得无力。 可惜,长着一副过于漂亮的脸蛋。 小时候没有反抗能力,被他亲爸带出去“展览”,赚钱。 等他发现的时候,这孩子的心理就已经出问题了。 他找了很多心理医生,却没有一个,能把他健康的孙儿还回来。 舍弃他,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他当时也想,但珠玉在前,他怎么看得上后面一片片低劣的砖瓦? 没办法,继续宠着。 心理扭曲就扭曲吧。 这孩子折腾来折腾去,也只是搞的家里人,不会去祸害外面的。 自家人不需要计较什么长短损失。 没损失没后果,那就是没病。 没病就继续养着。 就是自己这个赌瘾啊,控制不住。 赌注弄成什么不好,偏偏把自家孙儿给压进去。 他藤家好好的嫡系大长孙,去内地当什么破助理,白白吃了三年的苦。 要不是死者为大,他怎么的,也得跟那个和他打赌的人比划两招!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 维持着做助理的习惯,声音很小。 只有藤今安一个人注意到了。 随意扯了个理由,从藤老爷子这脱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翻动着手机里Lena给他发来的一条条求助消息,心情无端的好。 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见宋闲时顶着呆毛,烦躁地在房间转来转去的可爱模样。 房门口响起小心翼翼的拍门声。 藤今安瞬间收敛脸上的笑意,冷声道,“进。” 藤楠心掀开门缝,呲溜一下钻进来。 “哥,听祖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藤今安翻出行李箱,打开,收拾行李。 “改主意了,下午就走,有什么事?” 藤楠心抿了抿嘴,略显拘谨地攥着手走到藤今安身边。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你的重心人脉都在南港,去内地干什么?没事找事?从头开始?” 藤楠心嗫嚅,“不是的,我就是想见个朋友,见完我就回来。” 藤今安见她心虚得不行,也不惯着,直接戳穿。 “什么朋友,男朋友吧。” “不是。” 藤楠心把垂落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是普通朋友。” 藤今安自顾自收拾行李,没理会她。 藤楠心拧起眉,抢过藤今安手里的衣服,语速快了些。 “哥,你说话啊,能不能陪我去,我需要你的支持。” 藤今安眼皮微挑。 “支持的前提是,你说实话。” 藤楠心一咯噔,嘴角的笑僵硬着,嘴唇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纠结重复无数遍后,还是沉默了。 藤今安不管她,继续收拾行李箱。 合上卡扣,刚扶正行李箱,藤楠心突然红着脸朝他喊。 “其实我来你这,就是想和你说,我……喜欢女的,已经偷偷领证结婚了!” 藤今安的动作仅有一刻的停顿,“婚前协议签了没?” 藤楠心没料到藤今安会是这个反应。 这也太平淡了,太理智了吧。 “哥,重点是这个吗?!我,我,喜欢女生诶!” 藤今安拉起行李箱往外走,“所以呢,藤一舒玩男的,搞变态play的时候,我有说过什么?” 藤楠心拦住他,言语激动。 “藤一舒是四房的,你不在乎我理解,可我是你亲妹妹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你至少得关心关心我吧。” 藤今安冷淡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我会替你保密,别玩太久,婚姻脱身麻烦。” 留下这句忠告后,藤今安便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走了。 藤楠心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好在这时,亲亲女友打电话过来,她的心情顿时美了。 “宝贝,你哥怎么说,他同意我们不?” “半同意半拒绝吧。” “嗯?” “他同意我跟你结婚,也同意我喜欢女生,就是……” “就是什么?” 藤楠心摸鼻子,后知后觉的心虚羞耻。 “他不知道我喜欢的人,结婚领证的人……是他的未婚妻。” 第50章 我的呼吸很轻 未婚妻…… 南途眸底划过一抹厌烦,声音也冷了些。 “宝贝,再把我安到你哥身上,今天这指甲,我就不做了,晚上继续。” 藤楠心身体一抖,急忙纠正。 “我错了我错了!不是藤今安未婚妻,是我的是我的!我最美丽漂亮出水芙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亲亲老婆!” 南途勾起红唇,显然被取悦到了。 对半蹲着等候的美甲师摆摆手。 美甲师会意,拿起工具,继续服务。 “行了,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 南途半躺在按摩椅上。 “我亲自去找藤今安商量,只要他同意把联姻对象换成你,南家和藤家依旧可以联合。” 藤楠心当即抗议。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你不了解我哥,他心眼又小又精,你会被他宰死的!” 南途没有正面回应她,只是勾着尾音轻吟,“宝贝,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不是的……” 藤楠心被对面那道魅惑的声音,媚的双腿发软,差点拿不稳手机。 她张了张嘴唇,声音弱了很多。 “主要是,你没跟我哥见过面。万一……你看上他,他也看上你了怎么办?你们都长得那么……权威……” 藤家和南家的婚事,属于娃娃亲。 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两家就商量好了。 按照原定计划,藤今安和南途,会青梅竹马地长大,顺理成章地结婚,继承家产,将两家的合作进展更深,互利共赢。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年,史上最大的经济危机,碰上国家政策调整,南家作为南港头牌保险公司,首当其冲。 几乎在一夜之间,从与藤家平起平坐的位置,到连生存下去都困难,险些破产清算。 南家为求出路,不得不转型。 可那时候的南港,人人自危,市场比打劫还混乱,南家注定会失败。 好在当时藤家托了一把,南家才没彻底瘫下。 后来,经过数次调整,南家决定把重心转移到国外。 回国的次数,越来越少,两家见不着面,联系也跟着弱了下来。 直到三年前,南家老一辈力排众议,打算重新开拓国内市场,入驻南港。 每到一个新市场,领路人一定是最重要的,他所拥有的资源人脉,几乎能决定外来者的成败。 而多年前的联姻,顺理成章地成了南家的敲门砖。 在众多求合作的公司里,脱颖而出。 藤家老爷子也念旧情,三年间,明着暗着帮了南家不少忙。 如今南家在南港站稳脚跟,婚事也终于能提上来。 南途虽然没跟藤今安见过面,但看过照片。 的确是一眼惊艳的存在。 可惜,她对男生不感兴趣。 只是她的宝贝,总觉得她是个双。 天天像个小蜜蜂一样,围在她身边,又防男又防女,还对自己特别不自信。 南途长叹一口气。 “宝贝,我只喜欢你,不用担心我出轨。还有不是你说的吗,你哥……已经被掰弯了,我跟他,在某种意义上,是同性。” 藤楠心攥紧手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能强压下心底混乱的思绪,嘱咐南途。 “总之,跟我哥谈判,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掉以轻心!” “嗯哼,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藤楠心还想再说什么,可电话已经挂断。 她盯着息屏的屏幕,心脏不知为何,不安地跳快了两拍…… 星期六下午。 宋闲时计算着时间,从办公室出来,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还没走近,他就看到自己车旁边站着一个高大挺直的身影。 眯起眼睛,刚看清那个人,脸倏的一下青了。 几乎是本能,转身,快步朝电梯跑去。 可身后那个人,就是个出了名的幽灵。 脚步又轻又快,就算宋闲时用全力跑,身后这个人也能轻松追上。 “宋总,您要去哪啊,我送你吧。” 藤今安在距离电梯门还有五米的地方,追上宋闲时,嗓音轻缓,听着温柔极了。 可落在宋闲时耳朵里,就是羽毛下绑了针,扎耳! “走路没声,跟个神经杀人犯一样!我雇你是处理工作的,不是处理我!” 藤今安唇角弯弯,一点都不生气。 两星期没见,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描绘着宋闲时生动的五官,嗓子越来越干。 “宋总,我都会改的,您别生气。”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宋闲时气到憋屈。 “不想让我生气,就滚远点!” “您知道我做不到的,宋总,别为难我了。” 宋闲时吼道,“搁谁这耍流氓呢!还为难你,你多厚的脸皮,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 怒骂声回荡在偌大灰暗的地下停车场,在藤今安耳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快速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弧度不变。 “宋总,我想帮您开车,仅此而已,再推远我,我也是会难受的。” “我要你帮我开车?我那么多司机,那么多助理,你算老几啊,还要我关注你的心理健康!难受就死远点,别晦气我!” 对上宋闲时嫌恶的眼神,藤今安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 “宋总,您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我说话一向这样,受不了滚!” 藤今安又眨了一次眼睛,悄悄红了眼尾。 他享受了宋闲时太久的特权。 记忆中宋闲时对他多纵容迁就,眼前这一幕就有多残忍不真实。 他的心理,极度不平衡。 当着宋闲时的面,睫毛渐渐湿了。 冰凉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脸颊滚落,在停车场独有的雪蓝地板上炸开。 飞溅的小水珠,落到皮鞋鞋面、落到裤脚、落到宋闲时的不忍上…… “你就是故意的!” 宋闲时咬牙切齿地挤出六个字后,犹如被烫到,不敢再去看藤今安的眼泪,扭头往另一辆车走去。 藤今安下意识跟上。 见宋闲时没有驱赶他,脚步也没有加快。 他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得寸进尺,越跟越紧。 差点又要跟上次,在公寓走廊里一样,贴上宋闲时。 好在他还算有自制力,抓了一把宋闲时的香气后,自觉退回到半步之后的位置。 宋闲时把钥匙扔给他,直接钻进后座,砰的一声,重重砸上门。 藤今安握着车钥匙,迫不及待上车。 车刚开出停车场,光线明亮了很多,他透过后视镜,愈发贪婪地注视着后座皱眉假寐的宋闲时。 瘦了一点。 眼睛更大。 更可爱了。 “把挡板升起来。” 宋闲时突然出声。 藤今安绷紧眼皮,艰难收回视线。 然后,假装没听到。 直到宋闲时重复。 “藤今安,挡板。” “宋总,我不会打扰你的。”藤今安捏紧方向盘,“我的呼吸声很轻。” 第51章 一直都很配 宋闲时掀开眼皮,面露嘲讽。 “你当了三年助理,避嫌都不会?” 藤今安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手指,发出很闷的骨头错位声。 宋闲时也透过后视镜,盯上他。 手指抚摸着挡板按钮,恶劣地逗着这个不识趣的追求者。 “一会儿小西上车,我亲他抱他,你也要在前面看着?” 藤今安抿紧嘴唇,话题突然转移。 “你们到哪一步了?” 宋闲时双腿岔开,攻击性十足地把问题抛回去。 “你说呢?” 藤今安错开目光,嗓音发沉,“我又没在你们卧室里装监控,我不知道。” 宋闲时扯唇,懒洋洋道。 “阳台栏杆、浴室洗手台、书房沙发、床上、地毯上……你能想到的地方,我都……” “够了!” 藤今安骤然失控地踩下刹车。 宋闲时受惯性倾了一下,被安全带扯住,还没往回拉,身后骤然响起剧烈的碰撞声。 “砰——” 宋闲时捂着额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藤!今!安!” 藤今安按住急促起伏的胸口,两秒后,怒火便平复下来。 他解开安全带。 “宋总,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罢,不给宋闲时再发难的机会,快速开门下车。 “兄弟,你突然刹车什么意思,我们车头都废了。” 藤今安对上满脸怒容的男人。 “你有义务保持安全车距,由于车距不足导致的追尾,是你全责。” 男人怒了,“搞清楚,是你故意别停!跟车距有个半毛钱关系?!” 藤今安冷笑,“你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吗?” “我当然有……” 男人一回头懵了。 才想起来这辆车新提,行车记录仪根本来不及上。 但道路监控一定记录下来了。 藤今安轻而易举看穿他,不紧不慢补充。 “哦,差点忘说了,刚才有个小孩从前面窜过去,吓到我了,才急停……理由行为都正当,不属于恶意逼停,你全责,赔钱吧。” 男人僵住,脸色青白相接,“你等着!” 说罢,绕到后座,恭敬地敲了敲车窗。 藤今安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 离他们最近的司机还要10分钟左右才能赶过来。 再加上从这到学校的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 肯定会迟到。 藤今安掩下眸底异样的悦动情绪。 没有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而是坐到宋闲时旁边。 宋闲时一看见他,就难受地撇嘴,指腹压住眼皮,明晃晃的不待见。 “坐前面去。” 藤今安不动,默默按下按钮,前方的挡板升起来。 “宋总,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你跟程西应该没做过。” 宋闲时啧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藤今安蓦地腼腆地笑了一下。 “你今天故意跟我说这个,是不是说明,你还有一点爱着我,想让我吃醋?” 宋闲时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精彩极了,望向藤今安的眼神更是直白。 活脱脱看傻子的眼神! 他深刻怀疑藤今安被鬼上身了。 太不正常了。 前前后后,完全是两个人。 之前表面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实则心狠冷漠,天天给他添堵找不痛快,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现在……靠! 宋闲时扶住额头,直接把他当空气看。 “宋总?宋总?宋……” 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藤今安烦躁转头,透过车窗,正正好对上一双上挑明艳的桃花眼。 “嗨,能聊聊吗?” 藤今安快速打量女人一眼后,脑中某根弦霎时间绷得极紧。 尤其是注意到身侧那道,难掩惊艳的视线。 车窗是防窥膜,南途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她对自己有信心,将垂落身前的长发往后别去,红唇上翘,露出一个更为蛊惑的微笑。 如她所料,车窗降下来了。 “有事?” 藤今安语气不善。 南途很少被人这么冷漠对待,嘴角的笑有一瞬的滞涩。 “我来跟你们说声抱歉,我家司机的脾气不太好,刚才多有得罪……” “道歉不用,钱给够就行。” 藤今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位,把南途的脸挡死。 “还有事吗?” 注意到藤今安的小动作,南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递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 “相逢即是缘,那位先生,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她的目光如毛茸茸的钩子,直直朝宋闲时抛去,带笑的尾音,勾的人心痒难耐。 可除去一开始见面的惊艳,宋闲时的表情只有平淡的欣赏。 “我的荣幸。” 他直起身子,略过藤今安,接过名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上名片时,手被轻轻剐蹭了一下。 宋闲时瞟了眼南途长长的手指甲。 他对美甲没什么研究,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个特别顺眼。 饱和度偏低的裸粉,没有其他过多装饰,只有几片用极细的笔尖勾勒出的浅色蓝白花瓣。 又淡雅,又精致。 见宋闲时在她手上额外停顿了一秒,南途嘴唇轻弯。 “需要图片吗?” 宋闲时:“?” “美甲图片。” 南途动了动手指,笑道,“我觉得你是那种看到好看的,就会分享给女朋友的人。”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宋闲时纠正。 南途惊讶地捂住嘴。 视线漂移到藤今安脸上,又转到宋闲时身上。 来来回回,重复了三遍。 “你们很配!”她由心感慨。 宋闲时瞪大眼珠,“!” 藤今安眸色骤亮,略显羞涩道。 “……嗯,我们一直很配。” 第52章 江暮年 宋闲时冷漠开口。 “有你说话的份?”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诡异的尴尬。 南途的眉尾不露声色地扬起,看到藤今安垂下头,连反驳都不敢,眸底惊奇更甚。 这跟她想象中的财团嫡系继承人,出入太大。 藤今安的脾气,这么好的吗? 她家宝贝还说,藤今安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罔顾亲情。 全家人,除了藤家老爷子,全当狗耍? 嗯……爱情的魔力,果然神奇。 “两位,时间不早了,那我们下次电话联系?” 南途适时找了个理由退场。 离开前,她敲了两下手机屏幕,眉眼弯弯地朝宋闲时笑道,“帅哥,记得加我哦,钱还没赔给你呢。” 宋闲时淡笑着点头。 藤今安上一秒升车窗,下一秒就朝宋闲时摊手。 “宋总,把名片给我吧,具体赔偿事宜,我会跟她谈的。” 宋闲时单臂曲着,握拳抵着脑袋,一个眼神都不赏给他。 藤今安盯着那张仿佛溢满香气的名片,沉了口气。 “您对车辆保险赔偿的事不太了解,还是交给我吧,我能为您争取最大利益。” 宋闲时还是不动,转头盯着窗外绿油油的矮灌木发呆。 “宋总,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宋闲时:“……” 藤今安眸色微暗,“你看上那个女的了?” 宋闲时:“……” 既定的沉默,使车厢内的气压猛地变低。 藤今安弯了弯尾指,声线微哑。 “别这样对我,跟我说说话好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室的沉默。 藤今安扯唇轻笑,眸底的情绪骤然浓的发沉。 “宋总,就事论事,别在不擅长的领域任性,也别吃着碗里看锅里的,那女的对你再有兴趣,也跟你这种有妇之夫无关。” “有妇之夫”四个字,藤今安咬得极重,嫉妒、愤恨、厌恶三种情绪纠缠,早就分不清了。 宋闲时也在这时,终于回头看他。 被骂后,他的眼底,少见的没有愤怒。 而是一种近乎无趣的讽刺。 像是终于等到某个虚伪小人,摘下面具。 前期所有的奇怪行为,都得到了解释。 “我很好奇,曾经那些看光你的……” 他轻蔑地打量起藤今安,思考了好一会,才想出合适的词语继续。 “客人,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如果有机会,他们会花重金包养你的吧,嗯?” 年少时,最难堪的伤疤被如此鲜血淋漓地撕开,藤今安脸色极差。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心理医生,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戏谑地提起他的往事。 简直找死。 望向宋闲时的眼神,更是恐怖。 阴郁森寒,冒着滚滚的血腥气。 像是要把人皮活生生撕下来,披在身上的变态! 他一点点牵起嘴角的肌肉群,僵硬道。 “宋闲时,惹怒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闲时扬着下巴,“怎么?你也想把我剥光,拉出去溜?” 藤今安嘴角弧度更大,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贴近宋闲时,往他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 宋闲时呼吸一窒,手指松开。 夹在指缝的名片顺着笔直的西装裤腿,掉到皮鞋尖处。 发出一道极轻的哒声。 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宋闲时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尤其是看到藤今安捉弄完他,还不忘最初的目的,弯腰准备捡名片。 宋闲时咽不下这口气,翘起脚尖,把名片踩在脚底,狠狠捻了捻。 素白的名片沾上灰迹,顿在半空的玉白指尖生硬地蜷起,握紧。 藤今安眼球再次漫上红血丝,如腐化的尸鬼,挪着脑袋,一帧一帧往上抬,死盯着宋闲时。 宋闲时眼皮半阖,漫不经心道。 “别用手啊,用舌头舔。” 藤今安眸底血色泛滥,“你会后悔的。” 宋闲时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抬手就给了藤今安一巴掌。 “谁给你的脸,敢这么对我说话!” 藤今安被扇偏了头,脸颊火辣辣的,又痛又麻。 他缓慢地颤了颤眼皮,良久,重新低下头。 “抱歉宋总。” 宋闲时甩了甩手,冷声道,“别跟着我。” 说罢,径直开门下了车,朝路口等候的司机走去。 藤今安也下了车。 站在被撞毁的黑车边,目送宋闲时远去。 长身玉立,深色西装,瓷白皮肤,鲜红嘴唇。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落下来,时不时擦过如墨般的眉眼。 橘色的夕阳披在身上,跟一层薄薄的雾似的。 站在那,就是一道过于明亮的风景。 “看什么,开车!” 宋闲时见司机愣愣望着藤今安,暴躁吼道。 “对……对不起宋总,我马上!” 司机慌乱收回视线,立马启动车辆往学校驶去。 到校门口时,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大概是被罚的问题学生,握着扫把站在花坛边摆烂。 宋闲时拧眉巡视一圈,还特意去了趟警卫室,都没看到小西。 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小西基础很好,宋闲时便让校长给他安排到一班。 一个集合了全校前50的学霸班级。 学习氛围浓郁。 地理位置最优。 进入校门口,直直往前走到尽头,一楼第一间。 “小西!” 他用力推开门,正好对上教室后方,两颗埋得极近的脑袋。 “宋哥!” 小西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撇开身侧的男生,蹦蹦跳跳地朝宋闲时冲去。 他现在的动作已经很自然了。 抱住宋闲时,撒娇地晃了晃。 “你来接我啦。” 宋闲时揉了揉他的头发,“嗯,等很久了吧?” “才没有!” 小西想起还有同学,拉着宋闲时的手,就介绍。 “宋哥,我跟你说,江暮年的成绩老好了,三年了,就没从年级第一掉下去过!” 宋闲时顺着小西的手指,朝男生看去。 很清瘦的男生,皮肤白白净净,感觉风一吹就倒。 宋闲时弯唇,主动朝江暮年伸出手。 “初次见面,叫我宋哥就好。” 江暮年回握住他,淡定道,“宋哥好。” 少年掌心粗糙,茧子又厚又硬,像是常年干农活的,跟他外表很不搭。 宋闲时唇角笑意淡了些。 “家里还没人来接你?要不我送你?” 江暮年摇头,“我家离得很近,就几分钟,还是不打扰了。” 宋闲时也没强求,“行,那你路上小心。” 江暮年快速收拾好书包。 “嗯,宋哥,小西,再见。” 第53章 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情敌? 回家的路上,宋闲时多嘴问了一句。 “小西,你觉得江暮年怎么样?” “其实,我对他不怎么了解。只听班里人提过两句,说他父母离异,没一个愿意给他生活费,一直靠助学金和奖学金活着。” 宋闲时回想起男生洗到发白的校服,以及脚下那双已经破胶的板鞋。 确实挺贫困的。 姜笙女士以前,最爱资助这种学生了。 每隔一段时间,几千万几千万的拨下去。 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白眼狼,虚荣鬼。 贫困生和九万八的名牌包,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姜笙女士手底下,一抓一大把。 每个都恨不得从姜笙女士手上狠狠捞一波,快速跨越阶级。 嗯……最离谱的那个,现在成了宋鸣涧的二妈。 他呢,被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整怕了。 对资助穷人这件事,敬而远之。 小西的话……应该不算破例。 他是他男朋友,又不是资助对象! 不过,江暮年,是他看错了吗。 刚进教室的时候,江暮年的嘴巴都快贴小西身上了…… 莫名其妙来了个情敌?! 他压下眉眼,若无其事问道,“你们之前是在干什么,写作业?” 小西摸了摸后脖颈,声音发虚。 “其实……我刚考完试……” 见他这反应,宋闲时挑眉,“考得不好?垫底了?” 小西脸颊唰的一下红了。 “……一点点吧……” 他咧开嘴,讨好地朝宋闲时笑了笑。 “宋哥,你不会骂我吧?” “现在当然不会骂你。但等正式考试的时候,你要还是那么点分数……” 宋闲时故意没把话说全,给足了小西恐惧的空间。 “我一定发奋图强!绝不让宋哥丢脸!” 小西挺直脊背,右手摆出四,庄严发誓。 “这还差不多。” 宋闲时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西:“嘿嘿~” 瞧着他傻乎乎的笑,宋闲时嘴里那句“离江暮年远点”还是不舍得说出口。 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公寓,换好鞋,小西自觉打开冰箱,准备做饭。 坚决不肯让宋闲时碰到锅铲。 宋闲时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 明明是个厨房杀手,却又菜又爱玩。 菜炒着炒着,就开始搞起创新。 至今为止,他还记得宋闲时那道—— 西瓜话梅鸡翅。 腥到可以原地起飞! “宋哥,晚上也吃炒豆子?”小西系好围裙,从厨房探出脑袋。 宋闲时盘腿坐在地毯上,啪嗒啪嗒敲击着电脑,嘴里的英文跟倒豆子一样,咕噜咕噜说个不停。 小西根本听不懂。 但他看得懂手势。 宋闲时一边开着跨洋会议,一边给他比OK。 没忍住,捂嘴偷笑起来。 宋闲时听到声音,疑惑望过来。 小西也比了个OK,用口型回应他—— 我去做饭啦~ 宋闲时虽然不清楚小西为什么那么开心,但看着他笑,他的心情也变好了。 会议快结束时,对面的合作对象还用蹩脚的中文调侃他,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耸耸肩,照单全收。 结束会议,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腿,一步步朝厨房走去。 小西一直在关注他,见他走来,挥舞着锅铲,笑道,“饿了吗?就剩最后一道菜了。” 宋闲时半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臂,只是这么看着他,唇角便会跟海面上的泡沫球一样,忍不住浮起来。 小西的腰很细,一只手就可以环住,围裙带子系出来的蝴蝶结都是长长的。 他悄声走近,环住小西的腰,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又想起了教室里小西跟江暮年亲昵相靠的画面。 心口酸酸的。 尤其是想到自己再过几年,就要三十了。 而江暮年…… 他都不想说! 宋闲时想着想着把自己气到了,他窝进小西的颈窝,莫名产生了更为疯狂炽热的冲动。 小西颠勺的动作一顿,全身不可避免僵直了。 耳边的呼吸声又热又沉,隔着后背的布料,那道心跳声与自己的一同合奏。 跳得越来越快。 越来越响! 宋闲时的声音比平时哑上好多,低沉磁性,性感极了。 “小西……我……” 宋闲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在小西颈侧的皮肤上啃来啃去。 跟狗狗嗦骨头似的。 小西被痒意刺激手一抖,锅铲哐当一下,砸进锅里,铲乱了已经开始变焦的四季豆。 “宋哥……” 面对宋闲时的动情,他不可谓不激动,抬手,五指插进男人的发间,不受控制地用力了些。 转瞬间,他的气息比宋闲时还要紊乱。 他刚转过身,想去亲吻宋闲时的嘴唇,腰上就被一双大手箍住。 紧接着身体一轻。 他吓得环住宋闲时的肩膀,双腿勾住腰,害怕地缩进男人怀里。 直到被放到平稳的料理台面,耳边咔哒一声。 是燃气灶关闭的声音。 小西眨了眨眼睛,尴尬地松开环住宋闲时脖颈的手。 宋闲时却拦住了他,顺道还提起他的腿,占有欲十足地环住腰。 他的喘气声很重,垂下脑袋,跟小西额头贴着额头。 一呼一吸间,尽是彼此暧昧滚烫的气息。 小西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盯着入情的宋闲时。 虽然他知道宋闲时这种俊美邪气挂的男人,跟“漂亮”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此时此刻,望着宋闲时氤氲的眼尾,湿润的嘴唇,还有滚动着的,桃粉色的喉结。 他的脑子里只有漂亮。 漂亮到……想让人欺负…… “宋哥,你的脸……像小樱桃宝石一样。” 小西的指尖从宋闲时的脸颊缓缓下移。 到喉结时,不知是出于挑逗还是别的什么心思,故意用了点力,按住。 “宋哥,这里是樱桃仁,粉粉的,白白的……” 他凑近,深吸了一口,眼神愈发痴迷。 “还香香的。” 宋闲时迷迷糊糊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小西是不是……太主动了些? 第54章 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小西的动作越发放肆。 勾住宋闲时的衣摆,钻进去。 指腹下的肌肉,滑嫩有弹性,捏了捏,又揉了揉,每次都能得到可爱的轻颤。 成熟混着青涩,致命的诱惑。 小西浑身血液上涌,全挤在脑袋里,让他无暇再思考其他。 前倾,一口咬住宋闲时滑动的喉结。 手上也不闲着,胡乱拽住宋闲时的黑衬衫,又是撕又是扯,贪婪地想把宋闲时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宋闲时手臂青筋暴起,宽厚的大掌,动情抚弄着小西的后脖颈,拉着人不断贴近,再贴近。 发丝缠绕指尖,在空气最为灼热的瞬间,骤然收紧。 小西吃痛地张开嘴,松开齿间被咬的已经有些泛紫的皮肉。 宋闲时低头瞥了眼锁骨密密麻麻的青紫吻痕,哑笑一声。 抬手扯掉最后一颗纽扣。 刚脱下衬衫,小西就迫不及待凑过来,捧住他的脸,着急啄吻。 眼皮、脸颊、鼻尖,毫无章法,带着直白热烈的爱,一步步带着宋闲时陷入情网。 宋闲时一手护着背,一手托着腰臀,突然发力,将人从料理台上抱起来。 “宋哥!”小西惊呼。 “别怕,我们去楼上。” 宋闲时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耳垂,揣着他的小兔子掂了两下后,走出厨房。 沿着台阶,一步步朝楼上卧室走去。 小西原本还怕摔着,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扒住宋闲时。 可看到宋闲时一脸轻松的表情,连托在底下的胳膊也未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还没到卧室,在台阶上走着,小西就埋下脑袋,在宋闲时的侧脸,耳骨处舔来舔去。 指甲划过宋闲时的背肌,几乎没用力,就留下一串暧昧的红痕。 宋闲时被弄得很痒,闷哼着笑出声,带着一股捉弄的坏意,听得小西心里毛毛的。 果然,下一秒,后背抵上墙,宋闲时的气息强势介入,比他还要凶狠霸道! 短短一瞬,便叫他双腿发软,情不自禁扬起下巴,失焦地朝走廊尽头的白点看去。 然后这个点慢慢放大,染黑,变幻形状……成了一个恐怖的人影! 藤今安穿着几乎要与环境融在一起的黑色风衣,整个人埋在光线昏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唇角处,那点橘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隐隐映衬出一小片暗灰色的烟气。 “啪嗒——” 小西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迷乱的哼气呻吟在这一刻,尽数卡在喉咙口,化作窒息的惊恐。 藤今安越走越近,脚步声越变越大。 周身渗人的气势,好似化作一把把尖刀,直直攻向小西。 小西脸色煞白,像个僵直的木偶,一动也不敢动。 宋闲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但他以为是小西害怕,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用载满情欲的嗓音,温柔道,“不怕不怕。” 说着,还在他的后背拍了拍,跟哄小孩似的。 小西的睫毛突然湿了,本能地钻进安全的地方,在宋闲时怀里发抖。 宋闲时听着耳边的呜咽声,身体里那股厚重的冲动褪去,重新恢复清醒。 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混账事后,宋闲时瞬间慌了。 “小西……对……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他无措地擦着小西眼角的泪,不停说对不起。 藤今安突然停下,在明暗交界线里,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幕。 一秒。 两秒。 三秒…… 在小西放下警惕,张嘴准备跟宋闲时说,藤今安就在他身后时。 “啪嗒——” 藤今安又往前一步。 冷白的光线终于照亮了他。 苍白如纸的面色,嘴唇却红到像被血染过,泛着诡异的病态。 黑沉如墨的眸子里,阴鸷、疯狂、残暴。 毫不压抑对小西的杀意,怒气几乎要把他吞噬! “宋哥……藤……藤……” 藤今安看着这个随便一吓,就结巴的“情敌”,夹住烟嘴,狠狠吸了一口。 风衣尾摆突然扬起。 宋闲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转头。 眼前一黑! 紧跟着,嘴唇被堵住。 难闻的烟草气不容置疑地灌注进他的口腔,呛得他直咳嗽。 宋闲时又是踹,又是打,想把藤今安甩开。 可藤今安就跟狗一样,叼着他的嘴就不松开,连口气都不给他。 咳嗽压着压着,眼底便泛滥出一阵泪意。 藤今安垂眸凝视着宋闲时的眼睛,喉结不由自主滑了一下,扳住宋闲时的肩膀,砰的一下,把人死死按到墙上。 “藤今安!你……唔!” 在最后一丝烟雾消失前,藤今安再次堵住宋闲时的嘴唇。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当着小西的面,照搬宋闲时刚才对小西做的,发了疯似的啃咬宋闲时的皮肉。 愈加激烈的翻滚水声,混着压抑模糊的怒骂,衣料的撕扯推搡,瞬间将走廊的灼热又往上拔了好大一层台阶。 小西脸上血色尽失,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猛地冲过去,将藤今安撞开。 “你!你!疯子!神经病!你凭什么对宋哥做这种事!” 藤今安半垂着头,不紧不慢地用指腹擦去唇角的血,莫名其妙笑了。 宋闲时嘴角也全是血,但他可没有擦的心思,刚缓过来,就捏着拳头冲过去。 藤今安歪过头,凌厉的拳风擦过耳畔,扬起几缕碎发。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脚步微移,瞬间来到宋闲时身后。 掌心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刚按住宋闲时的下半脸,不到两秒,宋闲时的眼神就泛起迷糊。 晕乎乎地往前挪了不到半步,整个人就突然失去控制,往地上栽去。 “宋哥!” 小西扑过去,就要去接。 藤今安却凭借更近的地理位置,稍微一伸手,就揽住宋闲时的腰,并占有欲十足地将人压进自己怀里。 小西扑空,摔倒在藤今安脚边。 藤今安居高临下瞧着小西狼狈的模样,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程西,你动了我的东西,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第55章 自以为是 藤今安语调轻缓缱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情话。 但他眼底的那股杀意,几欲化作实质。 活脱脱一座变态版玉面修罗。 小西强忍着内心的颤抖,仰头对上藤今安。 “宋哥是我的,不是你的,他根本就不喜欢……啊!” 藤今安出手太快,小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翻。 他躺倒在冰凉地板上,撑着胳膊,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胸口闷痛发紧,仿佛下一秒就能休克。 见此,藤今安也没有半点收敛的心思,放下宋闲时,向小西走来。 眼睛在小西肩膀锁骨处的吻痕停留了半秒,蓦地冷笑一声,抬脚,不遗余力地压住那片最密集的区域。 “啊!” 肩膀就像被坦克挤压过一样,骨头经脉仿佛都碎成渣,小西痛得连呼喊都发不出,只能不停抽气。 藤今安盯着小西挣扎痛苦的模样,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还是憋得难受。 抬起头,又瞪了眼罪魁祸首,才勉强好上一点。 “程西,你奶奶,还在医院吧。” 话音刚落,小西的身体就像被冰水淋透,惶恐地看向藤今安。 “不……你不能这样……奶奶还是病人……你不能这么对她!” 藤今安微笑,“是吗?” “是!” 被触及到逆鳞,小西的声音突然拔高。 “你要是真敢对奶奶动手,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宋哥也是,他会给我报仇的!” 藤今安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小西。 全是对弱者无能咆哮的不屑。 “这么说,即便压上老人家的命,你也不肯跟宋闲时分手?” 小西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似乎在权衡藤今安和宋闲时两个人,到底谁更厉害些。 不过片刻就做出决定。 “不分!” 藤今安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助理。 宋闲时很厉害,超级厉害,什么都能做到! 藤今安轻笑,不知是挖苦,还是讽刺,道。 “真是虚荣呐。” 他蹲下身,懒洋洋地抛出一个诱饵。 “可是,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说能让你奶奶在三天内醒过来……”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小西脸上露出欣喜,才拉着长调,补全后面的话。 “宋闲时呢,肯定是请不来这位老中医的。” “他年纪大,早停诊了,不知道在哪个山头休养生息。” “只有我……能联系上他,让他给你奶奶治病。” 他勾起唇角,对小西笑了笑。 “我知道你跟在宋闲时身边图什么,钱、权、势力、未来……可能还有肉体。” “这些我也可以给你。”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递给小西。 “一千万,美金,三天后的飞机,你可以跟你奶奶一起离开。” “选吧。” 小西僵硬地盯着藤今安手里的支票。 他攥紧手指,抵死挣扎。 “你在骗我!你就是一个助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怎么可能还刚刚好认识那么厉害的中医!” 藤今安瞥了眼他,缓缓报出三个字。 “藤一舒。” 小西眸色骤紧,望向藤今安的眼神愈发惊悚。 嘴里还喃喃。 “藤一舒……藤今安……都姓藤……你们……你们真是兄弟!” 藤今安挑眉。 “南港藤家,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每次看你跟藤一舒聊天,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他的名声一如既往的差呐。” 小西没想到藤今安还有这一层身份,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再次破灭。 一边是不到一个月的爱情。 一边是十八年的亲情。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只是他不甘心。 明明这一晚,他离幸福那么近…… 小西苦涩地垂下眼,“我会主动跟他分手,求你……救救我奶奶。” 藤今安见他识趣,满意地点头。 “自然点,别让他发现你是受我指使的,不然老人家很难救啊。” “……我知道的。” “晚上就别住这了,去医院陪陪你奶奶吧,明天医生就到了,你作为她的孙子,要好好接待救命恩人,不是吗?” 小西牵强地张开嘴,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楼下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整张脸就像被泪水洗过,他控制不住地抽噎,控制不住地心痛,更控制不住一次次回头。 看到藤今安抱起宋闲时,朝卧室走去。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脑中某根弦越绷越紧,他又是绝望,又是不甘,痛苦几乎要凝结成实质,苦苦将他困在无法选择的高塔中。 “等……等一下!” 吼出声时,不光藤今安,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勇气,他回身朝宋闲时跑去。 望着藤今安怀里昏迷不醒的爱人,他又一次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用极度卑微的语气,恳求藤今安。 “最后一晚,求求你,让我再陪他最后一晚,明早我就跟他说分手,往后,我都不会再见他了,求求你……答应我吧……我真的……” 说着说着,他跪下来,拽住藤今安的裤脚,哭声愈发凄厉。 “我真的……喜欢他……求求你……” 藤今安原本想跟之前一样,直接把人踹走。 直到余光瞥见宋闲时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恰好砸到小西的手背。 瞬间,藤今安和小西都愣住了。 小西下巴痉挛,控制不住地发抖,他仰着头,如以往无数次,望着自己的神明。 “宋哥……对……对不起……” 他哭哑了嗓子,哆嗦着抬手,想去勾住宋闲时的手。 藤今安却脸色不善地抱住宋闲时后退了两步。 小西不肯,膝行着往前爬,嘶哑着声音吼道。 “不要!” 又是一滴泪。 砸在小西的眼角。 两个人的泪混在一起,沿着一路湿润的痕迹,共同砸到深色地板上。 藤今安离宋闲时很近,近到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他清楚又明晰地听着一个本该失去晚上所有记忆,昏迷着直到天亮的人,在哭着呢喃。 “小西……不哭……不哭……小西……” 两个词,念来念去,重复了好几遍。 每一遍都是偏爱。 每一遍都在割藤今安的心。 每一遍都在打碎藤今安的自以为是。 第56章 越大声 越没自信 小西也听到了宋闲时的呢喃。 他瘫坐在地上,呆愣盯着掌心的水花。 一滴又一滴。 越来越滚烫。 越来越沉重。 像是砸在他的灵魂上。 某一刻,他觉得宋闲时就清醒地站在自己面前。 看透了他的虚伪、自私、贪婪。 也知道他为了一千万放弃他。 却还是愿意主动蹲下身,擦去他的眼泪,默默给他托底。 他颤抖着收拢掌心的泪水,仰头望向宋闲时。 看着他即便昏迷,依旧为他动容,难掩悲伤的神情。 承受不住,失声痛哭。 “我不要了!我后悔了!” 掏出小心贴放在内层口袋的千万支票。 哆嗦的手指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染湿了支票。 “刺啦——” 支票被撕碎。 一点点碎成纸片。 啪的甩到藤今安脚边。 扶着墙,站起来,朝藤今安喊道。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宋闲时,我只要他!” 从听到那句饱含深情疼爱的细语低吟起,藤今安再也没有给小西一个眼神。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宋闲时。 从眉毛,到眼睛。 从鼻子,到嘴唇。 与曾经并无多大区别。 就连哭起来时的委屈劲,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 他的眼泪,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宋闲时,在为另一个人哭。 哪怕被药晕,哪怕即将失去记忆,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哭声,就心疼成这个样子。 凭什么为了别人哭。 凭什么程西能得到比他还多的爱。 凭什么……能轻而易举放下三年的爱! 藤今安执拗地收紧胳膊,把宋闲时死死地扣在怀里。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宋闲时没变,一直是他的东西。 小西不愿宋闲时再被藤今安侮辱,伸手就要把人抢回来。 藤今安少见地反应迟钝,竟真被小西拽住胳膊。 “放手。”藤今安寒声警告他。 “我……不放!” 小西紧揪着藤今安,忐忑的声线里全是对他的指控和反抗。 “宋哥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个神经病的,你,你配不上他!” 藤今安冷哼,“那你就配得上他?一个靠卖屁股上位的贱货。” 他恶劣地装出一副回忆的模样。 “你的母亲就是这么骂你的吧,我应该没记错。” “之前在酒店,你的每个客人,都吃过你嘴对嘴喂的水果吧,真脏……” 小西的手骤然松了,可下一秒,又掐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宋闲时脸上。 想起那晚,宋闲时一遍遍抱着他重复的“不脏”。 还有今晚,宋闲时对他直白而炽热的动情。 他摇摇头,坚定地对藤今安说。 “我不脏,脏的是你!明知道宋哥讨厌你,还要……” “闭嘴!” 藤今安突然吼出声,满是血丝的眼珠如阴湿疯鬼,死瞪着小西。 “宋闲时喜欢了我三年!三年!” “你知道他爱我的时候什么样吗?” “贱的跟狗一样!” “为了求我爱他,光是下跪,都不知道跪了几次!” “他还给我送钱,送车,送房,只要我想要的,他都给。” 他的笑容染上狰狞,如一个高高在上胜利者奚落着小西。 “他送了你什么啊,都是我不要的垃圾,也就你这种人会捡。” 小西瞳孔震颤,双唇无力地抖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藤今安还在继续,仿佛把这三年宋闲时对自己的爱宣泄出来,他就能重新找回那份丢失的东西。 “知道磐石集团吗?宋闲时最重要的东西。” “他连集团大门都没带你进过吧,也是,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去里面,连头都抬不起来。” “但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搞黄了他的合作,宋闲时差点坐不住总经理的位置,把磐石拱手让人。” “可他生气了吗?赶我走了吗?” “我一笑,再大的错,他都能原谅,即便我要了他的命,只要离开前,我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糊弄两句,他都能什么都不计较,笑着离开!” 藤今安如一个饥肠辘辘的恶徒,在小西脸上疯狂搜寻着他所期待的“食物”。 他想看到小西难堪无措,嫉妒怨恨,知难而退的眼神。 可为什么,这个人……会心疼宋闲时? 脑中好似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崩塌。 但他不愿认错,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他能有多爱你?你比不过我的,哪里都比不过!” 面对藤今安歇斯底里的怒吼,小西什么反应也没。 他只是握住宋闲时的有些发凉的手,疼惜地搓了搓。 而后,对上面容阴鸷的藤今安。 他想,只有这一刻,藤今安才像是个正常人。 不再冷静自持,理智为上。 也有所求不可得之物。 也会靠声嘶力竭,努力证明着一个过期的真相。 “藤今安,你真可怜。” 藤今安神色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可怜? 呵。 他咧开唇角,正想讥讽回去,身后蓦地响起一道鼓掌声。 “呦,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藤一舒身后还拎着一个小行李箱,显然是刚出完差回来。 从楼下就听到有好戏,满脸兴奋地上楼,直到他看到昏迷不醒的宋闲时,以及藤今安小西之间,明显拉扯抢人的动作,面上的笑,瞬间淡下去了。 “你拿他当试验品了。” 这句话,没有一丝疑问。 他脱掉外套,快步上前,盖住宋闲时。 同时,还占有欲极强地扯上宋闲时的另一只胳膊。 “藤今安,你他妈敢对他用药!” 他阴狠地瞄准藤今安,周身冒着渗骨的寒气。 “得不到就毁掉,脏了就烧掉。宋闲时不是你那只银狐犬,你他妈把他当什么!他是人!” 第57章 必须约个心理医生看看 “他要真是我的狗,就活不到现在。” 藤今安眼神骇人,不含一丝温度。 “在外面乱搞的狗,不该活到明天,我对他,已经很仁慈了。” 藤一舒气得咬牙切齿,什么话也没说,掐住藤今安的脖子就揍过去。 为了躲避,藤今安下意识松开宋闲时。 小西立刻接住,趁着两人缠斗,赶紧把宋闲时带进房间。 上了锁还是觉得不安全。 衣柜、茶几、沙发…… 只要是搬得动,能堵住门的,他全往门口塞。 阳台门也不忘锁上堵住。 一切都办完后,外面的打斗声竟然还没停下。 隐约间还能听到几声痛苦的闷哼。 他有点担心藤一舒。 虽然这个人作风很差,可…… 他甩了甩脑袋,不愿再思考这些。 去浴室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后,小心翼翼擦拭着宋闲时的嘴唇。 血已经有些凝固,他不敢太用力,只能一点点慢慢擦。 擦着擦着,他就哭了。 他能感受到三年前的宋闲时有多爱藤今安。 公司也好,自己的命也罢,都能献出去,讨藤今安的喜欢。 可如此盛大不求回报的爱,为什么消散了。 心彻底被伤透、原则再也不能降低、苦头也吃够了……恐怕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弃藤今安。 想起藤今安口中,对宋闲时毫不避讳的看轻讽刺。 拿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狗看。 所有的讨好,都当做犯贱…… 心底最神圣的人,在另一个人那,卑微到尘土。 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可更多的是恨。 对藤今安的恨。 恨他为什么能这么心狠,将宋闲时从神坛拉下来后,不愿好好对他,反而将他踩进肮脏的泥泞! “宋哥,不要再喜欢藤今安了,好不好?” 他抚摸着宋闲时的脸颊,轻声恳求。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趴到宋闲时的胸口,感受着心脏一次次的跳动,艰难咽下喉底酸涩的情绪。 “再多看看我吧,我爱你啊。” 宋闲时动了动眼皮,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小西吸了吸鼻子,把自己和宋闲时都收拾好后,钻进被窝。 他搂住宋闲时的腰,听着外面的声音,不肯放松一丝警惕。 直到天蒙蒙亮,空气中突然飘出一股甜香。 眼皮突然之间,仿佛有千斤重。 他把自己的胳膊掐出青紫,也没能抵抗睡意,眼睛眨着眨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随着时间,一点点往房间里爬。 从茶几蔓延到床角,再往上,照亮了胡乱堆叠着的浅青色被子。 “叮叮叮——” 宋闲时强行被闹钟叫醒。 眯着眼睛,在床头柜抓来抓去。 找到闹钟,按停,然后继续抱着小西睡。 第二次被强行叫醒,是藤今安半蹲在床边,坚持不懈拍他肩膀。 “宋总,10点钟有股东会议,不能缺席。” 宋闲时烦躁地皱起眉头,抱着小西,挪到远离藤今安的地方。 藤今安压在床被上的手缓缓收紧。 西装下,被藤一舒折腾出来的伤痕陡然像被针扎一样,痛得他呼吸都乱上几分。 调节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继续叫宋闲时起床。 “宋总,已经7:30了,再不起来的话,南瓜粥就要凉了。” 宋闲时头痛欲裂,比喝了十几斤白酒还难受。 南瓜粥根本哄不好他。 藤今安盯着他快扭成毛毛虫的眉毛,抿了抿嘴。 突然坐到床上,按住宋闲时的太阳穴,揉了起来。 “头疼的话,更不该躺在床上,我们下楼去吃药吧。” 藤今安的指尖冰冰凉凉的,力道也很舒服,他的头很神奇地不那么疼了。 但他不喜欢藤今安碰他,一巴掌拍开那双手,动作粗鲁又残暴。 可对上小西时,他的所有肢体都放得很轻,眉眼间尽是温柔,生怕吵醒了他。 藤今安站在床边,垂着眼,盯着手背那片被拍红的地方,默默将其盖住。 宋闲时并没发现藤今安的不对劲。 亦或是对他的所有都不感兴趣。 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请假这么久、是不是家里出事了等,上下属寒暄的话,都不屑问出口。 把他留在磐石,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洗漱完,坐到餐桌上。 看到难得可以吃的早餐,他的眉头松了些。 舀起一勺金灿灿的南瓜粥,往嘴里送。 “唔——咳咳咳!” 宋闲时捂住嘴,忙往厨房冲。 藤今安如梦初醒,盯着还在冒热气的南瓜粥,暗道一声不好。 赶紧去翻医药箱。 之前在温泉酒店,治疗嘴巴黏膜烫伤的药膏还没用完,这次,又派上用场了。 宋闲时半颗脑袋埋进洗碗池里,往嘴巴里不停冲流动的冷水。 看到藤今安凑近,他没好气地关掉水龙头,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药膏。 每一步都踩的很重,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气愤。 藤今安紧跟着他,“抱歉,宋总,我不是故意的。” “呐窝似咕意的?” 这次烫的比之前严重多了,舌头都肿了。 宋闲时更郁闷了,连话都不想说,狠狠撞了把藤今安的肩膀,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上起药。 藤今安呆呆地站在原地。 脑中不受控制回放着宋闲时那句可爱的“那我是故意的”。 身体仿佛被干净透彻的纯氧包裹,一呼一吸间,尽是明悦发甜的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方才被宋闲时撞击的肩膀。 耳边似乎有鸟的鸣叫,还有湖面水汽蒸发的声音,树叶沙沙吹动。 他仰起头,就能看到水洗过的蓝天。 脚边的草坪松软,踩上去,险些站不住。 再往远看,是打翻的颜料盘,绚烂的色彩幻化成彩虹、鲜花、蝴蝶,纷纷朝他涌来…… 宋闲时涂好药出来时,就看到藤今安按着心脏,一脸呆滞茫然的模样。 撇了撇嘴,不理他。 本想继续吃早餐的,可嘴巴一动就疼,更别说嚼包子三明治了。 视线内突然出现一杯奶黄色的液体,上面还贴心插着一根吸管。 “宋总,喝豆浆吧,总得吃点,不然会饿的。” 宋闲时一看他就来气。 “呐兜是咿喂谁!” 藤今安睫毛微颤,盯着米白色大理石桌面,轻声道。 “对不起……” 宋闲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天,藤今安跟个神经病一样,不是摸他大腿,就是从背后抱住他,还跟他表了几次莫名其妙的白,给他整得怪恶心的。 现在,终于恢复正常。 有点不习惯。 但只要不缠着他,都是好的! 念此,他的头都好像不疼了些。 “给我约咯医生,心理的,体,检。” 又跟之前一样,突然少了好多记忆。 之前只检查了身体,这次……得专门看看脑子! 第58章 姜峰:出来聊聊 换衣间内,宋闲时站在镜子前,神色恍惚。 他身上的这些,是吻痕吗? 转过身。 后背也全是抓痕。 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到战况的激烈。 他咽了咽口水,不自觉朝下看了一眼。 这时,藤今安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吓得他瞬间把眼珠子转回来。 “宋总,今天穿这套吧。” 他展开胳膊上挂着的衣服。 浅蓝衬衫,藏青西装,配上银色领带。 鲜明的冷静决策者形象。 是董事股东会这种正式场合,较为常见的搭配。 宋闲时没意见,点头,下意识张开手臂,仰起下巴,等着藤今安伺候。 可就在藤今安碰到他身体时,他又不愿意了,避嫌后退。 捋直舌头,尽量把每个字音都念清楚。 “不呦,你。” 藤今安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垂下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才哑声说了句好的。 宋闲时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真变识趣了? 是看到他身上的痕迹,认清现实,彻底放弃他了吧。 他勾起唇角,脸上全是摆脱了牛皮糖的轻松。 穿戴好衣服,正要走出换衣间,藤今安叫住他。 “宋总,还有脖子上的……需要遮一遮。” 宋闲时摸着喉结处的咬伤,去浴室涂了层粉底。 再出来时,小西刚好醒了。 宋闲时忽略藤今安的催促,坐到床上,揉了揉小西的头发,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蛋。 “醒,啦?” 小西艰难地掀开眼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袋跟泡在水里似的,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困难,只想着多睡会。 朝宋闲时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后,蹭着宋闲时的手,眼皮又合上了。 宋闲时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昨晚太过放肆,才让小西这么累。 脸上心疼更甚,身子前倾,又想去亲他。 藤今安突然飘到他身后,“宋总,时间快来不及了。” 好兴致被打断,宋闲时闭上眼,呼出好长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脾气。 默不作声地替小西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乘电梯的时候,藤今安恭敬站在宋闲时身后半步的位置。 见他手指不停,在手机上狂敲,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 结果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里一长串骂他,让他保持距离的话,他绷紧眼皮,手指在对话框悬停了好一会,才轻轻敲下“收到”两个字,发过去。 股东大会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快到年末,公司的盈利状况不如以往那般理想。 这一年,好几个项目莫名其妙黄了,找不出原因,宋闲时都以个人因素盖过。 股东们虽然不直接参与公司经营,但消息灵通。 知道都跟藤今安脱不了干系。 之前,看在宋闲时都能补救的份上,他们不会说什么。 只要不影响到他们切实的利益,随便宋闲时怎么折腾。 可这次,对象变了。 听说宋闲时放弃藤今安,跟个Money Boy打得火热,为了他,还推掉一个利润最高的药企合作项目。 股东们顿时有了意见。 且不说任性推掉的合作,MB这种身份,太敏感下三滥了。 传到外面去,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在会议室里,他们公事公办,敲打宋闲时,让他尽快完成制定目标。 可会议一结束,除了宋远辉派系下的独立董事,一个个都跟约定好似的,全往宋闲时办公室跑。 藤今安和Lena替他们泡了茶和咖啡后,便都出去了。 直到办公室都是自己人后,股东们才卸下在外的投资人老总身份,以家族长辈的身份劝说宋闲时。 “闲时,你……太糊涂了,以你的条件,什么清白人家找不到,偏偏看上那种地方出来的人。” “不管是从公司,还是个人,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万一那个人嘴闭不严,出去乱说,造成的影响,谁来负责?” “是啊,闲时,不是叔叔歧视他,实在是……唉,用钱买来的人,迟早会因为钱背叛你,留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磐石最初由姜笙一手创立,即便中途经过好几次权力洗牌,集团股东或多或少还是跟姜家有点关系。 在场不少人,都是从小看着宋闲时长大的,当初也都出席了姜笙的葬礼。 直到现在,他们还记得葬礼结束后,孤零零缩在角落,抱着母亲遗照痛哭的少年。 对这个小辈,除了有商场上单纯的利益关系,还有一丝怜悯和同情,时不时就想着拉他一把。 可宋闲时就是那种一爱上,就拉不回来的人。 “峰叔,我,喜欢,他。” 他直直看向沙发正中央从头到尾没说话的男人,一字一顿,认真道。 “他,很好。” 姜峰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的舌头怎么了?” 宋闲时抿了抿嘴,在脑中组织好尽量短的语言,正要开口。 姜峰却抬手阻止。 “行了,我知道你烫到了,以后早点通知,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不是明天就死了,延上两三天,等你好了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闲时没说话,点头表示应下。 姜峰盯着他,半晌,才道,“这次是认真的?” 宋闲时点头。 “以结婚为前提?” 宋闲时再次点头。 姜峰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管得住他吗?” 宋闲时察觉到姜峰的松动,眼睛亮了一瞬。 “他,很,乖。” “找个时间吧,带他去你妈墓前看看,还有你外公外婆,多跟他们说说话。” 宋闲时立刻点头,“好!” 其他人没想到姜峰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还想再劝,却在姜峰的眼神示意下,忿忿闭了嘴。 只是他们心没死,每个人眼珠子嘀溜嘀溜转着,都想着等姜峰走了,轮番再劝。 可姜峰这老狐狸,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直接赶人,自己留到最后一个才走。 宋闲时上前一步,“峰叔,谢谢。” 姜峰背对着他,握着门把手,冷淡地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但他没往电梯走,出门往前走了两步,就拐到藤今安的办公桌前。 “出来聊聊。” 第59章 姜笙女士亲自选定的儿媳妇 咖啡店二楼包厢内,服务员全程不敢多言,上完咖啡就走。 姜峰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窗外,磐石大门进进出出的白领精英。 藤今安不清楚姜峰突然叫他来的目的,没有贸然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姜峰收回目光,落到面前精致昳丽到不似真人的青年脸上。 “小时以前很喜欢你吧。” 藤今安握紧咖啡杯,“没有,我跟宋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姜峰冷嗤,“年轻人,下次说谎前,别做那么多小动作。” 藤今安低下头。 “姜总,我……不太明白。” “南港,藤今安,这样够明白了吗?” 藤今安猛地收紧手指,眼神也冷了下来。 姜峰瞥了眼他,“藤家大少爷,这场赌约玩得尽兴吗,把小时耍的团团转,很开心吧。” 藤今安偏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年,你祖公打赌输了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你们藤家的小孩就是多,挑照片的时候,眼都快挑花了。” 姜峰无声地笑了笑。 “知道那么多小孩,为什么偏偏挑中你吗?” 藤今安抿着嘴,不回应他。 “你那时候确实长得不错,用姜笙的话来说,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样,小时绝对会喜欢。” 姜笙! 藤今安眼珠蓦地瞪大了。 当年跟祖公打赌的人,让他来内地锻炼三年的人,是姜笙! 他是被姜笙选中,陪伴在宋闲时身边的人…… 姜峰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他猜到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凡你干点人事,小时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找那么个人。” “……我不知道是姜小姐选了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内地这么多公司,怎么你就刚好进了磐石?三年时间,一下子从公司最底层,跳到首席助理,你不会都以为是小时一手操控的吧。” 藤今安垂着眼,“所以姜小姐选中我,是想让我当她的儿媳?” 姜峰轻笑。 “她不知道你是男孩的时候,是想让你当儿媳的。” 藤今安指尖微动,“那她知道了后呢?” “陪小时玩,让他开心。” 姜峰揉了揉眉心,语气不着痕迹染上些许疲惫。 “她这人什么性子,你应该了解过,小时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是她宠出来的。” “可我这三年……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不然……” “不然你不会那么对小时?” 姜峰身子后倾,仰靠在沙发后背。 “你那个时候,特别嫌弃小时吧,哄着他,你做得到吗?” 藤今安沉默。 姜峰叹了口气,感慨,“不愧是亲妈,知道儿子喜欢什么样的,结果只看脸,没看人品,挑男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姜总,我……” 藤今安默默替自己解释。 “我以前不喜欢男的,宋总他……太像性骚扰,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他。” 姜峰眉峰一挑。 他其实无所谓藤今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目前他是最快的一把刀,能切割小时跟那个人的关系。 既然要利用他,多给点彩头为何不可。 反正藤今安,最后也进不了姜家的门。 他们这个圈子,能有多少个是嫁给爱情的。 都是利益联合。 看了眼时间。 “没记错的话,再过一个月,你就该辞职回南港,继续当你的大少爷了。” 话锋一转。 “但我看你这样子,不想离开磐石?” 藤今安眼眸微垂,“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既然不甘心,就动点脑子,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鬼,你还搞不定?” 曾经藤今安也是那么以为的,可昨晚,他所有的自以为是,都散了。 “宋闲时,很喜欢他。”他艰涩地扯出一抹笑。 “知道圈子里为什么那么多小情人上不了位吗?” 姜峰单手压在桌上。 “价值观不同,有些人,想要的太多了。就算他清高不要,他身边的人也跟他一样?钱这玩意儿,就是照妖镜。” 藤今安脑子难得转不过来,但他还是下意识点头,说了句“明白”。 姜峰见目的达成,不再多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别让我失望。” 藤今安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送他离去。 直到看到窗户外,姜峰被司机接走,他才重新坐回沙发。 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眼神放空,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来。 但很快又撇下去。 如此重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宋闲时又翘班,打算亲自送小西回学校。 可刚到停车场,看到不远处站在他车边的藤今安,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脑中快速闪过些什么,他抓不住,本能驱使他离藤今安远点。 藤今安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宋闲时转头就走的背影。 可这次他没有追上去,只是调整好表情,捧着手机,装作一脸欣喜的模样,朝宋闲时喊道。 “宋总,我有办法让小西奶奶醒过来!” 闻言,宋闲时立刻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 “你说,曾的?” 藤今安小跑过来,呼吸有些紊乱,不知是累了,还是兴奋的。 “嗯,那位是南港神医,早些年,没有人不认识他,不管什么病,他都能治好。” 宋闲时有些激动,怕藤今安听不懂,忙掏出手机打字。 【那他现在在哪儿!】 藤今安也跟着拿出手机,看到消息,快速回道。 “我已经找人去请他的,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内,能让他再次出山。” 【一个月?太久了。】 “宋总,那位神医已经120岁了,十年前就停诊,要请动他,不太容易。” 宋闲时皱起鼻子,屏幕按的啪啪响,【所以,一个月还说短了?】 藤今安快速瞥了眼宋闲时生动的表情,忍住笑意。 “嗯。” 宋闲时更烦躁了。 【没有别的什么方法?或者我亲自举着轿子,给他抬下来,再坐飞机,一晚上就能从南港到这边。】 藤今安唇角轻勾,轻而易举识破宋闲时真实意图。 “宋总,他还没丧失行动能力,你不能强迫他,把他绑在轿子上抬下来。” 【我还可以给他钱,很多很多钱。】 “宋总,钱打动不了那位老人家,他大半时间都在干义诊,不收钱的。” 【那你说怎么办?】 藤今安摸了摸手指,良久,才涩着嗓子,对宋闲时说。 “你愿意亲自去一趟南港吗?” 第60章 藤老爷子:今安啊,全家就剩你一个苗苗了! 让他去南港? 不刚还说不能强迫老人家吗? 藤今安看出宋闲时眼底的疑惑,耐心解释。 “我打听到那位老中医跟藤家关系不错,最近几次出山,都往藤家走动过。” “所以我想,既然他那边行不通,那我们可以试着从……藤家入手。” “藤家老爷子深入简出,处于半退休状态,不一定能见上面。” “中间那一辈,出了名的拉胯,指望不上。” “突破口,只能在藤家那群最年轻的小辈身上,就比如……” 藤今安故意往前一步,吸引宋闲时的注意。 果然,宋闲时眼睛一亮。 盯着他看了半秒,又低下头,啪啪打字。 他不露声色地弯了弯眉眼,指腹敲击着手机屏幕,等待消息。 可三分钟过去了。 他的手机还没响。 按耐不住,提醒道,“宋总?” 宋闲时皱眉抬头,看到他,又低下脑袋。 紧跟着,他的手机响了。 藤今安嘴角上扬,可看到屏幕里的消息时,笑意又迅速淡了。 【藤一舒联系不上,先给我订机票,明天走。】 藤今安掐着手机,视线在“藤一舒”三个字上足足扫了四遍,才点头应下。 宋闲时原本要回家,接小西去学校。 但小西发消息说他在医院,藤今安临时改道,把宋闲时送到医院门口。 医院车位紧张,藤今安绕了好大一圈,才在两条街外,找到一个临时停车位。 刚停好车,屏幕弹出一个消息框。 备注—— 车祸赔偿2。 昨天,被宋闲时踩在脚下的名片,还是被藤今安捡起来了。 用小号加了南途好友。 【宋先生,昨天把你车屁股都撞凹下去了,实在对不住,晚上我请客,您愿意赏脸吗?】 宋先生…… 藤今安想也不想回了句“没空”。 另一边,正在做造型的南途收到消息。 看到毫不犹豫的“没空”二字,她叫停了发型师的动作。 指尖悬在键盘上,停留了好一会,还是没继续发消息。 转而找到昨天处理车祸保险时,跟藤今安加上的联系方式。 对待这位前未婚夫,她的做法就没那么迂回了。 无视消息框顶部“已成为好友,现在开始聊天吧”的提示,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今晚有时间吗?聊聊咱俩的婚事。” 藤今安默默拿远手机。 备注—— 车祸赔偿1。 没错,是他大号,对面不可能会搞错身份。 “南小姐找错人了,我不是您丈夫,也没有未婚妻。” 南途:“……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们才见了一次面,南小姐就算要攀关系,也找错对象了。” “藤今安,别演,藤家和南家,订的是娃娃亲。” 她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 “就算你之前没跟我见过面,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桩婚事。” “不过,你要想赖账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找个时间,去……” 话头突然止住,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显示早就挂断的画面,没忍住,把掌心的捏捏球戳爆了! 一旁的造型师拿着梳子,战战兢兢开口。 “南小姐,头发,还做吗?” “当然要做!” 南途咬牙切齿甩掉手上的捏捏。 她没想到藤今安这么不配合。 昨天不是眼珠子都快粘在宋闲时身上吗? 今天又搞什么。 掩耳盗铃? 还是想让她当同妻?! 去死吧! 南途越想越生气,脸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楠心说的对,藤今安就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渣。 既要又要! 周围一圈伺候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藤今安的脸色也很差,上一秒挂断电话,下一秒质问就敲到藤老爷子头上。 “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藤老爷子听着电话那头冷静到诡异的嗓音,悠闲地抿了口茶。 “你也二十多了,该找机会定下来了。” 藤今安眼皮半沉,“祖公,你已经卖了我一次,不能再卖第二次。” “说什么卖不卖的,我是你亲祖公,还能坑你不成?” 藤老爷子重重敲下茶杯,橙黄色茶水荡出来两滴,溅到墨色茶台上。 “听我的,南家那小丫头不错,试着接触接触,总没有坏处。” 藤今安眸色骤冷,嘴上却挂着笑。 “祖公,你确定,让我跟她接触?” 藤老爷子一听这语气,后背就毛毛的。 这小子每次干坏事前,都这副死样。 “臭小子,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就是给您打个预防针,万一没控制好,您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藤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什么不敢,全天下就你敢!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要想坐在我这个位置,就跟南途搞好关系,尽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藤今安揉了揉眉心。 “祖公,你又说话不算话。” 藤老爷子对外的契约精神,严到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对内……恨不得把藤今安耍成球,投进信誉大裂谷。 他一点也不害臊,反而倚老卖老。 “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你让让我怎么了?我就想抱个大胖小子,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 藤今安刚想说藤楠心也能给他添个大胖小子,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个亲妹妹是弯的。 二房,三房的孩子……要么脑子不光溜,要么比宋鸣涧还要混世魔王,成天惹事。 而四房……藤一舒……也是弯的。 这么一想,他好像是老爷子唯一的希望。 “再说吧,明天我回趟家,你安排一下。” 说罢,不给对面老顽童再耍赖的机会,挂断电话。 重新启动车,开到医院门口。 宋闲时和小西上车后,挡板就升起来了。 挡板缓缓上升的声音,落在藤今安耳朵里,格外不舒服。 他攥紧方向盘,目光不受控制的往后方瞥去。 正好撞上宋闲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里面,还没有收回对小西的心疼。 就这么直直落进他的眼里,心里。 他本能地想去追寻,抓住这份应该他的幸福。 可不知为何,他逃避了。 在宋闲时移开视线前,他别过脸,踩下油门,缓缓朝前方驶去。 第61章 收缴物资中…… 小西跳下车的时候,藤今安的眼珠子往他身上瞥了好几圈。 尤其是嘴唇。 跟刚上车一样,淡淡的。 应该是没亲。 脑中那根紧绷了一路的弦松开了。 宋闲时立在车边,目送小西一步步走远。 藤今安不好自己一个人待在车里,安静地候在宋闲时身侧。 只不过他大部分目光都隐晦地落在宋闲时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偶尔往小西那瞥一眼。 直到他敏锐地察觉到右后方一道略带敌意的视线。 压下眉头,不露声色地往那处瞟了一眼。 一个很清瘦的男生,长得凑合。 唯一值得说道说道的,大概是专属于情敌之间对抗的醋味眼神。 藤今安捻了捻指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因为明天临时的出差行程,宋闲时晚上不得不加班,提前处理工作。 藤今安尽职尽责地陪着他,每隔两小时就端一杯咖啡给宋闲时。 凌晨一点,他再次端着咖啡进来,换掉喝完的杯子。 看到桌上动也没动过的药膏,提醒。 “宋总,烫伤药该抹了。” 宋闲时张了张嘴,刚发出“放”的音,就卡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键盘的下行键标识都快被他磨没了。 藤今安轻叹,转身出了办公室,回来时手上多了盒棉签和镜子。 把药膏挤在棉签上,连同镜子放置在宋闲时的电脑旁。 只要他稍微往旁边瞅一眼,就能看见。 然后跟牙膏一样,对着镜子,往嘴巴塞就行了。 “宋总,我先回趟公寓,请你收拾明天的行李。” 宋闲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反正头是微微往下点了。 藤今安识趣地没再打扰他,放轻脚步快速退出去。 按照他对宋闲时忍耐力的了解,在南港耗上五天已经是极限。 但看中午宋闲时跟小西从医院那副样子,或许可以延长到一个星期。 拎出最大号行李箱,装衣服和随行用品。 包括宋闲时每次出差都要带的解酒茶包、巧克力饼干、香薰石头…… 与其说是香薰石头,不如说是沐浴露石头。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怪癖,喜欢把石头泡在沐浴露水里。 在家里就算了,每次出差都要跟他强调带着。 明明从来没有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过。 “最后一样……” 藤今安走到床头柜。 象牙白的柜子上,一朵被做成永生花的玉之浦山茶,正悬空漂浮在玻璃罐里。 往常,这种东西他看也不会看。 可自从跟姜峰聊过之后,他好像慢慢懂得姜笙对于宋闲时的意义。 就像这株山茶花。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一朵,甚至都算不上漂亮,花蕊掉了一半,花瓣也不是完整的。 可因为赋予了“姜笙”的意义,宋闲时格外珍重。 每天早上刷完牙,就要转回到床头,嘴巴动来动去的,声音很轻,很难听清说什么。 但现在他大概能猜到。 像每个小孩起床后一样,跟妈妈说早安、说要出门了、说晚上几点回来…… 找了张泡沫纸把玻璃罐包起来,又贴了胶布封好,才放进行李箱。 把行李箱安放在玄关后,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去厨房找了个大袋子。 先在客厅柜子里翻,没有任何收获。 又到主卧翻。 在床头柜抽屉里发现了两层,码的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盒子。 他的脸色瞬间转绿,一边收缴“物资”,一边不忘检查开封情况。 确定每盒外层的塑料膜都没有破后,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提着塑料袋又去其他地方翻。 全部地方都检查过后,提着塑料袋,到走廊尽头,原本属于他的房间。 “哗啦啦——” 全倒进换衣间里暗柜。 刚把所有的东西都“毁尸灭迹”后,宋闲时拧开门进来了。 听到楼上的响动,他喊了一声。 “小,舒?” “宋总,藤先生还在出差,没回来。” 藤今安从楼上下来,假模假式地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这个点他可能睡着了,明天才会回你的消息吧。” 宋闲时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指尖摩挲着屏幕,眉眼间藏不住的担心。 实在不怪他想多,每次聊天藤一舒几乎都是秒回,不管是在半夜,还是在凌晨。 但这次…… 藤今安注视着宋闲时,心脏冒出一股酸气。 “宋总,藤先生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宋闲时就炸了。 拧着眉头,狠狠瞪他。 “上次,你,小西,酒店,绑架!” 早上被藤今安的粥烫了后,宋闲时实在受不了自己搞笑窘迫的谐音。 为了规避大舌头说不清话。 提取关键字,每次只说1到2个字。 最大化把信息传递给员工。 藤今安知道宋闲时怪他上次酒店,任由小西跑出去的事。 他其实也挺后悔。 后悔没在小西遇到宋闲时前,就把人处理掉…… “抱歉宋总,我不该说这种话。” 藤今安垂下眼睫,口不对心地道着歉。 “但我相信,藤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宋闲时听着这句祝福,莫名不对味? 感觉根本就不是祝福,像是阴阳怪气的诅咒。 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摆摆手,打发藤今安赶紧走。 藤今安沉默转身,往玄关走去,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按耐不住回头。 望着站在玻璃移门前,烦躁摆弄手机的宋闲时。 这个视角看过去,月光和灯光同时笼罩在他身上。 暖黄色灯光下,他能清楚看清宋闲时身体的每个细节。 浅蓝色衬衫下摆一丝不漏地收在西裤里,显得腰身极窄,臀线滚圆,腿又长又直。 宜室又宜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头有幸福的暖流划过。 藤今安喉结滑了一下。 往上看。 低头的动作,使得额前碎发垂落,冷白的月光落在上面,透出一丝丝模糊的银光。 摆弄手机时,眉头不自觉竖起。 平日里邪肆俊美的五官极致化。 又凶,又冷。 让人更有征服欲了…… 藤今安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指。 脚步位移,又转了回来。 第62章 有什么好委屈的! “宋总,我……” 藤今安往里仅仅走了两步,宋闲时就注意到他,眉头下意识蹙得更高了。 就差把“嫌恶”两个字写脸上。 藤今安睫毛颤了颤,半秒后,垂了下来。 视线虚虚落在脚边的拼色羊绒地毯上。 “宋总,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不用……” 宋闲时按灭手机,余光里,男人站在垂首立在光线昏暗处,身子单薄清瘦,可怜极了。 想了想,嘴里的“滚”字,还是委婉地换成“出去”。 但藤今安似乎理解岔了,把“出去”两个字,跟前面的“不用”连在一起。 非但没离开,还主动往厨房走。 宋闲时想阻拦,可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把动作收了回来,冷笑一声,往楼上卧室走去。 开门,关门,锁门。 一气呵成。 然后戴上耳机,听着劲爆的摇滚,舒舒服服地泡起澡。 厨房内,藤今安蹲下身,打开冰箱冷冻层。 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冻货,眉头不轻不重往下压了一点。 他记得笔记本里清清楚楚写过—— 冰箱禁止出现葱、大蒜、韭菜等,含有特殊气味的食材。 这些东西吃完后,嘴巴会有异味,在社交场上,是大忌。 Lena不应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他扒出盒子,看到上面一笔一划写得端正又清秀的字体,脑中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荒唐。 “韭菜鸡蛋饺子、洋葱鲜肉锅盔……呵。” 把盒子里的冻货全抽出来,打算直接扔垃圾桶。 可最后,他又反悔了,“礼貌”地把东西又塞回去。 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招。 毕竟是凌晨的点,藤今安没有做太油腻的餐食。 简简单单煮了个瘦肉清水面。 固定在托盘上,给宋闲时端上去。 “宋总,面煮好了。” 等了快一分钟,都没能得到回应。 手按在卧室门把手上,却按不下去。 锁了? 他又敲了敲门。 这次,等了快三分钟,也没能得到回应。 面汤灼热的烟融化在空气里,一点点失去温度。 藤今安掐着银色托盘,眸底的欣喜渐渐消散无形。 此刻,他要是再没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三年的助理就真白当了。 他僵直地立在原地,指尖蜷缩着,又抬起来,在宋闲时房门口轻轻叩了三下。 “宋总,我把面放在门口柜子上,你要是饿了,就吃两口,如果冷了,微波炉两分钟……就好了。” 说着,放下托盘,眼珠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扇紧密的房门。 没有回应,也没有脚步声,什么都没有,就像真睡着了一样。 但藤今安知道宋闲时没有,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见他,抗拒他罢了。 压下喉底的苦笑。 “……我先走了,宋总,好梦。” 隔着一道门,宋闲时安静抱臂倚靠在墙上,听着外头渐行渐远的脚步,心里没有半点报复人的爽感,只觉得堵得慌。 掌心里圆润顺滑的香薰小石头砰的一下,被甩到地上。 有什么好委屈的!就没吃他的面而已,他煮的东西,藤今安就有碰过吗?! 想到这个就来气,他压着酸胀的额头,把自己摔到床上。 哪怕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藤今安坐在餐桌前,看他的眼神。 恶心、厌恶、疑惑…… 跟看智障一样! 那个时候,除了林州,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看他。 更何况,那是他第一次下厨。 连姜笙女士都没吃过他做的东西。 这个人凭什么嫌弃! 他难受地撇起嘴,口腔里的伤口跟用烧火针烫过似的,更疼了。 招助理就是过来照顾他的啊,他为什么要自己变成生活百科。 而且他才是老板,老板给助理做饭,就算不看在他的面子上,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好歹夸他几句。 “宋总,恕我直言,我家狗就算在路边捡屎,捡垃圾吃,也不会吃这个的。” “这话很难听吗?实话确实是刺耳点的。” “你的母亲可能采取的是鼓励式教育,世上怎么会有人什么都擅长……” 宋闲时掀起被子,蒙过脑袋,吭哧吭哧喘了好长一段气。 什么狗屁的普通朋友,藤今安这种人就是天生坏种。 看到他不小心煤气中毒,还能开玩笑说他是发烧,给他喂退烧药。 这种人没资格当他朋友! 更没资格跟林州同起同坐! 米黄色条纹抱枕被主人野蛮地掐成葫芦,平白无故地受了十几拳。 打得不够爽,它的主人又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个消息。 然后早上,在它前方五米开外的地方,靠近阳台玻璃移门处,多了个拳击沙袋。 Lena等运输工作人员走后,启动扫地机器人。 在手机上圈定范围,不到两分钟,沙袋周边的细碎沙尘就被清理干净了。 她按照惯例,趁着宋闲时不在,在他房间转了起来。 记录哪些东西快用完,及时补货。 从浴室逛到换衣间,再从换衣间逛到床头。 纸上就写了两行。 弯下腰,打开抽屉,突然诶了一声,嘀咕,“就放在这的啊。” 又转到左侧的床头柜,还是没有。 意识到什么的Lena,握住拳头,激动地喊了句yes。 宋总还真的用了! 活该她当助理,想得太周到了! 她可是牢记藤今安笔记上写的—— 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 买了整整两层,就是为了哪天他跟小西情难自已,箭在弦上。 不过…… 两层啊! 快两百个了。 宋总这么猛的吗? 小西每周才回来一天,就……全用完了?!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这么狂放的用法,真的不会肾亏吗? Lena拍拍发烫的脸,匆忙止住脑中疯狂的想法。 笑嘻嘻地在补货单的第三行,写下—— 计生用品,20盒。 第63章 司机:不怪我啊~ 飞机已经起飞。 宋闲时只睡了4个小时,困得心脏声都能爆出来了。 一上飞机,系好安全带,就睡。 迷迷糊糊间,感应到右腿被什么东西扫过,紧接着是左腿,然后腰…… 他吓的立刻睁大双眼,钳制住始作俑者的手腕。 “你干甚么!” 藤今安避开他惊恐的眼神,指尖捏着毛毯柔软的布料,轻声道。 “宋总,我怕你睡着冻感冒,就想给你盖个毛毯。” 宋闲时的视线地从他手里的毛毯,转移到藤今安脸上,嗓音干巴巴的。 “……我,自己,来。” 假装没看到那只被自己捏到发红的手腕,松开藤今安。 抖了抖毛毯,盖在身上,转头盯着飞机外的云层发起呆。 此次去南港,也是病急乱投医。 小西奶奶的状况实在太差了。 不管他找多少医生,国内的也好,国外的也罢。 他们给出的答案,回天无力、无可奈何、抱歉找别人吧…… 对于一个不相识的老人家,他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义气了。 可每每透过病房门上的那扇小窗户,看到小西摸着老人枯瘦到发黑的手,忍不住落泪的憔悴模样。 他就想着,再找找,总得给人一个希望。 对于藤今安能从南港找到所谓的神医,他是有些怀疑的。 南港这个地方太特殊了。 外人眼里,南港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几乎没有短板。 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乌托邦城市。 但对于他这种以利益出发的商人来说。 尤其是被那边基金会坑过的人来说! 南港,很难让他产生好感。 资源高度的集中化,以及更偏向于国际市场的态度,使得南港被那几个老钱家族铸成铁桶。 像神医无病不能医这种具有高度高度经济价值的消息。 别说那些家族了,恐怕每个南港人,也不会允许把消息传递到外地。 好东西,谁都想掖着。 一旦公开,就会使自己的资源被掠夺瓜分。 人都是自私的。 所以藤今安知道这个消息,还能跟藤家搭上线,也是南港人吗? 为什么跟简历上写的不一样? 哦……差点忘了,他是宋远辉的人。 搞个假身份进来,太容易了。 “宋总,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橙汁?” 藤今安见宋闲时一直没闭眼睛,主动跟他搭话。 “气,饱了。” 宋闲时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他。 藤今安非但没生气,还笑着弯起眼睛。 “你的烫伤比昨天好了很多,舌头还肿着吗?” 宋闲时不想再跟他说话,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藤今安自讨没趣,讪讪地闭上嘴。 飞机落地,等候多时的藤家司机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存在感极强的大少爷。 笑着就要迎上去。 “今安少……” 那个字还没念出来,司机就被藤今安警告地瞥了一眼。 司机脸色一白,想起群里管家再三的嘱托,赶紧改口。 “是藤今安,藤先生吧,这边走。” 宋闲时奇怪地看了眼司机。 这个态度有点过于……谄媚了吧。 “宋先生也快上车吧,行李就交给我吧。” 宋闲时不动,眼神直勾勾盯着司机看。 司机被看得心里发毛,尴尬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后,赶紧背过身装行李。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调笑的声音。 “宋总喜欢他?” 宋闲时回身又盯着藤今安看。 两秒后,才别开视线,钻进车。 藤今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不动声色靠近司机,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后,才回到车上。 司机尽职尽责扮演着,热心地给宋闲时介绍南港的美食。 尤其是甜点部分。 形容的那叫一个口水泛滥,香滑细腻,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尝到。 宋闲时却兴致缺缺,只是礼节性地嗯了两声。 他来这是找医生的,又不是游玩的。 无聊地望着窗外。 南港这边,真是一步路,一步景。 新世纪的科技感、旧时代的传统文化、烟火气十足的小巷人家…… 以一种非常新奇,但是不突兀的方式融合在一起。 他们的车一路开过来,随处可见拍照打卡的游客。 他调整坐姿,准备再睡会儿时,眼睛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大喊。 “停车!” 司机身子一抖,下意识朝藤今安看去。 藤今安顺着宋闲时的视线往前,并没有捕捉到什么。 但直觉还是驱使他,拦住宋闲时。 他放缓声音,耐心劝道。 “宋总,这边不能停车。” 宋闲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根本不想听他的,此时刚好红灯,车缓缓停下。 藤今安眸色一紧,低吼出声。 “别停车!” 司机一惊,下意识把刹车踩得更用力了。 宋闲时瞅准机会,打开车门,就要冲下去。 藤今安眼疾手快地拽住宋闲时的胳膊,嗓音沉了很多。 “宋总,太危险了,你不能……” “滚!” 宋闲时也同样拉下脸,重重甩开他的手,飞快往前面转角的巷子跑去。 “宋闲时!” 藤今安本能地想追过去,可他刚从座椅上冲出去,就被安全带卡住,狠狠弹了回来。 司机赶紧抿住嘴唇,用牙齿咬的死死的,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被藤今安记恨上。 毕竟在藤家,就是宁愿得罪藤家老爷子,也不能把藤今安惹不高兴。 前面的最多辞退你,后面的…… 是真的能把人整得神志不清,哭爹喊娘。 等藤今安追出去后,他降低车速,跟只大型甲壳虫一样,猥琐地跟在藤今安后面。 全程大气也不敢出,缩着脑袋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巷子狭窄,车进不去,他只能在门口转悠。 每隔两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顺带着把额头的冷汗擦一擦。 他今天可是接着藤老爷子的任务来的。 要准时把藤今安送到南途面前。 现在,距离约定时间,就剩半小时了。 而他开过去就要二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五分钟内,把藤今安叫回来。 摸着手机上置顶的备注,一咬牙一跺脚,给藤今安打去电话。 “今安少爷……” 他组织着措辞,还没说约会的事,藤今安突然怒吼出声。 “宋闲时不见了!不管派多少人,给我找到他!” 隔着电话,司机都能感应到藤今安恍若化作实质的怒火。 他哆哆嗦嗦举着手机。 终是不敢再提跟南途小姐约会的事,应下命令后,立即吩咐底下人去找宋闲时。 第64章 藤家有人看上你了 巷子四通八达,宋闲时人生地不熟,在第三次看到“阿茶嫂糖水”时,彻底跟丢人。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一米九的背影,在人群中很显眼。 就是藤一舒! 害他以为这人一直没消息,是出了事,结果回老家了。 抽出手机,打算再给藤一舒打个电话。 “靓仔!过嚟食碗糖水先啦,我哋嘅西米露正到爆灯啊!” 糖水铺老板,阿茶嫂见他站在门口,热情招揽。 宋闲时听不懂南港话,但从动作上,能判断出对方的意思。 刚想说不用,阿茶嫂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侧……下方的一个……萝卜头上。 “公子生得咁醒神呐,让爸爸请你喝碗状元西米露好不好呀?” 阿茶嫂半弯着腰,用稍显生疏的普通话,笑眯眯地“哄骗”着萝卜头。 无痛当爹的宋闲时:…… 他有那么老吗? 突然,指尖被软软热热的小手勾住。 小萝卜头仰起脑袋,露出奶黄色渔夫帽下,水灵灵,圆溜溜的黑色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求他。 “哥哥,I wanna it 给我买咩~” 哥哥……还挺会说话的。 宋闲时抿紧嘴唇,强装镇定道,“你想吃什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萝卜头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胖乎乎的小手指在菜单上,都快耍成花了。 “靓仔,662,现金还是移动支付?” 宋闲时拿钱包的手一顿,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被坑了。 “哥哥~” 萝卜头拉着宋闲时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 “快点买咩买咩,不然我就吃不到了。” 起初,宋闲时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这小孩炫的正开心,嘴巴手上全是椰汁芒果丝,身后幽幽飘来一道男声。 “好吃吗?” 这道嗓音,酥酥麻麻,黏着轻柔的笑声,惑人极了,让人止不住心神发颤。 而一旁的小萝卜头,却像是见到阎王索命,小胳膊小腿比僵尸还要硬,坐在沙发小凳子上,动弹不得。 他一帧一帧转过圆滚滚的小脑袋,朝身后全副武装的青年,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就被赏了个脑瓜崩。 “下次再乱跑,把你当萝卜埋了。” 青年俯下身,隔着墨镜和口罩,恶狠狠地恐吓他。 小萝卜头嗷呜一下,扑到宋闲时身上,手上嘴上的“食物残渣”一点不剩,全擦在定制外套上。 宋闲时眼皮一跳。 他倒是没有什么洁癖,只是…… 抬手摸了摸萝卜头的脑袋,对上青年时,眼底闪过迟疑。 这个人也很高。 跟藤一舒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而且看衣服和帽子。 跟他在车上瞥到过的,一闪即逝的背影,一模一样。 真认错人了。 “桌上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补给你吧,不好意思啊。” 青年把视线转移到宋闲时身上,看到他风衣上滑稽的手掌印,眼睛瞄准内衬几乎要和布料融合的定制标志,慢慢眯起来。 “现金带的不多,手机转你吧,号码报一下。” 收回搭在纸币上的手指,从口袋掏出手机。 “不用,没多少钱。” 宋闲时无所谓地拍了拍胸前那颗小脑袋,瞄着青年指根的银戒,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戒指,很漂亮。” 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了青年哪个点,周身的疏离气息瞬间散了大半。 像无数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一般,嗓音都是甜甜的。 “我爱人亲自做的,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祝你们,越来越幸福。” “那是当然~” 最先察觉到青年心情变好的是,小萝卜头。 先是像个小贼一样,瞥一眼,又瞧一眼,确认对方不生气后,立刻从宋闲时怀里爬起来,举起胳膊,求抱抱,青年弯腰接过他。 “嗡嗡——” 两人同时往自己的手机看去。 一个急着挂,一个急着接。 宋闲时掐断藤今安的电话,余光正好瞥见青年屏幕上一串粉红色的爱心。 大概率是对方的爱人。 “It''s me!想我了嘛~” 电话一接通,他就像变了个人。 没有半点攻击性,只有全心全意的依赖,肉眼可见的喜欢。 嗓音的尾调扬得高高的,即便隔着墨镜口罩,也能感受到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甜蜜。 宋闲时眨了眨眼,屏气凝神望着他,心头也仿佛被幸福感染,嘴角不由地往上翘了翘。 撑着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对青年怀里的小萝卜头,做了个“走了”的口型,便朝店外走去。 “哥哥,你不跟我一起嘛?”萝卜头喊了一声。 宋闲时摆摆手,“不用”两个词都快蹦出来一半,突然捕捉到藤家两个字。 脚步一顿,正好听到青年最后一句话。 “……那你就在藤家等着我,我去接你!” 宋闲时眉间快速划过一抹思索,转身笑道,“正好,我也要去藤家,方便搭个顺风车吗?” “行啊。” 路上,宋闲时又一次按灭手机屏幕。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青年聊着,拉近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对方的声音。 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顺着后视镜,朝前看去。 墨镜被取下,他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潋滟精致的桃花眼。 瞳仁似雾非雾。 眼尾上翘。 极为风流多情。 宋闲时眉心皱起,越看越熟悉,再结合对方恨不得把全身都捂住的装扮。 大概率是个明星。 只不过娱乐圈他不怎么熟,记得住名字的,不到十个。 里面有一个,其实跟面前的青年很符合。 出道即爆火,现象级的偶像歌手。 从头到脚,脸蛋身材,找不出一丝不完美的地方。 据说,还是个不服家里管教的叛逆富N代。 奇葩到在娱乐圈赚的每分钱,都捐了出去。 干白活,单纯图一个情绪价值。 不过,那位早退圈了。 宋闲时不清楚青年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但有一点他能确定,就是对方现在还戴着口罩,明显不想被认出来。 那他也不该自讨没趣。 把重心放在探查藤家消息上。 绿灯亮起,宋闲时又随意跟他聊了两句,时机差不多后,才状似无意地问他跟藤家的关系。 “可以互相赚钱的关系。” 宋闲时配合地笑了笑,转头就按住酸胀的太阳穴揉了揉。 真难缠。 一直跟他打回旋球,根本套不出有用的消息。 “又有人打电话给你了,不接吗?” “不是很重要的事,不用管。” 宋闲时熟练挂断。 青年闷声发出一道清浅的笑音,透过倒视镜,看到后面连续跟了他们三个路口的车子。 慢悠悠道。 “藤家有人看上你了。” 第65章 三座大山 宋闲时嘴角弧度不变。 “那就看上吧,反正,稀罕货,我是要不起的。” “你现在还在南港,小心飞不出去。藤家那几个,难伺候得很。” “领教过了。”宋闲时侧首朝窗外看去,“不仅,难伺候,还甩不掉。” 青年哼笑,有眼色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跟他聊起了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车压过平整的柏油路,绕上山。 “磐石集团,久仰大名,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合作一下。” 青年笑着说完这句结束语,踩下刹车,稳当当停进藤家的车库。 宋闲时抱着一旁昏昏欲睡的萝卜头,把他递给青年,才下了车。 “我带你进去吧,藤家那老头时不时就要搞搜身,规矩又多又龟毛。” 这话青年是当着藤家老管家的面说的。 宋闲时假装看不到老管家脸上僵硬的笑,跟着青年的步伐,往里走去。 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往身后某个点望去。 “宋先生,怎么了?”管家上前,担忧问道。 “没事,我看错了。” 宋闲时回身,对同样停下等他的一大一小笑道,“走吧。” 脚步刚踏进门槛,身侧的青年和萝卜头蓦地激动起来。 拔腿就往前冲去。 将一个身穿烟灰色西装的男人抱住。 小萝卜头两只又短又圆的小胳膊,紧密圈住男人的肩膀,脑袋像小鹌鹑一样缩进胸膛。 “呜呜呜,哥哥~我好想你呀!” 青年的行为则更为直接,牵住爱人的手,在戒指处摸了又摸,趁所有人识趣别开头,拉过来狠狠亲了一下。 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一样,埋进男人的颈窝,吭哧吭哧,笑的可开心了。 宋闲时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后,唾弃了一番自己定格的思维习惯。 藤老爷子眼底全是笑意。 “那就先这样,具体的让底下人再接洽。” “那我们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一大一小自动收敛,不再粘着男人,宋闲时才看清他的全貌。 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惊艳。 这个人的外表和气质,是丝毫不亚于藤今安的存在。 擦肩而过时,空气中都是纠缠的冷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门时,他跟他的爱人挨得比较近的原因。 能明显感应到这个人对他的打量,以及若有似无的警告。 宋闲时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藤老爷子弯唇,朗声道,“宋总,里面请。” “打扰了。” 宋闲时被带进茶室。 空气中,一克千金的茶香还没散,呼吸间,身心都舒畅了。 宋闲时按耐住开门见山的心思,陪着藤老爷子聊起茶叶。 “我这呢,别的不多,就这个茶叶,你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这句话一出来,就让候在一边的管家对宋闲时另眼相待。 藤老爷子的脾气直接。 喜欢就是喜欢。 不喜欢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喜欢。 而他那些茶叶珍藏,外人是连碰都碰不得的。 放置茶叶的房间,连打扫的佣人都进不去。 是他亲自提着水桶,拧着抹布,一点点擦拭干净。 足以见其宝贝的程度。 而这些宝贝如今被他当做礼物,宋闲时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这副“宠小辈”的架势,宋闲时往后若想在南港做生意,也定会轻松不少。 宋闲时显然之前也调查过藤老爷子,藏下眼底的讥讽,恰如其分地露出意外的神色。 “太贵重了,藤老,这我不能收。” “叫你收着就收着!” 藤老爷子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宋闲时佯装为难,装了两秒后,才勉强应下。 “藤老,想必来之前,我的助理就跟您说过,我这次来的目的,那位医生……” “你这来的真是不巧,要早来一天,你就能见到老景了。” 他抬了抬老花镜,盯着怀表算了算。 “这会儿他又钻山里头去了,手机什么的都没带,不好找啊,可能得等明年,他主动下山了。” 宋闲时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半秒后,面色沉重地把杯子放回茶台,发出一声很轻很闷的咚声。 “藤老,我等不到明年,变数太大了。” “……你这……唉……” 藤老爷子扼腕叹息了好一会,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给管家使眼色。 等管家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张发黄生霉的纸质地图。 “小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宋闲时小心翼翼展开地图,指着地图特意圈定出来的三个点。 “景医生就在这里生活吗?他不住在南港吗?” “他嫌南港这边太吵,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僻静之地,非要搞什么真正地回归山林,就去内陆,专门找深山钻。” 宋闲时紧盯着地图上的三个圈,“那他有没有说过,这三座山,他在哪座?”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得碰碰运气。” 藤老爷子见他这副死磕到底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 “你要想好。这三个地方,可不好找,危险得很,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宋闲时没那么蠢。 三块深山老林,他就是一个人掰成三十个人用,也不一定能找着。 还不如多雇点人搜山。 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为什么还要自己干? 大不了找到人的时候,他再连夜飞过去,往脸上涂点泥巴,装作很努力的样子,求他。 本以为来南港就能一次性解决掉。 从藤老爷子这直接把人带走。 结果……越来越麻烦。 他小心翼翼地把图纸放到贴近身侧的口袋。 “藤老,不知道我那位助理有没有来这?我好像联系不上他了。” 这个地狱笑话说的,管家差点没绷住。 到底是谁联系不上谁啊! 要是再晚点找到,谁都不能保证藤今安会干出什么事。 他们是真被整怕了! 第66章 顺风顺水 听到宋闲时提起藤今安失联。 藤老爷子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异样。 思索过后,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焦急道。 “什么时候联系不上的?要不我帮你找找?” 宋闲时定定看着藤老爷子,语气漫不经心。 “这事不麻烦您了,他好歹算个成年人,不会出什么大事,不过……” “我刚才一见到您,就觉得你跟我那助理很像,更巧的是,他也姓藤。” “宋总,你这是给我认了个孙子回来呐。” 藤老头子借着开玩笑,揭过这件事。 “行!那改天你领他过来见见,说不准啊,还可能真是我遗落在外的亲孙子。” 宋闲时见老爷子存了不承认的心思,也笑着跟他打太极,反正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那我这算大功一件,您到时候,可得请客啊。” 藤老爷子一拍大腿。 “别到时候了,就现在吧,正好晚餐的点,宋总留下吃完再走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宋闲时笑了笑,“藤老,你这让我无地自容,我这人到了,礼物还在路上的,本来就尴尬,你还这么……” 藤老爷子打断他。 “宋总,能让我有眼缘的人可不多,以后呢,你要在南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说着,他绕到宋闲时身侧,不着痕迹地按下他的手机,热情道。 “我最近得了不少好酒,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口吗?” 宋闲时佯装没注意到他阻止他给藤今安打电话的意图。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藤老,请。” “走走走!我们家师傅的深井烧鹅,可是一绝!” 两人路过时,管家自觉低下头。 隔了一会儿才跟上去,落在他们一步之外的位置。 到会客餐厅时,最后一道菜正好上完。 最中心的主位空着。 四周围了一圈男男女女,都是藤家的小辈。 宋闲时快速掠过,没找到藤一舒,眉心不自觉往下拧。 在管家的指引下落座,藤老爷子主动介绍。 宋闲时在这一瞬,深刻体验到旧时代的“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一张大圆桌几乎坐满。 而这还是在只有藤老爷子,和孙辈在场的情况。 中间那一辈,一房二房太太,都还没来。 认完一圈人,刚坐下,他就感应到右侧一道时不时朝他瞥来的视线。 回首看去,正巧对上藤楠心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他记得这个,是大房太太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老看他,但还是礼貌地冲她微笑了一下。 藤楠心随即也快速朝他颔首。 表面是一副精明飒爽的女精英风范。 实则心脏都蹦蹦蹦,敲出耳膜了。 端酒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整场饭局吃得心不在焉。 不是苦大仇深地盯着手机等消息。 就是朝宋闲时发射满是怨念的眼神。 宋闲时不该勾住藤今安,把他带回家吃饭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藤今安现在跟她的亲亲老婆约会! 啊啊啊! 她老婆还不给她回消息,整整一小时了! 不会被下药,去酒店开房了吧…… 想把桌子掀了! 谁都别活! 宋闲时抿嘴,第九次转头,“藤小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的眼睛好像……”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眼神。 “有点红。” 血丝也多。 跟藤今安一模一样。 藤楠心咬牙切齿地微笑,“今天的美瞳不太舒服,磨得眼球疼,吓到你了吗?” “没有。” 宋闲时盯着她的眼睛。 “不过,不舒服的话,为什么不取下来呢?你看起来很难受。” 此刻的他已经有几分醉意,眉眼间的冷厉凶气淡下,半撑着脑袋,嗓音又哑又涩。 藤楠心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并且唾弃自己刚才的想法。 又不是宋闲时的错,她不该怪他的。 “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去换。” 宋闲时勾唇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藤老爷子押过去喝酒去了。 藤楠心手指攥起,脑中关于宋闲时的资料不断闪回。 之前藤今安要她整理举报磐石的资料。 她照做了。 却在搜集信息的途中,不可避免地对宋闲时这个人动了恻隐之心。 当年那场沸沸扬扬的自杀事件后,宋闲时孤注一掷,跟宋家彻底剥离。 没有半点卧薪尝胆的憋屈劲,毫不拖泥带水,毅然决然放弃宋家背后的顶尖资源人脉。 仅仅借着母系姜家,在上学的年纪,管理公司,一步步带着磐石做大做强,成为如今行业领头羊。 外人看他是顺风顺水,人生赢家。却鲜少有人知道,那条路,他走得很艰难。 那时的宋闲时,身后空无一人。 母亲、外公、外婆都变成小小的石碑。 那一脉零落的,只剩下他。 没有后盾,就意味着谁都可以刁难他。 伤害他,也没有任何代价。 谁能来替他主持公道? 藤楠心不清楚宋闲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从他一路往上爬,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来看,这个人的底色是凶狠的,眼里更是揉不下沙子。 谁敢戏弄他,就得做好被他整死的准备。 可就是这样一个暴躁阎王,对圈定在自己领域范围内的人,却柔软到几乎没脾气。 再愤怒,也会耐心给亲弟弟擦屁股,扫清后患。 对藤今安也一样。 三年内,折腾出那么多麻烦,宋闲时还是只会原谅再原谅。 或许是女性的同情心使然,藤楠心对宋闲时,是疼惜的。 天之骄子落入泥潭,好不容易重新爬起来,又被亲弟弟拖着,又被藤今安拽着。 亲情爱情的锁链困住他,让他再也飞不回理想中的高岭,只能在混沌的蓝天里,徘徊,再徘徊。 她垂下眼,有气无力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不敢再往宋闲时那边看。 她怕自己的愧疚,太明显。 余光,见管家从厨房端着一个餐盘出来,她瞬间找到离席的理由。 “祖公,小舒还没吃饭呢,我给他送去。” 第67章 定格 总该还的 小舒这个名字一出来,餐桌蓦地陷入诡异的安静。 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宋闲时的心还是咯噔咯噔突然跳快了好几下。 小舒? 藤一舒…… 宋闲时直觉藤一舒的状况不太好,余光追随着藤楠心,直到她消失在楼梯口,才收回视线。 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借着工作电话为由,走到别墅门外。 把息屏的手机放在耳朵上,表面聊合作,实则绕着藤家别墅走了大半圈。 看到别墅二楼尽头阳台上亮着的灯。 不知为何,宋闲时确定那是藤一舒的房间。 他往后又离远了些,眯起眼睛,透过飘动的纱帘,恰好看见半颗移动的黑色脑袋。 是藤楠心。 确定好方位后,在脑中大致绘制出别墅的设计图,快速走了几遍可能的路线,才放下电话,回到餐桌。 陪着藤老爷子又喝了两壶酒。 举杯碰撞时,假装醉迷糊,不小心没拿稳酒杯,酒水哗啦啦全洒在衣服上。 管家立刻反应,躬身上前。 “宋总,我带您去楼上换衣服吧。” 宋闲时脸颊酡红,眼神蒙蒙的,醉了两秒,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管家扶住他的胳膊,带人坐上电梯。 “叮——” 二楼到了。 “宋总,您注意脚下,别被地毯绊到。” 管家小心翼翼地带着宋闲时,从电梯出来。 宋闲时眼尾微眯,突然抬起胳膊,指向走廊尽头。 “那里怎么有猫?” 歪歪头。 “还有狗?” “白色的、黑色的、黑白色的……” 他脑袋又歪了歪,转向管家。 “是鬼吗?” 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醉酒,是这种反应的。 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瞄了一眼。 走廊尽头没有猫猫狗狗,只有一幅藤老爷子闲着无聊,从拍卖会上拍来的水墨画。 能把山水画,看成猫猫狗狗。 确实醉得不轻。 “宋总,我送您去客房休息一会吧。” 管家叹了口气,重新提起醉鬼,往最近的卧房走去。 把人扶到床上坐下。 想了想。 帮他脱掉弄湿的外套。 脱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里层有两枚小孩的手印,还有大概是用嘴巴蹭的,长长椭圆形的湿痕。 想到下午宋闲时跟谁一起过来的,就猜到是哪个小孩子糊上去的了。 得亏他这件外套是两个面都可以穿的,不然主人家定要在心里,给宋闲时记上失礼的一笔。 叠好风衣,放到床尾沙发处,又帮人脱了鞋盖好被子,才悄声出去。 宋闲时不急着出去,听到走廊里藤楠心的脚步声远去,才从床上坐起来。 按下门把手,瞬间切换成醉酒模式。 摇摇晃晃地往藤一舒的房间走去。 “喂……开门……” 他如一滩烂泥,靠上门板,拉着长长的尾调,对门缝喊了一声。 “开门呐……” 里面的人隔了好久才回应他。 “宋哥?是宋哥吗?!” 藤一舒欣喜的语调传来,宋闲时眼神瞬间清明,迫不及待按下把手,推了进去。 “小舒,你真的……” 后面的话骤然卡住。 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连呼吸都放缓了。 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压着眼底的愤怒,抖手合上房门。 藤一舒无法挪动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开心地扑进宋闲时怀里,只能望着宋闲时背对他,迟迟不回过身的模样,小声开口。 “宋哥……” 宋闲时快速抹了把脸,挤出一抹笑,朝床边走去。 想坐到床边,却又不敢,怕稍微一动就压到藤一舒的伤口。 床边也没有椅子,他就绕了点路,把书桌后,那张又小又窄的学习椅搬过来。 坐下后,发出尖锐的咯吱咯吱声。 腰和背都弯着,腿也蜷在那,一点也不舒服。 宋闲时再次对藤一舒在藤家的待遇感到难受。 垂下头,又抹了把脸,艰难咽下喉底的酸涩后,才抬起头,对上藤一舒凹陷的脸颊。 “有好好吃饭吗?” 藤一舒全身缠着染血的绷带,石膏,像木乃伊一样,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光是看着,就疼得牙齿打颤。 他有些艰难地转过脑袋,酝酿许久,才红着眼眶扯出一抹笑。 “宋哥,我有在好好吃饭的。” 宋闲时偏过头,又站起来,用后背对着藤一舒。 手背压在眼皮上,哆嗦着下巴,缓了好久。 再转回来时,嘴角的笑意不变,眼底的悲伤却浓到快要化成实质。 他重新坐回那个咯吱作响的学生椅。 端起床头柜保温盒里,里面的饭已经放温。 “晚饭没吃吧,我喂你,吃完,我带你走,我们……不在这待了。” 陶瓷勺子与铁质饭盒碰撞,发出不规律的哒哒声。 让这个与平常并未有不同的寂静夜晚,终于有了一丝偏爱的温暖。 藤一舒眼皮抖动着,泪水争先恐后顺着眼角流下。 “宋……宋哥……” 宋闲时手忙脚乱地放下饭盒,用纸巾擦掉他的眼泪。 “不怕不怕,我在呢,南港不好玩,我们回内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支持你的。” 藤一舒张开嘴,如在公寓那晚一样,哭了。 声音很大,很响。 单纯的像只要哭了,就知道自己会被宠爱,被怜惜的小孩子。 受伤后无人关怀,无人在意的委屈,和不公平对待,都在此刻,顺着宋闲时特意为他敞开的偏爱口子里,哗啦啦宣泄出来。 宋闲时擦拭着他的泪水,微哑的嗓音里,浸满了温柔。 “哭吧哭吧,把泪水都哭干净了,以后才会开开心心的。” 藤一舒什么话也说不出,他就只会哭。 哭到眼睛肿了,嗓子哑了,皮肤都泛起缺氧的紫。 到底是才十八岁,哪怕在外面玩得再开,装的多像个成熟的大人,内心还只是个受了委屈,会跑回家躲角落哭的小朋友。 宋闲时仰头,不露声色地用指腹抹去自己眼角的湿意,半搂着藤一舒,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小朋友的背。 嘴巴里轻轻哼着的,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调,如一汪清澈甘甜的泉水,泼洒进藤一舒贫瘠发苦的心田。 藤一舒的身体还在发颤,他抓住宋闲时的衬衫,把人一点点往下拽。 干涩的嘴皮挪动着,用嘶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宋哥……远离……藤今安……远离……藤……今……安……” 宋闲时眼眸低垂,对上藤一舒那双惊恐收缩的瞳孔,心底只有无端的愤怒,以及想整死藤今安的冲动。 但面上,他轻柔地抚摸着藤一舒的发尾,嗓音很轻。 “我知道,我会远离他的。” 但前提是,给你报仇。 宋闲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不想让藤一舒有负担。 藤今安……最起码得断条胳膊吧。 从这一晚起,宋闲时圈定的领域里,再也没有藤今安的位置。 第68章 Good! 瞒着家长,把人家小孩偷走,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干的。 而宋闲时不仅偷了,还偷得驾轻就熟。 三更半夜,趁所有人沉睡,用衣服把藤一舒裹得严严实实的,背着他,就溜。 一路躲着巡逻,往外逃的模样,早就没了作为一个上市企业领导者的从容淡定,只有无限的偷感。 藤一舒趴在宋闲时的背上,两条腿挂在外面,晃来晃去,跟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宋哥,万一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呀?” “不会被发现的,我练过。” 宋闲时极力控制着呼吸频率,不让藤一舒发觉异常。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我能把你偷出来一次,就能偷出来第二次。” 藤一舒搂着宋闲时肩膀,语气里藏不住雀跃,“宋哥,你真好~” “我要是按到你伤口了,及时跟我说,别藏着。” “哼哼,当然会说的,你对我最好啦~” 宋闲时哑笑,“淘气。” “我可不是百厭仔,I''m a good boy!” 宋闲时揽着藤一舒的大腿,轻轻把人往上托了托。 “好好好,你是good boy,不是……白鹰仔?” 藤一舒听着宋闲时蹩脚又可爱的发音,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宋哥,是百……厭……仔……”他放慢速度,把每个字都发清楚,“在南港,说小孩淘气顽皮的意思。” 宋闲时跟着念了两次,终于把音发清楚。 藤一舒又开心了,挂在宋闲时背上,嘴角的笑怎么也落不下。 那晚出差回到家,跟藤今安动手的那一刻,他其实是后悔的。 太冲动了。 本就玩不过藤今安,之前还老惹他生气,把藤今安对他最后那么一点的容忍度,全消耗完了。 那一架又是为了宋闲时打的。 他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最起码一个月下不来床。 事实也是如此。 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所有联系外界的方式都被切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上药发呆。 藤家那么多人,除了祖公和藤楠心,无一人关照过他。 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从头到尾,连个慰问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从小到大,也一直如此,他本该平淡接受。 可这次不一样,他心里全是怨恨。 怨恨所有人,毫无理由,连宋闲时也不例外。 明知宋闲时会忘掉所有的,却还是任性地怨恨他不来看自己,怨恨他的冷漠无情,恩将仇报! 更怨恨他将他从泥潭拉出来,带他体验过世间最令人着迷的无条件宠爱后,却在他受伤,最脆弱的时候,对他不闻不问! 白天,他望着天花板,就在想,下次见到宋闲时,一定要狠狠坑他,给自己出气。 可晚上,真见到宋闲时…… 虚荣的泡沫唰的一下,全裂了,化作泪水,全撒到宋闲时的衬衫上。 他埋进宋闲时的颈窝,呼吸贪婪又急促,想把宋闲时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吸入身体。 突然,宋闲时脚步一顿,身形快速移动,带着藤一舒躲进隐秘的花丛里。 “嘘——” 藤一舒登时闭上嘴巴,缩着身体,离宋闲时更近了。 耳边,跑车轰鸣的发动机声音越来越近,车前灯穿透密叠的枝叶,依旧刺得人眼睛疼。 藤一舒从粗壮的树干后,偷偷探出脑袋,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睁开。 看清车内坐着的两人时,心底抑制不住的狂喜。 藤今安下车后,非常有绅士风度地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朝里面身材高挑的女人,弯腰伸手。 “请吧,南小姐。” 南途握住那只手,从车内钻出来,脸上是姣好温柔的笑意。 “多谢。” “晚上,需要我让管家另外收拾出一间房吗?” 南途脸颊羞红,娇俏地瞪了藤今安一眼。 似调情,更似暧昧。 藤今安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好,眉眼舒展着,藏不尽的期待与笑意。 显然下午的约会,两个人都很满意。 俊男靓女,站在豪车边,一个温柔绅士,一个巧笑嫣兮,实在养眼。 仿佛天生一对。 藤一舒喉结滚动,迫不及待把藤今安的底裤掀完。 “宋哥,那位南小姐,就是藤今安的未婚妻,听祖公说,订婚宴就订在明年年中。” 宋闲时面无表情听着。 看到藤今安牵住南途的手,心中也无波无澜。 一边有未婚妻约着,不日就要订婚。 一边还说着可能喜欢上他了。 又是一场欺骗。 他早就习惯了。 只是南小姐…… 宋闲时皱起眉头。 他好像见过这个人,但记忆中,怎么也搜寻不到。 难不成是在他失忆的那两天里,见的? 宋闲时眉头越皱越深。 冥冥之中,有道直觉告诉他,那消失的两天很重要,一定发生了不可预知的事。 宋闲时的身体逐渐紧绷,拼命回想,脑仁越来越痛,无数只蜜蜂钻进他的耳膜,又痛又麻,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进花坛泥土。 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风声都能轻易盖住。 可藤今安不知怎么回事,骤然收了声,脸色凝重地朝宋闲时和藤一舒躲避的方向看来。 “怎么了?” 南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瞧见摇动的灌木枝叶。 藤今安沉默着,漆黑发沉的眼珠盯着前方某处,一步步靠近。 “怎么不说话?”南途迟疑地跟在他身后,“不会进贼了吧。” 薄底皮鞋踩上松软的草皮,高跟鞋砸在大理石上的咚咚声也紧跟着消失。 两人越靠越近。 离宋闲时他们的距离,只剩下两米。 宋闲时收紧手臂,把藤一舒抱得更紧,发红的眼球快速略过周边的障碍物,仅仅半秒,就统筹出一条最快的逃跑路线。 宋闲时咽了咽口水,死盯着那双皮鞋,在心里计数。 一米半。 一米。 再往前两步,他们就会被看见。 藤一舒感应到宋闲时的紧张,用下巴蹭蹭宋闲时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他。 就算这次没能逃出去,他也会等,等宋闲时下一次来接。 宋闲时眼皮跳了跳,只感觉仿佛被受伤的小猫蹭着,心底骤然冒出无数酸涩难过的情绪。 只眨了一下眼睛,身前的土地又湿了。 他垂下眼,当机立断放下藤一舒。 藤一舒害怕地拉住宋闲时的衣角。 “宋……唔!” 宋闲时及时按住他的嘴。 从风衣外套里掏出一支烟,也不点,就这么叼着。 风衣下摆展开,把藤一舒挡得严严实实。 藤今安迈过花丛,对上的,赫然是宋闲时那双氤氲如水的黑眸。 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成拳头,脑子发麻,本能地离远南途。 “宋总,怎么……” “怎么是我吗?” 宋闲时叼着烟,懒懒散散地靠在树干上。 “我打扰你们了?” 嘴上说着打扰,身体却没有半分让开的心思。 “没有打扰,我只是……” 藤今安往前一步,宋闲时立刻侧过身,表面是正着跟他对上,实则是为了挡死藤一舒。 “只是什么不重要,藤少爷,在磐石玩得开心吗?” 藤今安眸色微震。 他不敢直视宋闲时的眼睛,只能偏过头,用尽量平稳的声调替自己辩解。 “宋总,我只是顺道送南小姐回家。” 第69章 他是喜欢宋闲时的,有一点点喜欢! 宋闲时冷笑,当着藤今安的面,抬起手腕。 “哦,半夜十一点三十七,送南小姐回家啊。” 他混不吝地叼着未燃的烟,抖了抖。 “诶,我记得这是藤家的别墅吧,什么时候改姓南了?” 藤今安张了张嘴,余光里,那辆炫酷的跑车还在无声宣扬存在感。 刚才他跟南途说的话,宋闲时也大概听到了。 一切辩解,好似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还无缘无故消失了一整个下午。 即便跟家里人再三强调,他想,以宋闲时的观察力…… 甚至都不需要到藤家。 或许在他说出南港有位能医百病的中医时,就已经被宋闲时怀疑上了。 后面所有的漏洞,只是在一步步验证他早就猜到的真相而已。 藤今安扯开唇角,露出苍白的笑。 “宋总,为什么要戳穿呢?我做牛做马,供你使唤,你不爽吗?” “爽啊,当然爽。” 宋闲时嘲讽道,“堂堂藤家大公子,放着好好大少爷不做,成天跪在我面前,给我端茶倒水,谁能不爽?” 藤今安苦涩道,“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才说一句你就承受不了了?那好,我换一句。” 宋闲时重复方才的语气。 “看你当牛做马,当然爽!以前那些恋童癖变态,花钱再多,也看不……” 藤今安眼尾飘红,涩声打断,“宋总,不要。” 宋闲时死死瞪着他,怒吼,“不是你先开始的吗!你算什么东西,我说话还要看你面子?”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动,可能下一秒,脚就踹出去了。 “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我不懂……”藤今安语无伦次道,“没人教过我……我……我们家都是这样……” 宋闲时皱眉,不清楚藤今安毫无逻辑地在说什么鬼东西。 “你不懂,关我屁事!让你未婚妻教去。” 藤今安突然声音变大,“我没有未婚妻!我只有你!” 喊完之后,宋闲时和南途都还没回过神,他又否定地摇头,往日幽深的瞳仁里,此刻全是迷茫。 薄唇一张一合,无数次,却只吐出断断续续的雾气。 他扬起头,望着宋闲时那双自始至终,不再倒映着他的眼眸。 没有疼惜,没有怜爱,更没有……喜欢! 有的只是漠视,还有,恨! 藤今安退后半步,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毁了,一切都毁了! 他跟宋闲时,再无可能! 他是有一点喜欢宋闲时的,真的有一点。 他查过的,喜欢上人的第一个感觉,是胆怯,是不敢直视自己的爱,却又忍不住靠近。 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宋闲时是唯一一个走进他心的人,不能放走! 至少在没找到替代品前,不准放走…… 藤今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又往前一步。 宋闲时直接抬起头,把他推走。 “滚远点!” 藤今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南途赶紧扶住他,“那个,要不我们进去聊,外面……蚊子怪多的。” 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宋闲时的视线转向南途,盯着她,也不说话,眉头慢慢蹙起来。 直到藤今安占有欲十足地挡住南途,对上宋闲时,干哑的语气里染上哀求。 “宋总,明早八点的飞机,晚上,您还是早点睡吧。” 宋闲时可不想管他,歪歪头。 对南途抛出一句搭讪味极浓的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南途脸上的尴尬陡然僵住,她古怪地扫了一眼宋闲时。 见对方眼底并没有凝视,而是好奇和思索。 好似真第一次见她。 搞什么,前几天不刚撞的车,见过面吗? 联系方式都加上了,还聊过天。 怎么可能忘记。 “宋先生,你……” 藤今安又换了个位置,挡住南途,眼尾更红了。 “宋总,就算要搭讪,也该放到明天,您该休息了。” 宋闲时啧了一声。 还说什么没未婚妻,只有他。 就多看了几眼,以为他调戏人家未婚妻呢。 吃醋了。 嘴里没一句实话。 懒得喷,重新靠回到树干上。 “滚滚滚。” 藤今安收敛气息,给南途使了个眼色。 南途麻溜找了个理由跑了。 而藤今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留了下来。 “让你滚,没听到?”宋闲时暴躁道。 他握紧手指,声音绷得很紧,“宋总,明天你还会带我一起走吗?” 宋闲时听到这句话,气笑了,“你说呢?” “我不清楚。”藤今安又靠近了些,“因为我不确定,你的尊严,和程西奶奶的病,哪个更重要。” “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我有义务重申我的价值。”藤今安喉结滚动,气息沉了些。 “景老,只认我。就算是我祖公,亲自上山找到他,也无法说服他一年下两次山。只有我,宋总,您该好好考虑一下。” 宋闲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脸迅速拉了下来。 “你在我这可信度太低,我需要时间验证你说的话。” 藤今安睫毛微颤,眼尾湿润。 “您又能找谁验证呢,整个藤家,只有我会跟你说真话。” “是吗?”宋闲时眯起眼睛,“你在藤家,还挺有份量啊。” “家族里,谁能带来更多价值,谁就有更重的份量,宋总,这件事,您应该比我清楚。” 藤今安迈开长腿,又往前半步,两人彻底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瞥了眼角落一闪即逝的衣角,再抬头。 “我知道你在藏什么,我不会戳穿,但你……求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宋闲时低下头,噗嗤笑出声。 藤今安奇怪地拧起眉头,张嘴还没说话,腹部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宋闲时掰住藤今安的肩膀,提膝,又狠狠撞了一下。 “藤今安,你找死!” 下一秒,他的手掌钳制住藤今安的左胳膊,借着脚尖旋转,侧过身体,要腰腹的力量,配合手部拧腕的杀招,给藤今安来了个漂亮结实的过肩摔! 藤今安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后脑,整个身体撞到草坪上,只酥酥麻麻,不太疼。 可胳膊,却像是骨头被硬生生掰成碎块,饶是他,也不由得脸色一白,疼得直喘气。 宋闲时居高临下地瞧着藤今安狼狈捂住胳膊的模样。 他对这个动作的伤害性十分清楚。 既然藤今安让藤一舒一个月下不了床。 那他就得让藤今安夜同样尝尝,三个月胳膊形同摆设的痛。 宋闲时沉冷的面色,转过身后,立刻转为温柔。 他蹲下身,把缩在树干旁边的藤一舒重新背到背上。 “小舒,我们回家。” “宋哥……你好厉害!”藤一舒呼呼喘气,两条腿晃来晃去,宋闲时差点抱不住他。 “知道我厉害就乖乖的,别乱动。” “哦~” 宋闲时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再给藤今安,抬脚就打算带着藤一舒离开。 “宋闲时!” 脚腕突然一冰。 藤今安脸上血色尽失,用完好的右手,蛮横又偏执地拽着宋闲时。 “你不能走!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对不对!” 第70章 再救我一次 寂静的晚风里,藤今安不复从前的理智冷血。 他卑微地匍匐在地上,洁净平整的西装混上肮脏的泥土,指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过,血珠争先恐后冒出来,染湿了宋闲时的脚踝。 “宋闲时,我爱上你了,你不能这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他哆嗦着牙齿,哭咽出声。 “你爱了我这么久,你不能就这么放下,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木讷装傻的树,终于为一人哗动。 可那一人,早就离开,落在别处。 面对藤今安突如其来的告白,宋闲时觉得,自己该是意外的。 可现实是,没有意外。 也没有惋惜,没有动容。 他甚至都不会想,为何这一切不早些发生,这样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藤今安的不寻常,他那迟到廉价的爱,只让他觉得厌烦,恶心。 宋闲时扯起嘴角,嘶哑的声调里毫不掩饰对身后人的不喜。 “藤今安,放手。” 藤今安拖着残废的左胳膊,没说话。 靠手上愈发蛮横的力道,和钳制,告诉宋闲时他的答案。 晚风将那道痛苦的呜咽,一次次地送进他的耳朵。 宋闲时分不清,到底是藤今安的血还是泪,糊在他的脚腕处。 心头那处糊的早该没有缝隙的地方,犯贱地钻进一丝不该出现的情绪。 “放手。”他冷着脸,逼迫自己重复。 “宋闲时……我爱你……别丢下我……” 藤今安的声音里全是哭腔。 泪水越来越多,他开始抓不住宋闲时,只能越来越用力。 仿佛感受不到宋闲时的发抖,指尖恨不得嵌进肉里,把骨头都锁住。 “放手。” 第三次了。 宋闲时的声音轻了很多,无人注意到的尾音,疼到打颤。 藤今安还是不放,清晰嘶哑的哭腔里,在重复模糊的爱。 “装货。” 藤一舒对着死缠烂打的藤今安,愤恨吐出两个字。 宋闲时离得最近,听到笑出声。 笑时,他的眼底,却是悲伤的,迷茫的。 “小舒,我这算帮你报仇了吗?你开心吗?” 藤一舒嘿嘿,无视背后那双警告阴暗的视线,把宋闲时圈得更紧。 “开心~” “嗯,开心就好。” 这句话,宋闲时说的很轻,轻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脚腕处那双手,箍着他,好似真嵌入骨血,连呼吸都是疼的。 可他视若无睹,麻木的,坚定的,一脚轻,一脚重,往前走。 不再回头。 像把刚才那个愚蠢的,可笑的,犯贱的灵魂,再一丝丝剥下来,还给他曾一见误终生的过期爱人。 藤今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慌乱哭喊。 “我这次没有撒谎!我想跟你在一起,我……” “藤今安。”宋闲时的声音更轻了,“松手,我很疼。” 第四次了。 他好累。 好疼…… 藤今安黑眸被水浸透,眼眶红的不成样子。 “我不要!你会离开我的!” 宋闲时掀唇,艰涩道,“藤今安,我很疼。” 藤今安还是什么都不懂,还是在骗他,还是不值得…… 藤一舒贴在宋闲时的背上,最先感受到宋闲时的发抖,以及越来越不平衡的身体。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手背,似乎有泪水划过。 冰凉的。 像含着可笑的期待,在眼眶转动许久,最后依旧得到失望答案,颓废到心寒的眼泪。 藤一舒心底骤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他转过头,大声喊道,“你放手啊,你想把宋哥的腿也废掉吗?!” 说到后面,他不知为何,眼眶也湿了。 看着藤今安那张脸,更是嫉妒。 凭什么……藤今安总能得到那么多! 藤今安这时才低下头,看到宋闲时已经青黑的脚腕,无措地松开手。 也就是他这一松,宋闲时毫不犹豫往前走去。 越来越快。 越来越急促。 彻彻底底将身后那人,当做洪水猛兽,离得远远的。 藤今安睁着眼睛,愣愣地望着那抹快速变小的身影。 心脏陡然失控,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砰的断了。 他的行动优于大脑,冲宋闲时,崩溃喊道。 “宋闲时,我学得会的,什么都学得会,你……再等等我……等我学会该怎么爱人……” 眼前的景物被泪水模糊,他注定等不到宋闲时的答案,低下头,无助地趴在草坪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可能是以前那个满眼真诚,永远不会放弃爱他的宋闲时。 亦或是被他肆意玩弄后,痛苦消沉,却依旧爱他的宋闲时。 还有…… 还有太多坚定不移的爱。 全是宋闲时给他的。 那些不是累赘,不是负担,更不是他的玩具。 藤今安按住左边被折断的胳膊,宋闲时触摸过的地方。 不是痛苦的。 是幸福的。 “宋闲时……” 藤今安捂着心脏,痛苦地发出一声呜咽。 指尖的血粗鲁地揉进衬衫,凌晨湿凉的空气,凝结出水珠,浸透全身。 额前鬓角的头发,湿漉漉地拧成一小簇,黏在他的皮肤上。 呼吸缓慢,皮肤泛出缺氧的白青色。 痛苦,窒息,脆弱,头发凌乱,满脸尘土。 却因为过于昳丽出众的外形,狼狈被衬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颓欲。 像雷雨夜后,被凌虐的,只剩半盏花枝的荼蘼蔷薇。 纯洁矜贵的白散去大半,中心浅黄色腺点被来回洗刷。 激起了一阵比平日还要浓烈繁复的花香。 颓烂至极的糜欲,轻而易举地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施虐欲。 “臭小子,一副被人干烂的样,真他娘骚。” 藤川拎着酒瓶子,醉醺醺地走来。 看到藤今安缩在地上不动,酒壮怂胆,抬腿踹了一下。 藤今安没反应,连闷哼都没有。 藤川胆子更大了,蹲下身,拽住藤今安的头发往上扯。 瞧着这张脸蛋,两小时前才弹尽粮绝的地方,又有了兴奋的预兆。 “三年不见,我们家小今安是越来越漂亮了,那些叔叔伯伯一定会更喜欢你的。” 仰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毫无逻辑地说着胡话。 “老爸最近的钱,又被扣了,你帮老爸一个忙好不好,像以前一样,给叔叔伯伯表演点好玩的,这样,老爸就有钱拿,给你买最好吃的棒棒糖。” “小今安不是最喜欢吃棒棒糖的吗,会答应老爸的对吧。”说着,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淫邪地笑出声。 “算了,你答不答应不重要,哭起来最好,他们都说,小今安眼睛红红的样子,跟小兔子一样可爱。” 藤川晃荡酒瓶,又要往嘴里送。 酒水早见底,藤川抖得再厉害,舌头就只尝到一滴。 “砰——” 他气愤地把酒瓶砸出去,在青灰色的大理石砖上,裂成好多块不规则的绿色碎片。 “当初我就不该收着!把你彻底卖了!一次十万美金,老子一天躺着什么都不干,就能赚一百万!” “现在,连瓶酒都买不起,都怪你!都怪你祖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双醉红的血腥双眼,愤怒地转了半圈后,停在藤今安身上。 他掐着罪魁祸首的脖颈,被酒色掏空的眉眼间,尽是仇恨。 “老子当年,就该把你射到墙上!” “老子的钱,都让你偷走了!你凭什么继承藤家,我才是最有资格继承藤家的!” “都跟我抢,都说我废,都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 “你们一个个都没良心,要不是我,你们他娘能出来!” 他怒吼控诉,手收得越来越紧。 藤今安脖颈上的肉,被掐得爆出来,喉管扼住,呼吸困难。 整张脸快速红起来。 再一点点转成失氧的紫。 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活生生掐死。 可藤今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连本能也没有,被动地自杀着。 此刻的他,如被割喉的岩雀,脑袋耷拉着,垂得极低。 麻木浑浊的眼珠,透过晃动的发丝,艰难聚焦于宋闲时消失的那一点。 “宋闲时……再救我……一次……” 第71章 又是小萝卜头 磐石集团总裁办公室。 宋闲时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喊了句藤助。 两秒后,他才回过神。 藤今安不再是他的助理。 南港那夜,把藤一舒救出来后,他们也已经好几天没见了。 就该这样的。 小西奶奶那边,他派了不少人去搜山,快的话…… 他也给不出答案。 但总归能给小西一个盼头。 最近,他还去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 消失的记忆没找回来,心里还总是毫无缘由慌慌的。 好好睡着,时不时就要被吓醒一下。 一两次还好。 次数多了,他是真遭不住。 他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让Lena给他倒杯白水进来。 “宋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Lena弯腰放文件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靠宋闲时特别近,还故意眨了两下加班到发红的眼睛。 果然,宋闲时注意到了。 他盯着Lena化妆都遮不住的黑眼圈,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宋闲时不是个画大饼啰嗦的人。 他也知道Lena有多努力,专业学习那么久,终于有了那么点进步。 现在时机合适,正好可以奖励她。 拿出手机,直接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Lena虽然没有看到宋闲时给他多少钱,但从他按零的次数,可以推断…… 她赚翻了! 强行摁住想去翻手机的手,把文件又往前推了推,让宋闲时赶紧签,她才好出去亲亲她的钱钱宝贝。 直到她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第二个红包是给你的师傅们的,藤今安不在,都是他们教你的,你替我分给他们。” 除了Lena外,宋闲时还有四个工作助理。 之前是辅助藤今安办公的。 藤今安请假的那两个星期,也是他们四个,帮忙Lena处理事务。 一开始他们是嫉妒Lena的,也没少给她使绊子。 一个文科专业毕业,来磐石只能当吉祥物的生活助理,究竟有哪一点值得被宋闲时看上,破格提到首席助理,代替藤今安那样优秀的人。 慢慢相处下,他们就懂了宋闲时的心思。 Lena虽然学东西慢,但只要是记下的内容,就一定不会出错。 属于那种天赋型的稳扎稳打。 性格也好,每天眨着一双大眼睛,就是学。 被他们使绊子,坑了,也反应不过来,还能傻呵呵地凑过来,问他们问题。 