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黑,谁说我被窝每晚刷新女剑仙》 39.《你家里喷香水了?》 随着钥匙入孔声响起。 陆程的神情逐渐从不解转变到茫然再变得惊诧…… 见了鬼的,冬见樱是从哪里搞到这扇门的钥匙的?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而这一次,是钥匙在孔中扭动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道锁被拧开,整扇防盗门自外被彻底拽开。 还没从困惑里回过神的陆程,连手都还没从门把手上移开,险些连着防盗门一同被扯出去。 那个栗发绿瞳的女孩闯入视野,像跳山羊一样地双脚并用地跃过门槛,站在玄关的瓷砖上振臂欢呼。 “当当当!” 冬见樱和跳芭蕾舞的玩具小人似的,原地转了个圈,写满了得意的脸上让人很难想象这家伙十几秒前还在楼道上哭天抢地。 “我进来喽!” “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陆程鼓着掌阴声怪色,“可贺你大爷啊!你到底是从哪搞到这房子的钥匙的啊! 说好的你什么钥匙都没带的呢?” “对啊,我确实是没带钥匙啊。”冬见樱抬手抚胸抬头,真如同高贵的大小姐一般进行一个‘谢幕式行礼’。 她转动着手中的钥匙,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但这房子门口的消防栓背面粘着备用钥匙啊。” “哈?藏在这么隐秘地方,我一个租客都没发现。”陆程神情古怪,“你是怎么一摸就找到的?” “因为备用钥匙本来就是我藏的啊。”冬见樱回应得理所当然。 “你怎么会有备用……” 陆程的话语忽然噎住了。 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无奖问答,你猜猜这套房子的房东是谁?”冬见樱朝天花板竖起食指,冲着陆程微笑。 “别告诉我这套房子也在你的名下……”陆程感觉自己有点上不来气了。 “猜对啦!”冬见樱努努嘴,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可惜没有奖励就是喽。” 陆程冷汗涔涔。 啧,那问题可就大了。 “我擦,那你这房子为什么又是贴符纸又是放镇山石的,妥妥的阴宅装饰啊!” “奥,当初前天看你是要住进来,觉得这种房子就收你五百的租金会让你起疑。”冬见樱说,“所以干脆放了这些东西让你住进来心安理得一些。” “……你人还怪好的。” 还懂给哥们这个穷鬼留点最后的脸面是吧? “哼哼,现在快让我看看你这个租客合不合格,够不够……”冬见樱像欢脱的小鹿一样,把鞋脱在玄关后,仅穿着过膝的白色丝袜就跳了进来,“诶?” “等等……”陆程刚试图阻拦,可一切为时已晚。 很显然,冬见樱如今已经能看见……那足够让作为房东的她暴跳如雷的场景了。 冬见樱像个小孩一样,呆呆地仰天看着那嵌在天花板上的燃气灶,停止了思考。 陆程一巴掌拍到自己的额头上,脚趾极有韵律地抓挠着鞋底。 冬见樱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一副滑稽又诡异的场景让她时而嗔怒时而笑,斟酌了老半天都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揪住了陆程的耳朵,那精致的面庞几乎都要贴到他的额头上了。 “来,告诉你大坝,你是怎么把这玩意弄到天花板上去的?”冬见樱给气笑了,揪着他的耳朵口吐芬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陆程一脸冷静地把罪名揽到自己头上,“昨晚我做宵夜时候没控制好时间和火候,然后就炸了。” 有一种哑巴被人造谣的无力感。 冬见樱要是知道这破事是那个藏在床底下的家伙干的,只会更加暴跳如雷。 人总是折中的.JPG “炸了?” “对,炸了。” 陆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有一说一,这谎话编的陆程自己都不信。 做的什么宵夜能威力这么猛,直接把燃气灶干天花板上? 他本以为会迎来冬见樱狐疑的目光和暴风雨般的连续质问…… 但完全超乎想象的是,女孩第一反应竟然只是略微怔了一下。 然后,在他的视线里……冬见樱微微踮起脚尖,然后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开始在他身上到处打量:“我趣,那受伤了没?别吓我啊!” “啊……啊?” “你等等……我爸那里能联系上海都最好的医疗团队,有什么伤的话一定要说,别给我藏着掖着呀!”冬见樱又把手机掏了出来,埋头又在‘备注联系人’翻找。 “可别!”陆程神情有些古怪,赶紧制止了她的行动,“真没什么大碍,就别浪费公共资源了吧?” “不行不行!很多伤都是事发时候觉得不值一提,但日后留下了很大的隐患。”冬见固执地樱撇撇嘴,轻轻地把他推开了,“你小子也不想后半辈子坐在轮椅上吧?” “真没事啊!”陆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爆炸的时候我人还在卫生间,离我老远着呢。” “哈?你做饭时候为什么去卫生间?”冬见樱歪头问号脸。 “憋不住了,就把锅晾那儿去上撤硕了。”陆程谎话编得一本正经。 没办法了,撒一个谎往往就得用无数的谎来圆。 “有猪啊!谜题算是解开了。”冬见樱耷拉着俏脸,朝他竖起国际友好手势,“这下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爆炸了。” “小问题,不慌。”陆程竖起大拇哥,“你估算一下大概要赔付多少钱,我从今天开始存。” “嘁,赔付就不用了。” “得出,不然这样弄得我像吃软饭的。”陆程神情庄严。 “不用怀疑,你就是吃软饭的。” “我擦,给兄弟点最后的薄面吧。”陆程刚酝酿好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好,那今晚的饭钱平摊下来人均2000,加上厨房维修费至少50000,共计52000。”冬见樱撇撇嘴,朝他伸出手,“给钱!” 陆程弱弱地缩了缩脖子:“暂时不够奥,容我再存几个月,一定还给你。” “那不就得了!” 冬见樱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脸:“好啦别逞强啦!明天我会托人上门维修,维修费就不用你出了。 但下不为例,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陆程行了个极不标准的军礼,“Yessir!” “对了。”冬见樱的话题转变的依旧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话说啊……我从一进门时就闻到一股香味诶。 感觉像是檀香?” 冬见樱忽然凑到他身上嗅了嗅,忽然抬头静静地盯着陆程的眼睛:“你家里喷香水了?” 陆程的呼吸再度凝滞,额头上那刚收回去的冷汗……又一次落了下来。 40.《你爸》 陆程的呼吸再度凝滞,额头上那刚收回去的冷汗……再度落了下来。 咳,是香水,想必一定是香水罢。 肯定不会是某个说要使用藏身术,然后反手就躲进床底,结果还没遮盖住自己身上体香的家伙所散发出来的气味罢? “奇怪,你身上也没味道啊……”冬见樱像只小狗一样抱着他的手臂,东闻闻西嗅嗅。 “是香水……”陆程赶紧撤了一步,和女孩保持距离,“但我没往自己身上喷,刚搬来这里时候怕房间里有味道,就随便在房间里喷了喷。” “又尬黑!我作为房东在房子没租出去之前都是亲自打扫的!哪有什么味道啦!” 冬见樱挺起微微隆起的胸膛,为自己辩护,“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一搬进来,房子能这么干净?” “倒不是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只是个人习惯。”陆程赶紧揉挠着额头安抚,“我一般在住进新住所之前都会下意识地往家具上喷点香水。” “唔……”冬见樱抵着下巴又轻嗅了一次,“不过说起来真的挺好闻的,檀香里夹杂着一丝微妙的甜味。 闻起来像是那种成熟稳健的女孩子散发出的体香。” 陆程面无表情地捏了一把鼻子,拭去从额头滑落到鼻尖的冷汗。 这不对劲吧! 怎么一猜就中啊? “这味道品起来更像是香氛,没想到牢陆你在这方面的品味还挺好。”冬见樱这样说着。 “啊……谢谢夸奖。”陆程思索了半天,最终只从嘴里吐出一句客套话。 因为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了。 他对香水香氛之类的产品一窍不通,在他的观念里那都是提高生活情调的奢侈品,就连网购里99元送货上门的那种香水他都没能力入手。 “我买了很多大牌的香水香氛,都没有这么自然又高级的味道欸。”冬见樱摇晃着他的胳膊,“速速告诉我这香叫什么,我也入手一瓶。” 废话,这香能不自然又高级么…… ''哆啦A梦''从百宝袋里掏出的任何东西都是宝,就连她身上的体香都是在这个世界里几乎不可能复刻出来的气味。 “剑仙。”陆程随口编了个名。 “什么?” “我是说香水名叫''剑仙''。”陆程依然还是说谎不打草稿。 “没听过的香水名欸。” “从我大学附近的一家香水店里低价买的,听说是店长自己调配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厉害,我以前买的千元价位的''小黑瓶''和‘黑之黑’也有点这类似的味道,不过差远了。” “这样么,那我还挺走运的,低价淘到宝了。” “……你喜欢这种香味吗?”冬见樱忽然轻轻咬了咬嘴唇,声音微弱地询问。 “啊?哦……还行,闻着挺舒服自然的。”陆程把耳朵凑过去才勉强听得到她说话。 “那牢陆你速速把香水给我看看,我去采购一些来,天天喷身上让你闻。” “采购?万恶的有钱人啊……”陆程仰天感慨,“不过我买的是10毫升的香水小样,搬进来那天刚好用完了,瓶子也丢了,只能说你问得真不是时候。” 谎言要编就得编全套。 “这样啊……”冬见樱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 “先不提这个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为了防止多说多错,陆程连忙转移话题。 “你先去随便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喂,明明这是我名下的房子欸,怎么弄得你像东道主一样。”冬见樱嘟着嘴吐槽,“不过还是辛苦你了哦。” “好的好的,奴才参见大小姐。”陆程接茬。 虽然说前天那场爆炸让厨房彻底毁了容,但好歹插座还是能用的,陆程从行李袋里掏出烧水壶,很快就烧了一壶水。 等他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水走出厨房时,才发现客厅里早就没了冬见樱的身影。 卧槽,人呢? 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陆程赶紧隔空喊道:“牢冬?你人呢?” “我在啊。”冬见樱的声音隔墙传来。 坏了,出大问题! 陆程神色微僵,赶紧把两杯水往餐桌一搁,脚步飞快地撞开卧室的房门。 果然……此时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此刻的冬见樱正展开四肢地平躺在卧室的床上,如同一只含盐量百分百的咸鱼,仰视着卧室的天花板。 而她所躺的那张床的床底,正是某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家伙的藏身之处。 “我擦……你怎么就进我卧室了。”陆程强行遏制住近乎也要突破胸膛的心脏,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嘴。 “因为觉得你住的这间卧室最香啊,逛了一圈发现就这里檀香味最浓郁。”冬见樱那被白色丝袜包裹的纤细小腿在床边轻轻地晃荡着。 “可能因为这里是我要睡觉的地方,香水就喷得比较多。”陆程满脸镇定,“所以这里留香会比较久吧? 还有……快从我床上下来。” 他只祈求这姑娘千万别俯下身往床底看…… 要不然底下那位伟光正的剑仙可能会光速化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牢陆好冷漠无情。”冬见樱把嘴撅得老高,像是挂了个拖油瓶,“明明这间以前也是我的卧室欸,现在我豪不容易回味一下以前的滋味,怎么就要赶我走了?” “这间卧室是你以前住的?” “对啊,高中的时候我都是住这间的。”冬见樱眼眸明亮如星辰,“我记得我以前还在床底藏了盒飞行棋,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女孩从床上一跃而下,紧接着慢慢地俯下身…… “别别别!”陆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摁住了女孩的肩膀。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的手不经意间擦过她圆润的肩头,然后明显地感觉到一条带子从他的手边滑过。 “欸?”冬见樱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给吓了一条,这才意识到自己左边内衣的肩带滑了下来。 “干嘛呀!”女孩轻轻拍开他的手,脸上的红晕无处遁形。 尴尬的沉默。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 待冬见樱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她才小声地嘟哝一句:“真是的,那么激动……” 忽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浅笑:“等一下,牢陆……你这么大的反应,床底下不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于是乎,那份红色成功转移到了陆程的脸上。 少年的红温胜过一切藏话。 他的大脑着实有些宕机了,在此刻拼尽全力地想着如何为自己不恰当的举止找补。 “是……咳咳,解决私人欲望的用品?”冬见樱那精致的面庞慢慢凑近,欣赏着男孩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尴尬,“还是说底下有一大堆不可描述的那种书? 告诉我好不好?” 咚!咚!咚! 忽地。 在这险些让陆程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关头,大门被富有节奏地大力叩响。 正在僵持着的二人同时一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陆程走快了两步,离开卧室,穿过厨房,途经书房,来到那扇防盗门前。 冬见樱紧随其后,她连鞋子都没有穿,紧紧是穿着白色过膝袜就直接踮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屏息凝视。 嘎…… 陆程掀开猫眼盖,视线透过猫眼投向走廊…… 于是乎,在看到走廊里那身着西装,健硕笔挺如猛虎的男人时,陆程险些心肺骤停。 “是谁?”冬见樱用只有陆程能听到的声音,伏在他耳边说。 宛如一幅世界名画,他和冬见樱,以及门外的来者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许久…… 陆程默默地合上了猫眼的盖子,极其僵硬地扭过头。 然后,他张大了嘴,仅用口型向冬见樱无声地透露出两个字: “你……爸。” 41.沉默,康桥 陆程张大了嘴,仅用口型向冬见樱无声地透露出两个字: “你……爸。” “……” 有的人活着,但其实已经似了。 在那瞬间陆程的脑子里闪回过无数的过往,青春的悲欢离合,高中时的…… 不是哥们,这就特么开始走马灯了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冬见樱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角,即便声音细若蚊虫,也能感受到她言语里透着的焦急。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陆程面色如常地低声应和。 “太靠谱了牢陆,什么准备?” “被你爸沙包大的拳头摁脸上的心理准备。” “什么啊!我说的是我啊,那我该怎么办啊!”冬见樱轻轻地踢了他屁股一脚,“我爸要是发现我在这里的话,不但会骂死我,还可能真的会揍死你的!” “这么严重?要不你从窗户那里跑路吧。”陆程眼睛一瞪,食指朝天。 “衮哪!你是魔鬼吗,这里12楼啊!” 咚!!咚!!咚!! 门又一次被敲响了,这一次的声响比之前的还大,也远比之前更加急促。 像是悬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陆程不知道冬见樱的老爹何时会不耐烦地破门而入。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躲起来吧……”陆程赶紧推着她离开玄关。 冬见樱走快了两步,打开卧室是房门就要往床底钻。 “等下,别躲那里!”陆程吓得面如土色,赶紧随便找了个不大靠谱的借口,“床底下很脏!” 我说你俩真就对这床底抱有什么执念么?一个个遇了事的第一反应都是往里钻。陆程腹诽。 “哇,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躲的?” “衣柜,卧室里有个小衣柜,客厅里有个大衣柜。”陆程赶紧提议,“卧室的小衣柜里被我行李塞满了,你可以躲大衣柜里。” “躲客厅的大衣柜?补药啊,到时候你和我爸肯定是坐在客厅谈话,这离得也太近了吧?” “这不是正合你意么,刚好名正言顺地偷听我们的对话。”陆程说。 “好像也是……但万一我爸闲着没事一开柜门,不就完了?” “那你最好在衣柜里多祈祷一下。” 已经没有时间再供他们闲聊了,陆程赶紧将还在滔滔不绝的冬见樱给推进衣柜里。 柜门合上的瞬间,冬见樱识相地噤声。 世界瞬间清净了。 ………… 陆程快步赶回玄关,在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慢慢地将门拉开。 他揉搓着双眼,佯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啊……是冬叔叔,都这个点了……” 冬永夜西装笔挺,视线越过陆程投进屋内:“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我女儿忽然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在你这里?”冬永夜在简单的客套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询问。 “啊……叔叔说的是冬见樱么。” 冬见樱的老爹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陆程光是看着那对不怒自威的双眼,心里多少就有点发虚。 “对。” “没有。” “是么?”冬永夜的看着他的眼睛。 “是的。”陆程语气莫名其妙地笃定。 “那她有联系过你么?”冬永夜又问。 “没有,我们已经好久不联系了。” “是么?” “是的。” 沉默,今晚,康桥。 冬永夜盯着他的眼睛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点了一下头:“好,如果有任何关于我女儿的消息,记得联系我。” “好的好的……”陆程忽然愣了一下,“等一下,叔,我好像没你联系方式。” “哦,也是,忘了。” 冬永夜想了想,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他眼前:“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你是我女儿的朋友,真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可以试着打上面的电话。” “好的,谢谢叔……”陆程看着手里的名片,嘴角忽然抽了一下。 即便知道所谓的商人身份只是这个男人的伪装,但陆程在看到这名片上内容的一瞬间还是差点没乐出声来。 