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咸鱼躺,暴君非要宠她当皇后》 第五十九章 罔顾了陛下恩宠 姜棠回头一瞧,是冯才人朝她走来,举止神态还是那般目中无人。 走至面前,她一手悬空举着,言语傲慢道:“姜姐姐,我的宫女被太后娘娘那边叫去领赏赐了,可否劳烦你扶我回宫?” 姜棠打量她两眼,心里没什么好感,并未吱声。 “婕妤。”身侧,夏锦思虑周全,暗示姜棠别起冲突,“让奴婢来吧。” 姜棠一脸感动,配合地点点头,“也好。” 说着,夏锦走上前去,朝冯才人伸出了手。 对方嫌弃地看了眼,根本不领情,“这丫头我都没怎么见过,谁晓得她是不是笨手笨脚?还是姜姐姐亲自搀扶我…稳妥一些。” 场面陷入僵持,陆续出来的嫔妃见这一幕,纷纷伸长了脖子看戏。 更有人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陛下近日最宠爱的、和太后最看重的碰上了,这下可有得好戏看了!” “冯才人毕竟有了龙胎,那姜婕妤再怎么受宠,也断不会越过她去……” 就是因为姜棠近日恩宠太盛,冯才人她才仗着怀胎,故意找对方的茬。 想要挫挫姜棠锐气。 她倒是要看看,是姜棠恩宠值钱,还是自己这龙胎金贵…… 姜棠深知,这不止是忍让不忍让的问题,而是被人当众打脸,她绝对不能妥协。 还是那句话,高位份要忍低位份也要忍,岂不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便不卑不亢回怼道:“冯才人要是嫌弃我的宫人不好,那就等你宫女来接吧,反正看你样子也还舍不得走。” 话毕,她拉着夏锦,自顾自离开了。 听出姜棠的嘲讽,冯才人有些恼,她冲上去拦住了两人去路。 不甘示弱阴阳说:“姐姐这是什么话?外面日头毒辣,我如今是有双身子的人,比不得姐姐你身(皮)强(糙)体(肉)壮(厚),万一晒病了伤着皇子如何是好? 所以还是劳烦姜姐姐辛苦一下吧~” 姜棠被恶心得牙痒痒,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欠抽的人! 不等她回应,嘴欠的冯才人,自顾自又叭叭了:“太后娘娘日日提点,要咱们这些姐妹和睦相处、互信互助,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情愿帮吧?” 一旁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早便瞧不惯姜棠的人,很快加入这场声讨。 “是啊姜姐姐,扶一把又不少块肉,你怎么就不能搭把手了?” “姜婕妤不会是自己不能生,嫉妒人家冯才人有孕,在故意针对她吧!” “如此善妒,真是罔顾了陛下恩宠!” 姜棠轻蔑一笑,轻松的目光扫视过多嘴几人,一一正面回怼: “你那么上心,你扶她回去咯? 我只是不能生,你是没机会生,这一年你有被陛下召见过吗? 你不善妒,那怎么没见你拉着她小手,恭喜她怀孕啊?” 几人被戳中痛处,一个个哑口无言,在原地气得干瞪眼。 冯才人不依不饶,装起了可怜,她抹泪道:“本以为替陛下开枝散叶是大喜事,哪成想倒惹得姐姐不快了,如此,我何必要这个孩子!” 说着话,她撒气一般,软绵绵的拳头不停捶打自己小腹。 姜棠见状,赶紧拉着夏锦后撤几步,她只关心一件事。 “欸欸!这可是你自己要打,跟我们可没关系嗷!” “发生什么事了?” 宋嬷嬷的声音响起,只见她搀扶着许太后走来,旁边还跟着永昌帝和淑妃。 众人再不敢放肆,连忙蹲跪见礼,呼吸都变得谨慎。 “太后娘娘!”对面还未示意,冯才人就自己站起了身,她恶人先告状,“不关旁人的事,是嫔妾想亲近姜姐姐,惹得姐姐不快了。” 如今许太后把对方当眼珠子疼,闻言,厌恶地看了姜棠一眼。 “她怎么了?” 原先是想着皇帝喜欢,盼着能有个孩子,她才多看姜棠两眼。 如今姜棠已然不能有孕,她自然不会多加维护。 哪怕保护过她,在皇子这件事上,也绝不可能动摇分毫…… 冯才人眼底恶狠狠,面色却楚楚可怜,她疯狂颠倒黑白:“嫔妾身子重,想让姜姐姐陪同回宫,她不情愿就算了,还、还暗指说嫔妾恃宠而骄……” 姜棠都听笑了,她身下的拳头捏了捏。 (你还知道自己恃宠而骄啊?我还以为你是单纯没脑子呢!) “你先起来吧。”永昌帝相信事实并非如此,却没急着帮姜棠说话,而是先让她罢礼起身。 相信姜棠的聪明才智,足够应付眼下这一切。 姜棠缓慢站立,一双从容不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冯才人。 事已至此,她总不能来一句臣妾百口莫辩吧? 便心平气和说:“天地良心,冯才人你说没人送,我就让我的贴身宫女送你回宫,可你嫌弃我的宫女不好,非要我亲自来,这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她顿了顿,言语逐见锐利,继续道:“我身边宫人,都是尚寝局分派的,个个经过宫中老人精心教导。 冯才人如此嫌弃,是对陛下的安排不满,还是质疑太后娘娘用人眼光?” 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而是扯出一个新的矛盾。 反还回去! “你!我……”冯才人咬咬牙,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她担忧的看了陛下和太后一眼。 许太后吸了口气,她面色不算好看,仍不满道:“即便这样,她现在到底有孕在身,难免娇气些,你就不能多担待?” 听完姜棠所言,她也清楚了冯才人不占理。 可看在龙胎的份上,她还是有心想帮冯才人说话。 见状,冯才人有了底气,再度趾高气昂。 姜棠一脸平和,接着悠悠道:“嫔妾能体谅冯才人怀胎辛苦,可这不是她任性妄为的理由。 如果她一介才人,都能随意指使嫔妾一个婕妤,那定下这位份有何用,冯才人算不算是以下犯上?试问将来皇子出生,她这般品行的生母能否做好表率呢?” 这一连串的反问,砸得许太后脑袋疼,冯才人更是愈发紧张。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 “说得好!” 第六十章 冯才人这胎有问题 永昌帝沉沉一声叫好,态度尽是对姜棠这番话的肯定。 而后他看向冯才人,口吻嫌恶至极:“母后常说,宫妃之间应该和睦,如今你才刚有孕,便这般苛待姐妹。 倘若真生下一个皇子,岂不是连孤也不放在眼中了!” 冯才人被这声震怒吓得颤栗,‘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她总算有些慌张,“嫔妾、嫔妾不敢!” 许太后眼神闪烁,动摇了些许,但这还不足以让她表态。 永昌帝看了过来,用长远的目光劝说太后:“母后,这是宫中第一个孩子,的确应该做好表率。 冯才人这般做派,若往后有孕嫔妃皆向她效仿,这后宫还有规矩没有?孤的皇后又该如何治理!” 话到这里,许太后总算醒悟,眼神锐利了许多。 是啊,她的婉儿还要当皇后,怎么能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谁也不能阻碍她婉儿的路! 想着,她故作无奈,情愿开口道:“你们所言甚是,是哀家欢喜过头,蒙蔽了眼睛。” 闻言,冯才人身上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很清楚,没人帮忙,这局必败无疑。 连太后都承认了错误,其余嫔妃还有谁敢置喙,一个个当起了鹌鹑。 她们也清楚意识到,有些时候这圣上恩宠、比皇嗣在怀还要管用…… “依孤看。”永昌帝再度开口,他看向淑妃一眼,竟是干脆决定,“冯才人德行有亏,不宜抚育皇嗣,等孩子出生,就交由淑妃抚养吧!” 淑妃受宠若惊,她怔了一怔,“这……” 冯才人一脸惊愕,瘫软的身子更是起不来,她算是深刻领教了什么叫作偷鸡不成蚀把米。 嘴唇颤了又颤,求饶的话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许太后倒是满脸欣慰,觉得皇帝开了窍,后位非婉儿莫属了。 姜棠也很意外,没想到男人玩这么大。 (也行,跟着这么个亲娘,能学着什么好?就是冯才人会把这笔账记在我身上吧……) (算了不怕她,没有实权掀不起什么风浪,她不犯我我就不犯她。) 