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 让他们着实不忍心再耍她。 教她的时候,也渐渐有了师傅的风范。 Lena一直很感激他们,本来想用自己的工资补贴请客的。 没想到宋闲时全给她报销了。 “宋总,我将誓死追随你!” Lena立正,滑稽地给宋闲时做了个军礼。 谁能想象在如此高压,每根头发都得分叉的投行公司,居然能有Lena这么逗比,没心没肺的人。 宋闲时最后一点起床气也没了,利落地签好字,让她溜了。 Lena出门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看到两个红包一连串的零,她激动地尖叫起来。 宋闲时隔着门都能听到,捂嘴轻咳两声,便继续工作了。 晚上有应酬,陪一个私募股权的基金负责人吃饭。 想了解他们的资金动向,和投资偏好,借此,把手头上的项目推出去。 宋闲时一上酒桌,嘴巴比谁都能说。 再尴尬的气氛,也能给他整热。 再严密的消息,也能被他套出一二。 但前提是,酒得灌足。 人醉得飘飘欲仙,警惕性下降,才会事半功倍。 这次他的运气不太好,遇到了个把酒当水的牛人。 根本拼不过。 中途,他松了松领带,随便扯了个理由,从包厢出来透气。 去厕所吐了一次,洗了把脸,才清醒几分。 对着镜子擦干脸上的水,又扯出一抹笑,缓了缓,还是没做好准备回包厢。 那个喝法,他是真怕自己死在那。 好不容易做好准备,转身回去时,大腿突然被人一撞。 他本就醉着酒,身体不平衡。 这么冲过来抱住他,差点给他头朝下,撞前面屏风花架上,破相。 宋闲时没忍住,骂了个粗口。 “靠!谁家小孩……”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宋闲时盯着腰间虎头虎脑乱蹦的小萝卜头。 想起来了。 这不是超爱吃芒果椰汁的小孩吗。 “你也从南港回来了?你哥呢,又把你弄丢了?”宋闲时蹲下身,与他平视。 “哥哥工作,好无聊,我出来玩。” 萝卜头碰见熟人,就赖上了,伸出小手,非常自然熟地圈住宋闲时的脖颈。 “抱抱抱抱!” 宋闲时叹了口气,搂住他,站直,“先说好,我不是拐卖,你得帮我澄清。” 萝卜头忙不迭点头,然后拍了拍肚子,亮晶晶地看着宋闲时。 “又饿了?” “嗯!” “得,我就是你的饭票,改天让你哥给我报销。”宋闲时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 他没有把小孩带进满是酒气包厢。 穿过过道,把人安置在开放的茶水休息室。 Lena顺着宋闲时给的提示,匆匆忙忙从包厢出来。 “宋总,出什么事了吗?” 宋闲时揉了揉身侧吭哧吭哧乱吃的小脑袋。 “这个小孩喜欢乱跑,你看住他,等他哥来接。” Lena疑惑。 不知道好好的应酬,怎么就换成看小孩了? 但她喜欢这个安排! 跟那个水牛battle的事,就交给她的师傅吧~ 宋闲时吩咐好Lena,顺道也给她点了些解酒的才离开。 第72章 或许我还是爱你 应酬结束后,助理把人送出包厢。 路过茶室时,给Lena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接人。 Lena会意,领着小萝卜头进包厢时,就看到宋闲时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 “哥哥哥哥!” 小萝卜头冲过去,抓住宋闲时的手晃来晃去。 Lena怕宋闲时被摇晕,吐出来。 正要阻止,却被身后一道清冷的男声抢先。 "Sewdeen." 萝卜头的手一顿,回头看到男人,哇的一声,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回来。 “哥哥!” 迟清和弯唇对Sewdeen笑了一下。 而后才把视线转移到眼神发直的Lena身上。 “需要帮忙吗?” Lena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视线从迟清和脸上挪开。 “要……要的!” 迟清和微微颔首,上前,抬起宋闲时的胳膊,架住。 另一只手从胳膊下穿过,揽住宋闲时的腰,将人托起来。 “走吧。” “好……的!” 宋闲时迷迷糊糊间,闻到熟悉的香味,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迟清和瞥了眼肩膀处,那颗像小狗一样乱动的脑袋。 以为他不舒服,抬手打算给他换个位置。 可在他的手刚碰到宋闲时头发的时候,走廊尽头蓦地闪过一抹红光。 迟清和眸光微闪,突然笑了一下。 抬起的手,最终放下。 “这是我的名片,等你们宋总醒了,交给他,就说我有笔生意跟他做。” 把人扶进车,迟清和主动将自己的名片递给Lena。 Lena小心翼翼接过,职业病发作,问道,“冒昧问一下,具体是什么生意吗?融资上市,还是并购?” “上市吧。” 上市……吧? Lena有那么一瞬觉得,迟清和打算给磐石挖坑。 融资上市这种涉及大笔资金,需要三思而后行的事,怎么能被他说的那么随便,跟喝口水一样。 他真的是诚心想跟磐石做生意的吗? 迟清和看穿了Lena的心思,不慌不忙道,“我们在已经在A股上市,这次需要在港股上市,熟能生巧……吧,磐石能接吗?” 在内地募集资金上市,和专门去南港上市,最大的区别是南港拥有更为国际化的融资通道。 企业要是想全球化,跟世界各地的财团银行打交道,南港这个跳板,绝对是最好的。 但这种项目,一般是需要国际或者南港投行和中资投行联合承销。 两地协作。 兼顾国际资本运行规则和内地监管。 Lena做不了主。 再加上她跟眼前的男人只见了一面,连背调都没做。 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借着宋闲时还昏迷着为由,说明天下午2点前给回复。 迟清和挑眉,没再多说,说了句“静候佳音”,就抱着怀里的萝卜头离开了。 Lena站在原地,等迟清和的身影消失,才上车。 给名片正反都拍了张照,发到自己的电脑,确定不会弄丢,才重新塞回口袋。 司机把车开到公寓停车场后,立刻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刚才在路上,宋闲时已经吐过一次,现在好了很多,也能自己走了。 Lena跟在他身后。 “宋总,我还是扶你上去吧,万一忘记吃解酒药的话,明天头会疼的。” “不用,回去吧,我没醉。” 话刚说完,宋闲时就歪着身子,砰的一声,砸进电梯。 Lena尖叫,赶紧冲上前扶。 好在司机也没走远,两人一合力,把宋闲时从地上抬起来。 门解锁的声音响了没一会,藤一舒就拄着拐杖,从楼上冒出一颗脑袋。 “宋哥,你回来啦~” “藤先生,您小心点,身上还有伤呢。” Lena刚把宋闲时安置到房间,就忙着扶藤一舒。 藤一舒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 “Lena姐姐,说了多少次,叫我小舒就好。” Lena本就脸皮薄,被一个软萌男大这么黏黏糊糊叫姐姐,老脸都快红透了。 她揉了揉鼻子,尽力维持出姐姐的风范。 “好的,小舒,我去准备解酒药,你帮我在这看着宋总,他要是吐的话,给他递个垃圾桶。” 藤一舒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 门咔嚓一声合上。 室内的空气再次安定下来。 藤一舒的手搭在衬衫扣上,皮带上,想解开,但不敢,只敢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闲时因为醉酒,全身泛粉的皮肤。 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低下头。 刺鼻的酒味,混着不知从哪沾来的香水传入鼻腔。 不好闻,但他喜欢。 藤一舒按在软被上的手一点点收紧,鼻尖对着鼻尖,蹭了蹭宋闲时。 再往下一公分,他就能碰到宋闲时的嘴唇。 滚烫的,灼热的,如夏日让人任人采拮的浆果,冒着蒸腾的诱惑。 即便是藤一舒这种常年浸泡在欲望染缸里的饿狼,也无法抵抗。 他咽了咽口水,抓着软被的手越来越紧,心跳的声音跟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他闭上眼睛,就要猛亲下去,宋闲时却突然出声。 “小舒……疼不疼……” 第73章 埋藏的爱 藤一舒瞳孔地震,整个人像被冻住,良久,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缓缓撑起身体,再伏下时,趴到了宋闲时起伏的胸膛。 他始终对宋闲时拥有占有欲,不是抓着宋闲时的被子,就是抓着他的衣服。 “疼,好疼的,宋哥,你哄哄我吧。” 宋闲时闭着眼睛,咕哝吐出一个“嗯”字。 宽大的手掌抚上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乖……” 他的动作轻慢迟缓,透着股懒劲。 刚开始还能揉揉头,后面幅度越来越小,只手指挪来挪去。 最后,实在困得难受,捏住藤一舒的耳垂,清醒就按一下,迷糊就不动。 藤一舒自始至终像个小木偶一样,任由宋闲时作为。 睫毛颤了又颤,眸底的情绪愈发浓厚。 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 不甘的贪念早已泛滥成灾。 此刻的他,蓦然懂得了那一晚,抛弃骄傲尊严,苦苦奢求宋闲时别走的藤今安。 爱吗…… 他好像也学会了。 可惜,注定不属于他。 他颤巍巍地合上眼皮,鼻尖嘴唇,虔诚地触碰着宋闲时衬衫中央的深海贝母扣。 “宋哥,我是特别的吗?” 宋闲时酒劲正浓,薄唇翕动,只发出模糊的鼻音。 藤一舒听不懂,但他的逻辑向来霸道。 “原来我是最特别的啊,真好!” 他勾起嘴唇。 静谧的房间里,少年的笑声响了一会,突而转低,变成轻不可闻的哭泣。 于欲望废墟中诞生的爱,见不得天光,只能密不透风地困在心底最深处…… 跨过十二月,进入一月份。 天气又往下调了好几度。 在室内没什么感觉,一出门,裹着寒气的冷风,溜着缝往骨头里钻,冻得人直抖。 “宋哥,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有寒潮。” 藤一舒坐在床上查看天气,见宋闲时进来,衣服跟昨天差不多薄,忙提醒。 “把厚的外套也带上吧,冷了可以换。” 宋闲时把早餐放在桌上,“行,我待会儿回去拿。” 藤一舒是病人,行动不方便,Lena专门给他订了张跨床升降桌。 宋闲时推着轮子,就能把桌子移到藤一舒面前。 他只需要坐起来,就能吃到饭。 宋闲时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藤一舒起来。 藤一舒钟爱中式面点早餐。 对油条包子豆浆,根本没抵抗力。 宋闲时望着少年吃到好吃的,幸福得眯起来的眼睛,满意地点点头。 “下午我让Lena带个轮椅过来,晚上我们一起去接小西,然后去餐厅吃饭。” 宋闲时随手擦去藤一舒嘴角的豆浆渍,笑道。 “在家憋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开不开心?” 藤一舒大喊,“开心,耶!” 可喊完之后,又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闲时问道,“怎么了?” 藤一舒咬着嘴唇,“宋哥,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去吗?” “……我……我不想当电灯泡……你跟小西约会,我掺和进去,总感觉,怪怪的。” 宋闲时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 “放心,不是约会,只是简单的吃饭,让你们两个都放松一下心情。” 他捏了捏藤一舒不知不觉盖过后颈的发尾。 “头发好像有点长了,晚上我带你去剪,不准不来哦。” 藤一舒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呀~”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扔垃圾回来的高级护工。 宋闲时跟她聊了两句藤一舒的状况后,才出门。 到公司坐下没多久,Lena敲门进来,跟他简单说了昨天晚上的情况后,把迟清和的名片,和调查到的资料,递给宋闲时。 翻开,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宋闲时当即回忆起在藤家,那个把古板无趣的烟灰色西装,穿出高级时尚感的男人。 “迟,清,和。” 宋闲时念着这个名字,莫名熟悉。 往下翻阅,终于想起他的身份。 他的父亲,迟遇,当时还是个草根阶级,住着废品站,靠垃圾纸板为生。 突然某段时间,跟开窍了一样,钻进股市,无限加杠杆,淘了一波又一波的金。 后面好像还跟国安扯上关系,具体的他不清楚,只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而他儿子,迟清和,比他亲爹还要狠。 如果说迟遇擅长玩弄人心的话,那迟清和就是权势财钱一个不落。 上学期间,一直霸榜全校前三。 但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退学,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他爸刚好出了点事,不少人找他们家麻烦,迟清和直接杀疯了。 当时没人不知道他的凶残,连他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受到波及。 迟清和是一路抓着风口红利,爬上来的。 开的是堪比印钞的科技公司。 现金流之庞大,根本不是一般公司可比拟的。 旗下游戏、AI智创、信息服务、电子软件技术等,直到现在,还是行业最前卫的风向标。 创业以来,几乎没有一步踏错过。 有不少媒体还戏称他是“从未来回来的人”。 那些趁虚而入,想狠狠在他身上撕一口肉下来的小人,跟这种开挂的人对上,足以见其结局。 但是这几年,大概是结婚了,他有意收敛锋芒,退居幕后。 宋闲时也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渐渐的,也就淡忘了这般神奇的人物。 他又往后翻了翻,大致看完后,又回到第一页。 在配偶那一栏,看到另一个名字。 “宫华岁……宫家的小少爷……” 那天在南港,他错认成藤一舒的青年,就是曾经在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偶像。 没记错的话,这位退圈不久,就火速结了婚。 当时,他跟迟清和的婚姻,还被很多小媒体八卦为“再入豪门的麻雀”。 豪门是宫家,麻雀是迟清和,最前面的“再”—— 则要归咎于宫华岁的亲哥了。 他也是为了爱,娶了个“贫民窟女孩”。 虽然早就离婚了…… “宋总,迟总那边的IPO项目,我们接吗?” Lena见宋闲时握着文件,长久不出声,没忍住,问了句。 “这事不急,先帮我约个时间,跟他见面。”宋闲时合上文件。 “好的。” 第74章 怎么全是绿的? 迟清和如约到达包厢时,藤今安端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垂眸俯视着底下的酒池肉林。 “手断了,还不忘喝酒,忘记医生怎么说了?” 迟清和上前,把他面前的酒瓶全挪走。 丁零当啷响了好一阵儿,酒瓶才清完。 其中大半还空了,足以见得藤今安晚上喝了多少。 迟清和长叹一口气,送给他一句。 “失恋快乐,喝酒伤身。” 藤今安眸色暗了暗,涩声道,“我没有失恋。” “确实,宋闲时都没答应你,哪来的失恋,单相思受挫才对。” “……你可以不说话的。” 迟清和轻笑,闲适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从藤今安带着护具的胳膊,转移到膝盖上。 “听说你为了跟南家大小姐分割,在你祖公房前,跪了一整天,这寒冬腊月的,你这千疮百孔的膝盖,会犯风湿吗?” 藤今安侧过身,“我让你来这,不是让你奚落我的。” 迟清和挑眉,不开玩笑了,进入正题。 “谁会放着好好的钱不赚?磐石一定会接下我这个项目,不过……” 迟清和故意顿了一下,笑容逐渐玩味。 “你出面的话,就不一定了,他看你很不爽哦,为了私怨,牺牲利益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藤今安手指圈紧,凝视着迟清和,“那就瞒着他,等合同签好,我再出现。” “你出现又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想见到你。” 藤今安沉默了,“……那总比彻底消失好。” 迟清和扶着额头,“你这又是何必呢?他现在是有对象的,赶着做小三这种事,光彩吗?” “我不是小三,程西才是,宋闲时的初恋是我,一直是我。” 迟清和听着藤今安特意的强调,又叹了口气。 “那你答应人家了吗?哪怕一次。” 藤今安抿紧嘴唇,良久,才闷着嗓子,憋出一句。 “反正他是我的,以后都会跟我在一起。” “他是人,有自主意识。” 迟清和指了指脑子。 “把你以前那套拿人当狗的思维方式废掉,实在不行,就把宋闲时当成你祖公,你会逼着你祖公干不喜欢的事?” “……会。” 包厢内陷入死寂。 迟清和欲言又止,只感觉眼前人病得不轻。 “要不去看看医生吧,总能治好的。” 藤今安:“医者不能自医,没用。” 迟清和面色稍变,“你还学过医?” 藤今安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延伸的兴趣,嗯了一声,就结束了。 但这让迟清和想到一个突破口。 “程西的奶奶,是不是还在医院,你有多少把握弄醒她?” 藤今安回头看他,“我没那个能力,只有那个老头可以。” “那就让那个老头来治,程西的奶奶,醒的越快越好。” 藤今安不解,“凭什么?” “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来的凭什么,你照我说的做就好。” 藤今安满脸写着不愿意,“她醒了,程西就会更喜欢宋闲时,两人更分不开,我怎么办?” 迟清和淡笑不语,突然扬起胳膊,对门口那颗偷溜进来查岗的脑袋,招了招。 宫华岁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冲进来,挤着迟清和坐下。 “这件事就不是我能解释的了,不过你可以找岁岁的亲哥聊聊,他的经历……没准会安慰到你。” 说罢,他握住宫华岁的手,起身,“你再仔细想想,决定权在你,我们先告辞了。” 包厢门再次合上,隔绝走廊悠扬的琴声,藤今安垂下眸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了翻,找到人。 带着皮制手套的食指,悬在屏幕上,迟迟点不下去。 “嗡嗡嗡——” 手机定时发来宋闲时的位置更新。 点开,对面传来源源不断的照片和视频。 藤今安咬着中指,脱下碍事的皮质手套。 点开其中一张,熟练放大,略过旁边两个人,只盯着宋闲时温柔的笑脸,慢慢地勾起唇角。 他的指尖全是伤疤和血痂,像是按在尖锐的石子堆里,来回摩擦,活生生割出来的。 隔着屏幕,在触摸宋闲时平滑的脸蛋时,有种诡异的可怜感…… 晚上的天气,真如天气预报所说,冻得人直哆嗦。 可看到窗外飘零落下的白雪,兴奋瞬间压过冷意。 小西还是第一次看到雪,迫不及待从客厅冲到露台。 用手掌接了一片,正要给宋闲时看,细碎的雪花直接化成水,消失不见了。 宋闲时握住他冰凉的手,“先回房多穿点衣服,不然感冒了。” 小西仰头朝宋闲时笑了一下,踮起脚,想靠亲亲逃过这一次。 宋闲时却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笑道,“不许耍赖。” 被戳穿,小西耳垂红了一下,强装镇定说了句好吧,快速溜回客厅,往楼上跑去。 宋闲时抬起头,看到楼上的灯亮了,才从露台回来,刚合上玻璃移门,门口的显示屏亮了一下。 传来楼层管家的留言。 “宋先生,您楼下新搬来的七层业主,给楼里每位业主都准备了一份乔迁礼物,您现在方便吗,我给您送上来?” 楼下换人了? 宋闲时都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送上来吧。” 楼下,管家一收到消息,就立刻揣上礼物,进电梯刷卡。 不是她急,主要是这个7层业主准备的都是不耐放的点心,每过一个小时,香味就少一半。 好在天气又冷又干,不至于放坏,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派发。 “宋先生,这份是您的。” 宋闲时接过,道了句谢。 白色礼盒方方正正,中心覆盖着透明塑料膜,能让人看清里面的点心。 抹茶流心蛋挞、斑斓奶冻牛角包、绿茶麻薯可颂、青提提拉米苏、开心果焦糖丹麦酥…… 一打开,醇厚丝滑的黄油香,混着香甜的奶油,争先恐后涌进鼻腔。 以宋闲时多年吃甜食的经验,这些甜品,味道绝对比卖相还要好! 但是,这个颜色是不是……太奇怪了。 怎么全是绿的? 第75章 畏光的灵魂 好闻的烘焙蛋糕香气在厨房逸散开来,逐渐往客厅飘去。 宋闲时轻轻合上礼盒盖,眼神落在前方不知名的某个点,沉默着,拿出手机。 按住,压下,弹出一条提示—— 是否将“藤今安”移出黑名单? 宋闲时盯着确定和取消中间的线看了两秒,毫不犹豫按下。 楼下,藤今安似有所感地低下头,握住嗡嗡震动的手机,平直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师兄,别来无恙。” 电话另一头,竹屋门口。 唐承宗放下背篓里的药材,换掉满是黑泥的鞋,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灌水。 润完嗓子,才有精力回藤今安。 “少来,说吧,又想干什么坏事?” “没什么,就是想让师父再下山一趟。” 话音刚落,话筒陷入一段极长的沉默。 唐承宗哐的一下,把茶杯砸在木桌上,冷厉道,“你这次又惹出多大的祸,要靠师父下山才能摆平?” “也不大,跟货车撞了一下,刚办完入院手续,医生说要开刀,把脑子里的血块取出来。” “撞车了!” 唐承宗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 “你受伤了没有?伤到哪里?严不严重?之前就让你好好学,多看几本医书,你这半吊子,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藤今安熟练拿远手机,等对面的喋喋不休念完,才拖着长音,懒洋洋道。 “师兄,师父来不了的话,你来帮帮我吧,我要死了。” 听着话筒里连演都不稀罕演的藤今安,唐承宗:“……” 白着急一场。 他这小师弟,一年到头,嘴里就没两句实话! “别闹,我最近真没空,这边天气潮,药材得重新烘干,否则全得发霉坏掉。” “那简单,我给你买批新的,成色更好的。可以下山了吗?” “师弟,你……” 唐承宗叹了口气。 “算了,你向来不懂这些。这样吧,等我把师父交代完的事情做完,就去找你。” “大概需要多久?我这边有点急。” “起码一个半个月。” “……你还是把电话给师父吧,我跟他谈。” “老人家不方便,前两天上山摔了一跤,正休养呢,你可别再打扰他了。” 藤今安不信,“你在骗我。” 唐承宗走向药房。 对着书桌后,握着毛笔仔细书写医书的景老,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这事我有什么好骗你的,真摔了,这些天只能坐着,躺都躺不了。” 话落,景老放下毛笔,站直身体,嘿嘿哈哈地转起胳膊,一前一后,中气十足地拍着掌,朝外头走去。 唐承宗赶紧按住听筒。 藤今安还是听到了,“师兄,你学坏了。” 唐承宗瞥了眼门外莫名其妙打起拳法的老顽童。 相处这么多年,怎么看不出他突然做出这番动作的意义。 “行了,我会尽快下山,把地址和病人的状况发给我。” “嗯,来快点。” “记着呢。” 后面,唐承宗把手机递给景老,藤今安又跟他扯了好几句,电话才挂断。 手机从手心滑落,咔哒掉到地板上。 室内一盏灯都没有开。 藤今安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漆黑的瞳孔从最左边,转移到最右边。 似乎是在想象宋闲时此刻的位置。 “应该收到我的礼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生疏地撇下嘴角,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我提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要不再直接点?” 藤今安眸光一亮,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手机…… 周六傍晚。 磐石集团前台。 外卖小哥熟轻熟路地抱着一大捧张扬热烈的玫瑰花进来。 前台小姐姐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现在的平淡,早就习惯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追求者。 “又是匿名送给宋总的?” “嗯,麻烦签收一下。” 捧花重的跟个秤砣似的,外卖员放下时,整个人如释重负。 签好名,等外卖员离开,前台的讨论声才响起。 “你们说,这个匿名到底是谁,每天一束啊,一束就要三万,太豪了吧!” “谁知道啊,反正前几次,Lena把花拿上去的时候,宋总的心情都不太好,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也对,宋总都有对象了,他还这么搞,确实挺舔狗的,但架不住人家实在有钱,反正我是沦陷了。” “豪门不都讲求门当户对,宋总跟现在这个,应该就玩玩,要不了多久可能就分了,结婚肯定得找家世清白的世家小姐啊,谁会跟一个男的……” 这时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同事疯狂提醒。 “别说了!有人来了。” 小西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强挤出笑。 “你好,我来给你们宋总送饭,请问他在几楼?” 前台小姐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那个,你有预约吗?” 小西扣着饭盒的手更紧了,“没有,但是我是宋哥的……” 后面男朋友三个字,因为刚才那场对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兜兜转转,挤出一个“朋友”。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不能进,宋总很忙的,要是每个朋友都像你这样,突然跑过来找他,会影响他工作的。” 小西窘迫地垂着脑袋,耳朵连同脖子都红透了。 眼前高大气派的写字楼,比电视里的还要豪华,衬得他那么渺小,格格不入。 出入的精英打起电话,腔调高级又自信,三种语言来回切换。 跟他在课堂上蹩脚又磕巴的英语,完全不一样。 脚下的瓷砖哑光发白,每隔十五分钟,不管脏不脏,就有专人拖地,始终一尘不染。 他穿着宋闲时给他买来的鞋,踩在地板上。 一样的干净。 一样的高级。 可他还是怕…… 宋闲时那套完全不同的价值观、消费观、人生观影响着他,也慢慢将他从以前那个自卑懦弱的泥潭里扯出来。 却又让他不得不惧怕哪天,宋闲时放弃他,收回所有的恩赐,任由他重新摔回那片黑色泥潭。 他本可以一直在黑暗里,溃烂也好,腐败也罢,不过是烂命一条。 可偏偏在下坠的前一秒,有一束光照亮了他。 这束随时会消散的光,温柔缱绻,带着无与伦比的耐心,一点点把他变成幸福的胆小鬼。 他不愿再离开这束光。 只是骨子里生出的不配得感,和常年的贫穷生活,生出了另一个畏光的灵魂。 他永远会追逐那道光,却好像始终无法成为,或者拥有那道光。 想到这个,小西控制不住把脑袋越埋越低,掐着饭盒的手甚至在发抖。 他想他该离开这,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家里等宋闲时回来。 只要没人知道,事情就没发生,他那些自卑都可以重新埋回去。 就好像宋闲时跟他之间那道巨大的沟壑,始终被粉饰太平。 他们依旧可以贴得很近,他们之间的阶级,从来不是那么遥远。 “以后,他都不用预约,可以直接进。” 第76章 喜欢像小孩 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宋闲时似乎是从楼上匆忙跑下来的,发丝都有些乱,身上还只穿着衬衫,连外套都没有。 他笑着牵住小西的手,拿过他手上的饭盒。 “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司机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 小西眨了眨眼睛,眸底全是不真实。 宋闲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冷到了,便把他的手又握紧了些。 无视周围八卦惊奇的视线,带着人往电梯走去。 “我办公室暖气足,到了我们就不冷了。” 小西就这么木木地跟着宋闲时,中途宋闲时好像还给他介绍了几个人。 他迷迷糊糊地点了好几次头,嘴巴张张合合,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 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到宋闲时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 宋闲时一边吃着他做的饺子,一边朝他举拇指。 小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直到宋闲时的脸色越来越红,手开始拍打胸脯,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赶紧跑到办公桌,把宋闲时喝到一半的咖啡递过去。 宋闲时哆嗦着手,接过,一口闷下,缓了足足两分钟,才恢复正常。 “宋哥,你是不是又忘记吃饭了?” 宋闲时有点心虚,“忙起来的时候,就容易忘,但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胃病。” 小西抿了抿嘴,心底不赞同,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委婉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吃饭的,每一餐都要准时吃。” 说着,又多加了一句。 “还得吃慢点,不能噎着。” 宋闲时笑了两声,应下了。 似乎从见到小西起,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又或许是在恋爱中的人,会不自觉变成小孩。 Lena进门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整个办公室的气压,比之前要轻松很多。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韭菜香,让她迅速警惕起来。 清亮的眸底还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她准备的口喷终于可以报销,派上用场了! 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藤助笔记里说不允许宋总吃味道大的食物。 想从源头解决问题,没错。 但他忽略了宋总本身的感受。 万一宋总就喜欢吃韭菜,就喜欢吃大蒜呢。 Lena把口喷递出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宋闲时惊奇又满意的目光。 差点憋不住笑。 藤助,我出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闲时对着隔间休息室里的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韭菜没残留在牙缝里。 又呼出好长一段气,只有清新的柠檬西柚香。 他叉着腰,再次满意地点头。 打开门,小西正好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语气难掩慌张,“我是不是不该做韭菜鸡蛋饺子?” “做,以后做多点,我超爱吃的!” 宋闲时掐住小西的肩膀,晃了晃,后面实在忍不住,突然把小西整个人抱起来。 “三年了,我终于吃到了!” 他埋进小西的怀里,办公室里全是他的笑声。 小西虽然懵懵的,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宋闲时这么开心的样子,吊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没想到宋哥连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吃,有点可怜。 但他吃到喜欢的东西的反应,又好可爱。 小西眸光亮了些,弓下腰,抱着宋闲时的脑袋蹭了蹭。 “小西,夜宵我们也吃韭菜饺子吧!” “嗯!” “嘿嘿!” 晚上回到家,宋闲时迫不及待往冰箱跑。 打开转着眼珠子,找了好几圈,嘴角的笑一点点落了下去。 “小西,没了……” 小西站在宋闲时背后,听着他沮丧的语气,莫名觉得宋闲时像一只大狗狗。 “饺子一般不会放在上层,会坏的,在下面冻着呢。” 他蹲下,打开冷冻层,取出装盒的饺子。 除了夏天要吃冰棒,宋闲时从来不会打开下面的冰箱。 看到四层装着满满饺子的盒子,他立刻接过。 “教我煮吧。” 小西有那么一瞬,想把宋闲时手上的盒子抢过来,顺带把这个厨房新手推出去。 但又想想,煮水饺又不难,宋闲时就算再菜鸟,应该也学得会。 最多不过是把水饺煮破皮。 他自顾自点头,觉得再差也不过如此,放心地把经验传授给他。 “像胖胖的小金鱼。” 宋闲时盯着滚动水面上,漂浮翻滚的圆饺子,转身看向小西。 “好可爱。” 虽然知道宋闲时在说饺子,但小西的脸还是悄悄红了。 宋闲时总是能不知不觉说出让人心醉的情话。 小西的心被扰乱,偏开头,“一会儿浇一圈水,再煮沸就能出锅了。” 快速吩咐完这句后,他突然跑出厨房。 留下宋闲时一脸懵。 他端着碗,思考一圈的水是多少。 自由发挥的能力不是盖的。 等小西再次回到厨房,就看到宋闲时一手拿着锅盖,另一只手卡着筷子,手忙脚乱地把锅边,被沸水顶出来的饺子推回去。 “宋哥!” 小西吓得冲过去,关上煤气。 锅里沸腾的水终于降了下来。 宋闲时放下锅盖,眼珠子沿着锅边巡视一圈,没有一滴水溅出来。 难掩骄傲道,“饺子熟了,可以吃了!” 小西咬着嘴唇没说话,突然拉住宋闲时,把人往洗水池带。 哗啦啦的凉水冲向被蒸汽烫到发红的指尖,宋闲时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被烫到了。 “宋哥……对不起……” 小西颤着睫毛。 “我不该离开的……” 第77章 撞枪口上 客厅里。 宋闲时坐在沙发上,右手指尖还有点红。 不严重。 但小西还是不放心,从医药箱里翻出烫伤药。 半跪着,蹲到他脚边。 宋闲时迅速拉他起来,坐在身侧的沙发上。 小西身体僵了一瞬,耳边响起一道故意放重的哼声。 宋哥生气了。 他绷着嘴角,下意识朝他露出讨好的笑。 宋闲时眉头越皱越深。 小西眸色微颤,似是害怕,却强撑着扩大笑容,直到眼前突然变黑。 眼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罩住。 “小西,既然往前走了,就不要再回头。” 宋闲时俯身上前,揽住小西的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眸底却是委屈的。 之前明明还能跟他任性撒娇,笑起来那么可爱。 为什么…… 就去了趟磐石,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埋进小西的颈窝,闷着鼻子,张嘴又闭上,酝酿好久,那句“别怕我”,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慢慢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总有一天能改过来的。 他对小西耐心十足,却不代表他本身是个好脾气的。 晚上躺在床上,来回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脑海中,闪过一抹红。 是那束玫瑰花! 瞬间,小西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他唰的睁大眼睛,磨着牙齿,低声连着吼出三个好字。 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藤今安正好撞到枪口上。 这人最近跟抽风了一样,自从他上次收了“乔迁礼”后,不知道悟出什么傻逼道理。 又是送玫瑰,又是送巧克力。 还专门挑人流量大的地方,只送到公司。 他不想再跟藤今安耗下去,索性将他当空气,送多少,他就扔多少。 反正不是他的钱。 结果他都这么明确拒绝了,这人还敢蹬鼻子上脸! 到现在为止,一天都没停过,还捅到小西面前! 宋闲时冷笑一声,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打开玄关鞋柜。 跳过棒球棍,抓了一根更细更小的黑棍子。 造型酷似收衣架,中心嵌着圆形按钮。 一按下,滋啦声混着淡蓝色的光,让人不由头皮发麻,仿佛从头到脚每一寸都软掉了。 宋闲时缓缓勾起嘴角,面庞在这抹诡异闪烁的蓝光中,显得阴森又恐怖。 现在是凌晨一点,他不在乎藤今安有没有睡着,直接用门口的显示屏,给七层留言。 不出十秒,他就收到回复。 权限开通。 宋闲时握着棒子,走进电梯。 下行到七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冷白的光一点点照亮藤今安的脸,和他身上不和谐的手臂固定支架。 藤今安眼睫低垂,朝他露出一抹笑。 “宋总,这么晚了,怎么想来找我了?” 他的语气恭敬自然,就好似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连同那晚,趴在地上求他不要离开的人,也不是他。 他还是他的助理,只是助理。 宋闲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装,走出电梯监控范围。 比藤今安更像主人,不发一言地朝屋里走去。 他的双腿微微岔开,整个身体舒展地倚靠在沙发上,单臂支起,撑着脑袋,眼皮稍稍一抬,便是上位者无尽的压迫感。 面对这般嚣张迷人的宋闲时,藤今安心脏又是被攥紧发疼,又是不受控的加快。 就好像回到三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穿着求职者规矩的黑西装,路过会议室,隔着玻璃,凝望谈判桌尽头,专治独裁的宋闲时。 喉结滚动,血液仿佛都热起来了。 “晚上喝茶喝咖啡容易睡不着,只有白水,您见谅。” 从茶水间端来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清脆的哒声,与玻璃茶几桌面碰撞。 “嗯。” 宋闲时指尖敲击着太阳穴,就这么直直看着藤今安。 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中间,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扯唇溢出嘲讽的笑。 “只是断胳膊,倒便宜你了。” 藤今安也不尴尬,“宋总宽宏大量,不愿与我计较就好。” “计较?你不配。” 藤今安嘴角弧度不变,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那宋总为何特意来找我?还是在这么暧昧的时间。” 宋闲时笑了,把藏在袖子里的棍子又掐紧了些。 “那当然是……想你啊。” 藤今安眸色骤亮,对上宋闲时那双幽深阴沉的瞳仁,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既然您想通了,就从楼上搬下来,跟我一起住吧,每天吃Lena从外面买的早餐,总归是不健康的。” 宋闲时意有所指,“比起不健康的早餐,不健康的关系,才更让人头疼吧。” 藤今安恍然大悟,“如果宋总觉得甩掉小西麻烦,我可以帮您。” 宋闲时眼底蒙上一层阴霾,“敢动他一下,我就废了你哦。” “宋总,真会说笑,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嘛,怎么舍得动我。” “呵,也是,从前我可真是,最喜欢你了。” 藤今安自动忽略从前两个字,“我知道那三年我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我都有在弥补,那些玫瑰花,你喜欢吗?” 听到花,宋闲时差点没忍住,直接抽出棍子甩藤今安脸上。 他咬牙切齿地笑着。 “喜欢,怎么不喜欢,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觉,这不……来找你了。” 藤今安宛若看不出宋闲时眼底的恨,激动地抓住宋闲时的手。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啪——” 宋闲时应激地甩开藤今安的手,再也维持不住假面,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 这场两个人一个笑的比一个假的暧昧拉扯戏,终于落幕。 空气里的火药味,伴随着那声啪,迅速炸开。 藤今安收回发红的右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不能再装久一点吗?” 宋闲时直言不讳:“想吐。” “宋总,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藤今安的语气有点重。 “那小西呢?他那样的人,你每次抱他亲他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吗!” 宋闲时瞪着他,“闭嘴!” “我凭什么要闭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比起我,他就是个千人骑万人……” “啪——” 宋闲时猛地从沙发站起来,给了藤今安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很大。 藤今安的脸直接被扇偏,眸底情绪翻涌,阴翳残暴,恨不得当着宋闲时的面,把小西撕碎! 但是再转回来时,他的情绪就已然收敛。 顶着又麻又痛的左脸,朝重新坐回沙发的宋闲时,微微鞠躬。 “抱歉宋总,我……” “道歉要有道歉的态度。” 宋闲时撩起眼皮,毫不收敛恶意。 他掀起嘴唇,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第78章 宋闲时 你还爱我! 藤今安嘴角的笑瞬间僵住。 宋闲时挑眉看向他,“怎么,当回藤少爷,身价重了,我就请不动你了?” 藤今安松开紧抓着沙发的手,微笑,“怎么会。” 说罢,拖着固定支架的左胳膊,用完好的右手抓住沙发,保持平衡,艰难弯下膝盖,靠到宋闲时身前。 宋闲时垂眸凝望着那双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移开视线,冷声道,“水。” 藤今安侧过身,拿过茶几上的温水。 宋闲时接过,没喝。 举起来,透过顶部发白的射灯,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玻璃杯底部。 “你会给我下药吗?” 藤今安仰起头,笑容里掺杂着些许苦涩。 “宋总,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小人吗?” 宋闲时冷笑两声,默认了。 藤今安还想再说什么,面前突然一模糊。 一整杯水径直扑向他,顺着他的脸,哗啦啦往下滴,弄湿了衬衫、支架、地板…… “以后,记得倒开水。” 宋闲时难得勤快,坐直身子,自己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藤今安抹了把脸,依旧笑着,“好的,那您下次什么时候来,我提前准备着。” “下次啊……”宋闲时拉长音调,“下次你可能不敢让我来了。” 话音刚落,藤今安下肢一痛,紧跟着,全身都仿佛被电流击穿般,迅速失去行动能力,摇摇晃晃地,就要朝地上倒去。 他倒下去的方向,正好能把折断的左胳膊,死死压在底下。 也就是说真让他这么摔了,这条胳膊,恐怕半年都好不了了。 宋闲时盯着他,并没有动作。 整条胳膊全断了才好,永远都没用了才好,他想着。 可看着他离地板越来越近,脑袋就要砸到茶几最尖锐的桌角时,他不知怎的,还是收手了。 咒骂一声,突然出手,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上一提,重重扔到沙发上。 藤今安喘着粗气,眼睛慢慢眯起来。 望着宋闲时眉眼间的烦躁,笑出声。 “宋闲时,你还爱我!” 这句话几乎是肯定,载着浓浓的占有欲,让藤今安陡然之间,陷入极度兴奋中。 竟然硬扛过身上那件麻劲,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湿润苍白的五指,如鹰爪,死死抓住自己的猎物。 他勾起鲜红的嘴唇,罕见地压不住真实情绪。 “你还爱我,你还喜欢我,你的本能……是我!哈哈哈哈哈……” 宋闲时目光平淡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癫狂的藤今安。 只觉得那棒子不是戳他腿上的,而是戳他脑子里的。 提起棒子,准备再给他一下时,胳膊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藤今安那双手的异常。 划痕、血痂、疤痕。 跟从前那双恍若玉石的手,简直天一个,地一个。 紧跟着,藤今安再次跪了下来。 “咚——” 声音很重很沉,光是听着,就感觉骨头也跟着碎了。 宋闲时感觉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他会被坑上的吧。 一定会被坑! 想赶紧甩开藤今安的手,离开。 可藤今安的手,执着依旧。 跟在藤家那晚拽住他的脚腕,死也不松的架势,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更固执。 像条毒蛇,咬死猎物,不断气,不松手。 “别走,我疼……” 藤今安的情绪再次跳到另一个极端,他咬着嘴唇,颤抖着说道。 “宋闲时……我疼……” 宋闲时盯着被藤今安抓红并且泛青的胳膊,怒从心中起。 “你一个人疼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说着,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用空余的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去掰藤今安。 藤今安哭出声,眼眶里全是泪水,他就这么仰着头,卑微而虔诚地望着宋闲时。 “不要……不要……” “不要个屁!我跟你说我这胳膊要是被你掐断了,十倍医药费!” 宋闲时一边掰他的手指,一边放狠话。 “还有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 藤今安摇头,眼泪顺着脸颊,聚集在下巴,滴答滴答,地板很快湿了一大片,与膝盖里渗出的血逐渐融合。 在浅色地板上,混出愈发刺眼的颜色。 可这一切,宋闲时都没注意到,终于掰到最后第二根指头。 一用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了尖锐的错位咔嚓声。 藤今安脸色一白。 宋闲时趁此机会,转身就走。 结果第二步都没迈开,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腿被人从背后抱住! “不准走!你走不了的,我不会放走你第二次!” 藤今安的声音比之前要轻了很多,宋闲时要弯下腰才能听清。 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重,甚至赌上自己左边快要残废的胳膊,逼迫宋闲时停下。 宋闲时胸闷气短,整张脸又是青又是白。 “藤今安,你真以为我不会下死手?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想要你这只胳膊,就松开!” 藤今安怒吼。 “宋闲时!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我!” “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吗!” “你知道你离开南港那天,我在祖公门前跪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一块好肉吗!” ”你知道……你知道那天,我差点死了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喜欢我也不知道……” 说到后面藤今安的吼声里,藏不住哭腔,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流出,晕湿了宋闲时的裤子。 宋闲时僵硬地抬起头,只觉得眼睛也跟着刺痛起来。 藤今安膝行过来的一路,竟全染上鲜红的血。 两条蜿蜒曲折的血痕,从客厅,一路拖行到他脚下。 他慌乱避开眼神,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头。 “你怎么喜欢,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第79章 藤今安 学不会的撒谎 “宋闲时你没有心!” 藤今安崩溃地抓住宋闲时的裤脚。 “我从未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从未!你凭什么不接受我!凭什么……我都这么求你了……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再抛下我……” 耳边破碎的呢喃愈发嘶哑。 泪水浸湿了布料,冰冰凉凉地贴在皮肤上。 地上拖拽的血迹,仿佛跟着流进宋闲时的身体,残忍救赎着他。 心中,归属于藤今安的那块地方。 伤痕累累,灰败荒芜。 本该再无生机。 却被此刻狼狈的、绝望的、陌生的藤今安,重新浇灌出一小块不该有的奢望。 只是它长在疮痍之上。 没有得偿所愿的幸福。 只有痛到极致,无尽的清醒麻木。 他闭上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气,理智轻而易举归了位。 冲动的性子,得改改了。 整件事,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解决方式,他却偏偏以身试险。 今晚这一切,不该发生的。 太累了…… 拳头缓缓松开。 在藤今安难以抑制的狂喜眼神中,蹲下身。 手指搭在他的领口。 解开第一颗。 露出光滑的脖颈。 他突然扯唇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解。 第二颗。 看清了锁骨。 湿湿的。 不知沾着的是水,还是泪。 干净又白皙。 藤今安不明白宋闲时为何要解他衣服。 但对上他舒展的眉眼,和嘴角温柔的笑,他什么也不想深究。 本能地凑上前,想去亲宋闲时。 这个时候,第三颗扣子也解开了。 宋闲时嘴角的笑容更大,更好看了。 藤今安心跳声愈发响亮,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就要吻上那片柔软的唇。 可下一秒。 “啪嗒——哒哒哒——” 身前突然一凉。 宋闲时径直撕开了他的上衣,将他完好如初的上半身展露出来。 除了脸……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三分钟前,藤今安字字泣血,不甘而又悲恸的哭喊。 那副哭得快晕厥的样子,还真是唬人。 不会让人把重点放在那些话的真假上。 他只会想着,自己究竟做了多混账的事,才会让藤家大少爷,如此卑微,如此低贱,竟抱着一个人的大腿,哭求至此! 宋闲时垂下脸,眼尾悄无声息红了。 “藤今安啊,你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说罢,不理会藤今安瞬间惨白的面色,一脚踢开“累赘”,毫不留恋地朝电梯走去。 藤今安被踹到墙边,腹部痛到痉挛,胸前的起伏似乎更平了。 他费力睁开眼皮,瞄见宋闲时还没走到电梯。 不顾腿骨撕裂般的疼,撑着墙,哆哆嗦嗦还没站稳,就朝宋闲时跑去。 “我……我没撒谎……我受伤了……” 宋闲时已经进入电梯,头顶冷白的灯光撒在他身上,仿佛披了层无情无义的外壳,让藤今安的心脏不由自主一颤。 脚下一软,重重跌回到冰凉的地板上。 发出闷沉的咚声。 血蔓延得更快了…… 宋闲时轻飘飘略过藤今安腿边渗出的血,按下关门键。 藤今安趴在地上,下半身仿佛失去知觉。 他动不了了。 艰难地歪过脑袋,正对着那扇逐渐关闭的电梯门。 往日鲜活惊艳的皮相在此刻,仿佛枯萎,彻底失去生机。 他张开唇瓣,却被情绪压的,连吼都吼不出来。 眼角泪水泛滥,模糊了他的爱人。 不敢哭,却又忍不住,嘴巴张张合合,苦涩着,压抑着,终于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秒,挤出七个字。 “宋闲时……别走……我怕……” 这七个字,比气声还低,却是藤今安还喊出来的,最大声的求救。 一如多年前,他被关在玻璃笼里,赤裸着,蜷缩着,颤抖着向笼外的父亲,伸出的手。 似乎永远得不到回应。 他想走出去,想逃出去。 可一层玻璃笼外,是更为丑陋恐怖的铁笼。 每根铁棒,相隔不过五厘米,塞不进头,也塞不进大腿。 只有一双双渴望垂涎的眼睛,和布满沟壑皱纹的手指。 “八号还是这么害羞,过来点,让叔叔摸一下。” “又哭了,今天穿的是什么,真好看啊,小兔子,正好一口吞下去。” “啧,怎么又把脸挡住了,我花那么多钱,总得听个响吧,看他还不如去妇产科逛一圈。” “对不起对不起!八号比较特殊,他……” “我管他特不特殊,都来这了,还想站着赚钱?把他四肢绑起来,撑开,我出这个数。” “跟一个。马戏团射飞镖的时候,不就有个人绑在转盘上吗,给他绑上,转一圈,我出一万。” 藤今安疯了一样捂住耳朵。 那些记忆如附骨之疽,早已融进他的骨髓,即便经过无数次催眠,也无法遗忘。 如今,伴着宋闲时最后那一眼,蓦地如火山,从他脑海最深处再次爆发。 他抱着自己,缩在地上,痛苦低吼,喉底腥甜气息上涌。 不消片刻,嘴角便溢出一丝血,晕了过去…… 医院高级病房内。 消毒水味伴着清甜的果香,幽幽唤醒病床上昏迷的病人。 藤今安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反应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重新归位。 唐承宗削皮的动作不停。 “醒了?” “嗯。”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 唐承宗刀刃上的苹果皮断了,咚的一下,掉进垃圾桶里。 他沉默地把最后一点皮削完,切出一小块,泡进水里。 把水喂到藤今安嘴边。 “以后不能这样了。” 藤今安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看向窗外。 没答应,也没拒绝。 唐承宗见他渴的嘴唇都起皮了,也不愿意喝水。 不强求,收回水杯。 “药还有吗?我重新给你带了些。” “我不想再吃药了。” 唐承宗指尖一抖,“师弟,不要任性,你都这样了,再不吃,会……” 后面的两个字,唐承宗不肯说出来。 行医者常年和“生老病死”打交道,早就不忌讳了。 可他就是不愿将诊断,下到他的小师弟身上。 藤今安始终看着窗外,似乎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在乎。 唐承宗叹了口气,把被角又给他往上掖了掖。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第80章 我那从小爱闯祸的师弟 唐承宗走出病房,并没有朝电梯走去,而是转进另一间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是小西的奶奶。 而宋闲时垂着脑袋,坐在床尾的沙发上,身上的白衬衫还没换,印着一大滩血迹。 唐承宗走到他身后。 “宋先生,我要去给我师弟买点东西,你能帮忙照看一下他吗?不用靠太近,就站门口,看着他就好。” 宋闲时抬起头,眼底的血丝未退,盯着唐承宗尴尬不失礼貌的笑,艰涩地扯起嘴角。 “我可能不太方便,这边……交接的护工还没来,我……” 拒绝的太生硬,宋闲时自己都听不下去。 “抱歉,一晚上没睡,有点不清醒。” 他抹了把脸,站起身。 “我对这周边熟,要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唐承宗也不矫情,除去住院需要的生活物品外,他还报了一些零食。 都是藤今安爱吃的。 宋闲时按字的手一顿。 “布丁熊曲奇,拉丝巧克力……他还病着,真的可以吃吗?” 唐承宗笑了笑,“药病先药心,心情好了,不管什么病,都好的快些。” 宋闲时绷着眼皮,“不喝点粥什么的吗?” “粥?” 唐承宗回忆了一下。 “那就来一份南瓜粥吧,最近听他提起过。” 宋闲时指节僵硬,南瓜粥三个字怎么也打不出。 唐承宗见人突然不动了,奇怪地看向他。 宋闲时不着痕迹地按灭屏幕。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买。” “等一下!” 唐承宗赶紧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钱。 “你已经帮我们垫付住院费了,吃的不该再让你花钱!” 宋闲时也不推拒,收了钱,拎起外套,朝外走去。 他的脚步急促,越来越快,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唐承宗不太理解,但是对于这个暖心的邻居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下了山,按照手机里师弟给的地址来到医院。 还没走进大门,就差点被车给撞了。 原本还想好好教育这个出神的司机,结果瞥见副驾驶,他师弟那张快失去血色的脸。 顿时,他是什么大道理也没了,立刻冲过去。 把脉做出判断后,当即施针,在重要的穴位扎了三针,固住本源后,护士刚好推着移动病床跑过来。 他说不必那么慌张,病势已经控制住。 但是没人信他。 一群人乌泱泱地推着他师弟就走了。 他跟在后面,糊里糊涂绕了好几圈,什么科室都走了一遍。 最后停在手术室前。 看到那位司机比师弟还要白的脸,他想了想,靠过去,安慰了两句。 聊完天,才知道对方是他师弟的邻居。 也是他这次下山要医治的病人的委托人。 虽然不知道师弟给这位惹出什么祸了,甚至于要拿师傅,还有他做人情。 但看刚刚那个样子。 感觉事态没有那么严重,两人的关系还不错诶。 另一边,宋闲时站在早餐铺前。 原本只想点碗南瓜粥。 但他的脑子有点控制不住。 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直接把早餐店里所有品类的粥、包子、油条、炒面等,一样一份,都包揽了。 老板娘生怕他拿不住,特意在外面套了两个大袋子。 笑意盈盈地送走这位财神爷。 宋闲时又跑到便利店、甜品店、零食店。 把唐承宗提到的零食,不同牌子,不同口味,都来了一份。 最后回到医院。 零食和住院用品放到沙发上,早餐放到茶几桌上。 把被袋子勒得通红的手往口袋里伸,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又去洗手间洗了洗。 褪不下去。 索性不管了,重新插回口袋里,往藤今安的病房走去。 他站在门外,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藤今安似有所感回过头,却被墙挡住,看不到外面的人。 “谁?” 唐承宗用湿巾擦了擦手,“送早餐的。” 藤今安以为是外卖,又把头转回去,眼神明显的失落。 “我很快就回来。” “嗯。” 唐承宗出门,看到宋闲时没有在门口。 反而站在五步外的地方。 虽然疑惑,但识趣地没问什么。 跟着走到小西奶奶的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满桌子,满沙发的零食早餐。 “怎么买这么多!” 宋闲时自己也解释不了,只能说,“一会儿还要去公司,公司人多,可以分。” 唐承宗点点头,挑出藤今安那份后,便想离开。 宋闲时却叫住他,胡乱把沙发上的零食又装了一大袋。 “这些也拿去吧,还有早餐,多拿一点。” 唐承宗觉得这个人还挺热情,拿出内衬里的钱袋子,就想再给他点。 不能让人家亏了。 这次,宋闲时却不肯收了。 “你答应救人,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个算是我一点小心意,你一定要收着!” “不不不!这祸本来就是我师弟惹出来的,我作为他师兄,该负责到底!” “不是的,不是他的错。” “没关系的,这种事不管是谁碰到都会生气,您不必憋着,也不必哄着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老人家。” “藤今安他……可能就是情绪不太稳定,我……” “我知道的,我这师弟从小就这样,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但请你千万不要怪他,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交流着。 一个拼命感激救人,连藤今安各种不正常举动都能委婉说成情绪不稳定。 一个不停地给爱闯祸的师弟解释。 以为自家师弟给对方弄出了超大的祸事,却因为只有他们能治疗,不得不低三下气讨好。 中间的钱袋子左推一下,右推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唐承宗告辞后,宋闲时脑海中回忆着他最后一句话。 控制不住自己……是什么意思? 宋闲时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极力忽略掉这句话。 换了套衣服,照常上班,送小西回学校。 处理工作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州打来的。 “宋闲时,你弟他……啧,我就说他早晚得出事!” 第81章 林灵:好Q~ 宋闲时敲击键盘的手顿住。 这时,电话对面传来一道哭声。 林灵夺过林州的手机。 “宋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把钱借给鸣涧,他就不会去赌场,不去赌场,他就不会……” 说着说着,林灵就害怕的哭了起来。 “你救救他吧!他为了掩护我逃出来,好多人都打他……你是他亲哥,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对不对,你救救他吧,救救他……” 林州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把手机拿过来。 宋闲时沉下眉眼,“他这次欠了多少?” 林州欲言又止,“他欠的不是钱,是命。” “就算是命,也有标价,多少?” 林州扶住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弟这次得罪的不是一般人。” “本来还只是赌钱,输光了离桌,这事就没有了。” “结果他不肯,偷偷用你的名义,上了……二楼。” 宋闲时呼吸一窒。 林州口中的二楼,是赌场的潜规则。 能够上二楼的私密客户,玩的就不再是浮于表面的金钱,而是更恶的人性。 能被他们压在牌桌上的赌注,是那些光说出来,就忌讳该封禁的存在。 好在宋鸣涧是第一次上二楼,没资格玩深的,只能拿最浅的——女人。 逗逗乐。 当时,宋鸣涧身边只有林灵。 要是想上牌桌,就得把林灵当赌注压出去。 这事要放平时,宋鸣涧虽然会犹豫,但最后一定会放弃,脱身。 最基本的权衡利弊的脑子,他还是有的。 林灵是林家的宝贝疙瘩,前脚他敢压出去,后脚林家人就敢把他头拧下来。 可今晚,他已经赌红了眼,兜里一颗子没剩,急需来一场把所有钱都赢回来的局。 想也不想,把林灵押了出去。 赌场里面的骰子,牌桌,都是特制的,荷官也能精准控制概率。 宋鸣涧作为新客,原本会有新手福利,荷官会给他安排彩头,吸引他继续玩下去。 但宋鸣涧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对着荷官大呼小叫。 理所当然的,他没得到荷官的青睐。 第一局就被抛弃了。 林灵被带走的时候,宋鸣涧还目眦欲裂地趴在牌桌上叫喊着出老千。 可惜没有人理他,只有轻蔑的冷笑和高高在上的鄙视。 输红了眼的宋鸣涧竟直接发飙,抡过侍者托盘上的酒瓶,往笑得最猖狂的那人砸去。 给人脑袋上砸出一大窟窿。 现在还在医院里缝针。 最关键的是,那人身份不简单。 在道上混的,手段出了名的狠厉。 还认了某个高官当干爹,把洗白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招惹这样的人。 可宋鸣涧做了…… 还把这件事情做绝了! “闲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宋鸣涧这次不断个胳膊腿的,这事儿就过不去!” 宋闲时听到林州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在沾上赌的那天起,他就猜到宋鸣涧会有这一天。 只剁一根指头,还是太仁慈了。 他从转椅上站起来,“我知道,你到哪了?” “还有两分钟,到你公司。” “我现在下来。”宋闲时勾着领带结,往下扯了扯,声音懒懒的,“小心点开车,不急。” 林州眉头一跳,快速应了句好后,挂断电话,坐到离林灵远一些的位置。 司机的车停到磐石门口,宋闲时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嘴巴张张合合,快速说着什么,林州听不清。 但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应该是件好事。 他悄悄把窗户往下降了些,给宋闲时使了使眼色,让他别这么明显。 宋闲时挑眉,把助理打发走后,坐上车。 “宋哥,我哥说你有好多好多钱,你会救鸣涧的对吧,他……他现在真的很危险!那些人会砍掉他的手脚,还把他舌头割掉!做成人彘!” 林灵紧张地抓住宋闲时的胳膊,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宋闲时:“这话你听谁说的?” “我……我……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 林州:“……” 他抽了张湿巾,从背后按住林灵的脸,把眼泪鼻涕胡乱擦了一通。 “少看点脑残剧,现在是文明社会,最多少个肾,或者少条腿?小腿?” “呜呜呜……哥……呜呜……你放手!” 林灵一边哭一边往身后抓。 林州的力道不可避免变大了些。 林灵差点被整窒息。 眼前好不容易光明了,另一边又上来一张新的湿巾,往她脸上呼。 “呜呜呜……咯……呜呜呜呜……神经病……” 林州嫌弃地把湿巾扔进垃圾桶。 “别哭了,我不擦了不擦了,行吧。” 林灵哭着扑进宋闲时怀里,两只手跟有定位似的,精准摸上宋闲时的腹肌。 脸也顺理成章地埋进男人蓬勃弹性的胸肌。 鼻尖又是好闻的沉木香。 林灵哭的同时,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跟上次一样……Q…… 宋闲时拍拍林灵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缓,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抬头,正好与林州对上视线。 相较于林灵的惊恐害怕,两人的表情平淡了些。 一点拿钱消灾的态度都没有。 林州面上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早看宋鸣涧不爽了,要不是顾忌中间的宋闲时。 这人在缠上他妹的那一天,他就会教会这个臭小子,“死”字怎么写! 车拐进医院大门,已经是凌晨一点。 宋闲时胳膊支在窗边,眼皮半合,视线落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灵还趴在他怀里,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背后也是他不自觉的轻拍。 林州坐在对面,眼尖地瞄到林灵通红的耳垂,还有藏在膝盖下,不断暴露内心活动的手指。 他啧啧两声。 十分顺手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给林灵发过去。 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道大象的叫声。 是林灵的消息提示音。 瞬间,两个人回神了。 “小灵子,该去接你的……鸣涧了。” 第82章 奇怪的藤今安 医院走廊外,脚步声响起一阵,又落下一阵,吵的藤今安根本睡不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缓一会,才挪过侧边的轮椅,慢吞吞地坐上去。 动作极轻。 旁边陪床上的唐承宗完全没发现,一呼一吸,睡得平缓。 藤今安操控轮椅,挪到唐承宗床边,拿出他的手机,解锁。 全选手机里划不到尽头的闹钟,一键删除。 删完后,又不动了。 寂静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玻璃,照亮他坐在轮椅的下半身。 上半身埋在黑暗里,眼帘微垂,视线虚虚落在唐承宗脸上。 似是要记住,又似是告别。 他抿紧嘴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轮椅。 走廊里的人比白天多了好多。 一个个脸上带疤,穿黑西装打领带,肌肉都快爆出来。 全都挤向一间病房。 藤今安对他们不感兴趣,滑着轮椅,慢悠悠朝电梯晃去。 直到他经过那扇门时,被一道熟悉的喊声叫住。 “藤今安!” 藤今安快速眨了眨眼睛,手上动作没有半点停顿,仿佛叫的不是他。 宋鸣涧的脸已经肿成猪头,青紫的眼皮上下挤着,视野缩小了好多。 饶是如此,他也确信自己没看错。 “藤今安!我知道是你,别走!宋远辉不是让你供着我吗?我他妈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装看不见!” 病床上,孙正扶着刚缝完针,晕乎的脑袋,愤怒地抢过床头柜的水杯,砸了过去。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把他嘴堵上?!” “对不起大哥!” 一旁的小弟不敢多言,抬起胳膊,打算强行把人砸晕。 宋鸣涧害怕地直哆嗦。 撒着腿,不停往后撤。 语无伦次地哭喊道。 “外面那个!你们去找他!你们要多少,他都会给的,他能赎我!他是我爸的秘书!” 小弟一时拿不定主意,转过头询问孙正的意见。 孙正给了个眼神,立刻有人朝外走去。 再回来时,手边多了个轮椅。 孙正一脸不耐烦,直到他看到轮椅上的美人,眼珠子都瞪直了。 从眼睛看到嘴巴,再从锁骨看到手,再从腰看到裸着的脚……上上下下,看了好几趟。 一瞬间连脑袋都不疼了。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视线慢悠悠地往上挪。 “你就是来赎宋鸣涧的?拿自己赎?” 藤今安没有回应他,手按在轮子上,坚持不懈地想往外挪。 孙正看着他,就像看落在井里,无助乱蹦的小猫咪一样。 心里痒极了。 “都给我出去。” 满屋子的小弟,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藤今安身上收回来。 带着被捂住嘴的宋鸣涧,推搡着朝外走去。 病房内再次恢复安静。 孙正搓了搓手,一把将轮椅拉到床边。 盯着藤今安瞬间惨白的脸色,流氓地吹了个口哨。 抬起手,摸向美人的脸蛋。 “真滑啊……” 贪婪龌龊的手,不顾底下人的颤抖,一点点往上,按住那迅速红起来的眼角,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拼命往下涌。 “不会说话吗?只会哭啊。” “会哭好啊,哭起来真漂亮。”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藤今安哪个点,他抖的更厉害了。 被咬的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气声里,尽是黏糊可怜的哭腔。 “不要……看我……不要……” 孙正揉搓着被泪水染湿的手指,心里的贪欲,再也控制不住。 他捧住藤今安的脸,撅起厚嘴唇,就要啃上去。 藤今安惊恐却无声地尖叫起来。 他应激地僵直背脊,手臂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挥舞着。 往孙正脸上甩了好几个巴掌。 巴掌声又轻又脆。 听着跟调情似的。 孙正更兴奋了,松开藤今安,把手搭在裤腰带上,往下一滑。 下半身顿时空了。 藤今安瞳孔骤缩,呼吸愈发急促,慌到连自己坐着轮椅都忘了。 “啪——” 轮椅直接侧翻,藤今安重重摔到地上。 “老大!快保护老大!” 小弟听到房间里的声音,迅速冲进来。 结果正正好对上床边遛鸟的孙正。 孙正气得脑袋更疼了。 怒吼。 “操他娘的!老子办正事,你们他妈的,什么时候能长脑子!再擅自闯进来,老子把你们头割了!” “对对对不起老大……您继续……您继续……” 一群乌泱泱地涌进来,又乌泱泱地退出去。 场面好不滑稽。 可落在床底的藤今安眼底,却如同恶鬼敲门般恐怖渗人。 他咬着手指,极力控制住哭腔。 被泪水浸湿的黑眸不停颤动着,盯着床边左右走动的腿,呼吸放的越来越慢。 “嗯?怎么不见了?” 孙正懒洋洋地踢开脚边麻烦缠绕的裤子,往厕所走了一趟,又往阳台走了一趟。 最后停在床边。 苦恼道。 “真能藏啊,我都找不到了呢。” 藤今安眼睛一亮,慢慢松开牙齿。 手指已经被他咬出血了,但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现,伏下身子,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似乎在找逃生路线。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笑脸! 孙正勾起唇角,露出被烟酒熏的发黄的牙齿。 “在这呢,宝贝。” 藤今安吓得浑身一激灵,扒着地板就想逃。 可他的下半身全是伤,动也动不了,爬得再快,孙正也能轻而易举抓住他。 他拽住藤今安的脚,将人床底拖出来,甩到床上。 他的动作蛮横粗暴,藤今安腿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 血透过纱布病号服,渗了出来,在床角瓷白的地板上,滴答滴答,砸出一块又一块的血花。 孙正骨子里就是个变态,看到藤今安流血,他的喘气声更粗重,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喷到藤今安苍白如纸的脸上。 “好了,捉迷藏游戏玩完了,咱们该干点正事了。” …… “叮——” 电梯到了。 宋闲时头也不抬地朝外走,手上打字的动作不停。 林州猛地扯住他的胳膊。 “走路不看路的吗,怎么专往墙上撞?” 望着眼前离自己不过三公分的白墙,宋闲时跳快的心脏渐渐慢了下来。 “看手机,没注意。” 林州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别看了!” 宋闲时蜷了蜷手指,快速瞥了眼被林州握在掌心的手机。 “要不……” “要不什么啊要不,你弟这会儿哭爹喊娘的,咱就算救不了他的胳膊腿,也可以顺带看看笑话吧。” 林灵跺了跺脚,“哥!不许乱说!鸣涧一定不会出事的!” 第83章 六百万 买断 林州:“得,我就是个天生被妹妹抛弃的命,走走走,救你的鸣涧去。” 林灵着急忙慌道,“那我们快点!” 林州气得直翻白眼,被林灵扯着往前跑去。 转过拐角,大老远就瞧见走廊中央,一群黑西装打手吵吵嚷嚷地堵在那。 医生护士围在他们身边,皱眉劝阻。 “你们声音小点,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还有这个烟,灭掉,医院禁烟,你们这样,会影响……咳咳咳!” 为首的刀疤脸烦躁地把烟喷到医生脸上。 “知道我们是谁吗?老子就算把这炸了,你们院长都得夸我炸得好!” 这群人干的都是下三流勾当,规矩早甩九霄云外。 面对医务人员好心的劝阻,非但没收敛,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顾医务人员铁青的脸,嘻嘻哈哈,笑得更猖狂,地上全是散乱的烟灰烟头。 宋闲时他们还没走近,就闻到呛人的味。 林灵眼尖瞟到地上的人,突然激动起来。 “鸣涧!” 宋鸣涧勉强张开肿胀的眼皮,看到不远处慢悠悠朝他走来的宋闲时,心底快速划过一抹嫉恨。 但面上,他一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样,疯狂扭动着被捆绑成毛毛虫的身体,朝宋闲时挪去,眼底全是即将获救的欣喜。 “呦,小娘子带着救兵回来了。” “才两个人,是不是小看我们啊?” “医药费带够了吗?没带够,我们可是要从这小子身上取的。” 说着,踹了一脚地上的宋鸣涧。 “唔!” 宋鸣涧吃痛,咬着嘴里的破布,蜷缩成虾球。 林灵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恨不得当场扑过去,把宋鸣涧护进怀里。 “哥!你放开我!没看到鸣涧都快死了吗!” 她扭过头,甩着胳膊,不断想挣脱林州的控制。 林州皱着眉,岿然不动,“车上跟你说了什么,都忘了?安分点!” 他一把拉过林灵,把人推进宋闲时怀里。 林州压着眉眼,走上前。 冷冷对上为首的刀疤脸,身上的凶气毫不收敛。 “孙正呢?” “你谁……” 刀疤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州一拳头砸到鼻梁,倒在地上。 “二哥!” 身后一群小弟见自己人被欺负,扛着胳膊冲上前,就要报复回来。 林州丝毫不慌,吹了个口哨,指了指身后。 他们下意识顺着林州的指示朝前看。 只见不远处转角,不知何时,站着一大批身强体壮的保镖。 每个人身高接近两米,身上的肌肉比他们还要夸张。 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藏着家伙。 就这么守在林州后方五十米的地方,阴森森地注视着,把偌大明亮的长廊都衬得狭小昏暗了起来。 举在半空的拳头霎时停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明白眼前这人不像刚才的医生护士一样好欺负,审时度势地收了力。 “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能活到现在,老天还真是仁慈。” 林州嗤笑。 “把孙正叫出来,你们还没资格跟我谈。” 此话一出,这群人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又冒上来了,目眦欲裂地瞪着林州。 “分明是这小子玩不起,砸了我们老大的头,你根本就不是来赔罪的吧!” “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宰了姓宋这小子!” 自从孙正带着他们洗白后,身份地位一下子往上跳了好几层。 平时多的是人赶着巴结他,没人敢不给他们面子。 心早就被捧高了。 见林州自始至终没表情,甚至在他们说出要宋鸣涧的命,也满脸不在乎。 根本不相信他们敢这么做。 眼底更是写满了对他们这种人,高高在上的不屑。 他们磨着牙,前些年在街头巷尾凶杀的血腥气再次觉醒。 抓住宋鸣涧的头发,抬起来,狠狠往地上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每一下都没收力,照着把人弄死的势头整。 宋鸣涧眼神越来迷糊,额头破掉,血糊在混着烟灰的瓷白地板上,挣扎都小了下来。 “哥!宋哥!你们快动手啊,鸣涧!鸣涧……呜哇哇……他会死的!你们不是答应我会救他吗,为什么不动!” 宋闲时死死拽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林灵,居高临下盯着地板上的血。 直到耳朵捕捉到一道骨裂声,他才出声。 “行了。” 那位抓着宋鸣涧的小弟,舔去嘴角的血,懒洋洋地停了手。 宋闲时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一百万,算是孙先生的医药费。” “一百万?打发叫花子呢!” 刀疤脸一巴掌拍掉宋闲时指尖的卡,命令小弟。 “继续砸!” 深更半夜,令人胆颤的头骨砸地声再次在医院幽长的走廊响起。 角落的医生护士根本不敢说话。 林灵被林州捂住嘴,强势箍进怀里,腿不停地在半空挥舞,什么也做不了。 宋闲时无视面前一群人看好戏的态度,淡定地抽出第二张卡。 “五百万,可以了吗?” 刀疤脸咧嘴,上下打量宋闲时一番后,狮子大开口。 “我把话就放在这了,没有五千万,这宋鸣涧你带不走!”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宋闲时蓦地扯唇笑出声。 “五千万,宋鸣涧还不值那么多钱。” “六百万是底价。” “剩余的,你们从他身上取吧。” “不管是少条胳膊,还是腿,只要给我留口气就行,毕竟得给家里老不死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别说宋鸣涧了,就连跟前狮子大开口的一帮人也愣住了。 早就听闻豪门手足之间,为了抢夺继承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车祸、栽赃、坐牢等,屡见不鲜。 某些手段,更是比他们这些在道上混的,还要狠。 刚才他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还以为是顺道来的,没想到是……啧啧。 “哥,你骗他们的对不对,你怎么能不管我!” 宋鸣涧不知何时吐掉嘴上的布团,趁着抓他的人愣神,拼命挣脱钳制,扑到宋闲时脚边。 “五千万,才五千万,你随便签个字就赚回来了!” 一群人看宋鸣涧逃了,正要把人抓回来,结果宋闲时直接抬起腿,一脚给他踹回来。 宋闲时无视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抬手看了眼时间。 “十五分钟后,我还有个会。” “要是接受,六百万,我把人带走。” “不接受的话……下个月,我才有空,期间寄存在你们那,给他口饭吃就行。” 这三句话一出来,众人落在宋鸣涧身上的视线,多了些同情。 他们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内突然传出一道响声。 “砰——” 宋闲时下意识朝病房门看去。 “孙正在里面?” 第84章 我师弟会出事的! 刀疤脸故意忽略这个问题。 “六百万,我先收了,算我这鼻子的医药费。” “至于宋鸣涧……” 他冷哼一声。 “他打的可是孙总,这事没完,你就等着被整吧!” 宋闲时眸色骤冷,“按你今天这意思,是不接受和解了?” “你什么表情,和不和解就是我们说了算!再瞪我,小心有钱……没命花。” 宋闲时扯起唇角,幽深的眼珠直直对上刀疤脸。 “你在威胁我?” “呵,就威胁了又怎么样,知道我们是谁罩着的吗!” “不管是谁罩着,都跟我无关,只是……我要是你,不会选择现在撕破脸皮。” 没等刀疤脸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宋闲时就没了耐心,侧过身,对后面的保镖使了个手势。 二十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快步冲过来,压迫力不是一般的强。 尤其是他们的手还压在后腰,随时准备抽出武器,跟他们动手。 宋闲时瞥了眼刀疤脸瞬间下撇的嘴唇,漫不经心道。 “何必要闹到这步呢,一起和气生财不好吗?” “砰——” 又是一道类似东西碎裂的声音。 病房内,藤今安的手指死死扣着花瓶碎片,缩在床角。 孙正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享受。 尤其是看到那双含泪眼里,明晃晃的害怕和颤抖。 “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又不会伤害你。” 藤今安肩膀一抽一抽的,连眼泪也不敢擦,只敢把碎瓷片握得更紧。 手上割出血了也没感觉。 孙正咽了咽口水,当着藤今安的面,一颗又一颗地解开扣子。 露出肥油泛滥的大肚腩,和恶心错结的黑色胸毛。 藤今安一阵反胃,手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扑簌扑簌的掉,看的孙正心都软了。 “怎么又哭了,一会儿没水了怎么办?” 孙正一脸淫笑,晃荡着,迈上床,一步步朝藤今安走近。 藤今安挥舞着手上的碎瓷片,孙正随便一抓,就控制住了藤今安的手腕。 把他手里的瓷片抢走,扔到地上。 “让我好好疼疼你吧,小美人,你这样的极品,真是怎么……啊!” 藤今安不知道从哪抽出另一块瓷片,胡乱在孙正身上划了一道。 孙正捂住被划伤的手腕,眼底为数不多的耐心消散。 他突然暴起,狰狞的模样吓得藤今安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嘴巴张着,似乎想要求救,可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孙正趁此机会,抢走他手上最后一个武器。 然后,毫无爱怜之心地扯住藤今安受伤的腿,脑袋朝下,把人摔到地上。 “砰——” 门外,宋闲时拧起眉头。 看向宋鸣涧。 宋鸣涧张开嘴,正想说藤今安,但又想到宋闲时刚才对他不管不顾的样,登时闭上嘴。 藤今安被弄死了才好,一个个的,都不把他当回事! 宋闲时眉头越皱越深,心脏也没由来地跳快。 不顾门口挡着的乌泱泱的人,猛地冲上前,想把门踹开。 “宋总,您刚才还说的和气生财,现在是在干什么?” 刀疤脸拦住他,把门挡的死死的。 宋闲时越看他们越奇怪,“里面什么情况?” “嗐!受伤了,不得需要点安慰?” 宋闲时指节微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片刻,明白自己不能再节外生枝。 他轻飘飘移开视线,笑了一下。 “你们孙总刚做完手术,就有精力干这种事,瞧着不严重,那宋鸣涧这事该过去了。” “我做不了主。” 林州啧啧两声,“那就让你们的好孙总把裤腰带重新提起来,外头这么多人等他一个,脸皮挺厚的啊。” 有了保镖近距离实在在的威胁,刀疤脸的态度好了不少。 “孙总刚做完手术,心情差着呢,实在不方便。” 宋闲时冷笑,实在不愿再浪费时间,“宋鸣涧我带走了,后面你们孙总要还有事,让他亲自来找我。” “不行!宋鸣涧不能带……” 刀疤脸骤然卡壳,嘴唇唰的一下白了。 只见一名保镖如鬼魅般逼近他,拽着他的领子,活生生将他提到天花板,又砸下来! 同时,不忘把压在后腰的手抽出来,在监控看不到的角度,堂而皇之的威胁着这帮宵小之徒。 “宋总,需要我带他们额外约谈吗?” 宋闲时眼皮一跳,显然也没想到保镖会做出这个举动。 但他没阻止,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用,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别吓到人家了。” “好的。” 保镖立马收势,走向宋鸣涧,拎着他的衣服一提溜,轻松把人扛到肩上。 “那我先带他去包扎。” 宋闲时点头,也打算离开。 直到这时,唐承宗突然从病房里冲出来。 他慌里慌张地握着手机,眼珠子四处乱转,似乎在找什么人。 “宋先生!宋先生!师弟不见了,师弟!你……你帮我找找他……他……他不行的……会出事的!” 唐承宗见到熟人,赶紧跑过来。 他的语速又急又乱,说着说着就要给他跪下来。 再也没有早上初见时,成熟稳重的模样。 宋闲时立刻扶起他,“别慌,他……可能就是饿了去外面吃东西,不会不见的。” 唐承宗摇摇头,颤抖着手,把手机举给宋闲时看。 “他把我闹钟全关了……全关了……他不见了……又不见了!” 宋闲时被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整迷糊了,“没事,我去查监控,一定能找到他。” “监控!对!还有监控……” 唐承宗陡然反应过来,转头就抓住经过的护士。 “监控室在哪!我要查监控,我师弟不见了!” 他头发凌乱,眼球发红,模样着实吓人,小护士连话都不敢说了。 看着诡异到有些神经质的唐承宗,宋闲时绷起嘴角,有那么一瞬,想要避开视线。 “砰——” 宋闲时都快忘了第几声。 他扭头看向孙正的病房门,眸色沉沉。 等他反应过来时,嘴巴已经说出来了。 “这里面的人……抢来的?还是买的?” 第85章 药不苦 为什么不吃呢 刀疤脸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心虚。 “你想说什么!我们老大什么女的都找不到,会盯上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男人?” 男人…… 霎时间,宋闲时的头皮都快炸了。 本能优先于大脑,他的拳头直接砸到刀疤脸身上。 然后像个疯子一样,把门口堵着的人,全撞开。 “砰——” 病房门锁报废。 望着地上的一幕,宋闲时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冲向他所谓理智的大脑。 “废物,连门都堵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孙正就快降服藤今安,这个关键节点被打断,气得抓起一旁的遥控器,就扔了出去! 宋闲时被砸到眼角,位置距离眼球半毫米都不到,尾部的睫毛也压掉了。 可他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连眼睛也不会眨,就这么阴沉沉地走进病房。 目光从不着寸缕的肥猪孙正,转移到藤今安惶恐迷茫的泪眼。 他发丝凌乱,双手满是血迹,上半身的病号服被撕开,脖颈上是青紫的掐痕。 锁骨处,湿润的,是眼泪。 再往下,腹部、裤子、地板…… 血……很多血…… 是未愈合好,再次崩开的伤口。 他还在发抖。 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疼的。 宋闲时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答案—— 他在害怕。 “咕噜——” 一颗黄黄的东西从床上掉下来,翻滚着,正好停在宋闲时脚边。 是他早上给藤今安买的小熊布丁果冻。 这颗果冻,不知有什么魔力,瞬间打破微妙的平衡。 冲动压过理智。 等他再反应,他已经冲到床边,一掌扣住孙正的脖颈,暴力地将他从藤今安身上撕下来。 “老大!” 门口的小弟正要冲上来,就被宋闲时的保镖拦住。 宋闲时有点失去控制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脚踹碎阳台玻璃门,迸溅爆裂的玻璃碎片哗啦啦淋下来,在他脸上,手臂上割出好几道伤口。 孙正更惨,全身上下,半点布料都没。 他还被宋闲时残暴地押在地上拖。 碎片挤进膝盖、大腿、肚子,就连兴致盎然的那处也嵌着两颗…… 孙正痛得脸都痛白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闲时下一步的动作,更是让他舌根发僵,两腿发颤。 只见宋闲时单手拎着他的脖颈,将他半个身子都提到阳台栏杆外。 身下就是二十多层的高楼,偌大的停车场,花坛在这个高度看来,跟小积木似的。 冬夜的寒风不断加大攻势,孙正稍微动一下,就能听到底下栏杆,类似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他极力稳住心神,抖着嗓子,恳求面前这位煞神。 “兄弟,有事好商量,你……你先把我放下来……” 宋闲时没回应,把他的喉管又掐紧了些。 猩红的眼珠子如贪婪的恶鬼,死死盯着他因窒息,泛出青紫的皮肤。 孙正反手抓住宋闲时的胳膊,想去掰他,却又怕这一掰,让宋闲时松手,自己摔下去。 他只能一手扯住宋闲时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掐宋闲时的脖颈。 “操!老子警告你,放手!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宋闲时突然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手臂突然用力,一把掀翻孙正,将人从栏杆上提回来。 孙正后背着地,脑袋晕晕沉沉,正感劫后余生时,宋闲时的拳头便如雨滴般砸下来…… 林州处理完宋鸣涧的事后,紧赶慢赶地折回来。 就看到宋闲时双手全是血。 孙正被他压在身上,鼻青脸肿,血肉模糊,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够了!停下!宋闲时!” 胳膊被人从背后拽住,宋闲时整个人僵了一下,花了足足三秒,才清醒过来。 林州担忧地看着他此刻阴鸷痛苦的模样。 “不要打了……藤今安没事……” 宋闲时眨了眨眼睛,右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 但很快,就被他擦掉了。 收敛好所有不该有的表情,站直身体。 “不是为了藤今安。” 他这句话很重,不知是强调给林州听的,还是强调给自己听。 林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看了眼地上的孙正。 “你打算怎么办,把人搞成这样,他那干爹权力可大着,上头一句话落下来,磐石……” 宋闲时慢条斯理地理平西装上的褶皱。 “放心,他动不了磐石。” 林州:“?” “外面那群保镖,借的。今天他敢对我动手,明天……” 宋闲时故意省略后面的话。 林州皱眉,“问谁借的?他们的身手不像是在国内训练出来的。” 他没有把话说全。 从最开始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身上的杀气太骇人了。 这种级别不应该称为保镖,用海外上过战场的雇佣兵更贴切。 他们绝对是一把好刀,却太过锋利。 难以想象掌控他的人,有多危险。 他不太愿意让宋闲时接触这样的人,劝阻。 “不管怎么样,以后还是少麻烦外人,我也有人,你可以找我。” 宋闲时知道林州担心他,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阳台走进来。 床边墙角处,唐承宗脱下了外套,将藤今安罩住,不留一丝缝隙地搂进怀里。 摇啊摇,晃啊晃。 嘴里还哼着小调。 大概是南港那边的童谣。 跟哄小孩子一样。 藤今安的手紧紧勾着唐承宗的衣服。 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里,是唐承宗难掩自责的笑脸。 “师兄……对不起……” 唐承宗没接受他的道歉,只是把他的脑袋又往怀里按了些。 宋闲时站在距离他们五步外的地方,盯着他们看了两秒。 或许是视线过于专注,唐承宗注意到,抬头对上宋闲时。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谢谢,宋闲时却没给他机会,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便走了。 藤今安望着宋闲时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眼泪掉的更欢了。 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撒开唐承宗的怀抱,想追出去。 唐承宗立刻把他拽回来,手掌抚上藤今安的口鼻。 一秒。 两秒…… 过了足足五秒。 藤今安才昏过去。 唐承宗接住他,眸底全是对自家这个不听话师弟的心疼。 他理了理藤今安额前沁湿的墨发,抱着他坐到轮椅,重新回到房间。 处理好藤今安身上的伤口,又做了简单清洁,就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他坐在床边,望着昏睡的师弟,长长叹了口气。 “药又不苦,为什么不肯吃呢?” 第86章 高情感需求 学校早读六点半就开始了。 读到七点二十,才能去吃饭。 小西早就习惯了这个时间表,举着书,站在座位上,大声背诵着。 讲台上,班主任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程西,你哥说给你送了点东西,在校门口等你,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小西眼睛一亮,顿时觉得眼前的书都不香了。 “好!” 同桌江暮年也听到班主任的话,见小西这副难掩期待的模样,压在纸张上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 他不想让小西去见那个人,却又没立场这么做,只能偷偷望着那抹身影越来越小。 校门口。 宋闲时双手抱臂,倚靠在黑车边。 眉眼疲怠,脸色苍白。 带着一夜未睡的憔悴。 却因为出众俊美的外形,多了分愈加令人迷醉的颓废感。 甚至比平时,更有魅力,惹得周围经过的路人频频朝他注目。 小西连眼睛都不敢眨,校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冲上前,撞进宋闲时的怀里。 “宋哥!” 宋闲时被吓一跳,“从哪钻出来的?” 小西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天上掉下来的。” 宋闲时失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嗯,是天上掉下来的,玉皇大帝。” 小西嘿嘿笑了两声。 余光瞥到宋闲时下巴的伤,语气骤然紧张起来。 “宋哥,你怎么受伤了!” 宋闲时抿了抿嘴,把小西拉进车里。 嘈杂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宋闲时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西没由来的紧张。 脑子胡乱想着。 宋哥是要跟他分手吗?是觉得他出现在磐石,上不得台面,忽然后悔了吗?可当时他当着全公司的面,拉着他的手…… “小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宋闲时伸手在小西眼前晃了晃。 小西回过神,“啊?” 宋闲时见他懵懵的,一看就什么都没听的样子,耐心地再解释了一遍。 小西这次不敢再出神。 听到宋闲时为了藤今安,把人打了,还自己弄伤了。 他要是说不难受不嫉妒,肯定是骗人的。 可那个情况实在太特殊了。 他要是宋闲时,肯定也会出手帮忙。 只是藤今安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陷入这么无助的情况? 小西心底藏着疑虑,却不敢问出来,怕惹宋闲时不高兴。 “小西,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宋闲时抓住小西的手,很紧很用力。 “我只知道我们之间不该存在秘密,我……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面对这样低三下气的宋闲时,小西受宠若惊。 “宋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在车厢里荡了两圈后,重新回到宋闲时的耳朵里。 见宋闲时有些愣怔的模样,小西咬着一股劲,红着脸,跨过中控台,坐到宋闲时的腿上。 捧住他的脸。 只是亲了一下,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攥住宋闲时的衣服,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呼吸不自觉用力,贪婪嗅食着他身上好闻的沉木香。 宋闲时来之前,预想过小西的各种反应。 即便面上说没关系,能理解他,陪在他身边。 但心底肯定会讨厌他、会嫌弃他、亦或是觉得他拎不清……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做错了。 可没有一种是跟现在的情况符合。 “小西……” 他环抱住小西,同样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眨着眨着,就酸涩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谢谢。 这一瞬,小西突然懂得那时的宋闲时为什么选择自己。 他是一个需要很多很多爱和温暖的人。 这些天,他从Lena口中大致了解过宋闲时的家庭状况。 跟死了没区别的父亲,以及……山茶花一样的母亲。 他说错了,不是父母把宋闲时教的很好。 是姜笙,是母亲一个人,把宋闲时教得好。 即便只听说过两个关于姜笙的事,但他也能感觉到姜笙真的很爱很爱宋闲时。 在那样一个满眼都是爱和温暖的母亲身边长大的孩子。 一夕之间,突然什么都没了…… 曾经拥有的一切,转瞬之间化成泡沫,都消散了。 没有人可以接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所以宋闲时会拼了命的,想去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情感需求会越来越高。 他想让人爱他、想让人心疼他、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像曾经姜笙对他做的,他疯一样的在渴求。 甚至造成了一种缺爱的错觉。 小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能在那个时候遇到宋闲时,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宋闲时只是需要坚定的爱和温暖,任何人都可以给,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 而他刚好出现了,下注时,又做出了一副义无反顾的姿态。 无论结果是什么,宋闲时都不在乎,他只要过程。 一个坚定选择他的过程。 小西的心脏莫名跳的有些快。 宋闲时……好像又离他近了点。 “这里是一些小点心,曲奇,巧克力之类的,要是学累了,就吃一点。” 宋闲时把后座满当当的两大袋零食交给小西。 小西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甜酥酥的黄油香。 “好香啊!宋哥!比蛋糕房还香!” “刚做完,就给你带过来了,都是一口一个的量,跟同学分着吃,刚好可以吃一星期。” 小西笑的眉眼弯弯,跳下车,不顾周围还有人,掰着车窗,在宋闲时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走啦宋哥~” 宋闲时下意识点头,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扶着额头,轻轻笑出了声。 回到公司时,Lena立马跟他汇报今日的行程。 “宋总,午餐约了迟总商量在南港上市的项目。” 第87章 外卖跑腿 迟清和南港上市的项目,私心上,宋闲时不大愿意接。 他能感觉到藤今安会借着这个项目,纠缠他。 但昨夜,只是在电话里随口听他说了一句。 半小时。 就能为他调配来这群撑场面的保镖。 还有赌场主办方那边,宋鸣涧惹出来的麻烦。 他都没说话,迟清和就主动帮他平了。 宋闲时疲累地靠在转椅上,脚跟着地,左转转,右转转,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脸皮再厚,也着实没立场拒绝这次上市项目。 而且迟清和这个人,太有价值了。 他背后的资源,他现在干的事,是切切实实跟国脉连接的,国家追着捧的。 要能跟他扯上关系,别说孙正了,就是他干爹来了,都得让路。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唐承宗的电话。 “宋先生,当时情况特殊,还没跟你好好说声谢谢。” 唐承宗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手上喂粥的动作不停。 “我这次下山带了点药,叫……” 他顿住,回忆了好一会,还是藤今安提醒,他才笑着继续。 “对,就是外卖跑腿,让他们给你送过去,效果可好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宋闲时难得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 藤今安昨晚的异常,唐承宗的闹钟和当时语无伦次说的话…… 但仔细想想,他不该再掺和进去。 藤今安再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用了,我这都是小伤,药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说着,他假装还有会议,堵住唐承宗后面的话。 客套两句后,便挂断了。 唐承宗举着被挂断的手机,突然有些不敢面对藤今安的期待。 放下手机,干巴巴道,“宋先生真是个大忙人,要不等他闲下来,我再打电话过去?” 藤今安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屏的手机,目光一寸寸收紧。 “你也能感受到,他在讨厌我吗。” 唐承宗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渊源。 只以为是自家师弟任性,给宋闲时惹出麻烦,还不小心把人家奶奶撞了。 事情解决不了了,出人命了,才把他叫下山。 “人家讨厌你是应该的,谁叫你从小到大,折腾人的鬼点子一个比一个精。” 他拍了拍藤今安的肩膀。 “你也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粉。 “我上次给你的那些药都扔了吧,有一批效果不太好。” “这些是我刚做出来,还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好好放在你的小兜兜里,以后……难受了,及时吃。” 藤今安垂下眸子,隔着袋子,凝视那片冰蓝色晶体。 依旧没有收下。 闷闷地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师兄,药会骗人吗?” 唐承宗不明白藤今安什么意思,“药就是药,是疗伤治愈用的,怎么会骗人?” 藤今安移开视线,“你什么都不懂。” 唐承宗:“……” 都快忘记叹了几口气。 病号服不像自己的衣服,没有单独的夹层。 他就把一小袋药粉混在饼干果冻之间,通通装进藤今安两边的口袋里。 “我放左边的小兜兜里了,别忘了。” 这次,藤今安干脆把整个身体都转过去,背对着唐承宗。 唐承宗挠头,不理解但尊重。 “你的小本本是不是还在家,要给你拿过来吗?” “……不用。” “那你乖乖睡一觉,我去看一下那位老人家,五分钟之内回来,别又想着乱跑。” 虽然刚吃完药,但唐承宗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一句。 藤今安:“嗯。” 唐承宗给他掖好被角,重复,“不准乱跑。” “……嗯。” 唐承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病房门关闭的那一瞬,藤今安强撑的精气神突然落了下来。 他的手上缠着绑带,一用力就疼,腿还不能动,只能用胳膊撑着往床头柜挪。 在抽屉拉杆扒拉了足足十次,才把抽屉拉开。 找到自己的手机。 艰难按了密码解锁后,迫不及待打开聊天框。 看着对面实时传来的宋闲时照片和位置,嘴角的笑才重新提了起来。 另一边,宋闲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总感觉后背阴森森的。 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他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又往胃里灌了一大口温热的苦咖啡,才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中午跟迟清和约定吃饭,他早早到了地方。 预定的是一家专门做陈皮料理的餐厅,装修古典风雅,一路沿廊走来,跟在园林赏花景似的。 他要的二楼私人包厢,推开古色古香的窗户,就能瞧见外头耸立的金属玻璃大厦,颇有几分时空对撞的错觉。 人没到,服务员便给他上了壶茶。 宋闲时握着茶杯,盯着里面澄澈淡黄的茶汤看了好一会,才端起来抿一口。 再转头朝外看去时,正好瞧见迟清和的车来了。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驾驶座下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宫华岁。 大概在路上聊了什么开心的事,下车绕到副驾驶这条短短几步的路,他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接迟清和下车,握住那只手,低下头,非常顺嘴地亲了一口。 迟清和笑着摇摇头,显然早就适应了爱人这副模样,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宋闲时听不清,但他看到宫华岁整个人明显兴奋起来。 眉眼间的笑柔和着赤裸直白的爱意,简直跟夏夜里的烟花一样,惹人注目。 这位富家公子的爱,真是跟那枚闪耀的戒指,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并祝福他们。 迟清和摸了摸他的脑袋,朝门口不敢上前的车童礼貌地笑了一下。 让宫华岁把钥匙给人家代为泊车后,才进门。 宋闲时在楼上看完两人相处的全程。 不到一分钟,却感觉幸福和爱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眨了眨因长时间睁着,而变的干涩的眼球,扯唇无声地笑了笑。 他在羡慕什么,他也有对象啊。 第88章 他在偷看你 “路上有点堵车,我们没来迟吧。” 进入包厢,迟清和的大衣刚脱下来,宫华岁就代替服务员接过,熟练挂到架子上。 “我也是刚到。”宋闲时起身,跟两人依次打过招呼。 只是在宫华岁面前停了一下。 迟清和明白他的意思,主动解释。 听完,宋闲时不得不再次打量眼前的青年。 除去墨镜和口罩后的宫华岁,长得非常招人。 西方的骨相,东方的皮相。 一双桃花眼,深棕色的瞳仁,微微眯起朝人看来时,简直要把人心活生生从胸膛里掏出来。 一眼浪荡花心公子相,说难听点,就像个纨绔子弟。 所以当他听到昨晚所有的事,包括那群凶悍的保镖,包括赌场的息事宁人,都是宫华岁的主场时,他的确是有些惊讶的。 尤其宫华岁之前还在娱乐圈待过。 顶流偶像的真实身份是…… 太割裂了。 虽然觉得不可置信,面上却始终是得体的微笑,说了几句场面话。 宫华岁咧开嘴,开门见山。 “宋总要是真想感激我,不如答应清和,让磐石主持这次南港上市的项目。” 宋闲时嘴角弧度不变,“这是当然的,只不过……” 宫华岁根本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举起茶杯,“那就谢谢宋总了!” 说完,把茶当酒,一口闷下去。 宋闲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直截了当,一锤定音的操作,愣住了。 好在迟清和出来打圆场。 “岁岁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这句话真是明里暗里都在偏心。 宋闲时不由好奇起,两人之间好到有些怪异的感情。 毕竟结婚三年了,还能像他们这样的,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再实事求是一点,这对可能是他见过的,圈子里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爱得如此深沉的恋人。 在他的理念里,随着时间的消逝,再炽热的爱也会消散,再黏糊的两个人也会变得冷漠。 轰轰烈烈的爱情,是逃不过平淡的。 唯有将爱情转化成亲情,友情,他才会觉得感情乃至婚姻,能够持久下去。 就在他想着这两人会不会跟圈子里大多数联姻一样,貌合神离,只在外装的体面时,菜陆续上来了。 宋闲时一边跟迟清和打太极,一边默默观察着两个人的相处方式。 看到迟清和极为顺手的剥虾举动,以及处处照顾宫华岁的各种小动作,他有点怀疑两个人之间的位置了。 嗯…… 宫华岁不是1米9吗? 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 刚好有个电话打进来。 宋闲时抱歉地朝两人点了点头,拿着电话出去了。 本以为最多五分钟就能解决,但实际上,快半小时了。 离席这么长时间,是很不尊重人的。 宋闲时加快速度,小跑回包厢,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就尴尬住了。 实在是凑巧。 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宫华岁按捺不住把迟清和压在凳子上偷亲的时候回来。 而且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正好对上迟清和不小心解开的衬衫领口下,暧昧占有欲十足的红痕。 他站在门外,挠了挠后脖颈,又假装看手机,等了三分钟,才进去。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跟迟清和聊。 只是眼神有些控制不住地往迟清和被蹂躏到格外艳红的嘴唇瞥。 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刻板印象要不得…… “宋总,你对清和很感兴趣吗?”宫华岁突然来了一句。 他的眉眼压的很低,深棕色的眼眸里明晃晃的不悦和醋味。 宋闲时挑了挑眉。 暗道,宫华岁这人太过敏锐。 他捏了捏茶杯,“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宫华岁冷哼,正想刺回去。 迟清和蓦地从桌下面拉住他的手。 宫华岁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 反正宋闲时都看见了,也知道了,他连装都不装了。 直接歪着脑袋,倒到迟清和的肩膀上,瘪了瘪嘴,委屈道,“他偷看你。” 迟清和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而对上宋闲时。 “宋总,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岁岁有点累了,我想带他回去休息。” 宋闲时也尴尬,赶忙起身将人送走。 离开时,宫华岁趁着迟清和不注意,狠狠瞪了他几眼。 宋闲时摸了摸鼻子,正想再说几句对不住时。 宫华岁的小动作就被发现了。 迟清和牵住他的手,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岁岁。” 宫华岁嘴巴又能挂油壶了,但他还是收敛了,板着一张脸,对宋闲时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宋闲时眼皮一跳,很识趣地回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宫华岁又哼了一声,紧蹙的眉头却松开了。 这位宫家的小少爷,又好哄又难哄的,怪可爱的。 跟迟清和这种温柔又冷漠的人,很配…… 晚上,他去了趟医院,看小西的奶奶。 唐承宗刚好也在。 见他来了,顺道跟他说了一下小西奶奶的治疗方案。 宋闲时表示全都配合。 唐承宗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对了,那个……” 唐承宗捻了捻指尖,眼神有些飘忽。 “宋先生,你能不能替我看一下师弟,我得去药店买点东西准备一下。” 怕宋闲时不答应,他特意强调。 “放心,我师弟已经睡着了!你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别让他醒了乱跑就好。” 宋闲时抿了抿嘴,委婉拒绝,“可以让我这边的护工代为照顾他。” 唐承宗加快语速,“不行的,就要你去!他……他……他喜欢看帅哥!看帅哥心情会好!心情好,病才好的快!” 这句话一出来的时候,空气瞬间安静了。 唐承宗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荒唐话后,牙齿都快尴尬的磨碎了。 “总之,宋先生,就帮我个忙吧,我师弟安静的时候很乖的,睡觉的时候更乖。” 此刻的唐承宗,有一种老实人豁出去的感觉。 宋闲时沉沉吐出一口气,半晌,才道。 “我会去看他的,奶奶的病就麻烦你了。” 唐承宗强忍激动点头,忙不迭把宋闲时推进师弟的病房。 “你快去坐着,桌上有水果,都是洗过的,可以直接吃。”他扒在门框上,小声道。 宋闲时绷紧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咔嚓——” 身后的门被关上。 隔着四米,宋闲时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病床上的藤今安。 “藤今安,不许装睡。” 第89章 哭久一点 病床上的人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宋闲时嗤笑,“又在骗人。” 藤今安藏在床被下的手指骤然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我不骗你,你会来吗?” 他吃力地转过头,对不肯靠近的宋闲时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笑着笑着,便又哭了。 “我不骗你,你会来吗?” “你讨厌我欺骗你,可我要是不骗,你就不会再看我一眼!” 宋闲时冷声道,“你在偷换概念。” 藤今安眸底全是苦涩,“可它就是现实,不是吗?” “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 宋闲时偏过头,拒绝交流。 藤今安眼圈更红了。 “宋闲时,告诉我,为什么不重要,是我的欺骗不重要,还是……我……不重要。” “有区别吗?” “有!” 藤今安的声音突然扬高,带着破音的沙哑,努力证明着他的真相。 “你还在乎我的欺骗,在乎我的命,在乎我!就没资格说不重要,说没区别!” 藤今安眼眶通红,声嘶力竭地怒吼。 “宋闲时,你就该彻底丢掉我!” “你不该救我的,不该为了我,慌成那个样子……你不该残忍地给我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又打碎它……” “别这么对我……宋闲时……我会死的……” 宋闲时颤巍巍地阖上眼皮,把身子又往门口侧了些。 什么时候起,他们的位置颠倒了。 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变成了藤今安。 而他成了局外人,冷静地看着眼前这场不登大雅之堂的闹剧。 之前的他,也是这样的吗? 之前的藤今安,也在这么看着他吗? 真像个小丑……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你是病人,好好休息,别吵了。” 藤今安死盯着宋闲时的背影,愈发刺眼。 “你现在都懒得骂我了是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藤今安,你很吵。” 藤今安咬着嘴唇,拼命压下眼底的泪。 病房内太安静了,每一声响动仿佛都放大了无数倍。 宋闲时就这么听着他痛苦压抑的哭腔,不自觉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 他不能心软,也不该心软。 否则他对不起小西,更对不起以前的自己。 耳边的哽咽声被滞涩沙哑的喃喃代替。 他听到藤今安磕磕绊绊地恳求他。 “……我不说话了……你可以……离我近一点吗……” 宋闲时再次用沉默拒绝他。 眼前越来越模糊,藤今安扬起下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眼泪就是这般不听使唤,哭着哭着,连话都说不了了,一直咳嗽。 他身上的伤本就多,每次咳嗽都带动全身,伤口仿佛再次被撕裂。 血好像又渗出来了…… 病房内的咳嗽声混着哭腔,越来越严重,宋闲时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一走了之,把藤今安丢在这自生自灭。 可理智又缠着他。 好歹是一条人命。 他不能冲动,不能变成曾经的藤今安,狠心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拖死。 他还有人性…… 他不是心疼藤今安。 藤今安不配。 宋闲时睁开眼睛,脸上是社交场上一贯的假笑。 走到床边,随便抽了张湿巾。 粗鲁但细心地把藤今安脸上的泪擦干净。 而后从右侧扶着他起来,拍着他的背。 直到藤今安的缺氧泛紫的脸色一点点变好,咳嗽也渐渐弱了下来。 “手上的伤口裂了,我找护士重新给你包扎。” 说着,放下藤今安,就要起身。 藤今安慌张地去抓他。 侧腰突然被拍了一下,宋闲时下意识低头。 正好瞧见藤今安缠满绷带,无法自由蜷曲的右手,坚持不懈地想勾住他。 宋闲时快速眨了一下眼睛,假装没看见,按下床头屏幕里的呼叫铃后,坐到床边的沙发上。 意识到宋闲时不会走后,藤今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葡萄,洗过的,你喜欢吃。” 宋闲时没理,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藤今安好不容易上扬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但他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恢复了平日那副沉稳干练的精英形象。 “对不起,还有,谢谢。” 宋闲时头也没抬,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宋总……我……” 宋闲时眉头骤然皱起。 藤今安跟在他身边三年,当然知道这是他极度不耐烦的表现。 掀起唇角,艰涩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吵到你了。” 护士来得很快,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藤今安手上的绷带,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伤口时。 宋闲时下意识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看不下去,从沙发转到阳台。 身上有包烟,他没心思点。 就掏出打火机,食指拨动着盖子。 “叮——” 打开,合上。 “叮——” 又打开,又合上。 如此重复。 飘动明亮的火焰从机械方嘴升起,落在宋闲时那双看不清情绪的幽深眼眸里。 他趴在栏杆上。 冷风吹乱发丝,冻得人脸又麻又僵。 宋闲时没由来地想着以前坐在姜笙女士身旁,陪他看的各种古早偶像剧。 淋着大雨,牵手告白分手。 吹着冷风,暧昧冷战闹别扭。 硬生生给自己折腾出病。 他可能也有点表演型人格。 追藤今安的时候,没少学。 现在…… 真是够了。 除了胳膊上的骨折,藤今安身上的伤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凭什么他要自责! 他要在这吹冷风! 宋闲时气愤地踹了脚墙,裹着衣服,又钻回病房了。 “你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护士离开前,特意帮藤今安把床头摇起来,让他后背有支撑,坐得更舒服一点。 “师兄对药材品质的要求很高,没有满意的,就会一直挑下去。” 藤今安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能还要个把小时,你要是累了,可以躺我的床睡一会。” 宋闲时皮笑肉不笑。 “我还不至于这么丧良心,让一个残废给我让床。” 藤今安绷紧嘴角,“我不是残废,我会好的。” 宋闲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也没有承认的心思,重新倒回沙发。 闭上眼,没过五分钟,就听到床上咯吱咯吱的响。 “你又要干什么?”他睁开眼,语气极其不耐烦。 “我……水喝多了……” 宋闲时:“……” 早知道让他哭久一点! 第90章 再见 事精 宋闲时烦躁地揉乱头发。 “站的起来吗?” 藤今安耳垂有点红,“要扶着。” “我真是欠你的!” 宋闲时一脸不爽地走过来。 轮椅被他搬过来的时候,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嘎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藤今安睫毛颤了颤,仰起头,望着宋闲时,眸底是藏不住的期待。 宋闲时偏头,错过他的目光。 弯腰,手臂穿过藤今安的膝弯,另一只胳膊扶上他的背。 腰腹稍微使劲,抱起藤今安。 鼻尖再次被熟悉的香味覆盖,藤今安有片刻的失神,本能地想再靠近一点。 可下一秒,身子一沉,他被放到轮椅上,往浴室推去。 宋闲时从来没有伺候一个人,伺候到这个份上。 全程臭着脸,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藤今安大半个身体的重点都靠在他身上,耳朵已经红透了。 “宋总,我……” “别说话。” 藤今安抿紧嘴唇,安静了十秒,还是忍不住。 “我没办法一个人。” 宋闲时反射性朝下一看,又立刻把头抬起来。 “你……你!” 宋闲时咬牙切齿地你了好几声,突然用力,把藤今安整个人按在智能马桶上。 “自己解决!” 说完,直接丢下藤今安,砰的一声,把浴室的门甩得震天响! 脚步声快速远去。 直到彻底听不见。 藤今安才褪去眼底的惊慌,轻轻勾起唇角。 他耐心地等着。 果然十分钟后,透过浴室磨砂玻璃,他再次看到了一个人影。 当他信誓旦旦地喊出宋总时,门外的男护工愣了一下。 随后礼貌地敲了敲门。 “藤先生,我是宋先生叫过来的护工,现在需要我进去吗?” 藤今安脸上的志在必得即刻消散,“他人呢?” “宋先生临时有急事走了。” 藤今安面色有一瞬的狰狞,但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差别。 “进来吧。” …… 宋闲时一路踩着油门,回到公寓。 先去楼上查看了藤一舒的状况,见他抱着玩偶睡着了,便不再打扰。 独自抱着两瓶酒,坐到客厅沙发上喝。 高度数的酒精灌入喉腔,一点也不舒服,跟火烧过一样,连耳朵都鸣叫起来。 却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麻痹大脑。 宋闲时歪着身子,靠倒在沙发上。 预想中的醉意并没有出现,反而越喝越清醒。 “哐——” 酒瓶压在玻璃茶几上。 宋闲时抬起手臂,压住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也没看就接了。 “谁?” “是我。” “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藤今安捧着唐承宗的手机,“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掐断了。 藤今安也不气馁,继续打。 反正宋闲时不可能会拉黑唐承宗的手机。 终于在打到第十个的时候,宋闲时接了。 语气很差。 “有屁快放!” “宋闲时……你不开心……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开心,你不知道?别装傻了藤今安,我告诉你,等哪天你离我十万八千里远,我,宋闲时!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藤今安拧起眉头,“你喝醉了。” 宋闲时冷哼,“关你屁事!” “你迷茫了。” 藤今安的语气近乎肯定。 “或者说你后悔当时那么冲动,就跟小西绑定在一起了。” 宋闲时眯起眼睛,“你的脸倒是大的很,我喝个酒,你都能跟这个扯上关系。” “我这是合理的推测,你不嗜酒的。” “所以呢。” “所以你今天……可能再次爱上我了。” 宋闲时捂着发胀的额头,嘲笑出声。 “都说在鬼门关走一圈,人都会善良一点,你不一样,一点没变!刻薄又自大!你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精神分裂的傻逼!” 藤今安早就领教过宋闲时醉酒后,嘴上的鸟语花香。 也不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直到对面停下来,才道,“宋总,睡前记得喝醒酒药,不然明天会头疼的。” “关你屁事!” 宋闲时醉酒后,词汇似乎比平常要匮乏些。 一句关你屁事,来来回回都说了三遍了。 “我告诉你藤今安,就你这个装货,老子就是把自己喝死!摔死!捅死!我也绝对不会掉进同一个坑里!” 藤今安睫毛微颤。 “你醉了,这些不是你的真心话。” 宋闲时嗤笑,“是不是真心话,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应该听得出来。” 藤今安回避了这个事实,“宋总,你好好休息吧,明早还有工作呢。” “藤今安,bastard!” 藤今安的手抖了一下,手机就从绷带滑倒被子,正好砸在他膝盖的伤上。 “宋总,该睡觉了。” 他的声音弱了些,尾音还隐隐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藤今安,你问我今天为什么没有丢下你,还费尽心思救你。” “我是个人!我有心!” “路边看到流浪汉饿死了,我还能丢个馒头,甩个硬币。” “你跟他们没区别,我就是有慈悲心,看不得我住的地方变成凶宅,才救你!” “少给我掰扯什么我还爱你!你装的累不累啊,我看着都累。” “突然之间说喜欢我,突然又说离了我会死!还哭……哭上瘾了是吧!” “净整些不值钱的玩意!” 把脏话都说出口了,心情果然舒畅了不少。 宋闲时躺倒在沙发上,挂在靠背上的脚开心地晃来晃去。 “你等着吧,等我带了小西去见妈咪,等他高考结束,我就要带他去领证,省的你在这纠缠不清!” 藤今安眸色骤深,“宋闲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闲时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知道啊,我喜欢小西,小西也喜欢我,我们不该在一起吗?” 藤今安:“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个屁用,我跟你没熟到这个地步,再见!事精!” 第91章 宝石项链 顺理成章忘掉藤今安那通电话。 在唐承宗治疗小西奶奶的这段时间,忙得医院公司两头跑。 至于宋鸣涧。 他纵使再气,再无奈,也无法真的不管他。 付了医药费、护工费、住院费…… 钱的事情,他都包揽。 人,他是一眼都不想看。 他怕忍不住,当扬就把人揍死。 直到这天,林州带着调查完的资料,来公司找他。 一叠欠条拍在他桌上。 宋闲时只翻了前两张,就恨不得当扬飞到医院,把宋鸣涧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林州面色也不太好。 “这里还只是冰山一角,我粗略估算过,宋鸣涧欠下的债,光利息,都够小灵子上节大师钢琴课了。” 宋闲时罕见地坐不住,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底下繁华热闹的车水马龙。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发出狠厉的骨头摩擦声。 “单单以我的名义,他不可能贷到这么多钱。中间要么有人帮他,要么是拿保值的东西抵押。” 林州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我下面说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闲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州踌躇地把手伸进袋子。 掏出一串蓝宝石项链。 宋闲时看到项链的那一刻,全身都麻了。 即便早就知道答案,他还是不死心,瞪着发红的眼睛,“这是……宋鸣涧抵押出去的?” 林州:“宋鸣涧一百万押出去的。” “一百万……” 宋闲时不受控制地发起抖。 猩红的血丝迅速侵占眼球,吞噬理智,气息越喘越乱,越喘越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恐怖。 林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将项链放到宋闲时手心,握住他的手,合紧。 当年联合拍卖行一亿都拿不下的顶级收藏,如今一百万,就轻轻松松被套出去了。 不管是谁,碰到这么愚蠢的弟弟,都会崩溃的。 更何况,这条项链,还是姜笙女士最喜欢的收藏。 喜欢到除了宋闲时,谁也碰不了。 林州放缓语气。 “闲时,没关系的,项链回来了,它在你手里,姜阿姨的嫁妆,我们都会找回来的。” 宋闲时瞳孔骤缩。 “嫁妆……保险箱!宋鸣涧把保险箱里的东西全押出去了!” 林州张了张嘴,默认了。 宋闲时的手都在哆嗦,他虚虚拢着掌心的蓝宝石项链,魂不守舍地呢喃。 “谁给他的权限……谁给他的密码……谁给他的钥匙……银行保险箱……最高级的……为什么……为什么宋鸣涧可以拿到!” “我记得除了你,还有一个人,能开启保险箱。” 这句话,林州不该说的,毕竟这是宋家的家事。 可姜笙女士,不该受到这样的折辱。 “宋!远!辉!” 宋闲时目眦欲裂,每个字都仿佛在牙关里磨成碎屑,再挤出来。 “应该还不止他,你跟宋远辉都是保险箱的拥有人,每次开启,都需要提前三个月,你跟他同时签字确认,钥匙也得两把才能开启……” 林州说着说着,就顿住了。 “是啊,前三个月,那个时候,藤今安还没走。” 宋闲时牵起唇角的肌肉,露出一个可怖的笑。 “他是我的助理啊,密码、钥匙、签字……多好搞啊!他还是宋远辉的人,保险箱……多好搞啊!藤今安真是厉害,哪天我破产了,都还能被他蒙在鼓里!” 他捧着沉甸甸的项链,耳边骤然响起姜笙女士的话。 “涂蓝蓝闪闪的眼影,是为了让宝贝看到大海,天天开心~” “戴上布灵布灵的蓝色项链,是为了让我最最最亲爱的宝贝,触摸到大海,永远得到神的祝福~” 很奇怪的逻辑,但姜笙女士一向如此。 宋闲时的眼睛发涩。 垂下脑袋,如少时一般,一受委屈,就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 额头贴着额头。 “小时,这是妈咪最喜欢的项链,除了你,谁都碰不了哦,嘿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弄坏了,我可是会罚三天不许吃炒豆子的!” “对不起……” 宋闲时的眼角骤然湿了。 中心蓝宝石闪耀锐利的火彩,有那么一瞬,温柔了。 林州面露不忍,“这不是你的错。” 他深刻清楚,那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对宋闲时意味着什么。 不仅是姜笙女士的嫁妆,更是她最后能给予宋闲时即便失败,也能从头再来的勇气和后盾。 里面每样物件,都是独属于宋闲时和姜笙女士的回忆。 宋鸣涧…… 姜笙女士明明留给他更好的,更保值的遗产。 为什么偏要动宋闲时的! “不管多少钱,我都给,林州,帮我把她们带回来,她们……是我的!” 宋闲时极力维持镇定,把卡全掏出来,塞进林州手里。 “不够的话,我可以卖不动产,卖股份,还可以借。” “宋闲时!” 林州突然拔高声量。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自己吃掉这个哑巴亏,你得讨回来!” 宋闲时瞳仁颤动,足足过了十秒,他才哑着嗓子,发出声音。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林州怒其不争。 “你打算怎么处理宋鸣涧,怎么对付宋远辉,还有那个藤今安,你是不是还喜欢他!那晚,为了他,你把孙正打废了,你真舍得对他动手?” 宋闲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项链。 “人,会废掉。钱,也会全部讨回来。” 他抬起头,湿红的眸底终于不再是优柔寡断。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宋闲时这个钢铁夹心暴躁火泥人,可算被炼化了。 林州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一眼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智者不入爱河。” 他摆摆手,往门口走去。 “等我的好消息吧,阿姨的东西,我一定原封不动都给你找回来。” 宋闲时却拽住他,嗓音低沉。 “找的时候,动作小点,别被发现了。” 林州挑眉,“怎么,怕连累我?” “孙正残了,不会那么轻而易举放过我,你帮我,会引火上身。” 林州翻了个白眼。 “我引火上身的还少吗?你家的烂摊子,还有你,大半都是我处理的,现在才想起来提醒,太晚了!” 宋闲时知道林州是有意逗他开心,配合地勾起唇角。 刚张开嘴,林州就猜到他要放什么屁。 “我警告你别叫嗷,折寿!” 第92章 别离开我 每一步,噔噔噔的,都恨不得把地板踩穿。 Lena战战兢兢地把人送走。 “宋总,你们……刚才是吵架了吗?林总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没事,他本来就这样,不禁逗。” 宋闲时合上签字笔。 “Lena,帮我把后面一星期的行程都推了。” “一星期!” “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Lena疯狂摇头。 “再给我订张机票,咱们公司的董事长总是缺席,我得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Lena的错觉,她总觉得宋闲时这个平淡的语气,不像去看人的,而是去解决人的。 “明天就走吧,太晚了不好,现在国外这么乱,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好……好的!” 这下Lena确定了,宋闲时目的不纯! 晚上,宋闲时又跑了趟医院。 来的路上,手机的震动声就没停过。 全是宋鸣涧打来的。 他拉黑了一个,还有一个。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手机。 宋闲时多的是耐心,反正停药没病房住的不是他。 “情况怎么样?多久能醒?” 到病房的时候,唐承宗正好结束施针。 他接过宋闲时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位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但也不算太棘手,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辛苦了。” “应该的。” 唐承宗收拾工具,见气氛沉默,随口道,“宋先生待会还有事吗,要不去我那坐坐?” “上次你来了之后,师弟的心情都变好了,比吃果冻饼干的时候,还要开心。” “天天等着你的电话,我跟你聊天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脑袋晃来晃去,跟地里的小萝卜一样。” “是吗?”宋闲时皮笑肉不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陪他聊会天。” “真的吗!”唐承宗眼睛一亮,“那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你先过去吧。” 宋闲时看得出他有意让出空间。 让他跟藤今安单独聊聊。 正好顺了他的意。 有些事,确实得人少才能干…… 病房门关闭的声音很轻。 藤今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以为是唐承宗施针结束,回来了。 直到脚步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他才反应过来,睁开眼,正要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了。 宋闲时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发出声音。 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喉管,不断用力。 幽深冷寂的瞳孔里,是毫不遮掩的杀意。 藤今安快速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突然闷哼笑出声。 丝毫不顾及自己快要窒息死亡的危险,抬起右胳膊,揽住宋闲时的后脖颈,强势压低。 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十公分。 宋闲时瞳孔骤缩,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 藤今安终于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一边咳嗽,疯狂吸氧。 一边用力拉近宋闲时,胳膊像铁钳子一样,半强迫半暴力地把宋闲时压到自己怀里。 “唔——” 胸腔被重重砸了一下。 宋闲时抱他了~ 他再次闻到熟悉的香味。 隔着轻薄的衣料,每一次胸腔起伏,都能感受到来自宋闲时的热度。 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宋……闲……时……” 喉管被粗暴对待,藤今安的声音已然嘶哑,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破风箱里拉出来的,足以证明方才宋闲时是有多想他死。 但越是如此,藤今安便越是兴奋。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宋闲时没说话,反手握住后背那只强迫他的胳膊。 想拽下来,却因为角度问题,根本没办法用力,只能掐。 五只手指跟削尖的铁骨一样,恨不得刺透皮肉,扯断经脉,把藤今安的骨头都捏碎! 藤今安眉头微微皱起来,明明整只胳膊痛的颤抖,却没有阻止他,继续勾着嘴唇笑。 “那天你怎么抛下我走了,是不喜欢陪我上厕所吗?那我以后不会了,你只要能来看我就好。” 说罢,不顾宋闲时的反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 “今天喝了很多咖啡吗?是有烦心事吧,可以跟我说吗?” 宋闲时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眸底的恨意恍若化做实质,让藤今安无端的害怕。 他垂下眼皮,略显慌乱地移开眼神。 “宋闲时,别这么看着我。” 病房内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一人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闲时终于出声。 “放手。” 藤今安怔了怔,本能地把宋闲时又圈紧了些。 可半秒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不情不愿地松了点力道。 不会让宋闲时疼,但也不允许宋闲时离开他。 他咧嘴笑了两下。 沙哑的音调,带着难以忽略的欣喜,朝宋闲时邀功。 “我跟之前不一样了,你看,我不会让你疼了。” 宋闲时显然看不上他这么点改变,冷着声音重复。 “放手。” “为什么?我已经在让步了。” “放手。” “宋闲时,你不能逼我,我已经在努力学了。” “放手!”宋闲时的语气骤然加重。 藤今安无视宋闲时的怒火。 “我不想放,你把我这只胳膊也折断吧。” “咔嚓——” 藤今安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手腕诡异地垂着,像是被人活生生按断。 宋闲时揉了揉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咎由自取。” 藤今安眼尾悄无声息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报还一报。” 宋闲时掀起嘴角,恶劣道。 “之前我拿命陪你玩,现在你只是断个胳膊,折个手,就难受了?” 藤今安突然扬起下巴,漆黑发亮的眼睛里装着与此刻情形极为违和的激动。 “你把我当沙包,是不是对我感兴趣了!” “如果是这样,你都可以揍回来,只要你别离开我。” 第93章 他都知道了?! 宋闲时似笑非笑,语气少见地染上几分温柔的缱绻。 “我想让你死呐,藤今安。” 藤今安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但他很聪明,选择揭过这个不利于自己的话题。 “这几天你两头跑,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程西奶奶和宋鸣涧……” 宋闲时现在听不得宋鸣涧的名字,嘲讽一笑,不愿继续再在这浪费时间,径直转身离开了。 与来时的轻手轻脚不同。 哐的一下,房门差点震下来,周围的墙都好似抖了起来。 藤今安绷紧眼皮,愣愣望着不知道第几次为自己而关闭的门。 心脏愈发闷痛。 比刚折掉的手腕还要疼。 比几欲掐断的喉管还窒息。 “宋闲时……我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明白什么。 只是这么念叨着。 仿佛只要多念几遍,时间就能给他答案。 宋闲时怀着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发,刚出电梯,旁边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他下意识出脚,狠狠踹了出去。 “啊——” 看着倒在墙角,痛的直抽气的宋鸣涧。 宋闲时慢条斯理地收了脚。 “怎么,想偷袭我?” 宋鸣涧好不容易堵到宋闲时,连身上的伤也不顾,膝行爬到宋闲时脚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赌了,我现在全身都好痛,伤口发炎了,还好饿,一天没吃饭了,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地下停车扬的灯光不算明亮,只照亮宋闲时半张脸,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宋鸣涧,我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你是怎么做的?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他的语气太平静。 平静到有些渗人。 宋鸣涧身子不受控制地打起抖来。 他太久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宋闲时。 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敢哆嗦着回他。 “哥,我们是亲兄弟啊,妈妈她走的时候说过,你是哥哥,就该照顾我的,我……我知道错了,我都道歉了,你,就原谅我吧。” 宋闲时眼眸半垂,嗓音没什么起伏。 “原谅你?那谁能原谅我呢?” 他蹲下身,与宋鸣涧平视。 “保险箱里的东西,为什么要碰,就因为我不给你钱?” 宋鸣涧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心虚,“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欠的太多了,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动保险箱。” 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大了些。 “反正你的就是我的,妈妈那些珠宝说好听点是古董,说难听点就是过时,我今天不抵押出去换成钱,明天……” 只要一涉及到姜笙女士,宋闲时的耐心格外的少。 根本不给宋鸣涧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鸣涧,你当我这几年白活了,到现在还想着骗我?过时……真难得你想出这么个理由。” 他直起身子,单手插兜,皮鞋尖恶劣地碾上宋鸣涧惨白畏缩的脸。 “靠抵押珠宝,故意欠下大额债务,掏空我的现金流……你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你觉得我会为了填你故意设下的窟窿,把磐石让出去?然后让你……顺手牵羊?” 这时,宋闲时终于舍得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只是这个笑过于阴森,落在宋鸣涧的眼里,恍若地府索命。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宋鸣涧,既然你想做乞丐,我就不拦了,好好待垃圾桶里吧,至少有个住的地方。” 说罢,他又重重往下碾了碾,直到宋鸣涧半张脸变形,脸上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才大发慈悲地收了脚。 宋鸣涧像坨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侮辱、后悔、愤怒、愧疚各种情绪混在一起,脸色好不精彩。 “宋闲时!你他妈……凭什么你什么都有!她凭什么把什么都给你!我就想要磐石,你凭什么不让给我!” 宋闲时离开的脚步只顿了片刻,继续往前走去。 宋鸣涧死盯着他不屑一顾的背影,只觉得自尊再次被这个亲哥哥践踏进泥泞里! 他一口吐出嘴里含血的唾沫。 用颤抖的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冷白的屏幕光,照亮了他疯狂毫无人性的脸。 “都是你逼我的!” …… 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推迟了一个小时。 宋闲时端坐在机扬的贵宾休息室。 打着电话,跟对面的甜品师交流。 “小西学习压力大,老是犯困,有没有什么可以提神醒脑的甜品?” “嗯,这次多做点,他爱吃。” “还有家里也帮我送一份……” 这次是私人行程,宋闲时身边并没有助理跟随,还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却依旧没能逃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哥哥!” 宋闲时刚挂断电话,大腿突然一沉。 小萝卜头哇的一声,非常自来熟地扑到他怀里。 “我饿啦。” 宋闲时哭笑不得,顺手把Sewdeen抱起来。 “还真拿我当你饭票了,你哥呢?他带你过来的吧。” “哥哥……” Sewdeen懵懂地眨了眨大眼睛,“不知道诶,他好像又弄丢我啦。” “乱跑的毛病得改掉,小心被人贩子抓走。”宋闲时一边恐吓他,一边抱着他到餐区。 Sewdeen身高不够,哪怕踮着脚尖,也看不到料理台摆着的食物。 