【AAA建材冬总联系方式:XXXXX】 最难蚌的是名片上还蹩脚地P了几个钢材的贴图上去,把电话号码的最后一位数字遮去了一半,整张名片都透露着一种小县城三流公司的劣质感。 看到名片的一瞬间,陆程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大腹便便中年油腻土木老哥的形象,和面前这个健硕如虎的男人的气质八竿子打不着。 “叔叔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陆程视线从名片上移开,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算是。”冬永夜惜字如金。 “好厉害,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经常听见樱提到过您,眼里满是崇拜。”陆程说。 这下冬见樱可就不能怪陆程,没在她老爹面前说好话了。 “是么,小本生意,手里握着点小钱。”冬永夜脸上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嘴边的肌肉似乎微微上扬了一点点。 沉默,又是沉默…… 陆程只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多说多错,他只能挑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现在他实在无话可说了。 不得已,他只能尽早地结束这场对话。 “时间也不早了,叔叔您也早点回去休息。”陆程把名片放在鞋柜,招招手,“有见樱同学消息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要将门合上。 砰! 一股惊人的巨力忽然抵住了即将合上的门。 原来是面前这个健硕如虎的男人抬手把手掌卡在门缝之间,重新将门扳回原位。 “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屋叙一叙么?”冬永夜脸上忽然扯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陆程瞅着这男人脸上露出的意义不明的笑容,瞬间头皮发麻。 不是,您这一拳能把东北虎锤成小猫咪的一米九壮汉,也要玩''深夜无家可归的少女''你那一套吗? “啊哈哈……”陆程强颜欢笑,“冬叔叔,您就别为难我了,您的女儿真的不在我这……” “不,我们接下来要探讨的话题并非关于我女儿的。”冬永夜那慢慢地把门给拽开。 他收敛起笑容,神情肃穆地注视着略微发愣的男孩: “而是关于你的。” 42.不能拒绝的理由 关于我的…… 在那一瞬间,陆程的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可能性。 是敌?是友?在对方未表明立场关系之前,一切都未成定数。 虽然说目前这个健硕的男人明面上并没有带任何战斗员,但也许正有一名狙击手正躲在城市的某栋大楼上,正瞄准着他的脑袋? 也许谈判失败的那一瞬间,冬见樱的老爹一声令下,陆程的脑袋就会像坠地的西瓜一样,''崩''地一下炸得四分五裂。 那个时候夏浸月真的能来得及拦下子弹吗? 也许他应该硬着头皮把夏浸月从床底下扯出来,好让眼前这个在海都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滋生几分忌惮。 他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那啥……”陆程硬着头皮,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脸,“冬叔叔,我们都不是同一辈的人,肯定是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的,真要进屋叙一叙的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只是恰巧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而已。”冬永夜的言语里透着一股坚硬的味道。 “啊哈哈……请教?冬叔叔您着实找错人了……”陆程一脸的无辜,“我就一肚子里没二两墨水的穷大学生,到时候您就算问了,我最后也只是一问三不知啊。” “无妨,就当作学习一下年轻人喜欢什么东西了。”冬永夜搬出了最符合逻辑的理由,“我女儿生日也快到了,你跟她也挺熟的,也刚好能探讨一下到时候该送她什么礼物。” “见樱同学快生日了?”陆程明知故问。 “还有一个月,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啊哈哈,不知道。”陆程尴尬一笑,“其实我和见樱同学真算不得很熟。” “是么。” “是的。” “我记得我女儿每次生日晚宴都会请你,她还说你生日就跟她隔了一周。” “……都高中毕业两年了,实在是没太多印象了哈。”陆程微微一怔。 虽然说他确实很清楚地记得冬见樱的生日,但他却真没想起来自己的生日。 他都至少十年没过这种玩意了,他老爹老娘在他上了初中以后矛盾就没停过,所以他到了生日那天也不敢提要求。 到高中以后父母双双升天,那就更没机会过了。 只有手机里某些APP发来公式化庆生短信,还有每年这个时候冬见樱会去校外带个小蛋糕给他,这才会让他想起来自己的人生中确实有这么独特的一天。 “那这样我就不能提前给你生日礼物了。”冬永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生日礼物?”陆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有。”冬永夜从西装口袋里又摸出了一张卡。 而这一次……是一张闪着金色LOGO的银行卡。 “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您快收回去吧!”陆程脸色骤变,连忙把银行卡往回推。 “不要么?” “真不要。” “你和你父母曾住的那套房子在三个月前遇上了拆迁,因为拆迁的时候你还在外地上大学,所以拆迁款被当地居委会和拆迁队的工头私吞了。” 冬永夜也并没有强塞,只是将那张闪着金色LOGO的银行卡用食指和中指夹在半空中: “现在我帮你要回来了,共计三十五万一千元,全在这张卡里。 你确定你想好了么?”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下一秒,陆程飞快夺过对方手上的银行卡,极其顺滑地塞进自己的兜里。 紧接着他光速变脸,像是乡下老农遇见从市里派来的领导一样殷勤而激动地握住冬永夜的双手,“恩人哪!您真是正义的曙光,公正无私的大判官哪!” “所以我有资格进屋了么。”冬永夜没有理会他的拍马屁,只是再度询问。 “您瞧您说的,哪有什么资不资格,我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陆程振臂欢呼,满脸堆笑着把冬永夜扶了进来,“您快请进,您快请进……” 因为对方真的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程之所以出来租房子住,就是因为这个暑假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家里给拆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三天前刚下了动车站,用优惠券点了辆网约车回家,到了目的地之后发现自家的民宅凭空失踪,留下的只有嗡嗡轰鸣的混凝土搅拌机和在烈日下飞扬的沙尘。 谁懂无家可归那一刻的救赎感。 结果他带着满腔怒意地当场打电话给居委会和拆迁公司讨要说法,然后给双方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迫不得已他只能掏出兜里共计1000元巨款,跑去租下这间只有500元月租金的房子。 如今拆迁款重归他手,他怎么地也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 陆程赶紧备好拖鞋,把这尊大佬毕恭毕敬地请了进来。 “鞋子您就放到鞋架上就好,拖鞋我也给您备好了!”陆程这一瞬好像是电视剧里热情好客的女主人,敞开了大门迎接远道而来的大领导。 冬永夜点了一下头,换好拖鞋以后就俯下身,试图把那一双昂贵的皮鞋塞进鞋架。 紧接着,冬永夜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 对方那突如其来的反应让陆程微微一怔,他默不作声地顺着冬永夜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他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因为……在鞋架上,除了冬永夜的那双昂贵的大皮鞋之外,一旁还静静地躺着一双小黑皮鞋。 女士的乐福小黑皮鞋。 陆程心肺骤停。 我擦!冬见樱那铸币在躲进衣柜的时候,忘了把她自己的鞋也一同带进去了! 陆程扶额掐人中,以避免自己被当场气晕。 “这鞋的外观有些似曾相似。”冬永夜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般都穿这鞋去漫展COS女角色的。”陆程一脸冷静地给自己脸上抹黑。 “你买鞋的品味挺独特。”冬永夜在鞋架前愣了三秒,最后一脸淡然地从嘴里蹦出了这句话,“这鞋的码数,你塞得进去么?” “咳咳,呃……用力塞一塞还是能进去的。”陆程冷汗直冒,“冬叔叔,尊重一下我们年轻人的癖好吧。” “这样么。” “是这样的。” 这个健硕如虎的男人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不再追究。 换好鞋后,冬永夜再往前走进步,他的脚步又再一次停驻。 两人并肩而站,一同望着餐桌上那两杯还飘着白气的热水,陷入了沉思。 “两杯热水。”冬永夜扭过头,看着那早已一脸生无可恋的男孩。 “你这里来过客人?” 43.逃 陆程敢打包票,今天他一晚上撒得慌比他二十年来都要多。 一间屋子四个人,共计藏了三个人。 一个藏在卧室的床底,一个藏在客厅的衣柜,还有一个试图藏在用脚趾扣出的别墅里。 