正想着,男人又对冯才人交代:“既然你身子重,这段日子也别出来招摇了,好生待在自己宫里。” 这件事含糊而过,姜棠被男人带走了,一齐来到朝阳殿。 永昌帝开始处理政务,可一个早上,他都显得十分心烦意乱。 想到男人刚才的帮助,姜棠承这份情,主动关切道:“冯才人有了龙胎,陛下不高兴吗?” 永昌帝顿了顿,他随意放下奏折,坐在木椅内探究的看向女人。 “你现在越发胆大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孤为何会不高兴?” 姜棠装得傻愣愣,她沉吟片刻,淡淡道:“可是,从听到冯才人有孕,陛下这眉头就没展开过,不像太后娘娘那般……” (就差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你还问我怎么觉得?) (都这么熟了,也别跟我藏着掖着了,你是不是也怀疑冯才人这胎有问题?) 永昌帝轻轻勾唇笑,关注的点却是…… 连他一直什么脸色都知道,看来时刻都在注视他。 果然还是心里有他。 这般想,男人重新拿起奏折,不咸不淡道:“可笑,孤的眉头有展开过吗?” 姜棠:“……”好像也是。 但还是不太对! 永昌帝翻阅着奏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又来一句:“冯才人这一胎,生不下来。” 闻言,姜棠猛然抬头看他,眼底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这胎果然有问题吗?) 姜棠还只是猜测,而男人的一句话,却是下了定论。 更让她感到奇怪。 (他所说的生不下来,是知道一定会流产,还是另有所指啊?) (如果指流产,我知道是因为熟知*,他又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想不通想不通,啊,感觉要长脑子了……) 永昌帝听得好笑,但始终不解答,等姜棠绞尽脑汁。 这么深入的话题,姜棠是真不敢再问了,头疼片刻只得作罢。 良久过去,姜棠想到什么,她再度挑起话头:“对了陛下,嫔妾想在寿宴上,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届时需要寿宴的宫人配合。” (忠人之事嘛,排场还是要整起来的。) “哦?”永昌帝来一丝兴致,他眯眼看去,“什么惊喜?先说来听听……” 姜棠讲述了惊喜方案,得到男人的认可,这件事敲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姜棠一直待在屋中,赶制呈献给太后的那件寿礼。 眼下,姜棠坐在桌子前摆弄着,只差串上最后几颗珠子就大功告成。 除了项链,她还用剩下珠子做了顶发冠。 这样比较拿得出手。 旁边,小珠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心思雀跃起来,“婕妤,外面天气很好呢,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御医说不能一直闷在屋里。” 想了想,姜棠放下手里物件,她同意道:“也好,四处转转吧。” 经历两回濒死,她变得格外惜命,十分的遵循医嘱。 在小珠陪同下,姜棠出了露华宫,沿着蜿蜒的宫道随意慢走。 不知不觉间,她们来到御花园。 嬉笑的声音传来,姜棠发现有几位嫔妃、在凉亭那处闲坐说话。 几人分别是淑妃、德妃、惠妃、何美人还有冯才人。 姜棠暗自好笑,今天这天气确实不错,能把这么出乎意料的几人凑一块儿。 她脚步顿住,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淑妃却瞧见了她,热情唤道:“姜婕妤!” 没办法,这下姜棠只能过去了,她走近规矩见礼。 “见过几位娘娘。” 淑妃第一时间让她坐,同时打开话匣子:“今日天气好,既然来了,就姐妹们一块坐坐说说话吧。 我们正……开解惠妃呢。” 话到这里,她压低些声音。 姜棠听明白了,这是为惠妃做的局,淑妃当真是有皇后的觉悟和心胸啊。 自秦嬷嬷出事后,惠妃便萎靡了许多,再没往日的神采。 当下,她更是呆坐在凉亭角落,一言不发。 而姜棠没注意到,冯才人阴毒的眼神在直勾勾盯着她。 来得正好! 第六十一章 冯才人做贼心虚 淑妃没察觉旁的,只顾着劝解惠妃:“你说说你,她做错的事与你何干呢,何苦这样作贱自己?” 何美人心善,也跟着开导了几句:“是啊娘娘,得想开些,这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惠妃、不,如今是惠嫔了。 她双手环臂,脸上神色尽是恍惚,依旧那般看不开,“那是伴我长大的奶嬷嬷,如同亲人一样,叫我怎么能不心痛? 想到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时时刻刻受着折磨,便是到了半夜我也不得安眠……” 秦嬷嬷入慎刑司的第二日,陛下让人送来了她的两根拇指,接着是耳朵、眼睛,以及舌头…… 惠嫔每天晚上一闭眼,就能想到秦嬷嬷浑身血淋淋、向她哭诉的画面。 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她都不清楚秦嬷嬷是否还活着…… 思及此,惠嫔眼中露出怨愤,她阴厉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陛下竟如此的不顾念情分,宠幸奸人、草率处置,简直糊……” “惠妹妹慎言!”淑妃难得动了怒,趁对方说出大不敬言论前,她赶紧打断道,“陛下向来公允,是你自己被蒙蔽了眼睛,不反思用人不察,竟还怪起旁的来了。” 惠嫔默不作声,她余光冷冷瞥向姜棠,满脸写着不认同。 看到惠嫔一副颓败模样,姜棠内心毫无波澜。 回想对方威胁她下毒的种种,就完全圣母不起来,谁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若说秦嬷嬷是罪有因得,那惠嫔便是自作自受。 旁边,何美人一阵局促,她忙端起桌上茶水,打圆场道:“娘娘们快别聊了,先喝口茶水吧,败败火。” 说着话,她将茶水递向了惠嫔。 却不想‘啪嗒’一声,杯托裂开,茶杯顺势掉落。 热水混合着茶叶,洒了惠嫔一身。 几乎瞬间,惠嫔猛地站立,双手胡乱拍打着裙摆上的茶渍。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何美人同样慌了手脚,第一时间上前帮着清理。 “这茶怎么回事?快来人。”淑妃微微皱眉,她热心地唤来自己宫人,吩咐着为惠嫔整理擦拭。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惠嫔那边。 趁这空隙,冯才人把握机会,闪身来到了姜棠身侧。 不等冯才人有所动作,早有防备的姜棠,先一步狠狠薅住了对方胳膊。 在冯才人惊愕的目光中,姜棠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冯才人当心,你可要站稳了。 如今你身怀龙胎,这要是有点什么闪失,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我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吗?” 都猜到对方身孕有问题了,她怎么可能还不做防备? 冯才人显然吃惊,而后她面色变得犹豫,似在思考姜棠是唬人、还是真清楚什么内情。 姜棠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她趁机继续道:“想让我背黑锅,也得看你有没有那能耐,把这口大锅甩出去!” 冯才人心头一紧,手脚彻底慌乱,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连连后撤了几步。 眨眼的工夫,冯才人方寸大乱了,她脸色更是白了一个度。 姜棠观察着对方神情变化,她目光灼灼,唇角暗自勾起。 看来,这里头的猫腻还不小呀…… 这个时候,宫人收拾完地上残局,准备退出凉亭。 见冯才人站在台阶位置,她便客气喊了声:“才人,还请您让让,免得奴婢蠢笨碰着您……” 话音刚落,冯才人做贼心虚般,猛然醒神的同时脚下一个踉跄。 “啊!” 毫无防备下,她崴了右脚,竟直接从台阶滚了下去。 整个人往地上翻滚一圈,她趴倒在了鹅卵石地面。 “冯才人!” “完了完了!” 淑妃一行人大惊失色,哪里还能坐得住,很快过去将冯才人团团包围。 意外来得突然,姜棠也有些懵,她不动声色跟上众人脚步。 两名宫人极有眼力,试图扶起冯才人,她却怎么都不能起身。 躺在地上一个劲惨叫。 “哎哟别动!疼、疼死我了……” 淑妃着急坏了,她忙关切询问:“冯才人你感觉如何?伤着哪儿了!” 冯才人只顾着疼痛,什么也说不上来,她含糊道:“疼啊!脚疼,疼、肚子疼!好痛……我的肚子。” 听到她喊肚子疼,淑妃几人皆是心下发凉,犹如泡在使人窒息的深水里。 若冯才人和龙胎出了什么事,她们全都难辞其咎。 与其同时,何美人注意到冯才人裙裤之间、有鲜红的血渍在一点点渗出来。 她花容失色,吓得快要哭出来,“天呐!血、流血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姜棠站在一边,看看那抹血迹,又看看冯才人略显诧异的神色。 似乎,她对此很意外? 姜棠眸光一凝。 众人慌张之中,她平静提醒了一句:“传御医吧。” 淑妃这才回过神,她点点头,赶忙吩咐:“对对,传御医,快传御医!” 闻言,冯才人也突然清醒些,她强烈要求:“林御医!我要林御医来,我只相信林御医!” 姜棠见状,脸上显出一抹玩味,明亮的眼睛洞察一切。 不对劲哦,有古怪哦~ 宫人却不敢盲目听从冯才人的话,直到淑妃授意:“快去啊!是谁都行,只要找个太医来!” “保险起见,张御医也叫上吧,人多力量大。”姜棠又是淡淡开口,她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对方慌张不已。 淑妃寻思也对,差使宫人速速去办了。 冯才人就算不情愿,苦于身上疼痛的折磨,也没精力再阻止什么了。 不多时,淑妃一行人护送着冯才人,回到了她的寝宫。 张、林两位御医赶到没多久,永昌帝也闻讯而来。 淑妃哭诉着,将事发经过简单讲了一遍:“陛下,此事都怪臣妾看护不周,您处罚臣妾吧!” 永昌帝胯坐在上首,他轻微斜身,右手肘撑膝、指尖敲击在太阳穴处。 他面色冷淡如常,看不到丝毫怒意与担忧,“她自己不当心,如何怪得着你?” 耳边,尽是冯才人痛苦的呻吟、和御医们着急抢救的声音。 “陛下,微臣有事要禀!”张御医突然出来,他一脸沉沉。 第六十二章 她就是活该 闻言,永昌帝一行人看了过去,一个个聚精会神。 姜棠更是屏住呼吸,十分期待张御医的说辞。 她视线微微倾斜,就见男人目光流转,唇角快要抑制不住地勾起。 (我说狗皇帝,你能不能收敛点?嘴角都快淌出哈喇子了!) (我知道你高兴、但你能不能先别高兴,跟策划这场意外的真凶似的……) 闻声,某个确为真凶的男人眨了下眼,暗自将嘴角给压下去。 他确实动过点手脚。 可真有那么明显? 正想着,张御医跪到了面前,他严肃而吞吐道:“冯才人这一摔,血流不止,龙胎应是保不住了,可……” 听到孩子难保,淑妃与何美人皆是脸色难看,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惠嫔却是暗自得意,一脸的幸灾乐祸。 无人在意张御医没说完的那句可是。 永昌帝倒更在意这个,他眉间一凝,“可是什么?” 张御医面露难色,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缓缓说:“可、可是,为冯才人清理时,并未在血水之中发现死胎,她似乎没有怀孕……”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错愕,都有些被绕糊涂了。 这也令永昌帝出乎意料,嗓音总算染上些怒意:“似乎?这喜脉是你亲手诊断,如今你又告诉孤没怀孕,还似乎!” 原本他也觉得此胎有疑,冯才人根本不会怀上他的孩子,便差人动了手脚。 结果对方竟没怀孕? 张御医身躯一震,将头埋低下来,他万分诚恳道:“陛下!微臣不敢说医术高明,可一个喜脉还不至于出差错,饶是方才,冯才人的脉象也仍是胎象不稳…… 可诸多查验,的确未见死胎身影啊!” 这番话已然很清楚,此事处处透露着疑点。 并非他人为失误。 姜棠稍一琢磨,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当即提出疑问: “冯才人如果没怀孕,又怎么会流血不止呢?这可是我们大家亲眼看见的!” 淑妃与何美人投来认同的目光,一齐点了点头。 事发突然,这可作不了假。 张御医多了些自信,他从容答来:“从脉象上看,冯才人有大量服用红花的迹象,这本就是活血化瘀药材。 剧烈撞击,身体磕碰出血,红花功效下也会出现血崩之症啊……” 听完此话,其余人惊了一跳,永昌帝却没什么意外的神情。 姜棠见状,心头轻微一颤,她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我靠,不会被我猜中了吧?你还真是策划的凶手啊!) 淑妃等人的关注点,则在冯才人被下红花这件事上,都觉一阵后怕。 淑妃面露焦色,她愤愤不平,“冯才人有孕消息才刚传出,就遭如此毒手,这还了得?!” 何美人眼神飘忽着,更是担忧害怕道:“太可怕了!若不揪出此人,往后再有嫔妃遇喜,又有谁能真正的生下皇子呢!” “哼!”惠嫔毫无同理心,她满不在乎的轻哼,言语间夹枪带棒,“她不那般招摇,怎会引来旁人的嫉恨?要嫔妾说,就是活该!” 知她心里不快,淑妃与何美人并没理会,而是一齐向男人请命道: “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着皇室血脉,望陛下定要严查!” 永昌帝视线偏移,哪好接这话。 他故作威严的咳嗽一声,话锋一转道:“你二人言之有理,可眼下,冯才人假孕一事尚未有个说法!” 到底是风云诡谲中长大的,此事虽然疑点重重,他很快有了头绪。 清楚该从何查起。 便吩咐下去:“这件事疑点颇多,想来冯才人这宫里总有几个知情的,一一带去慎刑司盘查。 一日没人吐口,便一日不能放归……” 姜棠听得心惊肉跳,暗自‘嘶’了声,她能明白男人用意。 (不是御医误诊,问题就出在冯才人这里,她身边的亲信总会有几个知情,狗皇帝这是想学我的套路诱供啊!) (慎刑司那地方,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最后证实清白,也很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吧……) 永昌帝侧目瞧着姜棠,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他很想告诉对方。 真是多虑了,他就是单纯想把人送进慎刑司,好生‘敲打’一番而已…… 当然,姜棠口中不是傻子的人,很快被吓得跪倒在众人面前。 她期期艾艾的哽咽道:“奴婢知道!奴婢说、什么都说!求陛下开恩,不要将奴婢送到慎刑司啊!” 这是冯才人带进宫的丫头,是她的陪嫁丫鬟。 怕泄露什么,冯才人特意交代她守在这里,防止淑妃等人闯入寝床附近。 不曾想,倒让她听见了男人威胁。 “陛下!”宫女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林御医也出来了,他紧张兮兮跪倒在陛下面前。 打岔道:“冯才人血崩不止,是要竭力保她生孕,还是力求稳妥,护住性命即可?” “你是御医孤是御医?该如何治就如何治。”永昌帝一脸不耐,极不在意的说道,他一门心思都在宫女的招供上面。 林御医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那……接下来场面血腥得很,陛下恐不适合待在此了,为龙体着想,还请您移驾别处!” 旁边,张御医一脸狐疑,来回的打量着林御医。 他记得,冯才人情况并没这般危急。 怎么就走向到、需考虑保命还是保身的地步? 永昌帝被扰得十分不耐,他略感头疼,一时都不知如何斥骂林御医的好。 姜棠看出对方那点小九九,她意有所指回怼道:“陛下九五至尊,气吞山河,怎会被一点鲜血吓退? 倒是林御医你,好像生怕陛下留下、发现点什么似的。” (刚才狗皇帝不在,他不知道,冯才人都疼成那个样子,还非嚷着一定要林御医医治呢。) (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猫腻,我可不相信。) 