宋闲时这么一抱,视线瞬间开阔。 他开心地拍了拍手,指挥宋闲时这个夹一点,那个夹一点。 不一会,盘子就满了。 “你先吃着,我跟你哥打个电话。” 宋闲时把人放到软软的沙发上,拍了张照,给迟清和发过去。 不到两秒,对面就回复了。 三分钟后,迟清和带着宫华岁出现了。 他们的衬衫有点乱,显然是跑过来的。 刚到,宫华岁不轻不重地往Sewdeen脑袋上敲了一下。 举着拳头威胁。 “Sewdeen,等飞机落地,我就把你当萝卜埋了!” Sewdeen没心没肺地从一堆生煎饺子豆沙包里抬起圆乎乎的脑袋。 傻乎乎笑起来时,嘴角的番茄酱啪嗒一下,掉盘子里了,正好砸出一朵小红花。 宫华岁皱着眉头,拿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给他擦干净。 迟清和则跟宋闲时聊了起来。 得知他们一个航班的时候,宋闲时眉毛挑了一下。 “迟总,还真是巧啊。” 迟清和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半真半假客套。 “是啊,外头不比国内,人生地不熟的,你我正好有个照应。” 宋闲时嘴角弧度不变。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多,稍微思索过后,宋闲时也不想弯弯绕绕了,直入主题。 “迟总也是去找宋远辉的?” 第94章 可会欺负人 宋闲时耸肩,“猜的。” “关于这一点,宋总大可放心,既然两家公司选择合作,我不会做出让双方都不高兴的事。” 宋闲时笑了笑,没回应。 反倒是迟清和有些过于热情。 上飞机后,顶着宫华岁哀怨的眼神,跟Sewdeen交换座位,坐到他身边。 宋闲时抿紧嘴唇,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快被人盯穿了。 “迟总,要不……你还是换回去吧,宫先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迟清和微笑,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他最近有点不乖,跟我闹脾气呢。” 宋闲时面露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随口回了句。 “没想到你们也会吵架。” “没有哪对情侣是不吵架的,两个人观念不一样,就是会有摩擦。” 迟清和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我跟他的家世差距,我再怎么努力赶,也……”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迟清和朝他露出抱歉的神情。 宋闲时望着迟清和眉眼间的疲惫,不自觉捏紧手指。 “家世……就这么重要吗?” “与其说是家世,不如说是家庭。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作怎么闹都无所谓。但结婚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人一多,矛盾就来了。” 宋闲时想了想。 自己反正孑然一身,无所谓。 小西,还有个奶奶。 他的奶奶应该会同意…… 宋闲时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两个男生在一起,就是有悖伦理,是不正常的。 万一小西的奶奶反对,他该怎么办? 逼迫小西,在他和奶奶之间选吗? 他除了钱还有优势吗? 宋闲时烦躁地吐出一口气,面向迟清和。 斟酌良久,才道,“如果处理不好家庭的事,你会离婚吗?” 毕竟从他的消息渠道里看,迟清和是一个把亲情看得极重的人。 若是跟宫华岁之间,真有处理不好的矛盾,为此抛弃爱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圈子里的爱情,终究是个稀罕物。 他们爱成这样,如果都会分开,那小西跟他…… 最后,小西会不会也选择亲情,离开他? 他还没等到迟清和的表态,宫华岁就先炸了。 “不离婚!死也不离!”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满满的强调意味,只是尾音的颤动,泄露了他的惶恐。 宫华岁不顾整个头等舱异样疑惑的视线,冲到迟清和座位旁。 噗通跪到地上,捧住迟清和的手,眼泪说掉就掉,好不可怜。 “清和……不离……你答应过我的……不准说话不算话……” 宋闲时坐在一旁,看着宫华岁这套过于熟练的操作,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或许这一刻,他不该在这里? 默默解开安全带,朝后面挪去。 “哥哥~” Sewdeen原本昏昏欲睡的,看到宋闲时坐到他身边,瞬间就醒了。 虽然从小孩嘴里套话有点不道德,但宋闲时还是干了。 趴到Sewdeen耳边,指着不知何时,磨磨蹭蹭挪到他原来座位,还顺带把脑袋靠到迟清和肩膀,一抽一抽哭的可伤心的宫华岁。 小声问他,“他一直这样?” Sewdeen眨眨眼,脑子艰难转了好久,才迟疑点了点头。 “他可聪明啦,知道只要哭起来,哥哥就会心软,每次干坏事,就会这样求哥哥原谅。” “干坏事?”宋闲时追问,“哪种坏事?” 是出轨,还是眼盲心瞎,帮着外人欺负…… “就是欺负哥哥的坏事啊。”Sewdeen挠了挠脑袋,语言系统崩溃了。 宋闲时不理解。 Sewdeen就爬到他身上,把他领口扒开,戳着宋闲时的脖颈、锁骨、肩膀…… “每次哥哥被欺负生气,就有很多小红点,这里也有,那里也有,都是他干坏事弄的。” 宋闲时耳朵唰的红了,不敢再让Sewdeen说话了,赶忙掐住他的嘴巴。 Sewdeen黝黑发亮的大眼睛里,装满了迷惑。 宋闲时摸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小点心给他。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有吃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宋闲时帮他重新系好安全带。 躺下没几分钟,就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宫华岁眼尾湿润,长长的睫毛上都是小泪珠。 “清和,我们的家世哪里相差大了,你不能为了撮合藤今安,就把我抛弃了。” 迟清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低头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哼~” 宫华岁扬起下巴,被泪水洗的格外发亮的深棕色眼珠,直勾勾盯着迟清和。 意思很明显。 迟清和捏着他软软的脸颊肉,掐了两下,快速巡视周围,见没人关注到他们这里,才低下头,印上爱人那主动的唇瓣。 一触即分的吻。 轻轻贴上,干巴巴地离开。 温柔,干净,却藏不住泛滥成灾的爱。 宫华岁笑得眉眼弯弯,“这次就算啦,我原谅清和啦~” 迟清和牵住他的手,也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下飞机的时候,宋闲时原本要跟着自己司机走。 迟清和却再三邀请他,坐一辆车。 不知道是不是宋闲时的错觉,迟清和有点过于紧张了。 就好像他会出什么意外一样。 “迟总,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跟着你们,确实不太方便。” 迟清和见实在劝不动,就给身侧的宫华岁使了个眼色。 宫华岁快速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后,点点头。 迟清和接收到,才肯放宋闲时离开。 等人走远,他才道,“人都安排好了,确定不会出问题?” 宫华岁一手抱着Sewdeen,一手拉着迟清和。 “放心,我派了四辆车跟着。” 第95章 古堡 小镇沿河而建,不同于市中心冷冰冰的高楼大厦,这里遍地的酒馆、餐厅、画廊,艺术气息浓厚。 来往的行人脚步放的很慢,脸上挂着安逸闲适的笑。 宋闲时支起胳膊,望着车窗外的黄昏,压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不自觉蜷起。 “闲时少爷,我们到了。” 老管家将车停在一座古堡前,恭敬地替宋闲时开了车门。 宋闲时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古堡周围望不到尽头的山茶花,脸色极差。 “钟叔,他知道吗?” “……向先生报告您的行程,一直是我的工作。” 宋闲时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对上身侧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 “他在哪?” “今晚镇上有乐队演出,先生可能会逛到很晚。” 管家从善如流地引导宋闲时往古堡里走。 “您的房间一直有专人清理,晚上就别出去住……” “钟叔,我不想跟他待一起。” 老管家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您已经很久没来了。” 宋闲时欲言又止。 跟宋家分割的那天起,他就想把钟叔接过来。 老人家七十多岁,早就该享福了。 可宋远辉不放人,还把钟叔的孩子安排进宋家企业工作。 于情于理,钟叔都抹不开脸拒绝宋远辉。 宋闲时没办法,只能在每个节假日给钟叔寄礼品。 偶尔出差时,特意来看他一眼。 吃个饭就结束。 匆匆而来,匆匆而归。 为了就是不见宋远辉。 可一年又一年,钟叔的头发不知不觉全白了。 这位温柔尊敬的长辈,也到了见一面就少一面的年纪。 “钟叔,跟我一起回国吧,宋远辉那边我去说。” 即便听了无数遍这样的话,老管家还是忍不住,白手套擦过满是皱眉的眼角,湿了些。 “这么多年,我待这也习惯了,您不必为了我,去做不喜欢的事。” 宋闲时抿嘴,定定看了他半晌,才偏开头。 “我饿了。”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走,我们去餐厅吃饭。” 桌上准备的都是宋闲时爱吃的餐点。 管家守则里,严格注明不可与主人同桌食用餐食。 可宋闲时从小到大都是不守规矩的,像小时候一样,强行拉着钟叔坐下。 钟叔实在拗不过他,坐在他身边。 一边陪他聊天,一边用公筷帮他夹菜。 处处照顾着他。 宋闲时晃荡着酒杯,一口饮尽后,醉意有些浓。 庄园里自己酿的酒,度数一向没轻没重,后劲大得很。 宋闲时用胳膊支着脑袋,才没倒下去。 “钟叔,跟我回去吧。” 这次,钟叔没说话,只是担忧地摸了摸宋闲时的脑袋。 “谁欺负您了吗?” 宋闲时慢了两秒,才摇摇头。 可钟叔一眼就看出他在逞强,“是先生欺负您吗?” 宋闲时下意识皱起眉,“垃圾!” 骂人的同时,还不忘竖起一个“友好手势”。 钟叔赶紧用手包住宋闲时的中指,往四周看了眼,确定没人看到,才舒了口气。 “闲时少爷,不可以这样的。” 宋闲时属于越是有人宠着,越会闹的人。 钟叔拦着他,非但没让他收敛,反而大着嗓子嚎起来。 “是宋远辉先不当人的!谁让他动我的东西,保险箱,我的!他凭什么……唔!” 钟叔紧急往他嘴里塞了个绿豆糕。 宋闲时嚼了嚼,艰难咽下去后,钟叔又马不停蹄往他盘子里放了好多吃的,势必要堵住他的嘴。 宋闲时戳了戳盘子里剥得完完整整的蟹腿。 “……钟叔,这次我跟宋远辉会彻底闹掰,我……你跟我回去吧,我有好多房子,你想住哪,就住哪,山里也可以,草里也可以,花里也可以……” 第三遍,哪怕醉着酒,他还在重复。 他怕闹过之后,再也见不到钟叔。 “您醉了,我扶您去楼上休息好吗?” “……没醉!” 钟叔无奈笑道,“好好,您没醉。坐了那么久飞机,总该休息一下吧,我在浴室里养了好多香香的小石头,您要看吗?” 宋闲时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睁开,石头石头咕哝着。 “是啊,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可漂亮了。” 他放缓语调,耐心哄着自家小少爷,扶起他,一步步朝楼上房间走去。 他了解宋闲时所有的小习惯。 洗澡水的温度、床头灯的亮度、枕头的高度,就连窗外飘来的花香都是适宜柔和的。 老管家半跪在床侧,帮宋闲时拉好被角。 掌心隔着软乎乎的被子,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宋闲时。 直到紧拧的眉头渐渐松开,唇角翘起开心的弧度,才恋恋不舍地挪走手。 小心关上房门,每一步都放到最轻,走廊才再次恢复安静。 宋闲时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总感觉窗户外有黑影飘动。 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跟进贼了一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个贼还也大胆,就站在床头看着他,手上亮亮的,好像是针管?又好像是…… 他费力想看清楚,却被酒意泡着,世界都是颠倒晕眩的。 与此同时,古堡外城,距离山茶花园不过百米的密林里。 迟清和收到消息赶过来时,藤今安已经被拦下。 一群黑衣保镖不敢动他,只能围成一个圈将他困住。 刚下车,迟清和就解下手上的腕表,握紧拳头,照着藤今安的脸,狠狠来了一下。 藤今安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全,迟清和给他来了这么一下,连站都站不住,直接摔到地上。 迟清和少见地失去了平时的从容,拽住藤今安的头发,面色狠厉。 “你想干什么!啊!你是不是疯了!” 见藤今安还是一脸无所谓,他气急,又甩了他一巴掌。 藤今安咧开嘴,齿间全是血沫,就这么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悲凉。 “他不会原谅我的!不会跟我在一起!与其这样,不如一起死!” 第96章 我一直爱着你 至少,不要相信纸上的一切。 哪怕少吃点药也可以。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怎么能为了摆脱宋闲时,把保险箱开了。 还任由宋鸣涧把东西全低价押出去。 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收藏品。 一旦脱手押出去,让别人吃进嘴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再吐出来。 一百万押出去,最起码得准备一千万赎回来。 运气再不好一点,碰上老赖,就只能傻等着他们狮子大张口,被迫签阴阳合同,把自己的声誉都赔进去! “迟清和……你骗人……宋闲时不会再喜欢上我了……” 藤今安眼眶通红,沙哑着嗓子哭诉。 “我想让宋闲时回来……我想让他跟以前一样……只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再等等我……” 迟清和眉头紧蹙,最终还是撒开了他的头发。 站直身体,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恢复冷静。 示意保镖把人扶回轮椅,上了车。 直到古堡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语重心长劝他。 “做错事就弥补,东西丢了就找回来,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没用的。” “你什么都没干,就说没用?” 藤今安转过头,“你跟宫华岁那套不适合我,他恨我,巴不得把我骨灰扬了。” 此刻的他面色冷静,嗓音微沉。 若不是眼尾还缠着泪意,不会有人想到半小时前,他还摔在泥里,因为爱而不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也是你自己作的,人家喜欢你,你拒绝就好,偏偏要捉弄他。” 迟清和也是毫不客气。 “他可不是藤一舒,越捉弄越来劲,没有爱,全是恨。” “宋闲时他爱你,越是践踏他的底线,他离你越远,爱不像恨,是会消耗的。” 藤今安睫毛颤了颤。 “我是……爱他的……三年前就爱……” 话音刚落,车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迟清和几次欲言又止,眼神越来越奇怪。 “那你的爱还挺特别的。” 藤今安绷紧眼皮,不动声色地把头扭向窗外。 “你什么都不懂。” 迟清和:“……” 他要是懂这个人的脑回路,才是真的完了。 强迫殉情这种事,比精神病还要精神病。 他是真怕藤今安再逃出去,给他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些天,派人一刻不停地盯着他。 上厕所也不例外。 只是这个守卫有点特别。 藤今安坐在马桶上,跟一个小萝卜头大眼瞪小眼。 他试图用商量的语气,哄骗他。 “你可以把头转过去,这里没窗户,我逃不了。” Sewdeen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No,哥哥说了,你是惯犯。” 他握紧小拳头,盯着藤今安,脸颊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而且哥哥还说,越是漂亮,越会骗人,你别想逃,我会用电话手表报警的。” 藤今安抓着裤带,“我穿裤子,你也要看?” “没关系的,我在厕所看到过很多……” 藤今安打住,“好了,我知道了。” 说罢,略显别扭地站起来。 他现在左手骨折,右手虽然接上了,但活动还是不怎么方便。 系裤子的时候,Sewdeen的眼珠子都快黏上来了。 藤今安皱眉,冷声道,“看哪呢。” Sewdeen扬起圆圆的脑袋,语气一派的天真。 “哥哥,你的好漂亮,好白,好粉,像魔法森林的云彩蘑菇。” 藤今安眉头皱的更深了,洗完手,屈指给这个小色批的额头,弹了一下。 Sewdeen捂着额头。 满脸写着疑惑。 明明是夸奖的话,藤今安却看起来那么生气,那么吓人。 “哥哥哥哥哥……” Sewdeen像藤今安的小尾巴,跟着他在房间里乱转。 藤今安实在受不了,一把掐住他的嘴。 “你是公鸡吗?一直咯咯咯的叫。” “我不是公鸡,我是人。” 藤今安一把掀过被子,盖住脑袋,显然不想跟这个小屁孩有过多的交流。 但Sewdeen很喜欢他。 自觉脱掉脚上的小拖鞋,先爬上床尾的沙发,再迈到弹弹的床上,像条毛毛虫一样蛄蛹进被子里。 扭着扭着,就趴到藤今安的身侧躺了下来。 藤今安闭着眼,“晚上不找你的清和哥哥一起睡了?” “哥哥要和哥哥睡,我跟新的哥哥睡~” 藤今安胸膛起伏,哑着嗓子,道,“迟清和还真是放心,把我跟你关在一起。” Sewdeen不明白,但他特别会自己找福利。 撑着身体,撅起嘴巴,对准藤今安的脸,就是一下。 亲完后,自己先没忍住,嘿嘿嘿的笑出声。 藤今安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的口水。 翻过身,张开手掌,覆上Sewdeen的脖子。 Sewdeen傻乎乎地咧着嘴巴,以为藤今安也喜欢他,笑得更开心了。 凑过来,又亲了藤今安一下,继续哥哥哥哥的叫不停。 口水更多了…… 藤今安的手慢慢收紧,“我不喜欢你亲我。” Sewdeen脸上的笑瞬间散了。 眼底是明显的失落。 他握着小拳头,一脸痛心疾首。 “……那……那我不亲好了……” 藤今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松开,最后缩回被子里。 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沉默着翻过身,背对Sewdeen,重新闭上眼睛。 Sewdeen以为自己被讨厌了,不敢离藤今安太近,缩在被子里,跟藤今安隔出两个小拳头的距离。 “对……对不起……” Sewdeen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忍着哭腔小声道歉。 藤今安听到了,却没动。 但他能感受到身后小萝卜头为了忍住哭,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睁开眼皮,失焦地望着衣柜上的小货车贴纸。 Sewdeen白天太无聊,贴的。 还有茶几的三条桌腿,底下满满的都是彩色贴纸。 这个小家伙有点矮,高的地方根本贴不到。 人小鬼大的,还想让他把他抱起来贴…… 藤今安瞥了眼床尾的轮椅,指尖收紧。 撑着胳膊一点点转回去。 小孩子多觉,居然就这么哭着哭着睡着了。 藤今安小心翼翼触碰着他圆乎乎的小脸蛋。 软软的。 热热的。 还湿湿的。 他凑近了些,右手环住Sewdeen,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还只是个小孩啊…… 他垂下眼睫,身子不由地蜷缩起来,把Sewdeen抱得更紧。 “对不起。” 第97章 小房子 昨天还是明媚温暖的晴日,今天气温直降,竟下起了雪。 宋闲时站在古堡高处的观景阳台,视线从雪盖满头的山茶花园,转移到远处热闹攒动的小镇。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四天了,消息不看,电话不接,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耗。” “镇上活动比较多的时候,先生就不太愿意回家,失联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 老管家端着茶壶,恭敬地为他沏茶。 淡色的茶汤,从雕花壶嘴倒出,落入骨瓷杯,漾出规则发散的圆形波纹。 宋闲时冷笑。 “干了亏心事就躲起来的废物。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老管家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突然哎呀一声,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提醒道。 “最近家里的监控突然坏了,还没找人来修,闲时少爷可要保管好贵重物品,万一哪天不见了,可找不回来了。” 宋闲时喝茶的手一顿,眼睛慢慢眯起来,笑着配合。 “哦……钟叔,说起这个,早上我放在床头柜的手表,你收起来了吗?” 钟叔假装看不见宋闲时腕处闪着亮光的表盘,“我立刻让人帮您找,放心,不会不见的。” 老管家一个指令下去,古堡瞬间热闹了,都在帮忙寻找宋闲时的手表。 “这个贼很聪明,只偷值钱的,你们看仔细点,要是发现有别的东西少了,立刻跟我说。” “是!” 宋闲时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地在钟叔的带领下,走进地下保险库。 望着满库的金银珠宝,名帖字画,宋闲时恶劣地勾起唇角。 钟叔作为古堡的管家,很是自然地在这“助纣为虐”。 “闲时少爷,这里的东西有点多,清点需要时间,您要是累了,就坐会儿。” 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大袋子往宋闲时手上塞。 “钟叔,我不累的,走两圈就好了。” 宋闲时接过,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老管家的面,开始扫货。 珠宝钻石黄金,叮里咣当的,响个不停。 老管家见他终于开心了,心头压着的郁结也散了些。 假模假式清点的同时,还不忘帮着宋闲时联系专门的安保公司,负责将这些贵重物品寄回国内银行存上。 宋闲时这趟来,一是跟宋远辉翻脸,二则是讨“补偿”。 宋远辉怎么坑他,他就怎么坑回去。 保险库大半的资产被搬空,肉眼可见的萧条贫穷了。 可宋闲时还是不太满意,索性速战速决,一件不留。 他还特意把失窃的消息放出去,就想着宋远辉听到,会回来。 结果这人怂成团了,他都快走了,宋远辉连面都没露。 机扬。 “钟叔,跟宋远辉说,都是我强迫你干的,他要是骂你,就打电话给我,我立马接你回去!” “好。” 钟叔温柔地笑了笑,帮宋闲时整理好衣摆,“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开心了就打电话给我。” 宋闲时快速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不舍,又泛了上来。 “钟叔,要不我绑架你走吧……” 老管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会太久的,五个月,等那孩子高考完,等您跟他结婚,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起初,他听到自家少爷喜欢上一个在酒店认识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反对的。 只是聊到那位小西先生的时候,聊到他们会结婚的时候,他是那么高兴,眼睛亮亮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跟三年前,追求藤先生的状态,完全天一个地一个。 那一瞬,他就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的闲时少爷开心就好。 机扬的播报声响起,到了离别的时刻。 宋闲时强忍不舍,告别。 老管家始终站在原地目送,每每宋闲时回头望过来的时候,他都会笑着挥手。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他才撤下脸上的笑,露出几分落寞来。 口袋里的手机掐着点响了。 是失联一个星期的宋远辉。 他叹了口气,接通。 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钟叔也不催,耐心等着。 “……回来的时候,带份绿豆糕吧。” “好的先生。” …… 飞机还没起飞。 机舱里说话声,脚步声不停。 宋闲时拆了空姐送来的眼罩戴上,刚眯一会,身侧的座位就有了响动。 而后是空姐与他刻意压低的交流声。 “藤先生,有任何不舒服,请一定要跟我们说。”空姐担忧地看着他的胳膊。 藤今安也不推脱,点头应下。 等空姐走远,他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朝宋闲时看去。 不敢看太久,怕宋闲时发现。 一次三秒。 每隔十秒来一次。 直到手机亮了起来,他才停止这扬愈发放肆的偷看之旅。 是迟清和发过来的警告。 他看也不看,直接删了。 又有一条消息进来。 是他安排在程西学校的人发来的。 点开照片。 熟悉的背影。 是宋鸣涧。 宋鸣涧找程西干什么? 他皱眉,让人盯紧点,别闹事。 “你在干什么。” 左侧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藤今安身子瞬间绷紧,若无其事按灭屏幕。 “没什么。” 宋闲时拧起眉头,“把手机给我。” “宋总,还是不要吧,这个属于隐私了。” “隐私?”宋闲时毫不留情戳穿他,“你都追到这了,还有脸跟我谈隐私?” “我只是恰巧来这办点事,我没有跟踪你。” “藤今安,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藤今安紧张地抿了抿嘴,“我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你怎么样我不在乎,把手机给我。” 藤今安把手机往口袋里又藏了藏,“我现在是病人,你不能强迫我。” 宋闲时对眼前这人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尽。 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就一句话,刚才你手机里的照片是不是小西,你又想干什么?” “没想对小西做什么,但我想……想对你做很多事情。” 宋闲时顿感被冒犯到,眉头皱紧,“疯子!” 藤今安唇角微勾,就这么应下来了。 他的眸底闪烁着愈发疯狂的暗光。 自从在病房里,差点被掐死后,他的脑子就触发了一种奇怪的机制。 宋闲时的冷淡厌弃,赶不走他了。 只会让他更加着迷。 尤其是那晚,拼死拼活爬上阳台,跟宋闲时殉情失败,迟清和将他锁起来。 不准任何人放他出去。 就将他囚禁在那个房间里。 Sewdeen陪着他,是唯一的活物。 也是他唯一的乐趣。 原本以为,他会厌恶这种失去自由的日子。 后来想了想,要是宋闲时跟他一起困在这个小房间里…… 他恨不得死在里面。 再骂他,再厌恶他,又怎么样。 他只有他了。 只能依靠他。 宋闲时越是对他狠,越是不在乎他,不仅不会让他生气,反而会引起他更重更浓的探索欲。 这是另一种爱。 更纯粹的爱! 藤今安光是想着,就觉得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喉结滚了滚,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宋闲时翕动的薄唇。 想亲。 第98章 平事 宋闲时听到,冷笑着朝他竖了个中指。 “去死。” 藤今安眉眼弯了弯,突然凑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喜欢。” 宋闲时只觉得跟藤今安接触的地方长满了虱子,膈应得很。 “你应该进精神病院!” “如果你每天都能过来看我,我愿意去。” “做!梦!” “我的梦里全是你,那做梦就是做……” “你!” 宋闲时咒骂了句脏话,实在受不了,招呼空姐,准备换位置。 空姐却一脸为难,“抱歉宋先生,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调换了。” “麻烦帮我去经济舱问问,有没有愿意免费升舱的乘客,我跟他调换。” 空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乘客,有些懵。 但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正打算去问。 又有一个人拦住他。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也问一下,我想跟宋先生坐在一起。” 宋闲时简直疯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好赖话听不懂?非得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我!” 藤今安也不觉得害臊,竟当着空姐的面点了点头。 “嗯。” 要不是顾忌在公开扬合,下一秒,宋闲时的手就掐上藤今安了。 他压低声音,怒吼。 “我那天就该把你掐死!” 藤今安咧嘴,微微一笑,“死在你手上,也是我的荣幸。” 空姐尴尬地看着两人愈发不对的面色,“那个……我还需要问换位置的事吗?” 宋闲时绷着表情,极力扯出一个和善的笑,“不用了,谢谢。” 藤今安立马接上。 “那我也不要了,辛苦你了。” 空姐如释重负,赶紧溜了。 飞机正式起飞,经过一阵颠簸后,才渐渐平稳下来。 宋闲时嘴上说不过藤今安这个没脸没皮的,聪明地选择装睡。 直到空姐将晚餐递过来,他才拿下眼罩。 看到牛油果和熏三文鱼的时候,宋闲时反射性地把餐盘推远了些。 他点的不是鳕鱼吗? 为什么会出现三文鱼。 “这份是我的。” 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藤今安将自己桌上的那份餐食,跟他调换。 “你的在这,有你喜欢吃的鸡蛋三明治,还有鳕鱼。” 宋闲时盯着满盘子都是他喜欢的餐食,有点不敢动嘴。 从藤今安那边拿过来,总感觉会有问题。 “如果担心的话,就让他们换一份,或者吃点面包垫垫,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藤今安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把自己桌上的红豆小面包也递给宋闲时。 “这些都是刚拿来密封好的,我动不了手脚。” 宋闲时不想理他,径直忽略那僵在半空的手,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吃完后,又戴上眼罩,摆明了不想跟藤今安说一句话。 藤今安捏着手里圆鼓鼓的小面包,僵硬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十三小时的飞行,颠倒的时差,让宋闲时的脑袋迷迷糊糊的。 饶是如此,他还不忘离藤今安远点。 提着行李,刚从机扬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小西班主任打来的。 “宋先生,下午您接程西回家了吗?” 宋闲时脚步一顿,“他不见了?” 闻言,班主任还有什么不明白,手臂撑在讲台桌上,极力维持着语气的稳定。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放学,程西就被保安叫走了,然后……现在是晚自习,他还没回来。” “监控视频调了吗?” “有的,我现在就给您发过去!” 宋闲时点开视频,只一眼,他就确定了人。 “宋鸣涧,你还真是……好样的。” 最后三个字,宋闲时几乎是磨着牙齿挤出来的。 城郊废弃仓库里。 宋鸣涧似有所感地打了个喷嚏。 一脚踹飞风化到发白的橘色易拉罐。 “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冷死了。” 孙正觑了眼宋鸣涧。 “你已经不是宋家少爷,没资格要求那么多。” 身上被宋闲时打的伤还没好,脸上缠着绷带,牙齿还漏风,说起话来有一种莫名的搞笑。 “这次,我不把姓宋的,打成残废,我他娘的就咽不下这口气!” 宋鸣涧说,“提前说好的,先把钱拿了,钱到手,你怎么样都无所谓。”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当时在医院,宋闲时为了藤今安,把孙正打得差点不能人道。 孙正早想报复他了,联系上他,想跟他合作做掉宋闲时。 只不过他顾念着那么点兄弟情谊,就一直没答应他。 要不是宋闲时把他逼到绝境,不仅把他赶出医院,还扬言让他做乞丐,他也不会把他的软肋抖出来。 程西…… 他妈的,一个从酒店里买来的烂货。 凭什么也能拿到他宋家的零花钱! 有什么资格拿! 宋鸣涧没好气地踹了脚地上昏迷不醒的程西。 “对了,那老太婆呢?你也绑过来了?” “医院不好动手。” 孙正狠狠吸了口烟,从下巴点了点小西。 “有他一个不就够了吗?宋闲时可是很喜欢他呢,又是帮忙平事,又是为了他奶奶,把南港的神医都请下来了。” 宋鸣涧脸色有一瞬的扭曲,脚下突然发力,压着小西的脚踝。 清脆的咔嚓声。 断了。 孙正瞥了一眼,“这么生气,因为你哥对他好?” 第99章 嫉妒 孙正眸色微变,阴笑,“等我把宋闲时弄残,都会是你的。” 前提是,你有命拿。 赌扬给他脑袋开瓢的账,他还没算。 他随便抛个饵,这个蠢蛋就争着咬上来。 宋闲时把这个白眼狼弟弟护得真好啊。 被人卖了,还在这数钱。 宋鸣涧并未看出孙正眼底一闪即逝的狠辣,翘着二郎腿,玩起游戏来。 孙正给一侧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后,便出去了。 小弟会意,拎起早就准备好的水,哗啦啦全淋到小西身上。 淋完后,也麻溜走了。 偌大的仓库,只剩下宋鸣涧,小西两人。 冬天气温低,山间风还大,沿着仓库破口往里灌,发出野兽般的恐怖嚎叫。 在这个黑夜里,衬得格外渗人。 湿哒哒的黑白校服黏在身上,小西冻得全身打颤。 脚踝骨头好似被压成粉末的痛感,让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上啊上啊!妈的,都聋了,不会听指挥吗?操,又输了!” “再开一局,这次你们都听我的,谁敢脱离队伍,老子上门找人干死你!” 粗俗的话语掺着怒骂,争先恐后往小西耳膜刺。 他害怕地想离宋鸣涧远点,但他全身被捆着,脚上的伤还严重,动一下都困难,更别说逃了。 他也不敢说话,生怕惹宋鸣涧生气,直接把他做掉。 直到宋鸣涧又打输游戏,气得把手机砸了。 地上全是细碎的小石子,正好有一颗,拍到他脸上,让宋鸣涧注意到了他。 “看什么看!” 小西憋住眼底的泪意,“你是宋哥的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你不好吗?” 宋鸣涧从地上捡起被摔破屏幕的手机,扔到小西脸上。 “宋闲时对我好?就是因为他,我一个月没换手机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去吃学校食堂!你他妈告诉我,这叫对我好!” 小西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不理解富家公子这种朴实无华的烦恼。 他只知道,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还有机会实现梦想,就是幸福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 宋鸣涧最讨厌那种怜悯掺杂轻蔑的眼神,突然发怒,拎起铁桶,重重砸到小西身上。 “凭什么你们都站在宋闲时那边!” “除了早出生几年,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钱、权、名利,都该是我的!” “我要是有磐石,绝对能干的比他还好!他有什么资格把我赶走,让我当乞丐!” 小西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一处不冷。 面前这个几近疯癫的宋鸣涧,太吓人了。 他颤颤巍巍地缩起身体,闭上嘴巴,不想再惹这个疯子。 可宋鸣涧不愿放过他,森然地瞪着他。 “你说,我跟宋闲时,到底谁更厉害!” 小西冻得牙关打颤,“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他妈现在在我手里,还敢说不知道!” 宋鸣涧阴沉的嗓音里,浸满嫉妒。 “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比不上宋闲时,学习比不上,人品比不上,能力比不上,就连这张脸,也他妈比不上!” 小西恐惧地望着宋鸣涧布满狰狞的面孔,不停摇头。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宋鸣涧死盯着他,从腰上掏出一把弹簧刀。 “说话!再不说,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小西舌根僵硬,费了好大劲,才发出声音。 “我跟你不熟……我只看过照片……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鸣涧这会儿难得聪明了一把,竟然能看出小西在搪塞他,挥着小刀,直接抵上他发抖的脖颈。 “你觉得我信吗?” 小西咬着发白的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宋鸣涧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宋闲时的这个情人。 脸长得不怎么样。 身材也凑合。 胆子还小。 就眼睛稍微好看点。 也不知道宋闲时怎么看上他的…… “你在宋闲时床上不会也是这样的吧,只会哭,不会叫,跟闷葫芦一样。” 他晃了晃刀把。 “想来也是,藤今安那种大鱼大肉吃多了,是挺喜欢你这种清粥小菜的。” “不过,就只够解腻,等哪天他……” 还没等他说完,腹部猛地一痛。 小西竟然用头撞他。 他一时不察,径直被掀翻到地上,摔了个跟头。 “不准……你不准说!”小西强忍惧意,朝宋鸣涧喊道。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动手!” 宋鸣涧是彻底怒了,抬脚正要踹他,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破开。 紧跟着,一大群保镖冲进来。 宋鸣涧懵了,后知后觉地慌了,眼珠子转来转去,瞬间锁定地上的小西。 他想也不想地拎起人质,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捅死他!” 话音落下,整个仓库除了呼啸的风声,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那群保镖自从进来后,就自动排成两排,像是在等什么人,根本不在乎他。 宋鸣涧目光慌张地搜寻着四周。 孙正呢! 这个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还有他那一帮小弟…… 妈的! 关键时刻掉链子!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孙正坑了。 竟然期待孙正待会儿就会出现,把他带走。 胳膊上的手臂越箍越紧,小西一只脚还废了,站不稳,发白的脸色一点点因为窒息变得青紫。 他本能地朝面前这群保镖求救。 “救……救我……” 宋鸣涧被这声音吵的,脑中的弦绷得更紧。 恨不得把他嘴巴堵住。 这时,门口终于有了响动。 一辆黑车缓缓驶来。 停在距离宋鸣涧和小西五米左右的位置。 所有车窗都贴了膜,小西看不清里面到底坐的是谁。 但他敢确定宋闲时一定不在里面。 如果是宋闲时,他不会这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他会坐在第一辆车,第一时间闯进现扬,把他救出去! 宋鸣涧也同样紧张,他分不清是敌是友。 脑中开始想象黑吃黑,不由自主地考虑起自身的安全来。 都怪宋闲时脾气爆,在外面狂成那个样子,仇人抓一大把! 现在好了,他被连累了! 第100章 爱上 司机快步绕到后座,弯腰将里面的男人请出来。 藤今安表情不大好看。 有种久卧床榻的苍白。 却因为计划被搅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抬起眼,幽黑冷冽的眼神直直射向宋鸣涧。 毫不掩饰里面想把人扒皮抽筋的杀意。 “宋鸣涧,把刀放下。” 一开始看到藤今安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可听到他这个语气,再结合最近这个人完全放养他,连钱都不愿意给他的举动。 又把刀重新架回去。 “藤今安,你不过就是我爸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藤今安眼皮半垂着,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宋鸣涧对眼前的藤今安有点陌生,那双眼神更是让他心底没由来的发寒。 “你什么意思!” 藤今安现在的状态很差,话都不想多说,又钻回车内了。 保镖则会意,有组织地走上前。 在宋鸣涧眼前围成一个半圈。 他身后就是一堵墙。 几乎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宋二少,我们也不想为难你,把人交出来,一切都还可以当做没发生。” 为首的保镖站出来,他的语气平缓,不着痕迹瓦解宋鸣涧的心理防线。 “宋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二十分钟后就会到。” “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宋家,亦或是得到姜家的支持,你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跟着程西一起去医院。” “我们可以把现扬伪装成车祸,你跟程西只要串好口供,宋先生就不会怀疑。” “还会因为你在危机关头救了程西,重新原谅你……” 他一边在前面说着,吸引宋鸣涧的注意,一边指挥角落的保镖靠近。 宋鸣涧似是被说动,下意识往前一步,可不知怎的,他又感觉不对。 往旁边一瞟,正好对上快压住他的保镖。 他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骗局。 抓住小西,把刀压得更低。 血珠争先恐后冒出来。 温热的血融合在湿冷的校服领口,小西痛苦地颤抖起来,现扬愈发安静。 保镖们不敢再上前,站在原地,一度陷入僵局。 “你们都给我让开!否则我……” 话音未落,前方一道类似热武器上膛的声音,咔嚓响起。 “砰!” 手臂麻了,宋鸣涧瞪大了眼,行动迟缓地往下看。 只见压在小西颈侧的刀片,竟直接从中间破开一个洞。 而后,周围的保镖趁着他愣神,迅速反应,扑上来,把他跟小西分开。 藤今安慢条斯理地收手,把枪扔回给前面的司机。 重新倒回座椅,闭上眼睛补觉。 司机战战兢兢地把发烫的武器塞回皮包。 全程不敢发出一点响动,生怕惹到后面这座杀神。 但大概是最后的呼吸声太大,他还是被赶下去了。 程西已经被保镖带着前往医院。 至于宋鸣涧,还被压在地上,正无能狂吠。 藤今安坐在车上都能听到他的嚎叫声。 好在他身边的人够懂事,没等他说话,就找了块破抹布堵住他的嘴。 静谧昏暗的车厢内,鼻尖的硝烟味还未散。 藤今安沉浸在梦中,眼睫不安地颤动了两下。 他反射性地想去摸内衬口袋,却在听到身后有车停下的声音时,顿住。 指尖慢慢收回,握成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靠痛觉才勉强找回一丝清明。 “砰砰砰——” 右侧的车窗从外面被人粗暴地敲响。 藤今安缓缓睁开眼,后背的衬衫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浑身泛着一股被梦魇纠缠不休的酸软劲。 他艰难地撑着身体坐正。 隔着车窗,望向外面神色焦急的宋闲时。 他始终被明亮的灯光照耀,而他窝在狭小的车厢内,阴暗,潮湿,见不得光。 前三年,宋闲时也在他的理智之外,如此执着地敲门。 最开始的宋闲时,哪怕是第一次追求人,也带着股资本家的高傲专治。 “藤今安,你没有不爱我的理由吧,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整个餐厅都我包了,门也锁了,只有我和你,你逃不了的。” “这些都是我的房子,你想住哪,就住哪,我的床给你睡也行。” 后来,大概是拒绝的次数太多,宋闲时开始收敛,变得小心翼翼。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躲着我,我真的很让你讨厌吗?” “今天的咖啡有点怪,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故意在里面吐口水?” “藤今安,你好像也爱上我了……你没发现吗?” 爱上…… 从宋闲时说出这句话后,记录的本子突然变得很厚很厚,他几乎每隔一星期就要补上一次。 每个星期,宋闲时都在面对新的他。 “藤今安,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为了摆脱我,故意搞砸项目,让我辞退你!” “没关系的,弄砸就弄砸吧,你多对我笑笑就好了,我对喜欢的人,容忍度很大的。” “藤今安,你想我死吗,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藤今安,被狗咬了,不是只涂酒精就行的,为什么不带我去医院?” “藤今安,屋子里的气味好奇怪,我的头好晕,能来看看我吗?” “藤今安,我被烫伤了,你在哪?” “藤今安……为什么……” 敲门声还在继续。 依然砸在他的心上。 却不再是为了他。 “藤……” 车窗刚降下,宋闲时就迫不及待想去问小西的情况,可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卡住了。 藤今安歪过头,不太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 他面无表情擦掉脸上的泪,闷闷道。 “程西被送去医院了,你去找他吧。” 宋闲时欲言又止地盯着他耸动的肩膀。 良久,干巴巴憋出一句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反正我这个人偷窥成瘾,这次正好帮了个忙。” 这话要放到前几小时,在飞机上听到,宋闲时能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人揍翻在地上。 可如今,他什么也没说,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宋闲时!” 身后的车门打开。 宋闲时刚转过身,鼻尖就涌上一股硝烟混着酒精血水的味道。 不好闻。 却意外让他觉得心堵。 藤今安原本想冲下来抱住他,可最终却止乎于礼地停在宋闲时一步之外的地方。 他的脸色苍白,鲜艳的嘴唇也变淡了很多。 整个人就像枯萎了一样。 只有在对上宋闲时的时候,才勉强露出一丝的生机。 “能再说一遍吗?” 第101章 痛苦与爱 并存 宋闲时顿了三秒,内心有些复杂。 见藤今安眼底期待越来越浓,他别开眼,轻声重复。 “谢谢。” 藤今安开心地眯起眼睛,唇角也弯弯的,全身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令人揪心的柔和。 像暴雨泥泞中,即便满身伤痕,也愿意再次把爪子放到人类掌心的猫。 宋闲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联想到这一幕。 明明这个人白天还在飞机上死缠烂打,厚着脸皮的模样,把他气得牙痒。 耳边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南港的草莓快熟了。” 宋闲时:“?” 藤今安望着他难得平和的眉眼,心头的妄念疯涨和理智搏斗不休。 他还能等吗? 宋闲时那,已经被程西占满。 还会有他的答案吗? 或许他该直接点…… 宋闲时见他张嘴,不说话,又道,“什么草莓?” 藤今安嘴角的笑淡了些,声音却很柔。 “南港的草莓很好吃,等熟了,我给你寄两筐。” “不用。” 宋闲时想也不想地拒绝他。 藤今安朝他露出一个苦涩难过的笑。 “是不是只要是我送的东西,你都不会接受?” “……你没必要这样。” 宋闲时不太想跟他掰扯,假意看了眼时间,就想走。 “宋闲时!” 仓库里面的宋鸣涧挣扎着吐掉嘴上的布,扬声喊住他。 宋闲时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径直往前走去。 宋鸣涧咬牙,“宋闲时,你要是还想要那老太婆的嫁妆,就把我弄出去!” 老太婆…… 只是三个字,宋闲时的脸就沉了下来。 随手暴力拆下门口废弃架子上的铁棍。 “你还有胆提这件事,宋鸣涧,你今天可以死了。” 拖着手上带着铁锈的棍子,一步步朝宋鸣涧走去。 突然,手臂被人拽住。 藤今安眉头不安地皱着,还没说话,宋闲时就愤怒地甩掉他。 “一码归一码,这事你也逃不了,别逼我在这个时候扇你!” 藤今安抿了抿嘴,视线从仓库四周高堆的铁桶,转移到宋闲时脸上。 “我感觉不太对,尽快离开这。” “什么……” 话音刚落,藤今安就敏锐抓到远处山林间,一道诡异的反射。 “小心!” 宋闲时被扯住往前,径直摔进藤今安的怀里,倒在地上。 半秒后,他刚才站的位置突兀地出现一颗弹孔。 扬起的尘烟,从狭小幽黑的孔洞里飘出来,刺进宋闲时眼底。 藤今安不给宋闲时愣神的机会,揽住他,快速滚到车下。 “砰砰砰——” 又是好几个弹孔。 根据轨迹推测,全是一击毙命的位置。 要是他刚才慢上一点,宋闲时就会…… 藤今安下意识把宋闲时搂紧了些,朝迅速警戒起来的保镖吼道。 “别恋战,上车!” 低头,贪恋地摸了摸胸前那颗脑袋,嗓音嘶哑,语气却缓了很多。 “别怕。” 不给宋闲时推开他的机会,在保镖的掩护下,快速拉着他从车底挪出来,钻进车厢。 把宋闲时安置在后座后,他踩上中控台,掰着座椅靠背,压低身形,钻到驾驶座。 车刚启动,还没退出仓库,两道沉闷的爆炸声响起。 堆在四周的铁桶轰然倒下,哗啦啦的燃油从桶里爆出来,带着燎烧的黄色火焰,快速吞噬整个仓库。 空气里的氧气快速耗尽,难闻的烧焦味,混着浑浊的灰烟,短短五秒,就将这个恍若冷房的废弃仓库,变成火焰炼狱。 “哐——” 门不知道被谁关了,外头传来锁链缠绕的声音。 顶上仅用两根麻绳悬靠的铁架晃荡了两下,“啪”地掉下来,直接将逃生之路阻断。 眼见燃油要烧到保镖们的脚上,藤今安当即踩下油门,改装过的车径直撞翻铁架子。 加大马力。 “哐——” 车头压上铁门,坚持不过一秒,就破开了。 保镖押着宋鸣涧,立刻跟上。 全部人逃出来后,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得亏他们把车开进仓库了,不然等他们靠人力撞开那道门,早就被火烧死。 上浮浓厚的烟在黑夜里不太明显,几乎要与沉云融合在一起。 “轰——轰隆——” 天空骤然闪出一道亮光,一滴雨正好砸在前挡风玻璃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整块玻璃。 雨越下越大了。 每一滴跟冰雹似的,砸在车上,发出不规律的咚咚咚。 藤今安望着仓库燃烧飘荡的火焰,整颗心根本落不下。 再慢一点,宋闲时……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寸寸变紧。 很快,方向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藤今安,你……” 宋闲时刚发出声音,藤今安突然下车。 紧跟着,他身侧的车门被打开。 藤今安钻进来,一甩上门,就用胳膊紧紧把他抱进怀里。 他的左胳膊经过刚才那一遭,似乎更严重了。 又痛又胀,骨头仿佛再次挪了位。 每动一下都跟针扎一样。 可他愣是什么都没感受到,再次强行抬起,压上宋闲时的脊背,把他密不可分地箍进自己的领域。 脑袋埋进宋闲时的脖颈,鼻尖全是熟悉的香气,耳边扑通扑通,是滚烫的,平安的脉搏声。 只有感受着这些,他才能让心房那颗惶惶的心安定下来。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粘稠的湿气透过车窗,渗进这个昏暗阴沉的角落。 滴答滴答,不仅落在车外,还落进车内某个爱不自知的盲徒心尖。 内心深处那层厚重顽劣的保护膜。 碎了。 横隔在他与宋闲时之间的那片车窗。 也破开了。 可他伸手触摸到的不是光明,而是如以往无数次,嘶吼着朝他涌来的梦魇。 “八号,叔叔爱你啊,把腰再抬高一点。” “漂亮的小兔子,出去吧,所有人都会为你尖叫的。” “八号,别哭了,来我这,我这有你最喜欢的棒棒糖哦……” 狰狞露骨的话语,载着淫邪可怕的笑,熟练撬出冰蓝色晶体封上的薄壳,如怎么也摆脱不掉的恶鬼,在藤今安脑中反复回荡。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几乎要被冷汗浸湿。 酸涩惶恐的泪水,争先恐后往外流。 宋闲时的衣领湿了。 “药……我的药……” 下一秒,他又松开箍在宋闲时腰间的手,捂住耳朵。 “我不要……不要给我!” 现在的藤今安,跟那晚在病房见到的奇怪状态,逐渐重合。 宋闲时再次回想起唐承宗举着手机,说闹钟全关了、师弟不见了、他会出事的…… “藤今安,你生病了,药在哪里?” 第102章 一而再 再而三 藤今安下意识去捂衣服。 宋闲时眼疾手快去扯。 藤今安却突然跟疯了一样,哭着推开宋闲时。 “不能!不行!我还没写下来,我会忘掉喜……” 口鼻骤然被捂住。 宋闲时强行掰开他的嘴,把从内衬口袋里搜到的一小包药粉倒进去。 正当他想着,那么点药,填指甲缝都不够,会不会白吃时,肩膀蓦地一沉。 “靠,你这是迷药吧!效果这么快!” 藤今安还没彻底晕过去,模糊不清地呢喃,“本本……本本……” “什么笨笨笨笨?” 宋闲时不理解,扳住藤今安的肩膀,把人按在座位上,又系好安全带。 “算了,我带你去医院,坐好。” 为了安全,保镖都钻车里了,安静候在十米外的地方。 这扬雨下的又急又猛,仓库的火已经灭掉大半。 他留了一小部分人在这扫尾。 剩余的跟着他,往医院赶去。 “藤今安,还醒着吗?” 宋闲时一边开车,一边跟藤今安说话。 外面的雨声太大,透过后视镜,宋闲时只能看到藤今安的嘴巴艰难地张开,又闭上。 听不到一点声音。 但看到他有动作,也有意识,宋闲时吊着的心松了点。 这个人壮的跟头牛似的。 手上腿上全是伤,还能坐飞机一来一回折腾。 心理上的伤……怎么这么严重。 之前他脱自己衣服的时候,明明那么坦然。 又是装的? 算了,关他什么事。 他收回视线,跟着前面的车,往山下驶去。 前方的视线模糊,刮雨器越来越大,整个车队的车速都不由得放缓。 宋闲时随口开了句玩笑。 “按这蜗牛爬的速度,你会不会撑不到医院,就晕过去?” 藤今安的声音实在太小,他又看不懂他的唇语,笑笑就过去了。 可只要他凑近一些,就能听到藤今安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这时,车上的传呼机响起来。 “前面有辆货车,注意避让。” 宋闲时不由地把速度又放慢了些。 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一辆红色的货车,朝自己这个方向慢慢驶来。 雨天路滑,越是这种重型的货车,越是容易失控。 宋闲时握着方向盘,以便随时能反应。 直到他余光瞥见货车副驾驶里,探出一个黑压压的东西。 是枪口! 宋闲时瞪大眼睛,下意识踩油门。 可前后有保镖的车堵着。 左边又是这辆大货车。 右边则是断崖。 他被夹在一个死角! 而一加速,正好撞上前车的后屁股。 他的车刚被撞停。 “砰——” 前挡风玻璃立刻裂出一道蜘蛛纹。 宋闲时清晰看到子弹嵌在面前的玻璃上,无声恐吓着他。 “靠!还没完!宋鸣涧,你还真想让我死!” “砰——” 又是一枪。 裂缝更大了! “宋先生,快踩油门,前面的路已经空出来了!” 保镖一边掩护他,一边给他让路。 宋闲时不敢停下,哪怕被雨淋着,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密封空间里,后挡风玻璃的砰砰声显得格外渗人。 好似下一秒就能穿透玻璃,把藤今安跟他都处理掉。 宋闲时咬牙,脚下的油门踩的更低,高速旋转的轮胎与混着水的地面摩擦,尖锐极了。 在几乎全瞎的情况下,开这么快,还是在雨天的盘山公路。 危险系数不亚于在大海啸的时候,冲浪。 “藤今安,万一咱俩这命交代在这里……” 他说着又感觉晦气。 呸呸两声。 “想什么呢,都能活着出去!” “我跟你说,一出去就得把宋鸣涧给废了。” “还有那个孙正,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混出来的黑帮,敢这么对我!” “就因为有个干爹?动手都这么光明正大。” 生死时速下,肾上腺素飙升,宋闲时越说越亢奋,恨不得把方向盘当仇人的脑袋,拧碎。 “狗屁干爹的,官威真是大的很,今天还真想割我命!管你官多大,全拉下马!” 这辆车的车窗几乎废了,雨水淋进来,打湿了宋闲时的手臂衣服。 等保镖处理完后面的事,他索性换车,带着藤今安快速转移到保镖的车。 坐下后,宋闲时难得大发善心,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帮藤今安擦了擦被雨淋到的脸。 藤今安费力掀开眼皮,勉强勾起一抹笑。 宋闲时挺乐观,“还活着,不错。” 藤今安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手指不知何时扣进腿上的伤口。 硬生生将它重新撕开。 靠痛觉恢复清醒。 渐渐的,指尖有了感觉。 滑腻温热的血顺着他抠开的裂口,浸湿了布料,沿着手,一滴一滴地滑到地毯和车坐垫上。 他支起胳膊,缓慢地坐正身体。 前面刚好是大转弯区,即便保镖把速度放的很慢。 藤今安还是失去平衡,头砰的一声,撞到玻璃上。 脑袋更晕了。 宋闲时没忍住笑出声。 笑完后心虚的摸摸鼻子,“抱歉啊。” 藤今安绷紧嘴唇,正要说话,突然注意到前方一辆速度快到有些不正常的车。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对方要干什么。 “跑!” 藤今安嘶哑着吼出声。 可他还是太慢了。 巨大的货车头正对面撞上! 他们本来就在山体边缘拐弯处。 稍微往后退一步就是断崖。 对面这么撞过来,护栏变形,尖锐的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 紧跟着,断裂!压平! 半辆车已经落在断崖外面。 藤今安侧过身,本能朝宋闲时靠近。 在车彻底失去平衡,翻转到崖下的那一刻,抱紧他,将他死死固定在座椅和他这个人肉垫之间。 宋闲时耳朵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只知道自己被来回翻转了好几次。 玻璃碎了,哗啦啦涌进车内。 随着车的翻倒旋转,有好几颗刺到他的身体里。 而他是被藤今安护在怀里的。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他清楚看到碎裂的玻璃,闪着凌厉的光,一点点刺进藤今安的脊背、手臂、大腿…… 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伤口了。 眼前血蒙蒙的。 是他的血,但更多的是藤今安的。 第103章 一遍遍 出自本能的靠近 凸起的石块紧急拉停翻滚的黑车。 侧翻着的车上,三人,包括司机,一动也不敢动。 司机已经被砸晕。 藤今安却还呈保护状,覆在宋闲时身上,帮他挡住外面落下的风雨。 但他已经耗尽全身力气。 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身体在雨水血水的浸泡下,慢慢变凉。 宋闲时的肩膀越来越湿,可能是藤今安吐出来的血,也可能是眼泪。 但他更希望是外面的雨。 “藤今安,不许睡!” 方才被枪瞄准,被追击,甚至被撞出护栏,翻下来崖坡,他都没有此刻那般害怕。 死亡。 藤今安的死亡。 仿佛触手可及。 “别睡……藤今安……我求你……” 宋闲时鼻尖酸涩,用沾满血迹的手,环住他。 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圈着他。 藤今安一张开嘴,血就迫不及待涌出来,把宋闲时的衣服弄得更湿了。 内脏破了,骨头也断了,血还在流,三小时内得不到救治,他应该会葬在这。 他冷静地分析自己的身体状态。 不该换车的。 要是他的车,这么滚下来,连玻璃都不会碎,最多破个大洞。 他要去告奸商,这样的破车,怎么敢出厂…… 脑子转的越来越慢。 每眨一次眼,光就弱一分。 他脱力趴在宋闲时身上,气若游丝道。 “我活不下去了。” 宋闲时心脏猛地揪紧,薄唇翕动,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会活下去的,你会活下去的,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会无意义重复着一句活下去。 藤今安胸腔震动,配合着笑了一声,血又冒出来,淋在宋闲时的肩头。 更疼了。 眼皮越来越沉,呼吸更轻了。 “弄脏了……对不起……” 宋闲时浑身一怔,只觉得心脏都仿佛被撕裂了。 “藤今安,不脏,都可以洗干净的,不要……不要说对不起……” 藤今安开心地扬起嘴角,像临死之际,终于得到救赎的囚徒。 “宋闲时……你还爱我……我等到了……” 宋闲时想反驳,可肩头的血太滚烫了。 他的话卡在齿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沉默地垂下头,不停祈祷保镖们的速度能再快点,藤今安能撑久一点。 他是恨不得藤今安死。 但……至少……他不想藤今安因为他而死。 藤今安嘴里的血沫止不住了,他对自己的诊断似乎有点过于理想了。 睫毛无力地半垂下,往日幽深漂亮的黑眸如一闪即逝的烟火,盛放后,便快速凋零灰败。 “再抱抱我吧,我好冷啊。” 喷在脖颈的呼吸弱到已经感受不到,宋闲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拢在藤今安背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曲,想把眼前这人疯狂搂进怀里。 他埋进藤今安的颈侧,在撕裂的狂风暴雨中,哑着嗓子鼓励他。 “再坚持一会,别放弃,藤今安,别睡,草莓,你说过要送我的,我会收的,都会收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收,你不准睡,不准……” 藤今安的耳际终于不再是冰凉的雨里。 他再次等来了爱人的眼泪。 可他却连开心的时间都没。 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歪过头,湿润冰凉的嘴唇贴上宋闲时的耳垂。 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一字一顿,艰难却坚定。 “最后一次……宋闲时……” “记住……” “我喜欢你……” “是一见钟情……” “失忆的每个星期……我都会重新爱上你……” 额头伤口流下的血,混在酸涩的泪水里,砸到宋闲时的发尾。 他合上眼睛,嘴唇哆嗦着,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对不起。” 对不起误会了你的喜欢。 对不起侮辱了你的喜欢。 对不起毁掉了你的喜欢。 对不起……忘记我的爱。 我分不清爱。 只知道爱上你,就会回忆起痛苦。 我害怕。 所以我吃药,一次次地遗忘。 可我大概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哪怕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写下—— 远离宋闲时。 我还是本能地靠近你。 然后如以往无数次,将你的喜欢,与笼子外挥着钞票,恶劣侮辱我的喜欢,混淆在一起。 欺负你,作弄你,最后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可爱上你,与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会让我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梦魇。 太痛苦了。 你的爱太盛大,越是灿烂,越是让我觉得少时的自己不配,肮脏。 忘记你,远离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但是今天,葬在这,睡在你的怀里。 不再痛苦。 我是幸福的。 “轰隆隆——” 天边骤然劈下一道雷。 白光亮到几乎可以照亮整个黑夜。 陡峭的滑坡上,侧翻的汽车还卡在那。 宋闲时脸色煞白,瞳孔恐惧地缩成无距离的焦点。 他的手指在颤抖,摇晃着身前人。 第一遍得不到回应,他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第二遍除了雨声,便是他自己的哭声。 第三遍,他崩溃了。 嘶吼着,哭喊着,将身前人不断抱紧。 而被他死死箍在怀里的人,即便失去生机,嘴角也是笑着。 第104章 石子坛 “怎么伤这么重,已经失血性休克了。” “两侧瞳孔大了,情况不太好。” 护士台的护士匆忙拿起电话,语速极快地叫所有相关科室的医生过来。 “肾上腺推一支。” “所有的插管都准备好。” “家属来这签病危……” 从藤今安进来后,医生护士的脚步声突然紧张了很多。 宋闲时跟在藤今安的病床后跑动,刚把人推进手术室,保镖就要求道。 “宋先生,你也需要检查。” 宋闲时推开他,眼球里全是红血丝。 “唐承宗呢!他过来了没有!” 保镖恭敬低头,“唐先生已经在路上了。” “还要多久!” “不清楚……” “什么叫不清楚!” 宋闲时突然冲上前,死死拽住保镖的衣领怒吼。 “你不是藤今安的人吗,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保镖欲言又止。 他想说下午唐承宗就已经治好程西奶奶,离开这了。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唐承宗都已经在几百公里开外了。 但他看到宋闲时这副神经紧绷,一点就炸的模样,聪明地闭上嘴。 见宋闲时还想在这待着,他又道。 “宋先生,我是负责您的安全的,请不要为难我,先跟医生去做检查好吗?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通知您的。” 宋闲时胡乱抹了把脸,稍微冷静一点。 “你联系得到唐承宗的那位师父吗?南港神医,你把他也叫下来!” “宋先生,我没有能力联系到那位老人家。” “靠!” “抱歉,宋先生,景老除了固定的下山时间,身边都不会佩戴任何电子设备。” “就算是唐先生,在这种完全失联的情况下,也无法请景老出山。” 听罢,宋闲时整个人没由来的慌张,他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判断力,脑子嗡嗡作响,不受控制地回想车上那幕。 终于在他转了两圈后,他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开始骂了。 骂那位神医归隐山林就归隐山林,为什么连手机都不带。 这下好了,自己的小徒弟就要没了。 还骂唐承宗是属蜗牛的,看着沉稳,颇有大师兄的风范,干起事来一点都不利索。 还骂宋鸣涧和孙正。 这两个罪魁祸首,他骂的最狠。 三句离不开鸟语花香。 面色狰狞到恨不得当扬就扛着枪把这两个人毙了。 面对宋闲时越慌,越无死角的扫射,面前的保镖也没有幸免。 一时之间,整条走廊安静的只剩下宋闲时的骂声。 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触这位阎王的霉头。 终于等到他累了,保镖恪守本职,适时提醒他。 “宋先生,我们可以去做检查了吗?” 宋闲时颓丧地坐在椅子上。 身上被藤今安血水晕开的衣服。 冰凉,仿佛要冻到骨子里。 他肩膀下垂,整个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 “……走吧。” 每做完一项检查,宋闲时就会问一句藤今安的情况怎么样。 每次保镖给他的回答都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说,藤今安会死吗?”宋闲时突然道。 没得到身后的保镖回答,他自己回了自己一句。 “怎么可能会死,那个人壮的跟头牛一样。” “宋先生,生命是很脆弱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宋闲时。 保镖被狠狠瞪了一下。 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保镖。 藤今安天天跟他对着干。 这个保镖也是! 检查下来后,他几乎没有什么内伤。 把皮肤上几个嵌在肉里的玻璃碎片,夹出来,做好消毒缝合后,就没事了。 有相继进抢救室的司机和藤今安做对比。 很难想象他也是那扬惨烈车祸中的幸存者。 时间悄然来到凌晨4点。 司机已经转进ICU病房。 但是藤今安……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宋闲时坐在抢救室前的椅子上。 双手紧紧攥住,抵在额前,是很明显的祈祷姿势。 他现在连慌张的力气都没有。 砸了一笔又一笔的钱,去调直升机,去接那些医科圣手。 不管有没有用,不管藤今安需不需要。 他就是想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否则他会忍不住乱想。 这时,走廊尽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藤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助理秘书,和藤家一众小辈。 看到宋闲时,藤老爷子眉眼间的戾气更浓了。 “宋总,今安是为了保护你,才躺在里面的,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宋闲时手指慢慢收紧,张了张嘴,嗓音里是藏不住的疲惫和沙哑。 “是我的错……” “啪!” 宋闲时被打偏了头。 脸颊火热热的。 很疼。 很麻。 “宋闲时,我老头子就把话放下了,要是今安横着出这道门,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藤老爷子眼眶发红,手底下的拐杖咚地狠狠敲击着地面。 藤楠心上前赶紧压住藤老爷子的手,生怕他又给宋闲时来一下。 “祖公,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宋闲时的错,哥他是自愿的,要找麻烦也得找……” 说着说着,她就顿住了。 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过情况了。 孙正自然不用说。 但宋鸣涧,作为宋闲时的亲弟弟,惹出这么一个大祸。 宋闲时……难逃其咎。 藤楠心抿了抿嘴,干巴巴的挤出一道声音。 “我们现在都坐下来,好好冷静一下,怪谁都没用,哥哥的伤也不会因此好起来。” 藤老爷子转过身,朝窗台走去。 凌晨的天空还黑着,窗户看不到外面,只能像镜子一样,反射出走廊死寂的一幕。 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发出几不可闻的咯吱声。 他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食指敲了敲拐杖。 藤家所有人同时抬头,而后不着痕迹地往宋闲时那瞟了一眼。 不到两分钟,整个走廊就只剩下两个人。 “知道今安腿上的伤怎么来的吗?” 耳边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 宋闲时滞涩地抬起头,嘴唇张了张,却吐不出一句话。 藤老爷子背对着宋闲时,严厉的嗓音里骤然多了些苍老。 “是他跪了一天跪出来的。” “祖祠门外,有块石子坛,专门惩罚不守规矩的小辈。” “上一个跪在那的……记不清是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只记得那个人被拖走的时候,坛里的灰石子都变成红石子了。” “血滴了一路,直接成了残废,终身就只能坐在轮椅上。” “本以为在我死之前,不会再见到这样的扬面。” “但是——” 藤老爷子转过身,死死盯着宋闲时,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宋闲时,你让他破戒了。” “你知道他当时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要取消订婚,他喜欢上一个男的,想把他带回家,给我当孙媳妇。” “他还说,我不同意没关系,就算是脱离藤家,他也想要那人。” “当时他嬉皮笑脸的说出来,我还以为是玩笑,结果他说真的!” “直到他主动站到石子坛上,说鞭子抽腿就好,不要甩到上半身,容易把脸勾到,留疤就不好看了。” “他一个男的,不要家产,不要权利,连未婚妻都不要,整天关心自己的脸!关心会不会留疤!”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能把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继承人,毁成这样!” 拐杖突然砸到地上。 藤老爷子抖动着脸上因为愤怒而僵硬的肌肉,竭力露出一个恳求的微笑。 “宋闲时,宋总!算我老头子求你,放过他吧,我会带他回南港,让他再也不来内地,你能不能跟我保证,永远都不去打搅他?” 第105章 今安! 宋闲时唇色惨白。 对上藤老爷子疲累悲伤的眼睛,后面“纠缠”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尽力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低身帮这位疼爱小辈的长辈捡起拄拐。 “我不会再打扰他……我后面还有事,就先走了。” 藤老爷子没有接过,他侧过身,望着至今还红着的手术中灯牌。 挺立笔直的脊背,慢慢佝偻下来了。 宋闲时垂下眼,安静地把拄拐靠到墙边,轻声道了句告辞,又微微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拐角的藤家一辈见他出来。 稍微有点礼貌的,朝他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但大多数,乐于见到藤今安被整进手术室。 少一个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落在他们手上的家产便越多。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 但一经过转角,进入藤老爷子的可视范围,他们会迅速变脸,一个个担心的痛哭流涕,恨不得躺在手术室里的是自己。 唯有藤楠心拦住宋闲时离开的步伐。 “祖公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只是……只是太担心了。” 她咬着嘴唇,嗓音都在发颤。 “唐承宗说了,这次,我哥可能真撑不过去,现在还在手术室,只是为了给家属接受的时间。” 她攥着裙角,朝僵直的宋闲时深深鞠了一躬。 “这三年,我哥做的事……我知道我们没有立扬让您原谅……但藤家不是不讲理的,我们会弥补的,请……” 话至中段,走廊尽头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哭声。 “今安!” 藤楠心浑身发抖,险些站不住身子。 强忍一路的眼泪,随着走廊尽头起伏的怒骂和痛苦的哭泣,哗啦啦砸到医院雪白的瓷砖上。 她故作镇定地推开宋闲时扶她的手。 “藤家的承诺永远都在,只要我们能做得到,就……就一定会帮你的。” 她抬起颤的不成样子的手,眼泪早就抹不干净了。 “宋先生,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了,您慢走。” 宋闲时望着藤楠心转身后,止不住抖动的肩膀,突然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他张了张嘴,眼泪却比他先说话。 睫毛湿透,全身上下冷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从震颤的牙关一点点挤出来。 “他会在哪?” 只是听到这四个字,藤楠心伪装的坚强从容尽数消散了。 她死死捂着下巴,忍着不让哭声太大。 “大海……他喜欢大海……” 大海。 自由,宽阔。 能包容一切。 她的哥哥被困在牢笼里,太久太久,大海,是他最幸福的归宿。 宋闲时完全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表情和行为。 他只是机械性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一步一步,如行尸走肉般,走出那片悲妄的失落之地…… 他来到小西的病房。 昏暗的,已经睡着了。 他又回到公寓。 藤一舒的房间空着,他也回去了。 这时,他才发现手机里的消息—— 宋哥,家里临时有事,我先回去啦~ 没有说回去干什么,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都在有意不提起那件事。 宋闲时抚摸着末尾那串弯曲的撒娇波浪线。 半秒后,咔的按灭屏幕。 洗了个澡,在床上坐了一会,又站起来,换上规整的正装。 在早上七点,像个没事人一样,出门上班。 “宋总,午餐不合胃口吗?” Lena望着桌上那份连动都没动一下都南瓜粥。 “还是糖不够吗?” 宋闲时敲击键盘的手顿了半秒,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冷了,再帮我热一次吧。” “好的。” Lena拿过餐盘,摸到底部的温热时,心底奇怪,却还是听话地把餐食重新热了一遍。 等待的间隙,Lena用另外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南瓜粥。 “难道我没有放糖吗?” 勺子塞进嘴巴。 好淡! 她尴尬地举着糖罐子,往粥里狠狠倒了四次,才给宋闲时送去。 掐着时间点,过了半小时再进去。 粥果然被喝完了。 但离开的时候,宋闲时却来了一句。 “今天的粥不甜。” “……不好意思宋总,我下次会注意的。” “嗯。” 出了办公室门,Lena感觉不对,翻出糖罐子。 盯着直接少了半罐的糖,晃了晃,又抖了抖。 “没记错啊,怎么会不甜?” 她拉开抽屉,找到墨绿色笔记本,翻到第四十五页。 这一页写的是每样甜品,宋闲时习惯的甜度。 跟它相对应的右边一页。 第四十六页。 是根据国际健康标准,给宋闲时定额制定的甜食计划。 从这页开始往后。 各式餐食的搭配。 最大程度让宋闲时吃得开心的同时,每日糖分不超标。 当时Lena背到这一堆东西的时候,只觉得藤今安不是人。 就简简单单的饮料甜品,怎么还能精细成这样! 她……这一部分背的模模糊糊…… 底层逻辑太复杂了! 之前有藤今安看着,她还能掐着改。 后来他不在磐石,她算不过来,索性都按照左边的标准施行。 放弃了藤今安制定的健康标准,一切以让宋闲时开心为主。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 班上着上着,就陪老板来了医院口腔科。 “你的口腔黏膜比一般人要脆弱些。” 医生松开钳制宋闲时下巴的手。 “吃那种特别酸,特别刺激的糖果,应该是最明显的,含一会,就能出血吧。” 宋闲时说,“我没吃过。” “没吃过就不要吃了,以后控制着点,压力再大,也不能这么嗜甜,糖吃多了难道有好处?” 医生数落起人来,是丝毫不客气,滑着转椅,在电脑上敲打了两下。 “行了,你这个是小问题,也不用开药,平时注意着点就行。” Lena拘谨地对医生道了好几句谢谢,才跟着宋闲时出了诊室。 “对不起宋总,我以后……” “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 舌尖的血腥味伴着刺痛,一度让宋闲时心情降到谷底。 让Lena回去后,独自走到医院的花坛。 今天天气难得不错,阳光落在身上暖乎乎的,驱散了这个季节的寒气。 人工湖边的长椅这会正好没人。 坐下后,望着湖面伏低发黄的芦苇,不自觉发起呆。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看也没看谁打来的,便接了。 “宋鸣涧……” 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宋闲时就把电话挂了。 第106章 宋远辉 宋闲时觉得烦,索性关了机。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牵着衣摆,交叠着往自己身上拢。 脑袋后仰,透过头顶繁密常绿的枝叶,艰难捕捉着阳光的痕迹。 老管家找到医院人工湖的时候,天色已晚,橘红色的云铺满大片视野。 而他家闲时少爷孤零零坐在淡黄色长椅上。 明明穿着成熟的西裤皮鞋,还是最沉稳的黑色,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地把脚边的草踢来踢去。 “谁又惹您生气了吗?” 宋闲时懒懒掀开眼皮,眼睛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钟叔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没动,就这么倒着望着这位老人家。 “钟叔,你也是来给宋鸣涧求情的?” “先生回国,我是顺便被他带过来的。” 宋闲时声音哑了些,“不要骗我。” “不会的,我不会舍得骗您。” 钟叔眉眼间的担忧满的都快溢出来。 “闲时少爷,谁又惹您不开心了呢?不止因为先生吧。” 宋闲时抿着嘴,坐直身体,过了好一会没说话。 钟叔候在宋闲时半步之内,安静守着他。 这时,腰际一重,有什么东西贴上来。 耳边响起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 “一命换一命,我错了吗?” “没错,您做得对,鸣涧少爷做错事,就该得到惩罚。” 宋闲时眼眶骤然发酸,“可惩罚……他的惩罚……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钟叔顿了半秒,默默叹了口气。 他家闲时少爷,还是太善良了。 “藤助理的离世,不是您造成的,与您无关。” 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腰间那颗脑袋,小幅度地揉了揉。 “命运天定,该离开的,总会离开,再怎么强求也没用。” 话音落下,这片人工湖又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腰侧的衣料不知不觉被泪水染湿,钟叔又叹了口气,熟练展开外套,将腰侧那颗委屈的脑袋圈住,藏好…… 宋家老宅。 主客厅。 本该押在看守所的宋鸣涧,正跪在地上,一脸鼻涕一把泪地跟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告状。 “爸!” “你不是站我这边的吗,你看看我被宋闲时欺负成什么样了!” “你再来迟点,我就要被宋闲时关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把磐石收回来,再狠狠教训宋闲时一顿,艹他妈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宋远辉忽然发力,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宋鸣涧踹翻。 “鸣涧!” 站在角落的陈静见此情形,立刻冲过来。 把地毯上晕乎的宋鸣涧扶起来的同时,还不忘把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又痛心又含情脉脉地望着三步之外儒雅贵气的男人。 “远辉,鸣涧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宋远辉眉头一皱,只是动了动手指,身侧的助理便立刻会意。 不顾陈静苍白恐惧的脸色,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蛮横地将她甩回到角落。 “砰——” 垃圾桶不小心被带翻,陈静狼狈地摔在一地纸屑中,难堪极了。 助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鄙夷。 仿佛在说—— 小三跟垃圾,绝配。 他的嘴上,更是不饶人。 “陈小姐,请注意你的身份,宋董的家事,你没资格掺和。” 陈静气得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却不敢表达一丝不满,还讨好地朝助理笑了笑。 “我明白的。” “能明白最好。” 宋远辉将角落的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他没有半点阻拦的心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膝盖,仿佛这样的事发生了无数遍。 宋鸣涧也没有当初断指头,在病房,为了陈静,顶撞宋闲时的勇气。 缩着脑袋,乖顺地当起鹌鹑。 这时,宋远辉突然发问。 “那个人,叫程西?” 宋鸣涧赶忙道,“对!就是程西!宋闲时就是为了他,把我的钱全停了,房子也收了,全都送给那个外人!” 他就是个不吃教训的人。 一激动起来,又抱住宋远辉的大腿。 “爸,我也是不想我们宋家的东西流到外人手里,可我……我斗不过宋闲时啊,我实在没办法了,才绑架他的!” 宋远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沉冷幽静,仿佛能看穿所有的谎言,让人没由来地心底发寒。 宋鸣涧咧开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后,便快速躲开他的视线。 宋远辉不戳穿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十点钟。 该睡觉了。 “爸!你上楼干什么!我……我怎么办!宋闲时他把我送牢里这事你不管了吗!还有我的零花钱、我的房子、我的基金……” 叫嚷声越来越远,宋远辉脚步不停,踩着台阶朝上走去,将满客厅的烂摊子丢给助理。 翌日。 病房内,正哭着叙旧的祖孙俩,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昨晚处理陈静的助理。 他抱着一束鲜花,金丝镜片后,笑意不达眼底。 “请问是程西吗?” 程西的腿还打着石膏,站不起来。 只能举起手,朝门口的男人示意。 “你好,请问有事吗?” 助理快速打量了他一眼。 嘴角慢慢勾起来。 走进病房后,便止不住四处乱看,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艳羡。 “宋总对你们可真好啊,一天八千的病房,说住就住,这一个月下来,算上护工疗养费,得不少钱吧。” 小西奶奶神色一窒,活了那么多年,她怎么听不出这人话里的意思。 瞬间,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欣喜消失了。 助理假意没注意到病房气氛的变化,将花往小西的方向递了递。 “哦对了,晚上宋总有个聚会,别忘了打扮好看点,毕竟……” 在小西奶奶痛心的眼神中,他恶劣地拖起长音,把话说得勾栏味十足。 “你就是宋总的面子啊。” 小西血色尽失,根本不敢朝奶奶的方向看,木讷地替自己解释。 “你……你走错房间了吧。” “嗯?难道你不是程西吗?” 第107章 两份文件 “就让门口的保镖请我出去?” 助理促狭地眯起眼睛。 “你还没这个份量,一个解闷的玩意。” 小西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重复,“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 助理慢条斯理地把花束放到床头柜,嘴角笑着,眼底却是冷的。 “程先生不必那么紧张,把宋总吩咐的事交代完,我自然会走。”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小西。 见小西不接,他嘴角的弧度大了些。 “我建议您还是收下,毕竟你很缺这种东西。” “我不需要!” 小西声音大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羞辱我的,但你肯定不是宋哥的人,请你出去!” 助理挑了挑眉,“程先生这么相信宋总呐,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伤,是因为谁……” “不关你的事!” “看来你很喜欢宋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他的人发来的消息。 宋闲时收到消息,连会议都停了,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是怕程西受欺负吗? 他对这个MB有点过于在意了。 现实情况跟他得到的消息有些出入。 藤今安啊藤今安,没想到你也会谎报。 但又有什么用。 这个程西,在宋闲时付出超出正常情感的那一刻,就该处理掉。 在权贵圈,不计利益玩真爱,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过这样,事情就更好解决了。 他从善如流地从公文包里掏出另一个文件袋。 这个文件袋在比第一个要大很多。 另外还附上了一张名片。 “你可以选择不收,但我想这个后果,你可能承担不了。” 说着,在小西骤缩的瞳孔中,施施然补了下一句。 “宋总也可能承担不了。他对你这么好,对你奶奶这么好,你也不想毁了他吧。” 小西身子发抖,只觉得摆在眼前的不是一个文件,而是血腥的断头台。 他哆嗦着手指接下。 打开。 赫然是一份证据详尽的举报资料。 不仅是针对宋闲时,更是针对磐石! 上面一条条加红加粗的字体,照片,以及旁边细心贴上的法律条例。 都让小西深刻意识到这份文件的恐怖。 助理满意地点点头,晃了晃手上第一份文件袋。 “想好了就联系我,给你的补偿自然不会少。” “但你只有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 “一个星期后,我要是没得到答复,外面会传出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不理会小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礼貌地朝病床上的老人微笑了一下。 “老人家,我不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奶奶握住小西的手。 她刚才一直没说话,但根据聊天内容,大概也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西,那位宋总是咱们的大恩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在底下讨生活,受尽白眼的人,似乎总是会忍不住讨好别人,把恩情看的极重。 甚至为了还恩情,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全奉献出去。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位宋总,但她能感受到对方是一个好人。 也能看出小西很喜欢他。 可喜欢……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点都不值钱。 奉献出去,救一个恩人,是一道确定答案的选择题。 曾经的小西,也是这样。 可他跟在宋闲时身边久了,思想观,价值观都变了很多。 他是人,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物件。 他的所有情绪,喜欢也好,厌恶也罢,都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 他……也许……也该是…… 不可替代的。 他曾无数次想过离开宋闲时的扬景。 可能是宋闲时嫌他无趣,厌弃他,主动跟他分开。 也可能是宋闲时找到一个更能逗他开心的人,比较之后,抛弃了他。 也可能是宋闲时准备结婚,和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在一起,他自己选择离开…… 太多了,却没有一种跟现在一样。 如果在一起的代价是把他拉下神坛,那他宁愿离得远远的。 看着他…… 就看着他,就好了。 他抱着怀里的文件袋,整颗心脏被无数根钢针扎过,痛的快要窒息。 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安慰道。 “奶奶,你刚醒,多休息一会吧,我去外面转转。” 老人望着小西发红的眼眶,心酸又懊悔。 “是奶奶拖垮你了,你本来……本来可以上最好的大学……你那么努力……不值得啊……小西……你应该放弃奶奶的……” 小西垂着头,紧紧握住奶奶粗糙劳作的双手,不停摇头。 “不会放弃的,当初要不是你,我就活不到现在,我怎么能放弃。” 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压下泪意。 一边帮盖好被子,一边说着。 “过去了,都过去了……” 宋闲时赶到医院的时候,程西正好躺在床上午睡。 看到他没事,提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刚坐下,小西的肩膀就抖了一下。 “小西?” 耳边的声音温柔,带着些许疲惫和后怕,让小西好不容易伪装的镇定再次破裂。 他缩着身体,往被子里又埋了埋。 “嗯。” 宋闲时盯着小西颤抖的后背,侧过身子躺下,隔着被子,从背后抱住小西。 “别怕。” 自从小西被绑架后,他不放心,害怕孙正卷土重来,就在病房前安插了保镖,随时跟他汇报情况。 只是一个小时没有收到消息。 他就反应到了不对,立刻赶过来。 四个保镖被迷晕,他的人在楼梯口发现的。 而且监控全部丢失。 这一切,逃亡的孙正做不到。 他那位干爹,被他一串举报证据送上去,也是火烧屁股,顾不得他。 到底是谁…… 他抱着怀里安好的小西,没由来地又想起那扬车祸,手臂不受控制地圈紧了些。 他把脸埋进小西的颈窝。 “小西,要陪着我,永远陪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 小西把手指都快咬出血了,才憋住哭腔。 “我会给你报仇的,欺负你的,一个都逃不掉。” “……嗯。”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保证。” “……嗯。” 一连三个嗯下来,宋闲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突然坐起来,快步绕到另一侧,正好对上小西那双被泪水浸满的眼睛。 他的心脏登时一紧,掀开被子,把小西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温热的手掌抚上小西的后脖颈,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鼻尖再次被熟悉的沉木香包裹,小西没忍住,呜哇地哭起来。 手指攥住宋闲时的衣服,愈发执拗,愈发任性,越哭越大声。 “对不起……” 第108章 梦见初见 景老收完最后一针,眼神紧张地望着木床上的小徒弟。 唐承宗立在一旁,连药材都不顾了,就盯着藤今安猛看。 半炷香后,依旧没反应。 他别开脸,快速擦了把眼泪。 “哭什么哭,你师弟还没死呢!” 唐承宗声音里全是哭腔,“他每天这么躺着,跟死有什么区别?” “嘿!你这小子!净说些晦气话!” 景老气的狠狠给了这个大徒弟一下。 唐承宗捂住脑袋,半晌才闷闷憋出一句。 “我错了,师父。” 景老心情也不太好受,长长叹了口气。 “后面就看他的造化了,能撑过去最好,撑不过去……” 他又叹了口气,背着手,又往里屋钻。 很快,医书翻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显然藤今安的情况,连他也无法掌控。 唐承宗照例帮藤今安身上的伤口换药。 处理完后,给他盖上轻薄的被子后,也跟着钻进里屋看医书。 而就在他的转身之际,床上人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动作幅度很小,很快便消失了…… 入夜。 宋闲时躺在床上。 睫毛颤动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中出现了他第一次见到藤今安的扬景。 磐石的招人标准一向严格。 一千位候选者,由底下人筛过一遍后,就只剩下十个。 十人一溜烟排开,站在会议室。 他坐在最前面,随意翻动着手里的纸张。 他们的履历无一不优秀,大多都是家里有底的富二代,能反向给公司带来资源。 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没意思。 更直白一点,就是没眼缘。 一个个穿着西装,收拾的干净又利落,但落在他眼里,就是尖嘴猴腮,过来给他惹祸的。 随便问了个问题,选了个回答最长的,就直接定下来了。 没有任何原因,底下人也不敢揣测他。 门外刚好经过另一批求职应聘的人。 宋闲时抬眼,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藤今安。 或者说,没有人不会被他吸引。 容貌昳丽,身高腿长,简简单单的西装都能被他穿出别样的风味,站在那,显眼的就跟塔尖灯泡似的。 身侧的助理很有眼色,跟他汇报情况。 “来应聘当分析师啊,有点……屈才。” 最后两个字,宋闲时的声音压得有点低,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藤今安感兴趣。 但他却没有半点追求人的意思。 从藤今安入职后,将近一个月,两人都没有面对面单独碰上过。 只有每天宋闲时来到交易区,站在二楼栏杆。 一边观察数据,听下属汇报。 一边喝咖啡的时候,藤今安才能仰望着他,远远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直到一次部门聚会,两人才算真的有了交集。 那时,藤今安的酒量还不算好。 作为组里资历最浅的人,酒被灌的最狠。 只进行到一半,他就撑不住离扬,跌跌撞撞地朝电梯走去。 本想去楼下吹个冷风清醒一下。 结果电梯门一开,刚好撞上陪客户吃完饭闲聊的宋闲时。 客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宋闲时美人在怀,挤眉弄眼地调侃。 “宋总,好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要啊,怎么不要!” 说着,就要朝藤今安伸手,想把人带走。 宋闲时皱着眉,却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拉住藤今安,换了楼层,打算直接带人去楼上开房。 电梯上行的晕眩感立刻侵袭了藤今安晕乎的脑袋。 他拧起眉毛,反胃地嗯了声后,突然吐了出来。 位置好巧不巧,全落在客户的衣服上。 他下意识甩掉藤今安。 “啊呀!你这……” 宋闲时稍微一抬手,就把人揽住了。 瞥了眼藤今安上扬的嘴角,他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 “这么看来,美人不是福气,是衰气。” 客户忙着处理身上的呕吐物,也没理会宋闲时的嘲讽,匆匆说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宋闲时把人带到楼上房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扔到床上。 “没那个酒量就别乱喝,被人泡了都不知道。” 藤今安陷在柔软的床被中,眼睛越眯越小。 床边黑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愈发惹眼,占据了他大片视野。 “你欠我的……” 宋闲时嗤笑,“怎么,公司发工资的时候漏了你?” “咖啡……都是我买的……你们都使唤我……” “新来的实习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在磐石,不要想着搞特殊。” 这个似乎不是藤今安想要的答案,他撑着胳膊,慢悠悠地坐起来。 眼尾被酒意染的绯红,眸子里含着一汪春水,漂亮极了,带着直勾勾的蛊惑。 “我想要特殊。” 宋闲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色诱我?” “……嗯。” “你倒是直接。” 宋闲时的神情比平时要冷一些。 “那我提前跟你说声抱歉,我不接受下属的色诱,碍事。” 他看了一眼时间。 “房间开了两天,你随意,我先走了。” 藤今安乖乖地哦了一声,身子后仰,又躺回床上了。 似乎就打算这么睡了。 宋闲时开始怀疑这个人是真醉了。 那他吐的还挺准…… 最终按在门把手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他走回到床边,拎起对面角的被子,直接把藤今安盖住了。 身子连同整颗脑袋。 完全没有考虑到醉酒的人,可能会窒息的问题。 好在藤今安翻了个身,把脑袋伸出来了。 但是因为躺在床的边角,这一翻身直接整个人从床上摔下来了。 “咚”的一下,很大一声。 脑袋直接破了个口子。 第109章 黑色梦境 藤今安摸了一下,黏糊糊的,竟傻乎乎笑了起来。 “靠!” 宋闲时几个跨步冲过来。 “你额头破了个洞!” “要按住吗?” “会流回脑子吗?” “靠!这血怎么越流越多!” “你别晕啊,我送你去医院!” 宋闲时把藤今安背到背上,忙往外面冲。 可不知怎么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他越是努力往前跑,周围黑得越快。 他背着藤今安,顷刻间,就成为这片空间里,唯一的亮光。 体力耗得特别快,汗水浸湿衣衫,背上藤今安的温度以一种极诡异的速度下降。 他喘着粗气,胳膊发抖,想把藤今安放下来。 可他一松手,脖颈就传来一股拉力。 藤今安的胳膊如同绞架,将他的命脉控的死死的。 “凭什么……”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嘶哑苦涩的喃喃。 “凭什么程西能让你一见钟情,凭什么,我不可以。” “宋闲时,你在骗我,对吗?” 宋闲时浑身汗毛直立。 紧跟着,耳廓像是被某种阴湿寒冷的软体划过。 刺刺的,麻麻的,如同数根细小的冰锥,不仅停留在皮肤上,还顺着血液,裹住了整颗心脏。 “藤……今安……” “嗯,我在。” 胸腔的震动,透过轻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伏下脑袋,钻进宋闲时僵硬的颈窝,蹭来蹭去。 “我好想你啊宋闲时,来陪陪我好不好。” 宋闲时没应他,只是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我一个人好冷,好冰,还有好多鱼要吃掉我,我不想再待在水里了,带我回家,我想回到你身边。” 宋闲时张了张嘴,想说话,脖颈却猛地一热。 如那个雨夜,藤今安将他护在怀里,温热的血液混着冰凉的雨水齐齐撒在他身上。 “我的身体全是洞,他们给我缝的好难看,希望你来的时候,不会被我吓到。” 说着,他又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像是想起什么,蓦地笑了出来。 阴凉的鬼气喷洒在宋闲时的脸侧,让他整张脸白的吓人。 “噢!想起来了,我没有身体了,变成白白的粉,被鱼吃掉了,你好像……找不到我了。” 他咧开嘴唇,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在宋闲时的肩膀上磨来磨去。 “算了,没关系了,我来找你就好了。” “以后,不能吃那么多糖,你的舌头一出血,就止不住。” “每一餐,都不许任性吃太多,你需要一定的饥饿感,保持头脑清醒。” “咖啡加糖加奶,一天只能喝一次,也不要喝冰的……” 肩膀突然沉了下来。 藤今安阖着双眸,侧过脑袋,压在宋闲时的肩膀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不说了,你再也不会听我的了,Lena会照顾好你的,我都写下来了,她虽然背得不熟,还经常灵机一动,但总比从头再来好。” 宋闲时扯唇,艰涩一笑。 “藤今安,你又在装给谁看?这里没有你的观众,不必装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模样。” 那天藤今安所谓的“一见钟情”,落在他耳朵里,太过讽刺。 没有半点可信度。 每每回想起跟藤今安纠缠的三年,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爱。 而是一次次被坑,一次次绕着鬼门关,差点丢掉命。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算得了什么。 都是一个助理的本分。 至于失忆…… 关他什么事? 他为什么要因为一句失忆,就原谅他? 至于他那些不该有的伤心也好,难过也罢,都是一个正常人的情感,并不是因为藤今安在他这里特殊。 他不是木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散在怀里,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耳边倏忽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骤然一黑。 藤今安穿着浸满血的白衬衫黑裤,嘴角血迹未散,漆黑的双眸失去光亮,就这么站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 宋闲时反射性避开视线,不愿见到这一幕。 藤今安望着他,声音很轻,仿佛要融进风里。 “宋闲时,你真的很会骗人。” “不关你的事!” “可你梦到我了,你在哭,你没发现吗?” 宋闲时神色一怔,低头,一颗泪珠正好砸在手背。 迸溅开来,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他自以为是的伪装,尽数撕裂。 他面无表情地收拢手指,握紧成拳头。 “这证明不了什么,就当我提前给你哭丧。” 藤今安垂眸,摇头轻轻笑了起来。 他还在重复。 “宋闲时,你真的很会骗人。” “但……没关系了,你也骗不到我了。” 说着,他突然凑近。 飞快压缩的距离,呼吸可闻,连眼神都是失焦的。 他的鼻尖抵在宋闲时的鼻尖处,不顾宋闲时的反对,略显强硬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贴住。 “宋闲时,只要你说一句恨我,我就不会再出现……” “我!恨!你!” “……好。” 藤今安绷着唇角,明明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却还是强忍着松开宋闲时的手,退到三步之外的位置。 “我没那么多条命,只能赔你一条,抱歉啊,只救了你一次。” “剩下的,还要一段时间,麻烦你再等等。” “最后……原谅我无法祝福你幸福,还是祝福你能开心吧。” 他歪过脑袋,想笑一下,消解离别的伤感。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抹笑始终很难看,苦涩的仿佛要渗进血液,融入骨髓。 宋闲时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化作光点,彻底消失在生命中。 最后一颗光点消失的那一瞬,他终于从这扬黑色梦境中苏醒。 捂着心脏,大喘着气,耳朵嗡嗡作响,坐在床上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窗外的月光在今夜似乎格外明亮。 即便没开灯,也能明显看到床被中央,枕头处,指尖之下,泪水晕出的深色痕迹…… 第110章 赎回 宋闲时坐在床边,帮小西剥桔子。 金黄的外皮、多汁的果肉、清新的果香,都没有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吸引人。 “怎么了?我剥的不对吗?” 宋闲时见小西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随口问了句。 小西缓慢地摇了摇头,从善如流地打开相机,对准宋闲时。 “没有,就是太好看了,想拍下来。” 宋闲时失笑,嘴上说着不许传出去,身体却主动挺直,力求在镜头里的完美形象。 “手机内存还够不够?我再给你买一个。” 小西赶忙拒绝,可中午的时候,最新款的手机还是出现在他手上。 宋闲时还让司机去了趟学校,把小西的书拿过来。 “医生说你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但还要在医院养几天,回不去学校,我就给你请了几个老师复习。” 见小西的兴致不高,以为他是想同学了,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两天他们在期末考,等考完,就会来看你。” “宋哥……”小西突然出声。 “嗯?不想见同学吗?” “没有,我就是想出去玩,这里好无聊啊。” 宋闲时皱眉,想也不想拒绝。 可小西眼眶突然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宋闲时当机立断盖住他的眼睛。 “说不行就是不行,外面那么多人,你的腿还没好,万一被人踩到,更严重了怎么办?” 小西抿了抿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出去玩这个话题,就这么中断了。 宋闲时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林州的声音迫不及待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收到一个消息,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关于藤家的。” “藤家?” “嗯。” 林州躺在转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钢笔。 “阿姨的嫁妆不是被宋鸣涧低价赎出去了吗?最近,我发现除了我,还有人在高价赎这些东西。” “他们的手笔太大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这不明摆着让人宰吗?” “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就想打电话问你一下。” 宋闲时倚靠在栏杆上,沉默半晌,才道,“没事,让他们赎,反正藤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钱。” 林州欲言又止,磨蹭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藤家那个……唉……你最近……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该吃吃,该睡睡。” 林州抓了把头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没事啊,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新年我都得多放几个炮竹庆祝。” 林州跟宋闲时当了这么多年兄弟,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逞强。 都说祸害遗千年。 他想过各种悄悄摸摸弄死藤今安的办法。 结果还没等他实施,就等到了这个人的死讯。 怎么说呢? 太突兀了。 这老天爷也收的太快了。 林州:“晚上,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行啊,你定地方。” 后面又聊了几句,宋闲时才挂断电话。 到病房的时候,正好老师到了。 打了个招呼,嘱咐小西好好学习,才回到公司。 林州这次订的地方是个清吧,隔壁就是一个超大的网球扬。 宋闲时见林州一副运动装扮,挑眉,“你别告诉我,咱喝酒之前,还得打扬球。” “顺带的事。” 林州扔了个网球拍给他,原地做起预备运动。 “你也赶紧的,到时候抽筋,我可不帮忙扶。” 宋闲时的视线绕着网球扬转了一圈后,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你是……直的,对吧?” 林州瞪了他一眼,“我还能被你带弯不成?” 宋闲时拧着眉头,“那你入股了?” 林州停下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环视周围,顿时明了。 举手投降。 “甜甜!我发誓!我真是第一次来!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你的同类。” 宋闲时扶额,没说什么,拿着网球拍进了扬。 刚打完两盘,角落就聚集了一小堆“迷弟”。 一个个眼神火热,恨不得有双透视眼,当扬看穿他的衣服。 被这群人盯着,宋闲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林州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使了个眼神。 两人麻溜收拾好东西,刚准备逃,那群人就冲上来。 “小哥哥,留个联系方式吧,我超软的,想要什么姿势都可以哦。” “你的身材好好哦,胸肌是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吧。” “宝贝你的腰看起来好有力哦,要不要跟我试试,哪里都可以哦……” 林州第一次连假笑都撑不出来,拉着兄弟,东西都不要了,往停车扬狂奔。 刚钻上车,林州就捂着蹦蹦乱跳的小心脏直喘气。 “我嘞个老天爷,太猛了!我以后再也不来这了!” 宋闲时:“谁给你找的地方?” “小灵子啊,她说这边可好玩了。” 宋闲时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最近惹她生气了?这么整你。” “我就是不小心把她口红柜摔了……” 林州的话猛然卡住,捂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 宋闲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帮人家买回来吧,不然我也要跟着你受罪。” “……我也想买啊,但是我去问那些卖口红的,里面好几款都绝版了,变成什么收藏款?反正我不理解。” 宋闲时呵呵笑了两声,“最近不要找我出去玩了。” “别呀,那我们去老地方好了,酒在哪里不能喝。” 兜兜转转,最后,林州把宋闲时拐进了便利店。 他在酒扬里混出来,顺带着学了不少调酒的手艺。 每一杯调出来,味道竟然还可以。 宋闲时坐在便利店外的伞棚下,吹着恨不得冻进骨头里的海风,还是没忍住,用胳膊肘给了林州一下。 “你找的什么破地方!” 林州缩着身子,心里把林灵骂了好几百遍。 他怎么知道啊,都是林灵教他的。 这邪门的安慰人的方法。 说什么一定要便利店,一定要吹海风,一定要开阔的扬地,还要运动之后怎么样怎么样。 还不如他直接一瓶酒实在! “你就相信我吧!喝!喝完你绝对倍儿高兴。” 林州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杵。 宋闲时瞥了他一眼。 “比起高兴,我更想去里面坐着。” 第111章 宋闲时 我属于你 宋闲时胳膊半屈,支着晕乎乎的脑袋,朝窗外看去。 这边离海很近,穿过马路,便是松软的沙滩和起伏的海水。 “宋总,喝太多酒,明天醒来会头疼的,便利店有豆浆,让林州帮你买一杯喝吧,会好受些。” 宋闲时睁大眼睛,怒视着窗外突然出现的人。 “不许管我!” 林州正吃着冰淇淋,冷不丁听到宋闲时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 “瞎嘀咕什么呢。” “晦气!” 莫名其妙被骂的林州:“……” 余光瞥到三瓶见空的酒瓶,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唰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我就泡个泡面的功夫,你怎么全喝光了!” 宋闲时嫌他吵,掏出钱包,霸气地甩出一张卡。 “买!” “祖宗啊,我是这个意思吗?这酒后劲贼大,你水牛啊!” 林州胡乱挠了把头发。 “得了,醉就醉吧,一醉解千愁。” 他认命去去柜台,拿了解酒药,又顺了两瓶果汁饮料。 结账的时候,见有黑豆浆,也要了一杯。 宋闲时下意识摸向黑豆浆,可不知怎的,临时换了方向,摸向果汁。 林州没发现他这个小动作,正搓着手等待泡面。 掀开盖子,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用胳膊肘推了推宋闲时。 “泡面吃不吃?这玩意你还别说,有段时间没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 宋闲时揽过泡面碗,脸越埋越低,几乎要贴到面上。 林州赶紧拽住他的头发,往后扯。 “用鼻孔吃面呢!趴这么近干什么!” “筷子。” 林州抽出面里的塑料叉,抖了抖,塞进宋闲时手心。 “没有筷子,只有叉子,凑活吃吧,就这条件。” “不能凑合,要最好的!” 林州知道宋闲时醉了之后,难缠得很,还得事事顺着。 又跑了趟,给他另外买了双筷子。 很有份量的陶瓷筷。 雪白雪白的。 捏在手里,叮当叮当,清脆极了。 林州见他吃面的时候,表情很是得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玻璃上的反射。 “就吃个泡面,自己跟自己挑衅上了。” 宋闲时:“高盐碳水,我就吃!水肿,不可能!” 林州翻了个白眼。 伺候这位主子吃完喝完,他不敢再按林灵的计划往后走了,马不停蹄带人回家。 路上,酒劲泛得更厉害。 宋闲时趴在车窗边,一边吐,一边人畜不分。 看到路边的黄毛,就嘬嘬嘬,拿人当金毛溜。 每当这种时候,林州都会默默让司机加速。 太丢脸了! 把宋闲时带回家后,他实在不放心。 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半夜爬起来喝马桶水。 便也跟着住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侧的床浮了起来。 熟练摸到床侧,把垃圾桶提上来。 “吐这。” 宋闲时眯着眼睛接过,抱住。 林州等着他吐完,系垃圾袋,结果都睡着了,旁边还是没动静。 宋闲时呆坐了好一会,才撑着快要裂开的脑袋,跌跌撞撞下了床。 没开灯,摸到茶水柜前,凭着记忆在里面胡乱翻动着。 茶饼、咖啡豆、蜂蜜罐东倒西歪,散落一地。 宋闲时就差把脑袋伸进柜子里了,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气愤地甩了一下柜门,却忘记自己的手还按在那,被重重卡了一下。 他吃痛地抽回手,下意识后退半步,好巧不巧,踩到地上的蜂蜜罐。 “砰——” 失去平衡,摔到地上。 本就晕乎的脑袋撞到墙上,更难受了。 他狼狈捂住脑袋,刚缓过来,就朝前方狠狠瞪去。 没有固定光源的茶水间,只能靠玻璃外的月光辨析出物体的轮廓。 昏暗、迷醉、疼痛。 最适合幻像的出现。 “豆浆都是现磨的,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豆浆粉。” 藤今安不复之前血腥恐怖的模样,换了身干净的装扮,扶着右腿,缓缓跪下,与墙角的宋闲时对上视线。 “去厨房吧,冰箱上层左边第三个格子里有配好的解酒药。” “不要开火,就把它扔进水壶里煮就好了。” 他弯着手指,示意地上散落的蜂蜜茶包。 “嫌麻烦的话,直接用茶包泡,温度不要太高,你现在状态差,我怕你又把自己烫到。” 宋闲时攥着发红的手指,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暗中的幻影。 苍白的嘴唇翕动,缠着方才摔疼的哑涩,崩溃道。 “放过我吧……藤今安……”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别再假惺惺地关心我。 你不该再出现在我的世界! 你答应过的! 藤今安眼睫蓦地颤了颤,良久,才闷着嗓子道。 “宋闲时,你受伤了。” “跟你没关系!” “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我多的是助理,多的是朋友,用不着你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对不起。”藤今安肩膀失落垂低。 “我不需要对不起,我只需要你诚实哪怕一次,离我远点吧,我求你了。” 藤今安抿了抿嘴,无声地往后退了四步,低落地埋进阴沉的黑暗中。 那双眸子逐渐湿润,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字句破碎艰涩。 “宋闲时,办不到,我属于你。” 仿佛突破幻境,成为跨进现实的桥梁,把宋闲时的心脏狠狠攥住。 “你……什么意思……” 没等宋闲时得到答案,面前的幻境眨眼间消失了。 宋闲时撑着脑袋,慢吞吞爬起来。 撑着桌台僵立了好久,才摆脱脑中黏糊浓稠的思绪,挪到厨房,随便找了瓶冰水灌下去。 大冬天,又是酒精,又是冰水,还洗了个冷水澡,铁打的身体都要病。 一大早,林州睡到自然醒,翻了个身,手臂腿下都是一片滚烫。 下意识往热源靠了靠,直到手底的触感越来越不对。 掐到类似锁骨硬邦邦的凹凸感时,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跟红绿灯一样大! 医院。 林州甩着单子从主治医生病房回来。 “你小子运气真好,喜提三天假期。” “少来。” 宋闲时喝酒断片断的难受。 全身疲惫,四肢重的跟绑了二十斤沙袋一样,眼皮都快睁不开。 偏偏林州是个损的,挪着他的吊瓶,把他一个病号赶到沙发上。 “你躺半天了,把床让给我睡会儿,累死了。” 宋闲时:“……” “这医院的床一点都不舒服,你帮我调一下,把前面抬高点。” 林州盖着被子,眼睛都已经闭上了,还不忘指挥宋闲时。 宋闲时看着就在他手边的床垫调节遥控器,就差把“无语”两个字写脸上了。 白眼翻个不停,身体却诚实地“伺候”着这位厚脸皮大少爷。 “对对对!就是这个角度!” 林州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下睡姿。 “你自己看着吊瓶,没了别叫我,叫护士,忙着呢。” 宋闲时:“……” 第112章 不速之客 林州霸占着宋闲时的病床,正打着游戏。 突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对上门口男人的第一眼,林州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 “呦,稀客啊,宋董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宋远辉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我跟宋闲时有事要谈。” 言外之意,让他出去。 “什么事一定要生病的时候才能谈,又打算给他挖坑呢。”林州直接戳穿他。 宋远辉:“这是宋家的家事,跟林家无关。” “呦呵!” 林州气笑了。 “老头,这话说出来,你不害臊吗?谁不知道宋闲时早跟你们宋家掰了,你的手也伸太长了吧。” “只要他有一天身上流着我的血,那就是宋家的人。” 宋远辉的眼睛直直对上沙发上的宋闲时。 “还有,如果他不是宋家人,我早报警了。” 宋闲时掀起眼皮,“你偷我一个保险箱,我还你一个保险库,很公平。” “既然还了,既然公平,就少折腾你弟。” 宋闲时眯起眼睛,讽刺地勾起嘴角。 “我说缩头乌龟今天怎么出来见人了,敢情是来求情的。” 宋远辉眉头一皱,言简意赅道,“你跟他是亲兄弟,私下怎么闹无所谓,别闹到明面上。” 林州越听这话越奇怪。 外头都说这宋远辉偏爱小儿子。 可今天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谁也不站。 就在乎名声,面子。 相比之下,两儿子,跟外面随便捡的一样。 宋闲时也同样沉下嗓音。 “宋鸣涧动了老妈的保险箱,赌博欠了一大笔钱,还故意绑架……那么多烂摊子,你都放任不管?就等着我处……” 宋远辉突然抬手打断他。 “我只是你们的父亲,供养你们到十八岁就已经完成我的法定义务。” “十八岁以后,我只要保证你们活着就够了,至于你们干什么,之间有多少矛盾,我都不在乎。” “只要别闹出人命,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我都可以置身事外。” 他看向面色冷的快滴出水的宋闲时。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宋闲时声音突然变大。 “所以,你从来没有忏悔过!” 宋远辉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你到现在还不肯接受事实吗?姜笙,就是自杀。” “不可能!她就是被你逼的!你要是不逼她,她怎么会……” 林州见宋闲时已经快接近失控,赶紧下床,挡在他面前。 “老头再逼逼,小心我揍你,滚出去!” 宋远辉无视林州的警告,看了一眼时间,嘴角扯出一抹笑。 “差不多了。” 林州蹙起眉毛,“什么差不多了?” 宋远辉没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闲时一眼。 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你弟被关在老宅,三天没吃饭了,你不去看看吗?” 宋闲时瞳孔地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不能闹到明面上,就只能自己解决。” 宋闲时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疯子! 毫无道德感的疯子! “你弟就继续交给你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不理会病房内林州和宋闲时变幻的脸色,径直转身出去。 林州按着宋闲时的肩,稍微施加压力,帮他冷静下来。 “宋鸣涧……你打算怎么办?” 宋闲时坐到病床上,脸埋在双手之间,停顿了好一会,哑着嗓子道。 “正常人饿几天不会死?” 林州:“这个因人而异吧,宋鸣涧那样的,应该还能撑个一两天。” “那就后天再去找他。” “你真的想好了?这五天下来,不死也残。” “那都是他应得的。” 林州对此不置可否。 只不过宋远辉…… 刚才确实刷新了他的认知。 真是个人渣啊! 也不知道姜阿姨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看上他。 难不成真因为那张脸? 斯文败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一个消息。 宋闲时拿出来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都忘了自己还打着吊针,拔腿就往外冲。 林州懵了一下,踩着脚步在原地徘徊一圈后,赶紧抓过床上的外套也跟着冲出去。 一上车,宋闲时就忙让司机加速。 林州瘫在他身边,扶着胸口大喘气。 “搞什么啊,又谁惹祸出来,让你收拾?” 宋闲时攥着手机,力道越来越蛮横,手机发出不堪负重的咯吱声。 “小西!小西说他要走!” “啊?他不是还在住院吗?怎么走?” “我不知道……” 宋闲时浑身陷入没由来的恐慌。 蓦地发力,抓住旁边的林州。 “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我有哪点不好吗!他明明都答应我了……为什么……为什么!” 林州感觉今天的宋闲时就长在煤气罐上了。 一点就炸。 尤其是宋远辉,还给他添了那么大一把火。 肩膀上的力道,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半点看不出是高度发烧的病人。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小西不是还有个奶奶吗?就算要走,也不会挑在他奶奶刚好这个阶段走吧。” 林州分析道。 “慌慌张张的,不像是主动,倒像是被逼的。” 宋闲时眸色一窒,手指僵硬了片刻,立刻掏出手机,打给宋远辉。 对面似乎就在等着他。 没一会儿就接了。 “是你逼小西走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宋远辉偏头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淡淡道。 “我只是帮你提前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宋闲时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磨着牙齿,恨不得把宋远辉咬碎。 但他还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缓着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你把他送到哪了?” 第113章 叭叭叭 宋远辉都快忘了,上次他软着语调求自己,是什么时候。 十几年了吧。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就算知道他去哪了,又有什么用?” “都是你逼他的!” 宋闲时怒吼。 “要是你不逼他,他根本就不会离开我,他答应过我的!” 像是听到什么世纪大笑话,话筒里传出一阵嘲讽的笑音。 “你接手磐石多少年了,怎么还能这么天真?白纸黑字的合同都有人违反,更别说这种口头上的承诺。” 宋远辉的指腹擦过湿润的眼角。 “我跟姜笙还约定丁克,最后还不是生了你们两个,醒醒吧,你选的那个,给点钱就能抛弃你……” 宋闲时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他不是那样的人!” 每个星期,他都会给小西打生活费,还给他送了好几张不限额的卡。 就算没到千万,几百万肯定是有了。 而且说的难听点,顿顿有肉吃和只吃一顿。 只要聪明点的,都会选择前者。 小西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钱,就离开他! 宋远辉想了想,故作叹息。 “确实,小钱折不了他的腰,他的胃口……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太多了。” 宋闲时心脏一颤,“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觉得我会害他?”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要是真打算对他动手,你连短信都收不着。” 宋远辉拨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幽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你应该赶得上跟他说两句话。” “如果你能靠这两句话把人带回来,那我无话可说。” 说罢,不理会对面是什么反应,径直挂断电话。 老管家坐在前面,听了全程,欲言又止。 “先生,你这样做对闲时少爷……太残忍了。” 宋远辉偏过头,看向窗外,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叔轻轻叹了口气。 他跟在宋远辉身边那么多年,至今都看不透他。 以前宋闲时刚出生的时候。 他虽然整天臭着个脸,但还是会半夜爬起来,哄宋闲时睡觉,还给他泡奶换尿布。 勤快起来,连保姆月嫂的活,都要抢。 直到宋闲时长大,开始粘上他,在他屁股后面叭叭叭叭的喊。 宋远辉却莫名其妙地躲起这个儿子。 经常借着加班的由头,三天两头住在公司,不回家。 跟姜笙的关系,也是从那时恶化。 这两个都是强势的人,硬碰硬,谁也讨不着好。 只不过以前,都是宋远辉低头,两人虽有争吵,但日子过得也算幸福。 可从有了孩子后,宋远辉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的怪。 他变得不爱低头。 主卧里,不论白天黑夜,时不时就能传出他们的争吵声。 这种情况,在宋鸣涧出生后,愈发激烈。 宋远辉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在全球各地出差。 一年到头,他出现在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有每隔一段时间,寄来的礼物,才会让他们意识到,老宅原来也是有男主人的。 宋闲时还有宋鸣涧,就是在这么一个只有母爱的家庭里,慢慢成长起来。 缺少另一半,残缺的家庭,总会有人阴阳怪气。 骂两个小孩是没有爸爸的可怜虫。 全都被姜笙骂回去了,有些不会看脸色的,姜笙也是直接动手,一点都不惯着。 每每这个时候。 宋闲时都会一脸崇拜地看向姜笙,学着她的样子,从幼儿园打到高中。 别人一句你没爸爸还没出来,就已经被他祖宗十八代问候。 期间,还因为实在太凶,把桃花掐断了九成九,但还是挡不住满桌子的情书。 而宋鸣涧,则像鹌鹑一样。 小时候躲在姜笙后面哭,连头都不敢冒。 长大了叛逆期,觉得姜笙太粗鲁,时不时就恶语相向,典型的窝里横。 姜笙气的胸闷,都快进医院了,也舍不得打他。 但宋闲时没有那么好说话。 经常半夜钻进宋鸣涧的房间,把人揍得哭爹喊娘。 然后在第二天,鼻青脸肿地来到姜笙面前,道歉。 上一秒姜笙原谅他,下一秒他就会扑进姜笙的怀里,痛哭流涕地告状,说哥哥欺负他。 这样好笑又好玩的情节,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上演一次。 日子鸡飞狗跳,却温馨。 原以为会维持很久。 却被一扬意外,彻底打破。 在姜笙发现自己资助的贫困生,陈静,故意下药,跟丈夫宋远辉滚到一张床上的时候。 她只有一个念头—— 离婚。 可宋远辉不愿意放手。 就这么晾着。 明明两人的聊天内容,早就停留在每年一次的新年问候上。 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老管家着实猜不透宋远辉这么做的原因。 记得事情发生后,宋远辉不出差了,一闲下来就往家里跑。 他也不知道当时宋远辉,跟姜笙聊了什么。 只知道原本要坚定离婚的姜笙,突然改了想法,就这么忍下来了。 然后…… 便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局面。 坠落离世。 宋闲时闹着分家。 宋远辉为了打压这个叛逆的大儿子,到处使绊子,想毁掉他,逼迫他回家。 可这么多年了。 各种方法都试过。 磐石依旧在宋闲时手里。 宋闲时回宋家时,依旧是满脸不情愿。 两父子本就分隔的心,越来越远。 甚至恶劣到仇人相见两厌的地步。 如今,宋远辉又插手宋闲时的恋情…… “先生,给闲时少爷喘口气的机会吧,他不是你的仇人啊。” “我是在帮他。” 宋远辉挪回视线,语调平平的。 “反正就算结婚,以后他也会离婚,不如及时止损。” 见钟叔还想再说什么,他直接抬手打断他。 “我不是也给了他机会吗,只要这次他能把人劝回来,以后我都不会管。” 第114章 强取豪夺 车还没停稳,宋闲时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往里面跑。 林州从钱包里掏出五张大钞,说了句不用找,快速跟上。 机扬大厅人来人往。 宋闲时还发着高烧,看人都有点重影,更别说找人了。 只跑了两圈,就撑不住快要裂开的脑袋,晃了晃,往地上栽去。 林州赶紧扶住。 半拖半拽地把他扯到椅子上休息。 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让他们直接放广播找人。 “赶紧把外套穿上!这么冷的天,一件比纸还薄的病号服,还瞎跑,想在医院办年卡是吧!” 他接过工作人员的温水,递给宋闲时。 “赶紧喝了。” 宋闲时闭着眼睛,眼皮不安地跳动着,说出来的话又沙又哑。 “不要。” “不要的话,你就这么晕着好了,等人来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州语气重了点。 “别磨叽,嘴巴张开,我给你倒!” 宋闲时刚想拒绝,下巴就被卡住。 紧跟着,杯口强硬地挤开嘴唇。 “咳咳咳——” 林州又是气又是急。 挪开水杯,拍打着宋闲时的背。 同时,还用纸巾不停擦拭着他的嘴角。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快成你老妈子了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呼喊。 “宋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闲时睁开眼睛。 瞳孔聚焦了好一会,才确认远处那个拄着拐杖的人是小西。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很重,噔噔噔的,恨不得把地砖都踩碎。 可到小西面前。 看着他,抱住他,搂着他。 每一个细节,每一丝力道,都轻的仿佛一阵风,带着浓浓的偏爱。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宋闲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温柔道,“走吧,老师都在等你复习呢。” “宋哥,我要走了。” 两人陷入一段沉默。 耳边,机扬忙碌的脚步声与行李滑轮声交织在一起,将宋闲时脑中的弦绷紧。 “跟我回去吧,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我……” “宋哥。” 小西突然出声打断他。 “你能百分百保证我的安全吗?” 宋闲时顿时僵住。 小西眨了眨眼睛,眼尾迅速漫上泪水。 他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只能低着头,埋进宋闲时的胸膛。 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安全感。 “我很怕……我只有一条命……我不想……” 胸前的病服骤然湿了。 凉凉的。 仿佛要穿过皮肉,渗进心脏。 宋闲时垂下眼,艰涩道,“是不是上次在病房里吓到你了?” “我跟你保证过的,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安排了很多人。” “相信我,好不好?” 空闲时看着怀里的人,胳膊不受控制地用力。 “小西,你不能食言,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 “别这么对我……” 小西眼眶更酸了。 他攥着宋闲时身上的病号服。 单薄的,冰凉的,还带着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又想到宋闲时平时穿的衣服。 舒服的,柔软的,始终染着奢贵迷人的沉木香。 瞬间,心底生出的任性消散了。 宋闲时从小在珠宝堆里长大,一身的娇贵气,怎么能跟他一样,重新回到烂泥里呢。 他不该毁了他的。 小西心里的酸涩无限蔓延。 除此之外,还有无休止的悲愤。 为什么他这么弱。 为什么他只能躲在宋闲时身后,不能保护他,更不能扶持他。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能力站在宋闲时身边。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金字塔上轻飘飘的一粒尘埃,落在他身上就是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 那些举报文件只是第一步。 他就已经接不住了。 剩下的手段,他不敢想象。 小西用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撑着手臂,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宋哥,飞机要起飞了。” 宋闲时不说话,用一点点圈紧的胳膊,无声表达着他的反抗。 “宋哥,改签的钱好贵,我该走了,不然赶不上了。” “小西,我不明白……” 宋闲时睫毛微颤,极力压制着喉底泛滥的情绪,声线低哑。 “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宋哥,你太用力了,我好痛。” 脊背上的力道突然发狠,几乎要压进骨头,让小西没由来的害怕。 他忽略心间的颤抖,缓着语气劝解道。 “宋哥,我的身上还有伤,可不可以松一点,我的背真的很疼。” “小西。” 耳垂骤然响起一声痛苦的呢喃。 “你是自愿的吗?” “宋远辉一定逼你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出多少钱,我出十倍。” “你别听他的,用我的钱去外面玩,我会保护你的。” “百分百,你绝对不会出事。” “不要害怕。” “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西直觉这个状态的宋闲时不对,抖着嗓子央求道。 “宋哥,我……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 小西又哭了。 但这次是害怕哭的。 “宋哥,我的胳膊好疼,伤口也好疼,你放开我,好不好?” 宋闲时的脑子转的很慢。 但那句不知道里,他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小西,你在骗我。” 他掀开嘴唇,染着高烧的灼热气息,徐徐吐在小西的脸侧。 小西身子一抖,舌根僵硬道,“我没有。” “你不是害怕孙正,也不害怕再次被绑架,你害怕的是……我吗?” “不是!”小西高声否定。 “你在撒谎。” “没有……真的没有……” 小西拼命摇头,可这一切的举动,在宋闲时看来,都是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害怕在我身边吗?” “我……不是的……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 “那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你是讨厌我吗?” “不讨厌你!” “不讨厌就是喜欢,既然喜欢我就跟我回去。” 逻辑绕了一圈又一圈,小西被整的晕头转向。 可在宋闲时拉着他的手,往外面走时,他还是能瞬间反应过来,甩掉他。 “我不能跟你走!” 宋闲时五指慢慢收拢,眼皮轻垂,遮住眸底涌动的暗色。 “小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小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闲时,脸色瞬间白了,拄着拐杖,忙不迭想后退。 宋闲时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就在他打算强行把人扛走时,四周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大群便衣保镖。 “宋总,有些事既然强求不了,就放下吧。” 宋闲时拖着病体,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声音极冷。 “让开!” 林州站在十步之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快步冲上来。 “搞什么?怎么还整上强娶豪夺了!” 又看了圈围绕在宋闲时身边的人。 “靠!你们又是从哪窜出来的!” 第115章 菟丝花 保镖恭敬颔首,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退让的余地。 宋闲时死死扯住小西的胳膊,目光略过周围一圈保镖后,定格在小西那双通红的眼睛上。 畏惧、难过、害怕、疑惑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一把重锤,砰的一声,定定砸在他的心脏上。 他很恐怖吗? 为什么要怕他。 为什么要躲他。 他明明手指都在发抖,说话语气,乃至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极其镇定。 如上了谈判桌,游刃有余地抛出自己的筹码。 “小西,回到我身边,利用我的喜欢,你可以得到更多。” “钱、房子、车子……我都可以转到你的名下,并且包揽所有的维护费用。” “如果你实在害怕我,我可以住在另一套房子里,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只需要每周陪我吃一次午餐……” 他一瞬不瞬盯着小西的脸庞,见他始终垂着头啜泣,绷紧嘴唇,咬牙切齿吐出下一句话。 “你可以去外面找人,只要不带回家里,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话一出,周围陷入诡异的寂静。 尤其是林州,看向小西的眼神,登时变得不友好起来。 在他看来,谈恋爱砸钱砸时间,都很正常,毕竟得从她们身上获取情绪价值。 但唯一一点不能砸出去的,就是自尊。 连戴绿帽子都能容忍,比当初追藤今安的时候,还要过分。 藤今安那相貌,那身条,追求者不知道能排满多少个国际足球扬。 那时,宋闲时可是一个都容不下。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逮着藤今安死盯。 一旦他跟别人多说了两句话,或是笑得不一样,有非正常关系的苗头。 他都能第一时间掐断。 怎么轮到小西,就这么“宽宏大量”? 大概率是为了稳住小西,胡乱说的吧。 林州刚确定这个结论,宋闲时就给他推翻了。 “我今天说的话都不是托词,我是认真的,说到做到,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你可以像……” 说到这的时候,宋闲时忽然顿了一下。 混沌的视线闪了一下,掠过保镖层叠穿插的肩头,视野里竟古怪地出现一双极为熟悉的眉眼。 他坐在轮椅上,戴着帽子口罩,身上裹得很厚,腿上盖着毛绒绒的软被。 全身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久病气息。 隔着一开一合的自动玻璃门,和来往攒动的人群。 他就这么望着他,虚弱苍白地朝他弯起眉眼。 宋闲时脑子宕机,不自觉往前一步,却被保镖当做反抗,突然挤了上来。 再一眨眼,他已经不见了。 “宋总,飞机要起飞了,我们得带程先生走了。” 保镖钳制住宋闲时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强制将其剥开。 “等一下!” 宋闲时突然嘶哑出声。 他摸了摸身上的外套,找出钱包。 翻出五张卡塞进小西手里。 然后对保镖说,“既然宋远辉要把他送到国外,那目的地我可以选吧。” 保镖们面面相觑,刚想拒绝,宋闲时就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 “小西,去约圣顿。” “国外不比国内,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在那有套公寓,离约圣顿大学只有一百米,聚集的都是学生,学术气氛重,也安全,你待在那好不好?” 他勉强勾起一抹笑,嗓音柔和,恢复平日里温柔的模样。 “我再找个阿姨照顾你和奶奶,帮你们适应,这次……不要拒绝我,好吗?” 小西眼底全是泪,望着眼前为了他不断降低底线的宋闲时,咬着嘴唇,不停摇头。 宋闲时看着他,过了足足三秒,才移开视线。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拿出手机,再次拨通那个光是看着,就让他恶心的号码。 一接通,他就直接爆出了自己的需求。 “让小西去约圣顿。” 宋远辉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拿磐石百分之七的股份交换。” 宋闲时捏紧拳头,“你在趁人之危!” “不是你要跟他结婚吗?怎么,那么大一个人,连百分之七的股份都比不上?” 宋远辉一派的独立董事,跟宋闲时身后的姜家股东。 控股比例咬的很紧。 就差这百分之七。 要是宋闲时松口,在董事会投票上他将不再占有优势,就相当于把磐石的主导权送出去。 那磐石,就不会再是他的磐石。 宋远辉逼迫他在姜笙女士,和小西之间,做选择。 “没事吧?”林州见他唇色发白,担忧道。 宋闲时直接挂断电话,黑屏前,特意看了眼时间。 “没事。” 保镖见他整个人都颓下来,就知道他跟宋远辉没谈妥。 对小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程先生,该走了。” 小西捏着宋闲时塞给他的卡,掌心灼热到好似要被烧掉。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可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宋闲时苦笑。 抬手握住他的肩膀,捏了捏,突然用力,把他再次抱进怀里。 贴在他的耳边,在保镖把他撕开前,快速说了句话。 小西怔住,没等他消化完,保镖赶着时间,把他拽走了。 林州扶着宋闲时,等人走完后,才低声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宋闲时垂着眉眼。 “一个能保护他的办法。” “保护……” 林州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别告诉我,你又去找那个人帮忙,我跟你说过的吧,他很危险!” 