先是冬见樱进柜时忘记把鞋一起带进去,后又是他自己忘了餐桌上还有两杯一口未动的水。 这牛魔的该怎么解释? 马后炮似地胡扯''早料到冬叔叔您要来,所以我早就备好水了''?还是说个冷笑话……‘哈哈,老登,想不到吧,我平常就爱一口气连喝两杯水,因为两只老虎跑得快,两杯热水冷得快''。 在经历过短暂的头脑风暴过后,陆程面色如常地从嘴里蹦跶了一句鬼话:“没来过客人,一口气倒两杯水就是我日常的癖好而已。” “这又是什么癖好?”冬永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少有地抽搐了一下。 “因为水是生命之源,我向来对大自然充满敬畏。” 陆程的神情庄重,如同一位正在祷告的虔诚信徒,朝着桌上那两杯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很难想象这位身居高位的大佬的脸上,竟慢慢地浮现出一种气极反笑的表情。 “有的,有的。” 陆程在这个话题上,非常严肃地提交了一份全是鬼话的答卷: “所以我日常喝水的时候,往往都是一杯下肚,一杯放生。” 冬永夜:…… 在那一瞬间冬永夜的表情变幻莫测,这位大佬的面部的肌肉扭曲了半天,最后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陆程认得这种眼神。 那是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陆程敢打赌,对方此时一定在想''这种治好了也流口水''。 他觉得等冬见樱的老爹离开之后,自己必须得找冬见樱这个叼毛讨要名誉损失费。 为了给这姑娘半夜跑他家里这档事圆谎,陆程甚至不惜在大佬面前给自己脸上抹黑。 再圆几个慌,他脸上都得黑成煤球了! 他可不想等冬见樱老爹年龄大了之后,跟邻里街坊八卦时,意味深长指一指脑袋,和一群老头老太们娓娓道来:【唉,我女儿有个玩伴,挺好一小伙,就是脖子以上那个部位有一点问题……】 “咳……这事咱先不提。”陆程赶紧把两杯水往茶几一搁。 “既然冬叔叔您来了,这杯水我就不放生了,送进您胃里就是这杯水最好的归宿。” “……” 冬永夜头一次在一个比自己小一辈的年轻人面前给噎得说不出话。 也许这就是高武世界的外来者对这小子多少有点忌惮的理由? 永远出乎他人意料的脑回路,永远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 冬永夜看着这家伙的眼睛。 对方那闯入他视野的心灵具象化,依然是个正在燃烧的屠龙少年,只不过如今那个屠龙少年正跳到了龙的头上,用自己身上的火搓起了龙肉烧烤,还兴奋地手舞足蹈。 那极具画面感的内心具象化结合陆程那莫名其妙的言行,更增添了几分荒诞之感。 “……挺有格调。”冬永夜板着脸评价。 “那是必须的。”陆程非常不要脸地接纳了这虚情假意的夸奖。 双方在客厅的沙发入座。 陆程尽量挑选了一个舒适一点的姿势,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局促:“冬叔叔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我肯定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不让自己一问三不……” “群贤之师。”冬永夜毫不客气地掐断了他的话茬。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丝毫的征兆。 从这位神情坚硬古板的男人突兀吐出的四个字,却让陆程如遭雷劈似地怔在原位。 “什……什么?”陆程努力地做好表情的管理,以让自己的神态显得不卑不亢,“您可以表述得再详细一些吗?” 冬永夜像尊悍然不动的大山端坐在沙发上,从嘴里吐出嘶哑厚重的嗓音如同朝堂之上的惊堂木,嘹亮而震耳欲聋: “我想知道,你对于''群贤之师''的看法。” ………… 而与此同时,高武世界里。 稽查部度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三小时。 脑子里芯片的动静即便早已消停,可那如''群贤之师''这个称号却始终在他们脑子里挥之不去,芯片中冰冷刺耳的机械女音那持续不断地呼喊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年兽''冷着脸坐在总统套房的沙发上,如着了魔似地不断地念叨着''群贤之师……群贤之师……''。 稽查部的其他成员有的站,有的坐,看着''年兽''越发阴冷的脸色,寒蝉若噤。 “老大!”稽查部的斥候撞开.房门闯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沓加了密的线报,“审.判庭那边发来了最新的消息!” “说。”''年兽''冷冷地丢下一个字。 “根据审.判庭占灵师的探查,7号代行者寂丹祸的灵气迹象全无……可以确认阵亡。”稽查部斥候小声说。 ''年兽''扭过头,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是一双如蛇蝎般凶狠的褐色兽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就他吗的知道!”''年兽''的声调越抬越高,言语中的狠厉越来越重。 他一拳将茶几给砸了个粉碎,在场的稽查部成员被吓得陡然一颤。 “我他吗的就知道!”''年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此刻的他真如传说中的年兽一般,从面具中呼出肉眼可见的白气,“我们竟然被一个死人耍的团团转。” “五十年前陆程葬身渊底,五十年后这个重建的世界还是没能摆脱他的影响。”''年兽''暴跳如雷,“现如今派出去的代行者竟然被一个百年前刚觉醒的陆程给打得神魂俱灭。 无论是审.判庭还是武阀,到现在都还没能逃脱出他的阴影,就连我们脑子里的芯片都在欢呼着他如君王一般凯旋!” 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的回应。 稽查部无人敢发言,主动去承接这位稽查部总长的怒火。 “他们会杀了我们!审判庭和武阀会杀了我们,向整个世界控诉着我们的失职,控诉我们把一个已经背叛了的3号代行者给放回过去的世界!” “你,你,还有你……”''年兽''一一指着稽查部其余成员的鼻子,“你们能承受住审判庭的怒火吗?” “总长……我愿意出来承担责任,我家里没什么牵挂……”有一位稽查部成员鼓着勇气站了出来。 “承担责任?承担个屁的责任!”''年兽''一脚把站出来的成员踹翻在地上,“我比你们更清楚审判庭的那帮老不死,这该死的连带责任制会把我们整个稽查部一起送上绞刑台!” “那我们该怎么办……”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逃。” “逃?” “逃!”''年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审.判庭找上门之前,逃。”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武阀和审.判庭的眼线到处都是,就算我们隐居了或许也有一天会被找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年兽''说,“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逃到百年前的世界。” 44.当然我说的是游戏 “我想知道,你对于‘群贤之师’的看法。” 在对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陆程真的很想拔腿就跑。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 寂丹祸的表现很显然在之前没有和这个世界的灵气相关人员接触过,而现今知晓他未来的名号的寂丹祸已死,再无泄露这个秘密的可能。 那冬见樱的父亲…… 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名号的? 咚……咚咚…… 冬永夜的指节富有韵律地叩击着茶几,如在战场前擂响的战鼓,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但陆程很快从困惑与惶恐中挣脱出来,将那份略显尴尬与无辜的笑容虚浮于脸。 “‘群贤之师’?”陆程挠头,“不是很懂奥,是游戏吗?” “是名号。”冬永夜坦言。 “游戏名号吗?感觉像是那种一刀999页游刷子游戏的那种炫彩称号。”陆程面不改色地回应,“有点怪尬的哈哈…… 话说,冬叔叔您对游戏很关注吗?” “我女儿推荐给我的话,我偶尔会玩一玩。” “嚯,百般宠爱集于一身啊,见樱同学有福了。” 陆程呵呵一乐,“我以前高中也常打网游,偶尔还会跑stm买两款单机过过瘾。 不过到了大学以后忙着和生活对线,对游戏接触就慢慢变少了。” “是么。” “是的。” 等等…… 不对。 冬永夜眉头猛然一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话题又被这个脸上永远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的小子给扯远了。 他似乎终于理解那个外来者为什么会在晋升S级的献祭仪式上失败了。 但凡是能听得懂人类语言的存在,都很难不被这小子莫名其妙的语言逻辑硬控30秒。 “虽然说我对你上了大学都不能打游戏这件事,深感遗憾。”冬永夜板着脸,愣生生地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但我所提出的‘群贤之师’,是名号,而不是游戏名号。”冬永夜只能被迫把话讲的清清楚楚。 或许冬永夜作为灵气观察局里长老级别的人物很权威,和手下们交流只需要一个犀利的眼神,一句简短的话语,下属们就会对他想表达的意思了然于心,并义不容辞地做出行动。 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用神髓坏死的躯体杀死强如怪物的A级觉醒者的人,而且这个小子随时能抓住他语言漏洞,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外。 