男人眸光闪烁,是这样吗? 那还真是愈发有意思了…… 林御医肩头颤栗了下,呼吸也莫名不自然,他牵强笑,“婕妤多虑了,微臣只是关切陛下龙体!” “没错,就是林御医!” 第六十三章 她有权有势 那名宫女破声破响说着话,她突然指认。 姜棠认真、男人惊喜,其余人更是全神贯注。 只见宫女一手指着林御医,整个人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接着道来: “他与我家主子是同乡,主子利用这份情谊,时常拿些金银软细收买于他。 近日听说主子忧烦孕育皇嗣,他便送来一记药,说服下就会诊出有孕脉象,这药还能调理身子,一次侍寝即可怀上龙胎! 主子想着,先宣扬出这件事,到时陛下定会多多来看她,自有机会真的怀了龙胎,便神不知鬼不觉……” 永昌帝向来公允,除宠幸惠嫔较多外,其余时间都是雨露均沾。 这对那些并不受宠的嫔妃来说,是福利一桩,可对冯才人这样不甘满足的人而言,还远远不够。 上月,轮到她侍寝过一回,才被有机可乘钻了空子…… 相较于冯才人莫名有孕那件事,眼下的欺骗,令永昌帝更好发作。 他顺势显露威严,震怒地大手一挥,“大胆,着实大胆!” 在场几个无人敢掉以轻心,齐唰唰跪地下来,承受着这份盛怒。 姜棠暗自搓搓手,她心头火热,也是觉得这瓜越来越好吃。 (我想过炸裂,没想到这么炸裂哇,到底还有多少反转!) (和御医谋合、假孕、设计怀胎,桩桩件件都是大不敬的欺君之罪,你有几个九族够霍霍啊……) 林御医抹一把汗,他强撑镇定,坚持道:“无稽之谈!就是借微臣十个胆子,也断不敢欺君,陛下明鉴! 我刚不过见你碍事,冲撞了姑娘几句,竟被怀恨在心,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说着话,他扭头看向那宫女,神色间一片痛心悔恨。 小宫女不服气,边抹泪边说:“我家主子常说,林御医唯利是图。 欺君之罪虽然可怕,但和主子承诺龙胎降生后、给你的泼天好处相比,林御医自然不惧什么了!” 事情到这里,林御医突然冷静许多,他冷冷反问:“即便确有其事,那敢问姑娘证据何在!我可给才人配过此药?” 观他这副笃定嘴脸,姜棠便知,就算有证据也被销毁了。 果然,宫女咬咬牙,应答不上来:“我…你!这……” 药方是林御医托人抄好、借请平安脉为由送来的,而药是她偷摸出宫采买的。 何来证据一说? 永昌帝看透对方的无耻,他戏谑一笑,做了决定。 “孤向来公允,既决定将这些宫人送入慎刑司仔细盘查,那辛苦林御医,也亲自去一趟吧。 若是受遍刑罚,林御医仍坚持喊冤,孤自会相信于你!” “不、不不!不可如此,不可啊陛下!陛下……”林御医大失分寸,他惊恐着满嘴求饶,却上来两名护卫将他拖行下去。 姜棠满目嘲讽,看着林御医被拖出房门,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你不会觉得,狗皇帝一定要看到证据,才能出手动你吧?他完全凭心情的好不好!) (这束缚仅针对惠妃,毕竟她有权有势,你家什么实力没点数吗哎……) 此次若不是姜棠提出叫上张御医,极有可能像原剧情那样,被冯、林二人糊弄过去。 到时他俩不仅免受处罚,还会让淑妃她们背了黑锅,永昌帝也会因此觉得亏欠,从而善待冯才人。 这叫他怎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轻轻放过林御医? 场面一度凝重。 见同事被带走,张御医汗湿了衣衫,他赶紧找借口退身继续救治冯才人。 不敢置喙陛下决策的淑妃,到底心系后宫安危,她再度提醒道: “陛下,冯才人假孕固然有错,可被人暗下红花确为事实,亦该严查!” 旁边,惠妃又是冷哼,她满不认同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觉着怀胎无望,自己下了红花?淑妃姐姐未免担忧过头了。” 一向温软的淑妃,少有的强硬反驳道:“是与不是,都得彻查过再下结论,事关皇嗣,马虎不得!” 这时候,一护卫不动声色进屋,朝永昌帝使了个眼色。 姜棠见状,精明的眸子一暗,可还不等她寻思出来什么。 接收到眼神的永昌帝,总算沉沉发话:“那便好好查查。” 淑、惠二人停止了争论,下面人各自行动,对红花一事展开了调查。 大约过去近一个时辰,一护卫前来禀报。 “回禀陛下,我等探查到前日丽秀宫宫女采买回来,途经宫门时身上掉落了红花碎屑,当时守门宫人询问过,她遮遮掩掩只说自己用。 方才已去宫女房中搜过,的确发现大量红花,一番审讯让她招了供,这是供词!” “什、什么?”听对方说是丽秀宫,惠嫔眼神闪烁,她有些发懵。 说话间,护卫将供词呈了上来,永昌帝亲自过目。 上面清楚记录了、惠嫔如何唆使,宫女又是怎么采买、下红花的全过程。 甚至还有宫女的手印。 永昌帝暗自勾唇,对这份伪造的供词很是满意,他一手攥紧了纸张。 对着惠嫔大发雷霆,“贱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惠嫔‘扑通’跪地,难以置信到瞪圆了眼睛,她慌张摇着头,“冤枉!真的冤枉啊!嫔妾当真不知这宫女怎么回事,嫔妾百口莫辩啊陛下!” 秦嬷嬷下毒的事,她确实万分清楚,可这宫女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眼下当真比那窦娥还冤! 永昌帝自然表现得不信,他站起身来,一派痛心疾首,“孤原以为,你只是性子骄纵,不曾想竟如此狠毒,连孤的孩儿都敢痛下毒手!” 惠嫔泪流满面,没了秦嬷嬷从中提点,她一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陛下就不能信嫔妾一回吗……” 永昌帝侧过身,完全不愿看到她的脸,直接就下了命令: “孤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毒妇,来人啊!将她带回宫暂时幽禁,稍后再做处置!”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啊!”一道突兀的急呼声传来。 第六十四章 笑话好看吗 一旁,张御医撩开遮帘,从寝床那方向走来。 惋惜禀告:“血崩愈发厉害,微臣尽了全力,还是难以止住,才人她……殁了!” 此言一出,淑妃等人惧是惊呼,无一不是神色复杂。 姜棠因为清楚剧情,当下也是惊愕非常。 (这不对劲,原本冯才人只是‘小产’,并没有因此丧命。) (难道是那个姓林的,见要遮掩不住,暗下了杀手灭口不成?) 男人同样有此猜测,他未表现出来,怒火更是直怼惠嫔,“睁大眼睛看看,都是你造的孽!” 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惠嫔两眼红肿,委屈至极地被带了下去。 姜棠见证着现场的变幻莫测,凝结的目光定在男人身上,只觉心口颤栗薄凉。 (一石二鸟,高,实在是太高了。) (谁说这狗男人只会暴戾嗜血?此类假手旁人的招数,不也用得挺好吗?) 一听这就不是好话,永昌帝倒也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 视线猛然一转,他看向寝床方向,丢下一句:“这般品行的人,不配葬入皇家陵园,将尸首还于她娘家吧!” 而后他甩袖匆匆离开。 一阵叹息后,淑妃等人也各自离去。 冯才人宫中的人忙忙碌碌,着手处理她的后事,也无人理会姜棠。 不知不觉间,姜棠径直走向床铺,看见躺在上面的人儿。 冯才人面色假白,不久之前还那样鲜活张扬的人,此刻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到底动了恻隐之心,姜棠伸出手,攥紧床上的棉被。 替对方盖过了头顶。 这是给她的体面,亦是对自己的忠告。 不要学错冯才人的路,也不要迎来这不得善终的结局…… 入夜,姜棠刚梳洗完,便传来要她接驾的信儿。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永昌帝屏退随行宫人,只身进入屋内。 “给陛下请安。” 姜棠满头黑发披散着,脸上脂粉尽卸,身着一件纯白素净睡裙。 整个人清雅、娇媚天成。 心绪杂乱的永昌帝,在见到姜棠的这一刻,释然些许。 