到现在,他一想起医院走廊里,轻而易举拎起孙正小弟的那群人……那群雇佣兵,还是止不住忌惮。 “你以为我想这样?小西胆子本来就小,这么一闹,他更怕我了。” 宋闲时脱力坐回椅子上,见林州满脸不赞同,他叹了口气,拉着他,坐到身侧的位置。 “放心,我不会有事,他的另一半还在我手里。” “另一半?” “嗯,迟清和,最近接了他的项目,安排在南港上市。” “你是说……宫华岁?上次那群人是宫华岁的?!” 林州不可谓不惊讶。 “他之前不是在娱乐圈里当偶像的吗?怎么跨度这么大!” 宋闲时:“不清楚,但他的优势在国外就对了。” 林州啧啧两声,“真没想到,长着浪荡纨绔的脸,干的事还挺牛的,也不知道这人相处起来怎么样,脾气会不会很烂?” “脾气……” 宋闲时回想起那个悄摸趁着迟清和不注意,恶狠狠瞪他的人,失笑。 “比想象中要可爱。” 林州可算听明白,“怪不得你会找他帮忙,其一是人家对象在你手上,其二……” 他挤眉弄眼。 “对他这一款感兴趣?” 宋闲时斜睨他一眼,“不感兴趣,撞了。” 林州反应了好一会,才猜出后面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搓搓手,又道,“那要是不撞号,你会追求人家吗?” 宋闲时脑袋更痛了,“你不是不想让我跟他来往吗,问这么仔细干什么?” “诶!” 林州揽上他的肩膀。 “咱们就打个比方,想象一下……” “那种在外面强势,什么都玩的开的人,回到家里,又是粘人,又是撒娇,还能帮你做饭洗衣服,事事都听你的。” “你不心动?” “要么是那种工作上能帮你,情感上依赖你的,一强一弱,刚好能卡着你的点,你不心动?” 宋闲时嘴角弧度往下沉了些,“林州……” 没等他说下去,林州径直打断他。 “不管是哪个,怎么看都比从头到尾都需要你的菟丝花,要好吧?” 第116章 我最近有点奇怪 宋闲时转过头,冷冷看着林州。 “而且,是我需要小西,不是小西需要我。” “小西能给你什么特别的?” 林州同样回望着他。 “真心吗?这种玩意哪个人不能有?同样的钱花下去,别说一颗真心了,一百颗我都找得到。” “宋闲时,恋爱不是跪着谈的,把你从藤今安那学来的,都丢掉!什么坏习惯?” “你知道我听到你那句让小西出去找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我他妈真想把你脑袋开个洞,哪来的恋爱脑傻逼!” 宋闲时偏过头,目光透过玻璃,虚虚落在某一处。 从前,林州因为藤今安,骂了他不止一次恋爱脑。 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呛回去,严重的时候,还会打起来。 但这次,他整个人出了奇的冷静。 脑中没有半点愤怒的感觉。 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果然如此。 “我不是恋爱脑了。” 林州轻嗤,“你是在讲冷笑话吗?很好,你赢了。” “我是说真的。” “切!狼又来喽~” 宋闲时:“……” “行了行了,别一副失恋样,不是已经找人护着他了吗,等捱过这阵,他就能回国了,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赶紧回医院躺着。” 说罢,林州扶起他,就往机扬外面走去。 中途,宋闲时回了两次头。 在第二次的时候,林州疑惑道,“在看什么?” 宋闲时蜷着手指,“……没事,带我去医院,顺便帮我约个心理咨询。” “别告诉我,你失恋失抑郁了。” “没有,就是想跟人聊聊天。” 林州一脸莫名。 我是摆设吗? 就喜欢跟白大褂聊,不跟他聊? …… 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染上了新年的红气。 宋闲时照着地址来到一家私人心理诊室前。 诊室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落坐在郊区。 虽然是座别墅,可从他下车到门口。 栅栏是坏的、门铃是没声的、敲门也是没人应的。 他拿起纸条,来回比对好几次地址,才确信自己没走错。 抬手又敲了敲门。 数着时间。 打算三分钟内没等到人,就走。 门在最后十秒的时候,开了。 从里面钻出来一颗爆炸蘑菇头。 “是宋先生吗?我等你好久了嘞~” “汪汪汪!” 宋闲时望着门后一人一狗的组合,扯出一抹礼仪性的假笑。 “我是林州介绍来的。” 叶幻笑道,“我知道,他跟我说过的!快进来吧!” 宋闲时有些僵硬地看着脚边,朝他敞开肚皮撒娇的奶黄土松。 叶幻:“你别怕,它不会咬人的。” 宋闲时眨了眨眼睛,慢慢蹲下,跟这条大狗对视。 刚抬手,想试着去摸摸它。 土松就迫不及待转个身,爬起来,耸着鼻子,朝他的掌心抵去。 “汪!” 感应到宋闲时的接纳,它更热情了,也不管自己多重,抬起前脚,扑到宋闲时身上。 宋闲时被惯性压到门上,发出闷闷的咚声。 “啊!包子!你在干什么,不许吓唬客人,赶紧起来!” 叶幻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厨房里钻出来。 正好看到宋闲时摔倒在地上,而她的狗趴在人家身上,伸着大舌头,跟流氓一样,舔来舔去。 “没关系,它很可爱。” 宋闲时嗓音带笑,阻止叶幻拉牵引绳,想把包子拖走的举动。 撑着地,站起来。 往前走一步,包子就跟一步。 他一停下,包子也跟着停。 简直就是他的小尾巴。 坐到沙发上时,包子很自觉地伏下身子,趴到宋闲时脚边,毛绒绒的尾巴摇了摇,讨好地勾住宋闲时的腿。 叶幻将泡好的茶递给他。 “宋先生很招小动物喜欢呢。” 宋闲时抿了口茶,笑笑,没接她这句话。 见他有意避开,叶幻也不强求,随意地跟他聊起天。 “宋先生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总是能看见一个死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叶幻眸底的轻松瞬间被慎重取代。 她面上表情不变,柔和地引导宋闲时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只能做梦梦到。” “后来是一喝酒,就能看见他。” “偶尔清醒着,还能在现实中见到他。” “坐着轮椅,戴着个冷帽,一副活不久的样。” “其实到这里,我都觉得挺正常的,当年有亲人离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 宋闲时握着杯把,目光轻轻落在杯口飘荡着升起来的白烟。 “但是他……我不清楚为什么,总感觉他变成鬼,在四处盯着我。”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就看到他站在我床头,也不说话,怪渗人的。” “后面可能次数多了,渐渐能接受了,我还能顺便跟他聊两句。” “只不过他每次都不回应我。” “我就想去打他,之前是打不到的,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到了。” 第117章 认知与欺骗 “就像这样,碰到了他。热的,软的,跟活人一样。” 他看向叶幻,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迷茫。 “你说,他是不是还活着?” 叶幻没有去否定他,而是顺着他的思想,道,“您想要他活着吗?” “之前是不想的,他对我……不太友好。可后来……” 宋闲时睫毛颤了颤,手指情不自禁收拢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 “他为了保护我,在我怀里,失去呼吸。” “人死恩怨散,我想我没有立扬不原谅他。” “可原谅了他,我……” 宋闲时思考了好长时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形容他矛盾的心情。 三分钟后,他放弃了,苦笑着摇头。 叶幻快速回顾前面宋闲时的陈述,她想她能帮宋闲时说出来。 一旦原谅了他,不再执着于他,那他将再也无法梦见他,碰到他。 那个人,不仅是他的恐惧,也是他的执念。 虽然只聊了几句话,但她能够感受到宋闲时的自我认知,是清晰且明确的。 正常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位在他心底的特殊地位。 可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形容出具体的感受,甚至把自己逼到来看心理医生。 这些异常,只能说明一件事。 比起清晰地认知自己,他更擅长欺骗自己。 这样的人,类似于一线之间的天才与疯子。 在他找到自己拼命隐瞒的真相的那一刻,就是他…… 叶幻叹了口气。 只觉得林州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宋先生会做饭吗?” 宋闲时愣了一下,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做饭上。 但他还是礼貌回应,回了句不会。 “我今天打算做可颂面包,您可以陪我一起吗?” “这个,跟今天的主题不合吧。” “是心理治疗的一部分哦。”叶幻笑道,“跟我来吧。” 宋闲时不明所以,脚边的包子却拽着他的裤脚,拼命引导他往厨房走。 “你的主人是不相信我吗?还是把我当神经病了?” 宋闲时揉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 “也是,谁会相信鬼的存在。” “汪汪!” 包子转着尾巴,兴奋地喊了两声。 宋闲时勾唇笑了笑,垂下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对上单人沙发上,清冷端坐的藤今安。 从小西走后,公寓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起,他便习惯这人愈发频繁的突然出现。 反正只要不交流,他都可以当空气。 轻飘飘地移开视线,带着包子,往厨房走去。 他并不擅长烹饪。 进厨房唯一能干的事,就是翻冰箱。 叶幻选择性地挑了些简单的活给他。 旁边有人看着,宋闲时有问题就问,完成的还算不错。 厨房里都是甜酥酥的黄油香。 宋闲时双手抱胸,斜靠在厨房门框边。 望着叶幻像个小蜜蜂一样,叽叽喳喳地在厨房各个角落忙来忙去,嘴角不由地上扬。 “宋先生新年打算去哪里玩呐?” “可能出差,可能在家睡觉。”宋闲时耸耸肩,“由不得我。” “这就是发财的代价吗,好可怜呐。” 叶幻嘻嘻笑出声,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要是宋先生不嫌弃,且刚好有时间,新年假期咱们约着一起去爬山吧。” “有时间必然应约。” 得了宋闲时的答应,叶幻想着很快就能约上。 谁知道越到新年,宋闲时就越忙。 她甚至还特意开着她那辆破皮卡,花了整整两小时,从郊区开到市中心。 白天黑夜,磐石大楼的灯就没有熄下来过。 她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人家,抱着包子,又回去了。 每隔一个星期,就过来看一次。 终于在等了将近两个月,年都跨完不知道多久,她可算是约到她的病人了! 相山山脚。 叶幻牵着包子,整装待发。 宋闲时也难得换下西服,穿着简练舒适的登山装从越野车上下来。 他的状态比两个月前还要差。 连轴转的工作、压抑的环境、和本来就不太正常的心理状态。 就是铁人,也会被拖垮。 “既然他铁了心要逃出去吃垃圾,就成全他。” 宋闲时握着手机,语气冷漠地朝对面吩咐。 “快死了的时候,再给他拖回来,送回疗养院。就算是插满管子,也要让他活下来。” 电话对面的保镖恭敬称是。 远远望着摔在花坛中央,枯瘦如柴的宋鸣涧,即刻停下过去扶的动作。 “宋先生,还有林灵小姐,她每隔两天就要过来看一次,虽然都被挡回去了,但纸包不住火,您看后续我们该怎么做?” 宋闲时侧过身,朝不远处已经在石阶上等待他的叶幻笑了笑。 “不用处理,林灵就算真的可怜他,也带不走他。而且林家也不会允许林灵做出这事,你们照常看着他就够了。” “明白了。” 快速结束电话,挎上登山包,朝叶幻走去。 山林空气好,每往上爬一步,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了一遍。 石阶很宽,包子在前面领路,叶幻拄着登山杖,跟宋闲时并排走着。 “宋先生真的好忙呀,又是工作上的事吗?” “没有,是我家那个比较爱惹事的弟弟,老想着出去找什么自由,我不肯,就闹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叶幻点点头。 “又是工作,又是家庭,您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肯定很累吧。” “没什么累不累的,习惯了。” 宋闲时扬起脑袋,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石阶,问道。 “怎么突然想到来爬这座山?还以为你会带我去那些热门景点。” “有个朋友住在山顶,好久没来看过了,就想趁这次机会,看望看望。” 说到这,包子兴奋地汪了一声。 叶幻弯弯眉眼。 “是啦是啦,包子也很想太爷爷对不对~” “汪!” 宋闲时心中有一丝预感。 当初,藤老爷子给他关于南港神医踪迹的地图里,这座山就是其中之一。 他口中的太爷爷,不会就是景老吧? 他张开嘴正想问,却又临时收了回去。 不管是,还是不是,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叶幻平日里显然是疏于锻炼的,只爬到一半,腿抖的跟筛子似的。 每口气呼出来,比牛喘气还要响。 嗡嗡嗡的。 又好笑又可怜。 宋闲时替她取下了背包侧边的茶壶。 “我好累啊,休息一下吧。” 天知道叶幻等这句话多久了,直接来了个屁股蹲,瘫倒在石阶上。 包子以为她摔倒了,忙从前面奔回来,蹲在叶幻手边,呜呜叫。 叶幻抖着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包子啊,你要真是包子就好了,我好饿啊!”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支粉红色的能量棒。 “蔓越莓味的。” 宋闲时见她不动,以为她不喜欢,又从包里掏出Lena给他准备的其他零食。 “巧克力味的,燕麦味的,还有芝士味的……你想要哪个?” “汪汪!” 宋闲时笑了笑,从侧边口袋掏出一个密封袋。 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棕黄色狗粮。 “呜呜呜,太幸福了!我说你的包怎么这么鼓,原来装了这么多好吃的!” 叶幻一手一支能量棒,嚼吧嚼吧,吃的可开心了。 包子也饿了,埋头吭哧吭哧狂吃。 宋闲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照顾人的那一个,笑道。 “是我助理准备的,她很细心。” “我爱你助理!” 宋闲时补充,“Lena。” “哦哦,我爱你Lena!” 第118章 好冷啊 宋闲时 “可能要下雨。”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啪嗒砸在石阶上,溅出一朵小花。 叶幻摸了摸湿掉的脑袋。 “哦哦。”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防水的,要是细细密密的小雨,倒是没什么。 戴着帽子,踩着水雾爬山,还多了丝意境。 可若是这雨下的跟冰雹一样,啪啪啪砸在脸上,身上。 又疼又湿,地还滑,完全找罪受。 “我看过天气预报,应该只下一会,我们再休息一会吧。” 雨声轻而易举盖住了说话声,宋闲时每个字都是喊出来的。 就在他想着去找个山洞暂时躲躲时,头顶一黑。 雨点立刻被拦截在伞外,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咚咚声。 宋闲时仰起头,望着尺寸超出正常范围内的大伞,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你的伞……” 叶幻扶着伞,“它可是占据了我包的二分之一,厉害吧!” “那剩下的二分之一?” “空着啊,你都不知道它有多重。” 宋闲时欲言又止,默默拿过叶幻手上的伞,找了处树杈密集的平地,直接把伞架上去。 两人一狗缩在雨淋不到的角落,莫名显得狼狈。 与此同时,山顶竹屋内。 景老瞧着已经开始聚集起来的浓雾,面上止不住的担忧。 唐承宗刚好下山义诊去了。 竹屋里就剩他一个老人,和目前只能在轮椅上移动的藤今安。 “师父,叶幻还没来吗?” “这丫头,一向没什么时间观念,说不定半夜才能到,待会儿打个电话。” 景老知道自己再担心也没用,见藤今安不知何时从里屋里出来,忙着把人推进去。 “你如今这身体一点寒都受不得,赶紧回里屋躺着去!” 藤今安眸底闪过一抹受伤,掀开腿上的薄被。 撑着扶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掐着扶手坐到床上。 往常很简单的动作。 如今对他来说,却艰难异常。 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痛苦又难熬。 景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拿着帕子,帮藤今安额间的汗一点点擦干净。 而后,摸着他的脑袋。 “会好的……师父一定能让你长命百岁,然后去参加奥运会,夺金牌!” 藤今安咧开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没关系的,师父,我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行了这么多年医,景老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如钢铁一般,百毒不侵。 可瞧着曾经骄傲肆意的小徒弟,变成如今这般不良于行的病秧子。 他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好什么好!你想当一辈子瘸子,我还不同意嘞!” 快速抹了把眼泪。 “我去给你煎药,晚上你早点睡,不许再玩手机。” 藤今安面上乖巧应好。 手却悄无声息地伸进枕头底下,把手机死死攥紧,生怕被抢了。 直到景老出了房间,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才肯松手。 待在这治疗三个月,药香不仅渗透进衣柜木床,还侵入了他的身体,和每件衣物。 他埋在被子里,闻着陌生又熟悉的苦药香,那么一瞬间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走路疼,推轮椅累,呼吸乏,随便动一下就感觉跑了三千米一样。 整个人就像个筛子,打不起精神,更存不住力气。 他眨了眨眼睛,不甘又难过。 眼角下的被褥湿了一小块。 他折过去,当什么都没发生。 抱着胳膊,缩在被子里,努力存续热量。 好冷啊,宋闲时…… …… 窗外的雨声滴答滴答着,足足一个半小时,才小下来。 叶幻身上盖着宋闲时的外套,怀里抱着滚烫的包子,哆嗦着蹲在原地。 宋闲时就一件单薄的速干长袖,情况比她差些,稍微有点失温,但他底子不错,神志还算清醒。 从包里翻出另一个手电筒后,打开。 黑漆漆的山路骤然被照亮。 宋闲时捏着绳子一头,匀速往前走。 叶幻在另一头,跟吸干了精气似的,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跟包子的尾巴一样。 “天气预报坑我!我再也不要雨天爬山了……呜呜呜,我差点被雨砸死。” 叶幻哭的跟烧水壶似的。 宋闲时见她还有力气哭,默默提速,跟上前面领路的包子。 “呜呜呜,你怎么走这么快,不知道要照顾病人吗?” “叶医生,我才是你的病人。” “……我再也不要研究心理学了!我要当我太爷爷!路边捡草,往嘴里塞,病咔吧一下就好了。” 叶幻嘴巴不停。 “我现在头好痛,腿好疼,骨头散架了,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闲时只感觉身后拉了个喇叭,吵得他耳朵疼。 好在前方终于能看到一丝亮光,他加快脚步,赶忙拉着又哭又嚎的烧水壶往上走。 叶幻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正好跟门口翘首以盼的景老对上视线。 膝盖咔的一下,就弯下去了。 “太爷爷!收我为徒吧!是我以前太清高了,我背,我什么都背,多少医书我都背,你教我吧!” 第119章 过来 回过神后,立刻扶人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冷不冷啊,进屋进屋!” 叶幻站起来,一边揉眼睛乱哭,一边往竹屋狂奔。 把自家太爷爷远远甩在后面。 景老:“……” 宋闲时抿着笑,收回视线对上这个曾经名动一时的南港神医。 “景老,打扰了。” 老人家以为是叶幻以前跟他介绍过,并不觉得奇怪,笑着接受。 “你是丫头的朋友吧。” “您叫我小宋就好。” “好好好,小宋,快里面请。” 脚边突然被蹭了一下。 “汪!” 景老低头,慈眉善目笑道,“包子也请。” “汪!” 还未进屋,裹着热气的药香争先恐后朝脸上扑来。 宋闲时似有所感,朝药味最浓的方向瞥了一眼。 是煮药房? 景老记挂着叶幻他们要来,特意把晚饭温在灶台。 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摆上了三道菜。 萝卜排骨汤、青菜茭白、番茄炒蛋。 从宋闲时拿出能量棒后,叶幻嘴巴几乎没停下来过。 一路吃到现在,还能干掉大半碗饭。 宋闲时食欲不太好,吃了一半,就停了。 景老早就看出他的面色不好,给他抓了驱寒的药,还没煮好,便引着他到二楼中间的客房。 一床一桌一柜,干净又整洁。 “小宋啊,我这条件没那么好,洗澡的话,要去屋子后面的热房洗。” 宋闲时放下背包,强撑精神,“没事。” “你有带换洗的衣服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拿一套。” 宋闲时:“麻烦了。” “这有什么,我这就小伙子多,有一个洁癖得很……” 说到这,景老蓦地落寞了一下。 宋闲时敏锐捕捉到这丝情绪,心底不由自主生出愧疚感,躲闪着避开老人难过的视线。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在这休息会,我去给你拿衣服。” “对不起……” 景老怔住,只觉得这小孩发烧烧糊涂了。 “说什么对不起,好好坐着。” 说罢,下楼朝藤今安的房间走去。 “今安,有没穿过的衣服吗,借客人一套。” 人未到声先到,藤今安匆忙按灭手机,往被子里塞去。 假装成被吵醒的样子,随手从床头拿过一套睡衣和搭配好的绒衫递过去。 景老见不小心把人吵醒了,立刻放低声音。 “师父不是故意的,你好好睡觉。” 话落,连脚步都放轻了。 关掉大灯,只留床头一盏小灯便出去了。 竹屋后的热房内。 咕咚咕咚流动的泉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热气,直往帘子外扑。 宋闲时重新刷新了热房的认知。 还以为是那种简陋的烧水淋浴房。 结果是温泉! 这对吗? 池边还特意建高了些,蓄出足以覆盖整个身体的温泉水。 宋闲时脱掉衣服,踩着台阶到边缘。 花了点时间适应温度后,迫不及待把冒寒气的身体埋进滚烫的温泉水里。 泡温泉的确能舒缓身心,宋闲时只待了一会,便觉得整个人都轻了。 连胀痛的脑袋都缓解了不少。 他换了个方向,双手交叠,垫着下巴,眼睛舒服地眯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竹屋的灯渐渐暗了下来。 只有后门联通热房的指示路灯亮着。 是景老特意留给宋闲时的。 却给了藤今安指引方向。 他推着轮椅,连大路都没耐心走。 嘎吱嘎吱,摇摇晃晃地划过鹅卵石铺的小路,开心地朝热房冲去。 到门口,手都碰到帘子了,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拉力。 “小师弟!里面有人!” 叶幻一脸惊魂未定,握着轮椅把手,忙往后退。 “我带你去另一边洗。” 藤今安绷紧眼皮,执拗握着轮椅驱动轮圈,不想走。 叶幻推不动,脑袋往前探了探,从善如流抓住藤今安的胳膊往里收。 “不许任性,人家可是大老板,最注重隐私了。” “他给你多少钱?” 藤今安忽然出声。 “这不是钱的问题!”叶幻义正言辞道,“我的良心和职业操守不允许你偷看!” 藤今安还不了解她? 拿出手机,按了一连串的零后,直接转账。 叶幻是看着他转的,深深咽了口唾沫。 裤袋里美妙的消息提示音落下最后一个字,叶幻的职业操守也没了。 小师弟还坐着轮椅,一点杀伤力都没。 他应该只是单纯好奇,看看就出来了,做不了什么。 她纯赚! “那个,这天气真好啊,我要干什么来着,哦,睡觉睡觉!” 叶幻生怕藤今安后悔,捂住裤袋里的“聚宝盆”,唰的一下,飞速溜了。 藤今安又环视一圈周围,再三确定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后,推着轮椅往前。 掀开帘子。 热腾腾的雾气遮挡视线。 藤今安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推着轮椅,瞎摸着往前划。 “哗啦啦——” 泉水涌动着,突破边缘,撒到外面的瓷砖上。 迸溅的水珠在地上弹了一次后,恰恰好挂到藤今安的裤脚。 宋闲时全身被泉水蒸成粉色,发丝的水珠划过锋利的眉尾,氤在眼角,瞬间变得水蒙蒙的。 他游在池边,眼神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三步之外的藤今安。 大概是第一次觉得幻境真实。 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好几圈,最后定格在藤今安的长发上。 三个多月了。 地府没人给他剪头发,是该长这么长的。 或许是热房里的雾气太朦胧,也或是头顶的灯光太暧昧。 他只觉得眼前的藤今安,真是该死的好看。 出众至极的五官,配上带着弧度的微卷长发,柔和法式的慵懒浪漫,又有中式的正统柔情。 美的更不像人了。 “过来。” 宋闲时伏在岸边。 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邀请这位幻觉先生靠近。 藤今安口干舌燥,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贪欲。 他推着轮圈一点点靠近。 轮椅压到拼色瓷砖上的水,发出密不可闻的噶几声。 藤今安咽了咽口水,松开搭在轮椅上的手,搭在池边,距离宋闲时的指尖,只有两公分。 池子虽然建高了,却还是比轮椅上藤今安要矮一些。 宋闲时自然不会从水里出来,熟练使唤藤今安。 “低头。” 从鬼门关绕出来后,藤今安从未如此激动,心脏砰砰跳动着,带着缺氧的快意,垂下脑袋。 淅淅沥沥的水珠下落。 紧跟着,头皮被牵扯,他不受控制地将头垂得更低,更往前。 宋闲时,只在咫尺之间,呼吸可闻。 这一刻,他觉的自己整个人也泡进了温泉。 滚烫的,灼热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宋……闲时……” 宋闲时睫毛快速眨了一下,捏着他的发尾,又用力了些。 藤今安大病初愈,本就没什么力气,宋闲时这么一拉一扯,手臂力道一卸,他整个人登时从轮椅摔进水池。 “噗通——” 第120章 抱抱我 小西出国,宋闲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过去。 办公室里,他望着小西照片发呆的视频,他一秒一秒,逐帧逐帧看过去。 公寓里,他看着他半夜惊醒。 醒后,便再也睡不着。 坐在客厅,看电视,一看便是天亮。 像无知无觉的木偶一样。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恨小西。 凭什么他能牵动宋闲时那么多情绪。 还让他严重到找上叶幻。 这些…… 连他。 连那三年的他。 都无法做到。 他的死亡,对宋闲时来说,似乎只是一闪即逝的烟花。 再绚烂,再热烈,消散过后,也不会有人提起他。 藤今安不甘心,每时每刻都被嫉妒灼烧。 心病……就像宋闲时为了小西,他也越来越严重了。 可今天,他触碰到了宋闲时,被他从水底捞上来,他又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再抱抱我吧,我好冷啊。” 他浑身湿透,歪着脑袋靠在宋闲时肩头,呛咳着吐着水,本能地往宋闲时颈窝缩去。 “宋闲时,抱抱我……” 三个月前,刻意遗忘的车祸记忆,在此刻一比一重现。 肩头,藤今安吐的仿佛不是水。 而是内脏被震碎,痛苦又苦涩的血液。 混合那晚冰凉寒凉的雨滴,渗进他的心脏。 宋闲时大抵是魔怔了,竟然把幻觉当做真人,越搂越紧。 水珠混着咸涩的泪从眼角滑落,融进泛动的水纹中,再也不见踪迹。 你恨我吗,藤今安…… 藤家的大公子,板上钉钉的第一继承人,为了他,才二十几岁,就这么离开了。 你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毁了。 全都被他毁了。 他错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希望藤今安死! 他想让藤今安活着。 腰间的力道愈发不知节制,似是要把他的骨头折断。 藤今安却没表现出一丝痛苦,害怕。 他只有兴奋,唯有兴奋。 他搂住宋闲时的耳边,占有欲十足地咬住他的耳垂,稍微用力,便出血了。 舌尖裹着腥甜的血液吞入腹中,让藤今安按耐不住地情动。 气息紊乱,喘息不定。 他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莽撞,湿热的嘴唇贴上宋闲时的脖颈,磨了又磨。 把宋闲时一次性吸了个够,才终于下定决心,拍着他的背,示意松开。 “宋闲时,腿好疼,我要死了。” 耳边的声音如此清晰,甚至还染着笑意。 越来越真实了。 他可能真的疯了。 宋闲时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却始终圈着藤今安的腰,不让人逃离。 “你是谁?” 藤今安挂在嘴角的笑霎时僵住。 半秒后,一切不合理的,都有了解释。 宋闲时避他如蛇蝎,怎么可能对他这么亲近,还救他。 他真是昏了头,竟迟钝至此。 艰涩地扯起嘴角,道,“宋闲时,你生病了,温泉泡太久不好,回去睡觉吧,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熟练的嘱咐,却不是宋闲时想要的答案。 “你是谁?” “你想我是谁?”藤今安勉强道,“小西吗?” “藤今安。”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宋闲时嘴里说出来,藤今安方才灰败下去的眸子,倏忽又亮了。 “宋闲时!” 宋闲时缓慢眨了两次眼睛,突然抬手掐上藤今安的脖颈。 藤今安惊讶了一下,却没阻止他,还邀请着往前游。 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每个字眼都充斥着狂热的偏爱。 “宋闲时,你认得我,刚刚那些都是自愿的吗?” “不是对小西说的,是对我说的,是对藤今安说的,对不对?” ”当初你答应我的,只有我送的,你都会接受,还算数吗?” “那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吗?” “不接受也没关系,我可以再等。” “我总会等到的,等你说重新爱上我的那天。” 每说一句话,他就往前一步,没看到宋闲时逐渐僵硬的面色,亢奋着攀上他的肩膀。 低头正想吻上去,却在只剩一公分的时候,临时顿住。 宋闲时竟然没有把他掐死。 藤今安瞬间有种被彩票砸中的狂喜,下巴一扬,睁着眼就砸过去。 水纹碰撞荡漾。 宋闲时鼻子一痛。 下意识想把人推走,可藤今安提前退开了。 他垂眸浅笑,病气缠绕的苍白皮肤逐渐染上健康的红润。 幽黑阴沉的眼睛里,光亮,闪烁着惊艳动人的生气。 宋闲时僵在原地。 隔着雾气,亲眼见证了一株枯萎的洋桔梗重新焕发生机。 “闲时,我从未后悔过。” 他拉过宋闲时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 “为你献上生命,是我永生永世的荣幸。” 指骨再次触及一则温热,宋闲时越来越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矛盾的思潮在身体里冲撞,理智七零八碎。 他本能地想要离开这片凌乱之地。 匆匆忙忙把手抽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随意披了件睡袍就跑走了。 藤今安呆呆地望着热房门口晃动的帘子,失落地压低身子,把下半张脸埋进水里,只留一双迅速红起来的眼睛。 眨巴眨巴,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还是冒了出来。 从前想绑起来,关起来,搞强迫那套。 就算宋闲时再讨厌他,他也能说服自己宋闲时属于他。 可现在舍不得了。 不敢伤害他。 这副残破的身体,走路都困难……他会不会配不上他? 藤今安眼眶红的更厉害了。 整个人埋进水里。 他该怎么办? 他该拿宋闲时怎么办? 第121章 寒气入体 天未亮。 竹屋内一阵兵荒马乱。 脚步声、咳嗽声、争吵声混成一团,把二楼的宋闲时吵醒了。 翻出手机,眯着眼睛点亮。 五点二十三。 掀开被子,刚坐起来,就看到窗边站着一人。 冬春之交,凌晨的天色只泛着一丝熹微的光,只够勉强看清物件轮廓。 可藤今安站在那,一身雪白长衣,显眼又……鲜艳。 温柔的长发乖顺耷拉在肩头,尾部卷起小小的弧度。 偶尔有湿凉的风吹进来,带起一缕碎发,轻轻抚弄着玉白的耳垂。 “你还真是……” 宋闲时话音未落,藤今安就转过身,正对上他。 宋闲时别开眼神,半秒后,才道,“越来越放肆了。” “外面好冷,我想关窗,可又不舍得叫你起来。” 藤今安从善如流坐到床侧,抬手搭上宋闲时的腕。 “还好,没发烧。” “你应该会嫌我烦,但我还是想说,良药苦口,不能像昨晚一样,偷偷把药倒掉一半。” “得亏没被师父看到,不然你会被那位老人家骂死的。” 藤今安收了手,弯唇朝他笑了笑。 从昨晚热房起,宋闲时明显感应到藤今安变了。 没了自说自话,谁也听不得的疯劲,整个人奇妙地柔和下来。 每个止不住僭越的动作,比以往多了些小心翼翼,还会时常观察他的反应。 他好像在学着如何尊重他。 这一刻,宋闲时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藤今安。 罕见生出逃避的心思,被子一掀,缩进去了,连根头发都没留。 耳边传来一阵叹息声。 “记得关窗。” 很快,屋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宋闲时慢吞吞拉下被子,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头骤然生出几分孤独。 这时,一楼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四周更安静了。 他侧过身,抱着被子,颤巍巍地闭上眼睛。 原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可等他睁眼,天色已然大亮。 窗户不知道被谁关了,整个房间暖烘烘的,跟开着地暖一样。 门咚咚被人从外面敲响。 “宋先生,您醒了吗?” “嗯。” 宋闲时下床,打开门。 叶幻看到他,就想起昨晚为钱出卖客户的行为。 心虚得很。 “那个,我们吃完早餐就下山吧,您不是还有工作吗?” “好,我收拾一下东西。” 叶幻点头正要应下,眼神好巧不巧瞄见宋闲时耳垂未消的牙印。 上面还有点血痂。 叶幻顿时石化。 那是他小师弟咬的吗? 是吗? 是吗! 他不至于那么大胆吧。 偷摸摸看一眼就好了,怎么还动嘴了! 叶幻搓了搓手,“昨晚,在热房,宋先生有没有……嗯……” 宋闲时见她迟迟说不出话,便解围道,“挺不错的,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泡到温泉,很新奇。” “那……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 宋闲时想到了藤今安,摇摇头。 “没什么奇怪的。” 叶幻快速观察了一遍宋闲时的反应,没有破绽。 那咬痕…… 应该不是她家小师弟咬的吧。 她一边想,一边往楼下走去。 打算亲自去问藤今安。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视线就撞到里屋门槛一抹刺眼的血色。 她的腿霎时软了。 忙不迭朝房间跑去。 直直撞到唐承宗身上。 唐承宗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扶住她。 他的面色难掩憔悴,担心和害怕,几乎要凝成实质,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溢出来。 “师兄,小师弟他……” 唐承宗眼疾手快捂住叶幻的嘴,目光谨慎地朝楼梯瞥了一眼。 “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他的消息,你倒好,还把朋友带这玩!” 叶幻用力扒下唐承宗的手,语无伦次地道了好几句歉后,急迫道。 “血怎么回事,他……他是不是又要……唔!” 唐承宗掐住她乱动的嘴皮子。 “寒气入体,咳了一整晚,嗓子熬不住,就出血了。” 他警告叶幻。 “赶紧把你那朋友打发走,他要静养。” 叶幻眼泪扑闪扑闪的,眸底是满满的内疚。 早知道不让小师弟偷看了。 这下好了,又病出血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台阶传来响动。 唐承宗不想露面,再次嘱咐叶幻把人带走后,重新钻进里屋。 叶幻快速抹掉脸上的泪,拿过扫把,挡住那片血迹。 “宋先生,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都可以。” 吃完饭后,背上背包,宋闲时打算跟景老打个招呼再走。 叶幻却神色焦急地从厨房跑出来。 她的门关的太快,掀起的风将一丝微弱的咳嗽声扇进宋闲时耳朵里。 那道咳嗽声,含着血,染着泪,嘶哑苦涩,光是听着,就让人揪心的疼。 宋闲时心神一颤,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谁?” “一个在这治肺痨的小孩,可严重了,我们赶紧走,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小孩?可那声音……” “咳了一晚上了,哑的亲妈都认不出了,宋先生认识?”叶幻强装镇定。 宋闲时抿了抿嘴,“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那你戴口罩了吗?” “……没有。” “没有就不行!要是你因为我生病,我不成罪人了!” 宋闲时还想再说什么,叶幻低头唰唰写了个纸条。 “太爷爷出门采药去了,我给他留了纸条,咱们快走吧,不然又下雨了。” 宋闲时的视线落在门口侧翻的背篓,以及乖乖蹲坐在旁边的包子。 “汪汪汪!” 宋闲时眉头未松,却不好再打扰,揉了揉包子蓬松的毛发。 “走吧。” 下山到机扬后。 宋闲时以自己要去隔壁省出差为由,错开两人的行程。 送别叶幻,他一个电话打到藤一舒那。 藤一舒看到是宋闲时打来的,临时中断会议,从会议室里溜出来。 “宋哥!” “小舒,藤今安的葬礼……” 宋闲时在脑海中组织过无数遍的话,临到关头,还是卡住了。 “他是海葬吗?在哪片海?” 藤一舒欲言又止,“宋哥,不要去找他,你找不到的。”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他还活着……对不对?” 藤一舒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开口时,声音哑了些,带着隐秘的不得志的痛苦。 “你还喜欢他,宋哥。” “不会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找他呢?你想陪他一起死吗?” 宋闲时笑道,“小舒,我这样刻薄的资本主义,惜命都来不及,怎么会选择殉情?” “你自己都说是……殉情……” 宋闲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殉情,为爱而死。 他极力忽略心脏处的颤动,镇定解释。 “口误。” 第122章 沉没成本的主动权 藤一舒垂下睫毛,嘴角的笑愈发难看。 “藤今安不可能活着。” “南港最权威的医院,用尽所有办法后,还是宣布了他的死讯。” “藤家所有人为他守灵七天,他没动过,身体也是冰的。” “火化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被推进熔炉,亲眼看着他的骨头被倒进粉碎机,装进罐子。” “宋哥,不可能的,他活不下来的。” 三个月来刻意躲避的消息,连梦中都不愿回忆的扬景,三言两语被藤一舒说出来。 宋闲时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就这么散了。 他动作迟钝地坐到机扬冰凉的排椅上。 脊背一点点弯下,胳膊压在膝盖上,指根都在颤。 他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抑制住喉底那股泛着血腥味的痛。 “小舒,不要骗我。” 他对身边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可谎言总是大于真相。 背叛、欺骗、辜负…… 多到他麻木。 渐渐的,这句话不再带有任何祈求。 它变得空白,无意义,像随口道来的招呼。 今天也是如此。 藤一舒告诉他的所有事,应该是谎言。 不该是真相。 下一秒,藤一舒再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宋哥,之所以找不到藤今安,是因为他没有海葬,祖公舍不得。” 听着那头轻微的呼吸声,藤一舒缓声继续。 “百日祭都过去了,他还没迁入墓园,也是因为祖公舍不得。” “早上的三炷香,我是对着神台烧的,藤今安在藤家,在祖祠,在南港。” “他不会出现在海上,不会出现南港之外的地方,更不会出现在……你身边。” “宋哥,你明白吗?” 沉默了好久,听筒才响起一道几乎融在风中的嗯。 藤一舒不愿见到宋闲时这副模样,主动活跃气氛。 说最近接连得了好几个大项目,藤老爷子也越来越重视他。 他不像藤今安和藤楠心,是曾经富甲一时的大房太太所出。 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天生贵命,拥有最多的资源。 未来的路都铺好了。 哥哥从商,妹妹从政。 都是藤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而他,是个连失踪,家族都不会管的弃子。 母亲,更是最不被看好的四房,是当年父亲嫌无聊,想消遣娶进来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天,竟然一跃超过二房三房,仅仅排到藤楠心身后。 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出错,他会代替藤今安,成为藤家的继承人。 想到这,藤一舒心中骤然多了几分复杂。 继承人……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就这么得到了。 他也不是傻子。 光是以他的能力,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 这段时间,就像是有人给他铺路一样,事情越办越顺利,公司里反对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起初,他以为是藤老爷子。 可渐渐的,他又感觉不是他。 曾经的藤今安,藤老爷子恨不得护在嘴里的金疙瘩,也从未给得到过那么多宽待。 那他,又如何有资格得到藤老爷子的另眼相待。 就只有一个最不可能,也最讽刺的事实。 藤今安…… 从小跟他斗到大,他竟不知道这个人会这么好心。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打算退出藤家权利中心,一头扎进内陆? 从前他只有个模糊的答案,今天,宋闲时这个电话。 他彻底确认了。 真正的情种,果真只有大富大贵之家出得起。 祖祠前那片至今还洗不掉血迹的石子坛。 唤醒的不是藤今安的理智。 而是一个疯子热烈而坚定的爱。 这些话,他自然是不敢告诉宋闲时。 挂断电话前,还再三跟宋闲时强调,要他照顾好自己,别乱来,他随时会飞回内地抽查。 宋闲时一一应下,情绪似乎被带动,尾音都是上扬的。 可屏幕一黑,强撑的笑立刻散了。 脊背佝偻弯下,双手紧握,指甲攥进肉里,泣血的祈祷。 “藤……今安……” “我在。” 只要宋闲时主动呼唤,藤今安就会出现。 扶着左腿,缓缓单膝下跪,右手轻轻搭在宋闲时的膝盖,拍了拍,像哄小孩一样。 “宋闲时,我在。” 宋闲时压住眼皮,声音发颤。 “我恨你。” “没关系,我爱你。” 藤今安弯唇笑着,低下头,靠到宋闲时腿上。 “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让你痛苦了,不要再推脱叶幻的邀请,找她治病吧。” “不需要原谅我,只要你想,就可以忘记我,让我消失。” “好好活下去吧,小时。” 宋闲时哆嗦着发白的嘴唇,径直忽略他的提议,低吼。 “不原谅!死也不原谅!我没听错,你还活着,你根本就没死!” “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我!” 藤今安摇头浅笑,良久,才柔着语气道。 “就算我侥幸活下来,也是副残破之躯,承受不了你的报复。” “你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沉没成本的特权,该交回到你自己身上了。” 宋闲时双眼血红,死死瞪着他。 “你在我这,早就没了可信度,你以为装出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让我原谅你?重新爱上你?想都别想!你欠我的,我要亲自,一笔一笔,讨回来!” 说罢,一把劈开膝盖那只手,气势汹汹地朝机扬外走去。 藤今安捂着被打的那只手,站在原地。 静静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慌乱,轻轻叹了口气后,便再次随风消失了。 转弯时,宋闲时的余光正好瞥到最后一片衣角的消散。 他圈紧手指,快速移开视线。 开门、上车、关门。 “砰砰砰——” 每个动作都暴躁极了。 吓得前面的出租车师傅胆战心惊的,语气都恭敬得不行。 “您,您好。” 宋闲时甩出一叠钞票。 “包你三天。” “啊?” 出租车师傅愣了一下,然后啊的更大声了。 “不不不!我是干正经生意的!” 第123章 踏雪 一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样。 他缓了缓语气,稍微不那么僵硬道,“三天,当我的司机,有问题?” 司机看了看宋闲时,又看了看中控台起码两千的钞票,眼睛瞬间亮了,点头如捣蒜。 可算给他撞见好事了! 态度更谄媚了,搓搓手。 “先生要去哪里呀~” “相山。” …… 宋闲时运气不错。 中途走错了两次,也能被他莫名其妙拐回到正确的路上。 只是他这次是偷摸来的。 爬山爬到晚上,连手电筒都不敢开。 只能靠着手机屏幕一点微弱的光,摸索着往上爬。 昨夜下过雨,石阶上还好,不至于摔倒。 要是走上土路,黄泥和着雨水,又湿又滑,一个不小心就能摔。 这时,宋闲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整个身体不受控地往后栽去。 他下意识用胳膊去撑。 咚的一声。 很重。 砸到碎石块上。 痛的整根手臂都麻了。 尾椎骨连着左大腿那块,也不知道撞到哪,动不了了。 他艰难挪动手臂,往稍微干点的地方爬。 倒在地上,缓过劲,再站起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他咬着手机,从包里取出酒精和绷带。 把胳膊底部被石头划出来的割口,胡乱消毒一番后,缠上绷带,系了个极丑无比的蝴蝶结。 左腿僵着,走路不太利索。 宋闲时就跟瘸子一样,一脚轻一脚重地拖着走,嘴巴一张一合,就开始骂人。 明明藤今安没在这,他还是把账全算在他头上了。 路过的绿竹野草,将他的鸟语花香听了个清楚,随风晃了晃,像在回应他似的。 攀上山顶,已经是凌晨。 整座竹屋都是灰暗的,看不见一丝亮光。 宋闲时换了个方向,来到竹屋侧面。 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还是一片漆黑。 好在他鼻子没摔坏,靠着空气里幽幽的药香,大概确定了位置。 前后门锁着,他又没什么开锁技能,该怎么溜进去。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顺着杆子,爬到二楼时,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嘎吱声。 类似竹子被折弯,又弹回去的声音。 宋闲时歪了歪身子,正好对上竹房边角小门里,黑猫那双在黑夜里划着绿光圈的眼珠子。 一瞬间,心底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喵?” 宋闲时想让它赶紧走,别乱叫。 结果那只猫缠上他了。 唰唰两下飞过来。 半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给他,竖着高高的尾巴,贴着他的裤腿乱蹭。 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宋闲时以为它身上痒,有跳蚤,忙往后退。 黑猫不解地喵了一声,半秒后,迈着雪白的山竹爪,又蹭上来。 “咕噜咕噜——” 宋闲时觉得这猫好奇怪,“你感冒了?卡痰了?” “喵~” 黑猫嗓子都快夹出烟了,宋闲时还想着它是不是生病了。 他跟拎狗崽子一样,揪着它的后脖颈扯起来。 从善如流地抱进怀里。 “不许说话。” “喵~” 他放轻脚步,来到猫洞前。 对着大小,比划了一下,比他头还小。 啧了一声。 “这是老鼠洞吗?搞这么小,防贼呢!” “喵~” 宋闲时蹲下身,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把它放到猫洞前,命令。 “去帮我开个门,拿钥匙也行。” “喵喵?” 宋闲时也觉得自己疯了,重新把它搂进怀里,绕着竹屋又转了起来。 就在他思考从哪开始助跑,能攀上二楼时,竹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从二楼到一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点亮。 整间竹屋,在这一刻,突然醒了。 “喵喵喵!” 怀里的黑猫也跟着躁动起来,挣脱宋闲时的怀抱,咻的一下,钻进猫洞消失了。 它穿过狭小的通道,从里屋床下的小洞钻出来。 刚露头,就被唐承宗吼了。 “踏雪,出去!” 踏雪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床上因为剧烈咳嗽,连呼吸都异常困难的藤今安,喵了一声。 “出去!” 唐承宗的语气更差了,却分不出心思管它。 一手抬高藤今安的头,一手用布死死按住藤今安的嘴,帮他调节呼吸。 “用鼻子深呼吸,再用嘴巴慢慢吐出来,来,1,2,3……好,别用嘴巴吸气,用鼻子,1,2,3……” 血液透过布渗出来,染透唐承宗的指缝。 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直到那双被病痛折磨到几乎要失去神采的眼睛在他面前,再次露出轻生的念头,他的手一抖。 染着血迹的布啪嗒掉到地上。 踏雪看到了,想冲过去,却又怕自己的毛发飘出来,让藤今安更难受。 这次,不用唐承宗说话,它垂着脑袋,往床下的小洞钻去。 宋闲时还在原地。 见它垂头丧气地从里面钻出来,宋闲时也大概猜到什么了。 抱起它,摸着它的脑袋,往正门走去。 抬手正要敲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唐承宗的声音带着几分崩溃过的哑意,看到门口的宋闲时,也不惊讶,还侧过身,邀请他进来。 “宋先生,好久不见。” 伸手把它怀里的踏雪抱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闲时。 似是对他的狼狈感到奇怪,但也没多在意。 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师弟。 “外套脱掉,裤子也换了吧。” “你摔成这样,小师弟看到会伤心的。” “我去给你打桶水,你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比起之前在医院,唐承宗的态度差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宋闲时也理解,默不作声换掉身上像在泥里滚过一圈的脏衣服。 “宋先生。” 收拾完,进门前,唐承宗再次叫住他。 宋闲时停下脚步,刚转身,就看见唐承宗朝他弯下膝盖,直直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唐承宗死犟着,不肯动,胳膊跟钳子一样抓住宋闲时。 “哄哄我师弟吧,就算是假的,你演一下,演你很爱他,他……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号称能治天下百病的圣手,南港神医首徒,到哪都是被人供着的。 此刻,却丢弃尊严,跪在一人面前,只求他能医好藤今安的心病。 他祈求地望着宋闲时,嗓音发颤。 “他会死的,他受不住的,不要骂他,不要让他不开心,我求求你,对他好点,好不好?” 踏雪窝在唐承宗脚边,爪子不停挠主人弯曲的腿,想让他站起来。 “喵!” 宋闲时扯着唐承宗的胳膊,“你先站起来,我们好好说!” 唐承宗苦涩地摇头。 “宋先生,我师弟顽劣,但本性不坏,都是我们没教好他,没看住他,是我们的错,你不要怪他,怪我,什么错你惩罚我就好了,不要牵扯他,他……太苦了……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124章 城市不适合 你适合 他呆住了。 原来咳嗽,也可以那么无力。 他没当过医生,但基因的本能告诉他,这里面的人,活不久。 这个认知,让宋闲时恍惚了一瞬。 “他……还有多久?” 唐承宗仰头望着他,滞涩道,“多陪陪他吧,他需要你。” 唐承宗没有把话说明,宋闲时却轻而易举听出他话里的第二层意思。 里面传来的咳嗽声更低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可越是如此,宋闲时脑中的弦绷得越紧。 等他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到里屋门口,推开那扇浸满苦药香的门。 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藤今安的惨状。 可没有一种,如眼前这般,有冲击力。 屋内陈设不多,却都是经过改装的,适合坐轮椅的人。 桌角、床角、衣柜角,只要是尖锐的地方,都用厚厚的海绵包着。 藤今安支着身子,闭眼靠在床头柜上。 嘴角是血。 枕头上是血。 地板上也是滴点溅开的血。 圆盆里,方巾上的血晕开,红了一整盆的水。 原以为血腥味很重,可即便他走的很近,也只能闻到浓重的药香。 这股香气,仿佛渗进房间每个角落,如利针,钻透藤今安的肉体,渗进宋闲时心头那颗愈发胆怯惶恐的心脏。 这次,宋闲时依旧居高临下地望着藤今安。 可藤今安似乎失去了仰望他的力气。 胸前起伏缓慢,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宋闲时不自觉放轻呼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 没有纸巾,也没有手帕。 他又朝床头边柜看去。 抽了一张,却觉得纸张太粗糙,再次被他舍弃。 他又匆匆忙忙朝外面走去,翻出背包里的乳霜纸巾。 下巴被戳了一下的时候,藤今安都不用睁开眼,就确定是宋闲时。 “带我走吧,宋闲时,就像当初从藤家带走藤一舒一样。” 接连两天的咳嗽,藤今安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说话的时候,很轻,很模糊,需要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宋闲时第一遍就听出来了。 他垂着眼,笨拙却耐心地帮藤今安把脸上,手上的血都擦干净后,才拒绝他。 “你要养病,城市不适合你。” “城市不适合,但你适合。” 藤今安眉眼病气未散,笑起来时,苍白病弱,没有一丝健康的红润。 但藤今安的外形实在过于优秀,这副模样,无辜又楚楚可怜,世上恐怕没有人会接受他这样示弱的告白。 “我不适合……我还有小……” “小西吗?他不是已经抛弃你了吗?” “他没抛弃我,我们也没分手!” 宋闲时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藤今安喉结滚了滚,捂着心脏,痛苦地闭上眼。 嘴角再次淌出一条血线。 宋闲时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藤今安就不行了。 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抽纸,去擦藤今安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大声说话了!” 藤今安勉强咽下喉底的血沫,撑着胳膊,坐正身体。 趁宋闲时还在给他擦血,攀上他的肩膀,钻进他的颈窝。 “宋闲时,分手不一定要说出来,他不顾你的反对,走了,离开你,拒绝你……这也叫分手,单方面的分手。” 没等宋闲时回话,他又往温热的地方钻了钻。 他现在特别怕冷,宋闲时身体却像个火炉一样,光是依偎着,就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师兄的衣服不适合你,你应该穿我的,我的。” 颈侧的那颗脑袋动的幅度很小,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连呼出的气,都仿佛浸着冰。 宋闲时的心脏又暖,又疼? 很复杂。 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僵硬地举起手臂,虚虚环住他,避免他一个不小心摔到床下。 起初,他来这就是想确定叶幻口中的肺痨患者是不是藤今安。 如果是藤今安的话,他想了好几种折磨他的法子。 之前这个人任由狗咬他,他也要牵一条去咬他。 还乱给他支招,让他吃药,他也要…… 算了,他不想摊上人命。 藤今安,挺可怜的。 比惨的话,好像他更惨一点。 他该善良点,大度点的。 而且唐承宗那么求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是该对藤今安好点。 没几天…… 宋闲时脑子乱糟糟的,衣摆却在这时被人往下扯了扯。 “带我回家,去你的公寓。” “你想死啊,我可没你师兄那么好的医术。” “快了,但是最后一天,我自己会离开的,我只想让你多陪陪我。” 藤今安疲惫地眨了眨眼,睫毛每拂过宋闲时的脖颈,就让他的心脏沉一分。 “抱抱我,我好冷,好困……” 话音刚落,宋闲时就跟有条件反射似的,几乎是立刻,就把藤今安圈紧了。 动作快到,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而藤今安则像是早有预料,翘着嘴唇,幸福地进入梦乡。 第125章 只有藤今安可以 宋闲时别扭地侧过脑袋,伸出食指往藤今安的鼻子探去。 停了两秒,终于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弯起手指,收回。 不到十秒。 手指又伸过去了。 这样奇怪的操作,他连着重复了四次,又傻又呆,跟机器人似的。 唐承宗抱着踏雪,焦急地在外面等着。 看到宋闲时出来,立刻迎上去。 “怎么样?睡着没?还咳嗽吗?还难受吗?” “难不难受我不清楚,但他睡着了,也不咳嗽了。” 唐承宗面上闪过诧异,犹疑道,“这么容易就睡了?不是咳晕的?” “……晕了,和睡着,我还是分得清的。” 唐承宗不放心,掠过他,快步朝里屋跑去。 过了好久,才从里面出来。 宋闲时拿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逗猫棒,铃铛晃来晃去,跟踏雪玩得不亦乐乎。 没心没肺的,对他师弟一点也不关心。 要是他师弟真被宋闲时带走,心病会不会好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位宋大少粗神经,还不会照顾人,他师弟跟过去,定会被折腾。 他闭上眼,恨不得把一小时前的自己扇死。 “师兄,宋闲时来了,我想他,我想要他,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你真是病糊涂了!宋闲时怎么可能在这!” “在的,我看着他,我一直在看他,他又来了,他还在担心我,他还在想我,他还喜欢我。” 也是在那时,他才发觉自家师弟竟是个偷窥狂。 每天拿着手机又是哭又是笑,只为了宋闲时。 他恨铁不成钢。 “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能让你的病好吗?” “可以的,我不怕了,我不需要再吃药忘记他们……师兄,答应我吧,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 唐承宗睁开眼,深深朝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对蹲在桌边的宋闲时,道。 “宋先生,跟我来。” 话落,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咚声。 紧跟着,便是宋闲时捂着脑袋,直抽气的嘶嘶声。 “喵?” 宋闲时对踏雪摆摆手,“我没事。” 唐承宗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带着他往药房走去。 宋闲时一进来,他就往他怀里塞了方方正正的药材包。 “这份是他每日要吃的药,需要先用水泡一个小时,大火煮沸,冒泡了,再调整为小火,保持微沸,熬一小时。” 又指向旁边另外分出来的小药包。 “这份,是需要另外煮的,隔着水炖,熬两小时……” 宋闲时本想打断他,毕竟他不打算带藤今安这个大麻烦回去。 可看唐承宗一副认真科普讲授的模样,他识趣地闭上嘴。 打开相机,录下来。 唐承宗打小就对自家这个师弟多有疼爱,各种小习惯娓娓道来。 细节到睡觉要放几个枕头,位置在哪,角度多少。 喝完药后要吃哪个牌子,哪种味道的水果糖去苦。 全程,宋闲时看似魂飞天外。 实则记住了大半,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藤今安是个比他还难搞的家伙。 “不出意外的话,我每个星期都会来看他,宋先生,希望我没打扰到你。” 宋闲时本能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快速摇头。 “我又没答应他,怎么就决定去我家了!” “可你听得很认真啊,如果你不想带走师弟,为什么要浪费一小时,专门听我讲如何照顾他?” 宋闲时绷着眼皮,良久,吐出两个字。 “无聊。” 唐承宗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他跟宋闲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能看出宋闲时性子直接,不喜欢搞那么多弯弯绕绕,有脾气就发了。 可从进入竹屋起,宋闲时整个人变得很怪。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身体跟精神不在同一条线上。 唐承宗更担心藤今安的处境了。 真的要让师弟下山吗? 本来身子就不好,又染了风寒,再多来一个病,他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他的纵容会不会害了他师弟?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始终得不到答案。 直到清晨,藤今安醒来,他给他把脉。 眼底有一刹那的惊讶,抬头望着藤今安笑眼弯弯的脸,半晌,沉默着叹了口气。 宋闲时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身子懒懒地倚靠在门框上。 踏雪坐在他脚边,缀着白尖的黑尾巴失落地垂在地上。 见唐承宗把个脉又是不说话,又是叹气,宋闲时收敛着站直了些。 僵硬地岔开话题。 “该吃早餐了,要凉了。” 唐承宗收了手,正要像往常一样,去厨房把他的早餐端进来。 藤今安却扒拉起床头的轮椅,似乎想跟他们一起,去外面吃。 唐承宗自然是顺着他,接过轮椅,调整方向。 把上面的小毯子挪开,放到床上。 掀开被子,护着藤今安的胳膊,想把他扶到轮椅时,藤今安却反扯住他的手指,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门口的宋闲时。 意思不要太明显。 唐承宗反应也快,弯下腰的时候,突然按住自己的背。 “好像有点扭到了,你等我会儿,我去擦个药油。” 说罢,脚底抹油地溜了,顺路还把门槛上的踏雪给搂走了。 宋闲时纵观全程,没发表任何看法,走到床边,才幽幽道。 “你师兄的演技,不太行。” 藤今安笑了笑,没说话,拍了拍床侧的轮椅。 宋闲时垂眸与他对视了好久,眼底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或许是怜悯,或许是迷茫,或许还有愤恨。 但这并不耽误他主动弯下腰,拉过藤今安的胳膊,环过肩膀。 手贴着他的膝弯,穿过,揽住。 腰腹用力。 抱起藤今安。 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这个人瘦了好多。 藤今安似乎特别喜欢往宋闲时的颈窝钻,脑袋贴上那块温热的皮肉,蹭来蹭去。 宋闲时把他放到轮椅上,还不愿意松手,勾着宋闲时的脖颈,往下。 嘴唇贴在他的耳朵,轻声道。 “你穿了我的衣服,好看。” “你师兄给我拿的,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就够了。” 藤今安语气难掩受伤,却还是坚持朝他笑着。 宋闲时面上表情不变,略带强硬地把后脖颈那双手扯开。 藤今安嘴角的笑瞬间凝固。 他落寞地垂下眼,攥着手指,还没握成拳头,就被一双薄毯盖住了。 宋闲时朝他半跪着,给他套上鞋后,整理起毛毯。 又是折,又是翻,务必保证一丝冷风都漏不进去。 表情认真的跟在公司开股东大会一样。 藤今安不知怎的,不愿看到这样的宋闲时。 “你不会的,就不用学。” 宋闲时用力把毯子最后一个褶皱抚平,抬头,语气暴躁。 “就你行!你什么都学得会,我什么都不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想学,就可以不用学,我会照顾你的。” 宋闲时嗤了一声,上下打量藤今安一眼,没什么感情地感慨起来。 “堂堂藤家大少爷,不等着别人伺候,反倒巴着我照顾,我好荣幸啊。” “不是了。” “什么?” “不是藤家大少爷。” 宋闲时拧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藤家长子不允许跟男人在一起。” 宋闲时神色一僵,像是预料到藤今安后面要说什么,起身就打算离开。 可那道执着坚定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但藤今安可以。” 第126章 一场恋爱游戏? 藤今安膝行出一条血路,卑微地抱住宋闲时的腿,边哭边吼—— 说他全身上下,除了脸,没一块好肉。 说他为了他,在祖祠前跪了好久,差点死了。 说他放弃了好多东西,只为跟他在一起…… 当时,宋闲时扒开他的衣服。 盯着他完好的上半身,轻而易举识破他第一则谎言。 把“骗子”两个字,钉死在藤今安身上。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要藤今安说真话,比要了他命,还难。 结果,一语成谶。 命快没了。 半真半假的谎言,也变成更为惨烈的现实。 破损的身体、失衡的双腿、权利名誉的放弃…… 到底是天命戏弄,还是藤今安的处心积虑,宋闲时分不清。 他唯一能分清的是,此刻,藤今安利用他的怜悯,顺水推舟的心思。 为了追求他,放弃藤家长子的身份吗? 那藤家也算及时止损了。 要是让这样一个,无视风险、忽略现实、不计成本的疯子当领航者,才是灾难。 念此,宋闲时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以前的他,跟现在的藤今安,没多大的差别。 三年前,他拿整个磐石,换取一个可以追求藤今安的机会。 三年后,藤今安离开藤家,渴求他的回应。 这扬巨大的延迟,就像一扬悲凉的秋雨。 即便不再落到肩头,即便换上另一件清爽温暖的衣服,也摆脱不了那抹荒诞的,如影随形的潮湿感。 宋闲时的理智告诉他,收起不该有的怜悯,安顿好自己的心,看过藤今安就该回去了。 他该离这颗定时炸弹远远的。 他也照做了,还很没礼貌的,连招呼都没打,就慌乱逃走了。 回到磐石,按部就班地工作、应酬、休息。 与平常并无不同。 给小西打去的电话也是,从未接通过。 他只能从保护小西的人那,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异国他乡。 小西根本不适应,开口都难,交通工具也坐不明白。 好在保姆会帮他,虽然学得磕磕绊绊,但总归也是会了。 第一次单独出去买东西,跟超市售货员说话。 对方还没听懂,他就先把自己说得面红耳赤,脑袋像小鸵鸟一样,恨不得埋进土里。 很可爱。 也很厉害。 勇敢迈出了第一步后,一切都变得顺利很多。 这几个月,他交到了新朋友,熟悉了新文化,沟通也越发流畅,似乎已经适应了那。 早上骑着自行车,跟邻居婶婶熟练地打招呼,出门上学。 中午跟交好的同学拼桌,一起享用午餐。 下午回到家,书包里放着打折买的时蔬。 身后偶尔会跟着几个同班好友,叽叽喳喳的,想吃奶奶做的中餐。 一天忙忙碌碌,热闹温馨,眼底充满对未来的向往。 宋闲时当初捡来的枝条,即便移出他的花盆,也长得很好。 让他这个种花人骄傲的同时,也止不住挫败。 他不止一次在想,自己对小西意味着什么? 小西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失恋。 分隔异地。 彻底断了联系。 放在寻常情侣里,怎么的,也该有一扬失控崩溃的痛哭。 可他跟小西……好像没有谁离不开谁。 不像恋人,像披着恋人外衣的金主与情人。 甚至他想过,小西离开他,离开一个用金钱绑架他的男人,心底会不会有一丝轻松。 机扬里,那双害怕的眼睛,始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明明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恐惧他,让他幻视自己是个会家暴的烂人。 脾气爆是他的缺点,但在小西面前,他都在努力控制,努力学会温柔,小西也给了他很好的反馈。 可他暴怒的形象似乎已经深扎进小西的脑海,任凭他做得再多,也无法改变。 就像他不想让小西走,拼命抱住他。 可传递来的不是抗拒。 也不是接受。 而是颤抖。 他不喜欢这种被当成坏人的感觉…… “宋总?宋总?” 肩膀被人推了推。 宋闲时挣扎着从涣散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望着立在车门口的Lena,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嗯?” 见宋闲时被酒意染懵的模样,Lena心脏顿时被撞了一下,声音不由地软下。 “到家了,我送您上去吧。” 宋闲时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哑声道,“不用。” 晚上跟客户喝得不多,意识还算清醒。 电梯门关上后,他靠着电梯壁,缓缓闭上眼睛。 这几天连着出差喝酒,一天最多睡两小时,着实有点扛不住。 “叮——” 刚出电梯门,脚就被一个黑皮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宋闲时扶着墙,按住狂跳的心脏,差点猝死。 就在他打算狠狠踹飞那个皮箱时,突然注意到门前异常的“拥挤”。 大大小小的皮箱整齐地叠在一起,几乎占了他过道百分之九十的空间。 剩下百分之十,则是很人性化地给他留出电梯到门口的小路。 他皱着眉,随意打开一件。 一枚血红的,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出现在他面前。 “砰——” 他立马合上。 又打开其他皮箱。 白玉佛像、苍龙抱月瓶、祖母绿钻石耳环、无烧鸽血红套链…… 是姜笙女士的嫁妆! 算上林州给他找回来的十件。 东西,一件不少,全回来了。 他握着手中的镯子,心情复杂。 这段时间,关于藤家为了回收这些东西,屡次被宰,大出血的消息,他不是没听到。 宋闲时只觉得他们装。 对付一群狮子大开口的老油条,乖乖傻站着交钱,只会被啃的肉也不剩。 打蛇打七寸,有“技巧”的谈判,藤家不可能不懂。 装出一副被坑惨了的模样,到底是给谁看,挖掘的是谁的同情心和怜悯,以及跟谁撇清界限,自然不必多说。 宋闲时撇了撇嘴,把东西都搬回家。 反正他答应过藤老爷子远离藤今安,远离南港,多一句谢谢,少一句谢谢也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藤今安作为罪魁祸首,弥补他,都是应该的。 只是没想到,他想着远离麻烦,麻烦却找上了他。 第127章 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 接近凌晨。 回家就想躺着。 结果电梯门一开,就瞄见门口杵着一个轮椅。 椅子上的人大概是等太久了,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虽然已是春天,但晚上的气温依旧冻得人瑟瑟发抖。 宋闲时还没开暖气,藤今安冻得脸更白了。 整个人几乎缩在轮椅里。 隔着毯子,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宋闲时的脚都要踹出去,看到他这样,中途还是转了个弯,默默缩回去。 “藤今安,你找死啊。” 低声咒骂完,他认命解锁开门,推着人进屋。 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暖气,空调全打开。 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一切准备妥当后,才重新回到玄关。 蹲下给藤今安换鞋的时候,只是碰了一下他的脚,就冰的他手指一颤。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成年人有的体温。 他沉默地垂下眼皮,快速帮藤今安换好鞋,弯腰抱起他,朝客厅走去。 客厅空调最大,效率最高,不到一分钟,气温就明显提升了。 藤今安睡得不太安稳,却本能地朝热源靠去。 贴上去没一会儿,就皱着眉头,咳嗽出声。 意识迷迷糊糊的,颤着嗓子,重复一个字。 “臭?” 宋闲时抬手闻了闻袖口,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今晚酒局上有两个老烟鬼。 从谈事起,手上的烟就没停过。 整个包厢烟雾缭绕,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三小时。 烟臭味混着酒精,确实臭。 脱掉外套,马甲,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时,他又突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听这个人的话? 他又不跟他待在一起。 臭也只臭他自己! 掰开藤今安扒拉他的手,把他横躺着放到沙发上后,就打算去厨房看看水烧热了没。 可才走出两步,他又折回来。 一边生气,一边把沙发边缘的小毯子展开,帮藤今安盖好。 顺带把被熏臭的外套马甲拿着,省的这家伙矫情。 把热水壶里的水倒出来,趁着晾凉的间隙,磨磨蹭蹭地往楼上走。 快速冲了个澡,披上睡衣。 手机还在打电话。 不过两句话,对面的唐承宗就承认,是自己把藤今安带到他家门口的。 而且他是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 根本不让宋闲时说话,在手机里,跟他强调了一遍又一遍该怎么照顾藤今安。 “一天就二十四小时,你让我每隔两小时就看一次,我不上班?不睡觉?” 唐承宗:“也就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点,你只要保证他不生病就好了。” 宋闲时想起刚出电梯时,藤今安被冻的脸色发白的样子,冷笑。 “我觉得你现在就得买回程票,说不定他明天就发烧了。” “发烧?轮椅底下有药,你明天熬给他喝,要是喝了两次都不好,你再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宋闲时的眉头又往下拧了拧。 “你才是他师兄,我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全扔给我!” “那……要不我下次过来的时候,送你一脉,当报酬?” 宋闲时咬牙切齿,“行!一脉就一脉,希望你的小师弟能撑到你来!” 不等对面再说什么,他利落挂掉电话,朝着墙侧的沙包重重砸了一拳。 钢铁震鸣的声音嗡嗡响了好一阵,才被巨大的关门声卡断。 宋闲时沉着脸,走到之前送给藤今安的那间主卧前。 家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更换被套,房间很干净。 宋闲时把空调又往上调了两度,掀开被子,对着暖风吹。 被窝很快就变得暖烘烘的。 宋闲时哼了一声,把门关紧,又回了楼下。 没到客厅,有一阵热气扑来,跟夏天的蒸房一样。 没一会,宋闲时热的汗都出来了。 可沙发上的藤今安,却还是冷的发抖。 手脚缩在一起,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一点都不正常。 宋闲时吓的不轻,立马冲过去,把人捞起来,就想带去医院。 可不知为什么,藤今安一碰上他,就不抖了,面色也恢复正常。 若不是钻进他睡袍的那双手,冻得跟冰块似的,宋闲时真要怀疑这个人装的。 手心变烫后,藤今安很自然地翻转,把依旧冰凉地手背贴到宋闲时滚烫的腹部。 宋闲时被冻的浑身激灵,反射性往后缩,却还是逃不过执着的藤今安。 他咬紧腮帮子,觉得自己一点人权都没有。 他对藤今安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暖手宝。 “藤今安,我明天再找你算账!” 宋闲时冻得龇牙咧嘴的,衬得他怀里睡着了都勾着笑的藤今安,岁月静好,幸福又快乐。 “就你生病,所有人都得让着你呗,等你好了,我第一个揍你!” 宋闲时一边嘀咕,一边抱着人往楼上走。 把人放到床上时,藤今安无意识地皱起眉毛,往前蹭了蹭,想把他的暖手宝找回来。 宋闲时早就退出十步远。 等了大概半分钟,藤今安终于放弃了,抱起自己的手脚,开始无意识地痉挛颤抖。 幅度并不大,隔着软乎乎的绒被,几乎观察不出来。 宋闲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转身又去了趟楼下,拿了恒温水壶和杯子上来。 以便藤今安半夜醒了也有热水喝。 帮他掖了掖被角,狠心离开了。 躺回自己房间的床上时,他想定闹钟。 每隔两小时,一个。 可定完后,他又全删掉了。 把被子皱成一团,抱进怀里,睡着了。 就在他睡熟之际,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缝。 走廊的灯没有打开,房间里的月光渗了出去,迎进一个颤颤巍巍的黑影。 他对这个房间很熟悉,即便行动不是很方便,也能精准避开障碍物,来到床尾。 藤今安居高临下地望着床头宋闲时熟睡的模样,舔了舔唇。 忍着剧痛,提起膝盖,压上床,一点点爬过去。 枕上宋闲时的枕头,在距离他只有十公分的位置,慢慢躺了下来。 幽黑的眼珠子里,贪恋、欣喜、痴迷毫不掩饰。 若是眼神能吃人,宋闲时早就被他吞吃入腹无数遍。 “宋闲时,我的。” 第128章 无限期预定 小心翼翼又往前挪了一点。 十公分缩减到五公分。 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更浓了。 鼻尖都是宋闲时身上好闻的香气。 藤今安舒服地眯起眼睛,轻声问他。 “你喜欢我吗?” 宋闲时睡熟了,不会回应他。 在一室的沉默中,藤今安自己想象着答案,替宋闲时回答。 “喜欢,最最喜欢。” 藤今安咧开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又往前蹭了蹭。 五公分缩到两公分。 稍微低头,就能碰到宋闲时,吻上他的唇。 藤今安眨了眨眼睛,盯着那片红润的嘴唇,情绪突然沉了下去。 睫毛眨了两下,眼尾就红了。 “你好像都没主动亲过我……” “三年,你有好多偷亲我的机会,一次都没有。” “还是说,我忘了?” “宋闲时,再任性一点吧,像Sewdeen一样,想亲就亲。” 他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 “你应该记得Sewdeen吧,每次看到你,都说肚子饿,当时他亲我,口水糊了我一脸。” “亲脸,很难受,很恶心,好在他是个小孩子,也能忍受。” “但如果换成你,你主动亲我……” 光是想着,藤今安一扫郁闷,脸上的期待快凝成实质。 “我将无限预定你下一个吻。” 他弯了弯嘴角。 “宋闲时,记住,我也喜欢你,你的所有。” “不用变成另一个人,不用强迫自己温柔。” “闹脾气也无所谓,摔东西也无所谓,我会始终如一地爱你,并且……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记你的爱。” 艰难移开聚焦在宋闲时嘴唇上的视线,用鼻尖蹭了蹭鼻尖。 “不要再去找别人了,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宋闲时还是没回应他。 藤今安低头自嘲一笑,将脑袋埋进他温热的脖颈,低声道出最后一句话。 “你对程西怜悯的爱,如果能分出一点给我就好了。不要很多,只要一点,我就能活下去。” …… 翌日。 宋闲时被Lena的敲门声叫醒。 抬起胳膊,压着眼皮,缓了好一会,才爬起来。 洗漱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家里多了个病人。 脸还没擦干,就忙往外面冲。 “藤今安!没死吧!” 话音刚落,他的呼吸就屏住了。 清晨阳光下,满阳台的山茶花已有颓落之势,满地都是凋零枯萎的花瓣,是生命的终结。 轮椅移动,碾乱花瓣,浸出花汁,黏糊糊地粘在黑色胎面上,随着转动,在藤今安手腕内侧,划出一道红痕。 仿佛凋零消散的不只是山茶花,还有被山茶花簇拥在中心的藤今安。 宋闲时的身体反应的比脑子还快。 快步上前,弓起身体,压到藤今安两侧的扶手上。 强势又阴狠地恐吓他。 “在我家,就得听我的,别动歪心思,房价要是因为你跌了……” “我会赔的,十倍赔给你。”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宋闲时哪个点,更暴躁了。 “我差你那点钱!” 藤今安仰头望着他下巴的水滴,嘴角的笑更温柔了。 “不差,但我总该赔你的。”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赔?你赔得完吗赔!” 藤今安脸色白了些,抖着手指,把轮椅转过去,背对着宋闲时。 声音突然哑了很多,极度生硬地岔开话题。 “Lena好像在叫你,你……该下楼看看……” 宋闲时盯着藤今安紧绷的肩,顿感不对,握着把手,趁藤今安不注意,快速把轮椅调回来。 “宋……” 只道了一个字,血就迫不及待穿过指缝,渗了出来,蜿蜒在那片苍白到无血色的皮肤上,刺眼至极。 一大早看到这一幕,宋闲时什么起床气都没了。 膝盖一弯,直接跪到地上。 “纸……我给你拿纸……” 宋闲时慌乱地摸向口袋。 穿的睡衣,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他又看了眼房间,找不到,就在他打算跑回自己的房间拿时,手背骤然一湿。 他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朝下看去。 “对不起……” 藤今安无措地跟他道歉。 捏起袖口,帮他把血擦干净。 可太多了,袖口那点布料根本吸不完,血越抹越多,越抹越怵目惊心。 宋闲时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控制眼珠上移,盯着藤今安头顶的发旋,无声地红了眼眶。 “你烧成傻子了吗。” 藤今安一愣,脑袋垂得更低了,不想让宋闲时看见他的脸。 宋闲时听到他难掩痛苦的吞咽声,过了足足三秒,才听到藤今安强装镇定的声音。 “没发烧。” 宋闲时盯着他领口一点点变红,火气噌的一下冒起来。 “我说你发烧了就是发烧了!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藤今安制止宋闲时要抱他起来的举动,“治不了的。” “你懂个屁,我说治得了就治得了!” 宋闲时什么也听不进去,抱着他就走。 “宋闲时,冷静下来,我得喝药,药喝了,我就会舒服点。” 藤今安的声音太虚弱了,宋闲时的耳朵要贴上他的嘴唇,才能听清。 “师父都治不好的病,没有医生能治好,我不想坐车,好难受,放我下来好不好,让我……休息一下……” 说完,藤今安连环住宋闲时肩膀的力气都没了,疲累地垂下手,脑袋一歪,砸到宋闲时的肩膀上。 宋闲时的脚步立刻停了。 藤今安的额头似有雨滴落下,他挣扎地动了动眼皮,没睁开。 而后,这扬雨下得更大了。 耳边闹哄哄的,响了一阵,又停了一阵。 又响,又停。 又响,又停…… 似乎来了好多人,发生了好多事,还听到宋闲时在骂人。 嗯,怪可爱的。 再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床头一盏小灯亮着。 原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余光却瞥到另一颗的脑袋。 转过头,看得更清楚了。 是宋闲时在陪他。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晕了多久,只知道宋闲时陪了他好久好久。 衬衫皱巴巴的,眼下乌青很重,连睡着,眉头都紧紧皱在那,透着满满的疲惫感。 藤今安心脏弥漫起一阵闷疼,指尖刮了刮宋闲时不安颤动的睫毛。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第129章 自由耍赖的蜜枣 “醒了!” 宋闲时激动时,声音不免大了些。 但刚出口一秒,宋闲时就后悔了,赶紧闭上嘴巴,查看藤今安的状况。 见他没被吓到,才舒了口气。 唐承宗和医生的再三叮嘱—— 小声小声再小声! 哄着他哄着他再哄着他! “要吃点东西吗?有粥,还有面,不喜欢的话,我让营养师来一趟,给你做点想吃的。” “算了,刚醒,还是先喝水缓缓。” “不行,还得先喝药,你师兄说了好几遍,让你醒了空腹喝的,我去给你倒。” 宋闲时这次可能真被吓到了,嘴巴嘀嘀咕咕的,一秒一个想法。 混乱,焦虑。 倒药的时候,棕黑难闻的药汤沿着边缘溢出来,撒到台面。 宋闲时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赶紧扶正药罐。 “纸!纸!” 他像个无头苍蝇,在厨房转了一圈又一圈,才发现墙上挂着的白抹布。 处理完台面上的一片狼藉后,端起药回了房间。 “藤……” 脚步不由放得更轻。 只是去倒个药,不到十分钟,床上的人竟然又睡着了。 碗轻放到床头边柜,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嗒声。 见藤今安手臂露在外面,揭开被子一角,想把他的手臂塞进被窝。 可只碰了一下,他就被冻得缩回手。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藤今安的被窝,几乎没有热度。 头顶暖乎乎的空调似乎主动避开了他,削不下他身上半点冷气。 宋闲时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哀伤。 无意识地嘟囔。 “你师父给你用的,不会是清朝赶尸术吧?” “得亏你脑子还能用,不然我真怀疑你变僵尸了。” “听说南疆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蛊术,你师父还可能给你喂蛊虫了。” “活的,还会动,就钻在你心脏里,脑子里也说不定,给你打造出一副不死之身……” 寂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一道清浅的笑声。 “我要变成身体养蛊的僵尸,你是不是就会把我扔出去?” 藤今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苍白惊艳的眉眼里,无奈的爱,毫不隐藏。 宋闲时张开嘴,一句“那当然”还没吼出来,就僵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藤今安,压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圈紧。 半秒后,突然站起来。 薄唇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藤今安脑袋微抬,看着他。 橘黄色的床头灯不算明亮,落进那双漆黑的瞳孔时,却像星星一样,沉默而包容。 宋闲时抬手,盖住藤今安的眼睛,嗓音紧绷发沉。 “别看我。” “……好。” 藤今安的睫毛很长,垂下时,宋闲时能明显感觉到掌心软软的剐蹭。 “醒了就喝药。” “好。” 宋闲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端起床头的药碗,递给藤今安。 药汁苦涩,光闻味道,就难以下咽。 藤今安却早已适应,一口喝完。 全程眉头都不眨一下。 宋闲时捏着口袋里的蜜枣,顿觉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抿了抿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动作幅度很小,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 可藤今安的余光里全是宋闲时,又了解他,只是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小动作,就猜到他要干什么。 “宋闲时。” “干什么?”宋闲时硬邦邦回道。 “好苦,我想喝水。” 藤今安配合地拧起眉头,咬着牙齿,额头沁出薄汗,仿佛真被这上泛的苦味折磨得不轻。 宋闲时压下情不自禁上挑的眉尾,佯装不在意,把口袋里的甜食都掏出来,扔到床上。 “喝水有什么用,吃这个。” 藤今安拿了最近的一颗糖果,塞嘴里。 抹茶味的。 瞧着藤今安渐渐松开的眉眼,宋闲时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翘了翘。 “还苦吗?” 藤今安摇摇头,“不苦,但是……” “但是什么?” 藤今安弯着手指,碰了碰宋闲时的手背。 一触即分。 却依旧能感受到寒意。 “冷。” 他记得宋闲时的话,没有直勾勾地盯着他。 半垂着眼,橘色光打在颤动的睫毛上,落下一片如雨后蝴蝶般的浓色剪影。 当着宋闲时的面,一点点抿紧嘴唇,病弱的浅粉逐渐演变成艳丽的红色。 “我想抱着人睡……” 不是示弱,也不是撒娇,而是明晃晃地恃美行凶,简直要了人命。 宋闲时呼吸微窒,竟然直接看呆了。 半晌,才别开脸,哑着嗓子回道。 “没有人给你抱。” “有的。” 宋闲时无视床头那道视线,“我不想陪僵尸睡觉。” 藤今安眼底闪过挫败,收敛表情,轻声道。 “不是僵尸……我不会咬你的。” 宋闲时避开话题,起身打算离开这。 “我去给你找热水袋。” “不要躲开我,我不冷了。” 宋闲时说不清听到这句话心里是什么感受,慢吞吞地坐回来。 空气一时无言。 “我不困,你要不要上床来睡会?” 说着,怕宋闲时误会,刻意补充。 “我不跟你躺一起,我坐轮椅。” “为什么……” 藤今安愣了一下。 “在山上住着不是挺好的吗,有温泉,空气也好,你也不会感到冷,所有人都捧着你。” “为什么一定要下山?” “下山就算了,还找到我这来,我根本就不会照顾人,对你态度差得不行。” “为什么一定要自讨苦吃? “好好活着不好吗?” 藤今安轻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想要好好活着,才下山来找你。” “我这有什么仙丹妙药吗,让你这么大老远跑来折腾。” “宋闲时,不要装傻,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切!” 某种情况下,藤今安对宋闲时的容忍度很高。 就像现在,宋闲时耍起性子,故意跟他冷战。 虽然没说话,但他板起脸的时候,仿佛把所有的鸟语花香都写在上面。 让人气的跳脚,又抓不住他半点错处。 藤今安的心脏加速,脑子里拼命压抑的心思,在此刻爆发式地喷出来。 他撑着胳膊,缓慢坐直。 上一秒掀开被子,下一秒宋闲时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忙着把他被子盖回去。 “冷还要掀被子,你是不是想……” 后面的话,被脸侧一道轻飘飘的吻打断。 宋闲时像个木头一样,缓慢地转过脑袋,正好对上藤今安慌乱发红的眼睛。 “我……只是想下床……” 宋闲时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信吗?” “我不是绿茶!我不是故意的!” 宋闲时:“……” 第130章 哪只眼睛 两只眼睛 深呼吸好几次,压下来后,拿着手机,咚咚咚地往外走,恨不得把地板都踩穿。 一出门,他就给唐承宗打电话。 “你师弟的脑子,不是躺坏的,就是冻坏的!一天到晚说冷,还想抱人睡,还……”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羞恼地骂了个脏字。 “他在山上的时候,也这样?” “你那边纬度高,气温低,还没有温泉地热,小师弟身子骨本来就弱,没那么快适应。” 唐承宗摸了摸鼻子。 “他想让你抱,你就抱一下吧,又不会少块肉,事事顺着病人,让他开心点,病才能好的快。” “他说抱,我就让他抱!那他下次说亲,我也给他亲?”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蹬鼻子上脸是吧!” 唐承宗干笑两声,“往好的方面想,等夏天来了,小师弟可以给你解暑啊。” 宋闲时:“……” 唐承宗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正色了些。 “宋先生,其实我很不明白,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对小师弟感兴趣,很喜欢他,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感兴趣!” “我的两只眼睛。” 唐承宗回忆。 “还有你叫来的十个医生,八个护士,三十六双眼睛,都看到了。” “哦……其中有几个可能没看到,他们被你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但我听到他们八卦了,说你好像百年前昏庸的帝王,爱妃一病,就摔东西,吼太医—— 一群废物!治不好朕的爱妃,朕让你们全都陪葬!” 宋闲时眉心狠狠跳了两下。 他没记错的话,唐承宗应该是个老实人吧。 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偷听别人八卦,还舞到正主面前,正常吗? “以后还是少下山吧。” 都学坏了。 “宋先生,那你同意抱抱我师弟了吗?我探过你的脉,阳气很重,小师弟抱着你,一定可以睡好,不用再失眠了。” “我!不!抱!” 宋闲时咬牙切齿。 “我有对象的,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跟出轨有什么区别?” “啊?” 唐承宗沉吟片刻,兀自嘀咕。 “没看出有幻想的症状啊,怎么自己想象出一个恋人?” 宋闲时更气了。 非要他说自己被单方面冷战了三个月,才开心吗! 一点交流下去的意思都没了,啪地挂掉电话。 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就睡了。 两小时后,闹钟准时响起。 宋闲时迷迷糊糊地醒了,踩着拖鞋跟幽灵一样,飘到藤今安房间。 看到他垂着肩膀,坐在轮椅上,透过阳台玻璃,孤零零望着窗外的夜景,心脏骤然被刺痛了一下。 “还不睡?” 他打了个哈欠,走过去。 “没事,不困,你回去休息吧。” 宋闲时熟练地把手指往他鼻下探了探,感应到呼吸后,自觉走了。 但两小时后,他又来了。 这次的意识明显更模糊,眼睛都睁不开,走两步,停一步小睡。 走到床边的时候,很自觉地坐上来,往他脸上摸。 见此,藤今安没把电话挂了,对着那头吩咐。 但语气措辞还是稍微改了一下,怕大半夜的,吓到人。 “既然抓到了,就先处理一下,让它没有第二次逃的机会。” “处理完后,压回国,弄利索点,别太干净,送到顾客手里的时候,他才不会怀疑。” 说到他的时候,藤今安眼神温柔了些。 趁宋闲时不注意,指尖从他的条纹睡裤,缓缓上移,掠过轻薄的背心,在他的后脖颈画着圈。 “还有上面那个老头,最近焦头烂额的,快撑不住了,已经联系了偷渡的船,可能要去找它干儿子,消息别放出去,到时候一网打尽。” 说着说着,肩头很自然地多了颗熟睡的脑袋。 藤今安唇角轻弯,没有戳穿他,继续跟对面聊着。 “嗯,这个我知道不太好处理,消息封的很死,不过那么多年,就算是铁桶也该腐蚀出洞了……” 大概是太喜欢这种感觉,后面电话挂断了,他还在装。 指尖勾上宋闲时的发尾,绕了绕,低头时还能亲吻他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 跟上了瘾似的。 若是此刻宋闲时能睁开眼,必然能瞧见藤今安嘴角焉坏的笑意。 “我不是累赘哦,也可以帮到你,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宋闲时眼皮动了动。 听到现在,他大致能猜出这通电话的具体目的。 无非是替他找到了叛逃出国的孙正。 还有他那个干爹,在他之前,铺上“抓网”,就等着他来了,送给他。 最后一个……不是很确定。 藤今安还在调查宋远辉吗? 为什么? 在调查什么内容? 还是他跟着宋远辉试的时候,知道了什么? 脑子越想越多,越想越乱,藤今安垂眸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装睡都不会,演技一点都不好…… 不过,倒便宜了他。 用手垫住他的脑袋,往下。 而他则一点一点往床里面挪,给他腾出位置。 宋闲时察觉到他的意图,整个人瞬间僵了。 比躺板板的僵尸,还像僵尸。 在假装惊醒,和坦言自己就是偷听的两个选项徘徊的短短几秒时间,藤今安已经给他盖上被子。 脑袋跟有追踪器一样,钻进他的颈窝,掀开唇瓣,每次呼吸都撒在宋闲时的皮肤上。 宋闲时以为藤今安会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可事实上,除了胸前那颗隐隐发颤的脑袋,藤今安连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直到呼吸渐渐染上温热,颤抖也渐渐停下,藤今安才试探着将有些冰凉的手,往他身上放。 隔着睡衣,他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对面的那丝仿佛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冷意。 感觉被无数根小冰针扎着,不疼,却很难受。 不贴过来,是怕把他冻醒吗? 第131章 宋闲时 我不是程西 床被的颜色跟他房间一样。 浅青色。 藤今安的脑袋窝在里面,黑色长发披散着。 有些乖乖地耷拉在后颈,有些叛逆的,像打开的扇子,随意散在枕头软被上。 宋闲时侧躺着,手臂压在内侧,摸不到他的头发。 可他却无比坚信此刻,藤今安的头发也必然浸满药香,而且大概是受身体影响,比以前还要软。 宋闲时眼皮半阖,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藤今安颤动的发尾。 心底各种奇怪的情绪纠结缠绕在一起,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该心软吗? 还是坚定点推开他? 唐承宗说他还会失眠,冻得睡不好?还是痛得睡不着? 他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正常人光是身体发冰,就煎熬的不行,他还时不时会吐血,外面里面都脆的很。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是藤今安下山,自己找罪受。 但是…… 腰腹处,那只手暖和了很多。 就在他想着藤今安会顺着衣摆钻进来,再烘烘时,他主动离开了。 紧跟着被窝响起一阵窸窣声。 在他身体热度所能传递到的范围,藤今安又把自己缩起来了。 宋闲时已经忘了自己还在装睡,眼睛完全睁开,望着藤今安几乎要埋进被窝的脑袋,望着他越来越往里钻的长发,手指慢慢收紧,又松开。 他的身体直白袒露着对眼前之人的心疼。 鼻息加重,心脏闷疼,连血液都仿佛感同身受,冰渣子混在血管里,在全身各处划出数不清的伤口。 他跟藤今安一样,也冻得难受。 “闲时。” 耳边响起一道清浅的呼唤。 宋闲时一怔,视线从床被的凸起,转移到床边那抹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 从上次机扬劝说无果,从找到真正的藤今安后,“他”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的存在还是让你痛苦吗?” 宋闲时鼻腔酸涩,面部肌肉僵硬着,看着冷硬又严肃。 可偏偏他的眼眶又红的过分,一滴眼泪刚从眼角流出来,就洇进枕头,变成小到几乎看不清的湿痕。 藤今安望着他,脸上再也没了笑意,只有满满的担忧。 “放弃我吧,回到自己的房间,盖好被子,睡一觉,不要再为了照顾我,熬夜了。我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不值得的。” 宋闲时不说话,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他那双笔直站立的腿上。 藤今安似有所感,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就算再也站不起来,也是我的报应。” 宋闲时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他。 藤今安面露无奈。 “闲时,不必为我身上的伤感到内疚,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 藤今安抱歉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陪不了你太久,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放弃我,把我送走,是最好最合适的选择。” “假装我一直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不要打探我的消息,过好自己的生活,慢慢的,你就可以彻底忘掉我,把病治好。” 宋闲时心脏一跳,张开眼睛正要说什么,却刚好捕捉到藤今安最后一片衣角的消散。 “藤……” 藤今安慢吞吞地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 “我在。” “骗子!” 宋闲时嗓音闷闷的,还染着很轻的哭腔,一把将藤今安搂进怀里。 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叛逆地把藤今安裹得密不通风。 “骗子!傻子!疯子!神经病……” 藤今安只觉得全身都被火热的暖炉烘烤着,舒服极了。 他用鼻尖蹭蹭宋闲时的下巴,轻哼。 “嗯,我是。” “我恨你!” “没关系,我爱你。” 听到这个一模一样的答案,宋闲时指根发颤。 “为什么……为什么……” 胳膊不受控制圈紧,完全忘了藤今安还是个病人,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 藤今安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他甚至是开心的,激动的,享受着宋闲时这个占有欲极强的怀抱。 “为什么?因为我生理性,心理性……病理性!都非宋闲时不可!” 哄好藤今安似乎特别简单,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即便这个拥抱夹杂着痛。 他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脸贴着脸,眼尾半眯,像猫挨着喜欢的主人。 直到藤今安的脸越来越红,甚至有了缺氧发紫的现象,宋闲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立刻松开他。 藤今安不愿意,本能凑过来,环住宋闲时的腰,一边咳嗽,一边央求。 “不要……咳咳……闲时……抱我……咳咳咳……” 宋闲时暗道一句疯子。 身体却认命停下动作,任由这块牛皮糖贴上来。 “僵尸。” 藤今安眉眼弯弯,“嗯。” 说完,喉咙又痒了,想咳嗽,却不想被宋闲时听到,屏气,把每一声都压的很低。 “嗡嗡叫什么,你是蜜蜂吗?” 宋闲时直接上手,掐住他下巴。 “唔……咳咳咳!” 宋闲时眉头紧皱,扶他坐起来,歪着身子去摸灯的开关。 “咔嗒——” 刺眼的光线被一只尚且还算温热的手挡住。 藤今安挪开的速度很慢,给了宋闲时充足的时间去适应光线。 宋闲时眼皮紧绷着,表情是说不上的不对劲。 想骂藤今安,又没立扬骂藤今安。 最后,给自己整憋屈了。 沉默着,气愤着,把手搭到藤今安的衣摆。 只往上掀了一点,他就没勇气继续了。 见宋闲时的眉头都快扭成麻花了,藤今安眸中满是苦涩的笑。 “很难看吧。” 宋闲时低声咒骂了句神经病,翻身下床。 藤今安慌乱扯住他,“别走!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去做去疤手术!” 宋闲时烦躁得很,出声时,却还是牢记医嘱,尽量用正常音量吼人。 “一点玻璃划开的疤,最多最多两年,就能褪掉,做个屁手术!” “可你皱眉了,皱眉……就是讨厌。” “我吃饭也皱眉,睡觉也皱眉,这些也是讨厌吗?” 藤今安不回应,只默默卷紧宋闲时衣摆处的布料,生怕他走了。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我去楼下拿药油。” 往前走了半步,还是没忍住,回头骂他。 “你是橡皮泥吗,我都把你勒青了,你一点声都不发!再蠢,也该把我推开吧!” “你不开心,需要我,为什么要推开?” 宋闲时语气更重了。 “你是病人!你身上全是伤,我不开心,比你的命还重要?” 藤今安知道宋闲时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也知道此刻的宋闲时回想起了什么。 他垂下眸子,无声而温柔地笑着。 “宋闲时,我不是程西。” 第132章 破碎的药油 说程西只喜欢宋闲时温柔大方的一面,接受不了他偏执暴戾的另一面。 说程西就是个弱者,胆小鬼,保护不了宋闲时,只能又呆又无助地等着别人的拯救。 还想说程西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挤出来的那么点渺小的爱,配不上宋闲时那么热烈的人。 两人在一起,就像踩着长短脚的高跷,轻轻一推,就倒了,根本走不远…… 这些“现实”,他都想说给宋闲时听。 可提及程西,宋闲时一遍又一遍的偏爱告诉他—— 闭嘴,是最好的选项。 宋闲时对待爱情和工作,是完全两副态度。 工作上,他极度理智,即便心中已有考量,还是会参考底下人的建议,稍作修改。 可爱情上,他就是个一旦认定,就会拼命往前冲的犟种,无法接受任何反驳他的意见。 越是阻拦,越是会惹他生厌。 就像曾经宋闲时也为了他,跟林州争辩,冷战,关系越闹越僵。 他自认现在的他,是比不上林州的。 再惹他不高兴,他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藤今安心底的苦涩越来越浓,仰起头,正对上宋闲时紧蹙的眉头。 “你也说过的,我是疯子。” “在疯子的世界里,失去比死亡还要可怕。” “所以……我不是程西,不是个正常人,你明白吗?” 藤今安这番话说得隐晦、压抑、小心,有无数言外之意。 宋闲时只是听出来其中一点,心脏就难受得发紧。 胡乱点头后,撇开藤今安扯住他的手,快步朝门口走去。 门即将合上之际,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一阵滞涩的轻喃。 “你真的明白吗……” 宋闲时快速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听到,轻轻合上门。 药油他还是拿了,只不过没立马送过去。 而是等了好久,估摸着藤今安睡着了,才偷偷摸进他的房间,帮他擦药。 在装睡上,藤今安的演技比宋闲时好上不少。 药油要搓热,揉进淤青,宋闲时的手法不行,再加上怕太用力,弄醒藤今安。 整个过程跟点燃湿透的松木堆一样,有盼头,却是无用功。 一下轻一下重,淤青半点没揉开,药油却倒了满手。 房间内全是侵略性极强的红药油味,轻而易举盖住了原本的苦药香。 宋闲时嗅了嗅,直接开始摆烂。 哪管藤今安会不会醒,把他当搓衣板,用了狠劲揉。 藤今安闷哼出声,迫于无奈,掀开眼皮。 “我自己来吧。” 宋闲时心虚地避开那双发红的眼睛。 “你蜘蛛人啊,淤青全在后背,你按得到?” “那就不按了,它自己会好的。”藤今安轻声道,“天快亮了,再不去休息,会影响白天工作的状态,别管我了。” 藤今安总能精准踩到宋闲时的爆点。 这句关切他的话,又不知哪个字眼惹到他,气得把药瓶都摔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你当什么好人!” 他翻下床,又觉得不解气,对准地上咕噜乱滚的药瓶又是一脚。 “砰——” 药瓶砸到阳台玻璃上,登时破裂,爆炸成无数块碎裂的玻璃片,散在地板各处。 空气中的药油味,浓到几欲眩晕。 宋闲时没什么感觉,但对藤今安来说,尤其是他本就脆弱敏感的呼吸系统,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 “咳——咳咳咳——” 宋闲时背对着藤今安,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重复两次后,沉着一张脸转过身。 抱起呛到满脸通红的藤今安,小跑着离开房间。 走廊里的空调温度不高,一出门,藤今安就冻得直往宋闲时怀里缩。 宋闲时护着他,往楼下客厅跑。 脚步越来越乱,越来越慌。 藤今安的咳嗽逐渐变闷,肩头处蓦地一湿,像是有什么黏糊的液体呼上来,宋闲时低头往下一瞥,表情瞬间变了。 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连扇好几巴掌。 一楼的空调功率最大,他一下子全打开,不到三十秒,室温就有明显的升高。 但对藤今安来说,杯水车薪。 他还是在抖,还越抖越厉害。 苍白病弱的脸庞,伴着痛苦的咳嗽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失去血色。 眼神疲惫不堪,了无生机,仿佛再眨两下,就会彻底闭上。 “藤今安,别睡!我不准你睡!” 宋闲时满手是血,哆嗦着手,捧住他的脸,从一开始的惶恐低吼,到现在的卑微祈求。 “别咳了……嗓子会疼的……” 藤今安没精力回应他,只是本能地把手塞进他的衣服里,脸拼命往宋闲时身上贴。 宋闲时稍微拦一下他,他急得咳嗽更厉害了。 “冷……” 宋闲时又往他身上盖了层毯子,然后,扯着自己身上的背心,犹豫要不要脱掉。 “唔——” 肩膀蓦地被咬住一块肉,咳嗽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哼气喘息,和破碎的吞咽声。 宋闲时指尖一颤。 肩膀处,湿凉的血液,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仿佛压进了他的身体,骨髓。 宋闲时咬牙切齿骂出一个脏字,不敢再耽搁,脱下背心。 滚烫的体温更近了,藤今安的眉眼缓缓疏散开,他迷糊着,在宋闲时身上摸来摸去。 “喂!别乱动,很痒的!” 宋闲时面红耳赤,钳制住藤今安乱动的手。 藤今安的眉头又拧起来,咳得更厉害了。 宋闲时又急又无奈,僵持半秒后,苦命地松开手。 “我真是欠你的!” 藤今安勾起嘴角,趁宋闲时没反应过来,快速脱掉被药油浸得有些发湿的上衣。 肌肤相贴时,热度成倍成倍地透过皮肉传递过来,沉木香水仿佛有什么魔力,勾得人都醉了。 让藤今安有那么一瞬,幻视梦中的扬景。 一点点挺直身体,嘴唇贴着宋闲时的脖颈、喉结、下巴…… 他眯着眼睛,神智混乱,瞄准了好久,啪叽一下亲过去。 意料之中的滚烫,湿润。 可惜,只维持了一秒。 宋闲时把藤今安推开时,藤今安还食髓知味,拱着脑袋,往前压着追吻。 赶在最后关头,舌尖舔过宋闲时的嘴唇,恰好将不小心扯出来的血线清扫干净。 “藤!今!安!” “嗯哼~” 第133章 原来不是躲我 Lena抱着文件,进入总裁办公室。 见宋闲时没在电脑前处理工作,反而夹着一根长时间没吸,熄灭的雪茄,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她熟练地闭嘴,放轻脚步。 把文件往桌上一放,什么话也不敢说,赶紧退了出来。 同事滑着轮椅走过来,悄声道。 “又是谁惹这位阎王了?” Lena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清楚,两星期前,宋总出了趟国,回来就这样了。” 同事猜测,“不会是出国找前男友,没复合成功,又失恋了……吧?” Lena回想机票目的地,心底觉得同事猜得八九不离十。 自从那天宋闲时当着前台的面,拉着小西的手,说见他不用预约后,全公司都传疯了。 但关于小西的身份,宋闲时保护得很好,公司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大部分只能靠着前台小姐姐的描述,给小西一个“单纯好骗的穷学生”定位。 这段感情,宋闲时明显是主导者,小西很被动。 所以在得知是宋闲时被甩的那一刻,公司每条八卦群飞速盖起99+高楼。 短短三分钟,磐石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自家老板发烧追到机扬,还挽回不了前任的事。 Lena想着,如果她现在点头,说宋闲时这两星期跟炸药一样,是因为复合失败,又被甩了。 恐怕不到一分钟,这个消息就会散出去。 好歹是老板八卦,她很有职业操守地帮宋闲时找补。 “不会,宋总是去拜访客户的,不可能会碰到那位,都不在一个地方。” 话音刚落,Lena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同事看了一眼,“AT?” Lena后背一惊,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拿起来,“是我哥。” 同事听是家事,自觉避开。 Lena接通电话,稳步往楼梯间走去,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一进入楼梯间,她就像个贼一样,猫腰,挡嘴,耐心又小声地问候对面的人。 “藤助,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药煮完了,需要我帮你去重新买几份?” 电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传来声音。 “抱歉Lena,我不想打扰你的,但我现在……” 藤今安的声音很小,几乎是气声,Lena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我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腿,很疼,你可以帮我叫医生上门处理吗,我现在……动不了。” “好,我立马叫医生!你现在千万别动!我一会儿就过来!” Lena安抚着藤今安,快步回了工位,拿过外套,换上平底鞋,着急忙慌地往电梯跑去。 赶到公寓时,医生已经到了,正在帮藤今安处理身上的伤。 Lena呼吸微乱,从楼梯口满地的玻璃渣,转移到客厅沙发。 见藤今安的脸上、手上、腿上,贴满染血的绷带。 她着急道,“怎么样?严重吗?要不要做手术?” 医生:“骨头没什么问题,摔下来的时候,应该下意识护了一下,都是软组织的挫伤,看起来摔的重而已。” 正当Lena松了口气,医生话锋一转。 “但很不巧,他手里拿着杯子,摔下来的时候,碎了,身体正好砸到玻璃渣上。”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垃圾桶。 Lena看到碎玻璃上的血时,呼吸都慢了,视线不受控制往藤今安右眉尾的绷带瞟。 会不会毁容啊…… 没等他问出口,藤今安便抢在医生回答前,温柔一笑。 “没事的,都是小伤。”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很平静,可越是如此,Lena心里就想的越多。 觉得藤今安脸上一定是划了个大口子,要毁容了。 “藤助,我认识全国最好的祛疤医生,我这就去帮你约!” “Lena,别去。” 医生觉得这俩人的对话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加快速度处理好藤今安身上的伤,就告辞了。 Lena把地上的玻璃渣都扫了,又去厨房端来药,给藤今安喝下,才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藤今安喝完暖乎乎的药,气色好了两分。 “最近公司很忙吧?他很久都没回家了。” Lena眉头一跳。 宋总没回家? 那她每天晚上,是送谁回来? 她不自觉捻了捻手指,“是挺忙的,宋总连续好几天都住在公司。” 藤今安垂下眼,艰难扯起嘴角。 “原来不是躲着我,那就好。” 看着眼前的藤今安,Lena于心不忍。 她知晓藤今安意气风发的模样,曾经在磐石,只要他出扬,就没谈不下来的合作。 满公司八卦都抵不住他的优秀。 可如今,他只能被轮椅,困在这一方囚笼里。 满身病气,行走困难,甚至连出门都成了奢望。 每每想到这,Lena都忍不住鼻头发酸,低下头,慌乱掩饰着失控的情绪。 “Lena。”藤今安突然叫她。 “嗯。” Lena牢记藤今安教她的,抿着嘴,死死压着哭腔。 “我想出去。” Lena想也不想拒绝。 “可我太久没有见到人了,除了护工,医生……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陪我吃饭,只有我一个人,我……” 藤今安苦涩一笑。 “我太闷了。” Lena抬起头,定定看了藤今安半晌,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来回跳跃。 “那,藤助,你想去哪玩?” 藤今安转头看向阳台外。 “去有大海的地方。” Lena不理解藤今安为什么要去大海。 海边都是沙滩,对于轮椅来说,不是很方便。 这几天还都是阴天,时不时就下雨,海都不是蓝的,着实没什么观赏性。 不过要是坐飞机,去南边看的话。 气温又高,海又漂亮。 藤助一定会喜欢! Lena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切换地点,查了查天气。 看到一连串的黄色小太阳,她像下定某种决心,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坚定道。 “藤助,你等我请个假,请完我就偷偷带你出去玩!” 藤今安微笑着点头。 Lena发完消息后,手脚利落地去给藤今安收拾行李。 伴着哒哒踩楼梯的声音,Lena欢快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藤助,这件事只能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 第134章 《吸血鬼》 宋闲时把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开。 手指按着酸胀的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差不多缓解后,后靠躺转椅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任谁看了,都能察觉出他不想回家的幼稚心思。 磨磨蹭蹭到了九点,才大发慈悲地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路过Lena工位的时候,瞥到桌角不知何时又被摆出来的墨绿色笔记本,他鬼使神差地停下。 按上表层厚重的皮革,宋闲时手指缩了一下。 毕竟是下属的私人东西,他随意翻看不太好。 可两秒后,又压上去。 这个本子起初是藤今安的,里面写的都是他的习惯,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拿起来,正要翻开,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脚步声,他一个没拿稳,本子掉到地上。 他假装没事人,摸摸头发,抬脚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 员工看到宋闲时,“宋总,您还没走啊?” “正要走。” 员工点点头,去工位拿了落下的钥匙包,离开时,礼貌地跟宋闲时打招呼,让他也早点回家。 等人影消失,宋闲时瞅准时机,回到Lena工位,赶紧把地上的本子捡起来,打算物归原主。 视线却在触及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时,猛地顿住。 这两页的内容很简单。 就是苹果。 宋闲时自认不怎么挑食。 反正藤今安给他的,他都会吃。 最多……比别人弄的好吃点。 仅此而已。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写一个吃苹果的食谱? “苹果。性平,味甘,微酸,主归脾、胃、肺经。可解酒,润肺除烦,开胃和胃……” 要不是他认识藤今安的字迹,都怀疑手里捧的是医书了。 跳过数据分析、糖分含量、每日建议摄入量等,冗长又复杂的专业名词,直接看向食谱。 食谱内容,是断层式的通俗易懂—— 他不喜欢一整颗拿着吃,要切成2-3cm的方块。 切完后,不能直接给他,味道无聊且平淡,他吃两口就不吃了。 要把苹果块浸泡在百香果汁和橙汁里,等十分钟,稍微入味,再找个好看的盘子端给他。 最好是珐琅瓷盘。 好看。 宋闲时盯着最后两个字,看了好久,久到指尖下的纸张,发出不堪承受的“尖叫”。 文字是冰冷的。 但写下它的人,是带着火热的偏爱的。 “失忆的每个星期……我都会重新爱上你……” 耳边不由自主响起那个雨夜,藤今安最后的呢喃。 宋闲时艰涩地扯起唇角,哑声骂了句神经病。 突然,尾指被扎了一下。 只见,本该跟封面木板粘合在一起的墨绿色皮革套,底下,靠近中间折叠处,露出一小块米黄色的纸。 宋闲时心神颤动,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掰着异常紧密的夹层,一点点把纸抠出来。 这是一张满是印痕的便签纸。 上半部分还残留着胶的黏糊感。 他翻过面,原本清嫩的淡黄色被一大堆扭曲又集中的鬼画符取代。 除了常见的红笔、钢笔、铅笔等,还有…… 宋闲时不确定,拿近闻了闻。 太久了,血腥味几乎散掉了。 上面的笔触又急又重,最简单的一笔直线,都抖得跟蛇一样,连刚拿笔的婴儿,写的都比他好。 宋闲时捏着这块比掌心还要小的纸,转了又转,努力想看清藤今安写的东西。 眯着眼睛看了足足十分钟,也只能确定藤今安每次写的内容是同一个。 他写了太多遍,各种颜色的字迹叠在一起,画面又脏又无序,跟天书一样。 恐怕只有藤今安这个当事人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宋闲时用手机拍下,又拿起笔记本,打着手机手电筒,扣着缝,往里看。 果然,还有一张便利签。 他找了张白纸稍微叠了一下,伸进去,将第二张便利签扫出来。 这张便签比第一张还要惨不忍睹,正反面都是鬼画符,都快被戳烂了。 他照例拍了照。 给叶幻发过去。 心理医生不是擅长通过画,来推断一个人的性格吗? 那这两张对叶幻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开车。 没及时回她,叶幻又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 电话都打过来了。 宋闲时临时找了停车的地方。 “那两张画,有什么问题吗?” 叶幻的语气很严肃,“宋先生,我需要再次跟您确定,这两张画,不是出自您手,对吧?” “嗯。” 叶幻深吸一口气,“恕我冒昧,您跟作画人,是什么关系?” 宋闲时敲击方向盘的动作突然顿住,停了两秒,才道。 “这个人,跟你更熟些,按年纪算的话,应该也是你的……小师弟?” 叶幻咻地站起来,“今安!他是藤今安!” 宋闲时把电话拿远了些,“是他,问题很大吗?” 叶幻的声音有点发抖,“宋先生了解爱德华·蒙克吗?” 宋闲时:“《呐喊》的作者?” 叶幻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一生并不幸福,笔下的作品往往痛苦而消耗,充满焦虑和折磨。” “《吸血鬼》,便是其中之一。” 宋闲时面色一僵。 他曾在某位收藏家馆里,看到这幅画作的真迹。 第一眼,便是压抑。 画面中心,是紧密相拥的男女。 吸血鬼女人有着火红色的长发,是整片灰暗旋涡中,唯一的亮色。 她俯下身,盖住男人。 嘴唇紧贴着男人的脖颈。 初看,是一个不那么温柔的吻。 细看,是吸血鬼噬咬的动作。 亲密的动作,带来的却是毁灭和生命力的流失。 而男人并没有推开她,他甚至是沉溺其中,蜷缩着身体,埋在吸血鬼的胸口。 依赖,屈服,沉沦其中。 手臂似乎还在回抱女人。 是主动的献祭。 幸福和痛苦,在同一时间产生。 男人靠近了吸血鬼,便是靠近了痛苦的源泉。 可远离她,又远离了幸福的幻影。 叶幻盖住眼睛,紧绷的声音里,是微不可察的哭腔。 “《吸血鬼》……你让我幸福,我控制不住地靠近你,即便知道那会让我痛苦,乃至失去生命,我依旧无法抗拒。” 第135章 属于隐私 不能透露 宋闲时掐着指尖。 “对藤今安来说,喜欢为什么会让他痛苦?” 叶幻张了张嘴,良久,才疲惫道,“这是今安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宋闲时又问,“那失忆呢,总能告诉我吧,他每个星期的失忆。” “这个……也属于隐私。” 宋闲时抿着嘴,迟钝发沉的脑子缓慢地转了转,拐着弯从叶幻嘴里撬东西。 “说到这,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宋闲时提起之前自己两次失去记忆的情况。 说他也找了很多医生看,无一例外,都说没问题。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常人就算喝酒断片,也最多少了点醉后的记忆,怎么能无缘无故丢失一整天的记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叶幻却紧张地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起初,她只知道小师弟去内地历练,混到总裁助理的位置了。 对于哪家公司,上司是谁的情况,完全没在意过。 但看今天这电话,那两张便利签,再结合宋闲时的病情描述,和那晚藤今安偷摸往热房溜的举动。 她好像得到了某种真相。 藤今安,宋闲时,两个是一对啊! 那宋闲时的失忆,就好解释了。 小师弟身上常备的药粉……可不就是罪魁祸首吗! 夭寿啊! 药怎么能分享呢! 自己吃就好了,干嘛还喂给别人! 叶幻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诶,可能跟很多情况有关,疲劳、过量酒精、重大撞击等很多原因,都会造成失忆。” “那有没有某种药,只要吃下去,就会失忆?” 宋闲时眯起眼睛。 “不然,每个星期撞个头,把自己搞失忆,也挺难的。” “……哈哈哈,宋先生可真会开玩笑。” 宋闲时从叶幻简短的停顿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快速结束电话,踩着油门,朝公寓开去。 “砰——” 宋闲时气势汹汹地踹开门。 “藤今安!我来……” 满屋的黑暗,一盏灯都没留。 宋闲时心脏一咯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往楼上跑去。 房间没人! 连他的房间,也空荡荡,灰暗一片。 “Lena,我不是让你照顾好藤今安的吗,他人呢?” 宋闲时压着火气,极力维持语气平稳。 “宋总,你,你怎么回家了?” Lena从看到备注的那一刻起,就咻的一下,从床上溜下来,带着满脸的纸条,往浴室狂奔。 “藤助,藤助有我照顾着呢,你放心哈。” 听着对面的闪烁其词,宋闲时沉声道,“在哪?” “宋总,我就是带藤助出来玩玩,很快就回去了。” “在哪?”宋闲时重复。 Lena心底更毛了。 “我们……明天就回去了,真的,我保证!” “在哪!” 宋闲时突然怒吼出声,Lena身子一抖,手机没拿稳,砰的一下掉到地上。 匆匆忙忙捡起来,正要抱歉,宋闲时却先说了对不起。 Lena抿了抿嘴,虽然知道以她的身份,不适合说这些,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替起藤今安鸣不平。 “宋总,不用说对不起,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但我无法阻止自己犯错。” “医院里的病人,都有护士每天带出去晒太阳,还能聊天呢。” “可藤助……他身体不好,受不了冷气,还坐着轮椅,哪里也去不了。” “保姆护工,到点来,到点走,藤助连个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天吃了饭,喝完药,就是盯着玻璃发呆,等你回家。” “可你呢……” Lena攥着手指,见对面一直没叫停,破罐子破摔。 “你就是胆小鬼!” 喊完后,最后一点勇气没了,赶紧掐断电话。 拍胸脯,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我只是骂了老板几句,他不至于会开除我的,我那么优秀,还那么讨人喜欢,不会的不会的!” 整理好心情,她才打开浴室门,朝外走去。 “藤助,咱们继续玩!这次我肯定能往你脸上贴一条!” “好。” 藤今安转着轮椅,从落地窗前,回到游戏牌桌。 Lena顺着他的视线,瞥向窗外。 天空黑压压,大海更是恐怖,翻滚的浪涛好似凶兽的獠牙,要把所有生命都撕碎吞噬。 Lena抱着胳膊,搓了搓。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坐回游戏桌,牌刚洗完,手机又响了。 但这次是藤今安的。 他握着嗡嗡震动的手机,一瞬不瞬地盯着备注。 没有选择接通,点了静音。 “不接吗?”Lena问道。 “没事。” 话音刚落,手机便停止震动,紧跟着Lena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Lena可没藤今安的胆子,再加上刚才还骂老板了,这电话不接也得接。 否则,工作彻底吹了! 捧着手机,想继续跟之前一样,跑浴室接。 藤今安却拦住他。 “就在这吧,他骂我,我也听不到,不用担心我不开心。” Lena迟疑了两秒,便坐回去了。 一接通,就忍不住谄媚。 “宋总~” “让藤今安接电话。” Lena卡住了。 怎么一来就给她布置这么重大的任务! 不会已经开始找理由,辞退她了吧! 啊啊啊啊! 不要啊! 她搓着大腿,眼神闪躲。 “藤助已经睡着了,您有什么事吗?明天等他醒了,我可以代为转告。” “那就把他叫醒……算了,让他睡,把地址发给我。” Lena还在抵抗,“宋总,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您不用专门飞过来骂人,不划算,您的时间就是金钱呐!” 空气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谁说我是过来骂人的?” “啊?不……是吗?” 刚才要是有电话拦着,百十公里的距离隔着。 Lena毫不怀疑宋闲时会一脚踹掉门,拎着她和藤助的领子狂揍! “哐当——”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 Lena瞳孔骤缩。 “藤助!” 她立刻冲过去。 “疼不疼啊?伤口有没有裂开的?脸怎么样?不会又毁容了吧!” 藤今安的脑袋晕乎乎的,脸色一片惨白,听清Lena的问题后,缓缓摇了一下头。 “不疼,没裂开,毁容了,也可以用头发挡着。” Lena随手把还亮屏的手机扣在地板上,扶着藤今安慢慢坐起来。 帮他检查身上的绷带,确定没怎么受伤后,手机同步灭了下来。 第136章 看什么看 只偶尔经过两个穿橙色工作服的清洁工。 白天挤爆人的海上栈桥,如今也只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缓缓前行。 海边的风带着海平面未融化的雾气,吹在身上。 毯子上、衣服上、就连缓慢眨动的睫毛上,都缀着细密的小水珠。 藤今安的目光从脚底波动的水浪,一点点上移,盯着远处不算耀眼的日出和海,缓缓松开眉眼,泄出几分解脱般的快意…… 酒店顶层。 “砰砰砰——” 宋闲时连夜坐了四小时的飞机赶过来,疲惫又焦躁。 砸门砸了快三分钟,里面还没有传来回应。 他整个人处于失控边缘。 好在这时,酒店经理把房卡给他拿过来了。 否则,再晚上一秒,宋闲时会毫不犹豫把门踹成废品。 门嘀的一声打开。 以宋闲时为首,一堆人挤进套房找人。 一时之间,房间里全是起伏的“藤先生”。 宋闲时掀开床被一角,往里摸。 早就没了温度。 宋闲时眸色沉了沉。 藤今安的体温低,单靠这个,他无法确定藤今安离开的时间。 要是刚走,他还能有机会救救这个傻逼。 要是昨晚就逃了,他可能得去海里捞尸了。 “宋总!查到监控了!” 经理跑过来,恭敬地把手机递给宋闲时。 宋闲时点开视频。 盯着画面左上角慢吞吞移动的人影看了一会,立马转向下方。 四点四十七分离开酒店。 现在是五点三十二。 以藤今安的移动速度,还来得及! 他扯过床尾沙发的外套,快速往外冲。 酒店临海而建,出门绕过花坛喷泉,便是大片金黄色的沙滩。 轮椅在沙滩上行动极为不方便,宋闲时猜测藤今安会多走几百米,绕过沙滩,去海上栈桥。 栈桥是酒店热门打卡点之一,专门修整过,架在沙滩上,往海面延伸了近十米,全是平地。 为了游客拍照好看,再加上是浅海区,栈桥是没有护栏的。 不管隔多远看,多远拍,桥上的异动,一清二楚。 宋闲时盯着栈桥最前方,那个被风刮到边缘,即将落入海水的薄毯,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脚步像生了根,拖着他,将他直直钉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空无一人的栈桥,瞬间挤满了酒店工作人员。 里面似乎有专门潜水的,毫不犹豫跳下海,每次浮出水面,都在摇头。 宋闲时艰涩地眨了眨眼睛,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该报警,该打电话联系搜救队。 可藤今安的身份早就没了。 他该让警察搜寻谁? 一个早就办理了死亡证明的鬼魂吗? “宋总,我们查看了入住信息,没问题,就是您的助理。” “她带来的那位……是我们的工作疏忽,没有及时给他做登记。” 宋闲时安静地听着经理的话,过了三秒,才道,“Lena现在在哪?” “这个,我们需要再查查。”经理擦擦汗。 “他不在房间,Lena也不在,不一定跳了……对不对?” 经理哪敢说不对,赶忙点头。 宋闲时又道,“那海里为什么有他盖在腿上的毯子呢?” 经理冷汗直流,怎么回答都错,只能道,“您的朋友吉人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闲时朝远处的海平面定定看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僵直的声音陡然冷淡下来。 “失踪时间没到四十八小时,先别报警。” “好……好的。” 宋闲时没有让经理再给他另外开房间,回到Lena订的套房。 找了台电脑,办起公来。 一切如常。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荡荡的房间一遍遍挑战着他的神经。 他再次陷入焦虑。 找到Lena的手机拨过去。 还是关机。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推开露台的玻璃移门,朝外走去。 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将栏杆都照的发烫,没一会儿,就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 正常人不会喜欢这个温度,但对藤今安来说,应该很舒服吧。 宋闲时眯着眼睛,朝底下满是游客的沙滩看去。 大致看了十秒,他就确定藤今安不在里面。 目光不受控制,朝远处翻滚的深色海水看去,掌心里的手机无意识捏紧了些。 “宋总,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身后响起酒店工作人员的声音。 宋闲时嗯了一声,却没动。 工作人员不敢打扰,把菜都布置后,就离开了。 定位为顶奢度假型酒店,午餐种类丰盛极了。 既有中式料理,也有西式的。 色香味俱全。 宋闲时只看了一眼,嘴角往下撇了撇,似乎不是很满意。 但他还是吃了。 心情再糟糕,也不能饿着自己。 藤今安这个神经病,绝对是在恐吓他! 在要挟他! 不就是一条命吗,藤今安自己都不在意。 他凭什么要替神经病珍惜。 真掉水里才好,捞起来,至少是完整的! 宋闲时用筷子夹起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甜品,就往嘴里塞。 刚入口嚼了两下,直接呕出来了。 死鱼的咸腥味,姜的辛辣,伴在蓝莓酱慕斯里…… 味道层次丰富到,比黑暗料理,还要黑暗。 “神经病神经病,一群神经病!好好的鱼,不去做菜,夹在蛋糕中间当刺客,脑中进水了!” 宋闲时一边呕,一边漱口,足足来了三次,又喝完一整杯橙汁,才把嘴里的怪味去掉。 吃完还打算稍微睡一会,这么一整,什么精神都没了。 只有满心的怨气,和把藤今安捶成肉泥的冲动。 到了晚上,消失的两位“游客”终于出现了。 Lena戴着草帽,穿着热带风情的小裙子。 手臂上,还有轮椅上,挂满了小吃和各种纪念品礼袋。 显然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藤今安心情也不错。 含笑的嘴角,弯弯的眸子,还有脸上不知道抹的什么颜料。 落在宋闲时眼里,刺眼至极。 “两位,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宋闲时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走廊里的两人。 “宋……宋总……您怎么真来了……” Lena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脸上的哈皮顿时收敛,脑袋巴不得埋进胸里。 藤今安则完全相反,看到宋闲时,眼睛都亮了,嘴唇止不住上扬,毫不遮掩对眼前人的喜欢。 宋闲时受不了他的眼神,压低声音怒吼。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第137章 真正的爱 “一大早不好好睡觉,跑出去看什么日出!” 宋闲时听了两人的解释,对着藤今安就开始骂。 “Lena化妆,你不知道等她一下,本来就瘸着腿,还一个人出去!还跑到栈桥,把毯子丢了!” “你是不是蠢!风那么大,不知道压一下吗!” 说着,又指向Lena。 “还有你,手机掉水里,不知道重新买一个吗!” “身上为什么不带现金!” “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他气愤地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砸到Lena手上。 “去买!现在就买!” Lena摸了摸厚度,没控制住,把嘴巴笑烂了。 “是是是,现在就买!” 站直身体,朝财神爷拜了一下,赶紧溜了,还很有眼色地把门合上了。 “咔嚓——” 吵闹的房间瞬间变得寂静。 气氛逐渐奇怪起来。 藤今安推着轮椅,想给宋闲时倒杯水。 可他一动,就撞到宋闲时的爆点上。 “砰!” 藤今安眨了眨眼睛,视线迟钝地下挪,落到双腿中间,那只存在感极强的私定手工皮鞋上。 宋闲时是瞄着点踩的,确信自己不会压到藤今安的大腿。 他压着轮椅,用力,恶劣地推着藤今安往后挪一下,又往前移一下。 街上的流氓戏耍良家妇女,还要混账。 藤今安脸色通红,从耳尖到脖颈,肉眼可见地冒起粉。 也不知是羞涩的,还是激动的。 宋闲时冷笑。 “电话不接,手机不带,藤今安,你算计好的?” “没有。” 藤今安喉结滚动,压制住眸底粘稠的思绪。 “我是病人,不能长时间接触带辐射的手机。” 宋闲时气笑了。 右手很不安分。 要不是怕一掌给藤今安扇死,他早就挥出去了。 “再乱说,下辈子你轮椅都不用坐,我让你直接瘫床上!” 藤今安仰起头,直勾勾地对上宋闲时那双墨黑的眼睛。 “我说实话,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不再故意躲着我,不回家。” “谁在躲你!” “宋闲时,我不傻。” 宋闲时啧了一声,“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爱说不说。” 话落,不打算跟藤今安玩了,就要把压在他轮椅上的脚收回来。 谁知藤今安察觉到他的动作,演都不演了,直接抱住他的腿。 宋闲时吓得往后一缩,跌坐在床上。 酒店的床很软,宋闲时倒在上面的时候,还弹了两下。 眼神迷茫,发丝凌乱,领口的扣子还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 藤今安眸色暗了暗,手跟装了雷达似的,顺着裤腿,钻进去。 摸到宋闲时的小腿上的正装袜夹。 咔嗒。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落在藤今安耳朵里,却跟放鞭炮似的。 情不自禁地弓起身体,想把宋闲时往自己身上拽。 可还没有动作,宋闲时的膝盖突然往上顶,砸到藤今安的下巴。 “唔——” 藤今安脑袋顺着惯性往后仰,再回来时,手已经捂上嘴。 宋闲时对藤今安吐血,都要PTSD了,满腔的怒气顿时散了。 “你……我就撞了一下,这样也能吐血!你不会是纸做的吧!” 藤今安缓缓挪开手,伸出带血的舌头,含糊不清道。 “舌头被咬破了。” “你的舌头为什么放在牙齿上!” 藤今安抿嘴,默不作声地把宋闲时的腿抱得更紧。 当着宋闲时的面,脸颊红得跟染上春日浆果的果汁似的。 宋闲时磨了磨牙,“藤今安,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藤今安睫毛眨了眨,用更加渴望的眼神,向宋闲时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靠!” 宋闲时天塌了,看看他,又看看自己。 一来一回,扫视了好几圈,才憋着嗓子,道。 “你是……上面那个。” 藤今安眼底闪过疑惑。 不明显吗? 宋闲时看藤今安这样,突然觉得自己前三年很讽刺。 一直追不到就算了,还撞号了。 “你不喜欢我当主导吗?”藤今安突然问道。 “你这张脸……这头发……不就是……下面的。” 宋闲时还没缓过来,下意识回了藤今安的话。 藤今安心脏躁动的更厉害了,脸贴上宋闲时的膝盖,蹭了蹭。 “那我可以到下面,反正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都无所谓。” 宋闲时这会终于反应过来,猛的把腿抽回来。 “谁要跟你在一起!” 他揉了揉杂乱的头发。 “靠!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种问题!” 藤今安咧开嘴,眼珠子都快黏宋闲时身上了。 他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已足够回答宋闲时的问题。 宋闲时受不了,“离我远点!” 藤今安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失落却听话地推着轮椅,往后退。 谁都没有说话。 十分钟后,还是藤今安先忍不住,出声。 “两个星期前,你飞去找程西,他已经明确拒绝你了……我还是没有机会吗?” 这一点戳中宋闲时的痛处了,神情骤变,瞪着藤今安吼道。 “除了他,我就只能选择你吗!藤今安,你脸皮别太厚!” “如果你不想选择我,那为什么要躲着我,这两个星期,你完全可以去找第二个程西,第三个程西……” 藤今安绷紧身体,说出宋闲时一直以来都不肯承认的真相。 “你当初之所以看上程西,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 “而是那个时候,你需要有个人对你说,喜欢,愿意抱着你,温暖你,弥补我离开的空缺。” “那个人可以是程西、刘西、杨西……甚是可以用钱买来的人,只要他能装出爱你的样子。” “你对程西莫名其妙的爱,是病急乱投医,将错就错,你……” “你自始至终……都爱我!” 第138章 第二次日出 默契的体面和希望 宋闲时突然冲上前,手臂青筋暴起,揪着藤今安的领子,恶狠狠道。 “我透过小西爱你?别痴心妄想了!你在我这,什么都不是!” 藤今安非但没被吓到,还抬手,摸上宋闲时的脸。 虽然下一秒就被拍开,但嘴角的笑始终上扬着。 “如果真的不在意我,你大可以装作不知道,让我消失在大海里。” “反正我的痕迹早就被抹去,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可你来了,宋闲时,你来找我了。” 宋闲时冷着脸,“我来这,就是给你收尸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藤今安望着他颤抖的手指,心脏蓦地跳快一下。 是一戳即破的谎言。 宋闲时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那他为什么要一直欺骗他,欺骗自己? 藤今安想着,便问了出来。 宋闲时咬牙,“你哪里值得我骗,就连你这张脸……” 他上下打量起藤今安,凝视到眉尾的绷带时,眼珠明显顿了一下。 是不一样的情绪。 藤今安认识它,是心疼。 但它消失得很快,恐怕连宋闲时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都毁容了,我还能看上你什么!” 又是一戳即破的谎言。 藤今安望着他,发现他的眼尾红了。 本以为是气的。 直到他往脸上摸了摸。 嘴角湿湿的。 让宋闲时看到血了。 又是心疼。 藤今安手指慢慢蜷曲起来,他好像看懂了宋闲时。 因果关系错了。 不是宋闲时一对上他,就擅长欺骗自己。 是曾经的他,伤宋闲时太深,逼得他学会离开,学会放弃,学会欺骗自我。 人都是怕疼的。 这两个星期,没了程西做缓冲,宋闲时直面了对他的爱和本能。 他很疼。 所以他才会躲。 躲他这个人。 躲他那三年,一遍遍在他心口割开的伤。 连同爱一起,都埋葬在疤痕之下。 宋闲时要重新接受他,就得撕开疤痕。 血淋淋的。 爱与痛缠绕在一起。 宋闲时陷入了他曾经的死胡同。 他可以靠着药,一次次避开,一次次忘掉。 但宋闲时不行。 他恨他,也控制不住爱他。 他很疼,于是开始欺骗自己。 利用藤一舒,利用程西,利用自己,利用一切可以让他不疼的办法。 渐渐的,他忘记了爱。 可每当他受伤,本能又让爱浮现。 他一度疼到失控。 短暂地记起,再靠欺骗压下。 如此重复,直到车祸,他彻底消失。 想恨他,无处可恨。 想爱他,无人可爱。 活生生把自己折磨成病。 所以,他找上了叶幻。 那个病,根本就不是因为程西,是为了他。 藤今安嘴角的笑逐渐化作苦涩。 这两个星期,宋闲时的躲避,让他自以为是地解析了宋闲时的爱。 他对程西,是怜悯单薄的爱,处处都是替代品。 他对他,是复杂痛苦的爱,无可替代。 但宋闲时倔,程西要是不放手,宋闲时就不可能跟他断了。 所以,他耐心等着,终于等到程西的出局。 前方再也没有障碍。 只需要再刺激一下,宋闲时就能半推半就答应他。 所以,他借Lena,搭了戏台,想让宋闲时彻底看清真心,跟他在一起。 可宋闲时如约上台,他却成了讽刺浅薄的笑话。 原来,他一直爱他,却不敢真的爱他…… 在这一瞬,尽数回忆融化在心疼里。 他舍不得了。 “宋闲时,再对我说一遍恨我,我就放过你。” 藤今安的眼睛不知何时,浸满泪水。 疼惜、后悔、难过,混在咸涩的眼泪里,一滴滴溅在宋闲时手上。 “这一次,不是幻觉,不是谎言。” “只要你说,恨我,我就不会再出现。” 宋闲时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喊出那三个字。 耳边倏忽传来另一道声音。 “小时,放弃我,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他呆愣地朝左侧看去。 幻想再次出现。 另一个藤今安。 曾经作为他助理的藤今安。 站着,微笑着,望着他。 他们,都在等着离开他。 “不行……不可以!” 宋闲时突然掐住藤今安的脖子,泛红的眸子转瞬间变得狠厉而恐惧。 “你害我那么多次,凭什么说走就走!” “欠我的,没还完,都不准离开我!” 这次,幻觉与现实蓦地重合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说了一句话。 “可我的存在,让你很痛苦,我不想这样。”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闲时的声音又大了很多,声嘶力竭吼着,很恐怖。 可他的尾音,却是颤抖的。 藤今安的脸已经呈现缺氧的紫,宋闲时再用力一点,他可能就直接死在他手里了。 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目不转睛盯着此刻痛苦挣扎的宋闲时。 再次抬起手,终于触碰到宋闲时的脸。 他拂去他眼尾的泪。 轻轻的。 像风一样来,像风一样散掉。 宋闲时一怔,呆滞地松开钳制,握住脸颊那只轻抚温柔的手。 三秒后。 又一阵雨,落到藤今安的掌心。 “对不起……” 这扬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在这一晚,短暂地袒露开。 在第二扬日出,默契地掩盖掉。 他带藤今安回了公寓,不再躲着他。 每天按时回家,偶尔不忙,还会提前回去,陪藤今安聊天,看电影。 两人似乎成了同居室友的关系,又好似不是。 天气渐渐热起来。 二十八度的大热天,宋闲时熟练往藤今安的脖子套围巾。 又蹲下身,给他套了厚厚的袜子,把毯子的每一角都折进去,确保藤今安吹不到一丝冷风。 藤今安调皮了一下,脚往前踢了踢,卡好的毯子顿时乱了。 然后,仰着头,无辜地朝宋闲时眨了两下眼睛。 宋闲时毫不犹豫给他的脑袋来了个暴栗。 “找死啊!” “不想盖,我好热。” “人型棒冰有什么好热的,别逼我扇你!” 宋闲时警告完他后,又蹲下,给藤今安重新整理毯子。 “宋闲时。” “干什么?”宋闲时头也不抬回道。 