他和那些超脱于世俗之外的“十仙”沟通,都从来没这么累过。 “那我就不是很明白了。”陆程再一次挠头。 “你对我想要表述的意思心知肚明。”冬永夜说,“我以为我一直是在和聪明人说话。” 冬永夜言辞锐利,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锋芒。 但陆程丝毫没有因为那激将法而产生丝毫的神情变化,只是又挠了挠头: “啊……真不是很懂,我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哈。” 冬永夜再次皱眉:“不用再装傻了,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 “AAA建材冬叔叔吗?我当然知道啊,叔叔您不用再强调啦!”陆程瞪大了那双满是赤诚的眼眸,“有见樱同学消息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身份。”冬永夜如剥茧抽丝一般,不厌其烦地一步步拆解陆程的装傻充愣。 他能抵达今日的高度,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那是……” “为你开辟前往中心广场道路的那个战斗小队。”冬永夜的声音漠然而肃穆,“是我的下属。” 冬永夜的暗示已经足够明确了,几乎是明摆着宣示着他此次前来的立场。 他观察着男孩脸上的表情,料想着他神情会从诧异到严肃的变化,紧接着他们就能展开一场属于谈判者之间的对话,各押筹码,各取所需。 然后…… 冬永夜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孩慢慢地摸了摸后脑勺,从嘴里吐出了不像智力正常的人能发出的声音: “嘿嘿。” 嘿嘿?你还敢给我嘿嘿?你凭什么在这里‘嘿嘿’? 冬永夜血压骤然飙升,他忽然很想用那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把这小子万年不变的笑脸给砸凹进去,然后再让这小子把刚揣进兜里的银行卡给还回来! 可这样对待一个小辈未免太不体面,让人落下口实。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混小子不仅吃干抹净还油盐不进啊! 这场本该收获满满的对话似乎中道崩殂了。 事已至此,冬永夜也不好再强求,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他将杯中的开水一饮而尽,倒扣在茶盘上,紧接着悍然起身:“既然你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的话,今晚的交涉就到此为止吧。” 这个浑身腱子肉的男人扭动了一下脖颈,神情又恢复了惯常的威严。 冬永夜的视线似是不经意从客厅的衣柜上掠过。 紧接着,他把一串钥匙丢进陆程的怀里,“我女儿出门的时候似乎忘记带钥匙了,你如果见到她的话,记得把钥匙转交给她。” “好的好的!保证完成任务!”陆程正襟危坐,但脸上却没个正经。 冬永夜起身要走,他的脚步厚重得吓人,每一步都带着点未消的怒气,险些直接把木地板踩塌陷。 就在他刚走出两步时,男孩那略带玩世不恭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对了冬叔叔,其实我一直很清楚您想表达的意思。” 冬永夜一愣,旋即回过头略显诧异地看向陆程。 陆程笑着说:“我知道您说的其实就是游戏,您一定是想开发一款游戏吧?” 冬永夜再度皱眉,头也不回地往玄关走去。 “您一定是想开发一款游戏!” 陆程那下一句带着欢脱意味的调侃,却让冬永夜彻底僵在原地: “一款名为……《灵气复苏》的游戏。” 冬永夜愕然回头,却正撞上了男孩那满是笑意的漆黑眼眸,像是……自深渊底部无声绽放的笑脸。 45.《S级》 冬永夜被这小子的话给愣生生地扯了回来。 他又重新坐回沙发,立刻接上了陆程的话茬:“我很想知道你对于《灵气复苏》,了解多少?” “是游戏吧?”陆程摊着手笑,“您说的一定是游戏吧。” 双方的视线心照不宣地交汇片刻。 “是游戏。”冬永夜点头回答,“我说的当然是游戏。” “很烂,题材很烂。”陆程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却从嘴里笃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我的建议是,不要开发这款游戏。” “何出此言?”冬永夜眉头拧成了川字,立即坐正了,连言语里都多了一份板正的味道。 “你说,假如一款游戏在内测时期坐拥了一批玩家,这群玩家刷装备练等级,肯定是把那些没注册这款游戏的潜在玩家甩开了八条街。” 陆程声情并茂,如同古代路边的说书人一般,语气沉稳地娓娓道来: “但好歹这些老玩家和潜在玩家是完全分隔开的,彼此之间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多的交汇。” “直到有一天,这款叫《灵气复苏》的游戏忽然公测了,在所有人的手机和电脑上自动下载。”陆程忽然声线一变,跟讲着单口相声一样地声情并茂,“嚯,这下可不得了喽,这下所有人手机电脑上的软件在这款游戏面前都得靠边站…… 什么《小镇做题家模拟器》啊,《公司摸鱼小游戏》啊,都得给《灵气复苏》这款游戏让路。” “因为他们会发现,在《小镇做题家模拟器》里拿到的学历称号,还有《公司摸鱼小游戏》里每个月爆的几千块金币,在现象级爆款游戏《灵气复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玩具。” “可问题在于……这场游戏的发售已经无可避免了。”冬永夜沉重地叹息着,那一张坚毅如铁的脸上竟少有地显露出几分疲惫,“这场游戏已经开发到了最后的阶段。” “所以我才说,这正是问题的所在。”陆程这样说着,“这款游戏被迫发售,所有那些还在玩着小游戏的玩家都得被迫得加入这场游戏。 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他们头上的学历称号和手里每月的几千块金币都是假的,只有在《灵气复苏》里拥有一拳干爆世界的力量才是真的。” “看来你对灵气复苏……这款游戏,懂得不少。”冬永夜神情微凛,很显然还没适应这场对话的措辞。 “啧,那懂得东西当然得多了啊。”陆程耸肩干笑,“因为我现在也被迫成为内测玩家了啊。” 冬永夜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果然……是他干的。 他注视着男孩那古井不波的漆黑眼瞳,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原来对方从来就没有神髓坏死过!所谓那毫无灵气的表现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伪装,至始至终他作为灵气观察局的长老都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你也玩过这款游戏么。”冬永夜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故作平静地询问,“那今晚从从另一个高武……额,服务器里穿越过来的外来……啧,老玩家在今晚突然被抹去了痕迹。 我想也许和你操纵的角色有关?” “嘿嘿,举手之劳而已。”陆程不置可否地战术后仰,轻描淡写地吐出了这句话,“不用谢我!” 举手之劳? 冬永夜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险些让他失去表情控制。 果然……果然……果然是这样! 他听说那些灵气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大能都能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毫无灵气的普通人。 就像财富积累一个道理,只有暴发户才会恨不得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小成就昭告全世界,而像冬永夜这样早已富裕到近乎对''钱''这一名词失去概念的人,则根本不屑于向任何人彰显自己的财富状况。 “冒昧地一问。”冬永夜强压住言语里的颤抖,“你……您在内测里操纵的角色,目前大概是什么等级?” “不是很懂你想表达的意思嘞。”陆程又开始公式挠头。 “假如等级共计只有100级,今晚这个外……啊,其他服务器跑过来的老玩家,大概有60级的话……”冬永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您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少级?” “哦,那大概是15级吧?”陆程咧着嘴竖起大拇哥。 15级个屁! 冬永夜眼珠子都瞪圆了,但看着男孩那没个正经样的笑脸,又很难再萌生出追问的想法。 按照''游戏''里等级那套评判标准,15级只能算C级巅峰,30级算B级巅峰…… 按照这个说法,C级单杀A级? 冬永夜自然是不会被对方那套说辞给蒙蔽,其实他内心早已有了答案。 兵对兵,将对将,只有A级才能杀死A级。面前这个身上感觉不到多少灵气的男孩至少也是A级的水平…… 不对…… 冬永夜忽然摇摇头,再一次否认了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 A级可没有掩藏自己灵气的能力,甚至能伪造出神髓坏死的假象,那是只有''十仙''才能勉强做到的地步……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嘴巴上叨叨个没完没了的家伙,至少也是比肩''十仙''的存在,也就是…… S级!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冬永夜,险些给惊出一身冷汗。 46.