他点点头,坐至一旁软榻,“陪孤坐会儿。” 今夜赵公公又逼他翻牌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姜棠这待着舒坦。 没有花言巧语,不用假意迎合,让他能静静心。 姜棠不自在地坐过来,见气氛微僵,便主动扯出话头。 “陛下吃了吗?” 男人淡淡答,“嗯。” 姜棠又没话找话的问:“陛下今天忙吗?” 永昌帝竟还是耐着性子,“嗯。” “……” 有一搭没一搭聊过几句,姜棠也觉出找的话题拙劣,干脆不再吱声。 二人相顾无言,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忽然,男人眸光凝视,自带伤感的音色玩味一问:“今日的笑话,好看吗?” 姜棠一怔,心底泛起微微谨慎,她低下头答:“嫔妾不敢笑话。” 永昌帝轻笑,他明知那个答案,还是特意又问:“你一定觉得孤,残忍至极,冷血无情吧?” 这话太尖锐、太棘手,姜棠咬咬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他在说对那些宫人和林御医的处置,还是指诬陷惠嫔的事。 想了想,姜棠决定遵从内心,笼统回答:“仁慈难立威,陛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这是陛下的无奈。” (是这样的,狗皇帝作为上位者,有些事再残忍也不得不做,这是维持统治的最好手段。) (即便是站在正义那方的男主,为了大业和抱负,也做过不少有背天理的事情。) (不然他怎么能在五年后,一手解决掉狗皇帝,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改朝换代呢?) 以前带着书粉滤镜,她很反感狗皇帝的做派,可经过一段时间的亲身相处,她越来越理解对方的身不由己。 有时候姜棠想,要是换做自己,做得不一定有男人好…… 听完心声,永昌帝一双眼骤然紧缩,掩于袖中的手背上杂乱青筋夸张爆起。 胸膛震了震。 时至今日,他终于得到所谓男主的更多信息,真相却是这样的令人发指、惊心动魄。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棠口中那男主,竟是一个谋逆篡位者! 他最终的惨死,和对方息息相关。 而这场浩劫就在五年之后! 没等他心境平复下来,姜棠的心声再起。 (再有几天就是太后寿宴,男主肯定会出席参加,总算能一睹他真容了。) (*里对他的描写,那可是个翩翩帅公子,也不知道模样和我想象中对不对得上……) 这一番听来,也勾起了男人的期待。 他已然平复,脑子里坚定了某些想法。 就算结局注定又如何?他还从来不知道服输二字,没到最后一刻他决计不会束手就擒。 谋事在人。 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想着,姜棠寻思出了新话题,她打开话匣子:“对了陛下,太后娘娘的寿礼已经制成,您要瞧瞧吗?” 永昌帝抽神过来,他还算给面子,点了点头,“嗯。” 姜棠起身去拿,很快端着个木托盘回来,盘内盛着两样东西。 是发冠和珍珠项链。 那发冠大气雅致,上面布有精致缠丝交织而成的凤凰图案,几颗泛着彩光珍珠点缀得恰到好处。 珍珠项链简单素净,又不失贵气,极适合太后这样的年纪。 永昌帝细细端详,有被眼前一亮,他给出了肯定:“不错……” 时间一晃飞逝。 很快来到太后寿宴这天。 午膳后,姜棠便被迫焚香沐浴、梳洗打扮起来。 寿宴举行时间在傍晚,除了各宫嫔妃外,一些皇室子孙、各个重臣也会到场参加。 所以马虎不得,姜棠也很谨慎对待。 一通打扮折腾,小珠取来了新衣裳,“婕妤,把这锦服换上,咱们就可以出发啦!” 傍晚时分,姜棠启程去往福临殿了。 这是专为宫中办宴席的宫殿,可同时容纳近千人,比之朝堂还要气派。 待姜棠抵达时,各宫嫔妃也都陆续来到。 她忽闻一道不满低语:“她来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一群酒囊草包 一位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来客,引起了两名嫔妃不满。 这来人,是应被幽禁宫中的惠嫔。 姜棠找到自己座位,不动声色地走近,听得两人还在谈论。 “听说是陛下顾念情分,不忍处罚太过,就将她放出来了。” “什么天大的情分,能抵得过她那所作所为!不是叫其余姐妹寒了心吗?” “哎,陛下再怎么震怒,最宠爱的依旧是她,算了算了,你我斗不过的……” 姜棠老实端坐,她眸光闪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而是惠嫔娘家找来新的证据,替她翻了案,证实那一切皆是另个嫔妃所为。 对方的家族与萧家有世仇,所以那宫女纯属诬陷,前者才是始作俑者。 证据都摆在眼前,永昌帝自然‘深信不疑’了。 只不过,让男人信服的前提,是以萧老将军立下军令状为代价,他承诺此次边关战役必胜,否则交出手上兵权。 同时,他还呈上一件稀世珍宝,将在今夜这个隆重的时刻奉献共赏…… 没一会儿,受邀请的大臣尽数到场,殿内热闹了起来。 随着一道通报,姜棠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平南王到!” 姜棠目光一凝,是男主来了! 大臣们纷纷起身见礼,各嫔妃也客气地站了下,就见一位墨衣男子走来。 身上锦服暗纹流转,发冠高贵清冷,那与永昌帝三分相像的面容,却多了些儒雅风流。 好似谪仙般的人。 他手持一根半人高镂空银扶仗,行走间一瘸一拐,这与通身的气派多少有些不符。 滑稽至极。 女人们望着他,眼神中有爱慕、有尊重,亦有嘲讽。 心知男主多疑,姜棠瞧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生怕会被对方盯上。 天渐渐黑了,永昌帝伴着许太后,总算缓缓步入殿内。 众人站起见礼,这一次整齐得多,“恭迎陛下、太后娘娘!” 行至平南王身侧,永昌帝让宫人先扶太后上坐,他自己停留下来。 而后主动开口问及平南王:“近日倒没见你来,可是厌烦了孤这里?” 平南王持杖而立,另一手随意搭在席案上,他清冷的面孔几见忧郁。 “臣弟一介废人,连出府招摇都会惹人厌,岂敢再碍皇兄的眼。” 永昌帝眉头一皱,不忍的神色间藏着几缕杀意,“可是有人说了些什么?告诉皇兄。” 旁边,宁阳世子没忍住道:“陛下有所不知,前几日他非说去骑马,结果差点摔一跤,被那些世家子好一顿笑话,这就染上心病了!” 他是宁阳侯的独子,母亲乃是永昌帝姑姑,与平南王向来交好。 永昌帝闻言,冷哼一声,他霸气十足,“一群酒囊草包,也敢笑话我皇室子孙,他们即便不伤这条腿,也不及我这三弟分毫。 既然他们能耐,就送去郊外马场骑行三日,孤倒要瞧瞧是否不易摔跤,这件事交由你去办。” 宁阳世子乐得领命:“是!” “皇兄……”平南王一脸动容,此刻他像个受尽委屈、又得到兄长宽解的孩子。 永昌帝拍拍他肩,一派宠溺口气:“你也是,都多大了,还与那等人计较。 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可不许给孤扫兴。” 平南王勉强一笑,他点头道:“是,臣弟不该给太后寿宴添晦气,臣弟知错。” 姜棠注视这一幕,眸光浮沉闪烁。 永昌帝向来冷血利己,可对于平南王,他是用上了几分真心的。 要星星不给月亮,谁嘲笑这个弟弟就拔谁舌头,连封号都是他继位给重改的。 然而平南王早有了谋反之心,不过他对兄长并非全是假意,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用姜棠的理解来说,就是爱恨交加吧…… 很快,永昌帝与许太后入座上席,宴会正式开场。 因为冯才人的事,许太后接二连三遭受打击,竟然狠狠病了一场。 眼下虽然康复,面色也大不如前,清瘦了很多。 她缓缓举杯,一脸厌厌的道:“哀家只图一时热闹,没那些个繁琐规矩,众卿家随意些就好。” 众人见状,一同举杯,齐齐为太后庆贺:“太后娘娘长寿安康,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么些吉祥话,许太后总算找到些慰藉,她满脸堆笑的呵呵一乐。 