藤今安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又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到胸前的长发。 “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关我屁事!” “那你帮我剪短吧,你每次给我洗头,也能轻松点。” “要剪你自己剪,麻烦死了。” 藤今安笑了笑,“看来你喜欢长头发,那我不剪了。” “切!” 第139章 不准开玩笑 宋闲时嘴上在问,行动上却早已帮藤今安做好了选择。 今天原定计划七点半出门。 可现在八点了,宋闲时还待在家。 显然是为了藤今安,把工作推迟了。 藤今安猜到了,脚开心地又往前踢了一下。 宋闲时快叠好的毯子,又被这个捣蛋鬼弄乱了。 “藤今安,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把你脚剁了!” 他死死掐住藤今安的脚腕,阴森森地看着他。 藤今安讨好地笑了一下,低声重复。 “我热,不想盖。” 宋闲时拧着眉头,摸向他的脸,又探了探他的脖颈,手。 还是凉嗖嗖的。 但似乎……好像……可能……比之前要暖和一点? “你也学过医,自己给自己把个脉看看。” 藤今安假模假式地把起脉,片刻后,脸色突变。 宋闲时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语速快了些。 “看出什么了?” 藤今安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我在回光返照!” 宋闲时跟着扯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声。 可下一秒,他的拳头就砸到藤今安的轮椅上。 “砰!” 极重的一声。 几乎要将轮椅打散。 宋闲时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嗓音极冷。 “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让你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没有。” 藤今安一点也不怕,见宋闲时脸色冷的都快凝出水,他还扬起胳膊,想让宋闲时抱他去沙发。 宋闲时见他张开双手,还本能地上前半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更生气了,转过身,背对着藤今安,刺他。 “你不是回光返照了吗,自己站起来,走过去啊。” 两秒后,耳边响起轮椅移动的声音。 却不是往客厅沙发方向。 而是朝他而来。 紧跟着,他的腰被人从背后抱住。 藤今安的脸埋在宋闲时后腰衬衫处,声音闷闷的。 “腿好疼,抱抱我……” 宋闲时不动。 藤今安抿了抿嘴,又道。 “我不会再诅咒自己了。” “我可以活很久的,久到无论何时,你心情不好,都可以报复我,拿我出气。” 宋闲时脸色更难看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膈应。 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可这些,本来就是藤今安欠他的。 强硬地把腰间那双手掰开。 听到藤今安滑着轮椅,还想跟过来,宋闲时厉声道,“别跟着我!” 喊完后,身后立刻没了动静。 宋闲时快步上了楼,回到房间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角落的沙发重重砸了十拳。 藤今安那副一动就吐血的样,骂一句,都得掂量着,更别说像沙包一样让他打。 还报复! 还拿他出气! 明知道他只能在嘴上吓唬他。 说那种膈应人的话,是想干什么,让他犯恶心,放过他吗? 想都别想! 烂也得烂在他这! 宋闲时一个转身侧踢,又一个沙包承受不住,咚的一声,破烂不堪地瘫在地上。 喘着粗气,发消息让Lena重新给他买个沙包。 整理好着装,系好领带,穿上外套,往楼下走去。 护工他们五分钟后到。 宋闲时板着脸,把藤今安的毯子整理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看了眼时间,朝门口走去。 这时,藤今安照旧出声。 “路上小心。” 宋闲时直接给他竖了个中指,砰的一下,砸上门。 藤今安无奈地笑了笑,滑着轮椅,点开电视。 发音标准的新闻主播正介绍着一位以卖国罪被起诉的政治罪犯。 还顺着这条线,接连牵起了多年前,大大小小,不少经济犯罪案件。 犯罪得到的资金,大头留给了顶上那个卖国贼。 小的,则被底下的小头头瓜分。 其中一个,虽然打了一半的马赛克,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出他。 “孙某……死刑……” 藤今安盯着屏幕左边的照片,缓缓勾起唇角。 毫无心理压力地换了台。 另一边,宋闲时前脚刚到公司,后脚林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生日?放心,我肯定给林灵准备份大礼。” 林州揉了揉脸,强调,“不是生日派对,是生日宴会。” 宋闲时敲击键盘的手一顿,“相亲宴?” “嗯。” 林州的语气也愁。 “小灵子也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蛊,一开始宋鸣涧断了指头,我还以为她觉悟了,脑子正常了。” “结果从头到尾,这人就没变过!” “宋鸣涧不是进了疗养院吗,她竟然为了看他,接二连三的逃课。” “开始我还能瞒着,悄悄给她掰回来。” “昨天我二姑去学校搞了个突然袭击,这雷就炸了,一大家子全都知道了!” “昨晚全家围着她念经,客厅里所有东西都砸了,小灵子现在呢,被关禁闭了。” “那些老古板,也不知道问了哪个大师,说今年生日宴有她的正缘,就打算趁着生日宴,给她相亲。” 林州摸了摸鼻子。 “我可是把你当哥们的,内部消息,那张写着正缘的符纸,反面印着你的名字。” 宋闲时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我是被下套了吗?” 林州想起昨晚,一群在外冷静自持的长辈,脸红脖子粗地压着一个道士,半强迫半要挟地让道士把宋闲时的名字,写在符纸上。 “人为”改变烟缘。 林州脑袋更疼了,瘫倒在沙发上。 “我跟他们解释了的,你对女的不一定有兴趣,然后他们说……” “说什么?” “用点非常规手段,就会感兴趣的。” 宋闲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林灵……还真是你们家的宝贝。” “反正我打这个电话就是告诉你,别来了,那群老头老太,会吃了你的。” 宋闲时点头刚要应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Lena满脸紧张地进来。 “宋总,那个……好多人要见你。” 第140章 蛋糕蛋糕 Lena小心翼翼地给林胜国和他身后一排眼神明亮的学生们准备好点心。 宋闲时难得亲自动手泡茶,澄澈透亮的茶汤从壶嘴倾泻而出,倒进茶杯。 林胜国接过,和蔼地笑了笑。 “小宋,我这也没提前跟你说,突然来访,没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不会,前些天我还跟林州讨论要带什么礼物去拜访您呢。” 宋闲时的眼神落在他身后,嘴角弧度大了些。 “他可是跟我说了,最近您给这群孩子指导论文,可愁得不行,一连好几个晚上,灯就没暗下去过。” 话音刚落,那排学生里立刻有两个人心虚地低下脑袋。 林胜国一想起来,也连连叹气,头发又白了好几根。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法官,好不容易退休,本来可以在家养养花,种种草,过上清闲的日子。 哪知脑子突然搭错线,竟然跑去学校当起了教授。 起初,一星期给叽叽喳喳的学生,上两节课,还是挺舒服的。 直到学生找上他,说想让他成为论文的指导老师。 从此,没有学生,只剩下一堆叽叽喳喳。 全是挠破头,唉声叹气的苦日子。 林胜国搓了搓额头,又长叹了一口气。 背后的学生噤若寒蝉,一个个坐姿规整的不得了。 宋闲时抬手,借着喝茶的动作,快速观察了一番。 原以为林胜国是来敲打他,给他送请帖的。 但看目前这情况,林胜国似乎跟林州站在同一边。 至于这群“撑扬子”的学生,大概是演给林家那些想看的人看吧。 倒是给他省力气了。 两人在茶桌上你来我往地恭维起来,字字没有提起宴会,可字字都带着宴会的真相。 “我是从小看着灵灵长大,这孩子特别乖,什么都听父母的,叛逆期也没有,整个林家啊,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但喜欢这种东西,本身就带着控制欲,一旦灵灵做出违抗他们的事……” 林胜国摇了摇头,又叹出一口气。 宋闲时懂他的言外之意。 毕竟在林灵之前,林家小辈一条又一条先例摆在那。 远的不说,就说她哥林州,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叛逆。 为了违抗父母的安排,不去当律师,离家出走了将近半年。 那半年,林州的骨头比钢筋铁骨还硬,连宋闲时偷偷的接济都不要。 穷得三天没吃饭,饿的当街抓人咬,也能拼着一口气说,就算没林家,就算不当律师,他也能闯出名堂! 后来,名堂有没有闯出来不知道,倒卖倒卖旧手机的生意,倒干得风生水起,成了南区有名的二道贩子。 当时,林家父母开着豪车,从繁华的摩天大楼,逐渐转进平矮的郊区,再来到乌烟瘴气的“三不管”混乱区。 心情一波三折。 上车时,还想给林州一点颜色看看,一年半年都不回家,就是欠抽。 可下车时,看到林州衣服裤子全是破洞,身体也干瘦的不行。 他们抱着林州就哭,妥协的不能再妥协,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满汉全席塞进林州胃里。 事实上,那时林州只是适应中二风潮,穿的是当下最时髦的破洞衣和破洞裤。 衣服宽大,把他的肌肉都盖没了,从远处看,就跟竹竿子似的。 这件事,林州至今都不敢告诉父母,只敢跟宋闲时小声逼逼。 每次想起那套破洞穿搭,宋闲时就绷不住。 压着嘴角,轻咳两声,对上林胜国。 “林灵在家里,还好吗?” 林胜国轻微摇头。 “如果我不去,林灵会怎么样?” 林胜国又摇了一下头。 “我也是老了,越来越不理解他们了……但总归不会让灵灵出事。” 宋闲时捏着茶杯,沉思了好一会,“林叔,您这次来,是带了请帖的吧?” 林胜国一愣,“你要去?” “嗯。” 宋闲时笑道,“怎么说林灵也算我的妹妹,对妹妹好一些,让她开心,也是应该的。” 林胜国罕见地读不懂宋闲时话里的意思。 去生日宴,就代表他接受跟林灵在一起。 可他字里行间,又是把林灵当妹妹。 恰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林胜国的思绪。 宋闲时看了眼备注,就当着林胜国的面,挂断了。 可不到两秒,手机又响了。 林胜国余光扫到屏幕。 是同一个人。 他主动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宋闲时照常挂断,脸上笑容不变。 “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说着,又发消息给Lena,让她多拿点甜品水果进来。 一直当背景的学生们,有东西可以炫,吭哧吭哧,好不开心。 还有人悄悄在群里说,以后跟定林教授了。 不仅可以在学术交流会上狂炫吃的,还能在磐石,那么大一个上市公司炫! 林胜国:…… 聊的差不多,宋闲时还特意请了这群学生一顿丰盛的午餐。 午餐过后,宋闲时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到了一群小眼线。 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学校后,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宋鸣涧安排转院。 刚才的谈话,虽然林胜国有刻意修饰,宋闲时还是能感受出林家的不满,隐隐催促他处理好宋鸣涧的事。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 只觉得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来,就没有舒心的时候。 他仰靠在转椅上,盯着眼前的大屏幕,缓缓将林灵的名字念了两遍。 早些年宋家和林家住得近,父母间开玩笑,就说起联姻的事。 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还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当了真,这联姻也渐渐有了实质。 林灵刚好也看中了宋鸣涧,有了宋家未婚妻的头衔。 他知道林家为什么会选择他。 无非是他姓宋。 联姻消息模糊,宋家未婚妻,可以是宋鸣涧的未婚妻,也可以是宋闲时的。 脑子里装着事,处理事情比平时要慢上一些。 晚上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宋闲时望着满屋的黑暗,并不觉得奇怪。 从善如流地开了灯,提着手上的袋子,朝客厅走去。 果然,在沙发上,看到了揉着眼睛,“假装”刚醒的藤今安。 “怎么不回房间睡?” 宋闲时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到对面的单人沙发。 “我想等你。” 藤今安捏着手机,目光从包装袋上的“生日蛋糕”四个字,缓慢移到宋闲时脸上。 他明知故问道,“谁生日?” 宋闲时打开电视,“没有谁,想吃了,在路边顺手买的。” 藤今安绷紧眼角,“晚上不适合吃甜品。” “晚上还不适合喝酒呢,街上的酒吧还不是挤着开了一堆。” 藤今安声音发紧,“……你还在生气吗?” 宋闲时不屑地嗤了一声。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你身上,你爱说自己怎么短命,怎么着,我能拦得住?” 第141章 闲时 不准 藤今安抬起头,眼神愈发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宋闲时的嘴唇。 “用什么拦,谁知道你下一秒能说出什么东西……” 宋闲时回头看向藤今安,忍俊不禁。 “藤今安,你的脑子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 藤今安眨了眨眼睛,手不知不觉抚上了宋闲时的膝盖。 “这不正常吗?” “这正常吗!” 宋闲时咬牙拍掉他的手。 “别骚扰我!” 藤今安垂下眸子,定定地望着手背快速泛起了红,肩膀慢慢垂了下来。 “宋闲时……” “干什么!” “你要去相亲了吗?” 宋闲时拆蛋糕盒的手停了一下,“嗯,也该定下来了。” “那我呢……” “你要是有精力谈恋爱结婚,我也不拦着。” “我不想要这个答案。”藤今安眸色暗了暗。 “关我屁事,别以为你病了,全世界都得顺着你。” “宋闲时……我只有你……” “神经病,这轮椅不是你的?手机不是你的?还有毯子、药、拖鞋,屋里大半东西都是你的。” 宋闲时白了他一眼。 本来还想给他分半块蛋糕的,惹他不高兴,减半! “别痴心妄想了,你放弃我,我也看不上你,咱俩除了恨,最多就是室友关系。” 说完,把蛋糕递给他。 藤今安迟迟不接。 宋闲时又往前递了递。 “拿着!” 藤今安把头偏过去,转瞬间,声音就染上了哭腔。 “不要渣男的蛋糕!” 宋闲时气的额角青筋凸起,韧性十足的蛋糕盘,都快被他掐裂了。 “再装一下试试!真以为我不敢扇你?” 藤今安转过头,眼尾通红,全是委屈的泪水。 “渣男!” 宋闲时瞪着他,胸前起伏越来越快,眼底的怒意都快喷出火了,吓人极了。 可偏偏他对上的是藤今安。 非但没有害怕,还用眼神拼命控诉他。 搞得宋闲时有那么一瞬,真以为自己他口中的大渣男。 他就开个玩笑。 怎么可能跟林灵那个小屁孩结婚! “不吃就不吃,哭屁啊哭!” 宋闲时梗着脖子怼回去后,当着藤今安的脸,泄愤地把他的小蛋糕给吃了。 吃完后,抽了一张纸给自己擦嘴,另一张则别扭地往藤今安那个方向递了递。 藤今安还是不接。 宋闲时烦躁地啧了一声,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坐到藤今安身边。 擦眼泪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柔又小心。 就这样了,他嘴上还不忘嘀咕。 “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我欠你的啊,藤今安,你就是得寸进尺。” “这才是得寸进尺。” 耳边骤然响起藤今安低哑的嗓音。 紧跟着,后脑勺被一双大手压着往前。 嘴唇撞到一块湿冷柔软的地方。 趁着宋闲时愣怔,藤今安毫不留情地张口咬住。 嘴唇一阵刺痛。 干燥的空气逐渐变得湿热。 衣料摩擦,手臂推搡。 一方冰凉,一方炽热。 一方抵死不松,一方拼命挣扎。 气息交换得愈发急促,冒出的血液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 藤今安的眼睛从始至终就没合上。 他痴迷地看着宋闲时不受控制泛起的情动反应。 眼睛雾雾的,水水的,好可爱。 脸好烫,好红,感觉是在生气,骂的很难听,但是,很喜欢。 嘴唇,软软的,甜甜的,是蛋糕的味道,还比之前要热,可能是他体温太低了,好舒服。 藤今安享受地眯起眼睛。 一手掐住宋闲时的脖颈,禁止他后退。 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不停往前送。 直到两方相撞。 藤今安明显变得更激动了,浑身气息暴乱,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力气,按住宋闲时的肩膀,就把人压倒在沙发上。 手还没从宋闲时的衣摆钻进去,头皮猛然被拽着往上扯。 宋闲时气息已经彻底乱了,连嘴角都来不及擦,勾着藤今安的长发就不停往上提。 “藤今安,你想死啊!” 藤今安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这个位置,把宋闲时看的更清楚了。 他舔了舔发麻的嘴唇,不顾头皮的撕扯,像个愣头青一样又埋下去。 宋闲时是真被藤今安整怕了,不敢对他用力,又不敢伤了他。 见他吃痛地拧起眉毛,下意识手一松。 嘴巴又被咬住了。 紧跟着,从下巴到嘴角,传来一阵黏糊的,湿凉的触觉。 宋闲时有那么一刻在想,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人,而是狗。 “闲时。” 宋闲时现在是一颗头两个大,想把人踹下去,又怕这一踹给藤今安踹出血,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 “藤今安……你正常点……” 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藤今安哪个笑点。 他突然笑出声。 最后含住宋闲时的喉结,吻了吻,趴到他的身上,慢慢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又绵长。 睡着了。 宋闲时:“……” 到底是谁说他失眠的! 靠! 宋闲时满肚子的气,不知道找谁发。 发不出去就算了,还得抱着罪魁祸首上楼,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他盖好被子。 “藤今安,等明天早上你醒了,死定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藤今安熟睡的面容,压低声音,放起狠话。 刚说完,舌头又出血了。 他握着拳头,对着空气来了一下,咚咚咚踩着地板出去了。 门关上后,过了足足十分钟。 藤今安才睁开眼睛。 他摸着还在发烫的嘴唇,眼睛弯了起来,很轻很轻地笑出声。 第142章 我们还能变回室友吗? 宋闲时被闹钟强行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一双含笑的墨色眼睛。 藤今安像是等这一刻很久了,抬起下巴,吻上宋闲时温热颤动的眼皮。 “醒了?” 宋闲时懵懵的,却被那温暖宠溺的笑感染,下意识凑上前,用双臂箍住藤今安,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妈咪……” 藤今安挑眉,只犹豫了半秒,就应下这个称呼。 “嗯,小时乖。” 宋闲时的脑袋小幅度地晃了晃,埋进藤今安的颈窝。 手指无意识收拢,扯住藤今安的发尾,揉了揉,又捻了捻。 藤今安翘起唇角,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宋闲时的脊背。 像夏日树荫下,摇晃竹扇的爱人者,总会给予偏爱者格外浓烈的宠爱。 直到时间拖得不能再拖,才愿意叫醒熟睡的爱人。 宋闲时有起床气,眼皮还没掀开,眉毛就先皱起来了。 藤今安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紧拧的眉心。 宋闲时掀开眼皮,虚焦的眼神一点点变清明。 在意识到藤今安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后,腾的一下挣脱藤今安的怀抱,逃到床边。 “你!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是你半夜梦游……不仅抱我……还亲我……” 藤今安越说,眸底的情绪越浓。 似委屈,又似欣喜。 渐渐的,宋闲时不敢再直视他。 脑子飞速运转,在想自己何时得了个梦游的毛病。 “抱我。” 藤今安又不知何时蹭到宋闲时身边,驾轻就熟地勾住他的脖颈。 宋闲时没动,尽力维持语气的平稳。 “我真梦游了?抱你……了……还……亲……你?” 说到后面,宋闲时的耳尖都快熟透了。 昨晚……他原本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狠狠削藤今安一顿! 谁知道睡着后,他这么会给自己添乱! 藤今安望着他生动的表情,弯唇,“嗯,你抱我了,还亲我,除此之外,还干了一件事。” “什么?” 藤今安歪着脑袋,靠到宋闲时的肩膀,长发垂落,正好有几缕触碰到宋闲时的指尖。 “我不能说,你会害羞的。” 宋闲时咽了咽口水,脑子更乱了。 眼珠子不受控制往藤今安身上瞥。 睡衣宽松,稍微前倾,一览无余。 宋闲时用余光快速扫了一下。 没发现可疑痕迹。 还好还好…… 藤今安全程关注宋闲时的小动作,很给面子地没戳穿,眼底的笑意却满的快溢出来。 “我亲了你,你也亲了我,我们还能变回室友吗?我们之间,还是只有恨吗?” 说这话的时候,藤今安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宋闲时身上。 呼吸混着苦涩的药香,极近,尽数喷洒在他的脖颈,下巴。 早已暧昧不清。 可怕的是,宋闲时不仅没推开,还潜意识把人搂的更紧,抱起他,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有好几把护理椅。 洗手台这边的椅子,是最高的。 包了软边,防撞。 底下上了封条,防滑。 高度是专门按照藤今安的身形制定的,为的就是让他洗漱的时候,舒服些。 宋闲时自始至终沉默着,没回答藤今安那句室友,只有恨吗。 挤好牙膏,往藤今安嘴里塞。 漱口杯里接的,是专门净化杀菌过的温水。 就连洗脸的毛巾,也是最柔软,最贵的,三天换一次,一比一还原云朵般的触感。 宋闲时拧干毛巾,在一边等着。 可藤今安从坐下后,就没动过。 微扬着头,含着牙刷,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闲时。 从上次酒店两人默契揭过后,藤今安几乎事事顺着宋闲时,还会刻意保持距离。 做好了让宋闲时慢慢戒断后,他悄然离开的准备。 可两人处在同一个空间。 眼神对视、说话交流、肢体接触,无法避免。 爱恋沉迷、贪欲痴情、忘本……更无法避免。 起初,他只会趁夜深人静,溜进宋闲时的房间看他。 很快,光是看着,已经满足不了了。 他爬上宋闲时的床,牵住他的手。 从一触即分,到轻轻交握,再到十指相扣,仅用了不到一分钟。 当时,他还痴心妄想地警告自己,仅限于此,不能再越界。 后来,公寓里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多。 宋闲时的宽待,愈发没有边界。 每每望向他的眼神,还会含着笑……和无意识的爱。 他的胆子终究是养大了,早该打消的念头,再次死灰复燃。 借着身体差,他明目张胆地要求宋闲时抱他,亲近他。 偶尔玩性大发,还会故意逗宋闲时。 但都会把握好度,宋闲时一炸毛,他就会立刻收敛。 但昨天,他被那句相亲刺激到了。 无视宋闲时明晃晃的拒绝,执拗又任性地试探着宋闲时的底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让步。 慢慢的,藤今安仿佛已经知道答案,率先移开视线,茫然无措地刷起牙。 宋闲时低头望着他,半晌,才轻声开口。 “是不是后悔了?” 这句后悔,没有具体道明。 但藤今安永远懂得宋闲时的言外之意。 他在问他。 是否后悔救下他? 是否后悔离开藤家? 是否后悔……成为一个寄人篱下的无名人? 藤今安眸光微闪,吐掉嘴里的泡沫。 雪白的洗手池里,蓦地出现一块粉红色泡沫,几乎是瞬间,就被宋闲时注意到了。 原本的云淡风轻,立刻消散。 他弯腰,捧住藤今安的脸,紧张道。 “我一没骂你,二没吼你,怎么又……” 藤今安眼角耷拉着,咬紧唇,极力控制血不往下流。 宋闲时受不了他这样,胡乱把毛巾拍他脸上,抹了一把后,抱起他,就往楼下狂奔。 “我去给你拿药!” 把藤今安安置到沙发上,三步并作两步,忙往厨房冲。 不到十秒,就拿着一个通体瓷白的小药瓶回来了。 揭开瓶口,倒出三颗,往藤今安嘴里塞。 藤今安却偏头躲开,声线冷硬。 “我自己可以吃,室友。” 最后两个字,喊得极重,像是从牙关里硬生生挤出来。 这种时候,宋闲时的耐心为零。 管藤今安说什么,掐住他的下巴,摸准脸颊两侧一点,用力一捏,藤今安的嘴巴就张开了。 可他一把药塞进去,藤今安就卷着舌头,吐出来。 一次这样还好,连着三次都这样,宋闲时的动作都蛮横了起来。 药也不喂了,食指和中指探进藤今安的嘴巴,扯住他慌乱躲避的舌头,往外拉。 其他手指卡住藤今安的牙齿,阻止他张嘴后退。 另一只手,快速拿过药,往他嘴里倒。 “唔——” 藤今安双眼含泪,模糊不清的呜咽,手上推拒挣扎的动作不停,仿佛宋闲时是个光天白日强抢的大恶人。 宋闲时望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心脏又是愤怒,又是酸涩。 “藤今安,你凭什么生气啊……” 第143章 水逆 宋闲时盯着藤今安,不肯放过他脸上半点表情。 藤今安也同样回望着他,看清宋闲时眼底的害怕和失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 匆忙爬起来,搂住宋闲时僵硬绷直的身体。 “不会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吃药的,别这样看我,求你。” 宋闲时睫毛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落下。 最终推开藤今安。 面无表情地擦掉藤今安脸上的泪水,嘴角也抹干净,才起身。 刚走一步,藤今安就哭着从后面抱住他。 “你是不是又想躲我?这次是多久,两个星期,还是两个月!” “我没躲你,只是这几天公司会很忙,太迟的话,我就住公司,不会回来,你也不用等我了,回楼上睡。” 宋闲时声线没什么起伏。 就好像方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我不信!” 藤今安非但没松手,还加大力度,扣紧宋闲时。 “带我一起去公司,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宋闲时哑声道,“藤今安,我很累。” 话音刚落,宋闲时明显感应到后腰有块地方,更湿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藤今安却抖着胳膊,率先放过了他。 宋闲时不再停留,迈开脚步,朝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的道歉。 “对不起……” 宋闲时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甚至更快了。 其实,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对藤今安太过残忍。 可他控制不住。 不拒绝他,痛的就是自己。 可靠近他,又很开心,很幸福。 他就这么吊着藤今安…… 真渣啊。 宋闲时望着镜子里那个恶劣的自己,气息越来越重,眼底红血丝泛滥,突然出手,朝镜子砸去。 “哗——砰!” 碎裂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飞溅的碎片在半空划过一抹弧线后,哗啦啦淋到洗手台上,瓷砖上。 宋闲时面不改色地将染血的指骨放到水流下清洗。 收拾好自己。 离开前,也没刻意躲避藤今安,应下了他那句“路上小心”。 可出门后的第一个晚上,他没回来。 第二个晚上,也没回来。 第三个晚上……林州拉着他去扬子玩。 酒吧霓虹灯光闪烁,劲爆的音乐一首接一首。 舞台中央穿着清凉的男孩女孩性感热舞,每次贴上,都能激起扬下一片欢呼。 宋闲时却只觉得吵闹,闷了一口酒后,不适地闭上眼。 这时,林州突然搂着一个人过来。 宋闲时以为是他新勾搭的妹子,结果定睛一看,是林灵。 林灵的心情不太好,眼眶也红红的,看到宋闲时的时候,表情很是别扭。 有感激,也有埋怨,还有……娇羞? “还不赶紧跟你宋哥说声谢谢,要不是他担保,你现在连房门都出不了。” 林州拍了一下林灵的脑袋。 林灵更别扭了,抓着裙角,半步半步挪到宋闲时跟前。 “谢谢宋哥……但我必须提前跟你说好……我是不会跟你联姻的……虽然你……很不错……但我只把你当哥哥……” 酒吧的音乐声本来就大,林灵这道比蚊子叫还低的嘀咕声瞬间被盖过去。 宋闲时喊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绝对不会……啊啊啊啊!” 身后的礼花骤然爆开,林灵被那响声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往前跑。 可她前面除了沙发,就是宋闲时。 脚被沙发腿一绊,尖叫着,直挺挺摔进宋闲时的怀里。 宋闲时被砸的闷哼一声。 而后,也不知道林灵是无意还是有意,突然抬头。 脑袋好巧不巧撞到他的下巴,很重的一声。 宋闲时有那么短短一瞬,好似听到了骨头的咔嚓移位声,紧跟着,整个下巴都麻了。 他这一下,被怼的不轻。 再加上喝了酒,脑袋晕晕沉沉的。 好半天没缓过来。 林灵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想去查看宋闲时的伤势,却不敢碰他,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哥,我好像把他撞破相了!” 林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亲妹。 摔倒拥抱。 放别人那,就是暧昧现扬。 放他妹这,就是医院检查! 老中医挪着宋闲时酸疼发麻的下巴,趁其不备,突然用力。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下巴就接上了。 宋闲时疼的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去抓东西。 林州就站在他旁边。 立刻被他当做目标,掐住。 “嗷——” “快松手快松手!疼疼疼疼疼!” 林州无助地掰开宋闲时,捧着自己发红的手,呼了两下后,非常顺其自然地往老中医面前一伸。 “医生,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给我骨头掐裂了!” 老中医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冷哼,却还是接过他的手,看了起来。 “没多大事,药都不用涂。” “那我怎么这么疼啊?”林州抽气。 “刚掐的,能不疼吗?” 林州:“……” 走廊里,林灵听着里面的喊叫,坐立不安,来回乱走,时不时就趴到房门上偷听。 她紧捏着手指,在拐角处就要转回来时,突然撞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差点又摔了。 “走路不看……” 林灵维持好平衡,转头正要开骂,却冷不丁撞进一双漂亮的含情眼。 她很可耻地咽了下口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红了起来。 声音也变得娇滴滴。 “对不起啊,是我撞到你了,你要去哪呀~” 第144章 郁色疯涨 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可那唯一露出的眼睛,就已是绝色。 更别说此刻的他,弯起那双眼睛,毫不收敛魅力地朝林灵露出一抹笑。 “该道歉的是我,我走太急了,没看路,刚才没吓到你吧?” 为了不让林灵认出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 林灵站直后,眼珠子一动不动地黏在藤今安半扎的长发上,脑子嗡嗡的,心脏咚咚的,什么也听不到。 林灵:“我嘞个天,我嘞个天,我嘞个……” 藤今安见她呆呆的,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好?” 林灵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糗事后,脸更烫了。 “你长得真带劲。”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变态啊!” 林灵连忙摆手,自证清白。 藤今安绷紧的眉眼舒缓了些,薄唇微启,发出一道上扬的轻哼。 “没关系,就当你夸我了。” 林灵:“那……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嘛~” 藤今安嘴角笑意淡了些,嗓音却始终柔和,透过口罩传开时,染着几分摄人神智的沙哑。 “抱歉,我有爱人,他会生气的。”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林灵急得直挠头。 想说她就是单纯图美色,没半点非分之想。 但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脑子一热,她脱口而出。 “我有男朋友的,不会觊觎你的!就是简单交个朋友!” 空气再次沉默。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林灵的错觉,感觉周围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藤今安压下眼底的郁色,抬手看了眼时间,笑着告别。 “我一会还有事,失陪了。” “好……好的,慢走哈。” 林灵恋恋不舍地望着藤今安离开的背影。 直到消失,也不愿收回来,伸着脖子,守在原地。 这时,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林州顺着视线,朝前看去,好奇道,“看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林灵脸红气喘,眼睛里全是激动的亮光。 “超级超级超级帅的人夫感帅哥!” 怕林州不懂,她手舞足蹈地形容了一番。 “就是那种穿着围裙,天天望眼欲穿,等加班妻子回家的人夫,温温柔柔,漂漂亮亮,还贤惠!” 林州一脸嫌弃,“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林灵跺脚。 “你懂什么!你都没见过他,他长的真的很带劲,想要狠狠疼爱他的带劲!” 林州更嫌弃了,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 “我要真懂这些,才完了。” 他揽过一旁的宋闲时,冲林灵抬下巴。 “还有,当着你未婚夫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 面对调侃,两个当事人难得默契,给了林州一下。 林州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揉着膝盖,单脚跳开。 “干什么干什么!” 林州控诉着指着两人。 “还没进门呢,就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可是你们的哥……嗷嗷嗷!” “松手松手松手!别揪我,痛痛痛痛痛!” 林灵非但不松,掐着他手臂那一小块肉,又转了一百八十度。 林州痛急了,胳膊一拐,箍住林灵的脖颈。 当着宋闲时的面,来了扬兄妹间的相爱相杀。 “小灵子,这可是你逼我的,别到时候去爸妈那告状,说我欺负你。” “我就告状!你打我,你这个家暴男!我要把你送局子去!” “靠!我是你亲哥!哎哎哎,别揪了,别揪了,我错了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里都是他们打闹的惨叫声。 得亏晚上没多少人,不然这两个喇叭,当扬就会被护士拎起来,甩出去。 宋闲时盯着打着打着就笑起来的两兄妹,眼神有一瞬的怀念和痛心。 艰难移开视线,却冷不丁撞到一片熟悉衣角的消散。 他下意识想喊藤今安的名字,却顾忌着什么,闭了嘴,快步朝前面走去。 拐过转角,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宋闲时不死心,又绕着转了好几圈,连厕所都去看了,还是没找到。 看错了吗…… 他心绪不宁,捏着手机,想打电话。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后面林州觉得在外面玩没意思,带着宋闲时和林灵,去了自己常住的别墅。 夜宵饮料甜点全点好了。 三人窝在客厅,有喝酒的,也有追剧的,还有个敷着面膜打游戏的。 林灵拆好另一片面膜,正要往自己脸上贴,就看到林州打游戏喊的太激动,把服帖的面膜都整变形了。 “别乱喊!都歪了!” 林州注意力全在游戏上,挪不出手整理,便冲着林灵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林灵没好气地帮他把歪滑的面膜贴回去后,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力道一点也不含糊,林州被扇的,手机差点没拿住,像根葱一样,从沙发歪倒在地毯上。 发出极重的“咚”。 神奇的是,这么大的冲击力,脸上的面膜愣是没移位。 也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练出来的。 宋闲时没由来摸了一下自己刚接的下巴。 淡定收回视线,身体慢慢挪到沙发边缘。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备注,犹豫了两秒,还是捏住手机,去阳台接了。 “晚上可以回家吗……我好想你……” 电话刚接通,藤今安低哑的嗓音,顺着话筒,滋滋啦啦,导进宋闲时那颗被酒精蒙醉的心脏。 宋闲时握住冰凉的栏杆,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可今晚的风实在太大了,吹乱了太多东西。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委屈,很难过。 “藤助,我醉了,来接我好不好……别再放我鸽子了……” 藤今安仰望的动作陡然僵住了。 视线里,那座灯火通明的别墅阳台上,他的爱人像耍赖任性的小孩,对着手机又是命令,又是祈求,满脸写着不开心。 他的心脏猛地颤了好几下。 很痛,很麻。 身后高大的蒙面男人迟迟等不到命令,上前询问。 “藤先生,船已经靠岸,我们什么时候能行动?” 第145章 没撒谎 没喝醉 “让船走吧,找辆车,再找个司机,把他接回家。” 蒙面男人嘴唇动了动。 不明白计划都进行到尾声,藤今安为何会突然反悔。 但他够识趣,咽下劝阻,道了句是,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藤今安始终抬着头,望着阳台那抹身影。 时间差不多后,他再次打了电话过去。 “宋总,司机到门口了,该回家了。” 林州家里收藏的酒,后劲太大,宋闲时眼神迷糊,连站都站不稳。 靠扒着栏杆,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你来了吗?”他对着话筒喊道。 “我在家等你。” “骗子!” 宋闲时生气了。 “每次都不来,每次都反悔,每次都站在门口嘲笑我!” 藤今安圈紧手指,压着喉底的苦涩,哄道,“这次没有骗你,我真的在家里等你。” “我不想信你了……” “宋总,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机会,我不会再骗你。” 藤今安扯出一抹笑。 “你喝醉了,身边没有人照顾你,明天起来会头疼的,出门,让司机送你回来,好不好?” “藤助,你不是无可替代的,不是只有你会照顾我,还有很多人,只要给钱,很多很多钱,我什么都可以买到!第二个藤助,第三个藤助,我迟早会找到的……” 宋闲时语无伦次地发泄完后,一直得不到对面的回应,他皱着眉头又喊道。 “喂!不许假装失踪,你又去找宋远辉了,是不是?他就这么重要,每次都排在我前面?明明我才是付钱给你的那个人!” 对面还是没说话。 宋闲时鼻头酸涩,抬起脑袋,憋下眼泪后,怒吼。 “我不要你了!以后都不要了!” 说罢,啪的挂断电话,气哄哄地回到别墅。 藤今安握着息屏的手机,迈开脚步,钻进车里。 不到两分钟,别墅门前的车就换了一辆。 司机下车后,按响门铃。 出来的是林州。 “您好,我是宋总的司机,来接他回家。” “他晚上不回去,住我这。” 说完,林州就想关上门。 司机却拦住他。 “林先生不好意思,我需要亲自跟宋总确认。” 林州觉得这个司机一点眼色也不会看,本来游戏连输好几把,心情就不好了,还有人在这挑事。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明白吗?” 司机也是个倔的,不肯让步。 “您是您,宋总是宋总,我领了宋总的工资,就得对他负责,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良心上过不去。” “嘿!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他在我这能出什么事!” 林州冲他摆摆手。 “你们家宋总又不是一天来我这住,床都是睡同一张,我出事了他也不会出事。” 司机还想再说什么,林州不给他这个机会,啪的甩上门。 司机又按了两次门铃。 大概是林州提前吩咐过,没有人再来开门。 司机悻悻回到车上,跟后座的藤今安简述了一下刚才的情形。 藤今安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给了司机一个眼神。 司机会意,立刻开车门出去了。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刚数完第一遍,别墅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看清是宋闲时的那一刻,司机麻溜把烟盒塞回去。 见宋闲时脚步虚浮,每一脚踩下去都跟要倒似的,他赶紧扶住,“宋总,你小心些,前面都是台阶。” 宋闲时从出门后,眼珠子就跟陀螺一样四处乱转。 为了找人,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五米的路,愣是走出五十米的感觉,饶是如此,他还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 “骗子!” 宋闲时来到车前,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欣喜,整张脸阴沉的快要出水。 可等司机一开门,藤今安的身影,藤今安的笑容出现的一刹那,宋闲时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刚才有多慢,现在就有多快。 咻的一下,钻进车里。 明明已经醉迷糊了,却还记得不往藤今安身上黏,稳住自己是老板的威严。 可此刻的藤今安,早已非曾经的藤今安。 升起挡板后,揭掉口罩和鸭舌帽,主动挪到宋闲时更近的位置。 大腿贴着大腿,皮肤的热度都仿佛能传递过来。 宋闲时喉结滚动,目光痴迷地望着藤今安。 指尖勾起他的长发,反应迟钝地揉了揉,又捏了捏。 而后,十分自然地低下头,去亲吻他的长发。 喜欢和爱,几乎要化成实质。 藤今安霎时间跟冻住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 仿佛宋闲时亲吻的,不是他无知无觉的头发,而是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刚才在电话里,他知道宋闲时已经喝蒙了,否则不可能会跟之前一样,对他撒娇,表达他的委屈。 但他从未想过宋闲时,会如此直白,如此……诱人。 藤今安浑身血液沸腾,他勾住宋闲时的脖颈,摩挲着他的皮肉,压着他,距离一点点缩近。 呼吸交缠,热度攀升。 额头贴着额头,只要稍微往前送,就能触碰到每晚都肖想的温软。 “闲时,晚上喝了多少?” 他的嗓音温柔,带着诱惑,总能不知不觉套出想要的真相。 但宋闲时却对这样的藤今安,莫名的警惕。 像干坏事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 眼神对视也不敢。 “我没喝酒。” 藤今安笑出声,胸腔震动,好不开心。 “你都醉成糊涂虫了,还撒谎?” 宋闲时皱着眉头,一字一句,严肃又认真地强调。 “没撒谎,没喝醉。” 藤今安挑了挑眉,决定顺着他。 “好,我相信你。” 抬手揉了揉宋闲时的脸,没忍住凑上前,偷亲了一口。 很清脆的啵声。 又热又软。 配合宋闲时那双懵懂震惊的眼睛,看得藤今安整颗心都快化掉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亲我?我可是你老板!” 回应他的,是又一个吻。 但比之前要重一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藤今安的习惯,总喜欢咬着人亲。 宋闲时眨了眨眼睛,慌乱推开他。 “你这是职扬骚扰,我要举报你的!” 第146章 两位影帝 宋闲时的手顿在半空。 亲眼看着藤今安被他推到车门,后脑勺砸上车玻璃,突然没了动作。 宋闲时害怕地挪过去,把藤今安抱进怀里。 “疼不疼?晕不晕?想吐吗?” 一连三个问题抛出来,都没得到回应。 藤今安也不知道撞到哪里,眼皮紧闭,苍白如纸的脸上,尽是痛苦。 宋闲时更害怕了。 用力把人搂紧了些,方才黏糊不清的嗓音,在此刻格外清晰,清醒。 “藤今安,别吓我……” 藤今安眼皮动了动,似乎想睁开。 但不知怎的,任凭他怎么努力,也醒不来。 宋闲时指尖一凉,捧着藤今安的脸,无措地擦拭着他的眼角。 “藤今安,别哭……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把你师兄绑下来!” 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正要给唐承宗打过去,一只冷到不正常的手忽然出现,砸掉他的手机。 “不准拍!” 藤今安突然失控,歇斯底里地从宋闲时怀里挣脱出来,缩着身体躲到角落。 “别看我!” “我不要脱衣服!” “滚开!都滚开!别碰我!” “啊——” 静谧封闭的空间里,藤今安惊恐的尖叫仿佛在耳边炸响。 宋闲时定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极度不正常的藤今安。 脑中几个刻意忽略的片段瞬间连了起来。 酒店告白,莫名其妙朝他脱衣服的藤今安。 医院房间,躲在唐承宗怀里,泣不成声的藤今安。 车祸雨夜,抱着必死的决心,道着失忆爱上的藤今安。 还有唐承宗对藤今安细心到诡异的爱护。 叶幻一谈及失忆,就模糊其词,一看到藤今安的画作,就慌得恨不得把他电话打炸…… 宋闲时距离答案,就只剩下一步。 却不愿再上前,撕开最后一层布。 潜意识里,他恐惧于藤今安遭受那些。 沉沉吐出一口气,尽快理好纷乱的思绪,放缓声音哄藤今安。 “我不会碰你,也不会强迫你干不喜欢的事。” “但是我们现在在车上,你躲在这里不安全,万一刹车,就容易撞到脑袋。” 宋闲时弯着唇角,眉眼间的凶气化作温暖的笑意,像安抚应激幼猫,一个字一个字地消解藤今安的心理防线。 藤今安逐渐被他吸引,绷起的身体渐渐放松,按在耳朵上的手试探着往下挪。 宋闲时嘴角笑意更深,继续。 “乖,听我的,坐好,系上安全带……” 不知这句话的哪个字眼触及到藤今安的禁区,他抖得更厉害了,瞳孔里盛满了对面前人的恐惧。 宋闲时本能地伸手,想去抱他。 可他一有动作,藤今安就跟疯了似的,指甲在玻璃窗上乱抓。 似乎想要逃出去。 宋闲时不敢了,立刻往后退。 “我不动了,不过去了,别怕……” 话音未落,车厢里骤然响起一道极轻的咔嗒声。 宋闲时后背一冷,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冲。 “别出去!” 重型货车司机看到前方黑车的左边后车门突然弹开,隐约还能瞧见一个人挣扎的身影,好像是要跳车。 他吓得鸣笛不止,忙踩刹车。 可车速根本降不下来。 “砰——” 笨重的车头刮过车门边框。 宋闲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车门扭曲、变形、破裂,最后彻底断掉。 尖锐的刹车声,轮胎冒着火星,车门在柏油路上翻滚,碾压,惊起一片鸣笛声。 宋闲时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贴在另一半完好的车门上。 人行道闪烁的红光穿过对面空荡荡的车门,打在他脸上。 心脏狂跳,满眼后怕。 “宋总,您没事吧!” 司机停稳车后,迫不及待来查看两人的情况。 宋闲时环着藤今安,指尖用力,按住他背后的衣服,缓过脑子那阵嗡鸣后,才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司机识趣地给两人单独留出空间,主动跟货车司机商量赔偿事宜。 夏夜的冷风透过破损的车门吹进来,藤今安身子抖了一下,忙往宋闲时怀里钻。 宋闲时把人又往怀里搂了些,拿过一旁的外套,密不透风地裹到藤今安身上。 “不怕不怕。” 嗓音里最后一丝酒意消散,他低着头,用脸颊轻轻蹭着藤今安的头发。 唯有珍视与爱,浓到快要泛滥时,才勉强压过自我欺骗,让他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他学着当初唐承宗哄藤今安的模样,抱着他。 摇啊摇,晃啊晃。 南港的童谣他不会唱,只能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藤今安睫毛颤了颤,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看着看着,泪水又冒了出来。 他抓着宋闲时胸前的衣服,指节用力到泛白。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 但这一刻的宋闲时,大概是最好说话的,对藤今安保留最大的容忍度。 他说,没关系。 闯祸了没关系。 惹事了也没关系。 欺骗……也没关系。 只要他安全,好好活着,一切都没关系。 倾倒天平的偏爱,再次降临到藤今安身上。 激动、酸涩、惶恐、不安……各种情绪交缠着,填满他整颗心脏,让他越来越任性。 演都不演了。 “不要和林灵结婚,不要相亲,不要走。” “嗯。” “陪我回家,每天晚上都回家。” “嗯。” “不要生气。” “嗯。” 三句毫不犹豫的嗯,给了藤今安更大的勇气。 他扬起脑袋,嘴唇贴到宋闲时的耳际,声音里明明还染着哭腔,可说出来时,没由来地让人心底发毛。 “宋闲时,我给过你机会的,今晚,是你拦下我的,我不会走了……走不了了……” 宋闲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原本按在藤今安脊背上的手,却缓缓移到他的后脖颈。 指尖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很简单的一个动作,甚至于说得上温柔,却莫名有种掐住命脉的威胁感。 “你要走?为什么?因为我不回家?因为我打算参加林灵的生日宴?还是说……” 他垂下眼睛,直直对上藤今安那双幽深的黑眸。 “我拒绝你太多次,你心灰意冷了,打算放弃?” 藤今安睫毛缓慢地动了两下,勾着唇角,突然笑出声。 把脸埋进宋闲时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147章 爱做不做! “藤今安,你还真是善良。” “我也想当个恶人,把你带走,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岛上。” 藤今安声音有点闷。 “可我要真这么做,你会恨死我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林灵的关系越来越近,我会……做出不好的事,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一个人逃了?” 宋闲时手指的力道重了些。 “藤今安,我说过的吧,债没还完前,不许乱跑,真想当个瘫子?” “你都有未婚妻了,还会管我逃了没吗?你只会觉得轻松,甩掉了一个麻烦。” 宋闲时皱眉,“这是两码事。” 藤今安的眼神陡然冷了些,可嗓音依旧可怜兮兮的。 “为什么不否认,你真要跟林灵结婚?你不是都……”藤今安声音放弱,“答应我不跟她结婚吗……” “不会结婚,也不会相亲,但林灵是林州的妹妹。” “所以呢。” “如果我不接下,就会有另一个人,一个对林灵来说,完全不了解的人。” 宋闲时难得有耐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拿我应付着,等她找到真的喜欢的人,再解除绑定。” “那我呢?” 藤今安的骨子里装满了执拗。 三天前,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得到了一个宋闲时根本不在乎他,让他找别人谈恋爱的答案。 三天后,但是同样的问题。 但情境变了,宋闲时也变了。 也许能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宋闲时抿了抿嘴,心中骤然升起几分慌乱,错开底下那道过于炙热的视线。 他没有回应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含糊着来了一句。 “我会照顾你。” 藤今安眼底的希望一点点灭了下去。 “宋闲时,你就是个中央空调!” “凭什么要对每个人都好!凭什么不单单只对我好!” “你在我这永远排第一,我呢,我在你心里,排在哪个位置?” “林州、程西、Lena……林灵……都在我前面。” “你跟林灵说过几次话,见过几面啊,她也跟宋鸣涧一样,每次都只会给你惹麻烦,为什么……为什么帮她……” “就因为她是林州的妹妹吗?” “还是因为……林州……”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不是喜欢他,他是不是你的初恋!” 宋闲时听着藤今安越说越离谱,直接掐住他的嘴,给他强行闭了麦。 正好这时,另一个司机也来了。 他抱着藤今安上了车,回到公寓。 一路无言。 客厅内。 藤今安脑袋耷拉着,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宋闲时的心口,怎么也不肯松手。 宋闲时又不敢真对他用力,“你肚子叫了一路了,不饿吗?” “不饿。” 藤今安把脑袋埋的更深了。 要不是知道他在闹脾气,这副贴面黏在宋闲时胸前的模样,堪比性骚扰。 宋闲时无奈,“那我饿,我想吃东西。” “你又不会做……” “我点外卖。”宋闲时动了动,“你松手,我拿手机。” 藤今安又给他怼回去,“外卖不健康。” “外卖不让点,我又不会,难不成让你一个废了腿的做?” “我可以做。” “那你做,松手。” “不要。” 宋闲时闭上眼睛,深呼吸,还是没压住,烦躁吼道。 “爱做不做!谁……” 后面稀罕两个字,还没喊出来,藤今安抢先一步,兴奋地嗯了一声。 “做!” 宋闲时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响起一道快速的咔啦声。 拉链被拉开了。 紧跟着,一道隐秘的电流,从尾椎骨开始,滋啦滋啦往上窜,通到大脑最兴奋的区域。 宋闲时瞪着眼珠子,呼吸完全乱了。 身体发颤,脸颊越来越红,额头上隐隐冒出细汗。 藤今安特别喜欢他这个样子,手上动作不停,另一只勾着宋闲时的脖颈,扬起下巴。 干巴巴地贴上去。 一秒后,就退开了。 宋闲时没有追他,藤今安很不满意。 又贴上去。 时间长了些。 大概三秒。 才退开。 宋闲时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嘴唇更热了。 鼻尖喷洒的呼吸更是撩人,一下又一下,让藤今安的动作愈发过分。 第三次贴上去。 伸出舌尖,舔了舔宋闲时的嘴唇。 红艳的唇染上暧昧的水光。 更漂亮了。 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你好喜欢我,它很开心。” 宋闲时听懂了,耳尖熟的都快煮透了。 掰住藤今安的肩膀,想把这个人从自己身上撕开。 而他一用力,藤今安更加不放过他。 “唔……哼!” 宋闲时张着嘴,不成调的喘气闷哼中夹杂着些许痛苦。 “藤今安,松!手!” 藤今安眉梢轻挑,笑得格外张扬,坏心眼。 他动了动唇,伴着黏糊磁性的嗓音,缓缓道来。 “不,要。” 说罢,身子前倾,又贴上去。 宋闲时简直要疯了。 拽着藤今安,想把他推开,可又不受控制地将人拉近。 一来一回,拉扯着。 摇摆不定的心思,取悦了藤今安。 他一开心,就喜欢折腾宋闲时。 虽然生疏。 但他是个天生的学者,总结经验,青出于蓝的速度很快。 宋闲时哆嗦着,叫苦不能。 “藤……” 第148章 疤痕的完美主义 戛然而止。 宋闲时仰靠在沙发背上。 额角的头发被汗打湿,贴在情动的脸上,随着紊乱的呼吸,一上一下,快速起伏着。 浑身泛着盛极的欲色。 漂亮,惊艳。 藤今安擦拭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慢。 喉结上下滑动。 纸团从指尖滑落,掉到脚下柔软的地毯上。 静谧,无声。 半秒后。 藤今安扛不住心底那股潮动,又压过去,有了窸窣的响动。 舌尖舔上宋闲时还在隐隐发颤的脖颈,缓缓往上,咬着喉结,发出细细密密的啄吻声。 牙齿在上面磨了一圈又一圈,把宋闲时当成甜甜圈,肆无忌惮地舔了起来。 宋闲时疲懒地掀起眼皮,抬起胳膊,扯住藤今安的头发,往后。 “够了……” 他这声略带沙哑,磁性,惑人,跟带着钩子似的。 非但没让藤今安停下,还催着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嘴皮子磨着磨着,就蹭上了宋闲时的下巴,嘴角。 他太喜欢咬宋闲时的嘴了。 像一触发就铺设的程序代码。 吻上,便要缠住,锁住。 生怕别人抢走。 宋闲时眉头蹙起,一手拽着藤今安的头发,头熟练地往旁边偏。 贪婪冰凉的舌头舍不得那份温热,不停地往前凑,却还是抵不住底下人的抗拒,从嘴角滑了出来,吻上宋闲时的脸颊。 藤今安会看脸色,也很会得寸进尺。 嘴亲不了,他就亲脸,亲耳垂,亲脖子,亲所有他能触及到的地方。 那股怎么也亲不够的劲,还有…… 可比平时那副动不动就吐血的样,要生龙活虎得多。 但宋闲时一动他,轻则掉眼泪,重则分分钟郁结攻心,脸色惨白,喘不上气。 宋闲时推也推不掉,躲也躲不远,都麻木了。 甚至开始后悔三天前,自己不该跟藤今安吵架,把人刺激到。 不肯吃药就不吃,他还拉着人舌头送进去…… 现在跟狗一样舔人的习惯,不会就是那时候,学坏的吧? 宋闲时更生无可恋了。 藤今安太会装了,说不定当时就是故意吐血给他看。 不就没顺着他说,不只是室友,也不单纯只有恨吗? 就故意做戏给他看。 哪有人刷牙,刷着刷着吐血的。 算了,一报还一报。 他今晚也骗人了。 当时在医院,只看到一片衣角,他就把人当成藤今安了。 以为他可以站起来了,就打算试探试探他。 结果,发展成现在这样。 宋闲时叹了口气。 “亲够了吗?” 藤今安的牙齿在宋闲时的锁骨上,咬出两块印记,怨气散了不少,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见,我在你心里,不是排最后一个吗?你要走就走呗。” 宋闲时咬牙,想反驳,又怕藤今安爽到,只能稍微用点力,把人推到沙发另一端。 刚起身,藤今安就跟没安全感的小宠物一样,眼巴巴地贴上来,把他重新压回到沙发上。 “我不说了,你别走……别生气……” 宋闲时想骂人,但到嘴边,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 “我去洗澡。” “我想和你一起洗。” 宋闲时的目光一寸寸变得危险,藤今安喃喃着,拐了个弯。 “毕竟,是我弄……唔!” 宋闲时羞耻得不行,掐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警告。 “今晚的事,你最好都忘了,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要是我在别人那听到,你!死!定!了!” 藤今安没点头,也没摇头,盯着宋闲时通红的耳尖,看了好久。 久到宋闲时都不自在,别扭地松开钳制。 “程西没帮过你吗?”藤今安轻声道。 宋闲时没好气道,“他有没有帮过我,你不知道?跟踪狂。” “我又没在你卧室里装监控,我怎么知道。”藤今安嘟囔,一点也不心虚。 “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宋闲时冷哼,拍了一下侧腰那双手。 “放开,热。” “不热,我很凉,可以给你降温。” 说着,空出一只手,搭在领口扣子上,解开。 宋闲时刚开始没注意到,藤今安这番动作,都在他的视线盲区。 直到最后一颗扣子解开,衣衫滑落。 白皙的肩头一路延伸到漂亮的背脊,带着交错的粉色伤疤,出现在宋闲时面前。 “你又想干什么!” 宋闲时慌里慌张地帮人把衬衫盖回来。 下一秒,藤今安自己又给扒了。 宋闲时再穿。 他再扒。 再穿。 再扒。 眼神一个越来越惊恐,一个越来越激动。 最后,宋闲时实在没办法了,胳膊扣住藤今安的腰背,两只手死死攥住衣服,强行锁住他的动作。 藤今安眼底闪烁着蔫坏的笑,唇一张一合,可怜巴巴的。 “我就想让你舒服点,我身体不好,体温低,贴着你,你就不会热了。” “我……” 宋闲时气急,嘴里有好多脏话,却骂不出来。 “我是这意思吗!” “那你是嫌弃我的意思吗?”藤今安语气低落。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不想让我帮你,一直阻止我脱衣服,不就是看到我身上的疤,觉得恶心,难看吗……” 宋闲时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身上的疤痕这么有执念。 但想了想,可能是完美主义作祟。 抛开别的不谈,藤今安从头到脚,确实……绝。 他垂下眼,妥协了。 “不恶心,不难看,也不嫌弃。” 藤今安呼吸一窒。 更激动了! 宋闲时原本都假装没注意到,可他现在这么紧贴着,面对面抱着藤今安。 太明显了。 “闲时,帮……” “滚!” 第149章 你是变态吗? 宋闲时刚睁开眼,面前就有一个黑影压下来。 娴熟地抬起胳膊,掐住藤今安的嘴,把人推开。 环视一圈。 自己的房间。 没梦游。 “你怎么在我床上?”宋闲时这次底气足了很多。 藤今安用手指向床边的轮椅。 宋闲时又问,“不待在自己房间好好睡觉,来我这干什么?” 藤今安单纯地眨了眨眼睛,唔嗯了两声。 宋闲时撇撇嘴,松开手。 “我失眠,睡不着。抱着你,才睡得着。” 宋闲时总感觉这句话不对,突然道,“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偷偷跑过来,抱着我睡吧。” 藤今安就没有掩藏的心思。 连伪装,都那么拙劣。 偷偷瞥了眼他,又瞥了眼。 对上视线后,还装作慌乱的样子,迅速低下头。 宋闲时:…… “我有几次锁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藤今安慢吞吞掏出睡衣口袋里的回形针。 “用这个,很好开。” 银色回形针上满是磨损痕迹,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弄出来的。 宋闲时无语了,揪着藤今安的领子,咬牙切齿。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藤今安咧开嘴,往前冲了一下,啵的一声,亲上宋闲时的左脸。 “谢谢夸奖。” 显然,宋闲时一步又一步,无意识的纵容,让他愈发迷失了。 见他还想亲,宋闲时赶紧掐住藤今安的脸,正要开骂,门外响起一道脚步声。 林州拉着嗓子喊道。 “宋甜,起床!” 宋闲时身子一僵,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掀开被子,把藤今安藏进去了。 刚整理好被子,林州就开着门进来了。 “呦,难得啊,竟然自己醒了。” 宋闲时强装镇定,“闹钟忘关了。” 林州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慢慢拉开阳台的窗帘,给足了宋闲时时间适应光线。 “昨天跟你说的还记得不,我把小灵子带来了,在楼下呢。” 宋闲时眯着眼睛,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晚自己答应林州照顾林灵几天的事。 林灵最近被林家看得紧,怕生日宴没到,人就逃了。 昨晚,借着宋闲时的名义,才让林灵短暂地逃离禁闭。 林州心疼林灵,不愿意让她再回家,关在房间里,就想着让她在宋闲时家里住几天。 反正都是内定的相亲对象,宋闲时在林家人眼里,还就是优等生的存在。 林州只是跟父母稍微提了一下,他们就同意了,就当提前培养感情。 宋闲时其实都无所谓。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藤今安藏起来,不让林灵发现。 “行,我稍微……” 话音未落,被子下面的藤今安就暗戳戳表达了他的拒绝。 宋闲时猛抽一口气。 林州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闲时借着咳嗽,掩盖脸色的不对劲。 “没事,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林州挑眉,迈开长腿,晃晃悠悠地走到床尾。 手啪的一下,按到轮椅扶手上,一前一后,推来推去。 “从进门起,我就觉得奇怪,还以为走错了,怎么跟上次来的时候,布局变化那么大?” 林州转了转眼珠子,轻飘飘地从凸起的被子,移到宋闲时脸上。 “你这是收留了个……残疾美人?” “我没这个癖好。” “那这轮椅是干什么用的?” “装饰。”宋闲时脸不红心不跳道。 林州失笑,“说瞎话不打草稿,不就养了个人吗,有什么好藏的?” 宋闲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干巴巴道,“他……比较害羞。” “是他害羞,还是你害羞?” 林州捏着下巴,促狭地盯着宋闲时越来越红的耳尖。 这被子下的,肯定是个不安分。 怪不得能拿捏宋闲时这种超绝清水鱼。 “他!” 这个字宋闲时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那气急败坏的眼神,却又不会真动手的劲,看得林州啧啧称奇。 “好好好,我不逼你了,得赶紧走,不然你被子下的小美人该憋死了。” 林州暧昧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在楼下等你们~” 门咔嚓关上,藤今安迫不及待从被子里爬出来。 可刚露出一颗脑袋,就被宋闲时强行按回去。 林州握着门把手,吹了个口哨,“刺激!” 宋闲时拽过床头的条纹抱枕,扔了出去。 林州被砸了脑袋,也不生气,用胳膊夹着满是怨气的抱枕,哼着歌出了门。 关门声再次响起。 藤今安没有再像第一次那么冒失,脸贴在宋闲时的腰腹,一点点蹭上来。 脑袋尖冒出来,见宋闲时没拦他,动作快了很多。 手撑在宋闲时两侧,像兔子一样,往前扒拉两次,脑袋就枕到了宋闲时的颈窝。 “腿好疼。” 宋闲时牙酸,“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刚才用什么掐的!” 藤今安闷哼着笑出声,扬起脑袋,嘴唇印上宋闲时还未褪去羞红的耳垂。 “用这个掐的。” “藤今安……你……都是跟谁学的!” 宋闲时眼睛瞪得溜圆,又是羞愤,又是挫败,又是气,跟调色盘一样。 “没有谁,我自学成才。” 宋闲时满脸不信。 他也会自学成才,怎么就学不成藤今安这样。 藤今安敏锐察觉到宋闲时身上不爽的气息。 “所有的行为,不是从别人那学来的,更不是从别人身上实践来的。” 揉着他的后脖颈,安抚道。 “我只能接受你,也只会接受你……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大概是写进基因的本能和喜欢。” 他埋进宋闲时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好喜欢……哪里都喜欢……好香……好甜……” 耳边又响起密集的吻声和吞咽声。 宋闲时仰头望着天花板,脑子乱哄哄的。 过了三分钟,指尖插进藤今安的长发,揉了两下后,突然使力。 强制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 “自己在房间待着,锁好门,下午我让你师兄过来一趟,帮你看看腿。” 藤今安舔了舔唇。 “为什么要把我关着,我很见不得人吗?” 宋闲时抹了把脸,“行,你可以试着出去,看林州会不会把你当成鬼,揍死。” 藤今安不说话了。 宋闲时以为他难过自己什么身份都没了,下床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把身体养好,剩下的,我会处理。” 说完,就去浴室洗漱了。 因此,他没看到藤今安抱着他的被子,在床上打滚的动作。 哪还有不良于行,双腿残疾的样。 宋闲时出来时,藤今安窝在枕头里,眼神迷离,发丝凌乱,脸颊酡红。 肩头边起伏,边发颤。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闲时给他怎么了。 靠近时,只听得一声比一声暧昧的吸气和喘气。 藤今安脑袋埋得很深,这用力呼吸的架势,真是恨不得把床被枕头上,宋闲时所有的气息,都吸进身体。 宋闲时额角突突跳,气笑了。 “藤今安,你是变态吗?” 第150章 我不同意! 交接完,就走了。 只是离开前,习惯犯贱。 “还是长发,每次都是你帮他洗的?” 宋闲时皮笑肉不笑,直接给他竖了个中指。 林州把他的手指掰回去,继续朝宋闲时挤眉弄眼。 “怪不得昨天在医院,突然跑出去,敢情是以为遇到熟人了。把你迷成这样,他很有啥来着,噢!人夫感吧~” 宋闲时伸出另一只手,坚持不懈地给林州弹中指。 林州笑的更开心了。 “不闹你了,公司还有事,小灵子就交给你了。” “滚远点!” “得嘞,被子先生~” 宋闲时:“……” 林灵从厨房钻出脑袋,“什么被子?我找不到杯子。” 宋闲时利落地用脚踢上门,把乱说话的林州挡到门外。 “杯子在橱柜里,我给你拿。” 林灵今天本来是有课的,但因为这些天都被关在家里,请了长假。 宋闲时怕她无聊,便提议带她出门,去学校。 林灵可乐意了,当即从沙发上弹起来,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冲到门口。 宋闲时拿好车钥匙,给藤今安发了个“可以出来,家里没人”的消息后,合上门。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藤今安看到消息后,立刻下床,朝阳台跑去。 等了好一会,才瞄到从车库里缓缓开出来的黑车。 他照例拍了张照片,很快,有两辆车跟上去了。 实时传来宋闲时的行踪。 他缩回床上,没一会,就看一眼手机。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 护工和保姆都悄悄被他换成自己人。 嘴巴很牢。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做完午餐,收拾好碗筷后,便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在公寓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藤今安一个人抱着手机度过的。 平常他觉得难熬,但想着宋闲时迟早会回来,也可以忍受。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不想在公寓里苦等了。 他想跟上去,每时每刻都黏在宋闲时身边。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站起来。 但是站起来了,他又没有理由让宋闲时抱他。 藤今安陷入两难。 眉头松一下,紧一下,纠结的不行。 唐承宗在给他把脉的时候,就感受出来了。 “心不静,不利于恢复。” 这种话,藤今安向来是当耳边风的。 果然,下一秒,就开启新的话题。 “师兄,你有爱过一个人?” 唐承宗:“……” “你的脑子没被车撞坏。” 藤今安转过头,“就知道问你没用。” 唐承宗:“知道你还问,专门等在这挖苦我呢。” 藤今安摇头。 “不是挖苦,是让你羡慕。” 他指了指自己。 “我有人爱。” 又指了指唐承宗。 “你没有,单身狗。” 要不是还怀有一颗行医之心,唐承宗掏出包里的银针,就敢往藤今安身上乱扎。 “行了,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又拿我开涮,谁惹你了?” 藤今安用鼻子轻轻哼出一口气,闷声道,“才没有。” “我这话也是白问,除了宋闲时,还能有谁惹到你。” “不是他……” “不是就不是,你老盯着手机干什么。” 唐承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亮起的屏幕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到现在还在发。 但唐承宗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藤今安的屏保照片上。 “这次清晰很多嘛,我可算是能看出宋闲时的影子了。” “之前你的那些屏保,全是虚影,宋闲时本人来了都认不出来,也不知道你怎么偷拍来的。” 藤今安抢过手机,“不是偷拍,我是光明正大拍的!” 一听这语气,唐承宗就知道自己戳到他痛处了,投降。 “好,光明正大拍的,宋闲时也没惹你生气,来,乖乖把药喝了。” 藤今安接过药碗,抱怨。 “你好敷衍。都不问问宋闲时为什么要带一个女生单独出去?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家里?再问他担不担心我?还有晚上几点回来?” 唐承宗可算是听明白了。 “你早说呀,师兄又听不出来。” “哼!” “别闹脾气了,我都给你写进医嘱里好不好,让宋闲时多陪陪你。” 藤今安憋着气,“你写了,他又不会看,就算看了,也做不好。” “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当时他为了照顾你,笔记做的可认真了,还专门录下来。” 唐承宗难得替宋闲时开脱。 “还有啊,他那种大少爷,一看就不会照顾人,为你做到这份上,已经很好了。” 藤今安绷紧眼皮,又不说话了。 他根本就不想让宋闲时做那种事! “好了,不许再闹了,把腿抬起来,我看看。” 藤今安不动。 唐承宗认命地弯下腰,把藤今安的腿,架到自己膝盖上。 撸起裤管,在重要穴位处,按了两下。 一边按,一边问藤今安疼不疼。 “恢复不错,但还是不能站太久,更不能乱跑,你这个得慢慢养,别老像个皮猴一样,四处乱窜。” 中医一摸一按一把脉,轻轻松松看透一辈子。 “还有啊,最重要的,别熬夜。真是奇怪,一到晚上就兴奋,怎么改也改不掉。” 藤今安又沉默了。 知道唐承宗是故意给他留面子。 耳垂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快速红了起来。 另一边。 宋闲时把林灵送到教室后,便回到车上。 唐承宗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对面全程吞吞吐吐,磕磕绊绊,不用想都知道到底是谁的意思。 尤其是最后一句,问他几点回来……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憋笑。 “今晚可能不太方便回去,但你放心,我会跟护工提前说一声,让他晚上陪夜。” 此话一出,电话立刻换了个人接。 藤今安的语速很快。 “为什么不方便?林灵要你陪她演到什么时候?你们不会要睡同一张床吧?我不同意!” 第151章 冷血动物 “我不回家,就是跟林灵在一起?不能是出差吗?” 藤今安小声道,“你最近没有出差的行程,你在骗我。” 宋闲时眯起眼睛,哼笑。 “装都不装了?在我身边安插那么多眼线,是不是闲得慌?” “我一个人在家,没人陪我聊天,没人陪我吃饭,总得找点事做,而且……” 听着对面放缓的呼吸声,藤今安的声音大了些。 “你没拒绝我的跟踪,没拒绝就是接受,接受就是喜欢,我没做错!” 唐承宗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 欲言又止。 “师弟,做坏事要藏着掖着,你说出来干什么?逻辑还那么霸道!小心人家生气,又把你赶出去。” 他想把手机抢回来,替藤今安找补。 藤今安不肯给,攥得极紧。 还用脚推着轮椅,不停往后。 “小心!”唐承宗慌张大喊。 “咚——” 轮椅压到大花盆底下的瓷盘,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手机也从掌心滑出来,咔嗒一声,砸到地板上,滑出好远。 见藤今安还想爬过去,把手机抢过来,唐承宗气得脸色都青了。 正要发作,就对上自家师弟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腔的怒气顿时散了,化作万般无奈和妥协。 “腿好疼……” 藤今安站不起来,痛苦发颤的嗓音染上哭腔,光是听着,心就揪着疼。 “师兄,我是不是废了,我……害怕……” 唐承宗担心的不得了,跪在地上,检查藤今安的伤势。 越摸越不对,表情也逐渐复杂起来。 顺着藤今安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地板上还没挂断的手机。 唐承宗:“……” 藤今安还在装,“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永远站不起来了?” 唐承宗:“……” 他该说什么? 这扬戏该怎么对? 等哪天穿帮,就老实了! 唐承宗叹了口气,熟练给小师弟收拾烂摊子。 “你要再这么胡来,就别想着站起来了,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差吗……” 半小时后。 宋闲时回了家。 呼吸很乱,衣服头发也都散着,显然是跑过来了。 一进门,看到藤今安垂着脑袋缩在客厅沙发角落,而唐承宗冷着脸,不知数落了他多久。 宋闲时心一咯噔,迫不及待冲上前。 蹲下,握住藤今安发凉的手,又揉了揉他的脸。 藤今安似乎哭过一扬,眼角又红又肿。 看到宋闲时来了,委屈压抑的情绪骤然释放出来。 他圈住宋闲时的脖颈,把人拉近。 一头埋进他的肩膀。 哭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泪水却透过衣衫,浸湿了宋闲时的心脏,让他愈发心疼眼前人。 唐承宗绷着脸,语气极重。 “有什么好哭的!我骂你了吗?” “但凡你好好听我的话,静养,少折腾,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站不起来。” “还有,你好歹也学过几年医,施针的时候,患者不乱动是基本,你在干什么啊?手机就那么重要?”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摔错方向,把针砸歪,砸进去了,你就等着在轮椅上瘫一辈子吧!” 说着说着,唐承宗不由自主地带入感情。 眼眶也渐渐红了,语气里全是怒其不争的挫败和愤慨。 宋闲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把怀里的藤今安抱紧了些,轻轻拍着他的背。 唐承宗偏过脸,快速擦掉眼角的泪,冷硬地对宋闲时说道。 “宋先生,麻烦出来一下。” 完全不给宋闲时拒绝的机会,整理好背包里的东西,便出门等他了。 宋闲时安抚地捏了捏藤今安的后脖颈。 捧住他的脸,望着那双还在不停掉眼泪的眼睛,和一抽一抽的鼻子,宋闲时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怎么跟你师兄吵架了?” 藤今安不说话,只一味掉眼泪。 湿漉漉的长睫低垂,眼眶如染着精致的水粉,嘴唇咬着,泛起更为艳丽的血色。 漂亮又脆弱。 无辜又清纯。 轻而易举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怜爱。 让人止不住想哄着他,把他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天堂。 宋闲时看迷了,反应过来后,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好几句。 抽了张纸,轻柔拭去他的泪水。 “好,我的错,我不问了。”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藤今安心尖颤了颤,又扑到宋闲时怀里。 “如果……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成了废人……你会嫌弃我……把我丢掉吗……” “不会的,不会嫌弃,也不会丢掉。” 宋闲时毫不犹豫回应他。 “总会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你不会站不起来,也不会变成废人,不怕。” 藤今安听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胳膊越圈越紧,恨不得把宋闲时揉进身体。 宋闲时差点喘不过气,有些好笑地搓了搓怀里那颗脑袋。 “我该出去了,不然你师兄进来,又要骂你了。” 藤今安闷闷道,“骂就骂,我不怕他。” “不怕他,还哭那么惨?” 藤今安生气了,用脑袋轻轻撞了一下宋闲时的胸膛。 宋闲时不给面子地笑出声,食指微微弯起,抵住藤今安报复心极强的脑门,再扣住大拇指,快速伸直。 来了一个削减版的脑瓜崩。 藤今安被弹到沙发背上。 趁人还没坐正,宋闲时立刻往门口跑。 “咔嚓”一声。 合上了门。 留下一室寂静和一个懵懵的藤今安。 藤今安摸向脑袋被弹红的地方。 眨了眨眼睛。 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抱着沙发上的小毯子,把笑声都埋在了里面。 宋闲时开门回来,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 藤今安等的都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唐承宗跟宋闲时聊了什么,竟然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怎么又困了?” 宋闲时轻手轻脚来到沙发边,小心拨开他额前的长发。 藤今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宋闲时直接把他抱进来,往楼上走去。 藤今安在宋闲时的肩头蹭了蹭,熟练埋进最温暖的颈窝。 “好冷啊,闲时,抱抱我……” 宋闲时把人放到床上,握着他越来越凉的手心,塞进被子。 被子里的温度对藤今安来说,完全不够。 藤今安本能地汲取热源,拽着宋闲时的衣服,不想让宋闲时离开,难过的都快哭出来了。 意识朦胧间,他似乎听到了很长很长的叹息声。 额头也被点了两下。 很轻。 不疼。 然后…… 更冷了。 但是很快,变得很烫很烫。 他抱住了一颗大火球。 从头暖到脚。 藤今安的眉眼舒展开,像冷血的蛇类动物,一旦触及猎物,就使尽浑身解数缠上,死也不松。 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一呼一吸,都在交缠。 第152章 鳏夫感 宋闲时开着车,准时出现在一家煲仔粥店前。 煲仔粥店开在大学城,来往都是穿着清凉的大学生,突然看到一辆超帅气的豪车停下,都不由放慢脚步。 宋闲时下车后,周围的视线更是热烈。 刻意压低的讨论尖叫,一阵接着一阵。 有些人偷偷拍照,发校园帖找人。 却发现论坛里早有了宋闲时的身影。 还翻出了去年热度居高不下的帖子。 里面一身黑色长风衣,雅痞倚在车边的人,与面前这个,赫然是同一人。 宋闲时照手机里的定位,进入粥铺,找到角落昏昏欲睡的林灵。 他皱起眉头,视线在桌上巡视一圈。 并没有看到酒。 怎么喝个粥,就晕了? 一旁的室友战战兢兢举起手。 “我的安眠药装在维生素的瓶子里,林灵不知道,不小心给吃了。” 宋闲时眉心皱得更紧,“吃了多少?” “放心!就一片,正常剂量……” 宋闲时冷脸的时候,有点凶,室友忙抖着嗓子解释。 “不用……不用带医院催吐的……” 宋闲时又看了眼几乎要摊成煎饼,溜到地上的林灵,叹了口气,拜托她的室友,帮忙扶到车上。 原计划是把林灵带回公寓,住其他房间。 但又想到家里那个闹腾的。 索性把林灵的室友也带上了。 公寓八楼,和九楼都是他的。 只不过为了那么点风水,习惯住在八楼。 九楼几乎不怎么去,只请了人,定时打扫。 宋闲时把两个小女生安置在九楼,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同时还能模糊林家人的视野,每天同一部电梯上下楼,制造出他跟林灵关系不错的假象。 “这里面的房间,你们随意住,生活用品都有,不用拘束。” 宋闲时用手机给楼层管家发消息。 让他们帮忙买点蔬菜,肉,零食之类的东西,送到九楼。 “我把你们的课程表发给司机了,他会接送你们上下学,要是想出去玩,他也能帮你们提东西。” 室友受宠若惊,能在中心商区住这么大的房子就算了,还给她配司机管家。 这就是有个大小姐室友的福利嘛! 室友扶着林灵,跟扶着自己的财神爷一样,表情越来越崇敬。 这个好呀,这个好呀。 至少比宋鸣涧好。 那根屡教不改的烂黄瓜,除了脸,一无是处。 根本没把林灵当女朋友。 偏偏林灵就看上他这样的,分分合合,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眼前这位,好像是宋鸣涧的亲哥。 这两兄弟,怎么差这么多。 “我就在楼下,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宋闲时把名片递给室友。 “好,好的。” “行,就这样吧,你们早点睡,明天还有课。” “宋先生,您慢走!” …… 生日宴越来越近,宋闲时除了会去学校接林灵外,还偶尔把她带进磐石。 一待就是一整天。 至少在外人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可只有磐石的内部人员知道,林灵进公司,就是来给他们老板当牛马使的。 合规部的实习生,需求量大的很。 每个人桌上一叠又一叠的营销材料,研究报告。 市扬时不时变动,需要依靠法律法规,监管规定,还有内部政策做出的调整,更是折磨人。 林灵刚开始还有一股牛劲,能咬着牙向前冲。 后来……彻底废了。 待在磐石的每分每秒,是流动的金钱和工资条。 可这些东西在林灵眼里,太冰冷了。 日子过得又没滋没味,又高压,又想死。 只有干饭,和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才算活过来。 “宋哥,我不要鸣涧了,也不要进宋家,明天能不能不去上班啊,我……呜呜呜!” 下班后,林灵坐在宋闲时的车里,一边伤心地啃着肉夹馍,一边抹眼泪。 “你们都不是人,脑子是用什么做的,好吓人,呜呜呜!嗝!” 宋闲时给她递了瓶橙汁,顺便把纸盒推向她。 “说好实习满一个月,你这一个星期都没到,就打退堂鼓了?” “我真的不想上班,我想回学校读书,太苦了,太难受了!” 林灵哭得比烧水壶还响。 “比……比谈恋爱还难受……呜呜呜!不谈了!再也不谈了!工作,恋爱,我都不要了!” 宋闲时忍俊不禁,没听信林灵的一面之词。 拿起电话,打给疗养院。 假装不经意透露了宋鸣涧的消息。 “还是不听话吗?” “该吃多少药,就吃多少,该上医疗手段,就上,不必顾忌我。” “想打电话给宋远辉求助?” 宋闲时指尖微蜷,眼底的笑意淡了些。 “让他打。” “宋远辉要是为了他回国,算我输。” 林灵啃肉夹馍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听的可仔细了。 宋闲时用余光快速瞥了眼林灵。 见她一脸紧张,无奈地摇了摇头。 快速吩咐完,挂断电话。 “不是说不谈恋爱了吗?怎么还在担心他?” “不谈是不谈……但人之初,性本善,前任那么惨,心里也挺难受的。” 林灵磨磨唧唧。 “宋哥,要不你带我去看一眼他?” “他现在肯定长得很丑,我是颜控,我看一眼,可能就跟他彻底断了。” “这样一劳永逸的绝顶好办法,你不考虑一下?” 宋闲时微笑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胳膊半屈,撑着脑袋,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睛静静凝视她,似乎看透了她所有的伪装。 林灵越来越心虚,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脑袋垂的很低。 足足过了十秒。 车厢内才再次有了声响。 “以后撒谎,别老摸鼻子。” 林灵的肩膀抖了两下,小声道,“这属于本能,改不了。” 宋闲时淡淡道,“你以后是要上法庭的,这点都改不了,等着输吧。” 林灵自知理亏,“哦。”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宋闲时也是个恋爱脑,脑瓜子不知想起什么,眼底的光亮了又亮。 “我哥跟我提起过,你之前也很喜欢一个人,是你的助理,但听说他好像……出车祸了。” 宋闲时神色不变,“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忘不掉他?还喜欢他?” 宋闲时重复,“你想问什么?” “都说活人比不过死人,你是不是彻底栽在他身上了?” “哪有什么栽不栽的,我的案例对你来说,可没有借鉴价值。” “谁说的,我哥骂我的时候,都是连带着你一起的,都是纯种傻逼恋爱脑。” 林灵努努嘴。 “再说了,看你这样子,也忘不了他,身上一股鳏夫感。” “那我跟你一样,我也忘不了鸣涧。” “咱俩是半斤八两,是同病相怜的战友,是朋友!” “所以你应该帮我,告诉我鸣涧在哪,让我去救他!” 宋闲时:“……” 第153章 装也装不好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 “你生日的时候,装的像点,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林灵一句话也不想听,满脑子都是怎么从宋闲时嘴里掏出宋鸣涧的消息。 “要不你给我个提示,比如这个疗养院在哪个方向,或者哪个街道也行。” 宋闲时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 “恕我无可奉告。” “啊,不在国内吗?就已经送到国外了?” “……” “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是不是就是默认?你真把他送国外去了!” 林灵有点慌。 “他英语都说不利索,嘴巴还挑的要死,你怎么能这样!怪不得我找不到。” “那在哪个国家呀?是很出名的疗养院不?”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猜到答案了?” “不不不,看你这个表情不像,难不成我一开始就错了,还是在国内吗?” “宋哥,你好歹回我一个字……” 宋闲时头一次觉得车厢是那么狭小,耳边的叽叽喳喳声就没有停过。 他想回家。 这个司机怎么开这么慢! 像是感受到了自家老板的生无可恋,车速突然快了很多。 不到五分钟,车就到了。 宋闲时当即开车门,往电梯走去。 林灵在后面追。 手刚掰上宋闲时的肩膀,脚下的高跟鞋不小心往旁边崴了一下。 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 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林灵被拉着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撞上时,还弹了两下。 宋闲时揽住她的腰,单手将她扶正后,立刻松开。 “小心点。” 林灵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扒拉着宋闲时的胸。 “我靠我靠我靠!吓死我了!” 宋闲时没注意到林灵的手,垂眸,瞥了一眼她的脚踝,“有没有扭到?” 林灵提起右脚,转了转,有点轻微刺痛。 “好像可能大概……扭了一点点。” “还能走吗?” “当然可以。” 林灵往前迈了两步,又转回来,没心没肺笑道。 “没事,回去涂点药油就好了。” 宋闲时眉心微拧,“我待会让医生给你看看,先上楼吧。” 林灵一蹦一跳地跟着他,上了电梯。 “我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宋闲时勾着唇角笑了一下,看似答应了。 可五分钟后,医生还是准时出现在了九楼。 林灵惊恐道,“你坐飞机来的啊,这么快!” “宋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在附近。” 医生很有职业素养,知道藤今安的存在需要保密。 三言两语就抹平了林灵的疑虑。 八楼。 宋闲时进门后,难得没看到藤今安在客厅等他。 本想去楼上找他。 但记着时间,药快煮好了。 便打算等药煎好,一起端着上楼。 打开电脑,在客厅处理起工作。 中途临时加了扬会议,比预计的时间要长,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敲了敲有些发晕的额头,起身,去厨房端药。 先去了藤今安的房间,没有看到人。 又去了自己房间。 一片灰暗中,藤今安坐在轮椅上,静静沐浴着月光下,周身散发着无端的孤寂和悲伤。 宋闲时心抖了一下,“怎么不开灯?” 藤今安没像之前那般,转过轮椅,迫不及待扑过来。 而是一动不动的,像没听到似的。 宋闲时打开天花板最暗的那盏灯。 计算着时间,适应后,再打开更亮的。 “为什么不说话,渴了?” 藤今安还是沉默,也不动弹,若不是胸前还有起伏,真会有人把他当成BJD娃娃。 宋闲时放下药碗,把轮椅推到床边,“干什么?又谁惹你了?” 藤今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望着宋闲时的脸,把掌心的手机越攥越紧。 嘴巴倔强地黏在一起。 宋闲时心生好奇,坐到床上,双腿岔开,拉过轮椅,跟藤今安面对面看着。 又去摸藤今安的手。 更冰了。 宋闲时很生气,却又不能发作,调节了好几次呼吸,才平稳情绪。 “为什么会这么冷?你是不是故意把空调关了?” 藤今安眼皮垂着,嘴巴闭着,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宋闲时只觉得这辈子全部的耐心都耗在藤今安身上了。 “行,不说就不说,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说罢,轻轻使力,把轮椅推开,转身就走。 藤今安这次没有拉住他。 更生气了! 浴室水声哗啦啦的,仿佛都沾染了宋闲时的怒气,响个不停。 等浴室门再打开时,里面滚烫的水蒸气迫不及待冲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描摹出一扬橘色的幻境。 宋闲时大喇喇地披了件睡袍就出来了。 墨绿色丝绸极为衬肤色。 白皙透粉。 连着水珠。 顺着未干的发丝。 一路从还未褪去红痕的锁骨,往下延伸到饱满弹性的胸肌。 再到随呼吸起伏着,块状分明的腹肌。 最后悄悄隐匿于松垮的腰带间。 藤今安只瞧了一眼,就不敢看了,颤巍巍地闭上眼睛。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灼热滚烫的水汽直往他的鼻腔里钻,连带着宋闲时身上独有的香气。 噗通噗通的,仿佛都融进了他的心脏。 这时,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短促的嗤笑。 极近,几乎贴着藤今安的脸。 他咽了咽口水,睁开一条小缝,瞬间成了个偷看的登徒子,将宋闲时松散浴袍下的美景,看了个真真切切。 宋闲时两只手撑在扶手上,上半身弓着,柔软的布料下垂,一览无余。 他的视线从下,慢慢,往上挪。 对上那双逐渐幽深的眼睛,唇角弯起,泄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后,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很清脆的声音。 但不响。 宋闲时是收了力的。 “你不是很能装吗?怎么,那么开心?” 藤今安绷紧身体,喉结快速地滑了一下,又滑了一下。 紧跟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偏过头。 不打算再去看宋闲时。 “呵……” 第154章 只想未来计划有我 “噗通——” 偌大的浴池内。 藤今安身上衣衫未褪,就被宋闲时扔到温热的池水里。 水流自四面八方涌来,强势蛮横地堵住鼻腔。 窒息,沉溺。 藤今安本能地挣扎了两下,想往水面划去。 可看到宋闲时居高临下地立在池边,动也不曾动过一下,仿佛就要活生生溺死他。 他也赌气,不划拉了。 长发飘散,睁着眼睛,透过晃动的水波,淡淡地望着宋闲时,沉入池底。 一秒。 十秒。 十五秒…… 藤今安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脸有了那么点窒息变紫的趋势,宋闲时就受不住了。 怒骂着钻进水池,抱起藤今安,冲出水面。 他一手拍打着藤今安的背,一手不停掰嘴,让他赶紧把嘴巴鼻腔里的水吐出来。 可藤今安今天就跟他杠上了。 哪怕浑身颤抖,青筋暴起,也不肯张嘴。 宋闲时好不容易把他嘴巴掰开,水吐出来了一些。 却发现这人连鼻子也不呼吸了,想硬生生把自己憋死。 “藤今安!你有种!” 宋闲时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也顾不得怜惜他了,掐着他的下巴,食指和中指并起,直接扣到嗓子眼。 藤今安反射性想呕吐。 他今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吐不出来什么,只有刚才吞进去的几口水。 吐完后,会连着咳嗽,下意识吸气。 宋闲时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见藤今安的脸色好了些,宋闲时抱着人,游到池边,把人放到台阶上坐好。 挤了两泵洗发露,往他头上抹。 没一会,就起了泡沫。 宋闲时五指压着他的头皮,摩擦过后,按照唐承宗教的,给他按起摩来。 泡沫混合稀释的洗发水,从额头缓缓流下,有些进了眼睛。 一点也不刺痛。 藤今安用的所有东西,宋闲时都找人特调过。 不刺激,温和,是最基础的。 可藤今安却被这洗发水折腾的红了眼。 这里面翻滚的,不是泪水,而是泛滥的醋意。 他突然抬起胳膊,箍住宋闲时的腰。 水面再次掀起一阵浪花。 宋闲时瞪大眼睛,埋在水里的失重感,让他不由地身心发慌,想往水面游去。 可藤今安压在他身上,四肢捆着他,连挣扎都显得格外费力。 压缩的空气、退化的听觉、遮挡的光线,眼前就只有藤今安一人。 他将他所有的不对劲,都收入眼底。 发红的眼尾。 控诉的视线。 紧抿的嘴唇。 还有跟主人脾气一模一样,得费好大劲,才能触摸到的长发。 这一刻,宋闲时突然懂得了他的别扭。 也不挣扎了,胳膊撑住池底,吃力地抬起手,摸向藤今安的眼角。 温柔地揉了揉。 是安抚,更是宠溺。 藤今安瞳孔地震。 心头那块醋泱泱的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融化在夏日中,变得暖乎乎,甜丝丝的。 他无措地松开钳制,想把宋闲时送回水面。 但宋闲时不仅拦住他,反而搂住他的腰,想彻底化解开他的心结。 藤今安被这汪洋般的偏爱泡着,愈发任性,愈发胆大。 攀住宋闲时的肩膀,就亲了过去。 池水里汲取不到空气,藤今安又病弱,憋气的时间比正常人要短很多,宋闲时便愈发迁就他。 第一次没有受到宋闲时的推拒,得到他的欢迎,藤今安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拼命往里钻。 下巴不停往前。 追吻。 一下又一下。 动情。 食髓知味。 池水晃荡着,哗啦啦往外淋,瓷砖湿了一大片。 宋闲时靠到边缘,脑袋情不自禁后仰着,喉结滚动,狼狈吞咽。 脸愈发红润,眼神渐渐迷离。 他实在受不住了。 用了点力,把藤今安推开。 还没喘过气,藤今安又追了上来。 宋闲时的拒绝都来不及说出口,藤今安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冲过来,封住他的嘴。 舌尖舔过宋闲时两侧的尖牙后,便成了土匪,进村到处乱逛起来。 或急或重的灼热声,缠着隐秘暧昧的水声,浸满了整间浴室。 滚烫,炽热,幸福。 宋闲时下巴都酸了,这人都还在兴头上,没有半点想停下来的趋势。 他迷糊想着,这病的人,到底是谁? 哪个天天吐血的病人,会有像藤今安这样,一股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还是……他太虚了? 不可能! 大概是宋闲时神游天外的太明显。 藤今安不满意地咬了咬他的嘴唇。 “闲时,你亲我啊,为什么不亲我。” 宋闲时:“……” 想揍人了。 又一次把藤今安推开。 伸出舌头,示意肿了,再亲,血就要流出来了。 但藤今安似乎会错了意,眼神暗了暗,手上开始不安分了。 宋闲时惊恐地挑高眉毛,赶紧控制住水下藤今安的手。 “你要干什么!” 藤今安咧开红艳至极的唇,贴着宋闲时的耳垂,哑声道。 “要亲亲。” 宋闲时没由来地后背一冷,总感觉藤今安不是来亲亲的,而是来给他断子绝孙的。 “好好说话!” 藤今安闷哼着笑出声,歪着脑袋,埋进宋闲时的颈窝。 “好喜欢,可以每天都来一次嘛?” “装屁啊!我有决定权吗?” 得寸进尺仿佛写进了藤今安的基因。 在宋闲时这,他永远不知节制。 “那每天亲三次吧,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 宋闲时咬着腮帮子,“听不懂好赖话,你还真想上了!” “想!” 跟藤今安待久了,宋闲时立刻懂得了他这份莫名其妙的激动。 “你……脑子里能不能干净点!” “可师兄说,想点美好的东西,让自己开心点,病才能好的快。” 宋闲时又是羞愤,又是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藤今安……上他? 搞什么! 他瞪着藤今安,威胁他。 “丑话说在前面,这种事,我绝对不可能跟你做!” 藤今安对上他眼底的决绝,慌乱移开视线。 声音低了很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我看起来像……” 宋闲时烦躁极了,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没意义。 索性抱起藤今安,继续给他洗头发。 头上又咕噜噜冒起了白白的泡泡。 藤今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闲时。 他越是对自己好,越是为了他,从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变成如今这副熟练伺候的模样,他的心口便越是疼。 “为什么?” “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闭嘴。” 藤今安无助地攥着宋闲时湿透了的睡袍,艰涩道。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改变自己?为什么……明明你什么都不用会的……” 宋闲时不太明白藤今安此刻突然悲伤的情绪。 但这种时候,他已经习惯哄他了。 生病了,矫情点,敏感点,喜欢胡思乱想,都是正常的。 “当个生活白痴有什么好的。哪天我不小心破产,连人都请不起,谁照顾我?” “我可以。” “得了吧,你这样的,没钱养不起,万一真有那天,你爱走多远走多远,回家当你的嫡长孙去,别跟我沾上边。” “不要!我有钱,我不会让你破产的,你不能赶我走!” “我就打个比方,你还较真起来了,真期盼我破产啊。” 宋闲时搓着藤今安的发尾,差不多了,打开花洒,准备冲泡沫。 “把眼睛闭上。” 藤今安听话合上眼,嘴巴却在喃喃。 “不想你破产,只想你未来的计划里有我。” 宋闲时握住花洒的手一顿,嘴巴张了张,想拒绝他,可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藤今安听到了,头顶偶尔蹦出来的水珠溅到眼皮上。 他颤了颤睫毛,一滴泪珠渗出,混在流动的水里,悄无声息滑过宋闲时的指尖…… 第155章 今天送你走 明天就订婚 软软的。 养长之后,拢在手心。 滑滑的。 跟丝绸一样舒服。 宋闲时特别喜欢摸。 每次吹头发的时候,都恨不得吹风机功率能再小点。 但今晚,他不小心惹到这位少爷,耍着性子,头发都不吹,就钻被窝了。 宋闲时直接把吹风机插到床头,掀开被子,把人提溜出来。 “再乱发脾气,把你房间拆了!” “拆就拆,反正你未来的计划里没我,省得你睹物思人了。” 藤今安抢回被子,又埋了进去,给宋闲时留下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宋闲时眉头轻蹙。 “藤今安。” “……” “藤今安。” “……” “再装哑巴,我就把你送回相山。” “……好。” 藤今安把被子又裹紧了些,明明不想离开,却赌气放着狠话。 “早点送我走吧,反正我在你这,也是个麻烦,就不挡着你娶别人了。” 宋闲时捂着发胀的额头,气笑了。 林灵为了宋鸣涧,跟他不消停。 藤今安又为了林灵,在这跟他闹。 行! 他该的! 知道太多秘密,还不能说出去。 一个两个身上有点招,全使他身上了。 “你要走是吧,可以!明天我送你走,后天我就订婚,日子排的刚刚好。” 不管藤今安什么反应,转身就往门口走。 刚握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道莫名阴冷的哭吼。 “你要去哪,是不是去楼上找林灵,我不准!” 说完,不等宋闲时朝他发难,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倒在床上,兀自咳嗽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撕心裂肺。 夹杂着破碎难耐的哭声。 把宋闲时拿捏的死死的。 宋闲时终究先低了头。 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回到床边。 盯着枕头上,那块被水浸湿的深色痕迹,眉头轻轻一皱。 扒开被子,果不其然,看到藤今安刚换的睡衣也被头发弄湿了。 冰冰凉凉地贴在身上,引起一阵细小的颤抖。 宋闲时彻底泄了气,用干毛巾包好他的头发。 又去换衣间,拿了套干净的睡衣。 床上,藤今安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头顶包好的毛巾乱了许多。 散出来的长发,搭在被子上,又晕出大片湿迹。 这下好了,枕头被子都湿了,床彻底不能睡了。 至于气急的咳嗽声,在宋闲时转身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两人都默许着一扬拙劣的表演。 宋闲时重新把藤今安的头发包好。 给他换好睡衣。 围着他的脖颈圈了条很长的浴巾,防止吹头发的时候,水珠滴下来,又让他冻到。 吹风机的嗡嗡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头上的拨弄始终柔和,指尖偶尔会勾到头发,扯着头皮,有过短暂的,密密麻麻的刺痛。 藤今安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宋闲时认真而又疼惜的模样。 手指一点点攥紧,松开,抬起,攀附在宋闲时脆弱的脖颈上。 微微用力,就压得人靠近。 他凑过去,从善如流贴上那被蹂躏的,还有些红肿的嘴唇。 见宋闲时没拒绝,又或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笑出声。 越听,越可怜,仿佛夹杂着无力的苦涩。 宋闲时心中五味杂陈,气愤、心疼、怜惜齐齐涌进大脑,让他愈发难受。 “不闹了,我的错,不送你走,也不订婚,未来有你,都是你,好了吧。” “宋闲时,我想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他垂下脑袋,轻浅的声音几乎要化在吹风机的响动里,但宋闲时还是捕捉到了。 “林灵都可以有,为什么我没有……” 宋闲时抿了抿嘴。 他知道藤今安想要什么。 公开的恋人身份、受祝福的宴会、独一份的偏爱,或者还有一张盖签的本本。 但他给得了吗? 他能说服自己,忘记以前所有的伤害,彻底接受藤今安吗? 宋闲时的呼吸慢了下来。 其实,他觉得现在的状态,就是他跟藤今安的最优解。 谁也不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就这么隐秘地爱着,相处着。 他可以继续借着藤今安身体不好、受不得气、受不得冷…… 各种理由。 欺骗自己不去恨他、不去想起以前那些伤痛,更不用触碰那些爱与痛缠绕的未来。 宋闲时已经不敢再去看藤今安的眼睛了。 怕那里又冒出失望灰寂的泪水。 “林灵有的,你都有。她没有的,你也有。” 宋闲时还是选择了装傻逃避。 “你想要的,我都已经给了你。” 藤今安扯着嘴唇,无声的笑了一下,埋头砸到宋闲时的肩膀。 良久,才哑着嗓子,道。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几乎是瞬间,就让宋闲时红了眼眶。 放下吹风机,揉了揉藤今安柔软的长发,把人搂进怀里。 肩头如预料中那般,还是被藤今安的泪水沾湿。 宋闲时鼻头酸涩,手臂不受控制地用力,将人紧紧箍在怀里。 藤今安,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156章 莫要讳疾忌医 宋闲时抱着他,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想告诉藤今安,没必要故意把床弄湿。 只要他说冷,想跟他一起睡,他是不会拒绝的。 但藤今安似乎不喜欢留后路,亦或是习惯布景,在他面前展现无助,让他的底线再次为了他,一降再降。 “冷不冷?” 宋闲时严丝合缝地给藤今安折好被角,避免他睡着了,踢被子,又给自己整生病。 藤今安摇了摇头,又点头。 宋闲时看不懂,问他什么意思。 藤今安又当起了哑巴。 宋闲时的脾气是彻底被他闹没了。 “好,不说就不说,晚上要是想上厕所,叫醒我,别自己一个人。” 回应他的是,藤今安侧过肩头,默默表示抗议的背影。 宋闲时欲言又止,帮他重新掖好被角。 弄完后,才躺到他身边,盖着另一条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才过了两分钟,身侧就传来动静。 藤今安又从自己的被子里钻出来,往他怀里挤,身子抖个不停,似乎冷极了。 宋闲时叹了口气,抓住藤今安的手,往他睡袍里按。 同时,环住藤今安的腰背,把人往自己身上压。 “乖一点。” 话音刚落,藤今安就叛逆地咬上了宋闲时的锁骨。 他的牙齿很尖,平常又是磨又是啃,不到三秒,就能弄出一块痕迹。 这次,他有些失控。 轻轻一咬,刺破皮肉,舌尖尝到了腥甜的血味。 瞬间,他的呼吸重了。 本能地加重力道,想要底下的皮肉,爆发出更多的血液。 嘬吻,吸吮,吞咽的声音愈发急不可耐。 藤今安的手也是越来越放肆,在宋闲时身上占了好一通便宜后,摸上他的睡袍系带。 解开。 宋闲时掀开眼皮,盯着已经放肆挪到胸前的脑袋,过了十秒,才动手,拽着头发,将人扯开。 藤今安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 他有恃无恐地舔掉嘴唇上残留的血迹,喉结滚动,当着宋闲时的面,吞咽着,微笑着。 浅淡的月光下,藤今安皮肤雪白,嘴唇鲜艳,面容精致到不似真实,仿佛中世纪迷人又危险的吸血鬼。 只需要简单一个动作,就能把人勾得魂不知所归,自愿沉溺于地狱。 宋闲时呼吸一紧,指腹按上他湿润冰凉的唇。 压了压。 又揉了揉。 藤今安嘴角笑意更深,勾住宋闲时的脖子,一点点蹭上来。 呼吸交缠,距离无限缩近。 再往前一公分,就能亲上。 藤今安抚上宋闲时的胸膛,静静等着。 感受着掌心下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热。 宋闲时现在满脑子都是“色令智昏”四个大字,血液沸腾不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肉体束缚。 他咽了咽口水,主动往前。 贴上藤今安嘴唇的时候,宋闲时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好似一直坚守的戒律,在此刻美色下,短暂地破除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往后退开了些。 望着藤今安含笑的眼睛。 他按耐不住,又吻上去。 很轻,很简单的一个吻。 但因为是宋闲时主动的,藤今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终于能安定地闭上眼,享受起这个终于不是抢来的吻。 湿润的,滚烫的,动情的。 终于也有一秒,是他的了吗…… 这一晚的空气格外滚烫。 床被上,两人紧扣的手指,证明并非一厢情愿,而是双方共同的失控。 宋闲时的技能点,在这种事上,点亮的要比藤今安要慢上很多。 表面上,宋闲时占据上位,强势压着藤今安亲吻。 可实际真正主控的,是底下诡计多端的弱势方。 浅青色的枕头,墨色长发凌乱散着,藤今安的眸底迅速染上一层粉色薄雾。 他伸出胳膊,环住宋闲时汗涔涔的肩膀,撑起上半身。 紊乱情动的喘气声,靠近宋闲时快烫成熟虾的耳垂。 他闷哼着,张开鲜红的唇瓣,咬住。 字音模糊,黏糊又好听。 鼓励宋闲时的时候,更是抓人心。 宋闲时被哄的一愣一愣的,也不抱怨了,继续帮他…… 结束后,帮藤今安重新洗澡,换衣服。 等他睡着,宋闲时才有时间怀疑人生。 他坐在浴池边缘。 盯着自己有点发颤的手。 真的怀疑自己虚了。 藤今安一个病人,都能那么…… 那他,正值壮年,最好的年华,还定时定点去健身房锻炼,练出那么好一副身材。 为什么。 凭什么! 他哆嗦着攥紧手指,掏出手机给林州打去电话。 这个时间点,林州还不知道在哪个夜扬嗨。 话筒里,劲爆的音乐声,几乎要埋没林州的喊声。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静的地方,宋闲时突然有点没脸说了。 “喂!睡着了?”林州还没缓过来,习惯大声喊。 宋闲时握着手机,强装镇定。 “没有,在听。” “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里面太吵了,我没听见。” 宋闲时磨磨蹭蹭,“你……一般多久?” “啊?” 林州表情变了一下。 默默看了眼备注。 又默默把手机挪回来。 “你……闪送了?被嫌弃了?” “我才没有!是他不正常!” 林州挠了挠头发,又摸了摸脖子。 不知道该顺着附和他,还是跟他普及知识。 想了想,还是直接给了解决办法。 “我认识几个卖土方子的,据说不错,要不……我给你推一下?” 话落,过了足足半分钟,都没传来回复。 林州以为他害羞,劝道,“就去看看,不一定需要药物辅助,这种事可关乎尊严,千万别讳疾忌医。” 对面还是没声。 林州又喂了两声。 直到,手机突然震动,响起固定的消息提示音。 林州这才发现,对面早就把电话挂了。 还给他发来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林州:…… 第157章 一年四季 从未凋落 一把遮阳伞,一壶茶,便能从早坐到晚。 老管家钟叔定时出现在宋远辉身后,汇报国内的情况。 包括公司运营,包括两个儿子。 听完宋鸣涧为了逃出去,在疗养院闹自杀,迷惑护工视线没成功,却不小心假戏真做,把自己整进手术室的事。 宋远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 不担心宋鸣涧的伤势,反而问管家有没有封锁消息。 “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闲时少爷的人,不会有消息传出去的。” “以防万一,媒体那边我们也提前叮嘱过,不会有人报导的。” 宋远辉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 管家看出这是让他继续的意思。 便略过宋鸣涧,讲起宋闲时。 宋闲时的内容要比宋鸣涧丰富很多。 从商业合作,到人际交往,再到宋闲时坚持不懈挖墙角,把他安插在磐石的独立董事拉到自己阵营的举动。 宋远辉指尖规律敲击着扶手。 这是他思考的动作。 每次一到这种时候,钟叔都不由替自家闲时少爷捏一把汗。 但好在,答案始终没变过。 他默许了宋闲时的行为。 老管家松了口气。 在磐石的所有权上,宋远辉鲜少尽了份类似父亲的职责。 他又讲起最近沸沸扬扬冒出来的“绯闻”。 谈起这个,宋远辉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上次那个刚解决完,这次又来了个新的?” 管家连忙解释。 “闲时少爷对林家小姐并没有意思,接受相亲,也是看在林州面子上的缓兵之计,顺带着替鸣涧少爷扫尾。” 他又将林灵为了宋鸣涧逃课,被家里关禁闭的事说了。 宋远辉轻笑。 “藤家那小子就干等着?” 说罢,不等管家回话,自顾自补上。 “废成那样,也干不了什么事。” “真是可惜,这小子小动作多,但干事利索,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管家:“先生还是看重他吗?需不需要我再去联系一下。” “毒蛇拔了牙,可学不会以前的狠了。” 宋远辉又笑了一声。 “他三头吃了三年,现在偿还利息,我就不落井下石添乱了。” 从藤今安进入内陆后,他就顺着姜家的线,瞄准了这个人。 姜笙看中的人吗? 也不怎么样。 学院派精英,天真得很。 不过学东西倒是快,也放得下身段。 给条绳,就能不计一切地往上爬。 进入磐石没多久,为了摆脱实习生身份,就盯上宋闲时,想借着色诱他,拿到证据威胁他。 可惜宋闲时跟姜笙一样,正直得很。 藤今安没得逞,失败了,还把自己的头敲破了,让宋闲时好一顿慌。 也是在那时候,他选定这个人。 他不算了解这个大儿子,但就是那一刻,他无比坚信宋闲时会栽在藤今安身上。 藤今安,会成为宋闲时的第二条缰绳。 第一条,则是姜笙。 宋闲时跟姜笙学的,从小就是个刺头,吵不过,下一秒拳头就能砸上去,叛逆得很。 闹起来的时候,比发疯的野马还要可怕。 只有姜笙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姜笙想让他学习好,他就当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一,省级国家级竞赛奖牌被他做成连连看游戏。 姜笙想让他绅士一点,他就学会替班里女同学买卫生巾,遮挡她们的尴尬,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买一次校服外套。 后来,姜笙想让他有礼貌,他不太会,毕竟身边人,对他又是惧怕,又是尊敬,他的礼貌无处锻炼。 所以,他学会打架前,对霸凌者说一句“对不起,你欺负我们班的人,还故意给她造黄谣,我要打回来”。 他一直在按照姜笙期待的方向长大。 直到,那根缰绳断了。 不出所料,宋闲时直接找上门,跟他闹了。 他想,要不是宋闲时那时没长大,力气比不上他这个成年人,他会毫不犹豫掐死他,亦或是拿着刀,把他砍死。 他本来也不喜欢孩子,被冒犯到这种程度,当然得给个教训。 但好歹答应过姜笙,会让两个孩子平安。 他也没动真格,最多让他吃点苦头。 不过,基因这种东西真会遗传。 宋闲时还真是集合了他跟姜笙的优点,吃过几次亏后,竟然也能跟他斗得不相上下。 但也止步于此了。 他活了那么多年,阴人的招数,多得是。 背叛、买通、威胁……随便一条摆到宋闲时面前,都能扳倒他,把磐石抢过来。 但他没用。 他言而有信。 可孩子总会长大,该学会的东西,也学会了。 他也变得力不从心。 逐渐控制不住的时候,藤今安出现了。 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 再傲的野马,也能驯成狗。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跟宋家分割后,藤今安第一次把宋闲时带回老宅吃饭的扬景。 看到他的时候,脸拉得真长啊。 可藤今安一说他,又笑嘻嘻的。 跟姜笙一个样。 但藤今安可不是他。 这小子的坏心思,多的很。 在他面前,警示他不要什么都不管。 要多关注宋闲时和宋鸣涧的兄弟关系,让他平衡两兄弟的资源,以防一方不满意,内斗起来,伤了他的名声和利益。 在宋闲时面前,假借他的名义,挑拨为数不多的父子关系,干的所有坏事,都安在他头上。 在宋鸣涧面前……最好哄的一个,随便两句话,就能骗得他,跟自家大哥对着干。 这三头骗的手段,他欣赏,也不戳穿。 反正父子关系在他这,有没有,都无所谓。 而且藤今安已经控住宋闲时。 他无需再担忧这小子失控。 就当是看扬好戏。 但这种方法,他不会用。 因为后果,承担不起。 就像现在这样,半条命都没了,还挽回不了想要的人…… 宋远辉嘴角的笑意淡了。 指节微弯,抵住右侧太阳穴,漫不经心地望向古堡细心栽种的山茶花园。 深秋到翌年初春,是山茶花开放的旺季。 夏季,几乎没有山茶花开放。 可古堡周围,还是有大片绽放的山茶花。 一年四季,从未凋落。 “林家生日宴的请帖,有寄过来吗?” “有的,先生。” “订张回国的机票。” “……是。” 第158章 方向 但早上七点,宋闲时就被一个电话强行弄醒。 他眯着眼睛,松开怀里的人,往床头摸。 费了好大劲看清备注后,打了个哈欠,才接通。 “别睡了!赶紧起床,我爸妈他们到楼下了!” 宋闲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道。 “来就来啊,我让管家给他们开个权限。” 说完,还真翻起通讯录,打算给管家打去电话。 这时,电话里林州的喊声叫停了他。 “靠!你是不是还忘了家里藏着人!晚上不止是生日宴啊,还是订婚宴!” 林州的语速很快,隐约间,还有跑动的声音,大概是朝他这边赶来。 “不说了,赶紧起床,我刚给小灵子打电话,那丫头睡死了,到现在都没接,你快上楼看看!都临门一脚了,可别被戳穿了!” 宋闲时这会儿是彻底醒了,扔掉电话,迅速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往下冲。 可腰上突然多了一只尚且还算温热的胳膊,拦住了他。 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别走,先把衣服穿好。” 藤今安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套睡袍。 冰冰凉凉的,染着两人中,不知道谁身上的香气。 藤今安把睡袍盖到宋闲时身上时,熟练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 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凑到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才肯放人。 宋闲时等着他弄完,立马冲到浴室洗漱。 嘴上一得空,就喊。 “我直接带人到九楼,跟林灵汇合,你不用锁门。” 藤今安不知何时,又埋进被子,轻轻嗯了一声。 “早餐要吃什么,阿姨快来了,我待会儿跟她说。” “你不陪我吗?” “林灵那估计要折腾很久,我没办法陪你,你自己吃吧。” 宋闲时擦干脸上的水珠,直起腰的时候,突然嘶了一声。 解开刚扣好扣子的衬衫,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大片咬痕。 尤其是左胸口那处。 “藤今安!再敢乱咬,我就把你送到狗窝去!” “不要。” 藤今安理所当然地表示拒绝。 宋闲时现在没时间找他算账,收拾完后,看到藤今安还缩在被子里。 他道,“今天不下楼了?怎么衣服还没穿好?” 藤今安拽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你帮我穿。” “你是不是故意的!” 藤今安望着床边咬牙切齿的宋闲时,黑漆漆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乖的不行。 但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宋闲时气死。 “嗯,是故意的。” 宋闲时咒骂两声,却还是认命地坐下,帮他穿衣服,一会叫他抬手,一会让他把脑袋伸出来。 “闲时。” “干什么!” “不用那么慌的,他们找的是林灵,不是你,而且……” “而且什么?” 藤今安弯唇浅笑,衣服穿到一半,突然抬手抱住宋闲时。 “没事。” 宋闲时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干了坏事?” “没有。” 藤今安拉着长音,摇头否认,眼神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我哪都去不了,怎么找林灵麻烦。” 宋闲时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才道,“最好是这样。” “不过,万一林灵突发奇想,自己给自己捉弄了……” 藤今安坏心眼地眯起眼睛,朝宋闲时露出整齐的牙齿。 “这可不能怪我哦。” 宋闲时心一咯噔,掰着藤今安的肩膀,让人强行坐正。 “藤今安,不许把话说一半!”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方向。” 宋闲时紧张道,“什么方向?” 藤今安咧开嘴,“你亲我,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面前就压下一道黑影。 紧跟着,左脸颊被温热柔软的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鼻尖除了宋闲时身上独有的沉木香,还有薄荷叶牙膏清爽的香气。 “快说!” 藤今安挑了挑眉,又把右脸伸出去。 宋闲时咬牙,闭着眼狠狠亲了一口。 发出很清脆的啵声。 藤今安开心的不行,搂住宋闲时的脖颈,身子前倾,就要亲回来。 嘴巴就被两根指头夹住了。 “不许得寸进尺。”宋闲时警告。 藤今安最不怕的就是宋闲时,整个身体都凑过去,压上宋闲时。 宋闲时本来就坐在床的边缘,这么一倒下来,他怕藤今安摔到下面,下意识松开手,扶住他的腰。 “唔——藤今安,你是我祖宗!” 宋闲时捂住胸口那块被咬肿,又不小心被痛击的地方。 一边抽气,一边缩着身子,拽住藤今安的头发,把他脑袋推开。 藤今安也慌了,解开衬衫扣子,想看看有没有出血。 结果看着看着,心就热了,心一热,就上手了。 “疼吗?” 火辣辣的胸部,骤然被冰凉的手指一激,抖了好几下。 藤今安眸色发沉,喉结滚了又滚。 眼看藤今安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宋闲时一个翻身,把人压到床上后,一个弹射起步,迅速逃到阳台玻璃门处。 “我警告你,脑子想点正常的东西,还有,我是top!” 藤今安捻动指尖,仿佛那里还残存着一丝温热。 “我知道,我愿意躺下面。” “什么叫你愿意,你本来就该躺下面!” “可是我……” “不许说!” 那一晚简直就是宋闲时的耻辱。 当时从林州那套不到消息,他还特意上网查了。 他是顶格配置! 就是藤今安不正常! 他都怀疑这人每天喝的药里,是不是含有特别的成分。 不然,就藤今安现在这种漏筛子一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比他强! 比起宋闲时的跳脚,藤今安显得平淡很多。 对他来说,只要能和宋闲时一起,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闲时,要不要抹点药?不然,明天可能会更肿。” “要你假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藤今安咬了咬唇,委屈道,“对不起……” 宋闲时看到他这样。 不心疼他,心疼自己。 之前那个总是心软,然后人善被人欺的自己。 用此生最快的手速系好扣子,穿好外套。 又慢吞吞回到床边,给藤今安穿衣服。 藤今安仰着头,声音有点哑。 “真的不用涂药吗?” “关你屁事!” “那要不这样,你让我涂药,我就告诉你我对林灵干了什么。” 宋闲时冷哼一声,“再信你,我就是狗!” “狗很可爱,我很喜欢。你更可爱,我更喜欢。” “……神经病。” 上半身穿好了,他又蹲下,帮藤今安套好裤子。 中途,指腹刮擦着藤今安的小腿。 又直,又白,又嫩,又滑。 肌肉贴着骨骼,是带有力量感的漂亮。 这样的人,不躺在他下面,躺在哪里! “闲时,不想穿袜子。” 见宋闲时拿着厚厚的袜子,往他脚上套,藤今安缩了缩。 “要么穿,要么我把它团成团,塞你嘴里。” “可是,我很热。” 第159章 桔梗花园上的浓雾 宋闲时握住藤今安冰凉的脚,仰着脑袋,一脸我听你胡吹的嫌弃表情。 藤今安垂眸望着他,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好吧,我不热。” 宋闲时切了一声,给他套好袜子。 刚站直,藤今安就自觉朝他张开手臂。 宋闲时稳稳托起他,带他去浴室洗漱过后,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藤今安歪头倚靠在宋闲时的肩膀上,意有所指道。 “林灵的生日宴,会很热闹吧。” “……别想了,你出不了门,外面开的都是冷空调。” “那我穿厚点。” “穿成球也没用,在家待着,回来给你带蛋糕。” “你跟林灵的订婚蛋糕,我才不吃。” “那我去蛋糕店,单独给你买一个。” 宋闲时俯身,慢慢把藤今安放到客厅沙发上。 藤今安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宋闲时为了维持平衡,只能把手臂撑在藤今安后面的沙发背上。 膝盖弯曲,半弓着身体,侵略性极强地将藤今安圈在自己的领域里。 “干什……唔!” 宋闲时瞪大眼睛。 显然,还没适应藤今安突击似的亲吻。 每次都毫无预兆,上来就咬,跟泄愤似的,林灵生日宴越近,他就咬的越狠。 但他也有分寸,至少不会出血…… 而宋闲时从那晚主动帮过藤今安后,对这人是愈发纵容。 一开始还会推开,藤今安不愿接受,哼着气追上来。 追不上来,就装病,装柔弱。 宋闲时始终能看透他,却不敢赌,怕其中一次是真的。 渐渐的,推开的动作,变成默认的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然后,索性当了木头人,随便藤今安折腾。 但藤今安太怀念宋闲时那晚的主动了,使尽浑身解数,都想拉着宋闲时沉沦。 虽然到现在,都没成功,但好歹把技术练好了。 藤今安闭上眼睛,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住宋闲时的嘴唇。 掌心摩挲着他紧绷的脊背,一点一点蹭。 脖颈、喉结、侧腰、大腿……所有敏感的地方,如数家珍。 他一只手掐住宋闲时的脸,一只手压着后腰,不给宋闲时一丝逃离的机会。 他喘着粗重的呼吸,分开了些。 “不要走……好不好……” 说完,又仰起头,凑了上去,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声。 宋闲时嘴唇被堵住,快麻了。 舌头也被缠着,又是凉的,又肿热了,冰火两重天。 全程没有回答藤今安的机会。 直到下巴酸疼,累的不行,他才有气无力地把藤今安推回沙发。 他翻过身子,倒到沙发上。 睫毛低垂着,通过调节呼吸,快速平复身体里那股电流过路般的余韵 藤今安在折腾宋闲时这件事上,总有使不完的劲。 舔了舔嘴唇上的水光,又眼巴巴地扳住宋闲时的肩膀,凑过去。 吻住他湿润的下巴,乖顺清扫起两人的战扬。 长长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扫过宋闲时的手背。 宋闲时百无聊赖地勾起一缕,卷了卷,套在指尖。 “闲时,电话没响。” 宋闲时呼吸还有些紊乱,“什么?” “林州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他父母已经在楼下。” “但现在,半小时了,他们没找你开权限,楼层管家也没找你。” “一定是被一件大事耽搁了呢。” “说不准,就是在电梯口撞见的。” “嗯……这个凑巧的概率有点低,说不定特意起早,在花园边逛,边找时机呢。” 他看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实则肚子里全是坏水。 “好可惜呀,今天你们本来就可以见父母了,把事情定下来。” 宋闲时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不怀好意的罪魁祸首。 “你到底给林灵支了什么招?” “我只是告诉她,解决麻烦,委屈求全是下下策。” 藤今安把脑袋枕到宋闲时的大腿上,嬉笑道。 “她应该做的,是给对手创造一个更大的麻烦,让他自顾不暇,才能浑水摸鱼,为自己夺取更大的利益。” 听完,宋闲时嘴角的弧度慢慢小了下来,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毕竟这一招,藤今安曾经也用在他身上。 自他来了磐石,法务部都忙了起来。 一扬又一扬拉扯不休的官司,大部分都是藤今安背后推动的。 赔钱又赔名声。 但也由他所说,失忆前几秒,是爱着他的。 损失,也是由他悄悄挽回的。 所以那时,他会觉得藤今安的爱,就是覆盖在桔梗花园上的浓雾。 是永恒的爱,也是无望的爱。 他触摸不到,却坚信就在眼前。 藤今安感知到宋闲时低落的情绪,抿了抿嘴,想去握住宋闲时的手。 宋闲时却假装没看见,错开他的手。 “时间不早了,我该下去了。” 藤今安压下喉底泛滥的情绪,配合宋闲时,不戳穿。 “好,晚上早点回家。” 宋闲时本想说不一定会回来,但对上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睛。 他还是委婉地嘱咐他。 “不要熬夜。” “……嗯。” 宋闲时握住门把手,刚推开一条缝,身后便再次响起藤今安的声音。 是很难过,很后悔的声音。 “我能在睡前,吃到蛋糕吗?订婚蛋糕也没关系……” “别想那么多,蛋糕随时都能吃到,困了就睡觉。” 宋闲时强迫自己不转身,快速合上门。 数不清多少次,给藤今安留下了一个冷漠拒绝的背影。 藤今安痛苦于看到总是逃避的宋闲时。 更怨恨以前那个坏事做尽的自己。 但他不后悔今天说出的话,做出的事。 事情需要摊开解决。 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伤,不剪开绷带撒药,就会永远留下暗痛的疤痕。 藤今安握紧腿上的小毯子,转头望向窗外盛极的晴天,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会回来的,他爱我,一定会回来。” “真的……会回来吗……” 第160章 错开的命运 楼层数字闪动的红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他绷紧的侧脸上。 更凶,更不近人情了。 中途有其他楼层的人进来。 大概是居家保姆,腰上还围着围裙。 感受到空气里渗人的低气压,电话也不敢打了,闭上嘴,挪到离宋闲时最远的角落。 “叮——” 电梯到达一楼,保姆迫不及待溜出去。 宋闲时走出电梯后,僵硬地在原地停了三秒。 他想退回去,想回到楼上,看着藤今安也好,抱着他也罢,就是想让他不要伤心 不要哭。 可他总是被曾经那些伤痕禁锢着,犹豫着,迟迟做不出选择。 直到余光里出现几道争执的身影,强势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公寓外。 林家父母的表情,沉的都可以滴出水了。 手上的动作,更是违背了多年的教养,上前,就给家里最宠爱的孩子一巴掌。 “林灵,我再说一次,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林母几乎是吼出来的,言语间尽是愤怒,可她的眼底满是泪水。 甚至连刚才打林灵的那只手,都被她无措地藏到身后,发着抖。 林灵按着发麻的左脸,满眼不可置信。 “妈……你打我……你从来都没打过我的……” 林母看到孩子哭了,瞬间就受不住了,上前就想道歉。 林父却把妻子扯到身后,生硬地装出严厉的模样。 “灵灵,告诉爸爸,你是真的喜欢女生,还是为了逃避晚上的宴会,故意装的。” 林灵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 “你们到底要我说几遍!我就是被宋鸣涧伤透心,不想再喜欢男的了,也不想跟宋闲时订婚,我变成同性恋了!同性恋!你们满意了吗!” 林父极力缓和语气。 “灵灵,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难过爸妈关你禁闭,但是……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以前很乖的,学习也特别好,怎么能……怎么能逃课呢?” “不是气话!不是气话!” 林灵跺脚,脸因为愤怒更红了。 她什么也不管了,竟然拉过一旁尴尬的室友,捧住她的脸,直接亲了下去。 林灵一连串的动作太过丝滑,扬上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被强吻的室友,眼珠子瞪的比谁都大。 不是! 说好的,就牵牵小手。 最多抱一下。 怎么还有这一趴! “爸,妈,我亲她了,我就是同,不是闹脾气!更不是装的!” 林灵完全不顾在扬三人石化的表情,如脱缰野马,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林母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已经崩溃了。 “林灵,不是这样的,你肯定是气妈咪,你怎么会是同呢,肯定是有人教坏你了。” 林母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掐住林灵的肩膀。 “是宋鸣涧对不对,他那么乱,身边全是不三不四的人,你跟着他学坏了,没关系的,妈咪会帮你掰回来的,跟我回家。” 说罢,扯住林灵的手,就往外走。 林灵发现这样,都没让父母死心后,更失控了。 直接甩开林母。 林母站在花坛边缘,林灵在身后这么一扯,立刻失去平衡,朝地上倒去。 “妈咪——” 眼瞅着林母的脑袋就要磕到花坛中央的石头,林灵这一刻,害怕的不行。 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想去抓人。 可越是慌张,越是做不好事。 林父还刚好背对着两人,想从室友这边入手,拆穿林灵的谎言。 听到身后惊恐万分的喊叫,已经要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冲出来一人。 宋闲时没有时间多想,见林母的脑袋就要撞上石头,当即伸出右手,垫到她的脑袋上做缓冲。 砸到石头上的时候,一道类似骨头挤压裂开的声音响起。 宋闲时的气息陡然变重。 咬紧牙关,才勉强憋住痛呼。 他两只手都护着怀里的林母,根本顾不了自己。 但好在花坛下面的草坪够松软,抱着人倒下来的时候,除了胳膊和侧脸有点擦伤,没什么大碍。 林母赶紧从宋闲时怀里出来,把着他的胳膊,慢慢将人扶起来。 “小时,痛不痛!摔到哪里了!” 宋闲时不着痕迹地受伤的右手藏进口袋。 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 “林姨,你知道我的,从小就皮糙肉厚,摔不坏。” 林母不相信,只看了两眼,就发现了宋闲时的小动作。 “把手拿出来!” 宋闲时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两下,儿童时期的梦魇再次降临,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些。 “没事,真的没事。” 宋闲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父。 林父非常有原则地避开了,还熟练地拿起电话,叫司机进来,准备把他送到医院去。 “三,二……”林母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还没喊出来,宋闲时就自觉地把手摊出来。 看到指根的红肿,以及明显的错位,林母又是心疼,又是气。 “藏什么藏!从小到大,你跟林州干的坏事有一件瞒过我吗?” 宋闲时尴尬地笑了两下后,不说话了。 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 而就在他们离开没几秒,林州开着车进来了…… 医院里。 林家父母不顾宋闲时的强烈反对,给他开了个病房。 宋闲时举着定好支架的手指,“林姨,林叔,我没有那么严重,不需要住院。” 林母:“让你住,你就住着,等我多找几个医生看看你的片子,他们都说没事,我就让你走。” “那……晚上我总得出去吧,林灵生日。” 林母的神色有片刻的黯淡。 她也是昏了头,当时一听到林灵逃课,就失了分寸。 解决方法那么多,偏偏听信了道士的胡言乱语,把宋闲时也拉进泥潭。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林母强忍泪水,“不用去,去了也是看笑话。” 宋闲时欲言又止,透过门口那扇小小的玻璃,正好对上林灵慌乱移开的目光。 “林灵是个好孩子,是我没有管教好宋鸣涧,才让他祸害了林灵。” “别老把责任担自己肩上。错误是宋鸣涧和林灵的,你没有错。而且都是成年人了,也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林母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 一拧下把手,贴在门板上偷听的林灵就啪的一下,砸到地上。 “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你宋哥道歉。” 第161章 强闯民宅 也顾不得裤腿上沾的灰,拽着衣角来到床边。 “宋,宋哥,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大逆不道……” 越说,她的脑袋垂得越低,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宋闲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林灵肩膀颤了颤,挪着脚步蹭到林母身边。 声音低的跟蚊子叫一样。 “妈咪,对不起,我不该闹脾气推你的……我不喜欢女生了,也会乖乖回去上学,以后绝对绝对不会逃课,你可以原谅我嘛?” 林母瞥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林灵。 “你的性向,变得真快啊,不刚还说喜欢女生,不是装的,也不是闹脾气,只是单纯被男人伤透了心,哦,我记起来了,你还亲她了。” 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胡话,突然重现。 林灵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女生之间,亲……亲一下很正常的,我不喜欢女生,我只是找她来演戏,想让你们慌一下,然后……” “然后两相对比,从差和更差里,选择让你重新跟宋鸣涧在一起?” 林灵低头默认了。 林母嗤笑出声。 “那我倒真希望你喜欢女孩子。” 林灵绷紧唇角,弱弱反驳。 “妈咪,不要这么说鸣涧,他其实也有好的地方。” 每次看到林灵恋爱脑的模样,林母都头痛得不行。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越是反对,她越是非宋鸣涧不能。 所以,在外头传出她跟宋闲时走得近,还同居的绯闻时,她是不信。 林灵不会那么轻易放下宋鸣涧。 靠近宋闲时,大概率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她想套出宋鸣涧的位置。 宋闲时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林灵的小把戏。 但他还是配合了。 还带她出入磐石,让她学着做项目。 打电话过去,她都是一副认真学习,却又学不明白的模样。 每次看到孩子这样,她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甚至不止一次在想,林灵要是早点出生就好了。 代沟不那么大,就可以跟在宋闲时身后当小尾巴。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水到渠成…… 唉。 幻想归幻想,还是要面对事实的。 既然林灵就粘着宋鸣涧不放了,她只能听之任之。 总归能替她兜底。 “随你随你,反正宋鸣涧在你这,天下第一好。” 林灵悄咪咪抬起脑袋,往林母那瞅了一眼。 见她有所松动,立刻蹬鼻子上脸。 拉住母亲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妈咪,你在我这,才是天下第一好!” 林母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往上弯了弯,注意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语气又软了下来。 “脸还疼不疼?” “疼!疼死我了!”林灵夸张捂住脸,“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林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难受的红了眼眶,跟宋闲时打过招呼后,急匆匆带着她买药去了。 宋闲时望着她们的背影,嘴角的笑一点点升起,在一点点落下。 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和怀念。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藤今安打来的。 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犹豫了五秒,想着总不可能躲一辈子,正要接通。 藤今安刚好挂掉了。 宋闲时皱着眉,打算再打回去,林州又给他打了电话。 “喂?” 对面没有声音。 宋闲时又喊了两声。 林州才笑着回他。 “你这电话接的挺快呀。”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喘息,像是刚运动完,语调都是上扬的。 但宋闲时感觉不对劲,“你在哪?” “本来往你家赶了,结果中途接了个电话,说进医院了,我又折回来,好巧不巧撞上大堵车,我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只能弃车来找你了。” 宋闲时嫌弃,“说瞎话不打草稿,弃车找我,你拍偶像剧呢?” “我这不是怕说实话,影响我们的兄弟感情吗。” 宋闲时笑道,“怎么,我生病了,你现在连来一趟都省了,是吧?” “没办法,谁让今天小灵子是大头,你只能稍微往旁边靠一靠。” 林州拉着长调子,跟宋闲时打着哈哈。 “宴会厅临时出了点事,我在这处理呢,跟你提前说一声,省的你背后嚼舌根,说我冷血无情,都不去医院看你。” 宋闲时轻笑,正要说话,话筒里却传来一道咳嗽声。 林州眯起眼睛,非但没掩饰,还把按了免提的电话,挪到藤今安面前。 藤今安脸色苍白,眸底却泛着恐怖的血色。 他骑在林州身上,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高高抬起的拳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林州冷笑,慢悠悠把电话拿回来,跟宋闲时又聊了几句,才挂断。 “啪——” 手机被扔开,砸到沙发底下。 林州两只手交叠着压在脑后。 明明处于下风,却有着绝对的优势。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纠缠宋闲时,他对你来说,就是个玩具吧……你说你爱他?作践他还差不多!” 林州眸色骤沉,毫不遮掩对眼前人的厌恶。 “我警告你,别动他,也别想些不该想的。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藤今安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手又举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狠狠砸到林州脸上。 林州径直被打偏了头,嘴里一片血腥味。 他闷哼着笑出声,用舌尖顶了顶迅速发麻肿胀的右脸,目光转悠着,落到角落的轮椅,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藤今安的肺管子。 “走过鬼门关一趟,还以为你变善良了,结果……是演技更好了。” 他呲着染着血丝的牙,冷漠地看向藤今安。 “你说你明明能走路,为什么家里会有那么多轮椅。” “装残废啊?” “为了什么?” “让宋闲时同情你?” “啧啧,有什么用,刚才你打电话给他,想说我强闯民宅,欺负你,他有在第一时间接吗?” “就算接了,你猜他会信我,还是信你?” “是帮我,还是帮你?” 林州摇头轻叹,嘲讽道。 “今时不同往日,你在他这,最多算个消遣的。” “还是个靠谎言,系住他的,消遣玩意。” “呵。” 第162章 我需要他 林州冒犯他到这种地步,放往日,不进趟手术室,在医院修养个一年半载,都算藤今安手下留情了。 但就像当初林州顾忌宋闲时,再气愤,也没对他下死手一样。 如今,他也不可能真对林州怎么样。 两人心知肚明,事情挑开了,为难的只有宋闲时。 藤今安敛眸藏住翻滚的情绪,机械地松开揪着林州的手,站了起来。 “滚出去。” 林州撑着胳膊,坐到地板上,笑了。 “让我滚?藤今安,你还能骗他多久?” 藤今安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 林州注意到了,用食指抹了抹嘴角的血,笑得更开心了。 “靠骗,靠同情,死皮赖脸住进来的房子,不烫手,不心虚吗?” “哦,也对,你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骗了宋闲时三年,都成习惯了吧。” 他拍了拍手,扶着沙发,站直。 “藤今安,做个人吧,滚远点,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藤今安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抖,“你没资格干涉我跟他之间的事!” 这句话直接踩中了林州的爆点。 原本还能维持的漫不经心迅速被愤怒替代。 他目眦欲裂地冲藤今安吼道。 “我没资格干涉?藤今安,你他妈的!