您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与此同时的陆程,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也渐渐松下一口气…… 这回算是勉强自保了…… 至少证明自己这招打肿脸充胖子是挺有成效的。 从对方说出''群贤之师''这个词时,陆程就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很大概率已经败露了。 与其被对方顺藤摸瓜抓到把柄,倒不如在此刻主动亮相,给自己凹一个世外高人的人设。好让对方心里多几分忌惮,也能为自己在灵气复苏前争取到更多的发育时间。 ………… 而此刻,意识到了对方很大概率是S级的冬永夜,险些给惊出一身冷汗。 那这么看来,这男孩的性格这么独特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十仙''里,那十个家伙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冬永夜再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这个疑问脱口再次抛了出来,“关于''群贤之师''这个称号。”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陆程神色淡然。 “这款游戏有一个叫''搜魂''的技能,有人从那个其他服务器的老玩家的残魂里搜罗到了他残存的记忆,里面一直在重复着这个词。” “哪个词?”陆程挑眉,“''群贤之师''吗?” “是的。”冬永夜语气诚恳地发问,“我想知道您对于这个词的看法。” “冬叔叔您都是比我老一辈的人了,也别老对我一口一个''您''来称呼了。”陆程赶紧摆摆手,“实在不行的话喊我陆同学就好。” “是……那陆同学,我很想知道您对于这个词的看法。” “……” 陆程仰头无声叹息,最后挠着头如实回应:“有点怪尬怪难听的哈哈……感觉有点像是小学生会起的网名,只能说不是很符合我的审美。” 冬永夜的杯子已经完全空了,陆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烧水壶为他蓄满热水。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陆同学您对这个名号了解几分。”冬永夜神色略微古怪,只能把话再讲清楚。 先前的信息量太过巨大,而作为具备心灵控制相关能力的冬永夜,险些陷入情绪失控的状态。 他佯装平静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两口打算压压惊。 “是我。”陆程思索了几秒,最后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什……?”冬永夜把水杯从嘴边移开。 “我是说,您口中的那个''群贤之师''。”陆程两手一摊,满脸的无奈,“说的就是我。” 哗! 冬永夜手一抖,杯中的水飞了出来,溅得西装湿了一大片。 陆程脸上的无奈之色依然未减,只是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所以说啊……我一直都觉得这个游戏名号很难听。” “这个名号……指的是您,额……陆同学?”冬永夜努力克制着脸上的震撼,一边接过纸巾擦拭着西装上的水渍。 他怎么感觉好像这并不是很令人意外。 即便如此,冬永夜在听到面前这至始至终都玩世不恭的男孩一脸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时,依旧让他的情绪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那个外来者初次在齐灵山亮相时,戴着的面具会是完全按照陆程的面容来制作的? 为什么这个跨越时空穿越而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现在陆程参与的同学聚会上? 为什么陆程只穿了一件雨衣就能硬抗那侵蚀人意志的黑色蛊雨? 而且据他所知,东大各地的灵气观察局试图都出现了极少量的从高武世界而来的穿越者,他们有强有弱,强的将近A级,弱的甚至只有C级。 有的活捉,有的达成谈判,而谈判的内容几乎都无一例外地共同地提及了一个词。 ''群贤之师''。 仿佛是高武世界所在的那个时代里永远也绕不开的魔咒,全都凝聚在了这简短的四个字里。 这一切的一切在男孩将''是我''这两个字轻描淡写地说出时,于是一切疑问都有了共同的答案。 “可是……”冬永夜还试图再询追问。 “很奇怪对吧,但我也不是很清楚哈哈……”陆程挠着头尬笑,“我打游戏才打一半呢,就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玩家突然跳出来要砍我,嘴里还念着什么''群贤之师''啊,''压迫''啊,''武阀''之类的词。 然后又一边要吸一大片区域的玩家的经验值来给他升级,嘴里还囔囔着让我和他合作。” “那后来……” “后来没谈拢喽,只能被迫把他销号了。”陆程竖起大拇哥,“不过中途他确实是一直用''群贤之师''这个名号来称呼我。” 所以陆程才觉得这个名号怪尬的,但凡以他的审美都不可能会起这么埋汰的名号啊…… 冬永夜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自己的女儿和一个真正意义上只手遮天的人做了两年的同学。 而自己一个做父亲的,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假如,我是说假如……”冬永夜再一次试探性地发出邀约,“我作为灵气复苏这款游戏的开发团队的一员,恳请陆同学赏脸加入''灵气观察局''这一华夏服务区第一战队呢……不,准确说是合作。” 他这才觉得''加入''这个词多少有点不妥当了。 因为A级的觉醒者都是完全听调不听宣的,就更别说S级的''十仙'',那更是连见个面都得提前预约,遇上大事愿不愿意出手也只是全凭对方心情。 “我吗?啊哈……算了吧。”陆程婉拒,“我可能还没那么资格奥。” “这样么,期待有能和陆同学合作的那一天。” 对方拒绝也完全在他预料之中,或者说冬永夜压根就没指望这样的大人物能这么轻易的同意。 “对了……”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冬永夜忽然一脸坦诚地询问,“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陆同学。” “您说您说……” “陆同学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 咚! 几乎是在这话说出的一瞬,客厅的衣柜中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 紧接着柜们被突兀地幢开了,一团东西随着''哎呀''一声惊叫,猝不及防地跌了出来。 47.问询 陆程:…… 冬永夜:…… 如果陆程的眼睛没有出现问题…… 那他觉得这个从衣柜里滚出的东西大抵也许是冬见樱。 这个连鞋都没穿的姑娘以一种极其吊诡的从柜子里撞了出来,一个趔趄后又滑倒在地上…… 手上还握着一根从衣柜里扯下来的衣杆托。 那很好了,这下白忙活了。 忙碌地编了了一晚上谎的陆师傅,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没眼看。 冬永夜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出现过太多的变化,只是默默地瞥了眼鞋架上的乐福小黑皮鞋,偏头看向正捂着脸一言不发的陆程。 而站在两人对面的冬见樱,则一脸心虚地把衣托杆藏到身后,发出了和陆程同款的‘嘿嘿’憨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沉默的康桥平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除了现在还缩在床底下的夏浸月。 “……陆小友十分钟前说的什么来着。”冬永夜对他的称呼又变了。 “我觉得……”陆程眼又准备开始酝酿胡话了。 “等等,老爸,我能解释的!”可未曾想冬见樱那对绿瞳提溜一转,抢在了他先前,张口就来,“说出来那你可能不信……” “我确实不信。”冬永夜打断吟唱。 “哎呀老爸我都还没把话说完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回应该是''其实衣柜里有一个传送门,我是刚从某个地方一不小心穿越过来的''。” “不愧是我老爸,明察秋毫啊!”冬见樱振臂欢呼,还没忘把手里的衣杆托丢到一旁。 这说话方式怎会如此似曾相似…… 冬永夜愕然。 沉沉吸气,冬永夜一脸淡然地又偏头看向陆程:“所以我从最开始进来时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老爸赶紧说!” “冬叔叔请讲。” “你俩这一模子里刻出来的讲话方式到底是谁学谁的?”冬永夜一脸哭笑不得地皱眉。 “那不过是见樱同学对我拙劣的模仿罢了。” “那自然是牢陆对我拙劣的模仿啊!” 冬永夜沉吟片刻,再度询问: “所以你在之前真的很熟……”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陆程和女孩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着异口同声: “不熟!真不熟!” “不熟!您误会了,完全不熟!” 听着两台鬼话放送机在此时一同运作,冬永夜搓了搓鼻梁,血压开始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所以那今晚你出现在他衣柜里是……” “赫赫,都是牢冬半夜三更想往我这里过夜,和我没关系!” “尬黑,是牢陆求了我一晚上让我过来陪他的,说今天晚上天雷滚滚好怕怕!” “我怕啥?总比有人在事情刚发生时就坐上直升机跑路好吧?” “赫赫,那还不是因为你被爆炸震晕过去了没赶上直升机?吃不到葡萄憋说葡萄酸。” 两人像面对班主任时的小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推卸着责任,好像下一秒就会演上一场扇嘴巴扯头发的经典武戏。 “假如……做了不恰当事情的那一方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呢?”冬永夜不动神色。 “哈哈……骗你的啦老爸,其实真是我没事找事干跑他家里去的哈……”冬见樱笑意光速消失,拍着微微隆起的胸脯像一脸的''英勇就义'',“我知道规矩的,禁足还是断生活费都可……” “话又说回来了,是我把见樱同学放进来了,而且提前没有告知冬叔叔一声。”陆程一脸正色,“所以按道理来说我的责任会更大一些。” “停停停停停!”冬永夜忍无可忍,近乎是崩溃地吼出了这句话,“你俩跟我玩相声呢!我又没说真有什么惩罚措施!” 何况对面这个满脸不正经的小子可是能杀死A级觉醒者的存在,堪比''十仙''的大人物,自己哪敢真有什么惩罚措施啊? 打龙鞭真能打龙吗?未免有点倒反天罡了。 “话归原题,我还是想知道……”冬永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好表情和语气,一脸平和地发问,“陆小友对我女儿的看法。” “老爸,我还在这呢!你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干嘛啊!”冬见樱跳上前,踮着脚就要去捂住男人的嘴。 但冬永夜实在是太高了,仅仅是一根手指头就抵住了女孩的额头,让她做无用功地凭空瞎挠。 “刚好我女儿也在这,所以我更需要把这个问题确认清楚。”冬永夜说。 “我……”陆程眼皮微跳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眼还在一旁抓狂的冬见樱,“评价您女儿?” “对。” 片刻的沉默。 冬见樱似乎也意识到了陆程的目光,双方同时进行了一次长达五秒的''深情对视''。 五秒钟后,双方近乎是不约而同地各自把视线移开。 “呕……” 然后一脸嫌弃地捂着嘴巴假装干呕。 “抱一丝,不月。”陆程一脸冷静地竖起大拇哥。 “衮哪!谁稀罕你啊!”冬见樱恼羞成怒地作势要踢他屁股。 “等一下,我问的不是这个看法……”冬永夜看着两人又开始在他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诨,神色略微古怪。 “那是……” “我问的是,以陆小友的眼光,觉得我女儿现有的灵气天赋,是否值得重点培养?” 48.忽悠瘸了 在问出这话时,陆程分明地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感情存在。 在他的印象里,冬永夜一直是一个重度女儿控。 在高中时候陆程和冬见樱还玩在一起的时候,就能从她嘴里感受到冬永夜这个老父亲对其无微不至的关照。 而现在这个''铁汉柔情''的男人却在此刻,一脸认真且冷漠地当着冬见樱的面,抛出了这个残酷的话题。 可是…… 为什么? “冬叔叔……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目视着男人的眼睛,陆程面色如常地反问。 “实不相瞒,关于灵气修炼的武校,我们已经在创办了。”冬永夜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当着冬见樱的面全盘托出,“我已经为她备好入学的资格了。” “想在灵气复苏之前,让见樱同学赢在起跑线上?”陆程挑眉。 “不,是因为我身处的位置在这个世界灵气复苏之后,随时都有殉职的风险。”冬永夜毫不客气地沉声回应,“我想我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在乱世来临的那天,路还是要靠她自己走。” “老爸你……”冬见樱呆住了,脸上那股欢脱劲渐渐地淡化了。 “所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我女儿的修行天赋究竟如何,毕竟我不能为她操一辈子心。”冬永夜长叹。 “原来是这样……” 陆程微微颔首,听着这番感人肺腑的真心之言,视线落在冬见樱身上好久。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不是陆程不想移开,而是因为他正在睁着眼睛酝酿着新一轮的鬼话。 虽然说冬永夜的说法确实很感人,当着他的面来了一场父女情深的大戏,但是…… 但是我的好大哥啊!我特么真没有辨识别人灵气天赋的能力啊! 属于是打肿脸充胖子真被当胖子了啊!冬永夜这糟老头子真把他当成是能单杀A级觉醒者的顶尖高手了啊! 哥们就算是把眼珠子给瞪破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啊…… 要不把隔壁卧室床底下那一位拽出来试试? 算了……既然对方真把自己当成高深莫测的存在…… 为什么不顺从他呢? 摒弃了脑中杂乱的想法,陆程一脸冷静地移开了目光,开始了新一轮的鬼话演说。 “女武神。”陆程淡然轻笑。 “什么?” “我的意思是,您的女儿,见樱同学的天赋必然会被世人封为''女武神''。”陆程的声线高昂,如同进行了着一场盛大的演讲。 “这是真的?”冬永夜皱了一下眉头。 兴许是陆程这番演讲似的语言太过于浮夸了,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并非是出于安慰。”陆程依然轻描淡写地描述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题,“就如您所说的,灵气观察局要建立的这个‘新海都武院’……” “等等,陆小友是怎么知道这个校名的?”冬永夜愕然。 首先建立灵气修炼学校这件事情就是绝对的机密,而''新海都武院''这个校名提案更是只在长老会里提到过,整个灵气观察局从上到下知道的人都不会超过六个。 “不用那么惊讶,只是我恰巧知道很多事情。”陆程莞尔一笑,“比如说就算灵气复苏了,也有一个可以短暂避难的秘境,还有你们建立的''新海都武院''主推的流派是剑修……” “为什么连这些秘密您也……” 冬永夜的话匣子忽然合上了,事到如今他感觉对方再暴露出什么秘密,他都不觉得惊讶了。 是那个外来者临死前告诉陆程的?还是说他真的拥有能观测未来的能力? 无论哪种,都有些细思极恐。 冬永夜不动神色地颤抖了一下。 “看来很多秘密还是瞒不住陆小友……”冬永夜感慨着。 瞒不住个屁。陆程腹诽。 但他能狗仗人势,把夏浸月跟他说过的话,再复述给冬永夜听。 又能装作自己高深莫测,又能验证夏浸月话语的真伪。 现在依对方的反应来看……夏浸月那天晚上和他说的这些秘密,竟都是真话? 观察着对方的反应,陆程不动神色地再度开口:“所以我对您女儿的看法,到底是真是假,您心里自然会有一个评判,但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 我还有一个提议。” “陆小友尽管说就是了。”冬永夜赶紧接话。 “让我也名正言顺地进入这所武院。” “当然可以!”冬永夜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请问您想要什么职位?当然不需要陆小友做什么事情……就是单纯挂个名就行了。” “先给您安排一个教授的职位如何?” “不用。” “那年级主任……” “这个也算了。” “其实给您安排校董也是没问题的。” “不必了。” “那真的没有什么再更高的职位能安排了……” “学生。” “没问……啊?”冬永夜一反常态地话语都有些结巴吗,“学……学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样的角色……去做学生? “对,学生。”陆程面不改色,“给我一份入学资格就够了,我可以明面上做您女儿的陪读。” 陆程图穷匕见。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借此机会在灵气复苏之前拿到''新海都武院''的入场券,名正言顺地获取更多的资源。 虽然说真忽悠忽悠,冬永夜甚至敢真把校董的位置都给他……可身居高位,他真正实力可能连B级都不到这档事迟早会露馅。 冬永夜先是一愣,紧接着握着陆程的手,近乎痛哭流涕: “好,我这就去安排,争取在这周内让您和我女儿双双入学!” “那就感谢冬叔叔了……” “不,应该是我谢您,以后我女儿还请陆小友多多关照了。” 两人握着手,像是酒后吐真言的亲兄弟,一个兴奋地''痛哭流涕''一个满脸的怡然自得。 啊?啊……啊? 冬见樱如同完全被无视的背景一般被晾在了一旁,满脸震悚地看着那一脸平和的男孩……以及站在对面正握着他的双手,压低腰板,姿态低得近乎老泪纵横的自家老爹…… 世界观像一块一不小心落到地上的奶油蛋糕…… 啪地一下摔了个稀巴烂。 49.《岁月史书》 咚! 房门合上了,这个健硕的男人带着某个满脸残念的麻烦鬼离开了。 此时他手机里的消息都快弹爆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铁定是冬见樱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他。 但他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对手戏,实在是没有闲情去解释,只能暂且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丢在茶几上。 “结束了?”温婉空灵的声音又从他身后响起,像是无处不在的女鬼。 而此刻的陆程早已对夏浸月的突然出现有了免疫,只是略微一怔,很快神色就恢复了常态。 “结束了。” 陆程收拾起了茶几上的杯子。 “你女人缘竟意外地挺好。”不知为何,夏浸月忽然由来地提了一嘴。 檀香味又涌了上来,他一扭头,才发现夏浸月正一脸平静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很出乎我的意料。”夏浸月的语气毫无起伏。 “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把那姑娘当女人。”陆程嘴角略微抽搐,“你还记得你先前提到过的''女武神''么''。” “那是自然。” “那玩意就是她。” “我知道,只是感觉真人和史书上记载得差别有点大。”夏浸月说,“尤其是个人形象这一块。” “哈?那你们史书是怎么记载她的。”