雅乐艳舞登场,众人沉迷于酒水膳食之中,好不快活。 永昌帝却兴致缺缺,酒没怎么喝,菜也没怎么吃。 他一直在等着姜棠心声揭秘所谓男主。 也不知是殿内嘈杂,还是旁的什么原由,始终没等到姜棠的心声传来。 良久,他等得不耐烦,干脆发话道:“姜婕妤,坐到孤的身侧来。” 随着此话一出,诸位重臣看似没什么反应,私底下却悄声议论着。 “这位姜婕妤……听着耳熟,不知是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个被陛下宠幸过的小宫女,一朝飞上枝头!” “我怎么听说,陛下为她求到了萧家的神医那去?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抱出大将军府呢!” “什么?!只是个宫女,竟能得陛下如此爱惜?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众说纷纭间,有人问到了萧老将军那去,言语间讽刺满满。 “萧老将军,不会是因为这姜婕妤,惠嫔娘娘才……?” 惠嫔降位份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让萧家被笑话了好一段日子。 当下,萧老将军面色铁青,他强压怒火道:“哼!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宫女出身的女子,如何撼动得了娘娘? 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嘴上这样说,心底的怒火却几近喷涌,他决意定要在今夜给姜棠难堪…… 那端,姜棠硬着头皮站立,她尴尬得脚趾抠鞋。 讪笑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嫔妾万不能逾矩。” 永昌帝一手随意搭上席案,他看看惠嫔,又望向萧老将军。 最后盯着姜棠,意有所指的一字一顿:“孤的话,就是规矩。” 在场重臣大气不敢喘,心底紧张又敏感,都认为这话是在敲打自己。 也是此刻,男人期待已久的心声来了。 (狗皇帝啊,你知不知道男主……) 第六十六章 因此受到刺激 听见‘男主’二字,永昌帝顿时高度紧张,全神贯注聆听着。 姜棠站在那里,思绪光速流转。 (男主跟你一样小心眼,你这么说肯定以为是在警告他,再给你记上一笔,你能不能悠着点,惜惜自己的命啊!) (还有求你不要在这种场合突然点我了,你是皇帝我不是,他们不爽只会把……) 永昌帝听来听去,姜棠还是没能说出对方是谁,他烦躁地瘫倒在金椅上。 干脆将这些心声忽略过去。 而后轻一招手,命宫人把姜棠的席案搬来身边,表明了自己坚决态度。 姜棠就见,两名小太监匆匆走来,搬走她面前一应摆设。 身前瞬间空空如也,风吹过都感到凄凉。 这下子更尴尬了。 姜棠被拿捏死死,哪里还有讨价的余地,灰溜溜去往殿堂上首。 (哎,这就是人在屋檐下……) 许太后面露不悦,她尽量软和着声气提醒道:“皇帝,淑妃这孩子近日为哀家筹办寿宴,着实辛苦了。 你该把她叫到身边,好好犒劳才是。” 这场寿宴,是她为婉儿封后准备、借机昭告群臣,怎可被他人抢了风头? 还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无法生孕的小丫头! 永昌帝目视前方,并不赏脸,他冷冷道:“这些儿子都看在眼里,过后自会下放赏赐,母后放心。” 那端,淑妃缓缓站起身,她惶恐笑道:“不过是臣妾的本分,哪里敢讨要赏赐?太后娘娘折煞臣妾了。” “你呀你。”许太后一副数落的口吻,神色却是恨铁不成钢,“总是这般谨小慎微,向来做得多说得少,自己不尽是吃亏了?就不能学学旁人的机灵卖乖?” 最后这句,纯属是在阴阳怪气了。 姜棠却没怎么听,她漫不经心来到男人身侧,规矩谨慎入坐属于自己的位置。 许太后一口气憋在心里,张张嘴又欲说什么。 “母后。”永昌帝语气不算高兴,表面倒仍维持笑意,他提醒了句,“这大喜日子,儿子不愿惹您不快,若您执意如此,儿子为让您满意,也只有先行告退了。” “你!”许太后气够呛,却也不好再言语什么。 这么多臣子嫔妃瞧着,总不能真将他给逼走。 那得议论成什么样。 可越想越恼气,她斜目一扫,干脆也吩咐:“淑妃啊,哀家突然头疼,你也坐过来替哀家揉揉吧。” 他可以任性妄为、拉个小嫔妃来身侧伺候,自己就不能与儿媳围坐叙话了? 说着话,同样两名小太监过去,二话没说搬走了淑妃的席案。 姜棠也是没想到,小小一方高台,居然要挤下四张桌子。 跟煮饺子似的一样拥挤。 姜棠不傻,到这会儿也瞧出了太后对自己的不满,可这并非她本意。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在场重臣更是人精,很快品出了场上的微妙,只觉这一幕比膳食还有滋味。 好在有淑妃,她适时拿出备好的寿礼打岔过去,没让众人看戏太久。 “这是臣妾准备的寿礼,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望太后娘娘不嫌弃。” 说话间,宫女呈上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串佛珠。 佛珠通体红润,似一朵朵绽放的睡莲,雕刻极其精致、栩栩如生。 宫女替主子回禀道:“这是我家娘娘亲手雕刻,花了半年工夫才制成这一百零八颗珠子,请太后娘娘笑纳……” 听完,许太后一脸动容,看向淑妃的目光更是柔和,“你这孩子,费这工夫做什么?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不悦的眼神投向永昌帝和姜棠,满是敲打的意味。 永昌帝面色淡淡,不是很在意,却莫名担心姜棠因此受到刺激。 然而姜棠游离事外,她一手撑着下巴,思绪继续乱飞。 (到送礼物的环节了,男主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在礼物中藏毒,而这份寿礼深受太后喜爱,被她日日放在屋中观赏,没多久便因此丧命。) (男主就是想看狗皇帝家破人亡,从太后、淑妃,到德妃等等,一个个的从狗皇帝生命里去除……) 闻言,永昌帝心头大震,终是做不到那般镇定了。 母后是他绝不容冒犯的底线。 那样的事情不能发生! 眼下不清楚对方是谁,永昌帝唯一能做的只有万分谨慎,想着过后再仔细筛查那些贺礼…… 这之后,其余嫔妃也献上了寿礼,一份比一份的珍贵稀有、心意深厚。 简直就是在借此机会,向永昌帝献媚讨好,比之选秀还要争奇斗艳得厉害。 直到臣子们也呈上寿礼,抢功激战一番。 平南王忽然站起身,他朗声道:“臣弟也有一件寿礼,请皇兄、太后娘娘过目。” 随着他一道示意,宫人抱着一副画卷,缓缓走向殿堂正中。 而后,画卷被抖落开,竖立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红底的画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金色‘福’字,每个福都用不同字体书写。 足足有百个字。 平南王一脸得色,继续缓缓道来:“这里臣弟搜罗全国,找到百余位全福之人,让他们亲手所写。” “百位全福之人?”许太后惊叹道,她深知其中艰难,简直不敢想,“这可着实要费上一番工夫,你也有心了。” 她素来喜爱礼佛,这样积攒功德的寿礼,自是爱不释手的。 平南王温和一笑,他语调轻松:“遇到那些不通笔墨的,还需找先生教导一番,的确不是件易事。 但和太后娘娘喜乐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愿您福寿双全,永享安乐!” 永昌帝最是了解这个兄弟的性子,他故作无奈,“你啊,就喜欢搞这些花样,孤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这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姜棠看在眼里,心中只觉讽刺非常。 想不到吧? 那百个福字,乃是用世上最毒之物做成的颜料,长期接触五脏百骸皆有损。 而他全国搜罗,表面是为太后筹备寿礼,实则暗自招兵买马…… “母后!” 第六十七章 萧家烂到了根上 永昌帝见时候差不多,突然极有兴致的对着许太后道:“儿子早先,让姜婕妤代为制作了一件寿礼,您一起过过目吧。” 