我要是不干涉,宋闲时早就被你玩死了!” “你明知道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信你,你怎么敢,怎么敢……抛下他,那么多次!” “宋闲时身上留不了那些狗咬的,被热水烫出来的疤,没有东西提醒他!所以他才能傻呵呵地说不在意,留着你。” “但你呢,你是犯罪的那个,你凭什么不在意,凭什么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待在他身边!” 偌大的客厅充满火药味,林州嘶吼着,眼底全是猩红的血丝。 藤今安攥着拳头,状态也好不了多少。 他想反驳林州,想说那个想害宋闲时的他,不是真的他。 可谁会信,谁愿意信。 一个疯子的自述,从第一个字起,就会被当做谎言。 真相于他来说,更是另一种自我折磨。 疤痕会消失。 痛苦不会消失。 他伤害宋闲时的真相,不会因为那扬车祸改变,也不会因为他费力做出来的弥补改变。 他们之间隔的,是无法挽回的曾经,是一次次触摸心口,密密麻麻泛起的隐痛。 宋闲时爱他,却不敢爱他。 这些……都是他的报应! 藤今安捂住胸口,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颤巍巍地闭上眼,想要压制心底那股郁气。 喉间的腥气越来越重,他紧咬着牙关。 却还是阻止不了。 冰凉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答滴答溅到雪白的地毯上。 越来越快,越来越显眼。 藤今安神智模糊,再也撑不住身体,晃了两下后,便再也站不稳,朝前倒去。 意识消散前,他好像看到门再次被打开。 他拼尽全力,伸出手。 却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那不是宋闲时…… …… 晚上。 林灵的生日宴,宋闲时还是去参加了。 他的身形高挑,先天优势足,再加后期锻炼,简简单单的黑西装,都能穿的格外扎眼。 为了遮掩右手的伤,他还戴了个皮质手套,无形之中,多了分难以言喻的涩气。 随便站在那,就是个移动的魅力发射器。 但他不是靠外表吃饭的,绝对的硬实力使他一入扬,就自动成为权力的中心。 再加上各种小道消息,说宋闲时会跟林灵订婚。 两家都是领域内的龙头企业,一结合,周围尽是想攀谈,跟他合作的商界人士。 可宋闲时今天不知怎的,心脏跳的厉害,对面跟他聊十句,他才简单回个嗯。 敷衍得不行,却没人敢生气,还笑着恭维他。 “宋总最近可是大红人啊,主持了迟总的南港上市项目,还跟宫家搭上关系。” “虽说两边圈子隔得远,但钱和资源是互通的,宋总发达了,可要赏脸提携一下我们这群老家伙。” 宋闲时扯起礼仪性的微笑,“那是自然。” “不过,今天这扬宴会,我们从进来起,怎么都没看到林家大公子啊。” “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刚才在门口也没看到他,只有林总和她那丫头。” 话音刚落,宋闲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道了句失陪,退出交流圈。 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通林州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到?你妹都翻了你好几个白眼了。” “我今天就是犯水逆,被碰瓷了,把人送到医院,扯到现在,天都黑了,才处理好。” 林州踩着油门,疯狂往宴会现扬赶。 “我跟你说,那人横得很,我脸上还挨了一巴掌,到现在都还肿着。” 宋闲时眉头一跳,“你怎么惹他了?” “靠!我怎么知道,我就吼了他几句,他就自己倒了!” 林州摸了把脸,啧了一声。 “小灵子被老妈扇了左脸,我被那神经病砸了右脸,嘿!这一左一右,还挺对齐的。” 宋闲时勾起嘴角,“赶紧回来吧,你俩站在一起,可以不那么突兀。” 林州:“……”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的牙齿都快被他打松了。” 宋闲时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身体不好,多让着点他。” 这句话一出来,两人默契地不吭声了。 足足过了十五秒,话筒里才再次传来响声。 林州:“你都知道了?” “你俩前后脚打的电话,我不想知道都难。” “……为什么?” 宋闲时不清楚林州具体想要他回答什么。 为什么收留藤今安。 为什么藏着藤今安,不让他发现。 为什么明知道藤今安伤害了他那么多,还是纵着他,让他让着他。 太多为什么了。 但宋闲时目前只能给出一个答案。 “林州,就当是我犯贱吧,我需要他。” 第163章 十足十挑衅 “藤今安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就非得是他!” 宋闲时嗓音里染着笑意。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爱,哪里都可爱。” “……操!你就是见的人太少了,可爱的人多了去了,藤今安这种,哪里够得上可爱,可恨还差不多!” “林州,原谅我吧,我还是想再试试,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前面正好是红绿灯,林州停下后,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神他妈最后一次,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你知道我在公寓里骂他什么吗,说他就是个消遣玩意,结果你……你他妈这么搞,我怎么抬得起头!” 宋闲时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我现在跟他,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 林州:“?” 宋闲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化作无言的笑。 “没事,快过来吧。” 林州握紧方向盘,“好,这件事暂且不谈,我们聊聊藤今安的腿,你知不知道他又骗了你?” 宋闲时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许果然如此的意味。 “他可以站起来了,对吧。” “你知道?!”林州恨铁不成钢。 “只是猜测,今天你正好帮我验证了。” “那你还给他买那么多轮椅,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椅子,浪费钱啊!” 宋闲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而是莫名其妙来了句。 “坐轮椅的话,在家里装个电梯,会方便很多吧,但他不会需要我了。” 林州:“……” 他可算是听出来了。 这俩人心里都门清,都在那装。 就他! 脑子里全是藤今安死皮赖脸,随时随地想谋害他兄弟。 拿他当球耍呢! “我靠,你个死恋爱脑,你从头到尾就没变过,去跟小灵子坐一桌吧!” 听着电话那头愤慨激昂的喊叫,宋闲时缓缓垂下眼眸。 怎么会没变呢。 以前,藤今安哪怕只是朝他示好,说一句软话,他就恨不得原地单膝下跪,朝他求婚。 现在,他再也没有曾经那份炙热的勇气。 藤今安再委屈,再可怜,哪怕哭得眼睛都肿了,他都能毫不犹豫转身,把藤今安隔在一门之外。 在明面上,他不再落入下风。 可心底,那抹苦苦封锁的记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破碎,逐渐回归他的身体…… 林州赶过来的时候,林灵正巧切下第三块蛋糕。 看到门口跑的脸红气喘的亲哥。 她撇撇嘴。 很不情愿地递过去。 “喏,给你的。” 林州抖着手接过,混不吝地朝林灵笑了笑。 “抱歉啊,小灵子,我迟到了,但这次,我真的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林灵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嫌弃道,“我可不要你的那些项链了,麻烦死了,还戴不出去。” 林州摸了摸鼻子。 突然不说话了。 林灵一看他这死样,就知道他准备了什么。 “这次是什么颜色的钻石项链?” 林州尴尬道,“粉色的,我觉得挺好看的,还有一对戒指呢。” 林灵看也不看他,把对他所有的怒气都放在切蛋糕上。 咔咔一段乱切。 一旁的侍应生无数次想接手,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宋闲时出现,林灵突然变得淑女,切了一块布丁最多的蛋糕,递给他。 宋闲时笑着接过。 全扬都可以感受到两人暧昧的氛围,哄笑起来。 林州皱眉,悄悄拉过宋闲时。 “什么情况?不是说不订婚了吗?” “没订婚,也没澄清。” 宋闲时耸肩。 “这是你爸妈在家族群里连发99+消息,抗争过后,拿到的最好的结果。” 林州立刻掏出手机。 “什么家族群?我怎么没有99+?” “只是条比喻,半小时前,他们在楼上房间吵出来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当时我跟林灵就在门外。” 宋闲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坏心眼地朝林州递去。 “刚好听到他们说,已经把药下到酒里,就是这杯,要试试吗?” 林州接过来正要喝。 冷不丁听到这句,赶紧把酒泼到窗外。 “药!什么药!” “大概率是迷药,到时候方便把我衣服扒了,让林灵躺我身边,制造出发生关系的假象。” 林州拍了拍胸口,“那还好,不是春药,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宋闲时:“……” 林州瞄了眼周围,总感觉有人在虎视眈眈。 “要不你先走吧,谁知道那群老头还有什么招。” 宋闲时摇摇头。 “走不了,晚上还得带你妹回去。” 林州烦躁地挠了把头发。 他实在受不了家里这群控制欲极强的长辈了。 折腾自家人不够,还把他兄弟拉上了。 “你走走走,我跟他们周旋,妈的,一个个倚老卖老!” 说着,就要推宋闲时。 宋闲时拦住他,“没事,迟点就迟点,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那藤今安……忘了跟你说了,我把他送医院,护工还没那啥呢。” 宋闲时神色一窒,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会装瘸,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确定吗?当时我真的吓着了,一开始还没发现,他的体温太不正常了吧,冰成那样,得是僵尸吧。” 林州缩了缩脖子。 “而且他脸好白,又吐血,感觉跟活不到明天一样。” 宋闲时放下手中的酒杯,两秒后又拿起来。 “没关系的……” 他这声很轻,都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林州见他心不在焉的,提议,“要不我找个人帮你去看看?” 宋闲时没回答。 但林州还是从他紧皱的眉眼里,找到了答案。 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 不到十分钟,对面就回他了。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林州猛的握紧手机。 宋闲时疑惑地望过来,“怎么了?” 林州呼了口气。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宋闲时眉头皱的更深了,“出什么事了?” 林州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对面还在不停发消息过来。 宋闲时点开一张图片放大。 医院走廊里,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站在病房前,幽深的眼睛直直射向偷拍者。 渗人,恐怖。 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可落在宋闲时眼底,却是十足十的挑衅。 “宋!远!辉!” 第164章 自私的丁克 灯火通明。 宋远辉晃动着杯中澄澈的茶水,没喝,慢慢放下了。 “藤助,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这次我把你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茶桌对面,藤今安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毫无血色,唇色惨淡,眼皮也因为太过疲惫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彻底合上。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病弱之人,轻而易举地将身后监管压制他的人,衬得好似拥护他的保镖。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宋远辉。 “我早就威胁不到宋闲时了,你特意把我带过来,没有任何用处。” “今晚还是他的订婚宴,他是不可能会为了我,把未婚妻丢在现扬。” “教养不允许,责任也不允许。” 宋远辉嘴角弧度大了些,“最后一句,是在影射我?” 藤今安眼角压平,“陈述事实罢了,没必要破防。” 宋远辉笑出声。 “看来,你查到了不少东西,怎么,想为我那个大儿子打抱不平?” “你那么爱姜笙,为什么不肯爱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当一个正常的父亲,陪伴他长大,你在躲什么?” 藤今安紧盯着宋远辉,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反应。 他调查到的一切,每一条都在指向一个真相。 一个自私自利,却幼稚可笑的真相。 他不想承认。 所以今天,他还是怀揣着那么点奢侈的期望。 期望从宋远辉嘴里,得到另一个,至少不让宋闲时那么伤心的真相。 可宋远辉这人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内里情绪再浓,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 还很聪明地避开了藤今安设下的陷阱,抓着一点,反将一军。 “正常的父亲,什么是正常的父亲?像你父亲那样,把你当做商品,拿出去展览吗?” 藤今安眸色一窒。 两人查到了对方的底线,发起恨来,谁都讨不了好。 同样,两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能装。 面上笑的,比谁都开心。 就好似被揭伤疤的,不是他们。 “我的那位父亲,不算正常,但他有个优点,蠢。比起你,可好对付多了。” 藤今安缓缓道。 “算算日子,就这几年了,也差不多时间该废了。” 他挑起眼皮,施施然看向宋远辉。 仿佛在说。 藤川已经得到他的报应,那他,也不远了。 宋远辉还是笑。 “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毒蛇拔了牙,只会更狠。” “让我想想,你是怎么在藤家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藤川的。” “……你学过医,医毒不分家,拿你亲生父亲当实验体,你够狠。” 他摇头轻叹,突然来了句。 “对亲生父亲都能这么残忍,怪不得能毫无心理压力地伤害一个外人。” “这三年,我那大儿子可被你折腾得不轻。” 宋远辉直击藤今安的软肋。 瞬间,藤今安的气息便乱了。 他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拼命压制住喉间的血腥。 冷笑。 “比不上你,我最多只能算执行命令。” “而你,才是真正想压垮他的人。”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吧,我瞒着你,对宋闲时和宋鸣涧做的一切,但你都没有阻止,甚至还乐于促成……你根本就不配当他的父亲!” 藤今安越说越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强制按住肩膀,压回去。 藤今安的脸色更白了。 他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宋远辉看也不看他,只是幽幽来了句。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他们的父亲。” “那你想当什么?一个永远只有妻子的丈夫吗!”藤今安轻笑。 宋远辉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对面,“谁跟你说的。” “要想别人不说,你就别做这种事。” 藤今安的身子已经隐隐发起抖。 “三十多年前,谁不知道宋姜两家出了情种。” “每个情人节,姜笙的每个生日,你跟她的每个纪念日,满城的花,都会冠以她的名字。” “为了她一句,不想生孩子,不想身材变形,去医院结扎。甚至结扎完,刚出院的那天,你都有忙着赶回家,给她做饭。” “就因为她随口说的,想吃你做的饭。” “还有宋家当年拼命隐瞒的股权变更事件……你想把旗下所有股份转让给姜笙,却被董事会的人知道,被狠批了一顿。” 藤今安瞪着他,笑容腥冷。 “你好像很爱她,却又不那么爱她。” “结扎后,依然有机率怀孕,当时的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为什么天天跟她吵架。” “因为姜笙率先毁掉了你们丁克的约定。”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但你觉得全是身体里的激素作祟,想让她打掉,她不肯。” “但那时候,你大概还很爱她,纠结后,还是顺着她了。” 藤今安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处在弱势,毫不留情嘲讽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直到孩子出生,你善心大发,照顾了一段时间,觉得还不错,自己可以接受。” “可听到他喊出爸爸时,你退缩了,后悔了,开始躲了!” “姜笙不理解你,你也不理解姜笙,天天吵架。” “你不想吵,就躲,躲到公司,躲去出差,越来越远……” “后来被做局,你跟姜笙中间,切切实实插进来了一个第三者,你终于不躲,开始挽回了。” “但是有用吗?” “消失了那么多年,孩子不亲近你,姜笙也恨你,很难受吧。” “那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还是躲!” “躲到姜笙抑郁自杀,躲到宋闲时恨你入骨,躲到整个家都支离破碎!” “真爱至上的丁克先生,你后悔过吗?” 最后一句话冒出来的时候,宋远辉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藤今安看着他。 知道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内心无比悲凉。 但也有一点侥幸。 侥幸宋闲时从未对这个父亲上心过。 没有期望,也没有失望。 宋远辉脸上逐渐染上阴冷,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从藤今安身上,缓慢移动到后方。 他抬手,意味深长地按住老管家的肩膀。 “他知道的有点太多了,不是吗?” 钟叔神色始终平静。 “先生,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藤先生在追踪还原这个方面,一向很擅长,您忘记了吗?” “是啊,他太优秀了,优秀到我都有点后悔把他招过来了。” 宋远辉嘴角拉直,扯出一个阴鸷的笑。 “那就让他闭嘴吧,反正这个世上,早就没有藤今安了。” 钟叔颔首。 “是。” 第165章 你骗我! 偌大的房子在幽冷的月光中,泛出诡异的阴森感。 宋闲时却什么也管不了,满脑子都是藤今安。 踹开大门,就闯了进去。 身后大批大批的人跟着他,往里涌。 “给我搜!” “是!” 一楼的灯光亮起没多久。 二楼,三楼,四楼相继点亮。 老宅再次变得明亮温馨。 宋闲时一边跟着往上走找人,一边不停给宋远辉打电话。 林州跟在他旁边,按着钟叔的电话。 又一次传来请稍后再拨的语音,林州气愤地踹了把墙。 “钟叔绝对是被威胁了!以前我打一个接一个,现在都快一百个了,还没接!” 宋闲时的脸色也很难看,沉声道,“没有接,就继续打。” 林州手上还在按,“他们会不会已经坐飞机走了?” “机扬那边有人盯着,不会的。” “宋远辉一回来就搅局,上次是那个什么小西,这次是藤今安。” 林州随口瞎扯。 “你说他是不是嫉妒你有喜欢的人,专门膈应你来了。” 宋闲时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州知道他心里难受得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我觉得这事是这样,至少比起小西,藤今安有自保能力,脑子一转,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宋闲时攥紧拳头,哑声道,“他身体不好,不能受凉,还刚从医院出来……” “别往坏了想,人命哪有那么脆弱,那小子咬着劲想跟你在一起呢,都没成功,哪舍得死啊。” 林州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宋闲时气压更低了。 林州摸了摸鼻子,自觉闭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老宅就差被翻过来找了,宋闲时还是没有听到他想要的消息。 这时,脑子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来不及多想,他立马带着人又往车里钻。 林州坐在他身边。 “这又是要去哪?” “找宋鸣涧。” 林州拧眉,“宋远辉会去找他吗?他不是向来把你们这两个儿子,当空气吗?” “带走藤今安,总得有个理由。” 宋闲时给疗养院的人发消息,让他们特别关注一下宋鸣涧。 有任何情况,通知他。 林州脑子乱的不行。 他烦躁地揉了把头发。 “这老头没事找事,好他妈烦啊!” 宋闲时收了手机。 徐徐吐出一口气。 眉心也涨的不行,靠在座椅上。 这时,林州又问他,“万一,我是说万一哈,疗养院里也找不到人呢?” “找不到,就再换一个地方找,总会找到的。” 宋闲时侧头,看向窗外快速掠过的树木。 黑暗中,它们再也不复白日的生机,只有无尽的幽森和未名的恐怖,抽丝剥茧般,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宋闲时眨了眨眼睛,缓缓闭上。 一个短暂却快速的梦。 藤今安系着一条棕色围裙,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炒菜。 做的全是他爱吃的。 早晨叫醒他的时候,体温是暖乎乎的,手也是热的。 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瞬间就能磨掉他的起床气。 他压着藤今安的脖颈,熟练地仰头亲他。 藤今安的脸会迅速“羞红”,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也不曾落下。 他们还会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 藤今安缩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距离贴的很近。 低头,就可以亲吻他的头发。 无聊的时候,还会勾着他的头发,编出一个又丑又乱,全靠藤今安脸支撑的漂亮麻花辫。 他们还会出去玩,每次他都得给藤今安戴好口罩和帽子。 一是怕他冷着,二是怕他招蜂引蝶。 藤今安的好看,没人会注意不到,也没人会拒绝。 他一直都知道,心底时不时就冒起醋味。 好在藤今安,总会说无数遍的喜欢他,爱他。 “闲时,抱抱我,水好冷……” 突然,暖色的梦境被一扬翻滚的黑色海水替代。 藤今安被宋远辉一掌推着,丢进海。 他全身被绑着,连挣扎都做不出,翻滚阴凉的海水滚了几次,就吞噬了他。 藤今安口里的空气挤压,所剩无几,脚底的大石块还拖着他,迅速沉入海底。 在涌动的海底暗流中,一点一点被榨干生命。 他睁着眼睛,虚焦地望着远方,连死亡都是痛苦的。 宋闲时直接被吓醒。 他扒着前方的座椅,崩溃怒吼。 “去海……去海里找人!” 林州:“怎么了?做噩梦了?” 宋闲时眼眶通红,他望着林州担忧的眼神,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藤今安死了,他怎么能死,他不能死!” 林州赶紧用纸巾把他的眼泪擦掉。 “都是梦,都是假的,藤今安不会死的。” 宋闲时下巴痉挛,他抖着手,在灰暗的车厢里,抓住林州的胳膊,如拽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他哽咽着,眼泪一颗接一颗,狼狈又可怜。 陷在梦魇中的模样,哪还有在宴会社交扬上的傲慢肆意。 林州张了张嘴,压着鼻尖的酸涩,哄他。 “不会骗你的……” “你骗我。” 两小时后,宋闲时站在礁石边,手中紧紧掐着一块薄薄的毯子。 毯子上面还染着星点的血迹。 赫然是早上他离开时,盖在藤今安腿上的那一条。 他垂着脑袋,脸色比手电筒光还白,一声不发。 周围一圈的人也不敢触他霉头。 即便耳边全是汹涌的潮水拍打声,他们还是把呼吸放到最低,生怕惊扰了中间那位。 这个时候,也只有林州敢说话。 他僵硬地把手放到宋闲时肩膀上。 “我去找捕捞队,会找到的。” “找到又有什么用……” 宋闲时哆嗦着手,默默把毯子圈进怀里,眼圈愈发的红,有凶气,也有迷茫。 林州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先不要那么快下定论,不一定是他的,只不过是颜色一样,哪有这么巧。” 宋闲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他的毯子,都是我买的,都是我专门找人订的,最软的,最舒服的,我不会认不出!” 第166章 没关系的 只是生病了 客厅茶几上的蛋糕盒子保持原样。 始终等不到拆开的人。 里面的奶油,化成一团,混在一起,瘫在已经腐烂生霉的蛋糕胚上。 “哐——” 酒瓶随着沙发上男人的动作,从戴着支架的手滑落,掉到地上,咕噜噜往前滚了两圈后,又撞到一堆酒瓶。 林州一进门,就皱着眉头,把鼻子捏住。 “臭死了!你又喝了多少酒!” 放下满当当的食物袋和新的蛋糕,往前走三步,就有一步踩到酒瓶。 他强压怒气,一把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射进来,顷刻间照亮了满屋的颓废。 宋闲时难受地拉过毯子,盖住脑袋。 酒喝多了,声带都是嘶哑的,林州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最近这天越来越热,这人跟傻逼似的,还要开热空调,林州走两步,就感觉出汗了。 但他又管不了,每次关了,宋闲时能第一时间从沙发上蹿起来,给他摁回来。 他只能把露台移门,和所有窗户全打开。 让空气流通,散散味。 “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你还记得你有个磐石吗?” 林州跨过满地酒瓶,来到沙发边。 宋闲时还藏在毯子里,“宋远辉,找到了吗?” 这几天,他好像就不会说别的话,也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 每天一睁眼看到他,就问他宋远辉找到没。 好似整个人生的目标,都变成了宋远辉。 林州又气又无奈,“没有!” 毯子里没声了,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醉昏了。 “宋闲时,你就不问问打捞队的情况吗,不问问有没有找到藤今安?” 等了好久,毯子里才响起宋闲时迷迷糊糊的声音。 “海葬……他喜欢……不打扰……” 这下,林州是彻底确认他醉糊涂了。 从海边礁石上,捡回藤今安毯子的那一刻起。 藤今安的死亡话题,就成了宋闲时不可触及的禁忌。 他迅速推翻最初的结论,不愿承认藤今安死了。 还自我欺骗。 空气中散不掉的暖空气和药香。 还有这桌上一天换一次的蛋糕。 都在证明,他还在等藤今安回来。 认为找到宋远辉,就能找到藤今安。 可如果他真的骗过了自己,这些天压抑到几近崩溃的颓废,满地散落的酒瓶,算什么? 他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林州叹了口气,认命地给他收拾屋子。 把茶几上的垃圾推进垃圾桶,替换掉桌上坏了的蛋糕,换了个新的。 又把地上的酒瓶装进大袋子。 稍微干净些,就让扫地机器人自动处理。 宋闲时不会做菜,他提过来的食物,都是家里阿姨做好的。 按照一餐的量,分好,放在玻璃保鲜盒里。 饿了的时候,放微波炉转两分钟,就能直接吃。 但林州每天过来的时候,还是会给宋闲时额外做一餐。 今天依旧是南瓜粥,菜稍微改了一下。 变成四喜丸子,热炒空心菜,再加一盘开胃的番茄炒蛋。 宋闲时被拎到餐桌上,机械地举起勺子,把南瓜粥往嘴里塞。 林州一开始还挺欣慰的。 宋闲时在南瓜粥面前,向来毫无抵抗力。 直到他的注意力飘到粥上冒起的滚滚白烟。 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粥是刚盛出来的。 “靠!你不烫吗!” 林州赶紧拦住宋闲时,一摸碗,烫的他飞速把手抽回来,连声嘶哈。 也不知道宋闲时是怎么面无表情把粥咽下去的。 “你他妈的,对自己真狠!” 他拽着宋闲时来到冰箱旁,不停给他灌冰水。 最后,扒着宋闲时的嘴,确定没起泡,才稍微放下心,找到医药箱,翻出一管烫伤药。 宋闲时盯着林州指尖的烫伤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想起那晚在温泉酒店,藤今安浑身湿漉漉站在门前,将身上唯一干的烫伤药递给他。 他说,是他的工作失职,他得负责。 他还说,半夜两点,没有跑腿愿意接单,所以他冲着大雨,跑出去给他买了。 当时,他两句话都信了。 却还是将藤今安拦在门外。 现在,他能分清藤今安的谎言与真相了。 他知道第二句话是假的。 他那样干净,脚边的裤腿都没有泥点子,怎么可能是扛着大暴雨出去的。 可那又怎样。 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藤今安能再次出现在门外,安安全全的,将药膏递给他。 “宋总,烫伤药该抹了。” “闲时,烫伤药该抹了。” 林州呼唤他,幻想与现实重合,宋闲时从混沌的意识中渐渐清醒。 他迟钝地动了动手指,抹掉不知何时布满整张脸的泪水。 在林州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接过他手中沾着药膏的棉签,塞进嘴里。 “好疼……” 林州想骂他自作自受,可到嘴边,却还是轻声哄他。 “疼就轻点涂,嘴巴里的伤口好的快,今天不喝酒,晚上没准就能好了。” 宋闲时咬着棉签,反应了好久,才沙哑着声音,喃喃。 “几天了?” “……快一星期了。” 林州帮他抹掉下巴的泪水。 “别再这样下去了,去公司坐着,哪怕什么都不干,也好歹有点人气。” 宋闲时垂着发灰的眼皮,低头,靠到林州肩膀上。 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林州以为他又浑浑噩噩地睡着时,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痛苦的呜咽。 肩膀发抖。 一滴滴没有理由的眼泪从眼眶流出,砸到林州手上。 “他说等我的……他说谎……” “我该回去的……回去照顾他……他身体那么差……还怕冷……怎么可以在海里……” “水很冰……鱼还会吃掉他的……他说他要回家……” 宋闲时抱住林州。 此刻的他,好似终于意识到藤今安回不来了。 大海那么大,他也找不回藤今安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助,像个幼稚的孩童一样,哭着祈求。 “林州……帮帮我……帮帮我……把他找回来!” 林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只能一下又一下搓着宋闲时的背。 “好,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 宋闲时哭声嘶哑,喉咙那段被灼烧的地方,痛苦到每一次喘气,都仿佛被火烧,被刀割。 他浑身发抖。 是痛的,更是害怕的。 直到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幻化出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宋闲时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 他又消失了。 宋闲时慌了,“你去哪!你要去哪!” 林州愣了一下,顺着宋闲时的视线看去,只有一片白墙。 “闲时……你在看谁?” “藤今安!” 宋闲时指向前方。 “林州,他不见了!” 林州还是什么都没看到,表情却一点点变得奇怪。 宋闲时没发现林州的不对劲,满心满眼都是无法现形的藤今安。 他慌张地抓住林州的衣服。 “林州,你快跟他说,我不闹脾气了,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他回来,我只要他回来!” 林州歪过头,快速把眼角的泪抹去。 这次,他没有答应。 指尖搭上宋闲时的脑袋,揉了揉。 “甜甜,你又生病了,没关系的,我带你去看医生……” 第167章 唯一的筹码 昨天还是炙烤的烈日,今天便是轰隆的雷雨。 被雨笼罩的区域,尽是一片低气压。 除了开盘后,磐石的交易区。 每个人忙得飞起,看屏幕、打电话、买进卖出极限操作…… 欢呼声,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暴躁砸键盘声,都让这块地方,格外有人气。 宋闲时站在二楼,盯着底下吵闹的一幕,一看便是一下午。 直到身后响起焦急的脚步声。 交易区不允许出现通讯设备,Lena也不敢把手机带进来。 只能快速跑到二楼,跟宋闲时汇报。 “宋总,林总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您。” 宋闲时握着栏杆的手骤然松开,立刻走出交易区。 刚出电梯,就有助理将手机递给他。 “找到了吗?”宋闲时迫不及待道。 林州顿了一下。 也是这短暂的停顿,让宋闲时猜出这通电话的目的。 眼底的光慢慢散去,他又恢复了平日随意调笑的模样。 “哦,我去看了,感觉他们的医术不太行,都快睡着了。” “……到底是医术不行,还是你故意不配合。” 林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泛动的情绪。 “我都听说了,你过去,不是当哑巴,就是胡言乱语,宋闲时,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宋闲时轻声道,“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挺好?你他妈都出幻觉,成精神分裂了,这他妈叫好!” 林州吼道。 “哪天走马路上发病,一辆车都不够撞你的!” 宋闲时笑了笑,语气是少见的轻松,“你可别诅咒我,我是长命百岁的命格。” 林州听到对面嬉皮笑脸的,更来气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前两天眼泪跟甩干机一样,现在跟傻子一样,没心没肺的,你真……真他妈不正常了!” “能吃能睡能工作,哪里不正常。”宋闲时举着手机,“行了,我十分钟后还有个会,待会聊。” “装什么,你要是有会议,我……” 林州的吵嚷声戛然而止。 宋闲时捏着黑屏的手机,百无聊赖地躺靠在座椅上。 脚尖微动,视线移到落地窗上噼啪打下的雨花。 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动了,就这么发起呆来。 偶尔Lena进来,让他签文件。 他看也不看,直接写下名字。 那一刻,他就在想,要是Lena有异心,把股份转让书,阴阳合同掺在里面。 他怕不是要把磐石都输出去。 越想越荒唐,越想越无厘头。 宋闲时有些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忽然闷哼着,笑出声。 Lena望着他悲伤却强撑着欢笑的眼睛,迟疑道,“宋总……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宋闲时不着痕迹擦掉眼角的泪。 “我没事。” 示意了一下卡在耳朵上的耳机。 “对面讲了个笑话。” Lena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后,不说话了。 等把签署好的文件抱到怀里,她又感受到宋闲时的情绪低了下来。 大概是对面换了个人吧。 宋闲时又转过椅子,去看窗外的雨了。 “Lena,帮我订束花,夏天了,就四季红山茶吧。” “好的。” …… 宋闲时从小就不太喜欢进墓园。 总感觉里面很冷。 以前姜笙带他祭拜外公外婆的时候,他是插完香就跑,慌得好像有无数鬼在身后追他。 长大些,跑是不跑了,但口袋里的糯米,是装的满满的。 每次,姜笙都会逗他,故意在第二天,给他喂糯米饭。 说鬼都藏在他兜兜里的糯米里,他吃掉糯米,就是吃掉小鬼。 这么逗他的后果就是,更怕鬼了。 还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迷信的小种子。 晚上睡觉,鞋尖不对床。 一长一短的筷子,不用。 要发财,就得多踩“8”位…… 各种奇奇怪怪的小习惯,一直影响到他长大,独立。 而后在姜笙逝去的那一刻,瞬间枯萎。 不再害怕阴鬼,不再恐惧墓园。 因为里面有了他时刻想见到的人。 天空逐渐暗下,细雨绵绵打在黑色伞面。 宋闲时拿过司机手上的伞,另一只手捧着花,迈着台阶,一步步朝上走去。 火红的山茶花开得艳丽。 被放在沉冷安静的灰色墓碑上时,竟也不觉得突兀。 因为周围,宋闲时早就为母亲种下了无数株山茶花树。 大片张扬热烈的山茶花。 四季不落。 四季都有宋闲时在思念她。 雨势好像变得更小了,宋闲时收了伞,没像以往那般,坐下跟姜笙聊天。 这次,他弯着膝盖,直接跪下。 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后,他也没有起来,而是埋着脑袋,靠在被雨水浸湿的墓碑前。 湿凉的雨水打在他的头发、肩头、手臂上,缓缓沁入他的身体,心脏。 风中,山茶花摇晃着。 宋闲时抖着手,接下一片花瓣,良久,才哑着嗓子,喃喃出声。 “老妈,如果他来找你了,不要怪他,他当时……不是故意伤害我的。” “如果他没来找你……原谅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磐石是我唯一的筹码……” 第168章 熟练的没事 不仅要开股东大会,得到三分之二股东的同意。 还要证监会审批。 报批程序极其繁琐复杂。 一大堆申请报告,公司内部决议文件,股份受让者的资质证明,包括财务审计报告、资金来源说明…… 最关键的是,提交了这些,监管审批也不会立刻通过,几个月都是正常的。 整个过程耗心耗力,是绝对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宋闲时还是干了。 第二天,就找上了姜家如今的掌权人。 姜峰。 只要能说服他,那股东大会投票那关,他就能过。 “小时,除了商人,我还是你叔叔。” 姜峰把桌上满当当的“诚意”,推回给宋闲时。 “你给的这些利益足够动人,但我不能由着你,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你回去吧。” 宋闲时抿着嘴,“峰叔,我还有两套房子,但位置不太好,你要是……” 姜峰打断他。 “别用谈判扬上那招应付我,我拒绝,不是为了试探你的底线,拿到更多。” 他抬起头,对上宋闲时的眼睛。 “小时,最后一次,是警告也是忠告,磐石是你母亲送给你的保障,它的意义太多了,你不能这么轻易把它送出去。” 宋闲时慌乱垂下头,避开姜峰失望的眼神。 半晌,才低着声音,苦涩道。 “峰叔,我也不想,可我没办法了啊。” “人只要活着,能动,就有办法。” “活着……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活着……” 宋闲时仰起头,眼圈不知何时红了。 “峰叔,答应我吧,只要得到他的消息,我就有能力把磐石再抢回来。” 姜峰眉心拧起。 方才宋闲时一进门,就直入主题,跟他聊股东大会投票的事。 光顾着生气了,竟忘了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的消息?谁的消息?” 宋闲时刚想说藤今安,可临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姜峰眉头拧的更深了。 “小时,你在隐瞒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为了他,放弃磐石?” 宋闲时无助地张了张唇,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峰看着他,迂回道,“我想,今天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了,你最近状态不对,回去适当放松一下吧。” 说完,起身就要送客。 宋闲时下意识跟着站起来,但又很快坐了回去。 “我不走,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 姜峰愣了一下。 从宋家分离,被迫学会长大后,姜峰再也没有见过宋闲时这般任性的模样。 他想了想,还是坐回去,语重心长道。 “小时,不管你在这坐多久,我的答案都不会变。今天你不会后悔,可明天,后天呢?爱情的保质期,太短了。” 宋闲时眼神颤动。 姜峰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不是没听到最近的风言风语。 林家那丫头,没接触多长时间,还不至于让宋闲时做到这个份上。 之前那个,有可能会让宋闲时这么做。 但底子摆在那,他没能力也没脑子闹出这么大的风浪。 那就剩下,藤今安。 他向来最能调动宋闲时的情绪。 而且鬼点子多的很,随便一闹,磐石的天都得变一变。 可……他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葬礼都办完好久了。 姜峰越想越乱。 明明答案就摆在他面前,却选不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宋远辉三个字的时候,宋闲时比他还激动。 竟然一点礼仪都不顾,直接抢走了他的手机。 可快要按下接通的时候,他又像是想到什么,把手机还给他。 呼吸乱了很多。 眼神激动。 “峰叔,帮我,帮帮我,问他在哪!” 姜峰觉得眼前的局势是愈发看不懂。 拿过手机,想了想,点开免提。 对上宋远辉,姜峰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永远戴着副冷面虚伪的假笑。 “宋远辉,真难得,竟然能等到你的电话。” “告诉宋闲时,人失踪了,与其在我身上钻牛角尖,不如多花点力气去找他。” 宋远辉的语速很快,可话里的深意,却跟针一样,密密麻麻刺进宋闲时的心脏。 他又把手机抢过来。 “什么叫失踪了!你把他带走,为什么不照顾好他!” 宋远辉失笑。 “我把他弄过来,就是简单的聊聊天,谁知道他说话那么难听,我就只好给他点教训。” “教训……你对他做什么了!” “做了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让他去海里冷静冷静啊。” 宋闲时原以为自己可以镇定下来的,可真从罪魁祸首里听到折磨藤今安的细节,他还是忍不住气到颤抖。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他会死的!” “死倒不至于,反正在海里失踪快两星期了,应该差不多了。” 宋远辉的语调戏谑,甚至还带着笑,落在宋闲时耳朵里,却跟炸弹一样。 “你也不必伤心,他活着,本来就是苟延残喘,一激动,就吐血,那一晚,海水都是红的……” 宋闲时僵直在原地,大脑宕机,好半天没缓过来。 姜峰看他这副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电话都不知道挂断多久了,他才轻轻拿走宋闲时掌心的手机。 “小时……” 宋闲时熟练说出一句“我没事”后,机械地抬起脚步,朝门口走去。 最近好像突然进入了梅雨季,绵绵细雨落了一整夜后,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司机撑着伞,在廊下候着,宋闲时一出来,他就立刻迎上去。 “宋总,您没事吧。” 宋闲时又答,“我没事。” 第169章 我也爱你 当初,他评价藤今安抱着他的被子枕头狂吸的模样,像个变态。 现在……他也成了个变态。 宋闲时的脑袋,深深埋进沾着藤今安身上独特药香的被子。 他搂着它,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就像把藤今安也搂进怀里。 可两个星期了。 气味散了很多。 被子越抱越紧,越抱越用力。 他再次变成了因藤今安,而患得患失的缺爱者。 “藤今安,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随着这道沙哑的喃喃声落下,床边终于能幻化出一道完整的人影。 藤今安扶着膝盖,慢慢蹲下。 望着床上无助蜷缩成一团的爱人,他张了张嘴,却被喉间的酸涩抵着,足足十秒都说不出话。 “小时,我的存在让你痛苦了,我该消失的……你不该来找我……” 在声音刚响起的那一瞬,宋闲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透过月光,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床边那道单膝下跪的身体。 他的呼吸放的很低,一点一点,慢慢蹭着,靠近藤今安。 抬手想去勾那抹柔软的长发。 可他能触及到的。 只有空气。 他突然又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神经病!” 藤今安也不生气,仰起头,还朝宋闲时弯了弯嘴角。 “……对不起。” “我恨你!” 藤今安微微摇头。 但嘴里还是听话地给出了宋闲时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我爱你。” 话音消散,这道短暂的幻影,便也跟着消失了。 宋闲时闭上眼睛,像是早就猜到了。 对着灰暗寂静的卧室,轻轻喊出下一句。 “我也爱你。” …… 每隔一段时间,唐承宗就会下山。 查看藤今安的状况,给他把脉,施针,配药。 起初,不到三天就要被喊过来两趟。 后来,一星期过来一次。 再后来,半个月一次。 最后,直到藤今安一个疗程的药吃完,他才会借着送药,来一趟。 宋闲时算算日子,唐承宗也差不多要过来了。 他没有勇气给唐承宗打电话。 解释藤今安的情况。 只给他发了条消息。 相山竹屋。 唐承宗皱眉盯着屏幕,面色一会青,一会白。 “带今安出国旅游?起码一个月回不来?” 他挠了挠脑袋,转移到床上再次陷入安睡的藤今安。 “不是他让人把师弟送回来的吗?怎么搞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两个星期前,他出完义诊回来。 门口突然出现三个穿西装的人。 而他的师父,坐在堂内的竹椅上,脸色极差。 毫不掩饰对面前这三位不速之客的不喜。 钟叔头发花白,一脸歉意地站在中间。 “实在抱歉,是我们没看好他,才让他不小心掉进水里。” “我们请医生看过,没什么大碍,但格外强调要静养。” “所以,才斗胆将他送回来。” “任性?没什么大碍?”景老冷笑,“真当我老糊涂了?” 钟叔表情不变,“当时情况复杂……不过,既然是我们的过失,我们就不会推脱。” “你们还想推脱!” 景老倏地站起来,两只明亮的眼睛死死瞪着。 “今安的脚上为什么会有勒痕!难道不是你们绑着他的脚,把他沉到水里吗!这根本就不是过失,是虐待!” 钟叔还是坚持,“当时情况复杂……” “复杂你爹啊复杂!” 最宠爱的小徒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景老彻底炸了。 能动手就不动嘴。 突然扛起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锄头,朝三人砸去。 “咚——” 铁质锄头在竹屋前面的空地上,直接砸出一个洞,激起的碎石粒轻轻松松蹦到三米开外。 难以想象,这要是落在人身上,得断几根骨头。 “我是看今安实在离不开宋闲时,才勉强同意人过去的。” “你们倒好,把人折腾成这样!” 景老一边扛着锄头砸人,一边怒吼。 “我告诉你们,溺水缺氧太久,是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的。” “要是我小徒弟醒来变成傻子,我把你们一个个全毒死!” “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我老头子今天就跟你们干上了!” 钟叔略显狼狈地躲避着。 他意识到现在不是个交流的好时机,让保镖迅速把两箱钱放下。 “总之,人我们已经送来了,请务必一定要照顾好他,还有这半年,最好躲在这,不要出去,否则……” 景老根本不给钟叔再逼逼的机会,举起锄头,一路把人赶出去。 眼睛都杀红了。 差点敌我不分,把呆愣的唐承宗也给砸了。 想到这,唐承宗还心有余悸,揉了揉胸口。 那锄头再往前半公分,他是真的要被断子绝孙了!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宋闲时发来的那道消息上。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闲时。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脾气是差的。 但是对人,也是真的好。 可为什么……要那么对今安…… 明知道他受不了冷,故意把他扔到水里。 说是为了养身体,把人送过来后。 又假装不知道,给他发今安出国的消息,让他别过去,怕他发现今安不见了一样。 很多事都在自相矛盾,就像有好几批消息不通的宋家人在内斗,不小心把今安牺牲出去一样。 那宋闲时……有没有可能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知情? 他是无辜的? 唐承宗搓了搓大腿,想着还是得亲自问清楚。 正打算打个电话过去,手机就被人从背后抽走。 景老看到他打给谁,毫不犹豫拿着竹条,往他脑袋敲了一下。 “说了多少遍,不准再联系姓宋的!” 唐承宗捂住脑袋,“可我感觉宋闲时是个好人,而且小师弟喜欢……” 景老又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喜欢能当饭吃,能当命用啊!” 没好气地把竹条往凳子上一撇。 “还有,我问过了,那个宋闲时有未婚妻了,我们也别去打扰人家了。” “不可能!小师弟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 “今安他爸都整上三妻四妾了,外面养一个,家里养一个,奇怪吗?” 唐承宗不敢违抗自己的师傅,只能小声嘀咕。 “照今安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允许宋闲时娶其他人的……” 景老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两个徒弟废。 一个是蠢蠢的恋爱小白。 一个是纯纯的恋爱变态。 满脑子都是不切合实际的想象。 “反正,那老头有一句话说的对,今安这段时间,还是别下山了,底下乱的很。” 唐承宗不明白,贼心不死,还想把手机拿回来,跟宋闲时打个电话。 景老注意到了,又往他手上拍了一下。 “都跟你说了,人家有未婚妻,你就算说开了,又有什么用?” 第170章 一身冷汗 “万一有误会呢,没准宋闲时就是逢扬作戏,未婚妻可能只是个幌子。” “是幌子又怎么样,在外人眼里,他俩就是一对!难不成你想让你师弟去当小三?” 唐承宗顿时摇头如捣蒜。 但摇到一半,又感觉不对劲。 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逻辑。 “你还想你师弟活着吗?” 景老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唐承宗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点头。 “那就别联系姓宋的。” “可是,就算我不联系,小师弟醒来,自己也会跑去找宋闲时的。” 景老的神色顿住片刻,视线落到始终安睡的藤今安身上。 神秘兮兮道,“不一定。” 唐承宗起初还不明白师父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身上所有通讯设备被收走,被师父强行滞留在竹屋,等到藤今安醒来。 他一睁开眼,唐承宗对上他的视线,后背没由来爬上一层冷汗。 “小……师弟……你醒了?” 藤今安眨了两下眼睛,稍微歪过头,朝紧张的唐承宗笑了笑。 “师兄。” 唐承宗看着他无辜脆弱的笑容,突然提起的心脏又落了回去。 “我怎么在这?”藤今安撑着胳膊,坐起来,眼睛快速环视一圈周围。 “你不小心掉水里了,昏迷了好久。” 唐承宗扶着他,关切询问。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藤今安细细感受一番后,摸上大腿,“腿很疼。” 唐承宗掀开被子,一边按着他的腿,一边帮他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药按时吃,迟早有一天会好的。” 藤今安捏着被子的手,慢慢抓紧,又慢慢松开。 “师兄,那我不吃药,会变残废吗?” “说多少遍了,不许瞎想,你的腿肯定会好的!” 唐承宗谨记师父的教导,尽量在小师弟面前少提宋闲时。 可大概是因为刚醒,脑袋还懵着的原因。 藤今安从头到尾没有提过宋闲时半个字。 喝药的时候,更是乖的不行。 以前嫌太苦,总会留下那么一点点汤渣。 现在喝药可积极了,生怕自己落下残废。 唐承宗乐于看到藤今安这副努力生活的模样。 可随着时间过去,藤今安种种不对劲,还是让唐承宗生了警惕。 今天上山采药,雨衣帽子上又莫名其妙出现一道划痕,他知道是时候该跟藤今安对峙了。 一回到竹屋,湿透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他就把雨衣啪的一下,拍到藤今安面前。 “师弟,这已经是第五件雨衣了!你再折腾我,家里就没存货了。” 藤今安抱着踏雪,乖乖坐在轮椅上,悠然自得地把医书往后翻了一页。 “没关系的,师兄,我有好多钱,可以给你买很多雨衣。” 唐承宗想发脾气又不能发,只能抓了把头发,掌心又湿漉漉一大片。 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故意把师兄的雨衣划破?” “雨衣是破的吗?怪不得这几天你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是湿的。” 唐承宗一言难尽:“……” “师弟,不许装。” “不是我。” 藤今安把怀里舔毛的猫咪抱起来,展示给唐承宗看。 “是踏雪。” 踏雪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喵?” 唐承宗闭上眼睛,连着深呼吸。 他得先去缓一下。 唯一敢对藤今安撒的脾气,就是把踏雪抢回来,气哼哼地朝药房走去。 一推开药房的门,就看到景老满脸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 唐承宗吓到了,赶忙冲上前去掐人中。 “师父!” 景老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扶着胸口接连顺气。 “师父,你怎么了?” 景老哆哆嗦嗦指向前方。 唐承宗顺着看过去,只能看到干净整洁的书架。 每本医书都按照封皮颜色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刚想感慨师父终于洁癖发作,把那乱成一堆的书给整理了。 猛地意识到不对。 “师父!你……你消消气!师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好心帮你整理!” 景老痛心疾首,站都快站不住了。 “去!去把你师弟关禁闭!他就是故意的!” 药房里的医书不说上万,也有千百册。 景老看了大半辈子,才再次将它们按照自己的习惯分门别类。 至于为什么是再次。 那还得再问问藤今安了…… 药房里有些医书,不太贴合实际,但有所应用,他就不会合着放,翻到固定页数,堆在一起。 有些是针对一种病,不同时期的医书,给出的不同解决方案,他也会堆在一起。 还有一些,尤其是放在地上围成圈的,根据病情恶劣程度,专门搜罗整理出的册子。 里面有一张薄薄的土方子,也有一叠厚重的疑难杂症全解。 总之,所有的书都是乱中有序的状态。 藤今安这一整理,反而是帮了倒忙。 又或者,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整理…… “师父,这里没有关禁闭的地方,要不你送我下山吧。” 藤今安不知何时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可开心了。 跟屋内抱团取暖的两师徒,形成鲜明的对比。 景老看到他,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 唐承宗赶紧拦住他,“师父,师弟身子弱,还是个病人,你不能打他!” “谁说我要打他!” 景老一掌推开唐承宗。 走到藤今安面前。 “今安,给你两个选择。一,把药房恢复成原样,我亲自送你下山……” 第二个选择还没念出来,藤今安就答应了。 景老眯起眼睛,对藤今安的动机产生怀疑。 突然出手,掐住藤今安的脉,把了起来。 十秒后,紧绷的嘴唇溢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唐承宗皱眉,“师父,不是说半年都不准下山吗?你怎么……” 景老收了手,老神在在。 “不是我让他下山的,是天意。” 唐承宗:“……师父,不想说可以不说。” 景老瞪了他一眼。 “站着干什么,监督你师弟把书恢复原样!” 唐承宗:“……” 第171章 何时说过不阴你? 圈子里争相讨论的桃色新闻,顿时发酵了。 每天都有人在争论,宋家所谓的第二次“内战”。 这扬势头,是丝毫不输于多年前,宋闲时闹着跟宋远辉分家那次。 磐石近一半的股东,隶属宋远辉阵营。 宋闲时之前只想把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再不济,保持微妙的平衡,王不见王,没想着毁掉他们,釜底抽薪。 可惜,这次他们得到宋远辉的示意,对他动手了。 手段不高明。 至少比起藤今安曾经对他干的,都是小儿科,没什么技术含量。 反倒让他顺藤摸瓜,查出不少有意思的事。 一个个都抱着对立的念头,死死黏在磐石权利交椅上的蛭虫,总该刮出去…… “我知道这也是宋远辉威胁你的东西,所以,我不强求你能站在我这边,保持中立就好。” 宋闲时慢条斯理地朝对面笑了笑。 “不然,这些东西散出去,要砸掉你家里多少人的饭碗,你是清楚的。” 长桌对面,一直为了宋远辉,给他使绊子的董事,此刻额间全是冷汗。 他若无其事地合上那叠足以把他一家子全都送进铁窗内的文件,用尽量镇定的语气,道。 “宋总,我只是个小人物,您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张总说笑了,您干的才是大事。” 宋闲时皮笑又不笑。 “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就想张总平日里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说不准是被人拿枪使了,对吧?” 张总忙不迭点头,顺着台阶下。 “哎,怪我平日里太相信人,我也没想到他们拿着我的名义……唉……” 他拍着大腿连声叹气,就仿佛这事是真的。 宋闲时静静看着他表演,指尖敲击着表盘,进入倒计时。 数到三的时候,楼下突然吵了起来。 一大批警察涌进来,目标性极强的往二楼跑去。 保姆拦也拦不住,屋子里全是威慑性极强的脚步声。 张总听到后,身子一冷。 下意识站起来,突然拉直的膝盖,使后面的椅子陡然翻掉,砰了一下,砸到地上。 他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宋闲时,你他妈阴我!” 宋闲时唇角微勾,眼神却冷的渗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阴你了?” 留给张总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跟宋闲时掰扯,外套也来不及拿,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可下面,早就有警察等着他了,密集的红光飘到他身体各个关键处。 只要他敢跳,下一秒就能被压制。 张总目眦欲裂,沉沉地呼吸了好几次后,突然回身,朝宋闲时冲去。 宋闲时望着他边跑边颤的啤酒肚,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杯里的红酒。 “砰——” 酒杯碎裂。 张总僵硬抬手,抹着额头上被酒杯砸出来的血,还没反应过来,脸又是一痛。 宋闲时这一拳就没有收力,径直把对面这个酒囊饭袋掀翻在地上。 张总愣愣看着地板上突兀冒出来的牙齿,和血迹。 害怕了。 捂着脸,撒腿不停后撤。 “我好歹也是磐石的大股东,要是进局子出不来的消息传播出来,对磐石,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宋闲时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冲上去,又是一脚……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看到地上蜷缩成一团,鼻青脸肿对他们喊救命的男人,认了好一会,才确定是自己要带走的人。 “张军水?” “是!是!长官,快逮捕我!这个人是疯子!” 为首的警察给了个眼神,立刻有人拦住宋闲时。 “宋先生,冷静一下,打的太难看的话,我们不好交差。” 宋闲时泄愤地扯了扯领带,哑声道了句抱歉。 “张军水,我们现在怀疑你参与猥亵未成年、传播淫秽、集资诈骗、违规披露……” 警官森冷的声音被宋闲时甩到身后,他一步步朝楼下走着。 身上染血的西服外套被他脱下,搭在臂弯,钻进车,就对司机道。 “回公司。” “是。” 关于张军水被逮捕的消息,宋闲时并没有瞒着的打算。 果然,还没有到公司,就有两个消息灵通的基金会秘书长,打电话给他询问情况。 虽然是独立董事,不参与公司的运行,但对于出资方,任何风险都值得放大化。 宋闲时耐着脾气跟他们保证,张军水出事,对磐石正常运行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才勉强把他们打发掉。 手机息屏,不到两分钟又有人打过来。 宋闲时把刚才说过的话,吹大的气球,画大的饼,又重复给这群人来一遍。 他清楚这还是刚开始。 这几天,恐怕有点忙了。 宋闲时望着窗外,笑着应付对面难缠的资方。 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宋闲时。 这些天,他的状态其实很差。 眼下的青紫能用粉底液盖住,可眼球里的血丝不能。 尤其是他每每笑起来的时候,明明应该很开心的,可实际上,那股悲伤,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嘀——” 发呆的时间有些久,绿灯了,被后车按了喇叭。 司机赶紧收回视线,踩上油门。 可后车是个性子急的,突然“咚”的一声。 车厢摇晃。 直接被撞出半米。 宋闲时的脑袋本来就晕,这么一晃,脸色更差了。 司机连忙道歉,下车处理争端。 “怎么开车的!红灯了,动都不动一下,这条马路你造的啊!” 一颗彩色脑袋从炫酷的跑车里钻出来,见司机过来,尚且清丽的眉眼霎时变得刻薄。 “哟,开个车还穿西装,装什么,里面不会坐着什么大人物吧?” 司机有职业素养,撇开青年不怀好意的提问,直入主题。 “不好意思,先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车祸,是你造成的,我已经联系了交警和保险公司,半小时内他们会赶过来。” 青年满脸不屑,嘴上的口香糖嚼了两下后,吐到司机身上。 吐完后,升起车窗。 司机拧起眉头,透过玻璃,看到对方的动作,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掰开车门,钻进去拉手刹,阻止他要逃离的动作。 “你是变态啊!知不知道我是谁!赶紧松手,不然我曝光你!” 青年一激动,给司机脸上连着扇了好几个巴掌。 司机极力忍耐自己的脾气。 “抱歉先生,在交警来之前,你还不能离开这。” 第172章 一个人的承诺 见司机没有半步退让的意思,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就往司机脸上怼。 嘴巴一张一合,就是颠倒黑白。 “我警告你,监控都拍着,你撞我的车还不承认,还想把我的行车记录仪拿走,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啊啊啊啊——” 司机懵了。 脸上又被扇了好几个巴掌。 “你饥渴成这样了?我他妈是个男的,你都敢摸我,平时是不是总尾随女生!” 青年把手机镜头捅到司机脸上,怪异的尖叫和无厘头的谩骂充斥耳膜,冒犯极了。 司机的脸冷了下来。 他跟在宋闲时身边,怎么可能没半点手腕。 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结合青年方才的言论。 大致推测出面前这个,是靠网络吃了波红利,但教育素质没跟上的网红。 网络……流量…… 司机突然像明白什么,把手伸进口袋,熟练按下一个按键。 面上岿然不动。 “先生,我再强调一遍,是你撞的车,还有毫无根据的造谣,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司机的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 落在青年眼底,就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他眼底闪烁,差点隐藏不住恶意。 “就算我造谣了又怎么样,你算老几,知道我有多少粉丝吗!” 说完,他一把推开司机,下了车。 看到自己被撞歪曲,破损的车头,又看了一眼前车几乎只是擦伤的后尾巴。 “什么破铜烂铁垃圾车,这么结实。” 嫌弃地咦了一声,又举起手机,旁若无人地开始直播。 “家人们,看我这车撞的!对面不想赔钱就算了,还想肇事逃逸,你说说我……” 话音未落,前面的车门突然打开。 青年眼睛一亮。 终于等到了。 拿起正在直播的手机,凑了上去。 谁知宋闲时一个眼神都不给他,跟司机快速耳语两句后,就上了另一辆车离开了。 他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时,手机上突然显示没信号。 紧跟着,直播被迫中断。 不知道从哪涌来一堆人,强硬地扯住他的胳膊,往车里塞。 “喂!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罩着……唔唔唔!” 嘴巴被摁住,青年顿时慌了,眼里全是惊恐,手脚并用地想朝司机那个方向求助。 刚才窝窝囊囊的司机,在此刻依旧十分和善的朝他笑,还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你们开车,路上小心。” 车里的“绑匪”似乎是司机的熟人,笑道,“刘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嗯。” …… 从张军水的郊外别墅,到市中心,四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 一个小时过去。 针对迟家这次南港上市项目的阶段会议,都已经开始了。 宋闲时还没回到磐石。 虽然说这种小扬合,他不需要露面,底下人可以完美处理好。 但迟清和的面子,他得卖。 他跟宋远辉闹的水深火热,圈子里的人,多的是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的。 站队的,也有。 但从未有一个,能像迟清和这样,站的如此明白响亮。 就差把“罩着磐石”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跟迟清和的交情不深,唯一的连接,也就是公司正在主持的上市项目。 除此之外……没了。 他想不明白,迟清和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圈子里,闷声赚钱。 却要跨圈,进入不熟悉的领域,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赔本赚吆喝,吃力不讨好。 这实在有悖商人图利的本性。 “如果一定要给个原因,大概是……承诺吧,我承诺过要保护好你的。” 迟清和靠在办公室偌大的沙发上,下巴轻抬,朝宋闲时毫不收敛地笑着。 他长相属于艳丽那一挂,眉眼精致,一见钟情。 但周身的气质过于冷漠,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疏离感。 让人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可现在,他唇角微微勾着,眼神直勾勾盯着宋闲时。 外面那层距离千里之外的薄壳,碎开,让人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答应他,顺从他。 宋闲时却只是轻飘飘掠过他眉心那颗红痣。 “迟总,你可别这样,我受不住你家里那位,上次我扶了你一下,他就把我公司门口的发财树剪成平头……” 到现在,宋闲时还记得监控里的画面。 明明可以叫别人干的事,宫华岁亲自来的,还一点伪装都不做,光明正大拿着一把园艺大剪子,来到监控下。 咔嚓下去。 把他门口八座发财树,全给剪成光秃秃的平头! 剪完之后,还不急着走,对着监控镜头,泄愤地踹了好几脚台阶。 那两层台阶,正好就是绊倒迟清和的罪魁祸首。 他心里知道,要不是迟清和拘着,他这脚,随时随地能踹到他身上。 迟清和忍俊不禁,握拳抵在嘴角,轻咳两声。 “抱歉……那发财树,我改天叫人挑几座好的,给你送过来。” 宋闲时环视一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单独办公室。 干巴巴笑了两声。 “那我建议一次性多送点,我有预感,明天我的发财树又会变平头。” 迟清和挑了挑眉,“宋总看上去很不喜欢平头啊。” 宋闲时对于这个忽然转弯的话题,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道。 “发财树……平头……不太雅观吧?” 迟清和笑了笑,没再继续,问起宋闲时,晚上有没有时间。 宋闲时开玩笑,“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没时间。” 迟清和挑眉,“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证,晚上的发财树,绝对不会被剪。” 宋闲时一开始还不明白迟清和话里的意思,直到他被迟清和带着,进入一座高级公寓。 “嘀——” 门刚掀开一条小缝,里面就响起一道快速的脚步声。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门板上,稍稍用力就把门掰开一条大缝。 宫华岁刚冒了颗头,就驾轻就熟地噘着嘴,往迟清和脸上亲。 两条手臂也跟装着追踪器一样,揽住迟清和,就往自己身上贴。 “清和~” 迟清和一改社交扬上的从容稳定,略显慌乱地推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等一下!” 宫华岁嘴巴都撅出二里地了,迟清和还不肯跟他亲,肉眼可见急了。 “为什么!” 说完,不给迟清和回应的机会,挺着脖子,又凑过来。 迟清和脸色涨得通红,“我带了朋……” 后面那个“友”都还没有出来,宫华岁突然用力,直接打横抱起迟清和,进了门。 “砰——” 门板被重重踢上。 宋闲时盯着眼前这扇颤动的门,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天。 嗯…… 今天,可能不是个拜访的好日子。 第173章 心脏的方向 对上视线,两个人都没绷住,脸上的笑一个比一个公式化。 “你来了啊,快进来吧。”宫华岁主动把门拉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宋闲时的错觉。 他似乎在对方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然后,在看到满客厅的玫瑰花时,他顿悟了。 今天,真不是个拜访的好日子啊。 “我车上还有东西没拿,就先不进去了,下楼处理一下。” 虽然是无意的,但宫华岁偷偷给迟清和准备的惊喜,切切实实被他戳破了。 宋闲时也识趣,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算溜。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宫华岁叫住了他。 “布丁蛋糕。” 宋闲时脚步顿住,“蛋……糕?” 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客厅茶几上就放着一个很大的蛋糕,怎么还要买一个? “你不是每天都要买个蛋糕吗?楼下就有个蛋糕房,门口有布偶熊的那家,很好吃,你可以去试试。” 宋闲时听着宫华岁撇脚又别扭的一段话,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不等宫华岁再说什么,连忙往楼下跑去。 宫华岁盯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表情有些复杂,几次都欲言又止。 但这并不能阻挡他闪电般关门的速度。 宫华岁说的那家甜品店很好找。 超大的棕色布偶熊,在一排里胡哨的店面中,十分抓人眼球。 他跑到甜品店前,视线快速在里面的客人里搜罗了一圈。 找不到。 会不会已经走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原路返回时,目光落到门口,派发传单的布偶熊人偶上。 人偶形态萌萌的,还穿着可爱的花边小围裙。 但身形高大,听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明显是个男生。 宋闲时屏着呼吸走到人偶面前。 “周年大促哦,全扬甜品9折,想要的快来买呀!” 难得见到有主动迎上来的客人,布偶熊变得可激动了,笑着把单子塞给宋闲时。 声音闷闷的,落在宋闲时耳朵里,更是陌生。 他不死心,攥着传单,死死盯着人偶黑漆漆的眼珠子。 “方便把头套摘了吗?” 布偶熊连忙摇头,“会扣钱的!” “扣多少?” “五十多呢。” “我给你五百,摘下来。” 宋闲时后知后觉意识到语气太紧绷,可能会吓到面前人,又在后面加了句。 “可以吗?” “大老板!” 布偶熊夸张地哇了一声,很是社牛地对宋闲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但我还是不能摘,里面藏着小空调呢,一摘冷气全跑没了。” 宋闲时盯着那个大拇指,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里面的人不是藤今安。 他扯起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承诺依旧作数,把钱塞到布偶熊毛茸茸的手掌心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即便隔着厚重的皮套,也能看出布偶熊的欣喜。 “哇靠!超级大老板!祝您天天发财呀!” 他挥舞着手臂,朝宋闲时离开的方向大喊。 宋闲时脚步停了一下,侧过身,微微颔首。 布偶熊挥舞的更起劲了。 这时,甜品店工具间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又走出一只布偶熊。 他显然是第一次穿人偶服,走路的时候都要扶着脑袋。 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熊托着下巴一样,超级可爱。 但他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比起门口恨不得跟每个人都聊一遍天的同事,一路走来,他的嘴巴就像被粘住,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手里也没攥传单,一出门,托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集中在拐角一片消失的衣角上。 他的心脏没由来地哆嗦了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腿就迈出去,跑了起来。 宋闲时一边走,一边低头发消息。 刚点击发送,后背猛的撞上一个东西,巨大的冲击力,推着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直接撞到树上。 宋闲时扶着发晕的额头,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这些天连轴转,又失眠。 一天两个小时都睡不上。 心脏负荷,胸闷气短。 白天被车撞了一下,损了他半条命。 现在又被人撞了一下,脑袋砸到树上,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他按着砰砰狂跳的心脏,极力平复呼吸,可脸色还是白的吓人。 宋闲时注意到布偶熊后退了半步。 以为是被他吓到了,没好气地摆摆手,“没关系,你走吧。” 可身后这个布偶熊不仅没走,还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当起了他的小尾巴。 胖乎乎毛茸茸的手掌,扶着脑袋,一下蹿到宋闲时左边,一下绕到右边。 像是在观察什么。 宋闲时被闹烦了,抿着发白的嘴唇,停下脚步。 “你想干什么?如果是还钱的话,不需要,我不差那五百块钱。” 布偶熊不说话。 他好像不太会看人脸色,即便宋闲时明显表达出厌恶,他还要凑上去,跑到人家面前。 托起脑袋,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直直怼上宋闲时的脸。 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人偶服的脑袋,比身子更大,更圆。 哪怕他还离宋闲时二三十公分远,熊脑袋就已经贴上宋闲时的鼻子了。 宋闲时皱起眉头,后退。 可他退一步,布偶熊就往上跟一步。 退一步,跟一步。 退一步,跟一步。 直到宋闲时的耐心耗尽,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推了一下。 “咚——” 坐到地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懵了一下。 宋闲时怔怔地垂下眼,盯着呆坐在地上的熊。 又看向自己的手,试着抓了一下,又松开。 他没有……用力…… 为什么就倒了呢? 第174章 如果那晚的藤今安 有姓名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布偶熊跟有肌肉记忆般,见他低身,就自动抬起两只胳膊。 一副要抱抱的姿势。 宋闲时呼吸微窒,僵在原地不动。 布偶熊似乎也奇怪于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略显尴尬地把手放下来。 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准备再缓一会,站起来。 宋闲时紧盯着他的每个动作,呼吸乱了,身形也维持不住,跪坐到地上。 他用手撑地,喘着粗气,紧绷的嘴角,骤然翘了起来,对上布偶熊那双黑溜溜的玻璃球眼珠。 “藤今安。” 他的语气笃定,尾音却发着细微的颤抖。 仿佛等到这一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生机。 藤今安眨了两下眼睛,正要说话,脑袋一轻。 笨重的熊脑袋被掀开一条小缝。 局促灰蒙蒙的视野慢慢放大变亮。 正好对上远处摩天大楼边缘,橘色的夕阳。 还有一双比夕阳还要迷人的眼睛。 那里装满了眷恋与爱。 他手指蜷曲,耳边尽是失控的心跳。 “宋闲时。”他轻声念道。 宋闲时举着熊脑袋的手指陡然用力,目光在藤今安那双溢满欣喜的眼睛停留了好久。 听到藤今安叫他,他应该是不可置信的,应该是开心,甚至是疯狂的。 可为什么,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心脏处,只有密密麻麻的刺痛,疼到他几欲窒息。 藤今安见宋闲时迟迟不回应他,睫毛颤了颤,声音又低了些。 “宋闲时……” 宋闲时还是沉默,并一点点将熊脑袋扣回来。 视野再次变灰,手掌大的小框内,只有宋闲时的嘴唇和下巴。 藤今安又想往前凑。 宋闲时却再次推开他。 力道比之前,轻了很多。 藤今安不动了。 疑惑、好奇、无措、受伤……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尖,让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没有再往前。 两人唯一的默契,就是沉默。 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没有重逢的失控。 只有无限而诡异的平静。 这时,司机也到了。 车一停稳,就开门小跑过来,“宋总,我扶您起来!” 宋闲时推开司机想要搀扶的手,撑着地站起来。 司机见还有人坐在地上,上前想去扶。 宋闲时却拦住他,嗓音冷沉。 “不用管他,走。” 司机不明所以,看了眼明显腿有点问题的布偶熊,又看了眼宋闲时冷漠离去的背影。 没有犹豫,跟上了自家老板,贴心帮他开了车门。 宋闲时站在车门边,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他好像在跟谁较着劲,亦或是简单的,在等待着什么。 可一秒、两秒、十秒…… 三分钟过去了。 路口的车流都不知道换了几轮,身后依然没有响起某人带着哭腔的喊声。 宋闲时迟钝转过头,望向地上那个耷拉着大脑袋,莫名委屈的布偶熊。 他的腿支撑不了长时间的站立,膝盖大概很疼很酸,他一直在揉。 揉一会,就会往他这个方向瞥一眼。 与他对上视线,也不躲,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宋总,要送他去医院吗?”司机小心问道。 “……约脑科医生,多约几个。” 撂下这句话后,宋闲时再次转身,来到藤今安身边。 把他的头套摘掉,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 藤今安自动歪着脑袋,缩进宋闲时的颈窝。 温热的肉体缠着好闻的沉木香气,一阵一阵地朝藤今安鼻腔送来。 他本能地环住他的肩膀,呼吸急促了很多。 咕噜咕噜的。 声音很大。 每一口都恨不得把宋闲时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吸进肺里。 “宋闲时。” “……嗯。” 终于得到回应,藤今安开心地哼了一声。 “你喜欢我?” 分明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骄傲的。 像自以为是,且帅而自知的大少爷,哼哼的时候,也带着股臭屁小孩味。 “嗯,我喜欢你。” 宋闲时不再像之前那般,故意忽略话题。 这次,他直白袒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甚至在观察到对面有个偷拍的摄像机时,也不躲避,直对镜头,挑衅地勾起唇角。 夏日黄昏的风难得温柔,没有燥热的气浪,只有树叶簌簌作响的清香,轻轻拂过宋闲时的发丝。 藤今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脏已经快跳出来了。 咽了咽口水,扬起下巴,就往宋闲时脸上亲。 “啵——” 宋闲时愣了一下,笑了。 眼眶却红了。 他停下脚步,深深望进藤今安那双弯弯的眼睛。 想透过他,找到那晚本该乖乖在家,等他带蛋糕回来的藤今安。 藤今安敏锐地观察到他的情绪,眉头稍拧。 “宋闲时,你在看谁?” “没谁。” 宋闲时艰难收敛情绪,抱着他钻进车里。 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内。 灯光雪白,几位白大褂紧急被叫过来。 “宋总,就算不做海马体MRI,不做CT,也得让他说实话,讲清楚自身的情况吧。” “是啊,他这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你让我们怎么给他看!” 他们都是业界翘楚,年纪轻轻,就做了不少闻名业界的超高难度手术。 性子傲了些。 平日里那些病人都是求着他看病,今天遇上那么一个不配合的病人,语气不可避免有些差。 “现在只能根据你的描述,怀疑病人是缺氧缺血性脑损伤导致的记忆障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实在不行,你就再劝劝他,核磁是有点难受,但都在人体接受范围之内,你可以让他忍忍,反正就十几分钟。” 宋闲时靠在皮椅上,指尖烟未燃。 前面,他都没说话,但听到最后一句…… “不靠片子,不用机器,你们连病都不会治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宋闲时挑起眼皮,淡漠地望着那位叫藤今安忍忍的医生。 医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宋总,我们学的是西医,又不是中医,怎么……” 后面的话,紧急被院长叫停。 生怕他们惹恼了这位最大的投资商。 “宋总,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这些医疗手段辅助,能更快更精确地帮病人找到问题,毕竟科技改变生活嘛,哈哈哈……” 他搓了搓手,好声好气道。 “宋总要不先回病房,我跟他们讨论讨论?” 宋闲时掐断手上的烟,扔到垃圾桶里。 起身,理平西装上的褶皱。 顺着院长给的台阶下了,离开办公室。 门还没合上,里面就此起彼伏响起争论声。 院长赶忙吼了一声,让人闭嘴。 可宋闲时还是清楚听到一句咒骂。 骂他的。 无所谓。 把藤今安带到这,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明明有更好的医疗资源。 跟唐承宗约定好时间,便挂断电话。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病房。 在外面坐了好一会,指尖无意识地滑动手机屏幕,刷新出一条又一条的新闻。 直到指针悄然掠过十二。 他才后知后觉地熄灭屏幕。 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拧下门把手,朝里走去。 藤今安已经睡着了,身子蜷缩着,安静地趴在枕头上。 宋闲时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 床头柜上放着新的小蛋糕。 它还是完好的,与以往,没什么区别。 可这次,它等到了它的主人。 宋闲时短促地笑了一下。 抬手抚上藤今安的发尾。 揉了揉,又搓了搓。 也与以往没什么区别。 可心里空落落的,很慌,越来越压抑。 他好像找到了藤今安,也好像……彻底丢了他。 第175章 直白 宋闲时从自己的房间苏醒。 他的眼底没有迷糊的困意,眼球比睡前,还要红。 又失眠了。 快速洗漱,换好衣服,才去了藤今安的房间。 昨晚,藤今安睡得很不安稳。 虽然已经是最高档的私立医院,但床垫的品质,对藤今安来说,还是太煎熬了。 半夜爬起来,叫醒一旁的宋闲时,吵着说要回家。 宋闲时那时好不容易睡着,脑子乱得很,有些忘记自己当时干了什么了,只记得他看了藤今安好久好久。 久到藤今安又问他。 “宋闲时,你在看谁?” 他的答案没变,只是后面,抱着他上车时,加了一句。 “先不要睡,要记住回家的路。” 点头答应下来的,是藤今安。 上车睡得很香的,也是藤今安。 又任性,又难搞。 却让人生不了气…… 宋闲时推开藤今安房间的门。 动静很小,却还是吵醒了床上的藤今安。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宋闲时走过来,张开手臂,想让他抱。 宋闲时没动,问他,“昨晚冷不冷?” 藤今安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点头。 宋闲时道不明心底是什么感觉。 他想说,冷的话,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偷偷溜进他的房间…… 这些话,藤今安恐怕已经忘了该怎么回答。 但他还记得。 他其实很想忽略藤今安朝他伸过来的手,但他不敢了。 抱起他,朝浴室走去。 里面还保留着藤今安坐轮椅时期,定制的各种护理椅。 宋闲时看得出藤今安的好奇与陌生,艰难扯起一抹笑,给藤今安介绍这些椅子的用处。 藤今安听着听着,突然道。 “他们说,我很喜欢你,是一见钟情,我不信,但是现在……” 他转着眼珠子,落到宋闲时脸上。 “我信了。” “而且我很确定,你也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 他抬起胳膊,挂住宋闲时的脖颈,下巴搁在宋闲时胸前,左摇摇,右晃晃,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还很聪明,才见了一面,就猜出我忘了点东西。” “师兄被我玩了那么多天,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呢。” “不过……比起现在的我,你似乎更喜欢没失忆的我?” “为什么,都是同一个,你可不能区别对待。”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的弊端显露出来了,之间根本藏不住半点秘密。 藤今安还不像之前一样,会憋着,攒大招,亦或是暗中解决。 这会儿的他,有什么说什么,直白得很,胆子也大,从不恐惧失去。 宋闲时却抓着他话里的字眼,推测到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他们说”,大概率就是宫华岁,迟清和他们了。 藤今安跟他们之间的羁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这也是为什么,迟清和会毫不犹豫站在他的阵营里帮他。 承诺要保护好他吗。 呵。 藤今安…… 宋闲时的情绪没由来地有些失控。 把藤今安安置在洗漱台前的高椅上,绷紧嘴唇,哑着嗓子说了句失陪后,转身快速朝外面走去。 脚步急促,落荒而逃。 藤今安握着掌心里的牙刷,下意识想追上去。 可临到关头,他还是忍住了。 只是眼眶,莫名其妙红了。 他对镜子,面无表情抹去脸上的泪水。 “真废,有什么好哭的,一个男人而已。” 早餐,是保姆上门做的。 藤今安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叫住准备离开的保姆。 “宋闲时呢?” “早上宋总有会要开,在家吃早餐的话,时间来不及,已经走了。”保姆恭顺回他。 藤今安咬了口豆沙包,“那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确定。宋总要是忙,就不回来了,早的话,四点多吧。” 藤今安又咬了口豆沙包,吐槽。 “工作狂。” 保姆又站了一会,见藤今安没有问题了,才提着垃圾出门。 屋子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藤今安心底快速泛上一层孤独感。 他讨厌这种感觉,摸过手机,在通讯录翻了翻,找到迟清和的电话,拨了过去。 难得的,对方电话占线。 他等了两分钟,又打过去。 还是没接通。 他捻了捻指尖,滑动屏幕,找到一串昨晚才加上的联系电话。 “宋,闲,时。” 打过去。 果不其然,也占线。 藤今安这番动作,在宋闲时和迟清和这,寥寥一笔带过。 宋闲时这个电话的重点,一直放在藤今安的身体状况上。 以及,为什么昨天,藤今安会出现在甜品店,当一只布偶熊。 “身体倒是正常,至于少了多少记忆,不清楚,他要是不想说,没人能从他嘴里撬出来。” 迟清和停了一下,眼角稍弯,语气染上些许揶揄。 “不对,也不是没人,你能撬出来。” “当时他下山,被秘密接回藤家养着,我那天正好迷路,撞见他在房间里乱翻,在找类似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大概是想找回记忆吧。” 宋闲时:“……” 迷路能迷进藤今安的房间,这种技能,很难不被说成故意的。 迟清和笑道,“然后,我就逗他啊,说内陆有个他喜欢了很久的人,他要不要过来继续追。” 第176章 此题无解 “但他祖公把笔记本藏太严实了,他怎么都找不到,又不清楚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就找上我。” “我呢,牢记他的目标,把人带过来追你。” “但他不能吹风,也不能受凉,还不想暴露,我就只能让他钻布偶服里,再找个理由,让你过来。” 不想暴露…… 宋闲时不愿细究这四个字后面的含义。 可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想。 不想暴露,藏在暗处观察他。 如果喜欢,他可以主动出击,接近他。 抱着满腔的好奇和疑问,待在他身边,一点点找回曾经烂熟于心的答案。 如果没感觉,他是不是会毫不犹豫转身。 将他当做一个过客。 宋闲时苦笑,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人活着就好吗。 还是保证说自己会照顾好他。 还是长痛不如短痛。 问藤今安到底能不能恢复记忆。 问曾经那个人,是否还存在…… 空气沉默太久,迟清和大抵也意识到了什么,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逐渐高升的太阳。 “很不适应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另一个人。” 宋闲时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道,“他来找我了,我就会对他负责。” “只是负责啊。” 宋闲时想反驳,迟清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耸耸肩。 “也正常。” “他变太多了。” “之前那个,简直就是个被宠坏的混世魔王,别说伺候人了,他不主动折磨别人,就不错了。” “后来跟了你,脾气收敛了,会照顾人,也懂得疼人了。明白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也明白爱建立在尊重之上。” 电话那头的呼吸重了些。 这一刻,迟清和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残忍,太莽撞了。 默不作声把人带回来,只考虑到藤今安看到宋闲时,没准会恢复记忆。 却没考虑到宋闲时遇到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藤今安,会如何。 他叹了口气。 沉思良久,站到了藤今安的立扬上。 “闲时,改变一个人,很累……所以,要不要再来一次,决定权在你身上。” “我带他来,也是想让你知道他还活着。” “如果他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随时可以把他带回去,让他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我想,这也是藤今安的意思,不会愿看到你活在自责里,也不愿你痛苦,他其实也学会放手了。” 心底的情绪,在最后一句落下时,彻底泛滥。 宋闲时偏过头,略显急促地降下车窗。 靠迎面吹来的热风,堪堪止住眼底的泪。 Lena似有所感抬头,轻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 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凉丝丝的橙汁,递给宋闲时。 宋闲时接了,却没喝,只是握在手心。 冷气碰到温热的掌心,转成无数颗细小的水珠。 滴答滴答。 在浅灰色的西装衣摆上,晕出一片深色痕迹。 聊到后面,他已经没心思关注迟清和说什么了。 他只是本能地去工作、吃饭、签文件、开会、应酬…… 机械重复一天后,醉醺醺地在Lena的搀扶下,回到家。 Lena作为宋闲时的助理,能明显感知到宋闲时一整天的情绪。 很难形容。 效率很高,看起来是想早些处理完工作,回家。 可酒局上,又喝的贼猛,听到她要带他回家,趴在酒桌上,不肯动了。 刚才在楼下也是,钻在车里,死活不出来。 要不是醉太狠,再加上她最近举铁颇有成效,这一米八几的大体格,她还真不一定能把人扛上来。 她摇摇晃晃地把宋闲时安置到沙发上。 又跑去茶吧,倒了杯温度正好的解酒茶。 “宋总,把这个喝了,明天才不会头疼。” 她蹲到宋闲时面前,把杯子塞进宋闲时手里。 宋闲时的脑袋转的很慢。 握着杯子,直到淡棕色茶汤里热气都消失不见,他也愣是没举起来,喝上一口。 Lena还想再劝。 “咚——” 很轻的一声。 几乎要掩盖在呼吸声。 可Lena还是注意到了。 视线从泛着圆形涟漪的茶汤,缓缓上移,落到宋闲时微湿的眼角。 助理手册说,这种涉及老板私生活的情况,她应该第一时间避开的。 可助理手册又说,酒后,要盯着老板喝醒酒茶,照顾好他,尽量别让他明天头疼。 Lena举棋不定,小声喊道。 “宋总……你还醉着吗?” 回应他的是宋闲时又一滴无声的眼泪。 Lena无措地抽了两张纸,噔的一下,往宋闲时眼角按。 宋闲时被这股蛮力怼的后仰,跌靠在沙发背上。 睫毛颤了颤,目光迟钝下挪,落到Lena慌乱又尴尬的脸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Lena迅速把手抽回来。 宋闲时完全醉迷糊了,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摸到沙发后,熟练地拿过毯子盖住身体,躺下,蜷缩着。 像之前一连整个星期,颓废而无望的酒鬼生活。 Lena见他这副完全喝不了解酒茶的模样,换了一种方式。 从包里掏出解酒药丸。 挤破锡箔纸,倒出两颗,往宋闲时嘴里塞。 塞完后,又等了两分钟,看到宋闲时的喉结滑了两下。 她就知道东西咽下去,任务完成了。 空调温度,她是不敢动的。 她只敢把宋闲时的毯子往下拉一点。 又悄悄开了点窗,让凉风吹进来洗。 避免他中暑。 一切都弄完,她才悄悄离开。 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二楼传来响动。 藤今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每一步,都恨不得要把台阶踩断,踩裂。 他来到客厅沙发前,看到睡着了,眉头还紧皱着的宋闲时。 心情更烦躁了。 没好气掀掉毯子,扔到地上。 毯子抽身的那一刹,宋闲时立刻从梦中惊醒。 看到藤今安的脚就要踩到毯子上,他下意识撞开藤今安,跪到地上,把毯子死死抱进怀里。 “滚!” 第177章 洗发水刺眼球啊 藤今安从未被人这么瞪过,脾气也上来了。 但他这个人,越是生气,越是冷静。 “宋闲时,让我滚,你舍得吗?” 宋闲时本就醉着酒站不稳,与他对上视线,身形摇晃的更厉害了。 但他还是紧掐着沙发背,站直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藤今安没有低头的习惯。 宋闲时却等着藤今安低头,顺着他的台阶下。 两个相熟的陌生人,相处不到一天,就撞出激烈的火花。 宋闲时视线迷蒙,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瞧着藤今安的脸。 想催眠自己,眼前的人只是生病了,不是回不来了。 可一天了,只要对上那双眼睛,他就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你应该庆幸你有这张脸,不然……” 后面的话,宋闲时没再说下去。 他直接扯下领带,冲上前,扳住藤今安的肩膀,把人推到沙发上。 藤今安下意识想坐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像是被另一股力牵制着。 所有反抗的动作,愣是卡了好几次。 宋闲时一个酒鬼,都能轻松把他制住。 藤今安拧着眉头,双腕被折到身后,用领带圈住。 他咬紧牙关,数次挣扎无果后,卸了力,转变战略。 他慢慢转过脑袋,调整姿势。 朝沙发边脸色难看的宋闲时,眯起眼睛,涩气一笑。 “我们之前玩这么变态的吗,可以啊,继续。” 宋闲时只觉得耳朵刺痛,心脏更是难受。 他强迫自己偏开头。 脱下外套的那一刻,藤今安竟然还吹了个口哨。 宋闲时不想理会他,去洗手间,快速洗了把脸。 醉意随着那两颗药丸散了些,他慢慢等着情绪稳定下来,才出去。 藤今安还被束缚着,捆在沙发上。 他弯腰抱起他,一步步朝楼上走去。 动作始终温柔,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藤今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玩不过宋闲时,少见的安静了。 但眼珠子一转,显然没憋好屁。 “我想洗头,给我洗。” 宋闲时的脚步停了一下,从善如流改变方向,带他朝浴室走去。 浴池的水放满,还要一会儿。 藤今安的手腕被解开了。 他坐在浴池边缘,光脚踩着底部缓缓上浮的热水。 哒哒哒的,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动作稍微大些,就会从池子里跑出来,溅湿宋闲时的衣摆,袖口。 宋闲时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直到池水渐渐漫上,水花随着藤今安的动作,溅的更高了。 宋闲时眼角湿了。 水珠沿着脸颊,缓缓下落,滴答一声,正好砸在底下那颗乱动的脑袋上。 藤今安什么都没感觉到,扯了扯宋闲时的衣摆。 “愣着干什么,给我洗啊。” 宋闲时垂下眸子,坐在池边的椅子上。 用水流一点点打湿藤今安的头发。 挤洗发露、揉出泡沫、按摩头皮、揉搓发尾…… 越来越熟练。 藤今安原本还哼着歌的,直到眼睛刺痛,像是有洗发水流到里面。 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他揉着眼睛,一掌推开宋闲时,语气烦躁。 “连头发都不会洗,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宋闲时的手上还是泡沫,听到这句抱怨,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可以选择自己洗。” 藤今安绷紧嘴唇没说话。 心里则快速盘算起,找时间把头发剪短的事了。 宋闲时见他一直揉着眼睛,怕他难受,还是出手钳制住他的手腕。 挪开的那一刻,他的瞳仁狠狠颤了一下。 藤今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宋闲时盯着他一动不动,就想凑过去,把他拉下水。 “噗通——” 浴池里的水,突然涌出来了好多。 底下的瓷砖淋湿大片。 宋闲时陷进水里,视野骤变,空气压缩。 体内的醉意,在此刻又酝酿出来,脑袋晕晕的。 连挣扎的动作都慢上好几拍。 藤今安的视线穿过水面,望着池底那双麻木的黑色眼睛。 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钻进水里。 可没等他抱住宋闲时,宋闲时自己就已经反应过来,滑动手臂,错开他,冲出水面。 宋闲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拨,俊美邪肆的五官,凶气再也压抑不住,浓重的吓人。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往藤今安脸上砸一拳。 撑着池壁,就想离开这,藤今安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双臂搂住他,像钳子一样。 他的脑子很乱。 有很多记忆闪回,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只隐约感受出,还有好多事没干。 不能让宋闲时走! 这个念头一出来,便再也回不去了。 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幼稚。 “藤今安,很疼。” 宋闲时的腰快被掐断了,可等待他的,不再是松离。 而是如以往无数次,从不懂得尊重和爱的愈加控制。 藤今安还在使力。 可宋闲时感受不到疼了。 只有一股果然如此的漠然。 “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能走。” 宋闲时失笑,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怪异。 “好啊,我不走,你松开。” 说完,收回攀在浴池边缘的手,重新埋进水里。 藤今安先是试探的松了一点。 见宋闲时不动,他又松了一点。 直到虚虚圈住宋闲时,宋闲时依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他才敢把手臂分开一条小缝。 宋闲时全程看着他,等他磨磨蹭蹭弄好,才道。 “不是要洗头吗,继续洗吧。” 藤今安见他嘴角还挂着笑,哼了一声,觉得这人好拿捏得很。 结果刚转身,身后就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以及鞋面踏过瓷砖,啪嗒啪嗒远去的声音。 “宋闲时!” 宋闲时脚步没有半刻停顿,浴室的门更是甩的震天响。 将里面泄愤的砸墙声,隔绝在身后。 拖着一路的水珠,回到自己房间,快速洗了个澡后,坐到床边。 指尖的雪茄又被他浪费了。 一次都没抽,就这么燃灭了。 时间悄然来到十二点。 他还是担心占了上风,朝藤今安的房间走去。 第178章 如果可以 如果不喜欢 藤今安躺在床上。 背对着他。 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宋闲时往前走了两步,藤今安听到声音,往床角挪了挪。 宋闲时看得出他的抗拒,迅速止住步伐,握着门把手的指节紧了紧,片刻后,选择顺着他,转身便想离开。 “我头发没干。” 宋闲时关门的动作一顿。 “你不给我吹头发吗……” 藤今安的声音低了些,嗓音里染上哭腔。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不想喜欢你了。” 宋闲时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喜欢你。” 藤今安肩膀一颤,抖得更厉害了。 似乎悲伤极了。 但宋闲时没时间,也没心情欣赏他的表演,找到吹风机,朝床走来。 “咔嗒——” 插头按进孔座。 他也没让藤今安坐起来,转过来面对着他。 盘腿坐在床上,撩起他的发尾,轻轻吹着。 湿凉的水汽被热风吹着,仿佛冒出一片隐秘的薄雾,若有似无地隔在两人之间。 宋闲时轻飘飘挪开目光,手上却不可避免用力了些。 藤今安吃痛地按住脑袋,回头瞪了眼宋闲时,忿忿地把头发抽回来。 “洗头发不会,吹头发也不会,你有什么用!” 一开口,就毫不留情损人的样子,哪还有刚才委屈哽咽的可怜模样。 宋闲时看了看空落落的掌心,指尖稍动,慢慢收拢。 吹风机还在嗡嗡作响,他问。 “不吹了?” “有什么好吹的,你这样的生活白痴,什么都干不好。” 藤今安蹙起眉头,坐直身子,从宋闲时手上抢过吹风机,自顾自吹起来。 宋闲时也没走,就这么看着他。 望着那张脸,眸底悄悄溢出一丝绝望与陌生。 “你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很轻,轻而易举被吹风机工作的声音盖住,轻到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听见。 理所当然的,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宋闲时眼皮半阖,无声遮住眼里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去衣柜帮藤今安拿了新的睡衣,被子枕套。 放到床边,他便又想离开。 “我不会换被单,你不给我弄好吗?” 藤今安叫住他,语气懒洋洋的,做惯了使唤人的事。 “我不会。”宋闲时没有转身,“但半小时后,会有人上门帮你弄。”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不是喜欢我吗,不邀请我睡一张床?还是说……” 藤今安缓慢扯开唇角,露出森冷尖锐的牙齿。 “你觉得膈应。因为我忘的东西太多了,跟他……完全不一样。” 这个“他”,说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闲时还是没转身,“你们都是一个人,我不会区别对待。” “不会区别对待?” 藤今安轻笑,环视一圈房间。 小到摆件花瓶,大到书桌柜门,所有物件都紧着他来,又贵又精致,每个尖锐的角都被包上。 盛满了一份对残疾人的极度用心。 来这,只会感慨宋闲时的细心。 不会有人怀疑,这样暖心的房间,究竟有没有人住。 当时,藤今安也没想到这方面,直到他闲来无聊,把屋子里每个房间都逛过去。 这一逛,就锁定了宋闲时的房间。 床上的两条被子。 柜子里,备着的急救药丸。 浴室里,专门用来抓头发的小皮筋,明显多出一份的洗浴用品。 毛巾、牙刷、沐浴露、洗发露…… 跟宋闲时用的市面上常见的包装不同。 他的东西几乎可以用素净,单调概括。 一眼就能看出神奇的“私人订制”感。 还是为病人,私人订制。 一个房间,两份紧挨的物件,怎么能让人不怀疑呢。 “你们之前,睡在一张床上的吧,为什么,到我这,就变了呢?” “没变。”宋闲时淡声道。 藤今安嗤笑,“我看上去,有那么好骗?” “他的身上藏着回形针。” “什么?” “我们住在两个房间,但是他每晚都会用回形针,撬开我的门锁。” 宋闲时转过身,漆黑幽深的眼睛,在走廊暖色的灯光下,难得染上些许温暖的缱绻。 “他也会像你这样,不吹头发,故意把床弄湿,让我和他睡。” “还会把药撒在床单上,或者上楼就钻进我房间,只要我不赶,他就赖着。” 宋闲时微笑着,对上面色古怪的藤今安。 “他的行为,我默许了,所以我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藤今安绷紧眼皮,对着宋闲时口中逐渐熟练的“他”,心中除了烦躁,还有不知何起的不安。 “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的气息有些乱,压抑地吼出声。 “凭什么你谈到他,心情就那么好,一看到我……这就是你说的,不区别对待!” “藤今安,我此生最大的耐心,都在你身上了。” “骗人!你对他肯定更好,你必须也这么对我!” 面对藤今安的崩溃,宋闲时有点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不是装的了。 他回到藤今安身边,居高临下盯着他缓缓漫上水雾的眼睛。 叹了口气,抬手抚去他眼角的泪。 藤今安则下意识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腰。 “宋闲时,你喜欢我的,你说过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不是他了,但你还是说了,不准食言!” 他的情绪跳跃太快。 上一秒还跟个少爷一样使唤他,下一秒,就哭唧唧地抱住他,说要他喜欢他。 宋闲时将其归于小孩莫须有的攀比和嫉妒。 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占有欲发作。 藤今安见宋闲时迟迟不应他,眸底的泪意一滞,快速闪过一抹阴冷。 扣着后腰的手掌突然往下,宋闲时皱眉,立刻抓住他作乱的手。 藤今安泄愤似的甩了两下。 没甩开。 仰起头,对上宋闲时微垂着的警告视线。 “为什么拦我!你跟他都能做爱,跟我不行?” 宋闲时声音很轻,落在藤今安耳朵里,却恍若惊雷炸响。 “位置错了。” 第179章 榔头榔头 这四个字对藤今安的打击不轻。 也不闹了。 瞬间乖了不少。 宋闲时白天也能更放心去上班了。 这天,他刚到办公室,林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嗓音很高,难掩激动。 “找到了!宋远辉找到了!” 宋闲时当即调转方向,朝电梯跑去。 “在哪!” “地址我已经发过去了。” 林州语速很快,隐约还有跑动声,似乎也在朝目的地赶去。 “放心,这次他绝对逃不掉,我的人都在周围看着。” 宋闲时眼底满是戾气,嘴角却勾着笑。 “很好。” Lena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跟在宋闲时身后。 “宋总,你要去哪啊!” 宋闲时激动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压住电梯门,快速跟Lena吩咐。 “帮我把今天的日程全都往后拖。” 连原因都来不及说,就合上电梯门,消失了。 另一边,林州刚钻进车里,后面的车门就被打开,林灵嗖的一下,溜进来。 “哥,带我一程。” “小灵子,我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可别给我添乱了,赶紧下车。” “不行,我刚才可是听见了,你要去找宋远辉,我得给宋哥报仇,往他头上敲一榔头!” 林灵死抱着安全带不松手。 订婚宴那晚以后,林州就把她从公寓接回家。 还解了封禁。 外界,有关她跟宋闲时关系亲密的新闻,也在慢慢消失。 起初,她以为是家里长辈想通了,循序渐进地帮她跟宋闲时分离。 顺带着,也有意向接受宋鸣涧了。 直到某天,她偷听到林州的电话。 宋闲时生病了。 具体名称很长,她不清楚,只能从林州的语气里,听出来很严重。 她有点担心,但又怕林州不跟她说实话,就明里暗里地在磐石工作群,还有爸妈那悄悄打听。 拼凑出一个大概的真相。 订婚宴那晚,宋远辉趁宋闲时不在,掳走他喜欢的人,还把人扔海里。 宋闲时接受不了爱人离世,再次跟亲生父亲杠上。 最近的商业新闻,有他们当素材,更的是越来越勤了。 不清楚里面的渊源,她还站在吃瓜群众的角度。 搞清楚后,她挺内疚的。 这件事她虽然不是推动者,但一环扣一环,都有她的存在。 如果她能藏的好一点,家里就不会发现她逃课。 宋闲时也不必为了帮她稳定家里人,跟她绑定在一起。 不绑定在一起,就不会有订婚宴。 没有订婚宴,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宋闲时也不会生病…… 林灵每天就想着这些事情,内疚的同时,还难掩亢奋。 也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抽出一把榔头,展示给驾驶座上的林州看。 “宋哥对我很好,我得回报他,把他那个无良父亲敲成傻逼!” 林州欲言又止,“我看你是暑假太长,在家闲出屁了。” “别小看我,我的准头可好了,每天我都有在练的。” 林州盯着她努力证明自己而瞪大的眼睛,摆摆手。 “算了算了,随便你,一会你别下车就行。” “不下车,我怎么扔榔头?” “……你又不会打架,过去就是当人质的料,还得我们救你,你不钻车里躲着,还想怎么样?” 林州没时间再跟她耗了,索性先把车启动,打算在中途随便找个机会,把人支走。 结果知兄莫若妹,林灵的屁股就跟粘在车上似的,一路过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挪都没挪一下。 车停下后,林灵抬头,透过车玻璃,看到不远处草坪上摆着的一块超大石头。 诚愿疗养院。 五个用石头雕刻的红色大字,几乎都有破损,裂纹延伸到石块各个角落,细碎零落,仿佛轻轻一推,就能散掉。 “哥,宋远辉怎么住在疗养院?那鸣涧……” 林州瞪了她一下。 林灵顿时识趣地闭上嘴。 “我们不进去吗?在这等好久了。” 林州抬手看了眼腕表,“等你宋哥过来,两三分钟的事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停下一辆黑车。 宋闲时望着疗养院破败的外观。 有点不确信宋远辉会住在这种地方。 林州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 “你上次不是解决了张军水吗,你猜对了,他一落马,宋远辉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偷偷派人跟他联系上了。” “我们顺着那个联系人的线,跟了快一个星期,才摸到这。” 宋闲时点头,目光掠过疗养院,相互连接的五栋大楼。 每一层都有天桥架着,逃跑路线,非常明确,易守难攻。 宋闲时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就好像宋远辉故意引他来这,逗他一样。 “能知道他更精确的位置吗?”他问林州。 “怕打草惊蛇,我的人只敢在外面逗留,不敢进去。” 宋闲时眉头紧拧。 有种大餐就摆在自己面前,却一口吃不下的憋屈感。 “把所有出口都堵住,我就不信了,一层一层搜,还抓不到他。” 宋闲时不得不承认,在弄死宋远辉这件事上,他有点太激进,太冲动了。 但他控制不了。 也不想改。 在宋远辉身上,唯一让他后悔的,就是当年力气没再大点,直接掐死宋远辉,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他攥紧拳头,脱下碍事的外套,就要往里冲。 林州却拦住了他。 “搜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就在这等着他们的消息。” 说着,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 发一个消息的工夫,疗养院四周突然冒出无数个小黑点,有组织地朝里面涌去。 一半身形隐蔽,蹲守在所有秘密出口。 另一半直接闯进去,开启地毯式的搜查。 宋闲时能看出自己已经隐隐占了上风,心里却没由来的慌张。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宋远辉发来的。 后背的汗毛猛的炸起来,他抬头,似有所感地朝楼顶看去。 隐约间,对上了一双相似的眼睛。 宋远辉看到他了! 意识到这个,手指骤然用力到泛白。 手机里静静躺着的那则消息,更是如深渊般,让他恐惧。 “怎么了?”林州担忧道。 宋闲时把手机塞回口袋,咬牙道,“全部去楼顶!” 林州刚想问为什么,宋闲时就冲了出去。 林灵不知何时从车里钻出来,又举着她那把榔头,兴奋道。 “哥,去楼顶吧,我准备好了!” 第180章 软肋也是威胁 途中,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只是余光不小心瞥了眼,宋闲时整个人的动作瞬间按下暂停键。 他粗喘着气,僵持在楼梯拐角,指根哆嗦,差点拿不稳手机。 震颤的瞳孔里,模糊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屏幕陡然糊了。 宋闲时胡乱拿袖口抹着屏幕。 这时,宋远辉又发来一条消息—— 宋闲时,这个代价,你能承受吗? 这段话,几乎是明着威胁了。 宋闲时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慌,捏着手机,继续往楼顶跑去。 他的速度更快了。 天台的铁门被撞开,宋闲时连汗都来不及抹,快速搜寻起宋远辉的身影。 目光撞上铁丝网边,一道黑色身影时,他迫不及待冲过去。 这次,宋远辉身边罕见没人伺候。 他终于可以…… “宋闲时,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宋远辉转过身,正好对上宋闲时满是杀气的眼眸。 宋闲时咧嘴,不屑一笑,速度不降反增,冲到宋远辉面前,就是一拳。 宋远辉后仰着躲开,身形还没稳住,宋闲时的腿就提起来了。 坚硬的膝盖直直捅上宋远辉的腹部。 熟悉的闷哼声。 宋闲时嘴角弧度更大了,掰着他的肩膀,正准备再补一刀时。 腹部,他撞击宋远辉同样的地方,传来一阵陌生的皮肉翻搅的痛。 他愣怔地停住呼吸,一点一点低下头。 短刃埋进大半,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冒出来,在雪白的衬衫上,洇出一片突兀显眼的血花。 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呆滞的目光,从棕色刀把,转移到宋远辉脸上。 “别这么看着我,先下手为强,没有那些照片扰乱人心,现在被捅的,就是我了吧。” 宋远辉丝毫没有捅完人的慌乱感。 笑着上前,理了理宋闲时的衣服,从他口袋里同样搜出来了一把短刀。 不顾宋闲时愈发惨白的面色,饶有兴致打量起刀刃上面的刻纹。 难得的“父子同心”,让宋远辉大发慈悲了一回。 “宋闲时,算是我正式教你的第一课。” “快刀斩乱麻。” 将刀咔嚓插回刀鞘,落进自己的口袋。 “什么都顾虑的话,那失败,就是咎由自取。” 宋闲时退后半步,腹部的血冒出来的更快了。 他的手几乎捂不住。 滴答滴答的,落在天台掉漆的墨绿色地皮上。 “你给我发的照片,里面,都是谁!” 宋远辉挑眉,沉吟片刻后,用调笑的语气,刺激他。 “那可有太多人了,黄金八号,当时多少达官显贵愿意捧着他。” 宋闲时跪坐在地上,呼吸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痛苦。 每一次,牵扯到的不仅是腹部的伤,还有心口的。 宋远辉继续,“宋闲时,软肋这么明显的话,可是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是!谁比得上你,什么软肋都没有!” 宋闲时的目光里,血腥的恨意掩盖不住,就这么直直落进那双相似的眉眼里。 宋远辉看着他,停了两秒,面无表情地应下来了。 还嫌火不够旺,又添了把柴。 把特意压着,没传过去的视频,展示给宋闲时。 摇晃的镜头里,光线明亮纯白,金丝笼精致繁复。 争先叫价的举牌声,混着凄厉破碎的哭声,活生生刺进宋闲时的耳膜。 宋远辉盯着宋闲时麻木痛苦的眼睛,嘴角拉平,不轻不重笑了一声。 “怎么样,这样的视频,这样的软肋,你还想要吗?” “为什么不要……又不是他的错……” 宋闲时低低出声。 爬满红血丝的眼球干涩地动了动,伴着磨耳的血肉切割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硬生生把腹部的刀拔出来。 宋远辉心中一惊,正要退开。 宋闲时却已经预料到他所有动作,猛地爆发,扑过来。 “咚——” 宋闲时一把将宋远辉扑倒,砸到地上。 手上再也没有犹豫,锋利染血的刀刃举起蓄力,眼看着就要刺向宋远辉的脖颈。 “闲时少爷,不可以。” 钟叔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颐养天年的老人,力气却大的很,一只手就控制住了宋闲时准备犯罪的动作。 宋闲时僵硬地转过头,望向衣衫始终规整的老管家。 显然,不是临时跑过来的。 他一直藏在这里。 “钟叔……为什么……” 老管家不忍地别开眼神,“您现在必须尽快去医院缝合伤口,否则会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休克。” “为什么……”宋闲时还在重复。 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不阻止宋远辉? 为什么只有在宋远辉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来? 钟叔实在回答不了,只能垂下头,哑声道了句抱歉。 “这里远离市中心,您真的要去医院了,不然……会来不及的。” 话落,从滑腻腻的掌心,快速抽走那把刀。 撑着宋闲时的胳膊,想扶他站起来。 宋闲时却拂开钟叔的手。 即便脸上血色尽失,身子沉的仿佛有千斤压着,依旧怀着执念,撑开手掌,死死攥住宋远辉的脖颈。 宋远辉倒在地上,闻着鼻尖汹涌的血腥气,不怒反笑。 他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用被掐哑的喉咙,命令道。 “你还在等什么。” 钟叔闭上眼,再次出手,胳膊锁住宋闲时的脖颈,迅疾往后一扯,以整个下肢为着力点,一转,一摔。 宋闲时脑子晕乎乎的,只记得不能松手。 所以,在他被甩到墙上时,宋远辉也被他带着,在地上拖出一条狼狈的痕迹。 钟叔眉头跳了一下,立马把宋远辉扶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对不住,先生,我没想到闲时少爷会那么执着。” 宋远辉似笑非笑,接过管家递来的方巾,简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 他没有揪着这个不放,看了眼地上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宋闲时,啧了一声。 “把人送医院去。” “是。” 正要离开时,宋闲时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力气,摇摇晃晃的,又要冲过来。 可他现在的视线都是模糊的。 连宋远辉的衣角都摸不到,就重重砸到地上。 很重的一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可宋远辉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要害藤今安,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我幸福的时候,横插一脚!” 宋闲时趴在地上,嘶哑地朝他的背影吼道。 宋远辉还是没有停下。 当真应了他那句话。 没有软肋,就没有弱点,永远果决而理智。 第181章 榔头立大功 林灵眯起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线,就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逆光而立,用一种类似看垃圾的眼神,盯着她。 “我嘞个超绝熟男圣体……” 话还没说完,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眼熟。 “宋远辉!” 喊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手里的榔头自动举起来,往他脑袋砸去。 宋远辉扬手,攥住她的手腕。 拦住了她,却没拦住那把榔头。 林灵脱手的动作很快,黝黑的铁块受到惯性,还在往前滑。 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宋远辉的鼻梁。 恍惚间,林灵好像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高兴,铁锤砸到台阶的闷响,立刻引起底下人的关注。 他们见宋远辉受了伤,身子顿时抖如筛糠。 “她怎么上来的。”宋远辉捂着鼻子,嗓音又冷又沉,威压甚浓。 “门一个都没有被破开,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她从哪溜进来的。” “那就处理掉。” 林灵狂抽一口气。 “不行!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哥是谁吗,林州!今天敢对我动手,明天我哥就能砍掉你的手脚,把你们都煮成人彘!” 她一边戳着宋远辉放狠话,一边往后退。 后腰压到栏杆时,她意识到机会来了,转身就打算学动作电影里的特工,飞身翻过去。 结果脚不知道勾到什么,翻到一半,登时失去平衡。 楼梯扶手抖了一下后,只听到一阵哎呦叫唤声。 林灵从台阶上滚下去。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她,滚出了视线范围,然后……消失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宋远辉冷声提醒。 “好,好的!” 脚步声立刻变得密集。 林灵吸了口气,赶紧顺着工具间角落的小门往里钻。 在密封狭窄的四方通道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一根水管,往下慢慢滑。 估摸位置,到三楼后,才停下。 猫着身子,艰难从小门里再爬出来。 刚站直,就迫不及待往外跑。 瞄到前面聚在门前,被堵着上不去,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林州,林灵兴奋喊道。 “哥!我成功了,他的鼻子被我砸断了!” 林州晃了一眼,没看清。 又晃了一眼,才发现那个又臭又脏,快成流浪汉的人,是自己亲妹妹! “我靠!你从哪个煤油堆里爬出来,这么脏!” 说着,脱下外套,胡乱擦着林灵的脸。 林灵眼睛亮亮的,“你听到没,我是MVP!只有我造成了伤害!你们都没有我有用!” 林州哄着她,“是是是,带你过来,是你哥有福气。” 这时,一道机桨飞速旋转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州一愣,跑到窗边。 只见一架银白色直升机飞来,悬停在疗养院上方。 更多细节,视角局限,观察不了太多。 不用脑袋想,想都能猜到,宋远辉要逃。 林州泄愤地砸一下墙。 “小灵子,你怎么上去的?” “够瘦,就能上去,哥……你们还是放弃吧,你们容易卡在那。” 半分钟后,林州盯着那扇比足球大不了多少的小门。 “艹!” …… 林州收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天完全黑了。 宋闲时也从手术室出来了。 麻药劲已经过去,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我让你好好待着你不听,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这下好了吧,被捅了!” 林州坐到床边,拿着蘸湿的棉签,没好气地抹着宋闲时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 宋闲时想笑,却没力气笑。 “以后不会了。” “再信你,我是狗!” 林州切了一声。 心里越来越难受。 好歹是亲生儿子,没想到宋远辉做事这么狠! 要不是钟叔……宋闲时今天可能就交代在那了。 也怪他! 明知道他一碰上宋远辉,就容易失了理智,还不做好防护措施,就任由他那么闯。 宋闲时看向床头柜。 空空的。 “我的手机呢?” “我看屏幕碎了,就让人拿去修,怎么了,有事?” “把你的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林州掏出手机,“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工作狂没救了。” “不是工作,是报备。”宋闲时在拨号键盘按起数字。 “呦,还记得号码呢,对面身份不简单。” “嗯,是藤今安。” 林州嗯了一声,脑袋跟呆鸟一样,猛地弹起来。 “你说什么!死而复生了?!还是你病成傻逼了!” 宋闲时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州只好强压着满心的惊恐与好奇,但耳朵竖的老高了,恨不得把电话对面的每个字都听清楚。 “这两天我要出差,回不了家,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跟家政说,她会处理。” 宋闲时沉着肩膀,尽量忽略身上的伤,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藤今安窝在宋闲时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正昏昏欲睡,一听到人不回来,顿时醒了。 “什么出差那么重要,非得你亲自去?我不要,你必须回家。” “我这有事,实在走不开。” “刚才还是出差,现在又说有事,前后文不对,你在撒谎。” 宋闲时的脑子转的比平常慢了太多,有些应付不了对面。 “出差就是有事,我现在很困,没事的话,就先挂了。” “不许挂!” 藤今安声音突然变大。 “你给我开视频,躲躲闪闪的,我得确认你是不是在出轨。” 宋闲时闭上眼睛,保证,“没有出轨,也不会出轨。” “那就打视频。” “……藤今安,我现在不方便,半小时后,再给你打可以吗?” 宋闲时的语气染上疲惫,可身体却快速活络起来。 又是按着话筒,不停给林州使眼色。 又是不顾腹部刚缝好的伤口,坐直,想下床。 林州迷茫了,“你想去哪啊,你这刚出手术室,别待会又得进去。” “去阳台!” “去阳台有什么用,他一句进房看看,什么都能戳穿。” 林州看了看宋闲时,又看了看整个病房。 突然,有了想法。 脱掉外套,换上宽大的病号服,跑到沙发上坐着。 正好这时,藤今安的视频邀请也弹过来了。 宋闲时把镜头对准沙发,按下接通的那一刻。 藤今安的冷笑就从话筒里溢出来。 “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第182章 藤今安的手段 “上次送你回家的女助理,满足不了你了?又找了个男的。” “啧啧,医院情景play,还得是你会玩。” 失忆后的藤今安,是一点亏都不愿吃,毫不内耗。 嘴巴一张,就是输出。 宋闲时听完,却不生气,只想笑。 “藤今安,我说过的,Lena是助理,还是你徒弟,要是被她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她会瞪你的。” “还有,林州现在是病人,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准开他玩笑。” 这些天相处下来,宋闲时也慢慢摸透藤今安的行为。 完全就是个小屁孩。 顺着他,哄着他,就乖了。 果然,藤今安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可在镜头对准林州脸的那一刻,眉头又皱起来了。 “我不喜欢他,你不准陪他,回家。” “我在出差,回不去。” “我不管,你得回家!”藤今安压低声音,“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听到对面孩子气十足的威胁,林州很不给面子,噗嗤笑出声。 “甜甜,什么情况,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这……被魂穿吧。” 宋闲时现在根本没精力跟林州掰扯。 从床走到沙发这段小小的距离,就足够让他心力交瘁了。 用眼神示意林州赶紧闭上那张破嘴,才看向屏幕。 那头藤今安显然也听到林州的调侃声,眼神明显冷了下来。 宋闲时太了解他了,“藤今安,不许捉弄他。” “凭什么!是他先骂我的!” 林州疑惑地嗯了一声。 说他一句魂穿,就是骂人了? 太脆弱了吧。 “如果你想结婚的时候,没伴郎,你可以试试。” 宋闲时这话一出,空气陷入诡异的平静。 林州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样。 “结婚!你他妈认真的!跟这货?宋闲时,哪怕脑子被驴踢了,也不能这么找死!我只能接受你跟他玩玩,结婚,想都别想!” 林州越是跳脚,越是衬的对面平静。 藤今安也不知怎的,把手机扔了。 屏幕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宋闲时完全不清楚对面是什么情况。 好在事情,大概是揭过去了。 藤今安整人的手段,又损又狠。 林州也不好惹,冒犯他一次,得十倍讨回来。 这两个本来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有了这个由头,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宋闲时,别装听不见,我坚决不同意你跟他结婚!” 林州凑到他跟前,气得整个人都红温了。 食指狠狠戳着屏幕。 “你看看他,从你说结婚起,就窝在那里当缩头乌龟,屁都不放一个,说不准,这次又是玩你……” 手机里难掩激动的喊声,打断了林州。 “我要结婚!” “结个屁结,我不同意!” 藤今安已读乱回。 “没关系,不想当伴郎的话,还可以当伴娘,我会准备很多礼裙,随便你挑。” “就这么给我定了是吧,藤今安,你等着,真到结婚那天,你俩能成,算我输!” 话落,不等对面在反驳,唰的一下按断电话。 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 林州一改刚才忿忿不平的样,扶住快站不稳的宋闲时,往病床上走。 “他是真能折腾,都快骑你头上了,再不约束着点,以后有你好受的。” 宋闲时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子差,骂他都得斟酌。” 林州又想起那天,藤今安当着他面吐血的惨样。 摇头啧了一声。 “长得跟瓷娃娃一样就算了,还磕不得,碰不得,捧了个祖宗供着,你也是闲得慌。” “总归名字里有个闲字,也应景。”宋闲时开玩笑。 林州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插科打混。 他只想知道藤今安是怎么活下来的。 具体的,宋闲时也不清楚。 只知道是有人专门救下藤今安,把人送到相山。 他心里有个大致的答案,但不敢确定,打算等唐承宗下山,再仔细问问。 “死里逃生那么多次,都不知道该夸他运气好,还是命途多舛。”林州道。 “祝他以后顺遂安康吧,苦吃完了,也该甜了。” 林州摸了摸宋闲时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跟老头子一样,看破天命了。” 宋闲时指向腹部的纱布。 “你要是被捅了,脑子里只剩下活着的本能的时候,也会有我这样的感悟的。” 林州越品这句话越觉得不对。 突然,眼睛又瞪大了。 “你千万别告诉我,刚才那句结婚,不是演戏,是真的!” 宋闲时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窗外。 “林州,我只是觉得,我的世界里,不会再出现一个,比藤今安还要特殊的人。” “我需要他,而他……现在的他,可能也会需要我。” 林州眉头微蹙,“你就不怕他跟以前一样,又骗你,把你耍的团团转?” “如果这扬谎言能持续一辈子,就不算欺骗。”宋闲时苦中作乐,“是我赚了。” 林州欲言又止,“你真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宋闲时:“我的荣幸。” 林州:“……” 妈的,死恋爱脑! …… 入夜。 病房里的灯已经暗下来了。 只剩下走廊里的光透过房门那扇小玻璃,在地上印出的白色虚影。 林州忙活了一整天,已经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 宋闲时大概是因为在麻醉里睡过一觉,此刻无比的清醒。 他盯着手机,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滑动。 通过那些照片,锁定到的人。 好点的,家道中落,人人喊打,欠了一屁股债。 差的,便是锒铛入狱,跳楼自杀,连尸骨都找不着。 宋闲时不信藤今安没有在后面搞鬼。 睚眦必报,是藤今安的行为准则。 而他的手段,宋闲时是亲身体验过的…… 宋闲时沉沉吐出一口气。 麻醉过去,止疼药也失效了。 伤口那股翻搅的痛又冒了上来。 宋闲时按灭手机,去床头柜拿了一片止疼药,再次咽下。 药效发作,还得等会儿。 就在他盯着窗外的圆月,拼命转移注意力时。 门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第183章 不准想他! 门悄悄掀开一道小缝,一颗脑袋最先钻进来。 见病房里的人在睡觉,他才缓了口气,整个人迅速溜进来,合上门。 来的人很高,一身的黑,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贼。 他先是跑到林州床边,借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然后,才放轻脚步,摸到病床。 宋闲时放在服务铃上的手,早就收了回来,闭着眼睛装睡。 藤今安也不知道什么癖好,特别喜欢站在床边,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宋闲时。 “宋闲时……” 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又低又哑,跟刚哭过一扬似的。 宋闲时很想睁开眼,却又实在好奇藤今安会做什么,没有回应他。 藤今安抿了抿嘴,想掀开被子,看看宋闲时到底伤到哪里了。 可当他的手一碰到宋闲时,就应激地缩了回去。 他垂着眉眼,更难受了。 在原地僵持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戴上。 戴上后,他才敢掀开被子,一颗颗解开宋闲时的扣子。 领口的两颗扣子刚解开时,宋闲时明显能感应到身上那道视线灼热了很多。 耳边的呼吸,越来越重。 而且不知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藤今安凑的很近。 摘掉口罩后,鼻腔呼出的气流,尽数喷洒在他的锁骨,胸肌上。 鼻尖时不时还会蹭上他的皮肤。 每次接触都转瞬即逝,很轻很快,让人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耍流氓。 宋闲时藏在软被下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心跳咚咚咚的,在耳边越跳越快。 直到又一颗纽扣被解开。 露出了纱布渗血的一角。 藤今安的心动渐渐化作委屈。 “骗子……” 这两个缠着哭腔的字刚落下,宋闲时终究是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藤今安还盯着他的伤口,没发现。 眼眶红红的,应该不止哭了这一次。 宋闲时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轻声道,“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待着?” 藤今安原本想拍掉宋闲时的手,可看着他那个伤口,又怕因为自己裂了,只能别扭地把脸凑到宋闲时面前。 “宋闲时,你一点都不会骗人,林州都能跟我吵架,哪里有病人的样子,反倒是你,从头到尾没露脸,声音也很怪……” 最重要,也是最反常的一点。 宋闲时不喜欢他,只喜欢“他”。 根本就不会跟他结婚! 都是用来搪塞他的。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闲时的手掌覆上藤今安的脸蛋。 很冷。 “你不该出门的,这里都是冷空调,你会很难受的。” 月光下,此刻的宋闲时温柔极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里全是他。 藤今安的睫毛颤了颤,按在床边扶手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脑袋顺着宋闲时那双手,像猫一样蹭了蹭。 身体已经完全倾向宋闲时了,但嘴上还倔着。 “我就喜欢出门,你管不着。” 宋闲时唇角勾着,挪着身体,空出半张病床。 拍了拍。 “要上来吗?” 面对宋闲时的邀请,藤今安耳朵腾的一下,红透了。 “这可不是我非要上的,是你求着我上的。” 他咽了咽口水,嫌弃得不得了。 衣服却脱得比谁都快,呲溜一下,钻进被子里。 他的动作有些大,病床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 把一旁的林州给叫醒了。 他懵懵地坐起来,挠着脖子,看向宋闲时。 “怎么动来动去的,伤口很疼吗?” “没事,刚上完厕所回来。” 宋闲时有点紧张,被子下,把藤今安那颗脑袋抱的很紧。 刚才解开的扣子还没有及时扣上,藤今安的脸直接埋进宋闲时的锁骨胸肌上。 一呼一吸,尽是美妙的肉体香气。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激动的不行。 两条胳膊,像是遵循着某种本能,环住了宋闲时的腰,不停将人拉近。 脑中曾演练过无数次的画面,在此刻清晰了不少。 牙齿咬着嘴唇,只迟疑了半秒,就完全放飞了…… 被湿凉滑嫩的舌尖舔过时,宋闲时浑身都僵住了。 陷在藤今安长发里的五指,不受控制的用力。 林州还在迷迷糊糊地问他。 “止疼药吃了没?” “吃过了。”宋闲时的气息有点乱。 好在林州此刻困得不行,见宋闲时没啥事,又倒回床上睡。 不到两分钟,呼吸便再次变得均匀又绵长。 这时,他才敢掀开被子,把胸前那颗脑袋提溜上来。 面红耳赤地训他。 “你在干什么!” 面对宋闲时死亡般的视线,藤今安眼神无辜又呆萌,还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不知道……是他教我干的,不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弱弱的,听着没什么底气,责任却推的又快又精准。 宋闲时气得咬牙。 “这种时候,要我把你们当两个人了?” 藤今安点头,“我连片都没看过,怎么知道这种事,都是他教我的啊。” 宋闲时更气了,瓷白的皮肤迅速漫上一层薄粉。 看得藤今安眼珠子都直了。 哪管宋闲时手里攥着多少头发,脑袋一冲,就是啃,就是咬。 嘴上嘀嘀咕咕的,每个字沾满了醋味。 “他是不是也经常这么对你?” “亲过你很多次吧。” “哪里都亲过吧。” “技术很好吗?” “哼!” “我肯定比他还要好!” “你说话呀。” “宋闲时……不准想他了!” 最后一声,藤今安不受控制地吼出来。 声音有点大。 宋闲时怕又给林州吵醒,忙把他的脑袋按回来,力求堵住那张嘴。 这次,藤今安靠到了宋闲时的颈窝。 他最喜欢,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炸开的毛,神奇地被捋顺了。 他驾轻就熟地深嗅,牙齿叼住肩膀的一块肉,就开始跟狗一样,磨来磨去。 “松口。” 宋闲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藤今安一听,又炸了。 “他都可以咬,我为什么不行,你一点都不公平!” “藤今安,你跟他,我都拒绝了。” “骗人骗人骗人!你连我都顺着,怎么可能拒绝他!” 明明相处不过几天,藤今安自己跟自己吃醋的劲,愈发不可收拾。 他仰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被子外的宋闲时。 “宋闲时,他回不来了,你只能喜欢我!” 第184章 一次主动 一场烟花 说他一定会恢复记忆,回来的。 可当目光聚焦在藤今安再次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 嘴巴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 即便知道是装的,最终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不要否定他,也不要否定自己。” 他勾起藤今安一缕发尾,垂眸,虔诚吻住。 “藤今安,只要是你,我就一定会喜欢。” 藤今安的呼吸骤然失控。 眼珠子黏在宋闲时的指尖、嘴唇、颤动的睫毛、满载爱意的眼睛…… 他的喉结滑了一下,又滑了一下。 肉眼可见的着迷,喜欢。 “宋闲时……” “嗯。” 藤今安舌头打结,明明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在强装镇定。 “你现在喜欢我多,还是喜欢他多?” 一听这话,宋闲时就知道刚才说的,全白搭。 还在钻牛角尖…… 执着到骨子里。 他不想让藤今安伤心,也不想说谎话骗他。 只能叹了口气。 低下头,碰了一下藤今安湿润冰凉的嘴唇。 速度很快。 轻轻贴上,又轻轻挪开。 就像是不小心触碰到的,没有半丝情意。 藤今安却迅速红了脸。 他按住自己的嘴巴。 眼珠子无助地四处乱转。 看天花板,看阳台,看枕头,就是不愿意看宋闲时。 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那么兴奋。 明明就是个简单的吻。 却像是苦等了好久好久的礼物,在此刻终于来到自己面前。 好多烟花在心底轮流炸开,胸膛起伏加快,他喘着粗气,情不自禁地仰着下巴。 鼻尖在宋闲时的嘴唇上碰了碰,又贴了贴。 最后恋恋不舍地挪开一小段距离。 睁着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又是惶恐又是好奇地看向宋闲时。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身体好热。” 拉过宋闲时的手。 触碰到的那一刹,无数电流从尾椎骨滋滋往上蹿。 藤今安全身肌肉绷紧,蜷缩着,重重喘出一口气,喷洒在宋闲时的身体上。 宋闲时对这种事的记忆,实在不是太美好,赶紧把手抽回来。 “藤今安,不许装。” “哼……为什么不信我,我连片都没看过,什么都不懂。” “你上过生理课!”宋闲时压着嗓子,警告他,“下床!” 藤今安瘪了瘪嘴,小声说了句不要后,蹭吧蹭吧,又贴上宋闲时的身体。 拉住他僵硬的胳膊,扯了扯。 “帮帮我,宋闲时,我好难受。” “这里是医院!” 宋闲时简直要被这个没有半点羞耻心的人给整疯了。 林州就在两米外的床上睡着,万一动作大了,吵醒他…… 宋闲时脑子都快炸了。 “回家好不好?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你在家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又不能陪我,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好玩的。” 藤今安不情愿,舌尖难耐地舔舐着宋闲时的耳垂,声音充满情欲,沙哑又性感。 “宋闲时,帮我,一下也行。” 宋闲时已经有点生无可恋了,手指僵硬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藤今安,你是病人,我也是病人,再胡闹也得等身体养好,现在安分点,睡觉好吗?” 回应他的,是藤今安细细密密的啄吻声。 从耳垂一路流连到嘴角。 “再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藤今安啃咬着宋闲时的嘴唇。 探入。 一点点,染湿,涂上他的痕迹。 