陆程的兴趣又被勾了起来,“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么?” “圣洁勇武,成熟稳重。”夏浸月捏着下巴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姿态,“嗯……我记得还是个身材高挑的高冷美人来着?” 好一个身材高挑,好一个高冷美人! 请问这上面的关键词有一个和冬见樱这个叼毛沾边么? “你指的是身高不足一米六高挑,小嘴抹了蜜似的高冷,动不动就踢人屁股的成熟稳重么……”陆程早已无力吐槽,虚着眼偏头看向夏浸月,“这反差是不是也太大了?” “反差是挺大的。” “话说回来,我不是那是啥……又是什么''世界毁灭的元凶'',又是什么''群贤之师''。”陆程忽然来了兴致,梗着脖子凑到女孩的面前,“史书上对我的描述是怎么样的?” “嗯……让我想想。”夏浸月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像捏橡皮泥似的东揪揪,西瞅瞅。 “……你思考就思考,为什么要捏我脸。” “嗯,抱歉,捏习惯了。” “你才穿越过来两三天就养成这个习惯了么?”陆程噎着一股气上不来,盯着女孩那一张恬静的脸有些红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主要是你平常嘴巴这么欠,直接给你脸上来一拳又不太好。”夏浸月抬起琥珀金的眸子盯着他,“那想要泄愤就只能象征性地捏捏你的脸了。” “我擦,还挺……” “嗯……忽然想起来史书对你的描述了!”夏浸月的话锋突转,那对忽然和金色火焰一样发亮的琥珀金眸子忽然吓得他''虎躯一震'',“史书对你的部分描述还是比较准确客观的。” “什么描述?”陆程眉梢微扬。 “说你平常很不正经,为人狡猾奸诈,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夏浸月这样说着。 天哪,那是尬黑的。 “我擦,这不是纯尬黑么。”陆程神色微僵,“这评价哪准确客观了?” “这不都是正面评价吗。”夏浸月歪歪脑袋。 “……这听着哪像正面评价了。” “换句话来理解就是正面评价了。”夏浸月像哄小宝宝似地摸摸他的头发,“说你不正经可以理解为幽默客观,形容你狡猾奸诈可以理解为懂得灵活变通。” “那说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是雷厉风行且锲而不舍了。” “你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夏浸月吐吐舌头,“我还记得史书上还说你被捏脸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反应,这一点确实是比较客观的。” “……什么样的史书会把这种东西记载进去?”陆程瞠目结舌,“那有人记载冬见樱一输游戏,就会气急败坏地肘击别人么?” “好像没有。”夏浸月如是回应。 “我擦,给冬见樱记载得是又是成熟稳重又是高冷美人,怎么到我这就变出阴险狡诈还有捏脸就哈气了?”陆程多少有些抓狂,“这个史书不能是冬见樱编的吧? 越缺什么就越要编什么。” “冬见樱确实是这本史书的撰写者之一。”夏浸月捏着下巴光速化身名侦探,“可这本史书原书的撰写者共计有百人,谁也不清楚这一部分内容是不是她来主笔的。” “我测?上百人编一部史书,那有个毛线的可信度啊!”陆程翻了个大白眼,“上百个人对着这史书一个劲地胡编瞎造,后来翻开一看发现100个人里共计101个大英雄。” “所以我当时竟然没参与这本书的撰写么。”陆程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的盲点,“按道理说,我未来好歹也勉强算个大人物,竟然还不能参与这本史书的撰写?” 心理略微不平衡。 冬见樱这家伙都能在史书里自吹自擂,怎么轮到他就拉跨了呢? “确实没有……”夏浸月眨巴着眼。 “史书有许多的版本,按照正史记载的话……”夏浸月轻声述说着。 “你在这本史书开始编写的几十年前,就死了。” 50.女性直觉 “你在这本史书开始编写的几十年前,就死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说出这话时,言语里多了几分悲伤的味道。 陆程愣了好久,才咂嘴回应:“呃……原来我这么英年早逝的么?” “就是因为你似得早,所以后世对你的记载才比较模糊。”夏浸月安慰,“往好处想,虽然你似得早,但至少你的影响能流传后世几百年呢?” “你这话怎么听着完全没有一点安慰人的意思。” “拜托,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说些让你安心点的话了。” “那就再努力些。”陆程振臂欢呼。 “哆啦A梦不负责安慰只负责办事。”夏浸月俏挺的胸脯挺了挺,那份倨傲几乎就写在脸上,“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死得那么早,怎么说也得让你寿终正寝吧?” “太感动了我的好女侠,但你这一副狂立FLAG的话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么?”陆程又开始插科打诨了,“怎么颇有一种故事的大结局是我们俩手拉着手往坟墓里跳的既视感啊?” “嗯……你就不能说些吉利的话吗……” “那就祝我俩永远不死,杀不死,气不死,老不死。” “……倒也不用这么吉利。”夏浸月叹息一声,“怎么没见你也这么祝愿冬见樱,那小姑娘关系也和你蛮好的。” “小姑娘?”陆程挑眉,“嚯,别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女孩的气质,我记得她年龄还比我大两周。” “比你大大两周?那也比我小,我21。”夏浸月没由来地自豪,似乎比对方更老一岁是什么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 “但是她和我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陆程呵呵一乐,“按道理说,你这个出生在百年之后时代的人,都可以喊她太奶了。” “等等,我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明明不是这个吧。” “那是什么……也祝冬见樱永远不死么。”陆程振臂欢呼,“然后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不死族,一起活到你们那个时代?” “也不是不可以,据说这位''女武神''身上也是有不少秘密的,如果不是因为某些意外的话。”夏浸月回忆道,“说不定她还真能活到我们那个时代。” “她身上还有秘密?”陆程眼珠子都瞪圆了,“我一直觉得从高中开始起,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她老爹比我想象的还有钱。” 反正无论如何,冬见樱人生中的下限就已经被定好了。 就算这姑娘成天不学无术,和小太妹混在一起天天往酒吧夜店跑,她那只手遮天的父亲也会将她从堕落的深渊里轻松地拽出来,用金山银山为她堆砌出一座学历证书的大山。 何况冬见樱还这么优秀,高中时候每天都缩在教室后面打游戏吃零食,平常考试时都能闭着眼上500分,高考时候还确实凭实力靠了个650分。 琴棋书画样样皆具……虽然说这些东西也确实需要用一点经济实力培养出来就是了。 不怕二代金满山,就怕二代有钱有权,能力方面还碾压他这样的末流小镇做题家。 “有,当然有。”夏浸月轻声回应,“只要是人,身上就会有秘密,有大有小。” “比如?”陆程眉飞色舞,苍蝇搓手地凑上前,“透露点呗,我的好女侠,让我瞅瞅这姑娘到底有啥秘密?” 陆程一脸的坏心眼,丝毫不掩饰那近乎带着恶作剧般的笑脸。 “比如,她的父亲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了。”夏浸月说。 “啊?难怪他这么心急着把冬见樱培养成材……”陆程微微蹙眉,“有办法救治么?” “不行,那是心灵相关异能使用多之后必定会留下的隐疾,在我们那个世界里都没能找到救治的办法。” “那……还能活多久。” “大概只剩下二十年寿命。” “还能活二十年叫特么病入膏肓?”陆程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这定义未免也……” 牛魔的,亏他还打算同情一下呢…… 按照史书上记载的话,自己可能还没人家老登活一半久呢! “她父亲目前应该是B级巅峰,很有突破A级的希望。”夏浸月耐心解释,“一般把灵气修炼到这种程度的觉醒者都已经完全能克制你们这个时代的任何疾病了,就连癌症都能轻松痊愈。 而他突破之后不但不会增加阳寿,反而会减阳寿,这在我们那个世界里几乎算无药可救的重病的存在了。” “这倒也算是一个秘密……”陆程再度挑眉,“但不过这和她本人也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嗯……这么随意窥探别人秘密真的好么。”夏浸月慢慢把他的脸推了回去。 “没关系,你大可以透露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 “那就没有什么秘密是无伤大雅的了……” “嘁……白白勾起哥们的好奇心。”陆程仰天吐槽。 “嗯,忽然想起来一个秘密……”夏浸月纤指微抬,唇角微微勾起,似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话题。 “快,你说!”陆程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但准确率应该很高就是了……”夏浸月已经开始忙不迭地叠甲了。 “别磨磨唧唧了,有话快说!”陆程毫不客气地催促。 “我总觉得她现在的心境很奇怪,像是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夏浸月咬着嘴唇,仔细分析。 “然后呢……” “然后,凭女性的直觉……”夏浸月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 “我觉得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