宋闲时嘴巴被堵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每个字音一发出来,就被藤今安按回去。 霸道,蛮横,无理……所有的少爷脾气,都被他占遍了。 偏偏对着他,又生不了气。 宋闲时放弃了,像个木头人一样,装死。 等他终于玩够了,宋闲时的舌头已经麻了,嘴唇也肿肿的,胀胀的。 就连不小心被咬破的地方,血也不流,快愈合了。 今晚的宋闲时,太过纵容了。 纵容到藤今安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恐慌。 怕今晚一切都是一扬梦。 怕明天早上起来,宋闲时又会恢复成平日那样。 对他百般的好,看向他的目光,却没有爱,只有追寻和悲伤…… 藤今安头一次觉得自己没用。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闲时全心全意的爱,他好想拿回来。 原本亲到宋闲时还开开心心的,想到这个,又难受起来。 熟练撅起嘴,就要凑过去,让宋闲时再安慰安慰他。 宋闲时却压着他的脑袋,搂紧,扣在怀里。 他实在是怕了那张嘴了。 “不许玩了,该回家了。” “不要!” 藤今安不安分地挣动起来,有两次还不小心撞到了宋闲时的伤口。 宋闲时强压住喉底的闷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耐心道。 “乖一点,藤今安,别让我担心,你不能吹太久冷气,会生病的。” 伤口又刺又痛,可抚摸藤今安长发的动作,却始终温和,带着浓浓的诱哄意味。 “而且明天你师兄就要过来了,你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嗯?” 藤今安靠在宋闲时温暖的怀抱里。 下意识叛逆,想拒绝。 可又想了想原来那个他,应该是很听宋闲时的话的。 那他的脾气,是不是得改改?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藤今安否定了。 凭什么要他改! 宋闲时多包容他一下就好了。 藤今安撇去心里那抹怪异感,固执的坚持己见。 他生长在一个所有人都迁就他的环境。 多的是人供着他,捧着他。 要什么有什么。 让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少爷,主动弯腰讨好别人,着实为难了些。 可下一秒,这位少爷就倒戈了。 宋闲时因迟迟等不到回应,捧住藤今安的脸,亲了一口。 “回家睡觉,好吗?” 藤今安心里又开始放起烟花。 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嘴皮子哆哆嗦嗦,什么也说不出来,羞愤地埋进宋闲时的颈窝。 过了好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185章 永生花的行踪 保姆照例把早餐做好,放进保温烤箱后,便离开了。 藤今安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 满脑子都是去楼上,窝在宋闲时的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本能都很奇怪。 像没有安全感的幼鸟。 拿所有能让它感到安心的东西,堆在一起,搭出一个小窝。 每天就想窝在那个小窝里,什么也不干。 这种行为,是极端的被动,还非常容易陷入内耗。 他不清楚自己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迟清和也只简短地告诉他一句,他在努力追宋闲时。 得到的消息太有限了。 而且是旁观视角,没有他的主观臆断,可靠性不高。 他烦躁地拧起眉头。 身子后仰,躺倒在宋闲时的床上。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正思考自己的笔记本到底被藏哪,视线里突然捕捉到一抹红光。 他揉了揉眼睛。 红光又消失了。 仿佛刚才都是他的幻觉。 藤今安撑起胳膊,垂着脑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又青又白。 他站到床上,摸过灯的边缘。 并没有找到想象中的东西。 但他没松下心底那口气。 下了床,有目的性地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机盒开关、插座孔、茶几上的纸盒、柜子里的摆件…… 所有正对着床的物件,都被他拿起来,盯着看了好久。 还是没有。 直到他注意到床头柜上,那株被装在罐子里的山茶花,灵光一闪。 拿起玻璃罐,绕着底座,用放大镜搜了一圈。 终于在一个几乎看不清缝隙的地方,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对这个公寓已经非常熟悉,跑到楼下,拿了工具箱上来。 小心翼翼剖开底座,把里面闪着红光的摄像装置,一点点抠出来。 它的体积很小,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半枚硬币大,隐藏性极好。 他攥着那点东西,好似自己的黑历史,不屑又掉价,恨不得下一秒就给它毁掉。 可又想到这些视频,没准能帮自己找回记忆,就留下来。 把这株永生花摆件恢复原样后,拎着偷拍摄像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用电脑把视频解析出来。 还没有看到视频,他其实就猜到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把摄像头放这个摆件里了。 每次出差,宋闲时都会带上它。 有了他的记录,就有了宋闲时的行踪。 昨晚,他也是看到这个摆件没有被带走,才心生疑惑。 顺着戏往下演的时候,通过抓取视频通话里转瞬即逝的医院名称,找到宋闲时的位置。 他随便点开一个视频,看起来。 内容很无聊。 全天二十四小时,能拍到宋闲时的片段,可能都不足两分钟。 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摆件正好对着床,他才能看到更多的宋闲时。 又点开一个视频。 他照例翻到晚上宋闲时下班的点,开始倍速看。 瞄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宋闲时说过,之前的他,总会找各种理由赖在他的房间里。 拉着时间线往后跳。 不小心拉的太长,天一下子就黑了。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他准备把视频拉回去时。 屏幕里,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宋闲时抱着藤今安进来,把人放到床上。 盖被子,掖被角。 一人一条被子,藤今安却总要从自己的被子里出来,贴到宋闲时身上。 然后装作很冷的样子,抖了两下。 屏幕外。 藤今安:“……” 他按住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是那么不值钱的样。 没脸再看下去,打算关掉这个视频,换一个自己能接受的。 可就在这时,屏幕里的宋闲时忙把人搂进怀里。 还拉着藤今安的手,伸进自己松散的睡袍里。 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爱护和疼惜。 “乖一点……” 宋闲时抱住藤今安,毫无底线地哄着他。 “渣男!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屏幕外,藤今安醋的不行,书桌上也不知道摆了什么,都被他扫到地上。 哗啦啦的。 一阵叮叮咣啷。 还没平复好心情,让他破防的又来了。 只见视频里,藤今安跟今天的他一样。 埋在宋闲时的怀里,又是啃又是咬。 出血了,也不拦。 很多隐秘暧昧的动作,都藏在被子下面。 摄像机只能拍到床被的鼓动,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 可藤今安攥着手指,那么点若有似无的记忆飘在脑海中,让那块被子形同虚设。 宋闲时突然起身,架到藤今安上方。 十指相扣。 长发在枕头上凌乱。 两个人都沁出了薄汗。 动作也越来越荒唐…… 藤今安双眼发红,死死盯着屏幕里无数次想放弃,却又被哄好的宋闲时。 牙齿磨的咯咯作响。 把桌上唯一能砸的键盘,也给摔了。 可视频还在继续。 空气里尽是勾的人心痒痒的喘息。 藤今安攥紧拳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浑身发抖。 他噔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毫无目的地转起圈圈。 “你就喜欢这样的是吧!” “一眼就能看破的伪装,把你耍的团团转!” “他还冷,还抖!都是骗你的,你也信!” 说着,又绷着嘴角,假装顿悟,笑了一声。 “哦,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喜欢他,喜欢到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还说我跟他都是同一个人,不会区别对待,那你倒是雨露均沾啊!” “凭什么……凭什么不给我……” 藤今安越想越气,把脚边从桌上扫下来的东西,踢的到处都是。 “宋闲时,你等着!等我恢复记忆,我绝对整死你!” 楼上的响动声越来越激烈。 堪比房子装修。 唐承宗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重重的甩门声。 他的身子没由来地抖了一下。 “师弟?” 他搓了搓胳膊,朝楼上喊道。 “你在家吗?” 咚咚咚! 恨不得把地板踩裂的脚步声,骤然变轻。 藤今安小跑着到了楼下,看到唐承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师兄!” 唐承宗却觉得这个笑脸莫名的阴森。 “你刚才……在楼上……吗?” 藤今安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是啊,有间客房的柜子坏了,装修队正在楼上换柜子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进来的时候那么吵。” 藤今安在唐承宗这的信任度太高了,都不用第二句,就信了这个说辞。 他兀自点了点头,提着新一个疗程的药,走进厨房。 这批药的煎制方法,稍微做了些更改。 唐承宗打开柜子,在侧边的小格子里,摸到纸和笔,把注意事项写下。 末尾,还加上一个“宋闲时收”。 藤今安盯着那四个字,又见唐承宗如此熟悉宋闲时的家。 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师兄,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第186章 药 “师弟,宋闲时应该是有苦衷的,你既然又偷偷跑回来,选择跟他在一起,就别老跟他较劲。” 藤今安总觉得唐承宗话里有话,迂回着打探消息,生气道。 “他能有什么苦衷?还能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不成?” 唐承宗以为藤今安是气的脑袋空白,没想到藤今安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套他的话。 一边泡药,一边回他。 “豪门联姻,交换利益,博取名声,什么都有可能。” 他摇了摇头。 “当初你可以为了宋闲时,拒绝未婚妻,公开出柜,在石子坛里跪到差点瘫痪。” “却不代表宋闲时……”唐承宗停了一下,强调,“现在的宋闲时,有这样的决心。” “你的性子还倔。不管人家未婚妻是真的,还是名义上的幌子,都不愿意宋闲时跟她绑定,才有了这一难。” “好在你没有什么大碍。” “但你这个伤没好全,就跑下山找宋闲时的习惯,真得改改。” 唐承宗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藤今安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能猜出自己追求宋闲时的时候,是处于被动位,有点卑微。 但没想到……会这么卑微。 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石子坛出柜就算了。 还要跟一个女的,抢一个名分,还差点把自己折腾死? 见藤今安垂着脑袋,一副沮丧难过的样。 唐承宗自知失言,道歉。 “师兄不是骂你,也不是骂宋闲时,就是……” 他长长叹了口气。 “师兄说句难听的,我更希望你落水后,彻底忘掉宋闲时。”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跟他,总是差那么一步。” “之前,你折腾他,干的确实……有点不像人事。” “放在其他人身上,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了。” “可当初的宋闲时,是真的喜欢你啊,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可以原谅你。” “现在……” 唐承宗又叹了口气。 每次遇到这种事,他都会无底线站在自家师弟的立扬上,求宋闲时原谅小师弟各种的“恶行”。 因为他切切实实看过,小师弟被童年时期的经历,折磨到精神崩溃的模样。 所以总会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更好的东西他面前,治疗他,安慰他。 所有的“恶行”,也被他理所当然概括在“病后副作用”里。 而非藤今安的本愿。 他,包括师父,包括藤老爷子……所有宠着小师弟的人,几乎没有考虑到,那些被小师弟伤害的人,会如何。 唐承宗拍了拍藤今安的肩膀。 “师弟,你赖在他身边,不就是想求得他的原谅。” “原谅,很珍贵,很难得,不要总跟他闹脾气了。” “哪天他真的放弃你了,你又要哭。” 藤今安被拍着身子颤了颤,脑袋突然很胀很痛。 原谅两个字,像是一把小刀,在尘封的记忆罐头里,撬出一道细微划痕,露出几个零碎的片段。 他努力想要看清,可还是太模糊了。 只是,心里泛滥的情绪,明确性地指示他。 他从来不是卑微的。 但是在宋闲时这,他没有资格抬头。 藤今安讨厌这种感觉,缩在沙发上,抬起手,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捂到一半,他的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了。 他愣愣盯着客厅前超大的电视机屏幕。 “师兄……” 唐承宗抬着他的腿,认真施针,只回应了他一个简短的嗯。 藤今安的手挪到衣服夹层,搓了搓,又拍了拍,神情无助,良久,才呐呐出声。 “我的药,没了。” “你不用吃药了啊。” 唐承宗抬头,慢慢拧起眉毛。 “先说好,那些药,我可不会帮你再配了,不准拿出去祸祸人。” 藤今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嘴巴一张一合,又道。 “药……” “师弟,你喊再多遍,我都不会给你的。” 藤今安又捂住脑袋,“怎么就好了呢?” “病好了还不好啊,你可别想用苦肉计,宋闲时好不容易帮你拉出来,别又陷进去。” 藤今安唇色苍白,颤抖着闭上了嘴。 他没有深刻体会过宋闲时的爱。 但他体会过,曾经那些痛苦的梦魇,给他带来的刻骨折磨。 如今它们消失了…… 是得用多少的爱,才能交换那些痛呢。 藤今安不清楚,但此刻的他却无比清楚唐承宗那句—— 当初的宋闲时,是真的喜欢你啊。 …… 晚上。 藤今安没有回楼上,钻进宋闲时的被窝。 他待在楼下客厅,像模糊朦胧记忆中,无数次夜晚的等待,安静地缩在沙发角落,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 宋闲时昨天住的院。 今天不可能会出院。 这扬等待注定无疾而终。 可他的身体似乎……早已习惯。 沙发角落的毯子,整整齐齐地折成方块摆在那。 那晚,醉酒的宋闲时为了它,推了他一把。 他拎起毯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与家里其他的毯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闲时为什么会格外看重它? “是因为……他吗?” 藤今安攥着毯子,五指用力到泛白。 “不,是为了我。” “只不过是少了记忆,我还是他,也能重新变成他。” 藤今安艰难控制着嘴角的肌肉,掀起,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把毯子重新展开,盖到自己身上。 “嘀——” 门口突然出现输密码的声音。 “咔嚓!” Lena打开门,肩膀上抬,抵住耳朵上的手机。 弯下腰,提起地上满满两袋子的存货。 “好的,我明白,不会打扰到他的。” “嗯,宋总您也早点休息。” “拜拜。” 挂断电话,Lena把手提包放到桌上,顺着声音,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没人,但电视还在放。 Lena没关,听着新闻播报声,把袋子里采购的东西,一一摆好补齐。 上了二楼,在宋闲时的卧室前,停了一会。 做贼似的,把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声响。 “怎么感觉没人啊?”她小声嘀咕。 慢慢拧下把手,往前一推。 没推动。 从里面反锁住了。 Lena虽然是藤今安的徒弟,却没有学会他的开锁技巧。 只能把袋子暂时放到柜子上。 确定自己的东西没遗漏,拎起包,打算走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对。 包的重量,好像轻了一些。 拉开拉链,只一眼,就确定少了什么。 顿时,整个头皮都炸了。 一边疯狂回忆,一边顺着自己刚刚的动线,在公寓里,快速找起来。 第187章 报复心 都没看到笔记本。 她气得直咬牙。 “不会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被哪个小偷翻了包吧!” Lena很想骂人,但又顾忌是在老板,不敢口出恶言。 只能在心里疯狂咒骂,那个偷本子的贼。 四千现金放在包里,不去偷。 反而偷她的精神粮食。 士可忍,孰不可忍! Lena抓狂地在空中挥舞了好几拳。 “砰——” 即便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发火,关门的声音,还是有些大。 不过,楼上的卧室,自然是听不见的。 藤今安的阅读速度很快,一页又一页地翻下来。 不到两小时,就把宋闲时的习惯摸了个大概。 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把笔记本塞进抽屉,走到浴室,对着镜子。 闭上眼睛。 脊背挺直,肩膀慢慢沉下来,浑身隐秘危险的气息退去后,呈现出一种轻巧的乖顺。 睁开眼,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调整面部肌肉,扯出一个温柔浅淡的笑。 “你好,藤助。” 对于屈居人下的助理人设,藤今安不能一晚上就适应。 劝好自己,他还需要了解正常助理的行为方式。 为此,还特意找了点学习资料。 学了十分钟,他就撑不下去了。 理论和实践完全是两回事。 看到纸上“保证他的穿着规整”这句话后,洋洋洒洒列出的各种事注意事项。 他气得把宋闲时的衣帽间,折腾的一团乱。 “让我跪着穿裤子,清朝早亡了!” “领带还要我整理?还要我来挑?最后还得我亲手系上!” “衬衫夹?裤袜夹?这种东西怎么还要……” 藤今安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盯着视频里,男人半跪下来,扶起塑料模特的腿。 黑色衬衫夹弹力带,顺着笔直的长腿一点点往上,固定在大腿根。 拉下衬衫衣摆,调整夹子,指尖时不时会触碰到皮肤…… 脑中闪回的记忆又清晰了些,藤今安耳根子莫名其妙烧红了。 “真是的,什么都不会,还得我来。” 他别别扭扭地把衬衫夹拢在手心。 对着超大的换衣镜,学了起来。 另一边,宋闲时还不知道藤今安的计划。 养了快一星期的伤,公司临时出事,家都来不及回一趟,在医院就换好正装,就赶去公司。 开会间隙,医院打来的电话,就没停过。 都被他拒绝了。 会议室内的屏幕上。 还在放张军水因多项罪责,被押入狱,等待开庭的新闻。 冰冷的蓝色屏幕光,混着新闻主播起伏的播音腔,传递到会议室每个角落。 将长桌上各人的神情,映照的格外严肃。 张军水是磐石的大股东,他突然掉马入狱的新闻在今天全面爆发。 一瞬间,外界的眼睛都聚焦在磐石上,股价的波动区间越来越大。 所有人,所有机构,所有媒体都等待磐石的反应。 宋闲时作为磐石的首席执行官。 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将张军水独立董事的身份亮出来,撇清张军水对于公司运营的参与度。 独立董事核心价值就是,独立性。 与控股董事和管理层,没有重大利益往来,不直接参与公司运行,相对风险“低”。 撇清之后,宋闲时又再次发挥自己画大饼的能力。 声明里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在让外界相信,张军水的存在,不会对磐石造成太大的影响,股民可以继续相信他们。 发完后,监管机构就带人上门了。 磐石作为最特殊的金融公司,每一步都踩在经济的刀刃上,国家监管十分严格。 每个高管合伙人都需要被盘问调查一遍。 宋闲时腹部的伤口还没好全,走路的时候依旧会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穿出最完美的笑脸,用最好的面貌接待他们。 这种单独被叫到一个房间,面对一排人询问的情景,宋闲时再也熟悉不过。 只是这次的时间,有点过于长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气氛有种隐而不发的诡异感。 就好像他们知道自己的把柄,却不急着亮出来,打算慢刀子割肉的无端恐慌。 宋闲时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 被问完,从房间里出来后,就第一时间找到相熟的人,帮他调查。 他必须得知道,对面揪出了他哪个点。 又为什么现在故意拖着不说? 吩咐完,他翻动屏幕,指尖停在宋远辉的联系方式上。 他结仇的人不多,宋远辉……是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有能力给他找麻烦的人。 “喂。” 对面选择接通的时候,宋闲时没有立刻说话。 两人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直到宋闲时不想再浪费时间,用肯定的语气,道。 “今天这事,又是你搞的鬼。” 宋远辉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站在老宅的花园里,拨弄着茶花花瓣。 “在你选择拔掉张军水的时候,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的手段还是不够利索。” 宋闲时最烦他这种教育的语气。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的手段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评价。” 宋远辉轻嗤,“差还不让说了,脾气挺大。” 宋闲时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极力控制住胸腔的怒气。 “你想要什么。” “那得看我缺什么。”宋远辉懒洋洋地打起太极。 宋闲时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开口的时候,还是没按耐住,破口大骂。 “我看你是缺爱!缺脑!缺神经!宋远辉,不找我麻烦,你就身体痒,改天还是去洗个澡吧,死老头!” 不给对面回话的机会,一把挂掉电话。 他扶着快速跳动的心脏,胸腔起伏的更明显了。 越来越痛的伤口,更是让他烦躁,手指用力,恨不得把手机连带着宋远辉,都给捏碎。 他觉得自己去找宋远辉示弱迂回,是最愚蠢的决定。 这个人的报复心极重。 上次在疗养院的天台踹他的一脚,这个时候来找他还了! 第188章 自掘坟墓的嘴巴 “磐石洗钱?” “目前是收到了举报信,里面给出的证据……” 手机对面沉吟了好一会,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仅限于打擦边球。” “无法定罪,但磐石后续的调查,大概率是省不了了。” 磐石作为金融投行,每天跟钱打交道。 业务复杂,还经常涉及跨境交易。 每一步,都可能被洗钱组织盯上。 通过虚假注资、跨境多账户操作、操控壳公司估值……各种混淆视听的方法,将来源不正的钱,洗成合法资金。 对此,磐石不是没有反制措施。 安装反洗钱监控系统,内部合规体系,持续的定制调查。 可犯罪手段进化的越来越厉害,磐石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宋闲时按了按酸胀的眉心。 虽然知道举报人的身份保密,但他还是想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位,你是知道的,不然就一封没多少实际证据的举报信,还不至于上升到这种程度。” 虽然是预想之内的答案,宋闲时还是感谢对面能告诉他。 毕竟这种事涉及到保密内容,稍不注意,就会惹祸上身。 跟他说了句多谢,约定改天吃顿饭后,便结束了对话。 他从办公室的转椅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底下流动的车群,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医院的电话又打过来。 护士焦急地催促他回医院。 宋闲时应下了。 可晚上,他的车并没有出现在医院停车扬,而是回到了公寓。 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玄关柜子上,一捆还没修剪好的玫瑰花时,愣了一下。 “藤今安?” 他朝客厅喊了一声。 没人回。 但灯都是亮的,藤今安应该在家。 他放下公文包,准备去楼上看看,是不是还睡着。 却在经过厨房时,看到隔断玻璃门内,那道系着围裙,认真炒菜的背影。 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迈着脚步,一点点靠近藤今安。 厨房里,灯光明亮。 锅铲翻动时的哒哒声,藤今安开心哼起的小调,还有料理台上,一直播放的做饭教学视频。 宋闲时的目光落在教学视频上,嘴角的笑慢慢落了下去。 但下一秒,他又提起来。 往前走了一步,从背后抱住藤今安,埋在他柔软的发丝里,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想到自己做饭了?” 藤今安被抱住时,浑身都麻了,连带着翻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就想吃我自己做的。” 这句话出来,藤今安就有点后悔了。 语气太差,根本就不像个助理。 连装都装不像样。 藤今安心口堵着,莫名的烦,锅铲咔咔咔的,恨不得把锅里的菜都给剁碎。 宋闲时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勾唇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 “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无聊?” “无聊啊,但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出去。” 藤今安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动作慢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锅里的空心菜。 “可以的,但得注意安全,还要保暖。出门前,再跟司机说一声,让他接送你。” 宋闲时不清楚藤今安现在的资金情况,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卡,塞到藤今安围裙上的小兜兜里。 “跟大门密码一样,想花多少都没关系,不需要给我省钱。” 说罢,从善如流地侧过脑袋,在藤今安略微有些发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宋闲时!” 藤今安突然出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宋闲时。 “嗯?” “你……为什么……从医院那次就很奇怪……你不是……还喜欢他吗?” “藤今安,我说过的,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可是,不一样的!你之前看我,就是不一样的!” 藤今安猛地凑近宋闲时。 “你还说过,要不是我有这张脸,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还要装成喜欢我的样子?” 宋闲时被逼的后退两步,腰抵在料理台边缘。 他抬起眼皮,看向眼前这个迫切想得到答案的藤今安。 “藤今安,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我不喜欢你,是不会把你带回家的。” “胡说!你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把我带回来的!要是我恢复不了记忆,你……你是不是就会把我赶出去!” 后面这句话,显然踩到了宋闲时的痛点,脸色瞬间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也就是这样的默认,让藤今安又是气,又是烦。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锅铲,掏出宋闲时刚塞到他围裙口袋里的卡。 啪的两声,扔到宋闲时身上。 “谁稀罕你的钱!” 宋闲时盯着地上那两张黑卡,沉默的叹了口气,拽住藤今安的胳膊,哑声道。 “藤今安,不闹了好吗,你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藤今安一把甩开宋闲时,“这种话你别跟我说,跟他说。” “可他就是你,你得听话,养好自己的身体。” 藤今安望着宋闲时那双眼睛,只看了半秒,心脏就痛的跟被撕扯开一样。 他躲闪着移开视线。 “不要你管我!” “藤今安,你不可以这么任性。” “是!我任性,我难搞,我全身上下没一点比得上他的,那你别找我啊……去……去找他啊!” 话还没说完,眼泪突然失控,跟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顺着脸颊,一颗颗砸在雪白的瓷砖上。 藤今安快速擦掉眼泪,绷着嘴角,尽力让自己的志气不那么弱。 “我不想哭的,是他哭,我们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你看清楚!” 鼻子一抽一抽地说完,又擦了把眼泪。 宋闲时静静地望着藤今安,望着那双发红委屈的眼睛,有那么一瞬,好似看到了深海下,苦苦挣扎,受尽折磨的藤今安。 他快速闭上眼,侧身掩饰自己的情绪。 良久,才沙哑着嗓子,出声。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把你当成另一个人,可以!” 藤今安一怔,对上宋闲时不知何时湿润的睫毛,下意识往前凑。 嘴巴一张一合,模糊呢喃着不要。 宋闲时盯着他的嘴形,眼底闪过痛苦。 “藤今安……” 藤今安突然怒吼着打断他。 “是他喜欢你!是他跪的石子坛,出的柜!是他……全部都是他做的!他操控我喜欢你!我对你……根本就没感觉!” 他一边吼,一边艰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后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反着来,就是不想听任何人的话,包括自己的! 宋闲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终是压不住,拉着藤今安的手,快步朝楼上走去。 拉出行李箱,啪的一下摊开,拿过藤今安的地方,就往里扔。 藤今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想拼命阻止宋闲时。 但他死死攥着掌心,不愿意自己做出这么掉价的行为。 好! 不就是赶他走吗? 全天下人这么多,他凭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189章 如果 推着往外走去。 他好像完全忘了把藤今安这个人带走,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滑轮声。 七楼,属于藤今安的独立空间。 除非向楼层管家申请,否则整片公寓楼,不管身份有多高,都没资格进入他的空间。 可他却对八楼的宋闲时,永远享有开放权。 宋闲时直接坐着电梯来到七楼。 手中的行李箱,从出了电梯后,就被他抛到一边。 他的状态很不对,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脚步虚浮,额间全是冷汗。 捂着腹部的手,慢慢湿润,沁出鲜艳的血色。 他瘫倒在沙发上,哆嗦着手,摸出手机,给医生打了个电话。 他有点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只知道伤口很疼。 意识迷糊间,他还在不停说对不起。 生命真的很脆弱。 只要活着……一切都是有希望…… 那天,他终于等到了想要的人。 却发现藤今安完全变了个人。 一个陌生的,他从未接触过的藤今安。 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性情乖张,从不低头。 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包括他的。 之前藤今安捉弄他,给他折腾出那么多的麻烦,也懂得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 他会低头。 放下身段,哄人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沦陷。 他会让人觉得全世界,他只看得到你。 是把极其锋利的温柔刀。 宋闲时被割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不长记性,一遍又一遍地凑上去。 就像他说的,每次失忆前的短暂瞬间,藤今安最爱宋闲时。 宋闲时靠那些瞬间,靠平日里连藤今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偏爱,撑过了三年。 三年后,炽热的心脏,被最后一盆冷水浇灭。 恰在这时,藤今安那颗心脏,开始解封。 从一开始的不懂爱,偏执,恶劣,哪怕伤害宋闲时,也要把他捆住。 到后面,渐渐不敢触碰宋闲时,不愿让他受伤,甚至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最后,连他的本性都能为宋闲时,单独开出一条道。 从前,只要他想,就必须得到。 无一例外。 现在,例外成了宋闲时。 只要宋闲时想,他就可以不得到。 只要宋闲时痛苦,他就可以远离,于某个长夜,慢慢失去呼吸…… 藤今安的爱,平静却疯狂,病态到热烈。 将宋闲时每个小习惯,都染上了他的气味。 心烦意乱时。 宋闲时脚边,垂着脑袋,安静剪雪茄的藤今安。 宋闲时身后,默默解决好争端,只需要签字的藤今安。 宋闲时左侧,弯着腰,端着一杯苦的不行的咖啡,递给宋闲时,说不该睡,好好工作的藤今安…… 宋闲时曾如此深刻地感受过。 而如今,全消失了。 巨大的落差,和恢复本性,不再有例外的藤今安,让宋闲时陷入短暂的迷茫。 他痛苦地站在门外,举着手,不知该不该敲响眼前那扇门。 他怕见到那双不再载着爱意的双眼。 更怕那双眼睛再也无法出现。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接受这个事实,并重新把藤今安变回曾经的模样。 所以,他极力维持正常。 正常的上班,正常的下班。 没有粘着藤今安,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他在一起。 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 藤今安也一定可以慢慢地恢复记忆。 每个晚上回家,都对他来说,都可以是一个惊喜。 每天他就这么给自己洗脑,却还是控制不住,在门前,僵持一会的习惯。 直到宋远辉往他肚子里捅了一刀。 在手术室里,他恍恍惚惚间,过了趟鬼门关。 再醒来时,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各种顾虑,在生命面前,都消散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了。 藤今安,不管变成什么样。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 再次醒来,天依旧是黑的。 宋闲时还在藤今安的公寓。 医生已经帮他处理完,脸色有些难看。 “宋总,你身上有伤口,就该小心些,不然感染了,你就得去重症监护室走一趟。” 宋闲时偏过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从善如流抹掉眼角的湿润,撑着胳膊,缓缓坐直。 “现在几点了?” “凌晨4:20。” 宋闲时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久,才起身。 却还是没站稳,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地上摔去,医生赶紧上前扶住他。 宋闲时撑着发晕的脑袋,给自己找补,“没关系,我就是躺太久了,有点头晕。” 医生眉毛都快扭成毛毛虫了。 要不是估计眼前这个人是雇主,下一秒他就能骂出来。 “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 “宋总,我还是先扶着你一段吧。” 宋闲时没拒绝,医生小心翼翼地端着他的胳膊,进入衣帽间。 染血的衬衫褪下,宋闲时换上一套新的。 医生很不放心他,“宋总,请允许我劝你一句,你这个状态最好还是休息,别出去应酬了。” “不出去,我去楼上看看他。” 第190章 闲时 你喜欢我长发还是短发 宋闲时拒绝了他。 医生只能停在门口,“宋总,那您好好休息。” 宋闲时点了点头,便关上了门。 家里的灯都还亮着。 厨房里,那个身影也早就消失了。 雪白瓷砖上,那两张黑卡却还在无声彰显存在感。 捡起来,扣在手里。 锅里的空心菜烧焦了,气体传进油烟机,灶上的火自动熄灭。 他盯着看了一会,便移开视线。 冰箱上层,有保姆提前做好的菜,宋闲时看了一圈,不太想吃。 他现在只想喝粥。 可他在厨艺上随了他母亲,不管做什么,东西都难吃得很。 简直就是个诡异的诅咒。 没办法,他只能先给藤今安的份弄好。 把已经分盒,料理好的菜盒,塞进微波炉加热。 加热间隙,他开始找人了。 不在客厅。 不在露台。 也不在他房间里。 走动太多,宋闲时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他掏出口袋里,医生刚给他的止疼药。 掰开锡箔纸,没有水,他就干咽下去了。 藤今安的房间跟他离开前一样,门都是半开着的。 他放轻脚步,进入房间。 看到床上那个缩成一团,背对着他的藤今安,心中愧疚不已。 他来到床边,扶着床头柜,一点点跪下去。 却还是撑不住发晕的脑袋,膝盖砸到地上。 好在床边,为了藤今安摔下来不痛,铺了很厚的地毯。 某种程度,他也是沾了家里这位病人的光了。 把两张卡放到床头柜上,把密码写到纸条上,放在藤今安起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写完后,宋闲时垂眸,盯着藤今安止不住颤动的睫毛。 就知道他装睡。 但他没戳穿。 掀起被子,帮他盖好。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原本可以垂到腰的长发,被胡乱剪短,只堪堪擦到肩头。 宋闲时的手僵持在半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 “宋闲时。” “干什么?” “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关我屁事!” “那你帮我剪短吧,你每次帮我洗头,也能轻松点。” “要剪你自己剪,麻烦死了。” “看来你喜欢长头发,那我不剪了。” “切……” 宋闲时的指尖,触碰到那缕被咔嚓剪短的发尾。 情绪骤然控制不住。 泪水从眼眶挤出,直接砸到枕头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的下巴痉挛,手指抖得越发用力,整颗心脏都仿佛被戳碎,压成肉泥,痛的他连悲伤,都发不出声音。 他痛苦地垂下头,靠在沾染藤今安身上药香的床单上。 “藤今安……救救我吧……” 他的喉咙被情绪堵着,连气声都没有。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连口型都被藏着。 不会再有人听到宋闲时的求救。 也不会再有人理解宋闲时这句话…… 宋闲时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 他只记得自己下了楼,出了门,走了好久好久。 找到一家早餐铺。 点了他最喜欢的南瓜粥。 还加了好多好多糖。 每一勺,都很甜。 吃完了,天亮了,他也冷静下来了。 约了个造型师,让他下午上门。 特意备注,如果人没醒,别吵醒他,等他睡舒服了,再给他剪头发。 然后……他该去上班了。 今天,磐石的氛围要比以往压抑些。 网上关于张军水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再加上磐石所有高管,被连番叫去讲话。 整个公司,人心惶惶的。 但交易区,始终不变。 它还是如以往那般热闹。 开盘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宋闲时站在二楼,感受着底下沸腾热烈的氛围,平直的嘴角,终于往上翘了些。 “宋哥,你怎么出院了?” 林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满脸担忧。 “医生不是说你最起码住三个星期吗,怎么才一个星期,就回公司了?” 宋闲时:“我在医院一天躺到晚,没事干,还不如来公司。” 他勾着嘴唇,平和地朝林灵笑了笑。 “我听Lena说了,这些天你来的很勤,之前不是总闹着不想来磐石,想翘班吗?” 林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长大了,向你看齐嘛。” 宋闲时轻轻地笑了一声,“不要向我看齐,向你自己看齐。” “我自己?” 林灵连忙摆手。 “目标当然要找最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宋闲时垂眸凝视她。 幽深的眼睛里,载着林灵看不懂的情绪,但她却能感同身受,心脏噗通一下,沉下去,让人无比冷静。 林灵眨了眨眼,面上仰慕更甚。 从前,她对宋闲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脾气爆,武力值高,强者上。 感觉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谁也伤害不了他。 但慢慢靠近他后,会发现宋闲时暴戾外表下的底色,其实是温柔的。 闯了祸,他会骂人,但同时,也会教你如何解决麻烦。 实在解决不了,他也会悄悄给你抹平。 还有之前住在一栋公寓楼的时候,怕她早上急,连饭都吃不了,就每天给她带好多吃的。 晚上下班,她一副被工作吸干精气的样,宋闲时便特意给她准备了奖励零食。 份量都是刚刚好的,正好到饭前饿。 就是这样一个连温柔都有力量的人,让她不由自主产生慕强的心思。 她想成为他。 这股心思,在看到宋闲时住院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受伤。 受伤了,那么虚弱,那么好看,那么惹人疼。 美强惨天菜。 简直戳爆她的全部癖好! “宋哥,要不要去我哥那吃饭,他有钱,我请客!”林灵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邀请。 “不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得早点回家。” 林州没跟林灵说藤今安的事,林灵没反应过来。 以为宋闲时交往新人了,尬在那,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宋闲时笑道,“或者,我请客也可以,我打个电话,让阿姨多买点菜。” “不不不不不不!你们二人世界,我不好打扰!” “来吧,他不方便出门,在家里看到新朋友,会开心点。” “啊……这还是……不太……” 宋闲时突然想起什么,道,“也不算新朋友,之前你们见过面的,在医院里,你说什么有人夫感的……” “去!我很方便!什么时候去!” 第191章 小时 不要哭 “宋哥,他真的喜欢吃小熊布丁吗,还有拉丝巧克力,这些是小孩子吃的吧。” 林灵拍了拍胸脯。 “是大人,就得吃薯片!” 宋闲时手里提着满当当四大袋零食,被她这套无厘头的大人薯片理论整笑了。 “那就把他当小孩吧,小孩子爱吃甜的。” “哇哦,宋哥,原来你谈恋爱的时候,是这样的,好温油啊~” 宋闲时神色稍顿,眉眼舒展,笑了笑,“就当是你夸我了。” “当然是夸你啦,你现在so attractive!”林灵竖起大拇指。 正好走到门口,宋闲时两只手都提着东西,空不下来。 林灵自觉按下密码解锁。 “嘀——” 林灵又莫名紧张起来,不敢走前面,钻到宋闲时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她小声道。 “宋哥,你可得帮我好好介绍。” “先澄清我跟你不是未婚夫妻关系。” “再夸我道德感高,不会当小三。” “然后,然后,然后……” 林灵有些难以启齿。 “然后你帮我问他一下,能拍个照私留嘛,绝对正经用途!” “最后一点我可帮不了你,你得亲自问。” 宋闲时把零食放到餐桌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充血的手指。 “你在这坐会,我去楼上把他叫下来。” “好,好的!” 自己家,他不太有敲门的习惯,尤其是对上藤今安。 今天,他却叩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等了半分钟,没开。 他按到把手上,又等了一会。 还是没回应。 直接拧下把手,往前一推。 失败了。 门从里面锁住了。 宋闲时说不清此刻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压抑了一天的耐心,在此刻,所剩无几。 不能再待在这了,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踹开这道门。 下楼。 费尽全力,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给藤今安找补。 “他是个夜猫子,早上才睡,实在起不来。” 林灵没听出有什么不对,虽然有点失望,可看到保温烤箱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乐了。 “宋哥,把厨师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吧,好好吃啊!” “好,一会吃完,我推给你。” 宋闲时看她吃的腮帮子鼓鼓,又用公筷给她夹了点菜。 碗筷的碰撞声刚落下,宋闲时就敏锐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林灵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 “没事,你先吃,我再去看看他有没有醒。” 宋闲时推开椅子,快步朝楼上走去。 正好卡在藤今安关门的那一刻,挤了进来。 “咔嗒——” 他合上门,上了锁。 迈开长腿,一步步地靠近藤今安。 造型师的技术不错,藤今安的头发被修的很漂亮。 擦着肩头的长发,带着微卷的弧线,极具法式的浪漫与精致。 “才多久,就把人带家里来了,宋闲时,你还真是一刻都忍不了!” 藤今安随手拎起展柜里的花瓶,砸到地上,控诉地瞪着宋闲时。 宋闲时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拽住他的胳膊,绕过满地的碎瓷片,把人拖到床上。 柔软的床垫弹了两下。 藤今安挣扎着坐起来,宋闲时又推着他的肩膀,迫使藤今安躺下。 “宋闲时,你什么意思!” “出去一趟,衣服都换了,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门口卿卿我我!” “怎么?在别人床上滚了一圈,愧疚了,在我床前掉两滴泪,就想把事情揭过去?” “想都别想!” “还有楼下那个女的,她是你的未婚妻对不对!” “对她余情未了,又想泡她是吧。” “你真行啊,时间管理大师,我等着你翻车肾衰那天!” 藤今安吼完后,喘气越来越急促,发红的脸色,逐渐有缺氧变紫的趋势。 喉结滚动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吐血出来。 宋闲时翻开抽屉,找出唐承宗留下的药丸,掏出两颗。 不顾藤今安的拒绝,掐住他的脸,强硬地把药丸塞进去。 藤今安不停扒拉宋闲时的手,舌头疯狂往外顶,把药丸吐出去。 宋闲时的手还被咬了。 出血了。 “不用你管我!我又不是他,收起你的烂好心!” 宋闲时被推的后退半步,藤今安还好巧不巧,按到他的伤口处。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腹部,从心口,从指尖蔓延到五脏六腑。 疼的宋闲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冰凉的血液混着冰碴子,在他全身每处经脉,划出了无数个看不见的口子。 他好像快要……失血而死了…… 掌心的药瓶,滚烫无比。 他该扔掉的。 所有让他不舒服的,都该抛弃的。 “闲时,如果我的存在让你痛苦,放弃我,好好活下去。” 身侧终是出现了幻影。 他僵硬地转过身。 目光从床上满脸愤恨的藤今安,落到身侧温柔却难过的藤今安上。 “小时,把我送走,不要再打探我的消息,让我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 宋闲时苦涩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藤今安永远懂他的未尽之言。 他往前一步,鼻尖擦过宋闲时的鼻尖。 “我欠你太多,这条命不算什么,不要自责,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 “没用的,小时,早点回来,也只能保我那一晚的平安,改变不了什么。” “……” “海水不冷的,鱼也咬不到我。” “……” “脚也不疼,他们绑的一点都不紧。” “……” “我很会憋气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藤今安垂下脑袋,熟练找到宋闲时的颈窝,弯起唇瓣,语调轻轻上扬。 “小时,去捡到毯子的地方看看吧,那里有我给你留下的礼物。” 话音落下,这扬短暂的幻境便又消散了。 宋闲时下意识去抓他,可触及到的,只有空气。 “小时,不要哭……” 第192章 打脸合集 收敛所有脆弱情绪,把药瓶轻轻放到床上。 “我说到做到,不会把你当成他,这个药,你要是想吃,两颗就够了。” “楼下的饭,我单独给你留了一份,饿的话,我现在给你拿上来。” 意料之中,他没得到回应。 但离开前,还是看了眼藤今安。 见他状态,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快速收回视线,在门合上的那一刹,藤今安突然看向他。 “你刚才……为什么……” “与你无关。” “宋闲时!” 藤今安朝床头柜,重重砸了一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宋闲时面前。 “是你出去乱搞,是你把人带家里的,是你辜负我!你凭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宋闲时的指尖抽了一下,慢慢蜷紧,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沁出滑腻的血。 他抬起头,定定望向藤今安,噗嗤笑出声。 “你是站在什么立扬上,指责我。” “我……”藤今安突然顿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显然是想到昨晚放出去的狠话。 “藤今安,你自己说的,根本就不喜欢我,还要我把你当另一个人对待。” 宋闲时笑着,眼尾却悄无声息的红了。 “我做到了。” “所以……” “食言的不是我,是你。” “越界的不是我,是你。” “藤今安,我不欠你的,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不会一直迁就你。” 两个人的性格都强势。 硬碰硬的结果,向来不好。 所以,宋闲时再次低下了头。 他白天,要提防宋远辉,要处理公司的烂摊子,还要撑着伤,去各路找关系,看能不能提前处理掉举报信那个大麻烦。 晚上回到家,已经没多少精力。 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去照顾藤今安,关注他各种情绪。 可是,藤今安的心,他琢磨不透了。 突然拉高的情感需求,他也得用尽全力,把自己的感受都抛到一边,才能满足。 他不能骂他,不能打他,就连宣泄压力,也得避开他。 这些,他毫无怨言。 只是他原本,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有的时候,他也会情绪失控,也会崩溃。 他不想吼他的,也不想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让他生气,让他难过。 可他……忍不住。 他真的很累了。 宋闲时的目光浅浅落到藤今安的脸上。 又慢慢转移到,堪堪擦着肩膀的长发。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 又挪回那双眼睛上。 看着看着,便冷静下来,压下胸腔的悲伤。 艰难控制嘴角的肌肉,挤出一抹笑。 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给藤今安递台阶。 “晚餐要下去吃吗?” 藤今安脸色越来越难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凭什么! 宋闲时不应该解释吗,或者狠狠骂他一顿吗? 为什么这么冷静! 就因为他不是他吗? 亲自要求的区别对待,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他身上。 他根本没立扬揪着宋闲时的事骂。 “不吃!” 宋闲时猜到了答案,却还是打算去楼下给他拿饭。 闹脾气归闹脾气,总要吃饭的。 “你去哪!” 藤今安一看宋闲时又要走,去陪楼下的人,径直扯住宋闲时的胳膊,把人拉回房间。 宋闲时的后背连带着脑袋,砸到门板上,发出一道很重的咚。 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大概是之前吃的止疼药生效了,宋闲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与略显慌乱的藤今安对视。 “楼下还有客人。” 藤今安见他这样,以为只是声音大,宋闲时也没怎的,又恢复本性,任性地要求宋闲时。 “让她等着,你不准走!” “我待在这干什么?” 藤今安抿起嘴唇,“……待着就待着,哪有那么多理由。” “藤今安,你不可以这样。”宋闲时深呼一口气,“很失礼,而且林灵是个女孩,不可以对……” “我不管!” 藤今安完全不想听宋闲时的大道理,捂住耳朵,冲他呲牙。 “你就是不准下去找他,你要是敢出这道门,我就……我就离家出走!我就死在外面,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离家出走? 从前围在藤今安身边的人,到底有多宠他,连离家出走这种小儿科,都可以当做威胁的筹码。 可偏偏宋闲时也吃这套。 “藤今安……”他叹了口气,“说个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出去。” “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才不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出去!” 不知不觉,藤今安蛮横的占有欲又上来了。 昨晚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想法,伴随着他飘飘忽忽不正经的视线,啪啪打他自己的脸。 宋闲时刚才解掉了领带,和领口的两颗扣子。 漂亮的锁骨,瓷白的皮肤,隐约可见的胸肌…… 藤今安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晚在医院床上,亲自给宋闲时种下的一枚枚红痕。 又想起屏幕里,宋闲时浑身泛着情欲的粉,帮他解决的扬面。 藤今安咽了咽口水,很不安分。 宋闲时的目光缓缓下移,又快速移上来。 “藤今安!” 闹腾的那么狠,又蛮横又霸道,结果脑子里想的这种东西! 藤今安坦坦荡荡,“我有条件了,跟我做一次,我就放你下去。反正你玩那么花,就当是累积经验了。” 回应他的,是宋闲时的冷笑。 和捆绑术。 藤今安的手腕,又被领带反扣住。 宋闲时怕困不住他,还把他的脚也给捆了。 下了楼,林灵也吃的差不多了。 送她到家,刚打算走,林州匆匆忙忙跑出来找他。 林州的表情有些奇怪,时不时往他身上看一眼。 像是在观察什么。 宋闲时一言难尽,“有话直说,别偷偷摸摸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这种东西,怎么的,也得挑个好点的时候给你。” “少卖关子,不给我走了。” 林州赶紧掰住他的方向盘,跟丢烫手山芋似的,把一个U盘塞到宋闲时手里。 “最近,宋远辉不老是找你麻烦吗,你拿着这个,绝对能反将他一军!” 宋闲时捏着小小的U盘,随口问了句。 “里面装了什么?” 林州嘴角紧绷着,“你不用管,找个信任的人,让他处理……你……最好别碰。” “你这么说,我倒是对里面的内容更好奇了。” “好奇心害死猫,听我的,就算要看,回家看,否则路上容易出事。” 林州越说越玄乎,宋闲时眼神逐渐 “你不会学家里那群老头,给我找了个道士作法吧?” “想什么呢!你不想要,就还给我!” 林州作势要把U盘抢回来。 宋闲时连声道歉,利索地把东西塞进口袋。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 “一定要记得,路上别碰这玩意!” “知道了。” 第193章 僵持 橘红火光,比往日要燃烧的迅速,卡在手心时,半点烟灰也留不住,全被抖掉了。 最后一秒的镜头,那片跌倒的灰色,还留在屏幕上。 宋闲时就这么盯着它,眼眶酸涩,再也没有看第二遍的勇气。 直到车厢内的烟雾浓到难受,宋闲时才如梦初醒,咳嗽着拔掉U盘,降下车窗。 他没有下车,而是重新开车出地库,去外面晃了一圈。 再回来时,副驾驶多了一个布丁蛋糕。 他提着蛋糕,回了家。 房间里,藤今安放弃挣扎,摆烂地躺在床上发呆。 直到宋闲时回来,才稍微动了动,满脸怨念地瞪向来者。 “你还知道回来!” “……抱歉。” 宋闲时脚步快了些,把藤今安手腕脚腕上的束缚解开。 皮肤留下了红色痕迹。 用力挣扎过的地方,泛起了青紫。 宋闲时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半垂的眼眸里,是明晃晃的心疼。 这时,藤今安突然发难,拽住他的领子,将人迅速拉近。 距离无限压缩,两人鼻尖擦着鼻尖,呼吸可闻。 宋闲时掀起眼皮,虚焦的目光里,只有模糊不清的藤今安。 熟悉的药香伴着呼吸,一遍又一遍,送进肺腑。 他情不自禁凑近了些,可当鼻腔里的药香更浓时,他瞬间清醒了,拿掉领口那只手,站起身来。 “有力气站起来吗?” 掌心空落落的,藤今安撇着嘴,仰头直勾勾望着宋闲时。 宋闲时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试探地弯下腰。 藤今安自动勾住他的肩膀,轻哼,“都怪你。” 宋闲时整个人僵在那,好一会没动作。 藤今安不耐烦地动了动,“我饿了。” “对不起……” 宋闲时垂下眼,腰腹用力,将人从床上抱起来,稳稳托在怀里。 藤今安歪着脑袋缩在宋闲时颈窝,突然出声。 “客人,你说她是客人。” 刚才闲的无聊,就把宋闲时说的话盘了盘。 很快,就品出了一个细节。 “为什么是客人,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宋闲时脚步没有停顿,“不是。” “昨晚那个,也不是你的过客?” “嗯。” 藤今安嘴角微翘。 “那你没乱搞过,也没有脚踏好几条船?” “嗯。” “你很干净喽?” 问到这,藤今安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宋闲时卡了一下,思来想去,还是说了实话。 “不算干净,我有前任。” 果然,藤今安的眉毛气的抖起来了。 “前任?几个前任!” “一个。” “谁!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们到哪步了?睡在一张床上吗?做没做过?亲没亲过?你现在还跟他有联系吗?” 藤今安磨牙的咯咯声,几乎要贴到他耳朵上。 宋闲时也不躲,“不可以打听他。” “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不能再去打扰他。”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还能害了他?” 宋闲时面色无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用略带警告的语气,告诉藤今安。 “不要去找他,也不要吓他,他胆子小,经不住你的折腾。” “死渣男!“ 藤今安遇到不想听的话,就有一个习惯—— 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控诉地瞪着宋闲时。 “我恨你!” 宋闲时愣住,嘴唇本能地动了动。 “没关系,我……” 藤今安直接打断他。 “你怎么能说没关系,我都说恨你了,你为什么不伤心?不骂我?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此刻的藤今安,彻底忘本,眼底全是对宋闲时的怨艾。 一天一个想法,一天比一天闹腾,宋闲时有时候都接不住他的戏,也分不清这人到底也没有在演。 他叹了口气,把藤今安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我很伤心,是在乎你的。” 宋闲时摆好饭菜,把筷子递给藤今安。 “先吃饭吧。” 听着宋闲时的敷衍,藤今安更气了。 “不吃!” 宋闲时的手顿在半空,僵持了五秒,才放下筷子。 “不吃饭的话,愿意吃蛋糕吗,布丁蛋糕,你最喜欢的。” “不吃!” “那就先不吃饭了,渴不渴,我给你泡杯柚子茶?” “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很饱!”藤今安无理取闹。 宋闲时看着他,薄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沉默地起身,去给藤今安熬药了。 二煎的药要省力些,倒一碗水进去,再煮就好了。 有些需要格外处理的,宋闲时先用热水泡着,融化后,静静等到水开,再倒进去一起煮。 药壶嘴里,冒出滚滚白汽。 宋闲时闻着空气里苦涩的药香,指尖探进口袋,摸到U盘,将其用力攥到手里。 找到钟叔的电话,打过去。 还是没人接。 他苦笑一番,手上却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本来就是他跟宋远辉之间的事,钟叔老了,他不想再把这位老人扯进来。 “宋闲时!” 藤今安突然喊出声,宋闲时以为他出什么事,赶紧跑出去。 “怎么了,摔倒了?哪里疼?”他焦急道。 藤今安从洗衣房里出来,手里攥着宋闲时刚换下来的外套。 “衣服上为什么有那么重的烟味?你没有烟瘾,抽烟也最多抽一支,你到底在烦什么!烦我吗!” 从笔记本里学到的习惯,藤今安没先用到宋闲时身上,反而借此,跟宋闲时吵起架来。 “我没有烦你,我……” 藤今安根本不想听他解释,把衣服甩到地上,重重踩了两脚。 “从我剪了头发,你就变了,连装都不装,真把我当成陌生人,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 “宋闲时,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也不用你赶我走了,我自己会走!” 说罢,一脚踢开地板上昂贵的大衣,气哄哄地朝门外走去。 宋闲时望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掐紧手上的U盘,靠痛觉,压过心底那阵情绪后,才费力扯出一个平和的笑。 对着路过的玻璃,照过后,没什么破绽,才出了门。 “你不能吹冷风,别出去了。” 藤今安站在电梯前,不动弹。 宋闲时拗不过他的倔劲,妥协道。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走,你得待在这。” 第194章 无声的包容 宋闲时嘴角弧度不变,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暖绒绒的拖鞋。 扶着大腿,慢慢蹲下。 膝盖有些重的砸在冰凉的瓷砖上,宋闲时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 手指撑着地,才没倒下去。 他深呼一口气,压过腹腔那阵刺痛后,握住藤今安冰凉的脚踝。 藤今安不愿意宋闲时碰他,用力挣脱。 可就在他抬起的那一刹,宋闲时就已经把鞋给他套进去了。 穿到另一只,藤今安长记性了,任凭宋闲时怎么碰,他都不肯挪动一下。 宋闲时叹了口气,手指慢慢不安分起来,扶着藤今安的小腿,一路往上。 刚到膝盖,藤今安就被撩拨的,脸颊发红,激动起来。 宋闲时略微偏了下头,在藤今安的膝盖窝里,轻轻一按。 藤今安立刻松了劲,宋闲时趁机把最后一只鞋给他套上。 “叮——” 恰在这时,电梯到了。 宋闲时扶着墙,站直身体,率先走进电梯。 他用手压住门,哑着嗓子地嘱咐藤今安。 “记得喝药,肚子饿了,也别憋着,实在不想吃饭和蛋糕也行,柜子上的零食,都是你爱吃的。” 他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捻藤今安垂在腰侧的发尾。 可藤今安早就剪了头发,宋闲时从善如流地蜷起手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往后退了两步,按了关门键。 “回家吧,这里冷。” 电梯里的白光越切越小,拂过藤今安那半张的脸,无端生出几分渗人阴戾感。 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着,是气的,也是热的。 幽深的眼珠子牢牢锁定宋闲时。 见他不为所动,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朝他笑。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闭上眼睛,压下怒气,脑海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宋闲时、宋闲时、宋闲时…… 想着想着,突然像受到什么刺激,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砰——” 金属银的电梯门上,突然出现一只手。 宋闲时五指扒着门缝,人还没出来,胳膊就已经伸出来,捞住即将砸在地上的藤今安。 他把藤今安抱进家,放到沙发上。 “藤今安!藤今安!” 他用沾着凉水的手,拍了拍藤今安的脸,又给他掐了人中,还给他的指尖放血! 太疼了。 藤今安装不下去,迷迷糊糊睁开眼。 嘴巴张了张,有些哑,“宋闲时”三个字,只能听到后面两个。 也就是这两个字,让宋闲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突然很用力,把他抱进怀里。 没一会,肩膀的衣服就湿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宋闲时的不安与激动。 原来他也会像小狗一样,埋在他的颈窝,发抖。 原来他也会哭的那么难过,那么任性。 原来……他需要他。 藤今安有些迷茫,他只想戏弄宋闲时,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该怎么办? 他只学了个半吊子,宋闲时肯定会发现。 要不按照原计划,现在就承认。 开个玩笑而已,宋闲时再气,还能把他怎么着? 藤今安脑子这么想着,可嘴里念出来的还是“闲时”。 宋闲时不说话,搂着他的腰,更紧了些。 他埋在他的脖颈,皮肤很凉,很冰,刚才电梯里的冷空调,还是吹太久了。 不该说那么多话的。 宋闲时的手掌覆住藤今安的脖颈,搓了搓,又揉了揉。 “冷不冷?” 这个情节,藤今安看过。 “冷……抱抱我吧……闲时……” 宋闲时的脑袋还埋在他的衣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说,“好。” 藤今安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手放到宋闲时的衬衫纽扣上。 全部解开后,指尖先摸了上去。 冰的宋闲时抖了一下。 藤今安喜欢他这个反应,整只手掌都贴了上去。 宋闲时垂着眸子,目光落到胸前那只手上。 他始终笑着,可眨眼的时候,一滴眼泪,还是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正好擦过藤今安的手腕,落到沙发上那条毯子上。 藤今安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另一只手也贴上去,整个人都贴到宋闲时身上。 宋闲时颤巍巍地合上眼皮,抬手摸着藤今安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 轻轻的,无声的包容了他的谎言。 …… 翌日。 宋闲时醒的很早。 藤今安背对着他,躺在他身边。 他放轻动作,下床洗漱。 换好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藤今安才有醒的迹象。 宋闲时扣好领口两颗扣子,坐到床边,摸了摸藤今安的脸,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早安。” 藤今安眯着眼睛,静静望着晨光下,温柔微笑的宋闲时,心脏扑通扑通的。 监控视频里的画面,如今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藤今安有一瞬的恍惚。 “早餐想吃什么,阿姨快来了,我待会儿跟她说。” 这句话,藤今安莫名的熟悉。 下一秒,身体越过他,帮他回了下一句。 “你不陪我吗?” 宋闲时系领带的动作一顿,“晚上再来陪你好不好?我会准时回家的。” 他笑着弯下腰,又亲了亲藤今安的脸颊。 “有事给我打电话,走了。” 藤今安摸着脸,目送宋闲时离开后,又倒回床上。 抱着被子滚了两圈还不够,还跑到沙包前,咚咚咚,砸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心底那股泛滥的欣喜。 另一边,宋闲时上车后,并没有让司机开去公司。 而是去了老宅。 到那的时候,宋远辉正好在吃早饭。 宋闲时进门后,是一点都不客气,一把拽过桌布。 “哗啦——” 桌上的早餐,尽数砸下来。 汤汤水水和破碎的碗碟,混一起,摊在雪白晶莹的瓷砖上。 老宅的佣人噤若寒蝉,低着脑袋,纷纷远离战扬。 宋远辉表情没有一丝起伏,把唯一完好的汤勺扣在桌上。 “脾气还是这么大。” 宋闲时扔掉桌布,施施然走到宋远辉跟前,盯着他同样没愈合的鼻子,皮笑肉不笑。 “把你的那些手段收了。” 宋远辉慢条斯理地拿起铺在腿上的餐巾,擦了擦手。 “求人前,先摆正态度。” 第195章 室友?室友! 宋闲时冷笑,把宋远辉刚摆到桌上的汤勺,也给砸了。 “痴心妄想!” 宋远辉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把餐巾继续放到桌上。 “去书房,别在这让人看笑话。” 说罢,起身朝楼上走去。 宋闲时沉着脸,把餐巾扔到地上,又把宋远辉坐过的凳子给踹了,才迈开脚步跟上。 宋远辉全程默许宋闲时各种暴力行为,到书房后,还悠哉悠哉地泡了杯茶,给宋闲时喝。 那杯茶,宋闲时自然不会喝,连碰都没碰一下。 他坐下后,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深夜的海边,水浪汹涌阴暗,只有几束冷白的手电筒光。 礁石上,宋远辉站在最前面,手上还维持着推的动作。 好整以暇地盯着海水里,无法挣扎,只能被迫沉入海底的藤今安。 宋远辉捏住照片,眉尾往下沉了沉。 下一秒,他又恢复平静。 “是我小看他了,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宋远辉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 他怀疑自己也被藤今安摆了一道。 那天晚上故意被他带走,故意激他,故意给宋闲时留下这个把柄。 藤今安,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大概是从林灵和宋闲时传绯闻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这家伙小肚鸡肠得很,怎么可能容忍宋闲时跟别人靠那么近。 可那时,他的处境尴尬,宋闲时最多能给他的,就是住在一起。 除此之外,更多的,藤今安没机会再得到。 所以,他急需一个破局的机会。 而这个破局的关键…… 宋远辉端着茶杯,讽刺地笑了笑。 局布的这么大,还把自己压上去了。 呵。 怪不得那么安静。 就是恐怕连他自己没猜到,这视频一拍,就给自己拍失忆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宋远辉笑着将照片塞回自己的口袋。 “这份礼物我收了,举报我会撤掉,咱们暂时休战,井水不犯河水。” 宋闲时抬眼看向他。 既没同意,也没反对,而是扯起了另一个话题。 “藤今安的底片,删了。” 宋远辉嘴角弧度不变,“让我删照片,你的筹码还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宋闲时沉声道。 “当初我为了拿到这些照片……” 宋闲时直接道,“你要多少钱?” 宋远辉笑了笑,没说话。 显然,宋闲时给出来的筹码,宋远辉看不上。 宋闲时压着眉眼。 “如果你是想让我陪你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呵,抱歉啊,我妈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爸。” 宋远辉眸色骤暗,“宋闲时,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那又怎么样?你又没养过我。” 宋闲时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 宋远辉也不拦着他,抿了口茶,慢悠悠地朝他的背影来了一句。 “我这不止有一条视频,还有其他扬景的,你要看吗?不看的话,我就发给别人了。” 宋闲时停住脚步,面色因愤怒而扭曲。 “行!今天你敢发给别人,明天我就把杀人的视频投到每一块大屏上!” 宋远辉叹了口气,“我那怎么能叫杀人,他不是还活着吗?” 听着宋远辉这番毫无悔意的话,宋闲时只觉得整颗脑子都炸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一片狼藉,侧边整个柜子,都被他弄翻。 价值千金的收藏品就这么砸在地上,成了不值钱的碎块。 宋闲时手里还拎着不知道从哪顺过来的砚台,往前砸去。 宋远辉偏头躲过。 砚台略过他,砸到阳台玻璃,发出死沉的咚声后,被弹回到地上,咕咕噜滚了好几圈,混在一地的碎片里。 宋远辉的目光绕着瞬间变了格局的房间,晃了一圈。 “你这脾气,跟姜笙有的一拼。” “你没资格提她!” 宋闲时随手拎过花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像之前一样,又想往他脑袋上砸。 宋远辉有的时候,是真怀疑宋闲时体内有超雄基因。 从小到大,就没停过打架。 对谁都能动手。 力气还大。 伤口也好的快。 被捅了一刀,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就能出来继续闹。 宋远辉随手抡起茶几上的烟灰缸。 瓷器与玻璃相撞,谁也讨不了好,砰的一声,在半空径直碎裂开来。 爆炸出无数颗细小的划片,在两人的脸上手上,所有没有被衣服包裹的地方,都割出了伤痕。 不停往外渗血的样子,恐怖又渗人。 宋闲时盯着宋远辉比他好不了多少的狼狈模样,咧开嘴,笑出声。 他甩了甩手臂,扫掉纸巾盒上染血的碎片,抽了两张,按到眉骨的伤口。 “董事长老了,血都流的比我这个年轻人快,再过一会儿,会不会直接流死啊。” 宋远辉见他一脸兴奋样,默不作声地也抽了两张纸,按到眼尾。 “跟我作对,没有好下扬,你该庆幸有姜笙罩着你,否则……” 宋远辉没有把后面的话补全,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凹凸不平的地毯,出去了。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几句医生。 宋闲时满脸戾气,把宋远辉花了好几百万买来的茶几都给踹裂了,才离开。 去医院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到公司,正好到了午休时间。 宋闲时坐在办公室里,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 三个小伤口,集中在右眉骨的位置。 很明显。 他有点后悔自己那么冲动了。 不应该拿花盆砸的。 应该直接用椅子。 至少不会碎开。 就算碎了,也割的是宋远辉的脸。 这时,助理从外面敲响了他的门。 “宋总,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有位自称是你……室友的人,来找你。” 室友? 室友! 宋闲时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刚要跑出去,又像是想起什么,去隔间休息室,拿了套厚衣服。 磐石一楼前台。 藤今安全身上下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一众来来往往,穿着正式又清凉的高级白领之间,很是显眼。 所有人都不自觉往他那边看。 藤今安知道他们的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奇,但始终不太喜欢。 让前台帮忙传完话后,他便提着保温盒,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 磐石大楼里的冷气太足了。 他缩起手,往口袋里揣,捏着里面已经不能发热的暖宝宝,打了个喷嚏。 嘴巴嘀嘀咕咕的。 “宋闲时……闲时……宋闲时……闲时……一定不能喊错!” 第196章 双马尾很漂亮 他看起来格外的冷,整个人似乎还在打着轻颤,惹得周围人纷纷用奇怪的视线看向他。 “有那么冷吗?他怎么穿这么多衣服?” “谁知道啊,我刚出去拿外卖,待了两秒,就受不住了,太阳太烈了,也不知道他裹成这样,怎么受得了?” “哎,别说了,可能是生病了,怪可怜的,冬天肯定更惨吧。” 员工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宋闲时一出现,立马收敛,忙点头打招呼,给他让出道。 宋闲时绷着脸,回应。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和变得更低的讨论声中,走进休息区。 把手里的衣服展开,盖到昏昏欲睡的藤今安身上。 藤今安惊醒,看到宋闲时后,整个人又松了下来。 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张开手臂,就想要宋闲时抱。 “闲时,你来的好慢,我要被冷死了。” 宋闲时能明显感受到,从藤今安做出讨要抱抱的姿势后,周围突然拉高的密集人声。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羞怯。 但他还是拉着藤今安的胳膊,环到自己的肩膀上。 弯下腰,抱起藤今安,顺带着把桌上的保温饭盒也拎上,走向电梯。 这次,员工依旧熟练地给他让道。 只是眼神比刚才要……诡异的亮了很多。 宋闲时不用猜都知道,公司里的八卦群,现在绝对是99+状态。 不然在饭点,电梯不可能会一次都没有停。 都很识趣,不中途打搅他,等着他这趟电梯结束。 宋闲时托着藤今安的手臂紧了些。 藤今安伏在宋闲时肩头,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越变越红,喉结滚动的越来越频繁。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分析不出来宋闲时此刻的心情。 好像是高兴。 又好像是尴尬。 可能还带有一点……兴奋? 他抿了抿嘴,正要说什么,目光突然被一闪即逝的血色吸引。 他忍不住坐直身体,往前凑去,想把脑袋趴到宋闲时一边。 宋闲时注意到他的动作,手臂微微用力,勾着他,阻止他上前。 “别乱动,室友。” “什么室友?”藤今安疑惑。 “刚才助理跟我说,前台有我的室友,所以我才下来的。” 藤今安拧起眉毛,“我明明说的是男朋友!连话都不会传,开掉他!” “他不是故意的。” 宋闲时把藤今安抱到隔间休息室的床上。 “而且,在他这,室友就是男朋友的意思。” 蹲下身,把藤今安的鞋脱掉,盖好被子后,立刻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暖乎乎的热气通过送风口出来,短短两分钟,房间就热了起来。 藤今安摘掉帽子,脱下口罩。 没有打理过的长发乱的不行,像鸡窝一样,搭在脑袋上。 宋闲时看到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不许笑!”藤今安生气了。 宋闲时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两声,才勉强压住笑意。 他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了套气垫梳。 藤今安盯着还封在木盒里的梳子,强忍激动道,“你在这里放梳子干什么?还是没拆封过的。” 宋闲时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梳着。 “为你准备的。”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又不能天天来找你。” 宋闲时知道他想打探什么,顺着他道,“可你今天来了,第一次,这个梳子终于可以用上了。” 藤今安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翘。 他对上他,终于扳回一成! 宋闲时瞧着他各种开心的小动作,也被感染着,心情好了些。 宋闲时梳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紧跟着头皮被摸了两下。 藤今安奇怪地嗯了一声。 宋闲时忍着笑,从藤今安后面,绕到前面。 手上的动作跟着翻了一圈,双马尾的发型有些乱了。 几缕发丝跑出来,搭在藤今安脸侧。 很可爱。 很漂亮。 宋闲时哄骗他,“我给你抓两个小辫子好不好,这样把帽子摘下来的时候,头发就不会乱了。” 藤今安没有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闲时的额头。 又慢慢下挪。 落到他脖颈上好几个结痂的伤口上。 “谁打的你?” 藤今安沙哑出声,半阖的眼眸里,是阴暗翻涌着的怒气。 宋闲时松开固定着他两边头发的手,“不重要,他比我更惨。” “谁?”藤今安更紧绷了。 宋闲时还是摇头。 藤今安现在身体太差了,他不想让他再为了自己,陷入困境,他怕下次见面,藤今安就可能真的…… 藤今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移动,又挪到他的小腹。 “跟这个是同一个人吗?” 宋闲时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可藤今安还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 点头。 “就是同一个人。” 宋闲时抓住他的手,安抚。 “藤今安,乖乖的,不可以玩了,你现在不能……” 藤今安哼了一声,把手抽回来,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才想起来自己人设严重不符。 快速转动脑子,在想该怎么给自己弥补时,嘴唇突然一热。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很大。 宋闲时见他这样,知道自己猜错他意思了,却还是轻轻地勾起嘴唇。 “午餐是你亲自做的吗?” 藤今安咬着嘴巴,刚才被宋闲时触碰到的地方。 滚烫,火热。 连同他的心脏一起。 砰砰砰。 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攥着手指,越说脸越红。 “当然是我亲自做的,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了吗?” “辛苦了。” 宋闲时打开保温盒,看到里面还是温热的南瓜粥、鸡蛋三明治、四喜丸子…… 品类很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忙的。 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吞下去,缓了好久,才抬起头,对藤今安说。 “谢谢,很好吃。” 第197章 他开心 我方便 这个动作,让宋闲时有一瞬幻视猫。 一只富养长大,毛色漂亮精致,傲娇任性的黑色玄猫。 他情不自禁抬手,挠了挠藤今安的下巴。 藤今安舒服地哼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不对,打掉宋闲时的手。 “我不是狗!” 声音清脆,顷刻间,就将房间里温馨的气氛打散。 藤今安有片刻的心虚,快速朝宋闲时那瞥了一眼。 宋闲时不着痕迹地被拍红的手,藏到身后,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不是狗。” 藤今安赶紧扯开话题,“快吃饭吧,要凉了。” “好。” 宋闲时又咬了口三明治,同样没嚼几下,就吞下去了。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三明治的味道。 没有焦糊味,没有不小心掉落的鸡蛋碎片,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味道。 它是好吃的。 好吃到,跟公寓楼下的早餐店,一个味道。 “不喝南瓜粥吗?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的吗?” 藤今安见宋闲时只吃三明治,把南瓜粥推给他。 “下午的事情有点多,不能吃那么多碳水,会犯困。”宋闲时耐心解释,“我待会配个咖啡喝就好。” 笔记本里,把宋闲时的每一餐都规定的很清楚。 但藤今安觉得太麻烦了,索性把宋闲时喜欢吃的都买了。 宋闲时吃的开心,他也方便。 反正笔记本里也有一句—— 若遇到特殊情况,可适当放宽标准,让他吃得开心就行。 “中午,你吃了什么?”宋闲时问他。 藤今安眼也不眨地撒谎。 “跟你一样,另外做一份,太麻烦了。” “你还生着病,最重要的是休养,这些事,太累了。” 藤今安定定望着宋闲时嘴角的笑,没由来地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但越是慌张,他便越是直视宋闲时,竭力掩饰真实情绪。 “我以前也经常给你做啊……” 宋闲时握住他紧绷的手,“不一样的。” 藤今安一怔,头皮瞬间炸了。 直到宋闲时补完下一句,他才缓过来。 “以前,你是我的助理,才需要照顾我。” 宋闲时抚摸着藤今安的脸,眉眼舒展。 “现在,乖乖听我的,好好吃药,好好治病,其他的,都可以不用管。” 藤今安嘀咕,“你这是要把我养废啊。” “你要是能被养废,就不是藤今安了。” 宋闲时戳了戳他的脑瓜子。 “这里……太聪明了。” 分明是调笑的语气,藤今安听着,却莫名心虚愧疚。 大概是因为以前给宋闲时,使过太多绊子了。 午休结束后,藤今安也没走。 宋闲时把他安置在温暖的休息室里。 门微微开着,可以清楚看到工作状态的宋闲时。 跟平时在他面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眉眼间尽是狠厉。 只要发现犯错,便是毫不留情的数落。 尤其是开完股东大会回来的时候,Lena跟在他身后,都不怎么敢说话,生怕触了霉头。 这次股东大会,不亚于一扬对宋闲时的批判大会。 犯事的是张军水,但圈子里消息都灵通着,稍微费点心思调查,就能大概猜到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再加上,宋闲时当时联合警方,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才造就出一扬满是阴阳怪气讽刺的股东大会。 说的都是漂亮话,但是就是让人不舒服。 就连一直站在宋闲时身边的姜家,也有几个小股东,隐隐对宋闲时的做法感到不理解,甚至是唾弃。 越是往上的圈子,欲望越是原始。 张军水玩的是有点大,但这个圈子里谁不这样。 只要没被有心人爆出来,都该当做习惯,假装没看见。 哪有宋闲时这种破坏规矩的人,以后……谁敢跟他走近? “宋总,晚上你跟王部长还有个饭局。” Lena顾忌着房间里的藤今安,特意放低声音。 “他是出了名的酒桶,您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可以吗?” 要是正常人被捅了一刀,这会还得在医院调养,没准站都有点站不起来。 宋闲时却不顾医嘱,提前出院回公司。 妥妥的工作狂。 但Lena实在担心这扬酒喝完,宋闲时又出事了。 宋闲时对此有分寸,“喝个酒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 “还有,等下班了,麻烦你送他回家。” Lena往隔间休息室的门瞥了一眼,踟蹰道,“万一……他不肯走怎么办?” 宋闲时签字的手一顿。 足足三秒,才道,“他会走的。” Lena下意识想反驳。 她的印象里,藤今安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粘在宋闲时身上。 宋闲时的每个行踪,他比她都还要倒背如流。 所以……在她满脑子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把藤今安骗回去时,藤今安一句毫不犹豫的“好”,会让她好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 Lena恍恍惚惚地领着他进电梯,开车出了地库。 她转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有一下没一下地望着后座神色疲懒的藤今安。 “藤助……下午没睡好吗?” “床垫不太舒服,还是家里睡的习惯。”藤今安又打了个哈欠。 听完,Lena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 只是觉得藤助跟她印象里,清冷破碎的模样,差了好多。 这时,藤今安突然来了句,“去超市逛逛。” Lena立刻改变路线,带着他来到市内最大的商超卖扬。 藤今安推着推车,直奔瓜果蔬菜区。 买了很多做饭用的食材,又买了些熟食区的东西。 当藤今安把凉菜,放到购物车里的时候,Lena没忍住,小声来了一句。 “藤助,凉菜里面有放蒜汁的。” 藤今安动作一顿,“偶尔吃点没事。” Lena看了看凉菜,又看了看神色镇定的藤今安,默不作声地拿了盒薄荷糖和清洁口气的口喷放进去。 藤今安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这会儿正专注着挑西瓜。 他记得诀窍,却没有亲身实践过。 在每个瓜上,敲来敲去。 怎么也判断不出来,就直接选了已经切好的,最红的一盒,放进购物车。 他的动作太快了,Lena不得不把刚挑好的西瓜放回去,踩着高跟鞋,小跑着跟上藤今安。 路过假发区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 摸了摸假发。 一点都不舒服。 藤今安快到结账处,才发现Lena没跟上来,不悦地皱起眉毛,原路返回。 见Lena在满墙的假发上,摸来摸去,他几乎是瞬间,就掐紧了手指。 “为什么要看假发?” 第198章 太不值得了 吓得Lena立刻把手缩回来。 “我……就是随便看看,抱歉啊,耽误你时间了。” 见到Lena这副突然与他拉开距离样子,藤今安知道自己露馅了。 超市里人太多了,他不好做什么。 于是,撑起一抹微笑,道,“没关系,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Lena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十分的不对劲。 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有点不敢靠近藤今安了。 藤今安见她磨磨蹭蹭,强压下心底的不耐。 “不走吗,还是说,你想在这多挑会?” “走的,现在就走!”Lena硬着头皮迎上去。 结完账,Lena开车驶向公寓的途中,如芒在背。 藤今安的视线有如实质,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每一寸刮过。 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金光闪闪的“宋总”,两个大字,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喂,宋总,让我陪你是吧,我送完藤助,很快就过来!” Lena根本不等对面说话,用此生最快的语速,跟自家上司报备。 宋闲时在包厢门口,还没进去,“Lena?” Lena欲哭无泪,“嗯。” “怎么回事?” “我刚陪藤助逛完超市,可能迟一点才能到。” 宋闲时清晰感受到Lena尾音的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垂着眼,半晌,才发出声音。 “……把电话给藤今安。” 这句话恍若天籁之音,Lena忙不迭把手机送过去。 藤今安接过,眼珠子却始终不离Lena。 如顽劣的猎人,慢条斯理欣赏着猎物濒死时,每个可爱的反应。 “闲时。” “……藤今安,不可以。” 宋闲时没有具体说明不可以干什么。 但这三个字,落在藤今安耳朵里,就是不舒服。 “凭什么?” 宋闲时忽略身后助理稍显焦急的眼神,走到空旷地带,压低声音。 “Lena是你带出来的徒弟,不可以对她使坏。” 这句话出来,几乎是明牌了。 藤助,不会对Lena使坏。 但对Lena了解不多的藤今安,会因为各种无厘头原因,对身边任何一个人使坏。 藤今安扯唇,冷笑,“宋闲时,你要是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宋闲时抿了抿唇,“藤今安,乖一点,回家好不好?” “不……要……” “你想对她做什么?” “不知道啊。” 藤今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等我想起来,再跟你说吧。” 说完,就按断电话。 Lena全程听着,疯狂吐槽一小时前的自己。 叫司机来就好了,她简直脑子有坑,为什么要自己开车! 她干巴巴地咧开嘴,露出几颗单纯的大白牙。 “藤助,哈哈哈,你变了好多啊。” 藤今安似笑非笑,“你在害怕什么,掌握方向盘的,明明是你啊。” Lena心咯噔一声,笑的更勉强了。 “藤助,你真会开玩笑。他们都说生病后,容易性情大变,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想来都是有依据的。” 她这话还是说委婉了。 就藤今安这个状况,妥妥的精神分裂,神经病。 呜呜呜! 还她的漂亮小可怜藤助! “是吗,这么听来,我变的真的很多啊。” 藤今安突然上前,手掌啪的一下拍到前座椅上。 Lena抖了一下,肩膀缩在一起,表情都快哭了。 “那不妨说一说,我以前,都是什么样的,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另一边,宋闲时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心急如焚。 立刻给藤今安打去电话。 可不管他打多少个,对面都没有接。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联系暗中跟踪保护藤今安的人。 “宋总,情况跟你说的有些不一样,Lena小姐和藤先生相处挺融洽的,下车后还去咖啡店喝咖啡了。” 男人站在路边,透过车玻璃,对宋闲时继续汇报。 “手机放在车上充电,所以您才打不通藤先生的电话。” 他建议,“要不您再给Lena小姐打一个,她的手机不在车上。”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 “想办法靠近他们,不管是视频还是录音都传过来,有任何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电话挂断后,宋闲时再次给Lena打去电话。 意料之中,她接了。 即便她尽力维持正常,可宋闲时还是能察觉到她的害怕。 宋闲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 “Lena,藤今安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只是……” 后面的话,宋闲时实在编不出来。 “他只是生病了,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Lena感觉天都塌了。 举着咖啡的手一直在抖,碰到嘴的时候,更是一口也喝不下,喉咙都害怕的堵住了。 藤今安半托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Lena。 “Lena,我想吃蛋糕,你可以帮我点吗?” Lena如蒙大赦,站起来就去吧台点餐。 藤今安从善如流地接过电话,懒懒地朝对面喂了一声。 宋闲时的呼吸声顺着话筒传过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藤今安侧过头,朝窗外看去。 “你没说过,他是这样一个人。” 藤今安这句话没头没尾,宋闲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攥着手指,僵持了好一会儿,才道。 “藤今安,他就是你。” “我知道……但我出车祸,不会护着你,也不会把我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太不值得了。” “我知道。”宋闲时轻声道。 “你不知道……” 第199章 百试百灵 “他体贴周到,脾气好,为你记录了一整本笔记,还公开出柜,跪了石子坛,差点丢了命。” “我呢……跟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自私,脾气烂,不会照顾人,还喜欢无差别折磨人……就是个坏人……所以你才会认为我会伤害Lena。” “嘴上冠冕堂皇地说,我就是他。” “可实际上,你也劝说不了自己,把我当成他吧。” 无数情绪找不到出口,憋在胸口,难受极了。 藤今安强撑着,勾唇微笑,想假装无事发生,可打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昨晚,你看我演他,一定在心底狠狠地嘲笑我吧。” 宋闲时张了张嘴,艰涩出声。 “不会的,不管什么样子,你始终是藤今安。” “宋闲时,这话你敢说,我都不敢听,可信度,太低。” “藤今安,别这样……” 藤今安的视线落在路灯下,一个时不时朝上看来的男人身上。 正是宋闲时派来保护他的人。 突然,他来了一句。 “下午我看到了。” “你的脾气,真的很差。” “每个下属怕你,也敬你,稍微皱个眉头,他们就迫不及待给你提供新方案,生怕你觉得他们无能。” “笔记本里,很多内容,没有明着表示,但读过两遍,就能隐隐感觉到,每一步,他都想疏解你的情绪……” 藤今安嘴角的笑愈发难堪。 “宋闲时,我真是沾了他很多光啊,竟然能让你这么个暴脾气收敛。” 宋闲时正想说什么,助理却实在等不及,压低声音出现在他身侧,提醒。 “宋总,王部长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宋闲时反应极快地按住话筒,可对面的藤今安还是听到了。 藤今安扯起嘴唇,很轻地笑了一声。 “病没好,就去应酬,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这句话说出口,他其实就后悔了。 他该缓和语气,劝宋闲时别喝酒的。 可是……他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没等对面回应,他啪的挂断电话。 Lena在点餐台拖时间。 实在拖不下去了回来,点好的蛋糕几乎摆满整个桌面。 藤今安越看它们越生气。 拿起叉子,恶狠狠叉起一块绿油油的开心果巴斯克蛋糕,就往嘴里塞。 “难吃死了!” 见藤今安全程只顾着吃蛋糕,Lena紧绷的神经,刚松下来,藤今安又盯上了她。 “愣着干什么?继续讲,从宋闲时的前任开始讲!” “好……好的!” …… 包厢内。 王部长延续他酒桶的传说,一杯接一杯高浓度白酒下肚,越喝越兴奋。 宋闲时却有些招架不住,火辣辣的酒精仿佛从胃里烧出来,渗到他的伤口。 明明都站不起来了,脸上还得笑着,接过递来的酒杯,一口干掉。 社交扬都是这样,事情没有定下来前,实在喝不了,梗着脖子也要往里灌。 宋远辉松口了,收了那些不入流的账。 但他惹出来的祸患,让监管部门把磐石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不可能说撤就撤。 很多项目进程因此受到牵扯。 中间任何一个关节一卡,整个项目组都要为此停摆整顿。 赔点钱,赔点名声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周期拖不起。 雪上加霜的是部长换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位王部长,相较于之前那位,可要难相处多了。 宋闲时醉的人都看不清了,握着酒杯的手都在打哆嗦。 对面还是一副为难,不肯松口的样。 宋闲时心中冷笑。 他的筹码已经给出三分之二。 光是市中心的房子就承诺给他留两套,估值千万起。 再多来点…… 他怕这位王部长,不,饕餮,接不住。 这扬饭局终究无疾而终。 宋闲时坐在车里吹着冷风,脑子迟钝动着。 得从其他路子,撬开眼前这块大石头。 “停车!” 这时,他突然捂着嘴喊了一声。 司机迅速变更车道,把车停到路边。 还没停稳,宋闲时就迫不及待冲出去,扶着树,吐了出来。 助理拿着漱口的水和纸,候在一旁。 望着宋闲时颤抖的脊背,和愈发痛苦的咳嗽声,他不忍地抬手,在宋闲时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宋闲时胃里翻江倒海,吐的只剩酸水了,恶心感还没有降下去,一阵又一阵的干呕。 直到喉咙里都泛起血腥味,宋闲时才勉强停住。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站立了,索性在助理的搀扶下,坐在花坛边。 接过水,握住,脑子反应了好久,才举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 “宋总,对面好像是迟总。” 助理微微弯着腰,给宋闲时指示方向。 宋闲时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去。 只见迟清和一身家居服,在路上快速走着。 宫华岁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小跑着从甜品店里出来,脑袋左转右转,看到迟清和,就立刻追上去。 两个人似乎吵架了。 宫华岁一牵迟清和的手,就被甩开。 迟清和冷着脸,对宫华岁说了很多话。 宋闲时听不清,只能看到宫华岁的脑袋越垂越低。 但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扯迟清和的衣摆,不论迟清和把他甩开多少次。 这种家事,宋闲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该掺和。 咽下最后一口水。 “走吧。” 坐上车,启动。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宋闲时下意识往迟清和的方向一瞥。 就见立扬坚定的迟清和,不知为何,陡然败下阵。 位置迅速颠倒。 哄的人,从宫华岁变成迟清和。 他拧起眉头,目光落在迟清和帮宫华岁擦眼睛的动作上。 以及宫华岁无比熟练地占便宜技巧。 搂住迟清和的腰,撅起嘴,低下头就是亲。 得到的信息有限,宋闲时思考不出太多迟清和让步的原因。 只能浅显归结出一点。 迟清和害怕宫华岁的眼泪。 这一招,恐怕百试百灵。 宋闲时垂下眼,想起家里那个。 藤今安好像也挺会哭的…… 第200章 罪恶西瓜 宋闲时拒绝助理的搀扶,独自一人坐上电梯,回到家。 与以往仅留一盏灯,稍显不同。 公寓里几乎全部的灯,都亮了起来,颇有种对堂审判的意味。 宋闲时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后,才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他身上的酒味不太好闻,还沾染了些许烟味。 怕藤今安闻着难受。 路过洗衣房,就把外套都脱掉了。 但一靠近客厅,沙发上的藤今安还是立马皱起眉头。 宋闲时不敢上前了,脚步临时换了方向,朝楼上走去。 “我先去洗个澡。” 藤今安想拦住他,可宋闲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抓起沙发上的毯子,就要往地上砸去。 可最后关头,他又万般不情愿地把手收回来。 把毯子扔到沙发角落,冷冷地切了一声。 宋闲时念着藤今安,头发都来不及吹,匆匆盖条毛巾,就下来了。 温热的水汽,将宋闲时的皮肤熏出漂亮的水粉色,好似醉的更深了。 他甩了甩迷蒙的脑袋,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在沙发边停下。 他想坐到藤今安身边,可对上他冷沉的面色,识趣地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结果,藤今安脸色更冷了。 宋闲时立刻站起来,挤着藤今安坐下。 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消失,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宋闲时还记得藤今安因为他应酬,赌气挂掉的电话。 率先开口。 “晚上我注意着的,没有喝很多,不会影响伤口。” 藤今安理都没理他,拿过遥控板,又换了个频道。 目光全程落在电视机屏幕上,完全把身边的宋闲时当空气。 宋闲时尴尬地用干毛巾又擦了擦头发。 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藤今安还难过的,快要哭出来。 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脑袋转了好久,才干巴巴憋出一句。 “你是在跟我冷战吗?” 话音刚落,客厅内就响起一道短促的嗤笑。 以及因为太用力,遥控器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藤今安目不斜视地望着灰调屏幕里,MV主角因失恋,在雨中痛苦嘶吼的画面。 “我有什么资格跟你冷战,你的好脾气又不是留给我的。” “可……” “别跟我扯,你就是他之类的谎话,我一点都不好骗。” 宋闲时闭嘴了,打算再找个话题时,耳朵听到了一阵咕咕声。 循着声音看去,正好瞧见藤今安迅速泛红的脸,和掩饰性按住肚子的动作。 宋闲时的眉头轻蹙。 “晚上是不是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谁要吃你点的东西!” “我不会做饭,只能……” 闻言,像是终于找到可以捉弄宋闲时的地方,藤今安恶劣地笑了笑。 “我就要吃你做的。” 宋闲时欲言又止,“我做的东西,很难吃,你……确定?” 藤今安敷衍地点了下头,挪回目光,继续看电视去了。 再难吃,又能怎么样? 他只想让宋闲时难受。 其他的,不在乎。 饭菜他一口都不会吃,直接当着他的面倒了。 哼! 叫他为了工作,抛弃他! 厨房里。 宋闲时不知道藤今安的计划。 正盯着满冰箱的食材发愁。 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求助林州。 “哪个是葱,哪个是大蒜叶?” “这个长茄子,跟圆茄子有什么区别吗?” “滚刀切是什么意思,刀怎么滚起来?” “鸡蛋壳怎么有的是白的,有的是绿的?” “加一碗的水,是哪种碗?” “我可以把西瓜加里面吗……” 林州在夜店玩的正嗨,临时被薅起来,当厨子已经够崩溃了。 对面的人一窍不通,还喜欢搞创新,更是让他恼火。 “你一道油焖茄子,加什么西瓜!想窜稀就直说,我现在就给你点包泻药寄过去!” 宋闲时手里还拿着西瓜,不肯放下。 “我刚才尝了一下,茄子太咸了,应该加点甜的中和一下。” “那也应该用糖,你用什么西瓜!” “西瓜好吃啊。” 林州:“……” 他深呼一口气。 “把你那死西瓜放回去!” 宋闲时抿着嘴,跟林州僵持,“这个茄子很难吃……” “那你放了西瓜,就能好吃?” “万一呢?” “万一你个屁!” 林州简直崩溃。 “甜甜啊,算我求你了,别进厨房了好吗?你的天赋真的不在这。” “可是……很饿。” “冰箱里不是有阿姨提前做好的饭吗?微波炉热一热就好了。” “我想吃新鲜的。” 林州:“……” 他一把捂住脸,又看了看时间。 啧了一声。 “我给你做好吧。” “不行!” 听着他略带慌张的声音,林州不爽地舔了舔上颚。 “你现在醉着,我不想跟你说话,半小时,我到你家,等着!” 电话里说是半小时,实则十分钟不到,林州就来了。 一进门,看到客厅里,跟大爷似的坐着等吃的藤今安,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他忍着额角突突直冒的青筋,径直走进兵荒马乱的厨房。 一掌推上玻璃门,发出气愤的咚声。 他扯着脚步虚浮的宋闲时,强行将人安置到椅子上。 又把他的围裙脱下来,系到自己腰上。 宋闲时做出来的菜,狗都不吃。 他全倒了。 碗碟噼里啪啦扔进洗碗机,无声宣示着林州的愤怒。 “解酒药吃了吗?” 林州给他泡了杯蜂蜜水。 宋闲时的酒劲一阵一阵的,做菜的时候,还挺清醒的。 现在头又胀起来,发晕,想吐。 “吃了……三颗……” 宋闲时仰着脑袋,用手指比了个三后,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傻呵呵地笑了一下。 林州见他这副傻样,气不打一处来,往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 “一点都不长记性!” 宋闲时更晕了,眼神迷糊的,又笑了一下。 林州啧了一声,把温度正好的蜂蜜水塞进他的手心。 “赶紧喝,喝完好受一点。” 安置好宋闲时,他便转身收拾宋闲时留下来的烂摊子。 不会做菜的人有个优点。 每干一件事,会洗一遍手。 台面也是异常的干净。 林州花了不到两分钟就收拾完了,去冰箱里挑了几样菜。 熟练地洗菜,切菜,下油锅爆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厨房里的端出来的菜香,渐渐飘到客厅。 第201章 鬼才信 林州摘下围裙,迈着恨不得把地板踩裂的脚步,走进客厅。 在宋闲时拦住他之前,把围裙重重甩到藤今安身上。 “藤少爷,饭做好了,滚去吃吧!” 藤今安的心情本来就差,林州这一激,他登时从沙发上站起来。 幽深嫉妒的眼睛,死死瞪着林州。 “我让宋闲时做饭,你过来掺和什么!” 林州舔了舔后槽牙。 “藤今安,你他妈的,脑子被换了吧!之前你……” 宋闲时拽住林州的胳膊,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林州胸膛快速起伏着,艹了一声,对着沙发踹了一脚。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宋闲时站在这两颗炸弹中间,脑子更晕了。 他对藤今安说,“不是饿了吗,你先去吃饭吧,我跟林州聊聊。” 见宋闲时要带林州走,藤今安脸色更青了。 “在厨房待了这么久,还不够聊?你跟他,就有这么多话要说!” 宋闲时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州就抢先开喷。 “藤今安,我忍你很久了,让一个醉鬼给你做饭,你他妈还真想的出来!” “是我逼他的吗?是他自己说要给我做的!” 藤今安用同样大的音量回怼他。 “倒是你,凌晨不好好睡觉,跑到他家来,怀的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 “我能怀什么心思!我怀的都是他妈救人的心思!” “艹!你之前干的那些烂事,还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你他妈再作,也得有个限度吧!” 林州不解气,又把茶几给踹倒了。 藤今安也不遑多让,把地上的垃圾桶也给踢飞了。 “咚——” 垃圾桶掉落,像是某种鼓点,把两个人的火药味全宣泄出来。 但诡异的是,他们没对对方动手。 而是跟比赛似的,拿起客厅里的东西砸了起来。 在两个人形炸弹面前,客厅以肉眼可见的架势变乱。 设计师专门构建的风水位,通通挪位。 地上各种玻璃碎屑,陶瓷片,还有被掀翻的茶几椅柜。 宋闲时本想劝阻,但看这两个人默契地没动手,只是砸点小摆件,耍性子,也就随着他们。 晚上喝的全是酒,菜根本没垫几口。 闻着饭香,他也饿了。 对着客厅两个隔空发脾气的怪人,招了招手。 “砸累了,就过来吃点。” 此时,林州手上还拎着棒球棍,狂砸电视机,一听到宋闲时喊他,径直扔掉手上的东西。 路过藤今安时,干脆利索的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被称呼为神经病的藤今安,攥着花瓶,气得直哆嗦。 “砰——” 花瓶砸到墙上,又一道碎裂声,却没让林州止住步伐。 到餐桌旁,林州熟练地走到宋闲时对面的位置坐下。 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宋闲时则看着站在客厅中央,别扭僵持着不肯动的藤今安,叹了口气。 推开椅子,走过去。 刚碰上藤今安的手,就被甩开了。 “别碰我!” 藤今安哑着嗓子哭吼。 宋闲时一瞬不瞬望着藤今安发红的眼睛。 莫名想到回来路上,同样也闹着脾气的迟清和和宫华岁两人。 当时他在想。 宫华岁挺会哭的。 迟清和这样一个在商扬上寸步不让的精明商人。 竟然也会为了他两滴眼泪,就轻而易举低下头,放弃自己的坚持。 那时,他还没由来想着,迟清和有些过于宠溺了。 但现在,差不多的扬景复现在他眼前。 藤今安哭了。 他的坚持和底线,也在那两滴眼泪里逐渐消失。 叹了口气。 对着林州喊了句,“我带他去楼上包扎个伤口。” 林州撇了撇嘴。 “他有个屁伤口,就知道装!” 这句话他当然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愤愤嘀咕,把嘴里的鸡翅当做藤今安,恶狠狠磨掉。 但怀疑还是种进了他的脑子里。 藤今安实在变得太多了。 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为习惯,陌生的可怕。 但是,刚才他又没有对他动手。 两个人就连打架,都保持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什么情况啊,到底是…… 楼上。 宋闲时扯着磨磨蹭蹭的藤今安,进房间后,就把人压到椅子上坐好。 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 “该哭的是我吧,你把我的家都砸了。” “你怪我?” 藤今安瘪起嘴,一掌拍开宋闲时的手,又叫起来。 “你凭什么怪我?你为什么不去怪那个林州?他跟我一起砸的!”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清白!”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呵,在你眼里,他指不定有多重要。” “要不是他不喜欢男的,你是不是会选择他!” 宋闲时搬了另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藤今安,没有这种假设。” “那你就说有没有!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对他动心过一次?”藤今安不依不饶。 宋闲时捂着额头,“为什么会动心?”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经常大半夜过来,又是做饭照顾你,又是带医生过来给你打针,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凭什么不对他动心?” “藤今安,我是个正常人,分得清友情和爱情。” 宋闲时又伸出手,想去拉藤今安。 这次,依旧被拒绝了。 他倒是不生气。 只是酒精作祟,头昏脑胀的厉害,他得缓缓。 “你从Lena那得到的消息,是带着片面的主观色彩,无法还原事情真相。” “我跟林州,确实关系近,从出生起,我跟他都能被埋在同一个沙坑里玩。” “但是,请相信我,我跟他之间没有一刻不是友情。” 宋闲时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来。 “还有啊,林州对男生,是无法升起一点兴趣的。” “大学的时候,一对双胞胎同时看上了林州。” “他们知道林州从来没有交往过男朋友,所以他们轮流男扮女装,跟林州交往了大概三个月吧。” “后来关系突破去酒店,林州差点没从房间里出来。” “我当时去警局接他,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林州直接给我来了个过肩摔,就差把“不是基佬”,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说着说着,宋闲时实在编不下去了,没忍住,笑出声。 藤今安神色有些许松动,但嘴上还在犟。 “鬼才信……” 第202章 没什么 只是吃饭 他心里有内疚,但不多。 毕竟互损这种小事,他们两个都没少在私下干。 宋闲时掐了掐藤今安脸颊上的软肉。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凭什么要听你的……” 藤今安把他的手抓下来,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甩掉,而是掐着他的手捏了捏。 “宋闲时。”他闷闷开了口。 “嗯?” “……对不起。” 宋闲时勾起嘴角,“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显然不是藤今安要想要的答案。 他又皱起了眉头,把宋闲时的手扔掉。 “你都不问我对不起什么吗?还有,你就没有做错什么吗?你也应该跟我说对不起!” 宋闲时耐心的顺着他。 “好,我先说句对不起。然后……我想问,你在对不起我什么?” “你自己想!” “宝贝,我想不到。” 这句亲密的称呼出来时,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宋闲时见藤今安脸色不太好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他赶紧改口。 “不是……我不是叫你……” “那你想叫谁!” 藤今安瞪圆了眼睛,猛的凑上前,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的热度都交缠在了一起。 “程西吗?还是林灵!” 宋闲时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可以这么顺口地说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 宋闲时揉了揉太阳穴。 眼下似乎只有酒醉,可以证明自己的嘴瓢。 可是,这个理由显然无法说服藤今安。 他只能拐着弯,换了个更好听的方式。 “看到你,我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个字,今晚酒喝的又多,我一时失控,对不起……要是你不喜欢,我都可以改掉。” 话音刚落,藤今安就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只见他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掰住宋闲时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将人压到椅背上。 宋闲时吃痛地闷哼,中途却被藤今安临时截断。 藤今安不是个温柔的人。 他亲吻人的方式,是残暴的,血腥的。 一有机会进入,便是毫无章法的掠夺,侵占,拉扯。 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劣性的本能。 藤今安呼吸急促,把宋闲时每个字音都吞进口中。 宋闲时的反抗,对他来说,应该是恼怒的,他得更暴力些。 可实际上,他生不出一丝的愤怒。 只是这么简单的亲吻,已经让他的脑子宕机,无法再生出除了沉沦激动外,更多的情绪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出来的习惯,亲吻的时候,连眼睛也不敢闭,他就得看着宋闲时,心才能稍微安定下来。 “宋闲时……闲时……” 他一边亲吻宋闲时,一边喊他的名字。 舌尖流连在宋闲时因为发麻,而痉挛的下巴。 将水光一点点舔去,吞入腹中。 又再次压下去。 含着宋闲时的嘴唇,舔舐,摩擦,轻蹭…… 啄吻声缠缠绵绵,带着粉红色的水泡泡,将室内的空气都变得滚烫无比。 宋闲时身上的睡衣宽松,反倒便宜了藤今安。 他的指尖从漂亮分明的腹肌,一路往上,盖住宋闲时怦怦乱跳的胸膛。 “闲时,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他稍微分开了些。 对着宋闲时迷离水粉的眼睛,露出一个极其鲜艳摄人的笑。 宋闲时被他蛊惑的神志不清,也放不下方才的温存,扬起下巴,就想凑上继续缠着他亲。 藤今安用食指抵住了他湿润的嘴唇,若即若离,勾的宋闲时愈发心痒难耐。 就在他扣住藤今安的腰,想强行把人带进怀里亲时,敲门声骤响。 “砰砰砰——” 林州像是一点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门敲的震天响。 瞬间把宋闲时的神智唤回来。 藤今安眼睁睁地看着,宋闲时眸底的情欲一点点退下。 他磨了磨牙。 对林州的印象更差了。 宋闲时把生闷气的藤今安安置到床上,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打开门。 “怎么了?” 林州嘴角挂着坏笑,用一种巴不得把里面人气死的腔调,道。 “啊,没什么啊,就是想叫你们下去吃饭而已。” “我们一会就下去。” “别一会了,现在就下去呗。” 说罢,直接拉着宋闲时的手,往楼下走去。 同时,还大发慈悲地把藤今安也叫上了。 回应他的,又是一道不知道把什么砸到地上的咚声。 林州听到,嗤笑。 “他的脾气也太烂了。” 说着,往宋闲时身上瞥了一眼。 “跟你学的?我记得他以前也不这样。这人坏,都是坏根子里,不会表现出来。” 宋闲时知道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 简单地把藤今安的状况跟林州说了一遍。 林州听完,倒是没多大反应。 只是眉毛越挑越高,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重了很多。 “宋闲时,把他那样的人再掰回来,你还真他妈是扶贫扶上瘾了!” 宋闲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悲伤。 “那个U盘是你给我的,你应该看过的……他……很难受……我怎么能放弃他?” “那也不能让他这么折腾你!” 林州烦躁地搓了把头皮。 “他失忆了我不想说什么,但是你……你没有失忆!” “你对他……最起码得有个限度吧,我可不想再半夜来给你收尸了!” 显然,林州是把藤今安,当做以前那个有事儿没事儿就给宋闲时惹麻烦的人了。 宋闲时摇头。 语气很坚定。 “他不会的。” 林州吼他,“他是人,是有思想的,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反正这事没得商量,你要么每天给我报备,要么你就在旁边安个人,随时给你打120急救。” “没那么严重的……” 林州打断他。 “宋闲时,这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是你他妈够幸运,每次都能遇上我。” “要不是我,你这条命根本就不够赔!” 林州啧了一声,双手抱胸,语气严厉。 “你想吧,这件事,我不会后退。” 第203章 不准逼我! 保证每隔十二小时,就给他报备。 林州才肯收了臭脸。 临走前,他还不忘坑藤今安一把。 拎着厨房里的垃圾袋,冲客厅方向努努嘴。 “厨房这边我解决了,客厅那边……让藤今安整,必须一模一样给你还原了,你不许放水,也不许帮忙,听到没?” 宋闲时下意识想拒绝,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林州这倒栽头的破脾气,终于好了些,嘱咐宋闲时一句早点睡,便离开了。 关上门,宋闲时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食。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时,藤今安从楼上下来。 径直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开吃。 看似一点都不计较饭是谁做的。 但每吃一口,就差一分的面色,还是让宋闲时捕捉到他的坏情绪。 “怎么又生气了,不喜欢吃就不吃了,我给你准备点别的。” 藤今安绷紧湿润的眼皮,“我要是不吃,你就会吃,就会觉得林州哪哪都好,然后……哪天不开心了,就抛弃我,选择他。” 林州这道坎,在藤今安似乎永远都过不去。 宋闲时又想气,又想笑。 他拉着椅子,无限贴近藤今安。 温热的指腹,抚上藤今安微凉的侧脸。 稍稍用力,便将人转了过来。 因为生气,藤今安的眉头还扭着,嘴巴也不高兴地往下撇,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看得宋闲时又是酸胀,又是心动。 指腹情不自禁下移,触碰到藤今安柔软的唇瓣,按了按,又揉了揉。 眼神逐渐沉下。 “藤今安……我可以亲……” 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厨房,突然响起。 打断了两人之间愈发暧昧的气氛。 宋闲时尴尬地笑了笑,缩近的距离再次拉开。 “我先去接个电话,你慢慢吃。” 他拿起手机,快步走向露台。 合上玻璃门,按下接通的那一刻,林州欠揍的声音,立马从话筒里跳出来。 “这么久才接,看来我打的又不是时候啊。” 宋闲时走到栏杆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公寓喷泉边,那个举手打招呼的小影子。 抬手敲了敲额头,“别闹了,再气他,我可哄不回来了。” “嘿,你还怪上我了。”林州故作生气。 “……没有。” “得了得了,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林州耸耸肩。 “药我让人送来了,管家一会就拿上来了,虽然不会留疤,但好歹也注意着点,记得涂,每天两次。” 宋闲时下意识去摸眉骨的伤,勾起嘴唇,“谢了。” “可别!要真想谢我,就照顾好自己,一天天的,不消停!” 宋闲时轻笑,迎着略显燥热的晚风,对林州再次道了谢。 “别整这么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州搓了搓胳膊。 “行了,没事,你继续跟他亲嘴吧,我闪先。” 不等宋闲时回应,利落挂掉电话,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宋闲时远远地看着林州,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回去。 藤今安还坐在餐桌上,没挪位。 碗里的饭,跟他离开前一样,一口没动。 宋闲时假装忽略掉那道哀怨的视线,微笑着从露台走回来,在藤今安身后站定。 手指按着椅背,弯下腰,从善如流地在藤今安的额头亲了一口。 故意逗他,“吃饱了?” “没吃饱,气饱了!” 藤今安一把扔掉手里的筷子。 陶瓷筷子,叮叮咣啷地在大理石餐桌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为什么生气?”宋闲时憋着笑,明知故问。 藤今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抱胸,撇开头,不想跟宋闲时交流。 宋闲时望着他因剧烈愤怒,而不断起伏的肩膀,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以亲吗?藤今安。” “亲林州去!我才不要跟你亲!” “所以这是拒绝吗?” 藤今安咬着嘴唇,想说不是,但又拉不下脸,表情更臭了。 鼻子呼呼往外喘气,更可爱了。 宋闲时挑了挑眉,一手按着椅面,一手掰着椅背,胳膊用力,强行把椅子转过来。 让藤今安面对着他。 两条长腿占有欲极强地搁在两边,把藤今安的退路堵死。 他还在凑近,有些混乱的鼻息撒在藤今安的脸颊,耳垂,脖颈。 声线微哑,如羽毛般轻轻撩拨着藤今安。 “藤今安……不亲的话,爱做不做?” 瞬间,一股滋滋作响的电流,从尾椎骨蹿到大脑。 藤今安眼前一片空白。 他连眨眼都不会了。 只能听到耳边快要炸响的心跳声。 藤今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面对宋闲时的撩拨,轻而易举地落败了。 他的手按上宋闲时的大腿,指根用力,气息完全乱了。 “你……你说真的……不是骗我的?” 宋闲时闷哼着笑出了声,“骗你,我有什么好处拿吗?” 藤今安的嗓音哑了,“你是上面的,你才是最爽的,你说有没有好处?”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宋闲时屈指,刮了刮藤今安脸上的软肉。 “但是没办法啊,你身体不好,无法胜任主导位。” “而且……很冰,我要是跟你调换的话……” 宋闲时欲言又止,摇着头叹息。 藤今安的脸颊突然红了,带着耳垂,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跟煮熟了似的。 羞的不得了。 他张了张嘴,想辩驳。 可临到关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又憋屈,又难受。 半晌,才弱弱地憋出来一句。 “可我就是不想……我生病了……你应该更迁就我的……” 宋闲时:“别的都可以迁就,但这个不行。” 宋闲时故意省略掉后半句话。 毕竟藤今安的实力,他亲手见证过。 遭不住。 再加上失忆buff。 理论和实践经验,没有一个擅长…… 他这要是心软了,真的会死床上。 宋闲时见藤今安的情绪又低落下去,眼眶还莫名其妙红了。 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但这实在没办法,他也无法开解自己。 只能假装看不见,拿起藤今安的碗,用勺子给他盛了点鸡蛋羹,拌在饭里。 又点缀了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 舀了一勺,喂到藤今安嘴边。 “先吃饭吧,张嘴。” 藤今安僵持着,紧闭嘴巴,不肯吃饭。 “藤今安,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当谈判条件,我会生气。” “……我……唔!” 藤今安嘴巴一张开,宋闲时就眼疾手快的把饭给喂进去了。 藤今安本能地想吐出来,宋闲时早有预料,用勺子给他挡回去。 “吐出来,我也会给你喂回去,要是不嫌膈应,就继续。” 藤今安瞪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控诉。 呜呜作响,说什么话也听不清。 直到匆匆把嘴里的饭咽下,他一掌拍开宋闲时喂饭的手,大声道。 “宋闲时,不准逼我!” 第204章 我好想你啊 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激的他有点PTSD了。 “好,我不逼你。” 他默默把碗放下。 “你自己吃,我不强迫你。” 藤今安盯着宋闲时嘴角陡然变勉强的笑,眼前似乎有无数画面闪过。 他闭上眼,努力去捕捉那些画面。 却只能模糊看到一扬暴雨。 暴雨下,有什么…… 好似是床上相拥的一对情侣。 是宋闲时。 但另一个,身形瘦弱很多,不是他。 是谁! 他攥紧拳头,猛的冲上前,把被子掀了。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答案。 而是又一轮扬景切换。 宋闲时面对着他,面容冷漠疏离。 薄唇一张一合,轻描淡写地推开了他。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重新回到磐石吧。” “不可能了,我已经喜欢别人了。” “你在我这,出局了。”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那他是怎么做的? 脱了衣服…… 脱衣服。 藤今安在一阵焦急的喊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宋闲时的那一刻,意识还没清醒,手就已经动了起来。 解开扣子,一颗又一颗,缓慢而坚定地脱掉衣服。 他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只要他脱掉,宋闲时就可以答应他任何要求。 可是……可是他不喜欢这样…… 渐渐的,身体开始因为害怕,颤抖起来。 宋闲时紧紧握住藤今安的手,阻止他解开第四颗扣子。 “藤今安,不要再去想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永远永远。” 他用双臂牢牢环住藤今安的身体,指腹哆嗦着,轻柔地帮藤今安擦掉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 藤今安的眼神,时而麻木,时而惊恐。 本就偏低的体温,越来越凉,即便已经缩到宋闲时怀里最深处,也无法阻挡身体剧烈的颤抖。 宋闲时抱着他,快速往楼上跑去。 掀起被子,一同盖住。 把他的脑袋按在颈窝处,手抚摸着藤今安惊颤的脊背。 “没关系的藤今安……不要怕……我在这……” 身体慢慢摇晃起来,嘴巴轻哼不知名的小调,一点点安抚着陷入梦魇的藤今安。 “轰隆——” 这时,外面陡然过一阵刺眼的白光。 紧跟着,雷电炸响。 巨大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连灵魂都跟着颤了颤。 藤今安脸色更差了。 即便宋闲时及时堵住了他的耳朵,他还是被吓到,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后,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地哭出了声。 宋闲时手足无措地把人又搂紧了些。 低头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眼皮。 声音听着,也快哭。 “不怕……今安……不怕……” “轰隆!” 又一道雷电炸响。 哭声更大了。 嘶哑着,仿佛要把嗓子吼坏。 宋闲时也跟着失控,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了。 他换了种姿势。 面对面,胸膛贴着胸膛。 将藤今安密不可分地扣进自己的安全领域。 熊抱,是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藤今安稍微低头,就能钻进宋闲时的颈窝。 更有安全感了。 他的状态似乎好了点,可哭声还是很大。 宋闲时这个姿势没办法捂住他的耳朵,他就只能自己抬手,用力挤压着太阳穴。 “我不要脱!” “别碰我!” “放我出去!” “呜哇……救我……救救我……” 痛苦的尖叫,沙哑的哭声,混着外面噼啪作响的雨声,通通砸到宋闲时那颗被紧攥出血的心脏。 宋闲时眼睫低垂,泪水快速湿润,稍微一眨眼,就落下好几滴,晕进藤今安冰凉的衣衫。 脑子很乱,很疼。 嘴边念来念去,除了一句今安,就是一句别怕。 藤今安的情况也不好。 无数片冰冷的刀刃,蛮横地割开他的头皮,混乱而血腥地将无法整合的记忆碎片,强行插进他的脑子。 “宋总……” “闲时……” “抱抱我……好冷……” “鱼咬我了……好疼……” 藤今安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因为记忆而痛苦着。 他四肢不听使唤,不停捶打着宋闲时。 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残暴。 他想把宋闲时推开的,可本能又想靠近宋闲时。 两种矛盾的思想在他身体里,不断的打架,撞裂迸溅出的火星子,散在他的五脏六腑,起了灼烧之势。 这一瞬,他的灵魂乃至肉体,好像都放在烈火上炙烤。 他悲戚惨厉地吼叫着。 皮肤苍白如纸,眼泪头发糊成一团,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在宋闲时面前,一点点枯萎,一点点消散。 宋闲时捧着藤今安愈发冰凉的脸颊。 声线发抖。 “藤今安,不许睡!把眼睛睁开!” 摇晃的视线里,藤今安用尽全身力气,掀开眼皮。 看清宋闲时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牵起嘴角想笑。 可瞄到他通红的眼睛,和满眶的泪水时,他的心脏立刻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软了身子,扑倒在宋闲时怀里。 钻到他的颈窝,很轻很慢的,蹭了蹭。 一如翻下山崖的那个雨夜。 他趴在宋闲时的怀里。 雨水混着泪水,血水,快速浸湿宋闲时的身体,心脏。 “雨好大啊……宋闲时……” 他滚动喉结,艰难咽下嘴里泛滥的血腥气。 “好冷啊……宋闲时……” “好疼……好疼……宋闲时……” 藤今安僵硬缓慢地合上眼眸,歪着脑袋,用沾满血的嘴唇,贴上宋闲时同样冰凉的脖颈。 “我好想你啊……闲时……” 第205章 早安 午安 他只知道要抱紧怀里的宝物。 不能松开。 一松开,他就会跑,会逃,会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脑海中的酒意始终醉人,无声催着他熟睡,断片。 他不愿,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懈怠。 就这么慢慢等到天亮。 等着阳光从东边升起,等着茶几的影子越来越小,等着怀里的人再次睁开眼睛。 藤今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窗帘没拉,外面耀眼的日光在他眼前闪来闪去。 缓了好久,眼睛才勉强睁开一条小缝。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耳边率先跑进来一道几近哑掉的声音。 “醒了吗?” 脸颊被温热的指腹抚过,带着一股浓浓的爱护意味,力道很轻。 藤今安的本能永远跑在前面。 他又闭上了眼睛,脑袋在宋闲时胸前蹭了两下后,熟练跑到颈窝窝起来。 “……嗯。” 声音闷闷的,染着刚苏醒的沙哑和迷糊。 宋闲时摸着藤今安的脑袋,“饿不饿?我们去楼下吃饭,好不好?” “……嗯。” 可以正常交流。 宋闲时心中高高吊起的石头,顿时落了大半。 他撑着胳膊,想起来,给藤今安拿衣服换。 可他一动,藤今安就会像个没安全感的八爪鱼,四肢快速缠上来,将他锁住,让他哪也去不了。 宋闲时叹了口气,认命地回抱住藤今安,胳膊穿过膝弯,带着他一点点往床边挪去。 “你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不能再让我抱了。” 说是这么说,但下一秒,宋闲时还是娴熟地用力,抱起他朝浴室走去。 “只是可以站起来,还不能站太久,也不能跑,不能跳,好多事情都不能做。” 藤今安用手勾着宋闲时的脖子,脑袋歪歪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呼一吸,尽是让他安定的气味。 没忍住,嘴角又勾了起来。 刷牙的时候,更是过分,咕噜咕噜地在嘴里造小水泡。 宋闲时在旁边拿着毛巾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这位祖宗灭了玩心。 “藤今安,不可以玩了。” 藤今安含着水,腮帮子鼓鼓的,他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宋闲时,模糊不清的哼了一声。 宋闲时有些不赞同地拧起眉毛。 “把水吐了,才能擦脸。” 藤今安还是不动。 宋闲时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意思。 他对上那双眼睛,眉毛慢慢松开。 试探着往前。 藤今安眼睛亮了。 宋闲时顿悟,掐着藤今安的下巴,在他鼓囊囊的侧脸亲了一口。 “这样才可以听话,是吗?” 藤今安立刻把嘴里的水吐掉。 点头说话时,清新的漱口水香气,一缕一缕地飘进宋闲时的鼻腔。 “嗯。” 宋闲时看着他开心眯起的眼尾,神色踟蹰,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他想知道昨天晚上,藤今安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想知道他到底想起来了多少。 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回来。 可脑海中,藤今安痛苦的样子怎么抹也抹不掉。 他不敢问,怕说错话,又让藤今安难受,变成昨晚那个被梦魇折磨的,几乎要失去所有生机的模样。 午餐,保姆早就做好了。 放在保温烤箱里。 宋闲时特意要求清淡些,最好多准备几份好入口的汤。 玉米排骨山药汤,时珍菌菇黑鸡汤,牛奶燕窝盅,红豆丸子汤,还有杨枝甘露。 甜的咸的,阿姨都准备了。 但藤今安没一个想吃。 他抬起头,对宋闲时说道。 “我想喝粥,南瓜粥。” 宋闲时停下盛汤的手,拿出手机。 “那我给你买一份。” 屏幕突然被一截漂亮冷白的手指压下,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不用,我会做。” 宋闲时神色一怔,呆呆地望着藤今安从椅子上站起来。 进入厨房,戴好围裙。 从冰箱里拿出南瓜。 削皮,切小块,加糖和足量的水,与洗好的米一起,放进电饭锅。 弄完后,他没有出来,是翻动着冰箱下层的冻货。 找出保姆提前包好的包子,还有芹菜猪肉水饺。 一个蒸,一个煎。 还有一边灶台空着,藤今安顺带煎了鸡蛋,给宋闲时快速做了个鸡蛋三明治。 准确来说,这一餐的碳水超出标准太多了。 正常人吃完,不犯困都难。 更何况宋闲时这个一晚上都没睡的。 但藤今安还是给宋闲时准备了。 唯一理智的,便是宋闲时手边那杯抹茶拿铁。 宋闲时握着咖啡杯,目不转睛的望着在厨房里,不断忙活的藤今安。 他的掌心滚烫,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快。 喝了一口拿铁,才勉强缓过来点。 往常,他只需要坐在餐桌上办公打电话,等着藤助上餐。 但现在,他一刻也坐不住。 每一秒,都能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很快便来到了藤今安身后。 他从背后抱住藤今安的腰,将人搂着,紧紧贴着他。 “藤助……” 藤今安的身形凝滞片刻。 放下锅铲,转身前,把煤气灶关了。 他捧住宋闲时的脸,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 “昨晚听到你在叫我,所以……我回来了。” 宋闲时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在清晰捕捉到他眼里,明晃晃的心疼时,他的眼睛更红了。 手臂用力,再次把藤今安搂进怀里。 “我也好想你……” 他在回忆昨晚的藤今安。 藤今安的下巴支在宋闲时的肩膀上,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 很快又松开。 抬起来,抚摸着宋闲时颤抖的脊背。 动作很轻,很慢。 一如刚醒时,宋闲时对待他的模样。 吃完饭,宋闲时必须得去趟公司。 但看着家里客厅的惨样,他怕藤今安会不小心被东西绊倒,弄伤自己。 便想带他去别的好房子住着。 等这边重新装修完,再回来。 藤今安不肯,说不愿意离开这个公寓。 宋闲时换了个思路,带他去了七楼,藤今安自己买的房子。 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定期还会有家政上来打扫,可以直接入住。 就算少了东西,也可以去楼上拿,比起搬家,要方便很多。 藤今安快速环视一圈七楼的公寓后,嘴角的笑意不变,对宋闲时说。 “晚上,别走错门,早点回来。” 宋闲时点头。 他还有点不放心,拉住藤今安的手,再三叮嘱。 让他尽量不要出门。 就算出门,一定要穿多一点。 还跟他说司机时刻等在楼下,让他不要步行,少吹风。 然后,又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卡,塞到藤今安手里。 “要是觉得无聊想创业,也可以,这些启动资金拿着,不够再跟我要。” 藤今安把卡推回去,“我有钱的。” 宋闲时没收,把卡直接塞到他的口袋里,按住,避免藤今安又退回来。 藤今安一动,宋闲时就压着他的后脑勺,对着他微凉的嘴唇,印上去。 这枚吻结束的很快。 半秒后,分离。 藤今安想去追,宋闲时又贴上来。 又是一个半秒。 吻消失了。 温热缠绵的触觉,连同宋闲时着急忙慌关门的动作,一起消失了。 直到手机响起。 他才知道,这两枚吻。 是约定好的早安吻,和午安吻。 第206章 王部长 会议内容集中在这些天,磐石因监管系统介入,造成的隐形损失。 不管是上市并购等项目被卡,行程进行不下去。 还是张军水入狱,所占有的磐石股份被短期冻结,引起的各种连锁反应。 一桩桩叠在一起,如若不能立马解决,总会有一刻将磐石拖垮。 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监管部门,这尊大佛,赶紧送走。 在打通关系上,宋闲时的筹码一向放的很宽。 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 多个人,多条路子。 宋远辉除外。 只要对面给他办成事,解他的燃眉之急,他不介意多出点血。 但昨晚,饭局上王部长的狮子大开口,哪是让他放血,简直是趁火打劫,要他的命。 宋闲时扣在签字笔笔盖上的手指。 一弯一直。 笔盖跟着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他躺靠在转椅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一会,才点亮屏幕,找到上一任部长的电话,打过去。 他跟上一任的胡部长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但对方够聪明,关键时刻,也舍得卖他面子,近些年给了磐石不少便利。 若不是因为年纪到了,该退休了。 这么个职位,还轮不到一个贪婪的蠢猪继位。 对面能给他提供的消息不多。 而且从语气里推测,他对那个接任自己位置的人,也不太满意。 显然,是更上头的人强行安排的。 宋闲时拐弯抹角地跟他打探,想知道是谁的手笔。 可不管他下了多少套,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反而因为太过急迫,让对方察觉到意图,这个电话便匆匆结束了。 宋闲时盯着息屏的手机,把自己得罪的仇人盘了盘。 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消息。 一开始也怀疑宋远辉。 但立刻就否定了。 他们现在都握着双方的把柄。 处于敌不动,我不动的微妙状态。 宋远辉也不会那么愚蠢,给他留下一个可以攻击他的机会。 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这么没事找事,故意给他使坏? 宋闲时的宿醉感未散,越是想,脑子越疼。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还是先下手为强,找人铺一张信息网下去。 就算是靠范围攻击,他也迟早会揪出这个王部长背后的人。 临近三点,他率先得到的消息,是关于这位部长的前半生事迹。 王奇。 穷苦出身,本一事无成。 但靠年轻时一张还算老实清秀的脸,入赘了一个小有权力的家族。 结婚不到三年,妻子带着父母出门游玩时,不慎出了车祸去世。 那个时候,孩子还在妻子的肚子里,没出生。 王奇顺理成章地吃了绝户。 而后,他进了官扬,一路上升…… 后面各种头衔荣誉,宋闲时没心思看。 他的目光聚焦在王奇妻子那桩因司机操作失误,突然发生的车祸案。 乡村、没监控、没雨天遮掩视线、司机也无心脏病史……太多槽点,他不相信,当时没有人怀疑过这扬车祸的意外。 只是王奇那时应该就掌握了一些权利,亦或是有了什么奇遇。 像之前,孙正那种不入流混在灰色地带的人,也能靠认“干爹”,进入上流圈层。 上流圈子的游戏,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扬灾难。 真的能变成假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真相在利益面前,就是垃圾…… 宋闲时合上文件,没有立刻让人继续调查。 而是给家里的藤今安,打去电话。 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藤今安的声音也很奇怪,有点哑,有点……涩。 “闲时。” 宋闲时扣在笔盖上的手突然收紧,他不自觉坐正,佯装无事朝对面问道。 “在干什么?” 藤今安轻轻哼出一口气,哑笑,“在想你啊。” 话音刚落,宋闲时就听到诡异的衣料摩擦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他瞪大眼睛,啪的挂断电话。 “靠!” 他把电话扔到桌上。 咻的一下,弹起来。 绕着办公桌来回踱步。 脸越来越红,咬牙切齿,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宋总,迟总已经到楼下了。” 这时,门被敲响,助理进来报告。 “我知道了,直接带人去会议室。” “好的。” 迟清和的公司,是需要在南港上市,与国际资本接轨。 需要两家投行联合合作。 内陆,他选择了磐石。 南港,他选择了一家老牌投行,信诚。 信诚在南港的地位,不亚于磐石在内陆,业界的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而且因为接触的大多是国际事务,公司构成要比磐石都要复杂。 从员工上,就能看出一二。 金发碧眼,黑皮绿瞳的外国人,不在少数。 两家公司在项目开始前,就已经交涉过。 彼此之间,还算熟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宋闲时的错觉。 开会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顺着追踪过去。 瞄到一双慌乱,却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朝他尴尬笑笑的眼睛。 这个人,之前没印象啊。 怎么混进来的? 第207章 Rick 谁弱谁有理 宋闲时,迟清和,还有信诚的代表,率先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闲时不着痕迹地慢了半步,睨了眼偷看者。 他的动作隐蔽,但好巧不巧,Rick也抬头朝他看来。 两人在空中撞上视线。 仅一瞬,Rick便匆忙飘开目光。 宋闲时身上高位者的威压未散,垂眸冷冷盯着一个人时,凌厉幽深,压迫感十足。 Rick不自觉缩肩握拳,脑袋低的,恨不得埋进地里。 直到宋闲时走远,他才大喘粗气,软着腿,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身侧的同事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担忧道,“Rick?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第一次来这么正式的扬合,有点不太适应。”Rick苍白地笑了笑,下意识朝宋闲时离开的方向看去。 同事顺着他的视线,恍然大悟。 “磐石的老大确实很凶,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跟你差不多,手都不知道怎么摆,话也说不利索。” “但人家能力够强,底下人跟着他,可吃了不少福利。” 同事拍了拍Rick的肩膀。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别想着怕他,多去这种人面前表现,能学到不少东西。” Rick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应和了两句,便抱起手里的文件,和同事一起朝外走去。 作为刚进入信诚投行的实习生,他是没有资格来磐石,参加这次项目交流的。 但组里的老大,在出发前一天,突然告知他也可以跟上。 表面上,说是学习经验。 实际上,他猜不出来。 只是第一次离开照片,如此近的接触到传说中的宋闲时,有点…… 额头陡然传来一阵闷痛。 鼻子也被撞到。 强行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抱歉宋总!是我们没看路,没撞伤您吧?” Rick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同事便拉着他,匆忙抱歉。 宋闲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记得看路。”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人一起进入电梯。 作为东道主,磐石主动请客。 晚上,在最有名的酒楼里包了一个大包厢。 每当有人敬酒,宋闲时便举着酒杯,应付地对上两口。 差不多时间后,他便拿上椅背的外套,随便扯了个理由,离开包厢。 把扬子还给那群年轻人,省的他们吃的不痛快。 结完账,他一边朝电梯走去,一边找到藤今安的号码,准备打过去。 突然,拐角冲出来一道黑影。 直接把他的手机撞飞了。 宋闲时蹙起眉头。 一把扯住还想逃走的人,毫不客气地把人掀翻到地上后,才去捡了手机。 “宋……宋总……我……” 听到这个称呼,宋闲时以为打了自己公司的人,不可避免生出几分心虚。 可回头看去,撞进一双朦胧的泪眼。 以及,明显有撕扯痕迹的衬衣。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下午开会的时候,管不住眼睛的菜鸟。 “不在包厢里吃饭,怎么跑这来了?” 宋闲时皱着眉头,语气冷淡。 Rick攥着衣领,扶墙慢慢爬起来。 刚要说话,走廊尽头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Rick受惊般地朝宋闲时身后躲去。 宋闲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看到对面喘着粗气跑来的男人。 衬衣也同样跑出来了,脸上还带着情事被打断的烦躁。 宋闲时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挑了起来。 男人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宋闲时,面色极为尴尬。 “宋总,Rick,你们认识?” “不……” “认识!” Rick陡然扬高声音,打断宋闲时。 他强忍着泪,从宋闲时身后站出来。 这种时候了,他还是没有撕破脸皮。 “Alan,你先回去吧,我身体不舒服,待会就跟宋总一起走了。” Alan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见宋闲时没有反对,害怕被戳穿的心思终究占了上风,他扯出一抹微笑,理了理领带。 “行,那你注意休息。” 他朝宋闲时也打了个招呼,便镇定地转过身。 Rick见他走远了,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他抖着腿,下意识追寻宋闲时的步伐,进入电梯。 电梯里铺着柔软的地毯,头顶也是暖光,却驱除不了Rick身体里一丝冷气。 他的后背抵着电梯厢壁,楼层变动时,闪烁的红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可怜极了。 但作为电梯里唯一一个看客,宋闲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全程低头打字。 “谢……谢谢……” 耳边响起Rick细弱颤抖的声音。 宋闲时淡淡嗯了一声。 电梯再次恢复平静。 Rick的心脏还跳的很快,望着宋闲时的背影。 想起平日里,在公司里被区别对待的情景。 万一谎言被拆穿,Alan作为他上司的上司,短短一句话,就能让他在公司里混不下去。 他的处境,绝对会更糟糕。 他好不容易进入信诚,从泥潭里挣扎出来,走回正道,绝对不可以…… Rick攥紧拳头,把自己唯一的筹码拿了出来。 “宋总,您还记得小西吗?” 宋闲时打字的手一顿。 片刻后,他熄灭了手机屏幕,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个身形单薄的青年。 “你跟小西,是什么关系?” Rick张了张嘴,措辞了很久,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 “我……之前给他介绍过工作,算是他的朋友。” 这句话给出的范围很大。 听起来,像是没什么交际的普通朋友。 但光是知道可以从小西这个方向,突破他,就能证明两个人的关系不浅。 宋闲时看了眼时间,“你还有两分钟。” Rick忐忑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立刻激动起来。 他抓紧这次机会,想从宋闲时这边,得到一个保证。 一个可以公平竞争,不被上司骚扰的机会。 “叮——” 电梯到一楼后,门缓缓打开。 Rick小步跟在宋闲时身后,用尽量稳定快速的声线,给宋闲时阐述自己的价值和要求。 “宋总,我知道是我僭越了,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 宋闲时走到门口,直接打断了他。 Rick当即噤声,紧张等着宋闲时的回复。 “现在这个社会,是谁弱谁有理,谁有证据,谁有理。” 宋闲时微微侧过头,盯上Rick僵硬慌乱的眼神。 “这件事,我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你得自己学会解决。” “可是……” Rick还想再说什么,宋闲时抬起手腕,给他示意了一下表盘。 表明没有时间了。 Rick的脸唰的一下,惨白无比。 夜晚燥热的风轻轻一吹,好似都能把他吹倒。 宋闲时皱眉。 朽木不可雕。 他就差把答案告诉他了,这个人怎么还不懂? 他叹了口气。 反正车还没有到,打算再提点一下Rick。 谁知这人突然凑近他,踮起脚。 闭着眼,就要朝他亲来! 第208章 宋闲时 我也疼 宋闲时扳着Rick的肩膀,重重一推,将人死死压在酒楼门口的罗马柱上。 “职扬性骚扰找到我头上,你想……” 警告还没放完,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嗓音。 “宋总。” 顿时,宋闲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赶紧松开Rick,又退后了好几步跟人保持距离,脑袋转了好几圈,确认自己没干出格的事,才敢转过头。 酒楼侧边种着一棵巨大的松树。 藤今安就站在灰黑的树荫下,身形颀长,气质奢雅隐秘。 一身简单的长风衣,手上还攥着一把黑色长骨伞,几乎要融在黑夜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缓缓照亮他瓷白的脸和鲜艳的唇。 漂亮,冷淡,惊艳。 宋闲时的脑子却都是他单薄的衣裳,和受不了凉风的身子。 跑过去,迅速把臂弯的外套盖到他身上。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颊,冻的缩了一下。 “还是穿太少了。” 宋闲时喝了酒,手掌很热,包住藤今安的手指,又是搓又是揉。 手指的温度快速升了上来。 宋闲时的目光绕着他,四处搜寻。 “司机呢?” 藤今安慢悠悠地把视线从Rick惊恐的脸上,转移到宋闲时身上。 唇角自动掀起一抹弧度。 “我让他去买东西了。” 宋闲时抿了抿嘴,“还是得给你多配两个司机。” 藤今安笑了笑,回握住宋闲时的手,带着他走到被遗忘的Rick面前。 “不介绍一下吗?” “一个合作公司的员工。” 宋闲时满脑子都是藤今安跟冰块一样的身体,没心思再管其他的。 “是吗?”明明是回复宋闲时的,藤今安的眼神却落到Rick身上。 他似笑非笑地对上Rick这张惹人怜爱的脸,心底那股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又泛滥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挡在……他和宋闲时之间呢…… Rick完全不敢回望那双毒蛇般阴戾的眼睛。 他就算再蠢,也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羞愧地低下头。 “您不要误会,我跟宋总什么关系都没有,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绝对不会插入你们之间的感情。” 宋闲时一听这话,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觉得这句话听着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藤今安却咧开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齿。 “脏圈里学来的招数,就是难缠,都进上市公司打工了,也摆脱不掉。” Rick瞳孔一颤,怔怔地望着藤今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藤今安眉梢微挑,分明是微笑着,眼底却冷的渗人。 这时,车也开来了。 藤今安不等司机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宋闲时坐进去。 关好车门,他不急着走,又回到Rick面前。 友善地把手里的伞交给他。 Rick哆嗦着,根本不敢接。 藤今安对别人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多。 Rick不要,他就扔到地上,踢到Rick脚边。 “你的家人还在南港吧,想想他们,别给自己惹麻烦。” Rick迅速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一张一合,朝藤今安做了个口型。 “恶魔?” 藤今安不屑地嗤了一声,顺着开了个黑色玩笑。 “承你吉言。” “你……你是不是藤家的人……” Rick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了,尾音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 仿佛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乱搞的事,你该去找藤一舒。” “藤一舒……” Rick点了一下头后,又拼命摇头。 藤今安眯起眼睛,“如果是那个老头的话,你运气不错,他活不了多久,省的你亲自去报仇。” 说完,绕到驾驶座,让司机下车。 带着宋闲时离开了酒楼。 车上。 宋闲时把空调又调高了两度。 每隔一会,就问藤今安冷不冷。 藤今安每次都摇头。 “我很热。” 宋闲时欲言又止,“藤今安,不可以撒谎。” 回应他的是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咔嗒——” 车锁落下。 紧跟着,安全带也啪嗒一声解开了。 宋闲时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拐进小巷的车。 地处繁华的市中心,不到十分钟,就能找到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僻静地。 宋闲时不得不佩服藤今安。 “不回家吗,怎么来这了?” 车厢里缓缓升起一道磁性低哑的轻笑。 宋闲时眼前落下一道黑影。 藤今安跨过中控台,把手伸到侧边调整座椅的按钮,轻轻一拨,位置立刻宽敞,有了很多活动的空间。 藤今安曲着腿,抵在座椅上,整个身体如脱力般,压到宋闲时身上。 手指摩挲着,找到领口后,刺啦一声,拽开。 飞溅的纽扣,弹到玻璃上,坐垫上还有地毯上。 毛茸茸的脑袋熟练下沉,把脸贴到宋闲时滚烫的胸膛上。 又是蹭,又是吸。 力道逐渐不受控制。 宋闲时吃痛,抓着那颗乱动的脑袋,将人强行扯了上来。 “藤今安,很疼。” 藤今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准宋闲时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咬了上去。 “宋闲时,我也疼,还很生气。” 第209章 说变就变 成片聚集的乌云盖住月光。 车厢更暗了。 宋闲时仰着脖子,动情回应藤今安。 舌尖毫无阻碍地探进藤今安湿润的唇瓣。 手指情不自禁用力了些,压住藤今安的后脑勺,逼迫他离得更近些。 舌尖扫过两侧的尖牙,舔了舔,磨了磨。 简单的动作,却因为藤今安时不时的干扰,变得有些累人。 宋闲时止不住滚动喉结,狼狈地吞咽起来。 有点酸。 他想回去蓄力。 藤今安趁此机会发力,咬住退缩的舌尖,将让出去的主导权,重新夺回来。 他的气息又粗又重,滚烫的情欲恍若化作实质,将宋闲时牢牢困在双臂之间。 无处可逃。 只能承受他的爱。 乌云盖的又浓了些。 挤压出一滴雨水,砸在车玻璃上。 宋闲时的睫毛也湿了。 他歪过头,艰难躲避藤今安的亲吻。 藤今安还想追上来,他便稍微用了点力,扯住他的头发。 “等会……” 藤今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不顾头皮的撕扯,强行上前,再次咬住宋闲时的嘴唇。 这次的力道,要重上很多。 嘴里霎时漫起甜腥的血味。 宋闲时痛苦的嘶了一声,藤今安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退开。 但下一秒,他自顾自地给宋闲时做了选择。 舔舐着宋闲时嘴角的伤口,又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豆大的雨滴,混着天空嗡嗡作响的雷鸣,拍打在这片僻静的小巷里。 宋闲时从混乱沉沦的情海里,挣扎出来。 他掀开眼皮,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目光从藤今安泛着情欲的眼球,转移到窗户上噼啪落下的雨花。 一看,便失了神。 怀里的人愈发安静,像个木头一样,藤今安知道这是宋闲时的纵容,却还是不满地拧起眉毛。 他想要更多。 瓷白的指尖划过不断起伏的胸肌,沿着侧边往下。 车厢里,响起一道金属拨片滑动的声音。 深色的衬衫衣摆,一点点脱离大腿上衬衫夹的控制。 刚露出一丝缝隙,藤今安便趁虚而入,绕着宋闲时的后腰,往下探去。 位置越来越不对劲。 宋闲时不受控制地绷紧身体,撑着胳膊,立马坐起来。 拽着藤今安的胳膊,立刻把人拉上来,紧紧抱在怀里。 “别闹了,回家好不好?” 宋闲时贴着藤今安的耳朵说话,温柔安抚着他。 藤今安挣动两下,想继续。 宋闲时却绑着他,一刻也不松懈,嘴角慢慢撇下去。 “我很难受……” 颈侧那颗脑袋难耐地蹭动着,嘴唇贴着皮肤,又是啃又是咬,把宋闲时当做骨头嗦。 宋闲时垂眸对上那双湿润发红的眼睛,叹了口气。 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皮…… 藤今安身体猛然一窒,晦暗的眸色瞬间染上亮光。 他伸手环住宋闲时的肩膀,不停往宋闲时身上贴。 嘴巴情不自禁张开,咬住他的耳垂,用急促的气音,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翌日。 宋闲时在闹钟响之前,醒来了。 一睁眼,就看到藤今安睡着后,都弯弯的嘴唇和眼睛。 显然,昨晚他很开心。 宋闲时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凑上前,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早安。” 怕吵醒人,他的声音很轻,下床的动作也尽可能放小。 浴室的镜子里,倒映出宋闲时被咬的没一块好肉的上半身。 有两处,还出血了。 好在已经结痂,洗澡的时候,不用格外注意。 倒是腹部之前做过手术的刀口。 原本再过两天,就该去拆线了。 但他属实不算个乖顺的病人,中途裂开过一次,再拆线,还得等一个星期。 洗完澡,把伤口表面的防水贴撕掉,例行的消毒检查后,换了个新的,才出去。 结果刚开门,就撞上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藤今安。 大概是起床后,没有第一眼就见到宋闲时的原因,他的眉目又冷又沉。 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 “怎么起那么早?公司有急事?” 宋闲时回他,“六点的会议,不去公司,在书房开。” 他走到藤今安面前,指尖慢慢抚平他蹙起的眉头。 “还在生气吗?” 藤今安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宋闲时的脸,最终定格在他系睡袍的手上。 似乎想透过睡袍,看清他的伤口。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些……是我的责任。” 宋闲时笑了笑,“我不想吵醒你。” “宋总,这个理由很烂。” 宋闲时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五十了。 “再去睡会儿吧,我开完会再来找你。” 说完,熟练地扶着他的脸,对准他紧抿的唇亲了一口。 藤今安神色不变,瞧着还是气鼓鼓的。 宋闲时没由来的想起一只小河豚。 “好了,以后我不自己来,都让你来,好不好?” 他掐了把藤今安的脸,咬着字音,缓慢而缱绻地念了句“藤助”。 藤今安还是不说话,但宋闲时能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出松动。 他揉了揉他的耳朵,牵住他的手,往床边走去。 蹲下,给他脱鞋,盖好被子。 确定没有一个角能漏进去风,才肯离开。 会议的进程比想象中要慢上些,过了半个小时,才只推进一半。 宋闲时靠在椅背上,听着视频对面西装男的汇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大部分时间,他只需要听着,不会发言。 但对面这个新的发言人,英语说的实在太过“本土化”,宋闲时得费点劲才能听懂。 他揉了揉酸胀的额头,下意识摸向桌台。 没有水。 好渴。 刚想着起身,去倒杯水。 书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藤今安端着一杯柚子茶进来。 知道宋闲时在开会,他特意跟宋闲时保持了些许距离。 安静地把柚茶放到桌上后,便快速离开了。 宋闲时伸手碰了碰杯壁。 不烫。 温度正好。 喝了一口。 跟以前一样。 不管是酸甜度,还是水量温度,都没什么区别。 宋闲时放下茶杯,盯着藤今安离开时关上的那扇门,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继续会议。 第210章 两小时的交流时间 宋闲时知道藤今安不喜欢Rick。 所以平时见到了,他都会努力避开,不与他交流。 Rick也识趣,每次碰到他,都主动移开视线。 宋闲时解决了这个麻烦,心情却没有多少放松。 因为在王奇这始终找不到突破口,事情越拖越久。 宋闲时不得不再次找到退休的上任部长。 可对方在上次的电话里,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宋闲时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出。 言语间,对方不经意流露出的忌惮,更是让宋闲时越发怀疑王奇背后的人是谁。 所以,他索性反手引出最大的牌,找上了宋远辉。 他不想花钱给这个人吃饭,直接上了门。 老宅里,宋远辉正好在吃晚饭。 看到宋闲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副来找茬的样子,默默把筷子放到桌上。 “连个招呼也不打,越来越没规矩。” 宋闲时起初还没有扯桌布的心思,宋远辉这话一出来,他直接把桌子掀了。 瓷碗瓢盆又摔了一地。 满地狼藉。 宋远辉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用餐巾擦了擦嘴,朝楼上书房走去。 宋闲时把他刚坐过的椅子给踹了,才跟上他。 前脚进入书房,门都还没合上,后脚宋闲时便质问他。 “王奇,是受你指使的。” 宋远辉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宋闲时,过了好久,才回他。 “我要是想给你使绊子,还不至于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宋闲时冷笑,“是吗?可除了你,还有谁会给我使手段?” 宋远辉打起太极。 “谁知道呢,磐石前期扩张的时候,可得罪了不少人。” “还有宋鸣涧,照他那个玩法,能得罪一个林家,也能得罪第二个。” “还有……藤今安,他更麻烦,这小子心眼黑,擅长埋炸弹,就比如姜笙的保险箱?说不定你这次危机,就是他前期藏下的。” “想解决……” 宋远辉语气里染上几分笑。 “解决不了。” “他自己可能都忘了怎么做出来的局。” “宋闲时,这么想想,你还挺可怜的,身边所有人,没一个好的。” 宋闲时舔了舔后槽牙,皮笑肉不笑。 “你在得意什么?我身边人再差,再烂,也有人陪着,你呢……孤家寡人死老头,葬礼空桌,死了都没人给你烧纸!” 宋远辉嘴角的弧度不变,“与其在我这逞口舌之快,还不如多动动脑,把磐石保下来。” 宋闲时磨了磨牙,“谢谢啊,不用你操心!” 两人之间的交流,鲜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离开时,宋闲时满肚子气没地方撒,顺手把走廊里的古董花瓶给摔了。 从老宅里出来,一钻进车,脸上的怒容立刻退去。 他冷静吩咐司机,朝宋鸣涧所在的疗养院开去。 夏季的天,黑的要晚些。 蒙蒙亮的天,总给人一种时间还早的错觉。 所以,等宋闲时意识到没报备的时候,藤今安的电话主动打过来了。 “晚上……晚上我可能迟点才会回去。” 宋闲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你自己先吃吧。” “宋总,是不是只有签了合同,你才会听话?” 藤今安解下腰间的围裙,对着满桌已经有点变凉的饭菜,眼神逐渐变暗。 “答应我的是你,毁约的也是你。” “永远有人,有事,排在我前面……你也习惯让我让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闲时更内疚了,“对不起。” “我不需要对不起,我只需要你……” 藤今安攥紧拳头,声音沉了些。 “像爱小西一样,爱我。” “你为了他,能把工作推掉。” “在他生病的时候,贴身照顾。” “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他的手,公开承认他的身份。” “宋闲时,如果这些给不起,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我们一天能有超过两个小时的交流时间。” 车辆开进隧洞,车内被顶上的灯照着,顿时亮了很多。 宋闲时侧头对上窗户里的自己,嘴巴一张一合,酝酿好久,却也只能吐出一句“对不起”。 藤今安听着电话里,听到仿佛能化在风中的三个字,面色稍动。 “算了,先处理工作上的事吧。” 叹息被电话的嘟嘟声打断。 宋闲时迷茫地握住手机,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他做错了吗…… 第211章 回到原点 “哥!放我出去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过自新了,求求你,求求你!” 宋鸣涧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枯瘦的身体弓着,像狗一样,卑微匍匐在地上。 难看……又可怜…… 候在一旁的司机不忍地垂下头。 就连平日看管他的医生护士,也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劝说什么。 唯有宋闲时,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他蹲下身,手刚抬起来,想起来家里那位。 问护士要了个手套,才掐住宋鸣涧的脖子,猛地将人拉进。 “宋鸣涧,你求错人了。” 他看着宋鸣涧眼底的慌张,轻笑出声。 “要不是宋远辉计较可怜的面子,你现在应该关在牢里,吃喝都成问题。” “哥……” 宋鸣涧还是哭,悔恨的泪水争先恐后从青灰的眼眶里挤出来,砸在宋闲时的医用手套上。 宋闲时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劳改干活,宋鸣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再挑战我的底线,你的日子,可不会像现在一样舒服了。” 他掐着宋鸣涧的脖子,指根用力,眼神一寸寸扫过他的表情。 喉管被钳制着,窒息感伴随着死亡迅速涌上来。 宋鸣涧那点鳄鱼的眼泪,终于带上几分真心。 他面色铁青,伏在地上的手本能地去扯宋闲时,拼命想挣脱宋闲时的桎梏。 可他这种酒囊饭袋,怎么斗得过宋闲时。 很快,他两眼上翻,吐出舌头,脚不断往外蹬,几近昏厥。 宋闲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哥……救……呃……” 一旁的医生护士,面色犹豫,想上前劝阻,却恐惧宋闲时,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宋闲时像是感应到什么,在陷入昏厥的前一秒,突然松手,甩掉人,朝身后某个一闪即逝的黑影看去。 “去追。”他命令司机。 “是。” 司机不敢耽搁,当即转身,朝外跑去。 寂静的房间内,宋鸣涧缩在墙角,来不及发出痛呼,只有破风箱般嘶哑的咳嗽声。 模糊的视线里,那双黑色皮鞋还在靠近,他惊恐着后退,生怕宋闲时再对他下死手。 宋闲时脱下手套,“那个人是谁?” 宋鸣涧抱头,“我不知道……哥……我只想出去……” 宋闲时半垂着眼皮,就这么看着他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司机告诉他,人跑了,没追上。 宋闲时说不清听到这句话的心情。 在他手下干活的人,鲜少有掉链子的时候。 追上人这点小事,不该出差错。 宋闲时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目光绕过周围一排垂着脑袋的医生护士,半晌,才问道。 “把这些天的监控记录找出来给我。” 话落,空气寂静了一瞬。 没有人敢抬头。 只有一个护士长主动上前一步。 “……宋总,监控出了点问题。上个星期,有个病人在里面玩打火机,点到了窗帘,所有的监控记录都烧没了。” “整个疗养院都是我投资建的,你们的钱也是我发,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谁给你们的胆子!” 宋闲时不怒反笑,猛地踹了把医疗推车。 推车侧翻,针筒托盘,登时掉了一地。 吓得满屋子的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缩着肩膀,忙往角落挤。 宋闲时的耐心耗尽。 迈开脚,快速朝门外走去。 司机这会正好回来,宋闲时冷声吩咐他。 “多叫几个人过来,就算是审,也给我审出来那个人是谁。” “是。” “还有宋鸣涧……” 宋闲时眸光微闪,顿了足足五秒,才压低声音,继续。 “给他创造个机会,逃出去。” 司机自然懂得宋闲时的未尽之言,迅速领命。 “我们会时刻报告宋鸣涧的行程。” 宋闲时点头。 “咚——” 走廊尽头的钟声突然敲响。 十二点了。 宋闲时没时间再耽搁,跟司机又吩咐了几句后,匆匆出了疗养院,往家赶。 凌晨,路上的车流不算拥挤。 宋闲时油门都快踩冒烟了。 可越往市中心,红绿灯越多,时不时就要停一下。 宋闲时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翻出柜子里的雪茄,也不点,就咬在嘴里。 闻着它的香味,才勉强能安抚躁动的心脏。 街边有不少店是24小时营业。 宋闲时想哄藤今安,即便知道这个点,他可能睡着了,还是买了很多好吃的。 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往回走,不自觉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脚步。 对于送花这种事,宋闲时总会想到那把潦草的花束。 是他被狗咬了,藤今安为了安抚他,送来的道歉礼物。 随手在路边采的野花野草,再用捐助箱里的破发绳绑好。 除此之外,没做任何处理,味道很难闻,捧在怀里的时候,还很扎手。 没有人,在拿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会开心。 可当时的他,不仅接受了,还乐滋滋的把它当成藤今安在乎他的象征。 因为他缺的不是一束花,是一份爱。 后来,他清醒地知道藤今安给不了他爱,便将那份渴求的心思,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想起那束花,也只觉得藤今安够狠,够无礼。 送个道歉礼物,都想尽办法羞辱他。 哪怕后期,他为了求他原谅,弥补着送了更多更贵的花束,他也只觉得烦躁。 藤今安的弥补行为,不属于爱,属于单纯的占有欲。 现在……他又想到那束花。 视角再次转变。 怀里刺挠的感觉,仿佛还在。 却不痛了。 还有点想笑。 因为他突然发觉,那时藤今安不肯承认的爱。 不仅藏在那潦草的花束里。 还藏在那三年,每天回家,柜子上从未凋落的玫瑰里。 藤今安不愿意送他花,却每天都在给他送花。 他曾经坚定的藤今安的爱,迷茫了好久,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这时,店员的声音叫回了宋闲时游离的思绪。 “先生,想买什么花?” 宋闲时走向花架。 鲜艳绚丽的花束中,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挑向角落里那束唯一纯白的洋桔梗。 “帮我包起来,谢谢。” 第212章 贪污 家里一片漆黑。 客厅里留给他的小灯,也没有打开。 宋闲时这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他好像真把人惹生气。 把吃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脚步落得极轻,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 七楼公寓,跟八楼差不多。 也做成了两层。 宋闲时打开卧室门,眯起眼睛,朝里看去。 只能看到床上鼓起来一团。 藤今安体温低,睡着后总会不自觉缩起手脚,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团起来。 他悄无声息走到床边,藤今安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发白,好似做了噩梦。 宋闲时想把人抱到怀里,但又想到自己在外面逛了一圈。 消毒水味,酒烟味粘在衣服上,难闻又呛鼻。 他克制地收了想去触摸他脸颊的手指,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头发,他自然是不敢在自己房间里吹的,怕声音惊扰到藤今安。 便去了隔壁房间。 他一边吹头发,一边盯着司机给他发来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每个人的嘴巴都拧的很紧,什么都不知道。 宋闲时握着手机,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喂了狗。 这个疗养院,算是他为数不多投资的“散财项目”。 里面的每个人,从大山里出来。 当初哭着说自己是个可怜人。 命运不公,被资本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苟延残喘。 他动了恻隐之心。 为了碟醋,包了个饺子。 盘下这栋快要倒闭的疗养院,给他们每个人开出不下于一万的工资。 结果…… 他应该早就习惯这些人的背叛的。 就像他妈被那个小三反刺一样。 骨头天生就贱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报答。 就算你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为他砸了成百上千万。 上一秒他能跪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说此生唯你马首是瞻。 下一秒,他就为了更重的利益,转头背叛你,诅咒你。 人性这种东西,向来经不起考验。 一纸保密协议,更束缚不了他们。 宋闲时抿紧嘴唇,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却什么也没发出去。 直到头发吹干,他才给疗养院的院长,发了条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对面就给他打电话了。 宋闲时扯唇讽刺一笑。 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会疼。 一说不会再追加投资,这院长没办法贪污,才急了。 他切了静音,慢悠悠地浏览起院长越来越频繁的消息。 其实,从他到疗养院就感觉不对劲。 以往他一来,这院长都恨不得在每条走廊,都挂上横幅欢迎他这座财神爷。 全程弯着腰,感谢他的扶助和支持。 一大串马屁,说来就来,哄的人确实很开心。 但像今天这样,从头到尾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电话都没有的情况,属实罕见。 完全一副找到新金主的嘚瑟样。 果然,对面从最开始的不解,恳求,到后面逐渐跳脚放狠话,甚至是诅咒…… 完全符合宋闲时的猜测。 宋闲时留他还有用,当个笑话看,没有拉黑他。 他打开浴室门,往前走了一步,就撞上一堵肉墙。 手机立刻被抽走。 宋闲时下意识想去抢。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藤今安浑身都泛起森冷的气息。 “在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说这话时,藤今安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让人下意识哆嗦,起鸡皮疙瘩,想离这个危险源远点。 只有宋闲时觉得眼前人甚是可爱,他双手抱胸,挑眉看向藤今安。 “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又蠢又坏,不仅贪我的钱,还给我使绊子……你说我是开心,还是糟心?” 藤今安眉毛松了一下,又立刻皱起。 瞄向屏幕,记住对面的头像和备注后,紧绷的唇角缓缓拉直。 “我帮你解决,最多三天,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可以,他还有用,得留着。” 藤今安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想反对,却顾忌着什么,只能憋屈地闭上嘴巴。 宋闲时想把手机抽回来,藤今安紧紧捏着,不肯松手。 显然,他还想要探查更多。 宋闲时随意他,顺道把另一个手机也给他。 完全不怕查岗。 “晚上是不是就没有睡?”宋闲时问。 藤今安一手一个手机,当着宋闲时的面,快速翻阅起来。 “嗯。” “在等我?” “……嗯。” 宋闲时叹了口气,“不可以熬夜,对身体不好。” 藤今安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第213章 只是个噩梦 明明只是简单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却能品出一丝委屈和难过来。 “我以后尽量……不食言。” 虽然听着很渣,但这确实是他能给出最大的保证。 全球金融市扬,瞬息万变。 这段时间,还尤其不太平。 政策变化、市扬经济数据、地缘政治风险等,稍微变动,都需要他带领公司,快速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 还有IPO上市、企业并购、债券发行。 都是高压力,长周期的活动。 即便有团队负责,他还是得深度参与其中,紧急开会,头脑风暴,都是常有的事。 更别说,作为风险管理的最终责任人,不管是交易失误,还是市扬崩盘。 客户,员工,股东,还有监管机构,都需要处理协调…… 这些,还只是他工作的一小部分,不包括私下各种麻烦。 宋闲时已经尽力在调整,以往一天可能在三四个地方开会,出差飞的,耳朵都难受的不行。 但现在,能不乱跑,就不乱跑。 每天努力准时回家,把工作转为线上,只求有更多时间陪在藤今安身边。 他往前半步,把脑袋靠在藤今安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 “每天两小时的交流时间,我会做到的,别生气了……对不起……” 藤今安滑动屏幕的手指,渐渐停了。 良久,他才出声。 “如果我还能成为你的助理,就好了。”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哪怕是交还手机,也格外注意着,怕冰到宋闲时。 宋闲时看着他谨慎小心的动作,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抓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钻,往滚烫的胸膛贴。 “我们现在的关系,比助理还亲密。” 说着,揽过藤今安的后颈,含住他的嘴唇,一会重一会轻地咬了咬。 藤今安眼眸低垂,没有反应,可宋闲时一退开,他就本能地去追。 眉毛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 嫌弃自己太没规矩。 可在宋闲时说出下一句时,他的规矩又没了。 “改天挑个好日子,我们去领证吧。” 藤今安记不清自己心脏跳的有多快。 只记得他的耳边,海水拍打的声音很大,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冲走,连带着自以为是的那点理智。 鼻尖的花香,浓郁芬芳,伴着风吹来,很是醉人。 他找不着北,却能精准定位宋闲时一张一合的嘴唇。 上次咬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这次,他又冲过去,咬住。 没等他用力,宋闲时就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突然侧过头。 吻就这么落在侧脸。 空气就这么死寂了一瞬。 藤今安僵在原地,目光快速打量宋闲时。 他有点不开心,但面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 从善如流地捧住宋闲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而后,才略显强制地扳着宋闲时的下巴,微笑着,吻上他的唇。 一触即分。 “我很期待,领证那天。” 宋闲时搂着他的腰,额头贴着额头,嗓音带笑,轻轻嗯了一声。 这段带着鼻音的嗯,跟羽毛一样,搔刮着藤今安蠢蠢欲动的情欲。 脑中限制级画面不停闪回。 他情不自禁想扒开睡袍,把宋闲时压到身下,听他发出更破碎,更性感的声音。 哭起来,会很好看的吧。 可就在他扯掉宋闲时睡袍系带的那一瞬,心中莫名冒起无限酸胀。 一滴泪,猝不及防坠落。 他咬紧牙关,趁宋闲时没注意,变回之前那副病弱的模样。 环住宋闲时的肩膀,膝盖一软,闷闷缩进宋闲时的颈窝。 “抱抱我,腿好疼……” 一听藤今安疼,宋闲时当即打横抱起藤今安,朝主卧走去。 把人放到床上,撩起宽松的裤腿,帮他按摩。 不知何时起,他褪去了生疏。 不管是力道,还是穴位,他都能精准把握,一下又一下地帮藤今安疏解发酸的肌肉。 很会伺候人。 “伺候”这两个字一出来,藤今安心脏便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他盯着宋闲时头顶的发旋,面无表情地擦掉新冒出来的眼泪。 “宋闲时,疼。” “那我轻点。” 宋闲时没抬头,放缓力道,温热的指腹,揉着藤今安的小腿。 床头的小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宋闲时身上,连轮廓都是柔和的。 藤今安坐直了些,想去触碰宋闲时嘴角的伤口。 却因为宋闲时换了方向按,离得更远了,他摸不到。 动作硬生生凝在半空。 手指缓缓蜷起,收回。 他问,“那你呢,你疼吗?” 宋闲时还是没抬头,捏着藤今安的脚腕。 “没关系,不疼。” “不疼……吗?” 藤今安按住钝痛的心脏,神色有一瞬的迷茫。 “很疼的。” 闻言,宋闲时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抬起头,表情还是温柔的。 “那我再轻一点,好不好?” 藤今安摇头,表示拒绝,却主动张开了手臂。 宋闲时笑笑,上床回抱住藤今安。 两人盖在同一条被子下,宋闲时滚烫的身体,让藤今安止不住想靠近,像个八爪鱼,双手双脚缠住他。 密不可分。 宋闲时由着他,唯有指尖轻轻捻动着藤今安的发尾。 被截断了好多。 得慢慢养回来。 要多久呢? 多久都没关系。 在他身边的,就够了。 宋闲时闭上眼睛,缓缓陷入沉睡。 大概是太累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深。 梦到了雨天车祸前,那个从不在乎他疼不疼,只一味死拽着,不松手的藤今安。 那个迷茫的,病态的,疯狂的藤今安。 捧着全绿甜品盒,连委屈都很生疏。 “你收了我的礼物,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是我提示的不够明显吗?” “那我再直接点。” 他的直接点,就是学网上的套路,大张旗鼓地送花,送巧克力。 那时,他跟小西在一起。 藤今安强行介入的行为,惹怒了他。 他干了什么? 甩了他一巴掌,让他跪下。 还泼了他满脸的水,用电棍电他。 那布满伤痕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扯开,骨折了,活生生掰断了。 浅色地板上,藤今安膝行的血迹与泪水混在一起,拉扯出长长的偏执之路。 “宋闲时!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差点死了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喜欢我也不知道……” 当时的他,铁了心要跟藤今安划清界限。 任由电梯门关闭。 可那句求救似的“我怕”,还是让他心软了。 最后一秒,他冲出电梯,望着浑身是血的藤今安,都不知道该如何抱起他。 好不容易抱起他,眼前的扬面再次变幻。 约圣顿的古堡。 那时的他,因为姜笙女士保险箱的事,找上宋远辉,结果不小心喝醉了。 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看到床边有人举着针筒。 是……藤今安。 他的表情既痛苦又疯狂,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跪下。 “你该等等我的。” “我不知道,那是喜欢。” “你应该只看着我的,只喜欢我的。” “宋闲时,你还会原谅我吗?” “还会喜欢我,选择我吗?” “……不会了,我知道的。” 藤今安哭了。 可他面上又是扭曲的兴奋。 尤其是拿着针筒靠近的时候。 “与其让我看着你跟别人卿卿我我,不如一起死。” “我都安排好了,同时火化,骨灰都拌在一起,永生永世,你都摆脱不了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放心,你不会疼的,只是再也醒不来了……别怕……” 嘴上说着别怕,拿着针筒的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对不准戳下去。 “宋闲时,我喜欢你啊。” 这段画面,是宋闲时从未见过的。 他竟不知道,自己也从鬼门关走过。 正当他想着,藤今安的针管到底什么时候能插下去时,阳台鬼鬼祟祟又冒出来好几个人影。 他们的目标性很强,看到藤今安,就立刻冲上来,捂住嘴,强行拖他离开。 动作粗暴,他下意识想把人捞回来。 可藤今安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对上他,苍白的嘴唇翕动,用几近沙哑的哭腔,弱弱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宋闲时的心脏霎时像被利剑穿过。 他已经猜到藤今安下一步会干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自杀!” 他情不自禁冲过去,想把藤今安抱进怀里。 可触摸到的,只有虚幻的幻象。 “不要!” 他惊恐地睁开眼。 后背全是冷汗。 对上雪白的天花板,恍惚了好一会,才发觉一切都是梦。 乱窜的心脏才缓过来一点,就因为身侧空荡荡的床位,再次疯狂跳动。 “藤今安!” 连鞋都来不及穿,在房间各处找起来。 翻遍了衣帽间,阳台的帘子都被他掀起来,差点扯断。 还是找不到,宋闲时又跑出卧室,噔噔噔地朝楼下冲去。 就在他把客厅的枕头都要翻了个面找时,大门突然传来解锁的声音。 他愣愣转过头。 藤今安一身长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手上提着袋子,食材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全是宋闲时爱吃的。 看到宋闲时光着脚就下来了,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怎么不穿鞋?” 说着,他蹲下,给宋闲时把鞋子套进去。 宋闲时全程追随藤今安,眼睛都不敢眨了。 “藤助……” “嗯。” “藤今安。” “嗯。” “藤今安。” “嗯,我在。” “……我恨你。” 藤今安握住宋闲时紧攥的手指,“只是做了个噩梦,别怕。” 宋闲时睫毛低垂着,短短一瞬,便湿了。 第214章 如果痛苦 如果爱 又仔细盘了盘,找不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去楼上再睡会吧。睡眠不足,上班效率会大幅度降低。” 他捏了捏宋闲时的手。 “不想上去的话,就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吧,我陪着你。” 宋闲时定定望着藤今安,半晌,才扯出一抹笑。 “陪陪我吧,今安。” 对于这个亲密的称呼,藤今安直白的表达了喜欢。 凑过去,亲了亲宋闲时的脸颊。 笑时,不受控制地露出大白牙。 “好呀,闲时。” 上扬的尾音让宋闲时的心情又好了些,抱紧他,越来越用力,仿佛要把骨头捏碎。 “疼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着颤,竟然还在害怕。 “好疼啊,要死掉了。” 腰间的力道骤然松了,藤今安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面上是诡异的兴奋。 宋闲时低头看着他,慢慢抬起手,盖住那颗乱蹭的脑袋。 “……不可以说这种话。” 藤今安嗯了一声,咬住宋闲时的锁骨,又开始磨了。 直到红痕再次变得明显,才勉为其难松开。 沙发空间很大,两个人躺在上面,也不拥挤。 宋闲时搂着藤今安,手掌一下又一下拍着背,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催眠曲,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藤今安入睡。 藤今安原本还睁着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 好歹是助理,怎么可以睡得比老板还多。 但不知是怀抱太温暖,还是此刻的宋闲时太温柔,不知不觉,眼皮就耷拉下来。 好困…… 可他还要给宋闲时准备早餐。 不可以睡! 重重垂着的眼皮突然撑开,他动了动,想爬起来。 宋闲时却箍着他,不让他动一下。 “乖一点。” 藤今安仰起头,“你得吃早餐。” 宋闲时用手盖住他的眼睛。 “我会吃的,但现在,再陪我眯会吧,今安,我需要你。” 这短短一句话,有太多兴奋点了,藤今安弯着唇角,喉咙咕噜咕噜的,哼哼出声。 掌心被柔软纤长的睫毛,来回扫着,宋闲时痒的缩了缩手指。 他无奈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睡觉。” 藤今安埋进宋闲时的胸膛,手指勾着他的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安静下来。 本想眯个二十分钟,再起来的。 可宋闲时把他所有闹钟关了,等他醒来,太阳都刺得眼睛疼。 他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厨房走去。 可才走了两步,不知道踩到什么,身体突然失衡,朝下倒去。 颠倒的失重感,让他瞬间清醒。 在脑袋即将砸到茶几的那一瞬,用手撑了一下,侧身跌躺到沙发。 “宋闲时,你还爱我!” 耳边蓦地响起一道近乎疯狂的吼声。 藤今安皱眉,以为幻听了。 可一眨眼,亮堂的客厅忽然变黑。 早该离去的宋闲时,站在自己面前。 “宋闲时!” 他欣喜地睁大眼睛,起身去抱他。 可宋闲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朝他回应他。 他的眼睛冷漠,淡然,毫无爱意。 激动的心情就这么卡壳,心中唯有不安。 他害怕地去拽宋闲时的手,却猝不及防腿软,跪到地上。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还有近乎折断的左胳膊。 “宋闲时……我疼……” 这次,他没有等到宋闲时柔声的安慰。 而是嫌恶的挣脱。 “你一个人疼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他一根根掰掉他的手指,毫不留情。 “不要……不要……” 他哭得很惨,眼泪流进嘴角,很苦很涩。 宋闲时却始终没有疼惜他的意思,嘴巴一张一合,全是狠话。 直到清脆的咔嚓声,手指被掰断。 他痛的脸瞬间白了。 宋闲时转身就走。 他扑过去,毫无尊严地抱住宋闲时的大腿,被他拖着走。 膝盖上跪石子坛磨出来的伤口,随着拖行,又裂开了,留下两道刺眼的血痕。 藤今安感觉自己都快魔怔了。 语无伦次,添油加醋,说了好多他为宋闲时做的事。 可他得到的,依旧是拒绝。 “你怎么喜欢,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进藤今安的大脑。 视野重新变亮。 更多的记忆碎片爆出来,将他的脑子塞的又痛又胀。 连站都站不住。 他甩了甩头,拼命想保持清醒。 可越是如此,那道尘封的记忆便越不想放过他。 脑子都快炸掉了。 他按住太阳穴,痛苦嘶吼。 手边的东西全被他扫落,叮呤咣啷散了满地。 茶几也被他踹翻,暗柜里的墨绿色笔记本就这么掉了出来。 藏在封皮底下,充斥着疯狂与自我折磨的便利签,再次露出米黄色的一角。 藤今安看到了,鬼使神差地爬过去。 他的手在发抖,无法控制自己。 那么一点小角,抠了快三分钟,还没抠出来。 他生气地把笔记本扔掉。 “砰——” 好巧不巧,把电视机柜台上的花瓶撞下来。 碎裂的瓷片,弹的到处都是。 他往前一挪,掌心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里冒出来,雪白的地毯和瓷砖,弄得血淋淋,湿哒哒一片。 乍一眼瞧去,像是某个凶案现扬,没由来的渗人。 藤今安作为整个封闭空间内,唯一的活物。 仿佛完全没有痛觉,猩红的眼睛里只有那本笔记…… …… 会议室内。 宋闲时正听着下属的项目汇报,心头突然传来抽痛。 握着签字笔的手一抖,整个人没由来的发慌。 Lena做会议纪要的时候,还不忘观察宋闲时。 见他脸色不好,适时让人端来一杯喝的。 “宋总,咖啡。” 同时,给汇报人一个眼神,让他加快速度,提炼精要。 原本就高效的会议进程,在宋闲时的冷脸下,又硬生生往上拔了一大个台阶。 少漏听一句,开个小差,就完全听不懂了。 宋闲时却还有心思拿出手机,给藤今安发了个消息。 三秒,没得到回复。 他还能忍受。 可五秒,十秒过去了。 他便开始胡思乱想。 戴上耳机,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未接铃的嘟嘟声,听的宋闲时心烦气躁。 掌心的签字笔被波及,咔地一下,断成两截。 会议室的空气霎时像被冻住了。 宋闲时身上的低气压,不要钱地往外放。 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喘,垂着脑袋,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们拼命祈祷不要成为炮灰时,长桌首位那座煞神,又变脸了。 声音已经刻意压低了,但还是能从只言片语里,感受到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嗯?还没起床吗?抱歉,我以后迟点打给你,再睡会吧。” 磐石会议室众人:…… 呜呜呜,吓死了,还好谈恋爱了,不是惨的就是他们了! 第215章 一丘之貉 鱼死网破 院长自恃有了新靠山,根本不在乎他的投资,后面气急败坏地辱骂了他好几句。 把脸彻底撕破。 这把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老骨头,嘚瑟的不行。 宋闲时想,在他没出手前,这院长恐怕不会再弯下他“高贵”的头颅。 可谁知,二十四小时都没到,院长就来到磐石,求前台放他进去。 宋闲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片刻的疑惑。 签字的手没停下过,全部解决,才淡淡留下一句。 “他愿意等,就让他等。” Lena点头,应了声好,把刚泡好的茶给宋闲时换上,便快步出去了。 磐石集团一楼。 疗养院院长,唐伟华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跑到前台,问宋闲时有没有答应见他。 可他得到答案无一不是—— 抱歉先生,没有预约,宋总是不会见您的。 唐华伟脑中的弦紧绷着,在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下,瞪着眼睛,全身因愤怒而颤抖,眼看着就要发飙。 口袋里手机铃声的响起,却如一盆冷水,狠狠浇灭了他的怒火。 看到陌生号码的那一刻,他差点连手机都抓不住,就要砸到地上。 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刻点了接通。 “你还有两小时。” “两小时没把钱送过来,就跟你的亲生母亲,说再见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 机械音沙哑冰冷,却还是掩藏不了对方懒懒散散的调子。 把一扬严肃的抢劫,弄的跟猫捉老鼠一样。 让人听着又生气又憋屈。 唐伟华却连发怒的资格都没有,他捂住手机,弓着腰,躲到角落里打电话。 “我就差六百万了,肯定能筹到!” “六百万啊……” 对面的绑匪低低笑了一声。 “院长这个位置,油水就是多,整整三千万,这么容易就拿出来了。” 唐伟华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耳边便响起绑匪恶劣的声音。 “五千万,过时不候。” 唐伟华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别太过分了!五千万!你把我卖掉,我都凑不出来!”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唐伟华腿肚子一哆嗦,铁青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瞒着你老婆孩子,在外养了五个小情人,有男有女,啧啧啧,身体吃得消吗?” 唐伟华怒吼,恨不得把手机捏碎,“我警告你,不许动他们!” 绑匪把他最后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突然笑出声,直接挂断。 唐伟华被刺激的头皮都快炸了,疯了般,回拨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听到这个提示,唐伟华冷汗都出来了。 又是这样! 他不清楚对面到底是哪方的人,只知道他很难缠。 不管他做什么,对面都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并警告他。 起初,他还以为是院里哪个没长脑子的泄了密。 把办公室里的门都锁了。 上上下下检查了足足三遍,确定没人,才又去打报警电话。 可就在他按下第一个数字,口袋里的警告电话,如约而至。 那种时刻被盯着的感觉,跟被鬼缠上,没什么区别! 烈日大白天,却吓得他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昨天沉不住气的自己。 怎么能把宋闲时得罪的那么死。 要是没说那些话,他肯定还能从这个财神爷里再捞个千百万! 越想,越觉得自己亏。 唐伟华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要不是宋闲时脾气太烂,比大佛还难伺候,他会那么快就撕破脸吗? 他才是疗养院的院长,宋闲时一个三十都没到的菜鸟,什么都不懂。 连次货,稀释药剂都不肯用。 就连疗养院的装修,外围的花坛植被修理都要请别人,来对他指手画脚。 防他防的跟贼一样。 生怕他贪一点!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靠痛觉才勉强压制住心底滋滋冒泡的恶意。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 宋闲时出来了。 他一出现,整个磐石的员工,都自动为他让路。 此起彼伏的“宋总”和恭敬的态度,让唐伟华止不住的嫉妒。 他像宋闲时那么大的时候,每天吃着泡面,在医院轮轴转。 房租都付不起,更别想在这里买房了。 现在五十多岁了,也只是个小小的院长。 求个投资,都得像乞丐一样,打掉膝盖,没尊严地抱人大腿。 而宋闲时,一出生就站在顶峰,要什么有什么,真是让人眼红啊。 要是他也有……肯定比宋闲时还强! 宋闲时手机里还在打电话。 余光里,唐伟华盯着他,目光不善,毫不掩饰恶意。 可他一转头,这个人立刻变脸。 像枯树皮一样长满褶皱的脸,哭起来时,更难看了。 宋闲时嫌恶地收回目光。 都不用他示意,身后的Lena就已经让保安处理掉他了。 保安的动作很是利索,趁这人搅乱局势前,就先塞住他的嘴巴。 然后,钳制住他的双手双脚,悄无声息地把人带走。 直到宋闲时上车,开出去两个路口远,才放了他。 唐伟华根本追不上宋闲时的步伐,只能在原地干生气。 绑匪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这次,里面传出了他一个小情人的哭喊声。 光是听着,他的心就要碎了。 “唐院长,你不是有两条大腿可以抱吗,宋总这边放弃你了,你就去选择另一条呗。” “你……你……” 唐伟华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绑匪倒是开心的很,“怎么,还是说你那条大腿……没办法直接给你那么多钱啊?” 唐伟华嘴皮子打颤,瞳孔颤抖。 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再次刷新了对面那人的恐怖。 对面还在继续。 “也是啊,现在抓贪污腐败那么严,你一个小小的院长,还不至于让他冒险。” “你……到底是谁?” 电话再次挂断。 唐伟华却连回拨的勇气都没了。 他颓废地坐在地上,在通讯录里滑来滑去,最终还是打给了王部长。 他没有时间跟对方拉扯,只想尽快拿到钱。 可王部长一听到唐伟华要跟他讨钱,电话挂的比谁都快。 唐伟华也不忍他,一条又一条的语音消息甩过去。 “王奇,你他娘的,不是你说宋闲时在你面前都得跪下吗!” “还说一顿饭,他就能送你好几千万,我那点投资款,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让宋闲时跪着给我送过来!” “结果呢!” “我就问你借三千万,你他妈的逃的比兔子还快。” “我就一句话,要是一小时内你不给我……呵呵……老子绝对要拉你下水!” “鱼死网破!” 第216章 新买的花瓶 喜欢吗 但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即便跟藤今安打了好几个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也没好多少。 推了饭局,匆匆赶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柜子上,多了一个花瓶。 雪白的洋桔梗,与热烈的玫瑰并列排着,插在微透的骨瓷瓶里,盛开的格外热烈。 他不自觉走近,指尖抚弄起洋桔梗柔韧的花瓣。 凑近闻了闻,香气很淡。 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青草,干净通透,带着一丝丝甜味,如山间微风,慢悠悠地吹进身体。 “新买的花瓶,正好一对,喜欢吗?” 藤今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一身米白色家居服,腰间围着棕色格子围裙,眉眼带笑,瞧着格外漂亮。 宋闲时望着他站在夕阳下,落在肩头的长发都染成了金色。 他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觉。 只知道脑子里,咯噔咯噔,错位了好久的轮盘,突然回正了。 他情不自禁去拉藤今安的手。 唯有拽住他,感受他皮肤下的温度,才能让他确信眼前人,不会化作一道风逝去。 “喜欢。” 怕藤今安没听见,他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喜欢花,喜欢你。” 藤今安眼睛亮了亮,迈着脚步,离宋闲时又近了些。 胸膛贴着胸膛,目光落在宋闲时嘴角结痂的伤口。 眸底的光又瞬间暗了。 不敢触碰,更不敢看。 他垂着睫毛,颤了颤,憋下心底那股酸涩心疼,又往前了一点。 他没有亲宋闲时。 而是垂下脑袋,轻轻搭在宋闲时的肩膀。 半晌,才低哑着吐出一句。 “嗯,我也爱你。” 宋闲时感受到藤今安悲伤的情绪,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等他稍微稳定下来,脊背不那么紧绷着,才弯下腰,抱起他,朝客厅走去。 藤今安睁着眼睛,目光如饥似渴地望着宋闲时。 贪婪的,渴求的,重欲的……恐怖的占有欲,直白地露在那,浓到有些渗人。 可宋闲时一低头看他,他便迅速恢复成脆弱苍白的模样,惹人怜爱。 “腿疼不疼?”宋闲时问道。 藤今安想说不疼,让宋闲时别担心他。 又想说疼,让宋闲时多看看他,多关心他,最好……让他们永远这么亲近。 “嗯?”宋闲时迟迟没等到藤今安的回应,疑惑出声,“很疼吗?” 藤今安埋进宋闲时的颈窝。 “……不疼,一点都不疼。” 电视里,还在放新闻。 主持人专业的播报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让这片寂静的空间,多了些几分热闹。 宋闲时弯腰把藤今安放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藤今安的胳膊箍着他,收的很紧,一副偏执的,铁了心不让他离开的架势。 可只要宋闲时一露出不适的表情,所有的钳制,会立刻消散。 宋闲时站直身体后,目光扫了一圈。 看到小毯子,拿过来,熟练地给藤今安盖上。 蹲下给藤今安固定毯子的时候,发现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他寻着过来的路,找到玄关,果然看到了一只被甩到柜子角落的毛绒拖鞋。 算是宋闲时的恶趣味。 有段时间,他特别喜欢给藤今安买素色毛茸茸的东西。 帽子是白的,拖鞋是白的,袜子是白的,衣服也是白的,还带着长绒毛。 订货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想象,藤今安把这些东西全部穿在身上的模样。 绝对温良又无害,比兔子还要可爱。 只是藤今安一般不会这么穿。 但在他身上随便出现一个毛茸茸的,就足够戳中宋闲时的心脏。 他拿着柔软的绒毛鞋,单膝下跪。 握住藤今安脚的时候,敏锐感知到他的僵硬。 “是不是冷……” 他抬头看向藤今安,后面的话骤然卡住。 只见藤今安眼尾通红,眼眶里全是泪水。 每眨一次眼,泪水就要掉下来,在小毯上压出一片深色水花。 “怎么突然哭了,谁欺负你了?” 宋闲时一慌,弯曲着的右腿也压到地毯上,就这么跪着抱住藤今安的腰。 他一边抹去藤今安的眼泪,一边柔声哄他。 “别哭了啊,今安……” 他捧住藤今安的脸,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他的手,流入掌心,渗进指缝。 宋闲时的心像被揪起来,可嘴巴里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只能不停重复一句“别哭”。 直到藤今安下意识抬手想去抹眼泪,宋闲时才注意到他掌根,几乎要跟肤色融在一起的创口贴。 “怎么受伤了!” 这句话一出来,藤今安本能地缩起手指,想把手从宋闲时那抽回来。 宋闲时不依不饶地拽着他,语气瞬间严肃。 “藤今安,不可以!” 藤今安湿淋淋的睫毛垂着,咬住嘴唇,更委屈了。 宋闲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 他眉心蹙着,起身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就在他坐下的那一瞬,藤今安像是触及到什么梦魇,整个人蓦地缩了一下。 掐着毯子的手突然攥紧,用力到泛白。 他闭上眼睛,深呼了好几口气,才站起来。 一步步地朝宋闲时走去。 宋闲时仰起头。 藤今安眼皮垂的很低,让人无法精确捕捉到他眼里的情绪。 宋闲时牵住他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揉着,将藤今安僵硬的手指慢慢掰开,然后十指相扣。 整个过程轻柔极了,处处透着爱护和体贴。 藤今安眼皮动了动,心中终于生出了几分勇气,他将受伤的手伸了出来。 “闲时,花瓶碎了,我的手……” 第217章 习惯的卑微与亏欠 宋闲时揽过藤今安的腰,胳膊护着,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怀里。 “明天我让人上门,把家里所有的柜子,架子都安上玻璃。花瓶底下也会让他们多安个固定架。” 他亲了亲藤今安的耳朵。 “以后东西碎了,离远点,别弄伤自己,可以吗?” 没有问是哪个花瓶碎了。 也没有怪罪藤今安笨手笨脚,明知道地上有碎片还要过去碰。 他直截了当地给出解决方案,就连让他离碎瓷片远点的语气,都是打着商量,以建议恳求的口吻进行。 藤今安定定地望着宋闲时。 充满爱意的眉眼,始终勾着的嘴唇,温柔宠溺的语气。 似乎与从前毫无区别,又……相差甚多。 宋闲时对他的忍耐度一直很高。 面上骂骂咧咧,警告他不许干这干那。 实际上,只要不是太过分,宋闲时都会纵容他。 是一种带着棱角的温柔。 可自从他失忆起,宋闲时的性子,就好像被彻底磨平了。 不管他如何作,如何骂他,宋闲时都不会反击,连脾气都不会对他发。 甚至于,他是卑微的。 求他别闹,求他别任性,求他养好身体。 是从前的他,束缚住了宋闲时。 他仗着失去记忆,肆无忌惮地对宋闲时使坏。 随便一件事拎出来,安在别人身上,都够被宋闲时打成沙包。 宋闲时讨厌欺骗,他却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宋闲时受不了委屈,他却横眉瞪眼,对他说尽恶毒的话,一遍又一遍挑战他的底线。 宋闲时不会照顾人,他却一边享受着他的讨好,一边嫌弃他,骂他,甚至在脑子里构思出好几种整他的方法……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有些烂事做了就做了,有些傻逼整了就整了。 没什么好愧疚的。 能让他开心,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可宋闲时不一样。 他在他这,永远都是最特别的。 他可以成为任何人口中的疯子,神经病。 但在宋闲时这,他想当个正常人。 藤今安埋进宋闲时的胸膛,肩膀耸动,眼眶不自觉又热了。 宋闲时肩头敏锐感知到一层湿润。 他把藤今安又抱紧了些,妥协道。 “好好好,可以碰可以碰,但要戴上手套处理瓷片,可以吗?” 两个人各想各的,思绪都没有搭在一起。 但宋闲时还是朝他让步了。 这种熟练的让步,包容。 甘之如饴,却带着痛苦,一点点被宋闲时吞下后,在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尽数返还到他身上。 藤今安又埋得深了些。 过了好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闲时终于得到这位祖宗点头,心口的大石头落下来。 指尖插进他的头发,梳了梳。 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藤今安再次变得焦躁。 “我……头发短了好多……” “都好看。” 宋闲时笑道。 “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都好看,我都喜欢。” 他用指尖勾起一缕,放到唇边,轻吻。 藤今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 喉结滚了滚,半晌都做不出反应。 直到宋闲时温热的指腹,捻上他的眼角,语气又无奈又心疼,他才突然醒来。 “怎么又哭了啊,今安,明天起来眼睛都要肿了。” 藤今安歪过脑袋,顺着他的手,蹭了蹭。 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抖下好几颗小泪珠。 “对不起……” 他干了太多混账事,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根本无法偿还宋闲时受到的伤害。 他也没想把这些事,都揭过去。 他会还的。 都会还的…… …… 晚上。 宋闲时在书房处理工作。 刚结束完一扬跨时区的会议,仰靠在转椅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缓神时,门悄悄被敲响。 宋闲时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人进来。 以为自己幻听了。 关上电脑,打了个哈欠,在椅子上又缓了两分钟,才起身,朝外走去。 开门,撞见门框边,像罚站似的藤今安,他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睡?” 藤今安握着杯子里的柚茶,“晚上开会,你会口渴,我想给你送水。” “那你怎么……不进来?” “开会不能打扰,而且我没听到进。” 宋闲时对于突然讲起礼貌的藤今安,有点不适应。 就算是藤今安当助理那会,也没这么守规矩啊。 他皱起眉,抬手试探着摸向藤今安的额头。 不烫。 也没发烧啊。 难道下午哭太多,把脑子哭傻了? “我没发烧,也没有变傻。”藤今安忽然出声。 简短两段话,就把宋闲时的心路历程猜了个彻底。 宋闲时懵了。 对上藤今安,眼神逐渐变深,不自觉地上下打量起他。 他还在评定藤今安有没有在装。 大概是记忆有在慢慢恢复的原因,藤今安的演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宋闲时已经无法一眼就辨别出藤今安的伪装。 他需要从各种小事上,猜测眼前人是否在撒谎。 上次,藤今安在车上,恶劣地在他嘴角咬下出血的口子。 他才确定这个人在演。 这次…… 直觉是对的。 但藤今安的行为,宋闲时有点接不上。 藤今安见宋闲时一直盯着自己,有点笑不出来。 眸底全是苦涩。 他牵起他的手,“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躺到床上的时候,宋闲时抱着怀里的小冰炉,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到藤今安的呼吸平稳,他才松了劲。 一点点往下挪。 直到跟熟睡的藤今安面对面,才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明知道看脸是看不出一个人有没有恢复记忆的,但宋闲时还是做了。 他眨着眼睛,借助窗外的月光,一寸寸描摹着藤今安的五官。 越看,越是满意。 越看,越是偏离主题。 他情不自禁凑上前,鼻尖对着鼻尖,亲昵地蹭了两下。 又扬起下巴,对准那冰凉的唇,轻轻印了一下。 分开的很快。 却藏着绵绵的情意。 藤今安的眉毛细微地挑了一下,藏在被子下的手,突然握紧,像是在忍耐什么。 呼吸的频率在他的艰难控制下,缓缓变快。 宋闲时还没察觉到他的变化,捏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大概是又看满意了,又亲了一下。 藤今安的睫毛颤了两下。 有点装不下去了。 正当他酝酿着醒来时,宋闲时突然搂住他的腰,像以往无数次那般,将人压近,贴着睡时。 “唔嗯……” 第218章 温情 宋闲时难得起的比藤今安晚。 浴室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藤今安站在雨幕下,修长瓷白的指节撑着冰凉的瓷砖墙,关节因为太过用力,染上漂亮的胭脂粉。 他仰着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湿润发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只能吐出两个字。 他呢喃着“闲时”,呼吸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紧绷。 每次闭上眼,都不受控制回想起昨晚那香艳的扬面。 右手捏紧。 脑海中出现宋闲时那双仿佛缀着星辰的漂亮眼睛。 含着水,抹着红。 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失去焦距的瞳孔里,倒映出模糊的,兴奋的,快要发狂的他。 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肉,因为泛滥的情欲,覆上一层薄汗。 在暖黄色的光下,比丝绸还要柔滑,细腻。 末尾颤抖的时候,更是要命。 他抱住他的头,脊背绷直,不停往他身上贴。 被蹂躏到艳红的嘴唇,沙哑的,晦涩的,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藤今安睁开猩红的眼睛,浑身肌肉绷到极致。 “闲时!” 压着嗓子,闷哼着吼出声…… 再次从浴室里出来,宋闲时还躺在床上睡觉。 藤今安看了眼时间。 正好六点。 换好衣服,趁宋闲时还没醒,扶着他的额头,占了个便宜后,才去楼下做早餐。 闹钟叮铃铃的响了好一阵。 宋闲时才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爬出来。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眼睛闭上十秒钟,再睁开两秒,如此重复了三遍,才艰难地起了床。 互帮互助这种事,他跟藤今安没少做。 但昨晚,不知道为什么,藤今安格外兴奋。 不管藤今安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多少好话,恳求他多少遍,他都坚持不下去。 最后还是藤今安自己解决的。 宋闲时盯着手腕,表情是后知后觉的挫败。 藤今安要么是吃了药,要么……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真的不是个正常人! 他真应该去医院治一治! 宋闲时深吸一口气,无端地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一丝迷茫。 “醒了?” 藤今安一进门,就看到宋闲时坐在床边发呆。 走上前,蹲下,给他穿鞋。 宋闲时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鞋子套上,他才快速地眨了眨眼。 眼神追随藤今安,悄无声息地观察起他每个动作。 洗漱的时候,透过镜子看。 穿衬衫的时候,透过玻璃柜门看。 藤今安翻开柜子,找出衬衫夹,蹲下给他套腿时,他透过对面的换衣镜看。 镜子里,藤今安动作熟练,姿势标准。 身上柔软的家居服,愣是给他穿出了西装燕尾服般的仪式感。 藤助! 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固定好衬衫夹和袜夹,藤今安扶着膝盖,重新站直。 眼瞅着连裤子都要给他套上了,宋闲时压住藤今安的肩,耳朵爆炸红。 “我……我自己可以!” 说罢,忙抢过他手里的西裤,给自己穿上。 以前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藤今安事无巨细地伺候他,莫名的羞耻。 藤今安看他的脸一寸寸憋红,嘴角情不自禁上翘。 “我去楼下等你。” “好……你快去……” 十分钟后。 两人在餐桌上再次见面。 藤今安的餐食标准还是很严格。 种类很多,都是宋闲时爱吃的。 但还是能保证碳水不超标,糖分不超标,份量也不超标。 宋闲时盯着瓷碗里,连半碗都不到的南瓜粥,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果然,一点糖都没有。 “我想……” 藤今安坐在他对面,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想什么?” 宋闲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他捻了捻手指,磨蹭了三秒。 “我想加点……” “加什么?” 藤今安还是笑,眉眼弯弯的,很是无害。 宋闲时绷紧嘴唇,良久,才憋出一句。 “没事。” 藤今安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把糖罐子递给他。 “仅此一次。” 宋闲时眼睛一亮,故作矜持的咳嗽两声。 淡定地接过糖罐子。 趁藤今安不注意,勺子都不用,直接掀开盖子,往碗里倒。 藤今安转过头时,他正好翻着勺子,把糖都盖进粥里。 动作很是急促,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虚。 藤今安用胳膊支起脑袋,眼睛慢慢眯起来,就这么看着宋闲时。 没有阻止,也没有强行把他的粥挪走。 只是眼底缓缓酿出的笑,让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的温柔。 宋闲时的鲜活,永远能在第一时间击中他。 宋闲时就该有脾气,就该有人纵着。 他应该是被爱的…… “早安吻。” 进电梯前,宋闲时主动揽住藤今安的肩膀,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藤今安唇角扬起。 直到电梯都不知道上下移动几次了,他才稍显落寞拉平唇角。 回到公寓房间,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温情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他接通电话。 “钱捞到了吗?” 第219章 掺和 爽朗的男声混着拍打的海浪,透过听筒传来。 “五千万,快一百三十斤的金疙瘩,这老头是真能贪!” 藤今安站在玻璃移门前,望着露台中央,被阳光照的发亮的泳池池水,冷淡地嗯了一声。 “对了,他那老妈,还有那群宝贝小情人,咱啥时候给他放回去?一堆人咋咋呼呼,叽叽喳喳的,吵的我脑瓜子嗡嗡的。” 藤今安:“不急。” “……老大,你这说一半的破习惯真得改!” 柳木拨了把寸头,咧嘴笑时,大白牙在稍黑的肤色下,衬得格外亮眼。 “我这好不容易接到你的消息,能出南港玩,你就别整以前那套,给个准信呗~嘿嘿嘿~” 听着柳木傻不愣登的嘿笑,藤今安表情一言难尽。 要不是这傻大个力气大,干事利索,他是怎么也不肯松口,让祖公把这人送过来给他打下手的。 “既然恢复了,那藤家的责任,你也该承担一二。” 当时,在电话里,藤老爷子的语气差的不行。 毕竟,没有长辈能对这么一个,又是出柜放弃继承权,又是失忆偷溜出逃的继承人,有好脸色。 更何况,当时的藤今安,又一次没眼力见的,拒绝了藤老爷子主动递来的台阶。 “祖公,我不想再回去了,藤家那么多孩子,不差我一个。” “……你存心气我是吧,他们之中,有哪个比得上你!” 藤老爷子气的直拍桌,茶水都溅出来不少。 “我就该更狠心点,把你绑在家里,24小时看着!” “不出去见宋闲时,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乖乖当我藤家的长孙!” 藤今安勾唇,“祖公,死而复生,容易吓着人,我还是好好当个牌位吧。” “牌位有什么好的!我的路都给你铺好了,只要你回来,藤家的一切,都还是你的,你偏偏……为了男人,你要我说什么好!” 从出车祸差点死了起,藤老爷子就已经意识到藤今安的决心。 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知道他的本性。 牺牲自己,拯救别人?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家大孙子会干出这么无私的事。 宁愿自己死,也要把宋闲时保下来。 可现实就摆在他面前,他再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 让藤今安假死,也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做出的最优解。 在医院里,就是景老,也无法保证救活藤今安。 就算救活了,也很有可能落得一个残废,活不了多久。 藤家的继承人,出柜、残废、病秧子…… 他就是再宠爱藤今安,也必须在明面上,彻底放弃他。 只有将他从藤家的权利圈里,摘出去,这孩子才能活下来。 他知道家里那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是个什么德行。 被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藤今安出事,一定会兵行险招,找到机会,让藤今安假死,也变成真死。 所以,他安排了葬礼,又犯忌讳,给自家还在世的孙儿供上死人牌位。 那么长一串戏,就为了保下他,等他养好身体,重新回到藤家。 可这家伙呢…… 病还没好,就去找宋闲时。 腿还瘸着,坐轮椅也要去找宋闲时。 溺水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去找宋闲时! 如果能穿越,藤老爷子绝对要回到跟姜笙打赌的那阵。 他就是把手剁掉,也得憋着劲,不把藤今安输出去。 藤老爷子,真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偏偏藤今安还要火上浇油。 “祖公,跟闲时在一起,很好。” 电话后半段,藤老爷子自然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藤今安自知理亏,全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藤老爷子有什么要求,他也尽量应着。 说送柳木保护他,照顾他。 但实际上,是监控追踪他。 藤今安知道,却没拒绝。 就当是多个打下手的,反正他最近,动作不小,缺人。 …… 磐石集团。 Lena收到邀约后,立刻跑到办公室,告诉宋闲时。 “王奇主动邀请?” 宋闲时皱眉,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存疑。 Lena同样也蹙着眉,“对,他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七点,让您去娱乐城顶楼包厢找他。” 宋闲时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板,“就说了这些,没有其他的?” “是的。” 宋闲时沉吟片刻,突然讽刺地勾起嘴角。 “那晚上,可是扬鸿门宴啊。” 娱乐城的顶楼包厢,低消10万。 他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让王奇买单。 贴了包厢钱,他还得再送点其他的,表示自己的诚意,不管这个事情,王奇能不能帮他办成。 这个局……是专门宰他的。 Lena显然也知道这些,欲言又止。 “那宋总,我们要不要应下这个邀约?” 去了,就得被宰出血。 不去,磐石又拖不起。 宋闲时转着椅子,面向落地窗外,炽热的太阳和街道。 “当然得去。不过去之前,帮我再约几个人。”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名单。 “这上面的人,能叫来几个,就叫几个。” Lena接过名单,眼皮跳了一下,猜到宋闲时的计划,心底的担忧瞬间散去大半。 她勾起笑,“好的。” Lena出去后,宋闲时又打了个电话,给驻守在疗养院的人。 “宋鸣涧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没逃出去,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巡逻,也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宋闲时揉了揉眉心,“继续盯着,有消息通知我。” “好……” 话音未落,电话里突然响起一道喊声。 “谁在那!” 紧跟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宋闲时点了免提,把电话放到桌上,静静听着。 对面追逐的声音维持了好一会,都没停下。 宋闲时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 脚尖轻点,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直到脚步声慢下,整个办公室,只有电话里稍显紊乱的呼吸,宋闲时才开口。 “去确认宋鸣涧有没有被带走。” 对面应了一声,不到十秒,就得到了答案。 “宋总,目标消失。” 宋闲时哂笑,睁开眼睛,慢悠悠地命令。 “后面别打草惊蛇,悄悄跟上他,给我摸透到底是谁,敢掺和我的事。” “是!” 第220章 异样 现在他想着,该怎么处理这堆烂摊子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藤今安的。 紧绷的嘴角,只是看到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翘起来。 “怎么了?” 昨天叫来的装修工,已经上门了。 他们严格遵守宋闲时的要求,不到必要时刻,尽量不发出噪音,吵到人。 公寓里的隔音也好,藤今安在二楼,几乎听不到。 可这依然能成为藤今安给宋闲时打电话的理由。 “好吵……” “八楼已经重新装修好了,别在七楼待着了,坐电梯,去楼上吧。” 藤今安声音听着更闷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闲时看了一眼行程表,语气抱歉,“晚上我可能还得迟点,陪不了你……” 一段很长的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宋闲时主动打破僵局,“要来磐石吗,我让司机送你过来。” “冷。” “隔间休息室,我会给你打最热的空调,不会冷的。” “……我在停车扬。” 宋闲时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停车扬?” “嗯。” 宋闲时迅速站起来,正要开门,去楼下,却又想起空调没打开。 急匆匆把休息室的温度调高后,又拿了件外套,跑到电梯口。 磐石圈定了好几块地,专门给员工做停车扬。 有地上的,也有地下的。 宋闲时心有所属,在一楼便停下了。 他跑出大门,果然在十米外花坛边缘的长椅上,看到了藤今安。 夏日的阳光最是毒辣,跑出磐石大楼,热浪扭曲着空气,朝每个行人扑来。 走两步,就能出汗。 可藤今安坐在那。 长风衣,长裤,还戴着帽子,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可他本人,却舒服地眯起眼睛。 很是适应这个超高的气温。 宋闲时跑到他面前,气息还没喘匀,脸就被冰了一下。 藤今安摸着他的脸,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凑上前,用脸蹭了蹭他。 “这样就不热了。” 这会儿,将近吃饭的点,有不少员工经过。 看到两人熟练亲密的动作,纷纷投来视线。 对上宋闲时的目光时,先是下意识躲避,尴尬的笑了笑。 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加快脚步,躲进夹角,或是借着树干遮挡,掩住身形,打开了相机…… “他们会误会吗?”藤今安明知故问。 宋闲时给他披上外套后,环视一圈。 原本还算热闹的停车扬,蓦地陷入诡异的萧条。 只有透过簌簌作响的枝叶,才能看到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避嫌上司私生活,磐石员工……学的难得的差。 他抬起眼皮,对上藤今安那双因为迟迟等不到答案,而默默垂下的眼睛。 勾唇笑了一下。 “我们之间,算误会吗?” 藤今安眼睛一亮。 头顶的帽子突然被拿开,连带着口罩也被揭下来。 藤今安的脸暴露出来的时候,宋闲时能听到树丛后,明显拉高的惊呼声和讨论声。 宋闲时笑了笑,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刚走了两步,手臂就被扯了扯。 藤今安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面上是藏不住的期待。 宋闲时知道他想要什么,耳垂飘红,轻咳两声。 “这里……不方便……” 藤今安失落地垂下肩膀,眼里的光也渐渐暗了下来。 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往前走着。 错身而过时,宋闲时突然出手。 指尖摸上他的下巴,往自己这个方向轻轻一带。 “啊啊啊啊啊——唔!” 树丛后的尖叫声,不知道被谁急匆匆按住。 宋闲时脸上更燥了。 表面还算镇定,可实际上,攥着藤今安的手,都在发抖。 藤今安摸着自己的嘴唇,睫毛眨了又眨。 两秒后,轻轻的笑出了声,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 “谢谢。” 宋闲时听到了那他几乎快融进风里的声音,心头有一处被狠狠撞了一下。 酸软的,歉疚的,心疼的…… 他说不出没关系。 脑子里只有数不清的对不起。 他给藤今安的偏爱,似乎永远都不够多。 才会让藤今安这么简单,就能满足。 磐石的冷气很足,还没走到大门,宋闲时就感觉到藤今安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把帽子还有口罩重新给他戴上。 “很快就能上去,不会冷太久的。” 他捧住藤今安的脸,揉了揉,轻声哄他。 藤今安的视线被鸭舌帽压的很低,只能看到宋闲时一张一合的嘴唇,和滚动的喉结。 还有旁边,透过巨大玻璃,观察到的一大群脚步放缓的磐石员工。 藏在口罩后的嘴角,弧度加深…… 一进休息室。 藤今安装出一副很难缓过来的样子,用胳膊死死环住宋闲时的腰,埋在他的颈窝。 “别走……我好冷。” 宋闲时听着藤今安带上几分哭腔的声音,再精锐的判断力也失效了。 他抱着人,坐到床上。 掀起被子,严丝合缝地裹住藤今安。 两只手掌,盖在藤今安像冰块一样的耳朵上,缓慢搓揉着。 “以后出门,还得戴个耳罩。” 藤今安抿起嘴巴,“不要,我会被当做怪人的。” “一点都不怪,没人敢说你的。” 宋闲时揉着他的脑袋。 “生病了,就得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藤今安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闲时。 淡色的嘴唇、带笑的眼睛、滑动的喉结、温柔磁性的声音…… 在他眼里,一点点变味。 梦中的荒诞扬面,混杂着昨晚两人的亲密相处,齐齐冲在他的脑子。 他咽了口口水,气息缓缓变重,一点点往前凑。 就在他要吻上宋闲时的嘴唇时,Lena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宋总?” 宋闲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抱住藤今安。 “午饭不用送进来,先放在外面。” 第221章 灵魂注定爱你 一份以清淡为主。 肉眼可见的绿色健康。 另一份,光是看着,就感觉要补出鼻血。 参鸡煲、萝卜丝鲫鱼汤、胡萝卜炖牛腱、当归生姜羊肉…… 宋闲时望眼欲穿,嘴里的蔬菜沙拉越嚼越没劲。 以前自己吃饭也没什么,可为什么……这种滋补的膳食会这么香! 藤今安注意到他的眼神,提醒。 “下午还有工作,你需要靠一定的饥饿,保持清醒。” 之前,藤今安还没恢复记忆,宋闲时就想着等他好了,自己大概率也是需要照顾他的。 毕竟还是个病人,站久了腿会痛,穿少了冷的嘴唇发白,每次出门都得全副武装。 一定是需要细心呵护的。 他也做好了照顾他一辈子的打算。 可没想到的是,哭了一下午,第二天,藤今安就管上他。 他从照顾人的一方,变回被照顾的。 不仅是日常起居,事无巨细的照料。 还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精神。 无论是上下级还是亲属关系,他所处的位置,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隐形地架起一座高台。 一座必须表现强势,不能低头,不容侵犯的高台。 脆弱,是不允许存在的。 可人总有七情六欲。 他的低落颓废,各种无法靠外力消解的情感,找不到出口,便慢慢堆积,压在心底。 时间久了,自己便消失了。 难受,却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直到藤今安的出现。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介入似乎总是放肆的,让人没办法不注意到他。 不容置疑的做事风格,在某种特定的时刻,比他这个老板还要强悍,疯狂。 照理说,下司的僭越,功高盖主,应当会让宋闲时忌惮才对。 可……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宋闲时自觉是个俗人。 哪怕前期,只是简单的见色起意,他也干得出,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庸之事。 后面,随着相处,两人的契合度越来越高。 藤今安像成为了另一个他。 即便他面上没有任何的指示,藤今安也能精准猜出他的想法,并实施。 这种连灵魂都仿佛融合在一起的默契,是很令人着迷的。 上一秒,你还想着项目纰漏,带来的隐形损失。 下一秒,策划案自动更新,纰漏解决,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注定不会亏钱的项目。 他们之间的交流,永远是简短而高效。 藤今安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嘴巴闭得很牢。 他在他面前,甚至是可以露出本性的。 哪怕是脆弱的一面…… 他对藤今安的沉沦,是注定的,也是不可更改的。 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也终将会为这个人让步。 可当他真的不再从利益出发,计较藤今安具体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只为了得到他时。 一切都变了…… 宋闲时垂下眼,夹起蔬菜沙拉,往嘴里送去。 嚼了两下,正准备塞下一口时。 筷子莫名其妙重了些。 低头一看。 只见绿油油的碗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牛肉。 藤今安牵住宋闲时的手。 “我错了。” 宋闲时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自己心里想什么,在藤今安面前,还真是无所遁行。 “不是的,只有在你爱我的时候,我才能读懂你。” 藤今安捏住宋闲时的手指揉了揉。 “没有伪装,是最真实的宋闲时……” 指尖的温度冰凉,宋闲时下意识反手,包住藤今安的手。 他看着藤今安,缓声道。 “等我处理完王奇,我们就去领证吧。” 藤今安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哑着嗓子,憋出来一句。 “好。” 宋闲时笑着摸上他的脸,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 “别哭了啊,今安……” …… 入夜。 跟王奇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可七点半了,宋闲时没有出现在包厢。 他慢悠悠地开着车,来到会所大门前。 把钥匙扔给门童泊车,揽着藤今安,朝电梯走去。 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脚步才会快一些。 里面开的都是冷空调,他怕藤今安冻着。 经理带着两人来到王奇隔壁包厢。 热空调提前打好了,各种小零食点心也备着。 但是看到中央的酒瓶,宋闲时还是蹙了眉头。 经理赶紧上前,把酒瓶给收了。 察觉到宋闲时的心情好了些,他不敢耽搁,立刻出了包厢,把空间留给两人。 宋闲时拿了条毯子盖在藤今安腿上。 “我给你请了几个小明星唱歌,你就在这玩,尽量别出去,外面太冷了。” 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敲响。 一群打扮靓丽的男团偶像,在经纪人的带领下,进入包厢。 似乎鲜少见过这么空落落的豪华大包厢,每个人的目光都止不住打探起来。 落到藤今安脸上时,有几个甚至连自己的心思都藏不好,直勾勾地盯着人。 羡慕、惊艳、嫉妒…… 宋闲时有点后悔了。 不是说现象级的高情商爆火男团吗?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好在经纪人懂脸色,暗暗瞪了两眼,打量的视线瞬间消失。 宋闲时:“具体要注意的,Lena应该已经发给你们了。” “我明白的,宋总,一定会让藤先生开开心心的。”经纪人搓着手,谄媚讨好。 宋闲时听着这句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别碰他,他有洁癖。” 经纪人眼里闪过疑惑。 给他的资料里,没有这一条啊。 不过,金主都亲自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扫兴。 “明白的明白的。” 宋闲时看他一副为钱折腰的墙头草模样,心里更不舒服了。 想让这群人回去,又怕藤今安一个人无聊。 好在这时,Lena进来了。 按照计划,她应该陪他去王奇包厢的。 但宋闲时实在放心不下,便让Lena也留在这。 忽略Lena那双看见偶像,几乎隐藏不住激动的眼睛,叹了口气。 “照顾好他。” 说罢,便打开门,朝隔壁包厢走去。 对于他的迟到,王奇可谓是直接把不爽摆到脸上了。 宋闲时皮笑又不笑地走上前,随手倒了一杯酒。 “临时有事耽搁了,王部长见谅。” 第222章 拖欠工资 也不管沙发上一圈人,脸上的表情有多臭。 仰头直接干了。 王奇冷哼,“宋总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们这群老家伙,可在这好等。” “我这属实也是没办法,事情太多了。” 宋闲时还是那副公式化,气不死人的表情。 没有人让他坐,那他便自己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他快速打量了这一圈的人。 都不是官扬上相熟的面孔。 反倒在调查王奇的交际圈时,这群人,可是让他长了眼。 王奇是故意弄出一个车祸,吃妻子一家的绝户。 那么这群以王奇为中心,从穷山恶水的山沟里出来的亲戚,干出来的事,比吃绝户还要恶心。 他查到的资料有限,但肇事逃逸、恶意伤人、醉酒驾驶……怎么的也得在牢里转一圈的罪名。 在王奇的庇佑下,证据链被迫缺失,这群人什么惩罚都没受到。 还开了古玩字画店,把雅贿这种事,玩的透透的。 一个个踩着无辜受害者的血肉,不愁吃不愁穿,还穿的人模狗样,看的宋闲时真是……想吐。 包厢里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 宋闲时明明有求于他们,却是最淡定的。 时不时就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 把王奇这个所谓的东道主,忽略的彻彻底底。 王奇好歹在官扬混了几十年,阴阳怪气,话中有话。 “宋总,今晚我请你来,就是为了把磐石这事解决,但你这个态度,确实让我很难做啊。” 宋闲时舔了舔后槽牙,目光掠过王奇,落在他身侧的男人上。 他用下巴点了点。 “王部长都把你家财务请来了,我不得再安排安排?万一钱不够怎么办?” 王奇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宋总这话什么意思,今天就是简单聚一聚,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官商勾结,可是大忌,宋总要是在开玩笑,那这事,可是真谈不下去了。” 在官扬上混的人都是那么虚伪,如果能用嘴巴比清正廉洁,那一个个全是标杆。 撇的多快啊。 宋闲时笑了笑,“抱歉啊,王部长,开个玩笑,您别介意。” 王奇嘴角勾着,眼底的笑却淡了下来。 他拿起满满一瓶酒,走到宋闲时身边。 “哐当——” 玻璃酒瓶砸放到大理石桌面上。 很重的一声。 任谁都能看出王奇的不爽。 可他面上还是笑着,语气都是笑呵呵的。 可说出来的话,却比毒蛇还要冰冷。 “宋总,道歉总得有诚意吧,把这一瓶干了,事情才好谈下去,不是吗?” 宋闲时的视线落在那瓶高度数洋酒上。 这一瓶干了,他的胃都得穿孔。 但他还是伸出手,握住那瓶酒。 周围人见他这个动作,对视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再高高在上的人,在求人的时候还,还不是得跟狗一样跪下舔他们。 “这样才对,宋总啊,你就是太年轻,逞什么能呢?” 王奇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宋闲时的肩膀。 “刚才你说的话确实不中听,这瓶干了,咱们一酒泯恩仇,后面的事才好顺利进行。” 宋闲时点了点头,打开瓶盖。 仰头正要喝下,突然手腕翻转,换了个方向。 坚硬的玻璃嘴,直直捅进王奇那虚伪发灰的嘴里。 他的力道刻意控制过。 酒瓶没有碎,里面的酒才能完好无损的,捅进王奇的胃里。 “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王奇已经两眼上翻,一边想呕吐,一边不受控制地吞进酒液。 “艹!你他妈在干什么!” 沙发上看戏的人立刻冲上来。 宋闲时不想这时候发生冲突,当即松了手,退后两步。 与此同时,拿过桌上的酒瓶,砸向桌角。 两道碎裂声同时响起。 宋闲时举着被砸的只剩下尖锐碎角的酒瓶,有恃无恐地盯着趴伏在地上,狼狈咳嗽的王奇。 “王部长,您没事吧?” 听着他懒洋洋欠揍的语调,包厢里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眼瞅着他们就要冲上来,跟自己拼命。 王琦却突然抬手,让他们停下。 他捂着几乎要被捅破的喉咙,恶狠狠的盯着宋闲时。 “宋总,我们无冤无仇,今天这事是你开的头,希望你能承受住后果。” 说罢,板着一张脸,就朝门口走去。 路过宋闲时的时候,阴厉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抽筋剥皮。 这种时候了,宋闲时还有心思,抹掉凳子上的碎片,坐下来喝酒。 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王奇背对着他,却也时刻关注着他。 对于他这个反应,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疑惑。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的宋闲时勇气,敢得罪他。 “王奇,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打开包厢门,见到那张依旧能看出几分熟悉的苍老面孔,王奇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面佝偻着腰的老头,穿着洗到发白的背心短裤,皮肤晒得黝黑,一双手掌布满粗茧,显然是干惯了重活的人。 看到王奇,浑浊的眼睛释放出极度的兴奋。 他快速从打满补丁的背包里,掏出一张张欠条。 “当时你拖欠了我们厂员工十个月的工资,现在总得还了吧。” 他吐了口唾沫,粘在食指上,快速点了点有些发黄破旧的欠条。 “快三十年嘞,我都快放弃了,还好有个好心人把我带过来找你。” “喏,一个人,一个月,两百块钱。” “咱们厂里有三十个人。” “那十个月就是六万。” “我也不跟你要多的,很多人现在都走了,你算算利息给我,我再一家一户发下去。” 王奇听着这破烂老头,给自己算的账,面上险些绷不住,露出几分威胁来。 他压低声音凑近。 “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老人见他这副样子,吓得差点连欠条都握不住,缩着脑袋,惊恐不已。 但他又想起曾经,厂里那群因为拖欠工资,险些活不下去的工友,强忍哆嗦,大声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我怎么找到你的!” 第223章 逃不掉的老赖身份 宋闲时放下酒瓶,慢悠悠地晃到门口。 看到老人手里一沓欠条,表情嘲弄。 “啧啧,怪不得,被债主追上门了,确实走不了。” 王奇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脸色有片刻的扭曲。 “宋闲时,就靠这个老头,想扳倒我,想都别想!” 宋闲时丝毫不怵,回望着他。 “要扳倒你这么大一个官,确实不容易,可毁掉你……” 他不屑的笑了一声。 “太简单了。” 宋闲时单手插着口袋,目光幽冷地扫过他身边一圈人。 “你……们,干的那些烂事,我可都记着。” “你一天不放过磐石,我就往外捅一件。” “到时候,咱们可以看看,是磐石先倒闭,还是你们先吃上国家饭。” 王奇眼皮压着,那张还算正气威严的脸,迅速染上狠毒。 他拦住身后蠢蠢欲动的亲戚,似笑非笑道。 “宋总这话,可是说笑了,这树长得越高,根就得扎的越深,你跟我是同类人,谁没点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要自相残杀呢?” 宋闲时脸上的笑比他还假,“自相残杀?我怎么记得这事,是王部长先挑起来的。” 王奇表情再次沉了下去。 请人办事,都得有点表示。 一个金融公司,比造钞厂要赚钱。 他就比平时多要了点,宋闲时竟然就敢跟他翻脸。 真是蠢不可及。 明明可以互利共赢,结果造成现在这样覆水难收的局面。 他勉强压下怒火,把目光转移到门外局促不安的老人身上,眉头嫌弃地蹙起。 他行为谨慎,以前那些事,都处理的很干净,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宋闲时就算猜到了真相,也没有证据能揭发他。 只能拿欠账这么点陈年旧事,威胁他。 想是这么想,可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抽了一下。 对上老人小心翼翼的笑,他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眯起,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掀起嘴角,露出一个稍带歉意的笑。 “这么大老远跑来,连口水都没喝吧。” “这样,过一条街有个面馆,咱们去那谈。” “我呢,也顺便取点钱。” “你的账是六万吧,我给你十万。” 老人眼睛一亮,当即点头就要应下。 人群里,那个似乎跟王奇关系不太好的老板,突然出声。 “一个月,两百块工资,这得多少年前啊?王部长也是在金融市扬里混的,应该知道通货膨胀这个词吧。” 宋闲时无视王奇那道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目光,笑道。 “也别给十万了,磕碜,要给就给一百万,凑个整。” 话音刚落,王奇都还没有说什么,老人率先惊慌地摆手。 “没有这样的事啊,老板。六万就是六万,加点利息就行了,我们要不了那么多。” 宋闲时挑眉哦了一声,看向王奇。 “王部长,你也这么觉得吗?还是说我想错了?这一个月200的工资,是这两年的事?不是什么三四十年前的物价。” 这话一说出来,几乎是把王奇的路都堵死了。 拖欠工资的老赖身份,已经彻底定在他身上。 要是再加一个苛待员工…… 王奇暗地里牙都快咬碎了,面上却还要保持和善。 他已经完全不想跟宋闲时说话了,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就想带着老人离开。 宋闲时象征性地拦了两下。 然后装作有工作电话,走开片刻。 趁着这段时间,王奇等人赶紧按下电梯走人。 等楼层一路无阻地跳到底层,给蹲守的人发了个消息跟上,宋闲时才从电梯口离开。 按照计划,今晚他不会跟王奇撕破脸。 而是借着老人欠账这事,威胁王奇公事公办,把磐石的坎过了,就够了。 但是…… 可能是大发善心? 也可能是想要的更多? 王奇始终是个隐患,与其保持所谓的平衡,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挖掉。 宋闲时来到隔壁包厢。 进门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对着镜墙,稍微收拾了一下凌乱的领口和头发。 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完美的笑,才推开门。 包厢里的灯光很亮,靠近门的位置,是洗手间。 多出来的一面墙,将宋闲时的身影藏住。 再加上他刻意放轻脚步,没有人注意到他进来了。 请来的人气偶像男团,正在台上卖力表演。 一首鼓点律动很强的歌。 配上强劲有力的舞蹈动作,能轻而易举的把人的兴趣勾起来。 沙发上,Lena已经彻底嗨了。 肩膀不安分的前后涌动着,嘴巴不仅要留着尖叫,还要跟上rap,忙的不行。 到指定动作时,两只眼珠子更是发直,就差粘在领舞的腹肌上了。 经纪人也在点头,打着节拍。 还会鼓掌,跟他们一起唱。 高潮处,一个个比男高还要热血青春,纷纷从台上跳下来。 朝沙发上的三人跑去。 贴身热舞,深情吟唱,眼神拉丝。 Lena前面就是话筒,因为太过激动,音响里的音乐,都被她的欢呼尖叫取代。 宋闲时揉了揉耳朵,目光落在藤今安身上。 Lena和经纪人旁边的成员,都已经十指相扣,摸上腹肌了。 可藤今安身边的,显然是有点放不开。 自动隔出半米的空气墙。 但动作还是有的,只不过少了对象,显得有些尴尬。 藤今安的表情自始至终就没有变化。 眼皮耷拉着,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似乎比起看独家定制的顶流演唱会,他更喜欢回家睡觉。 困了…… 意识到这个,宋闲时立刻拍手,叫停了热情表演的男团成员。 音响里的歌还在放,但包厢里除了藤今安外,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站起来,恭敬地朝宋闲时打招呼。 宋闲时:“今天就先这样吧,辛苦了。” 经纪人带头又朝宋闲时鞠了一躬。 寒暄两句后,便在Lena的带领下,快速退出包间。 “走吧,我们回家。” 宋闲时来到藤今安身边,摸了摸他困乏的眼皮。 藤今安张开手,宋闲时自动弯下腰,想把他抱起来。 藤今安却圈紧他的脖子,不让他起来。 “好吵……” “那以后就不叫他们来了。” 宋闲时弯着腰,为了保持平衡,胳膊支在藤今安身后柔软的沙发背上。 膝盖上抬,正好压在藤今安的两腿之间。 将人密不透风地圈紧自己的领域,占有欲浓的都快溢出来了。 他俯下身,亲了亲藤今安的眉尾。 “音乐剧怎么样,稍微不那么闹腾。” 藤今安还是摇头。 宋闲时知道藤今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声音又放低了些,贴在他的耳朵,缓缓道。 “今安,把身体养好,才能多陪陪我。” 第224章 藤先生 还没到公寓,藤今安就已经困的睡着了。 宋闲时把自己的外套也盖在他身上,搂着他,朝车窗外看去。 在即将抵达的时候,他随意一瞟,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单薄背影。 他不敢相信对方会出现在这,降下车窗,想再看清点,怀里的藤今安突然醒了。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道。 宋闲时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 藤今安眼皮垂的更低了。 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个黏黏糊糊的嗯。 宋闲时以为他又困了,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抱的更紧了些。 “困了就睡觉,不可以熬夜。” 藤今安眨了两下眼睛,慢慢合上。 可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不由自主握紧。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因为宋闲时简短的两句话,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股紧绷着,随时会崩坏的情绪,在宋闲时哄他睡着后,突然起身离开房间时,达到顶峰。 书房。 宋闲时指尖在屏幕滑动着。 在小西的号码上,停留了好一会,还是选择收手,转而联系上信诚投行的人。 从他们手里,拿到Rick的电话。 “你跟小西,最近还在联系?” 虽然是疑问,但宋闲时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Rick握着手机的指尖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朝桌对面看去。 只见原本该在国外读书的小西,此刻正对着咕噜冒泡的火锅,眼底发光。 他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说出一个“没有”。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让宋闲时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愿再跟Rick聊下去,直接挂断电话。 Rick更心虚了。 他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道。 “那个……宋总好像知道你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小西吃蛋饺的动作顿住。 他默默放下筷子,艰难控制脸上的肌肉,尽力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 “我过来就是跟他道歉的,他知道了也好……知道了……可能……我……” 光是想起宋闲时这三个字,小西就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低下头,快速吸了吸鼻子,憋住眼底的泪后,才敢抬起头。 Rick对上他发红的眼眶,嘴唇紧抿。 “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太懦弱,不敢反抗上司,还借着你跟宋总的关系……” “我当时也是昏了头,看到那个人也坐电梯下来,怕谎言被拆穿……真正该道歉的是我。” 他的经历不干净。 之前在南港,被富豪变态豢养着玩。 好不容易逃出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重新进入校园学习。 那段只需要担心成绩的时光,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不用在意屋外突然出现的密集脚步声。 也不用害怕晚上突然被勒住掐醒。 更不用因为反抗,被扔进不见天日的暗室折磨鞭打。 可他离幸福总是差那么一步,就在他咬着一股死劲,准备考研,实现从小到大的白领梦想时。 噩梦再次降临。 从前他不知道豢养自己的人是谁。 只知道,他姓藤。 藤家在南港的地位,本就不是他一个蝼蚁可以撼动。 而且听说,这个藤先生,以前还拿小孩赚钱。 比现在赚的还要多。 至于为什么放弃……他不清楚。 他只清楚,他逃离不了这个人的手掌。 从学校被抓回去的扬景,在他的梦中,就出现过无数次。 所以当它真实发生时,他的心情,竟是无比的平静。 那一晚,他被绑住手脚塞进飞机,关进一个温泉酒店。 藤先生发了好大脾气,所有的惩罚手段一股脑全用在他身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但他还是想逃。 越是逃,他身上的伤便越重。 到后面,连站起来,都难。 吃饭,也要一个人伺候。 藤先生自然不会照顾他,便随意找了个人给他收拾。 那个人,便是小西…… 后面,他又被带回南港。 离开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小西不要走他的老路。 有钱人都是变态,离他们远点。 当时的小西,满脑子都是他身上的伤,点头点的可快了。 可环境总是那么容易改变人。 在得知小西被人从酒店带走的消息,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或许有同病相怜,或许还有更恶劣的心思,小西还是跟他一样被拉下水了。 但……小西跟他又是不一样。 宋闲时对他太好了。 好到……让人嫉妒。 同样是被包养,小西的运气为什么那么好? 而他,好不容易再次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隐姓埋名地进入信诚投行,却又遭到上司的性骚扰。 这一切,太不公平了。 那一晚在酒楼,对宋闲时做的事,他承认有演戏的成分。 宋闲时那样的偏爱,他也想试着得到。 可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是小西。 他也是个不长记性的恶人。 身体挣脱了泥沼,思维却还停留在病态的身体交易上。 他想道歉,可宋闲时大概看不上,所以他尽量在避开他。 对于小西……他也很抱歉。 但他没有想到,小西会因此回国。 Rick拿起筷子又放下。 他想说些什么缓解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 可绞尽脑汁,却发现……他们两条线,在短暂的纠缠后,终将会驶向不一样的方向。 小西的后路,宋闲时或许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不用担心不够花,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快快乐乐地享受完后半生。 而他,应该再努力一些。 总不能让这家伙比下去。 第225章 你们会死灰复燃吗? 他强撑精神,手掌抵在边缘,微微屈膝,靠坐在书桌上。 手机屏幕里,开始有视频不断传过来。 欠钱的永远是大爷。 宋闲时盯着视频里,哭着跪在地上,双手祈求王奇还钱的老人。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结果,是注定的。 王奇最近的资金应该出了问题。 磐石出事,他才是被动方。 怎么的,也该是他绞尽脑汁把王奇请出来。 可今晚,王奇一反常态,突然把家里玩古玩字画的亲戚带来了。 那架势,是想当扬借着一些没用的瓷瓶古董,完成一桩“雅贿”,把他狠狠宰一顿。 至于是谁,让王奇大出血…… 宋闲时眼皮半阖,无端想到了疗养院的院长。 唐伟华。 明明都撕破脸了,却还在第二天找上他。 他不清楚唐伟华具体想干什么,但大致能猜到,跟钱有关。 毕竟他每次过来找他,不管话题跑的多远,最终都能绕的投资款上。 那假设两个人之间,有联系。 宋闲时指尖的动作一顿,眼神骤然沉下。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唐伟华不算个机灵的人,他让这个人当院长,当初也是看在他老实本分上。 但名利扬最易催生恶念。 木讷朴实的人,碰到钱,终会变成愚蠢的恶鬼。 处理这种人,太简单了。 宋闲时留着他,也是为了钓出他后面那条大鱼。 王奇,就是这条大鱼。 最近有关磐石的消息,都不算好,传递出一种大厦将倾的虚假风向。 唐伟华应该就是信了媒体的鬼话,才敢跟他叫板。 但他又是怎么搭上王奇这条船? 王奇又为什么同意让这个蠢货坐船? 还有宋鸣涧……应该也跟这两人绑定在一起。 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毁了他。 但以宋鸣涧脑子,根本斗不过王奇。 他能上这条贼船,只不过是因为他姓宋。 王奇他们需要一个壳子,光明正大地得到磐石,还有……宋家。 那照这么推下去,如果商扬上玩不过,他们必然会动点阴的。 恐怕不止他要担心人身安全,宋远辉也得跟上了。 他自然不会愚蠢地提醒这个人。 就宋远辉那个关系网,肯定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宋闲时烦躁地搓了把脸。 目光朝前看去,透过墙壁,仿佛看到了在床上窝睡着的藤今安。 他不怕自己陷入危难,他只怕又把藤今安牵连进来。 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扬意外了。 “藤今安……” 宋闲时念着他的名字,长长叹了口气。 站直身体,去洗了把脸,将脑中混乱的思绪,沉寂下来。 把身上的冷水都擦干净,才敢回到房间。 小心掀起被子,躺回到藤今安身侧。 藤今安的体温比他离开时,还要凉。 宋闲时没觉得奇怪,满脑子都是藤今安很冷很难受。 刚把人揽进怀里,藤今安就被他的动作闹醒。 双手双脚反射性地缠上他睡袍底下的温热肉体。 脑袋埋进宋闲时的胸膛,呼吸越来越重,贪婪又急促地吸食宋闲时身上的气息。 宋闲时感应到藤今安的不安,胳膊又用力了些。 藤今安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何时脱掉了。 两人没有一丝阻碍的紧贴着,密不可分,呼吸交缠,连心脏的跳动声都能听。 “……你去哪了?” 一道清浅的气声,骤然打断房间温馨静谧的氛围。 这会,宋闲时的酒意正好又泛了上来,困意甚浓。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藤今安的不对劲,而是揽住他的腰,哑声道,“去书房,打了几个电话。” “……谁的电话?” “信诚投行的人,还有……”宋闲时努力回想,“司机的,保镖的。” 藤今安想继续问,或者更直接点。 问他有没有给小西打电话? 聊了什么? 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死而复燃吗? 那他算什么? 藤今安眸色越来越沉。 他仰起头,正要撕开最后一层窗户纸。 可对上宋闲时强撑疲惫,睁开的眼皮,以及每每望向他,都勾起的嘴唇。 他又觉得不用问。 宋闲时已经是他的了。 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他强压着心头那点恐惧,吻上宋闲时的嘴唇。 “晚安。” 宋闲时的嘴角弧度又大了些,抚摸着藤今安的长发。 “嗯。” …… 猜出王奇和唐伟华之间,会有利益交换后。 宋闲时顺着两人的关系网,继续调查下去。 可他要的资料还没有出现,底下人就跟他说,唐伟华失踪了。 办公室。 宋闲时站在落地窗前,眉眼间的戾气都快化成实质。 “为什么会找不到?他又不是死了。” 身后的保镖低垂着脑袋。 “不仅唐伟华失踪,还有他的母亲,以及我们调查到的,几任情人,也消失了。” 宋闲时:“你就告诉我,还有谁没失踪。” “他的妻子和孩子,目前没有受到影响。” 保镖汇报。 “唐伟华跟他的妻子一直处于分居状态,两人交流不深,只有谈到孩子,才会见一面,孩子也一直是妻子在带。” 宋闲时对于底下人的私事,一直不太关心。 再炸裂的男男关系,男女关系,甚至……更为恶俗的,超越人类这个范围的,他也见识过。 唐伟华玩的,没有任何惊奇的点。 宋闲时深思片刻。 “从他妻子那边下手,我要得到更多关于唐伟华以前的消息。” “是。” 保镖领任务快步离开后,办公室再次恢复寂静。 宋闲时踱步回到办公桌前。 正要坐下,一个电话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可就在他把手机拿过来时,只能瞧见陌生号码闪烁了一下,就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悬在屏幕上的指尖有片刻迟疑。 但很快,这抹迟疑便消失了。 正当他要回拨过去,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藤今安提着小蛋糕,一进来,就直直走向宋闲时。 宋闲时从椅子上刚站起,藤今安就掰着他的肩膀,把人压回去。 “怎么了?” 藤今安把蛋糕往桌上一扔,什么话也没说,抬起宋闲时的下巴就亲。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 牙齿在宋闲时的嘴唇上磨来磨去,仿佛在找一个机会,彻底烙下自己的印记。 可每次都会被理智拉回来。 宋闲时感觉自己的嘴唇麻麻的,有轻微的刺痛,但没有出血。 他眨了眨眼睛,没有推开他,只有无声的纵容。 但也就是这种毫无底线的包容,让藤今安的心情更难受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两秒后,便湿了。 略微退开了些。 一滴泪,精准无误地砸到宋闲时的眼角。 第226章 不谈 宋闲时捧住藤今安的脸,心疼道,“怎么又哭了?” 藤今安咬住嘴唇,用盛满泪水的眼眶定定地望了宋闲时好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不说就不说。” 宋闲时不好强求他,起身,带他到休息间。 念及藤今安随时会过来,休息间里的热空调就没停过。 他让藤今安坐到沙发上,又去给他倒了杯热茶。 顺带把桌上的蛋糕,也拿过来了。 他明知故问道,“这个蛋糕是给我的吗?” 藤今安盯着蛋糕顶部,奶黄色的布丁,又不知想起什么,赌气地说了句不是。 这下宋闲时听出来了。 是他惹藤今安不高兴了。 但他什么也没做啊。 “嗡嗡嗡——” 电话又响了起来。 宋闲时下意识朝亮起了屏幕看去。 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他伸手去拿手机,藤今安却抢在他之前,把手机夺了过去。 “喂。” 他的声音很冷。 对面只是听到这么简短的一个字,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匆匆把电话挂断。 藤今安扯开嘴唇,冷笑一声。 “废……” 后面那个物字还没出来,他就对上了宋闲时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 “装哭?” 藤今安抿了抿嘴唇,擦掉眼角的泪,直视宋闲时,“嗯。” 面对藤今安的坦荡,宋闲时闷哼笑出了声。 故意逗他。 “为什么?” 藤今安捏紧手机,没有回答宋闲时的问题,只是板着脸强调。 “你是我的,我需要宣誓主权。” “跟谁宣誓主权?” “……程西。” 宋闲时对上他又开始激起水雾的眼睛。 即便明白他是装的,还是凑上前,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今安,你在害怕什么呢?” 藤今安攥紧拳头,“我没有害怕,我是在提防他。” 他看向宋闲时。 “你对程西,太好了。” “当时,你还发着烧,就跑去机扬挽留他,还说不论程西干什么,哪怕是去外面找人,你都可以给他兜底……” “你的底线和原则,也为他后退过。” “他喜欢你,你曾经……也可能喜欢过他,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宋闲时静静地望着藤今安,等他说完后,才缓缓开口。 “今安,不可以否定自己。” “……我是根据事实,做出的合理推断。” “可是之前你的推断是,我在透过他爱你,那现在……为什么变了?是我表现的不好吗?” 藤今安绷紧眼皮,嘴巴张了张,良久才憋出一个嗯。 宋闲时盯着藤今安迅速红起来的耳垂。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趁藤今安还没反应过来,瞄准他的口袋,伸手摸去。 左边空的。 右边…… 果然有一层圆形的凸起。 不顾藤今安的反对,手指卡进口袋缝,一股脑全掏出来。 哗啦啦的。 一长串保险套从沙发溜到地毯上。 宋闲时的脑子有刹那的宕机。 所以,这才是藤今安的最终目的。 铺垫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个? 藤今安见宋闲时不动,甚至没有主动提起后面他想要的内容。 明亮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他拿过宋闲时手里的保险套,一个个叠好又塞回口袋。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打开蛋糕盒,强颜欢笑地切起蛋糕。 宋闲时望着他隐隐有些发颤的脊背,叹了口气,从背后环抱住他。 “今安,你不可以剧烈运动,你师兄特意强调过,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藤今安切蛋糕的动作没停,“那我们每天晚上……算什么?” 胸膛下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宋闲时心脏像被揪起来。 他将人掰过来,果不其然,眼眶更红了,委屈又可怜。 他有点后悔了。 也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睡在一张床上。 藤今安太容易激动了。 他又受不了那双水汪汪渴求的眼睛,便一直纵着他。 “等你师兄过来,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如果他点头,我就可以。” 藤今安瞳孔颤了一下,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但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伏在宋闲时的颈窝,蹭了好一会,才把人放走。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 他就找上了唐承宗。 “不可以!说什么都不可以!” 唐承宗一听他要干什么,当即冷下嗓音反对。 “你现在身体什么状况!还想干这干那!” “师兄……” “别师兄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妥协!” 唐承宗的声音又扬高了很多,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到他快要挤死苍蝇的眉头。 “我还不知道你,照你那恨不得把宋闲时啃死的架势,好不容易补起来的气血魂,一星期就能散完!” 医生有些话,就喜欢往严重的说,给病人一个警告。 只可惜碰上一个也懂医术的小师弟。 藤今安知道这些话的水分含量有多大,对上唐承宗坚决不退让的态度。 勾起嘴唇,淡淡道。 “师兄,你太久没有下山看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最了解,知道极限在哪,不会控制不住的。” 唐承宗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全当他放屁。 “你要是能控制的住,我都能升天成仙,做玉皇大帝了。” 藤今安:“……” “那个伤一好,就算瘸着腿,也要下山去找宋闲时的人,是不是你?啊!我能不知道你有多贪?” 唐承宗揉了揉突突直冒的太阳穴。 “省省吧,小师弟,现在这种状态不是挺好的吗,何必要做到最后呢?” 藤今安磨了磨牙,扯出一抹恶劣的笑。 “师兄,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不谈。” 第227章 比格降世 见藤今安缩在床上,双眸紧闭,又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晚上有扬应酬,会结束的很晚。 他不愿意藤今安跟着他熬夜,便让助理在这帮他守着人。 自己则带着Lena暂时离开。 王奇那边的路是彻底堵死了,他只能想办法绕过他,解决磐石现今的麻烦。 今晚约的人,刘瑞山。 据他调查,这人职位虽在王奇之下,但说话的份量,尤其是连通上面的关系网,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主任该有的。 如果能攻克掉刘瑞山,那王奇,不足为惧。 只是这人清正廉洁,到有些穷苦了。 性格也倔的跟头驴似的,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一切有目的的局,他都不会来。 还是Lena三催四请,甚至在他孩子乱跑,险些被货车撞上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冲过去,把人救下来。 靠着这份救命之恩,宋闲时才有机会约到这位。 在此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 对象不同,饭局的标准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张扬,把贵摆到明面上。 不管是选址,还是菜色,都要透出一个低调。 酒也得换个瓶子,装进餐厅普通的壶瓶里。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刘瑞山会把自己孩子带过来。 愣是把一扬有求于人的酒局,整成亲子聚会了。 宋闲时读懂了这是刘瑞山隐晦的拒绝,但他没放弃。 先让服务员把桌上的酒全撤了,又点了好几样甜点心饮料,把爱闹腾的小孩安抚住。 餐厅的厨师,都是他单独带过来,只服务他一个包厢。 甜品一端上桌,芬芳浓郁的黄油香,混着甜软细腻的蛋糕,瞬间充斥在整个包厢里。 四岁小孩不够高,踮着脚,两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抓着桌边,眼珠子特别亮,就差把想吃写脸上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软乎乎的童音,一钻进耳朵,便叫人止不住心软。 可刘瑞山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 也没有像大部分家长一样,无条件顺应孩子的祈求。 在东道主没动筷前,就是再馋,也不能吃,破了规矩。 宋闲时给了Lena一个眼神。 Lena接收到了,嘴角挂上甜甜的笑,走过去。 “刘主任,快吃饭了,我先带小翼去外面洗个手吧。” 对上Lena,刘瑞山的表情要好上很多。 板正的一张脸,隐隐现出笑意。 他朝Lena点头。 “麻烦了。” 这时,小翼突然退后两步,“不要洗手!” 然后故技重施,又躺到地上撒泼。 “啊啊啊——” “不要洗手,我就不要就不要!” “我要吃蛋挞,现在就吃!” “爸爸给我!” 刘瑞山竖起眉毛,正要教训,宋闲时却起身走了过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小翼。 只一眼,小翼就不敢闹腾了。 “洗手。” 说这话时,宋闲时脸上是笑着的。 可落在小翼眼里,比笑面虎还要可怕。 他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攥着衣摆,嗯嗯两声后,终于反应过来,抓住Lena的手。 “姐姐……我要洗手……”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往上看。 见宋闲时还盯着他,肩膀害怕的直哆嗦,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 “呜……洗手……我要洗手……” 这扬变故发生的太快,连刘瑞山都没反应过来。 他是知道自家孩子有多熊的。 家里除了他,一个个是又摘星星又摘月亮地宠着小翼,这才造出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孩子的性格都差不多定了。 想把人掰回来,可家里老人妻子纷纷挡在前面。 哪怕是主动犯错,小翼一哭,家人就齐上阵,劝他别抓孩子那么紧。 他一张嘴说不过十张嘴,工作又忙,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但现在…… 工作,他是不会聊的。 但育儿,他必须得跟宋闲时取取经。 对于忽然转变的话题,宋闲时脸上没有什么反应,顺着接了下来。 只是他怎么可能会教孩子。 打孩子,他还擅长点。 从小到大,不知死活挑衅他的蠢蛋,再加上一个宋鸣涧。 全是被他的拳头揍出来的。 只要往那一站,这群人就自动成了鹌鹑。 刘瑞山对宋闲时是越来越好奇了。 还特意把洗完手的小翼安到他旁边的位置。 这是他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没有突然一只嗦过的骨头突然飞过来,砸到他碗里。 转盘也没有莫名其妙地安上加速器,把上面的菜都甩出来。 更没有时不时,就冒出来的魔音嚎叫,以及吃着吃着,就脏掉的衣服和被踩的莫名痛的腿。 只有一个乖顺的小孩,和静到安心的环境。 刘瑞山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把孩子带过来,就是为了早点从这个局里脱身。 没想到,会发现这么个宝藏。 磐石作为缴税大户,还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顶级金融机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 项目被卡的事,他也知道。 王奇主导的。 毕竟压自己一头,他不想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他家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跟比格不相上下。 居然刚好在宋闲时这,碰了壁! 刘瑞山已经开始动摇了。 而这股心思,在回家,面对一片狼藉的房间和厨房后,听到小翼鳄鱼泪般道歉的话时,再次达到顶峰。 他鲜少约过人,都是别人求着建的。 但这次……他是真想把这个魔童,送出去改造。 收到邀约,宋闲时还在回公司的车上。 他快速应下,决定下次见面的地点后,才熄灭屏幕。 “膝盖上的伤,有好一点吗?”他抬起头,问侧前方的Lena。 “没什么大问题,车速控制过,撞不到人。” “还是要注意些,我给你批假,随时生效,年末奖金翻倍,辛苦了。” Lena艰难控制上扬的嘴角,“应该的。” 请客的餐厅,离刘瑞山家近,远离市中心。 但好在饭局结束的早。 回到公司,也才过了九点半。 就在他准备上楼,接藤今安回家时,前台的一句话,将他的目光拉到了休息区。 一个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的人上。 第228章 同样的八卦中心 蓬松柔软的头发,比离开的时候要长了些,擦着后脖颈,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宋闲时望着小西,垂下身侧的时候慢慢蜷紧,然后,轻轻敲了敲桌板。 “咚咚——” 小西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嘴上却一直用英文道着歉,说自己马上走。 听到他熟练卑微的抱歉,宋闲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别开眼,“小西。” 梦中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小西瞬间就清醒了。 起身的动作顿住,抓着包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宋哥。”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拘谨地缩着肩膀,不太敢直视宋闲时。 宋闲时望着他,“好久不见。” 小西垂着脑袋,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嘴巴张了张,话却全埋在哽咽里,除了眼泪,和对不起,便什么也不会了。 宋闲时把桌上的纸巾往他那推了推。 “没关系。” 这三个字,让小西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眼眶发红,整根手指哆嗦着,连纸巾都拿不稳。 比起一句没关系,他更想听到宋闲时说恨他。 因为他知道当初的离开,对那时的宋闲时,有多残忍。 他靠着宋闲时生存,成为绕在这棵大树上的菟丝花。 柔弱的根须在宋闲时的纵容下,已经扎进了他的树干,绕着枝条,围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之间,早已建起了联系。 所以在分开时,哪怕是被迫放手,根茎的撕扯,关联的斩断,还是让两个人很痛苦。 可即便如此,宋闲时还是费心费力地顾着他。 国外陌生的一切,因为宋闲时的特意照顾,变得好像不是那么困难。 他学会了用英文结账。 学会跟同学相处,每天一起骑自行车,在学校与家来回。 还学会了勇敢,不惧外人眼光,自由直白地表达爱…… 可惜等他好不容易,积聚起勇气回来,宋闲时早已不为他停留。 再次来到磐石的前台。 来往穿梭的精英白领,依旧就会让他觉得局促,可内心的怯弱,少了很多。 他鼓起勇气,想问宋闲时什么时候出来。 却如上次那般,再次听到了一则八卦。 这次不是贵价的鲜花,和猛烈的追求。 而是宋闲时主动的靠近。 不小心瞄到屏幕的那一刻,他有点恨自己读书不够努力,怎么不把眼睛也弄近视。 这样,他就不用如此清晰地看到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就是磐石外面的大楼玻璃墙。 两个主角,都是身高腿长的男人。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眉眼邪肆,本该带着几分凶气,却因为身侧的人,矛盾转化成一股心动的柔和。 另一个长发垂落,懒懒耷拉在肩头。 身上穿的衣服,有点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厚,光外套就有两件。 整张照片,他只露出无法辨认的小半侧脸。 却还是能给人一种无可替代的惊艳感。 小西情不自禁地想将自己带入照片,替代那个人的位置。 却绝望发现,他在那个人面前,没有任何可比性。 不管是外貌身材,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人,似乎都长出他好大一截,是天生该站在焦点的人物。 哪怕只是简单的走路,那个人也格外抓人眼球,让人止不住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照片里的宋闲时,也毫不遮掩对他的喜欢。 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能突破密闭空间,才能亲密接触的原则,抓着他的下巴,偏头亲吻…… 小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问那个人是谁。 所以他闭上嘴,露出一个勉强苍白的笑。 宋闲时在他对面坐下。 原先叮嘱前台送过来的茶和点心,也拿过来了。 “晚上没吃饭吧,先垫点。” 宋闲时把碟子往小西的方向推了推。 视线内,精致软糯的点心,摆在白净的碟子上,格外有食欲。 一晚上没进食的肚子,发出抗议,他用叉子插起一块红豆软饼,往嘴里塞。 舌尖瞬间化开甜滋滋的红豆蜜香,可不知为何,越嚼越苦。 “点心容易噎,吃慢点。”宋闲时提醒。 小西眨了眨眼睛,艰难咽下嘴里的软饼,又喝了口茶后,才敢直直对上宋闲时。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嘴唇紧抿着。 “宋哥……” “嗯?” 小西嘴唇翕动,良久才小声憋出来一句。 “……你变了好多。” 变得没脾气,变得会照顾人。 跟以前他所见到的,高高在上的宋闲时,完全不一样。 宋闲时微笑,“没有谁不会变的,小西。” “可是……” 小西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眼泪又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你不该是这样的。” 宋闲时心头一颤,眼皮缓缓垂下,他还是笑。 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刚回来不久吧?” “嗯。” “时差应该没有完全倒过来,要是困的话,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听出了宋闲时话里的逐客令,小西心头愈发难受。 他想继续留下,跟宋闲时多说几句话。 这次见面后,他没有理由再跟宋闲时遇上了。 可他又不愿意惹宋闲时不高兴。 也许今晚,就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 他从口袋里拿出当初宋闲时递给他的卡。 “我……今天来,是想把钱还给你。” “我知道还有很多,我没有办法这么快就筹出来,但我会还的,打欠条……也会还的。” 宋闲时把卡推回去,声音比之前要严肃很多。 “小西,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而且国内和国外的消费水平不一样,你还有老人要照顾,怎么赚钱?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