他的礼物,自然要压轴出场。 正想着,姜棠一脸幽怨的瞧了过来,想刀男人的心藏不住。 (我谢谢你啊狗皇帝,你要是不提醒,我还能再晚一点丢人!) (真的麻了,人家的礼物要么价值千金,要么心意贵重,我那玩意儿怎么拿得出手啊……) 男人听得好笑,他明明听姜棠讲述过献礼计划,寻思着还不错。 她本人怎的如此没有自信。 身旁,许太后冷冷瞧一眼姜棠,轻点了下头。 她倒要看看,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宫女,能弄出怎样的寿礼来。 姜棠讪笑着,起身走至了殿堂中央,并唤夏锦端来发冠与项链。 姜棠略显局促,她难以启齿的讲解道:“这是……嫔妾用陛下所赐珍珠制成,取的是雍容华贵之意。 望太后娘娘穿戴上,能够年轻几岁,美丽永驻!” 许太后神色淡然,她微一招手,示意宫人将东西拿近些。 待发冠项链摆至面前,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一应做工还算精巧。 是用了心思的。 便还是不咸不淡的给出了些肯定:“你倒是会动心思,这很衬哀家,难为你了。” 以往宫中巧匠只会阿谀奉承,送来的首饰不是张扬累赘,就是老气横秋。 从没合过她的心意。 不像姜棠的这两件,大气淡雅、轻便脱俗,不至于让她穿戴上像个刻薄老太太。 抛开对姜棠的成见不谈,东西是极好的。 姜棠松一口气,她福了福身,“太后娘娘喜欢便好,乃嫔妾的荣幸。” 见状,永昌帝眉间舒展,面露满意之色。 就说姜棠是多虑了。 可永昌帝没意见,许太后没说什么,萧老将军却不是很满意。 他巍然站立,言语间虽然客气,但又字字尖锐:“恕老臣直言,这寿礼是陛下先前准备,婕妤不过稍加修饰,过了过手……这赠礼之心恐不太诚啊。 臣等都知,陛下宠信婕妤,可这未免偏私太过。” 他虽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可听者有心,其余大臣渐渐心生不满。 此事虽小,但今日能在太后寿礼的事上偏私,难保往后不会因为旁的事,万一再动摇到国本根基…… 事情可就不小了! 姜棠微一扭头,满目凌然不屑,她勾唇坏笑,“我肯定有别的准备,不然走下来做什么?” 萧老将军一怔,嘴被堵得死死。 只见姜棠一声招呼,端走的发冠寿礼被要了回来,不明所以地摆在殿堂正中。 逮着机会,萧老将军呵呵一笑,他嘲讽道:“不还是要用到这件寿礼吗?” 闻言,指挥着的姜棠又扭头看来,一阵打量后,她莫名露出恍然的神色。 萧老将军在她眼中,看到了轻视、嘲讽,以及同情。 这让前者有些恼,他暗自咬紧牙关,非要刨根问底:“婕妤这是何意?请您明示老臣!” 姜棠不慌不忙,她一手抚着下巴,另一手随意摆摆,“没什么意思,大将军您不必多想。 我就是想到陛下曾说,惠嫔姐姐虽骄纵些,但胜在天真无邪,不知是怎么养成的性子,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根在这儿呀~” 天真无邪说得好听,实际不就想说他的女儿嚣张跋扈、无脑好欺吗? 还骂他们萧家烂到了根上! 萧老将军怒不可遏,压在身下的双手止不住颤栗,面色简直铁青。 远处嫔妃的席位上,惠嫔闻言猛然怔愣,而后面颊显露一抹淡淡的红晕。 陛下居然……居然私下里偷偷夸她! 可、可即便是姜棠当众说她好话,她也断不会原谅此人! 上席的永昌帝,一脸沉迷注视着姜棠,只觉这样机灵的她格外吸引人。 见萧老将军还欲找茬,怕姜棠吃亏,他赶紧道:“行了,要做什么尽快开始,别让母后久等。” 闻言,姜棠不再跟对方纠缠,高举双手拍了拍掌。 “啪啪!” 随着掌声响彻,全场一下陷入黑暗,烛火竟然全部熄灭了。 “啊!这。” “怎么黑下来了?” “灯怎么灭了!” “掌灯宫人呢?还不快将油灯点上……” 众人有些着急,场面陷入了喧哗,甚至还有酒杯碰撞声。 姜棠不去理会,她拿出系统里兑换的药品,倒一点在手心后四处喷洒。 这只用了一积分,功效和招蜂散差不多,但此次招来的是…… 很快,手里的药散撒完,概括了整个殿内。 姜棠转过身,期待的看着门口。 只见外头,涌来一片星星点点,不知不觉间填满了整个祈福殿! 疑惑着急的众人,瞬间被这一幕惊艳,无一不当场晃神。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才有人出言讨论。 “这、这是什么啊?” “好美啊~” “好像是萤火虫!” “怎会有如此之多的萤火虫?” “罕见,着实罕见,今日算是来着了……” 上席许太后同样晃神,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探,只觉这一幕灿若星河。 不禁回忆起儿时,她也曾天真烂漫,在月光之下肆意玩耍。 思及此,她情不自禁落了泪,满心的沧桑苦楚都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下首,姜棠又微微福身,她大方道来:“发冠上面,嫔妾镶嵌了稀有彩石,故而可以吸引来萤火虫。 此后夜间太后娘娘穿戴上它,行走在花园等开阔地,也可观此奇景。 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如这萤火虫一般,取之不尽!” 她当然不能说出药散的事。 彩石里也被她添加了药,足够许太后以后霍霍的了,至少用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而等药散完全挥发,她也早已经远走高飞,再想算账都找不着她人…… 发冠上,的确有彩石在焕发光彩,闻言便也没人怀疑什么。 说话间,宫人重新点灯,殿内渐渐明亮如初。 只见上首,许太后悄悄抹了眼泪,显然是万分动容了。 “萧老将军!”永昌帝突然呵一声,他冷冽的目光猛然射过去,“说得那般热闹,你的寿礼呢?” 第六十八章 为了她江山都不要 皇室贵族、朝廷重臣,宫中嫔妃皆已献上贺礼。 偏这姓萧的白吃白喝半天,还口出恶语伤人。 让永昌帝怎能看得惯? 姜棠微一怔神,她眸光闪烁起来,略显挑衅的神色对上萧老将军。 (都让让让让,狗皇帝来给我出头了!) 萧老将军不慌不忙起身,他敷衍地行一记礼,“陛下,老臣这件寿礼不同寻常,故上得晚些,还请您和娘娘见谅。” 说白了,就是玩心眼争压轴。 姜棠想起来,对啊,不是承诺要在今夜献礼罕世珍宝吗? 会是什么呢…… 这般想着,姜棠回到了男人身边,她坐至原位。 殿下中央简单清理一番,在众目睽睽之下,萧老将军准备的寿礼被宫人用推车推了上来。 此物呈长锥状,足高出人一个头,且有两人宽圆,被一块喜庆的红绸整个盖住。 看不真切是什么。 众大臣面面相窥,心底的好奇攀升到极点,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便着急问了。 “萧大将军,这庞然大物是什么啊?” “搞如此之大的阵仗,怕是价值不菲!” “恐怕,我等今日是要被大将军给比下去咯……” 萧老将军面露得意,他一手抚须,朗声道:“传说百余年前,天显异象,一块玄石从天而降……” 闻言,众人再次看向那庞然大物,眼中多了抹炙热与郑重。 “难道这是……应天石?!” “什么?应天石!” “就是那块传说中,能应天命、得它者得天下的应天石!” “虽一直有此传说,可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块石头,萧大将军是如何找到它的?” 萧老将军神气迈步,走至了席案前方,他傲慢道: “之前老夫在边关平乱,途经一茂密竹林时观群鸟盘踞,这才知应天石所在。 后将其运回京中,一直想找时机呈于陛下,如今可算有了机会,着实费一番心力啊!” 姜棠随意听着,这个传说她也略有耳闻。 说应天石是上天所赐,应感召来指引众人,它有两大玄妙无比的功效。 一是智慧之人观石,可窥见其中玄机、异景。 二是站于石前,若石面显现出本人影像,则为天命之人,预示着一统天下。 而此石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传言可让拥有者改命,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为了独占应天石,多年来搜寻、纷争不断,从未有人停止寻找它的步伐…… 思及此,姜棠暗自扶额,忍不住腹诽。 (他喵的,这是什么国王的新石故事?) 所以原剧情里,根本就没有萧家上交应天石,早有异心的他们一直将其私藏。 直到男主夺位成功,抄了整个萧家,应天石才得以重见天日。 姜棠撇撇嘴,满是对萧老将军这话的不认同。 (说得好听,不是惠嫔出事快被打入冷宫,你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怕是早就在家开坛做法,祈祷着一统江山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你还挺女儿奴的,为了她江山都不要了……) 男人目光凌冽,看向萧老将军更是杀意渐浓,他催促道:“既是应天石,大将军就别卖关子了,快让孤开开眼界吧。” 萧老将军微微晃动,他一甩手,示意宫人揭开了红绸。 随着红绸缓缓落下,整块应天石展现了出来。 只见石头通体纯白,莹润得好似一块玉,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 众人细细打量着,期待的情绪被逐渐抚平,一时间鸦雀无声。 实在没瞧出任何独到之处。 “怎么?”萧老将军打破了沉默,他自信地扫视过众人,有些好笑,“诸位没瞧出点什么吗?老夫可是全看见了!” 经这一提醒,他们才想起那句智者见乾坤、愚者所见空的传言。 顿时一片喧哗,一个个声音洪亮,附和了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看得很清楚嘛!” “是啊,我也看见了!” “此石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暗藏玄机啊!” “我瞧见……这里头有山!” “有水!” “有花鸟……” 姜棠嘴角一抽,她都快听笑鸟。 (不是我说作者大大,咱写点高级的东西呗,真就硬尬是吧?) (那么多脑洞大开、惊艳四座的小故事,你就非写国王的新石!) 永昌帝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国王的新石,是说这块石头就该属于他吗? 萧老将军无比满意众人的表态,他视线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永昌帝。 “敢问陛下、娘娘,您二位瞧见与否?” 闻言,姜棠望向身旁的男人,脸上满含同情意味。 (这赤裸裸的服从性测试啊!狗皇帝怎么答都是错,实在太惨了。) 相信这里大多数人都看不到,要是永昌帝说自己能见异象,难免不会有人猜测他忌惮萧家到这地步。 反之说不能看见,也会有人笑话他这个帝王愚笨。 永昌帝稍一思索,他面露戏谑,语调轻松道:“孤乃天子,所见所闻自然与你等不同,大将军何必深究? 再者,孤敢说,你们敢听吗?” 男人没承认或否认,只是模棱两可的说着。 许太后更是头都没抬一下,她认真品着茶,淡淡说: “佛家有言,菩提本无树,一切所见不过心之想,心不想则空空如也,的确不该深究……” 姜棠眸光闪烁,她倒不在乎什么,干脆的坦言道:“嫔妾愚笨,怎么看都是块普普通通的白石头,没见什么玄机啊、山水的。” 听完,众嫔妃忍俊不禁,对上姜棠的眼神满是嘲笑。 眼见气氛被带跑偏,萧老将军一阵难堪,他不情不愿的对着男人行礼请罪。 “是老臣失言了,陛下娘娘勿怪!” “萧大将军。”许太后这才抬起头,她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意,语气充斥警告,“若这便是你的献礼,哀家可不依!” 闻言,萧老将军不慌反坏笑,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他意味深长道:“太后娘娘,您寿宴老臣怎敢敷衍?自还有别的准备……” 他说过,定要在今夜给姜棠点颜色瞧瞧。 此刻便是时机! 第六十九章 总会露出破绽 说着话,萧老将军走至应天石旁,他沉声又道: “这应天石还有一位守石人,据说他们一脉相传,世世代代守护着它! 接下来的奇观,还需这位守石人指点,请陛下准许他入殿!” 姜棠微微斜身,食指敲击着桌子。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永昌帝稍加思索,还是一挥手,“准了。” 很快,小太监护送着一个边民打扮的人进来,他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新奇。 随后胆怯地跪倒在众人面前,“草、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永昌帝打量着对方,皱起的眉头写满疑惑,“你是…守石人?都有何本事啊?” “陛下。”萧老将军微一躬身,他傲慢依旧,替之答来,“他家的确有一项世代相传的本领,可依据应天石指引,推算出祸福……” “大将军有些聒噪了,难道他是哑巴,需要你亲自代答?”永昌帝不给对方留一丝脸面,直接当众训斥道。 萧老将军怔了怔,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渐渐不顺起来。 奈何不能发作,他隐忍地低下头去。 守石人哪见过这阵仗,他轻微抖了抖肩,结巴着答:“是、是啊,草民家世世代代有一个本领,能靠应天石指引,推算出一个人的祸福……” 姜棠眸光灼灼,她忽然想到什么,当即插话道:“陛下,嫔妾以为,该先验明这个人的身份。 总不能他说是守石人,就是了吧?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岂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我根本没见过这个守石人,男主在萧家找到应天石时,对此只字未提。) (要么是姓萧的心有忌惮,把人提前做掉了,要么对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许太后向她投来赏识目光,头点了点,“没错。” 被这么一提醒,永昌帝更加警惕,“姜婕妤言之有理,你若真是守石人,可有什么佐证?” “有的、有的!”守石人抬起了头来,他一副着急澄清的模样。 而后永昌帝示意下去,对方这才站起身,开始证明自己。 他先是要来一碗水,刺了一滴自己的血在碗中,随后将这碗水泼在石面上。 血水接触应天石的瞬间,显出一团血红,又逐渐凝成两个大字——守石。 这一幕,使得现场当即沸腾,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说辞。 “字,字!现出字来了!” “好神奇啊,不愧是应天石!” “看来他还真是守石人哇!” “居然真有守石人,今日是大饱眼福了……” 许太后最是看重玄术人士,顿时对此人多了些尊敬,她和善道:“大师!信了,我们都信了,快快收了你神通吧!” 闻言,守石人转过身面朝上首,他暗自舒了一口气。 姜棠盯着对方,大脑不断思索,还是觉着哪里不对。 永昌帝却不得不认可,他决心再观察一番,便顺势道:“既如此,还准备了些什么,就速速呈上吧。” 做多错多,若真有什么不妥,总会露出破绽…… “陛下!”萧老将军不知死活的再次打断,他眼底透着阴险,声音略兴奋说,“在守石人开始之前,还请陛下能够移步,到这应天石前照上一照……” 这是想要试探永昌帝是否为天命之人。 此话一出,赵公公怒了,“大将军,您可是有些放肆了!” 这分明是大不敬的行为。 萧老将军却是冷笑,他抬起头来,十分从容道:“不敢,老臣清楚,陛下龙颜定能在应天石上显现,之所以恳请陛下照面,不过是想让我等开开眼。 若这般算是放肆,那老臣认罪,陛下尽管处置臣。” 永昌帝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瞧着对方,似在权衡此事的利弊。 如果他答应照面,若石上未显现,日后必定谣言满天飞。 甚至动摇国本。 可若不应招…… “陛下。”纠结着,姜棠忽然凑近过来,她低声告知,“去试试吧,您乃真龙天子,肯定没问题的!” 男人眉头一皱,相信姜棠不会这么无脑,果然就听到她心声响起。 (上啊狗皇帝!对方都这么挑衅你了,你能忍?) (有我给你兜底呢,放心接招吧你就!) 短短几句话,竟真就让永昌帝有了底气,他自信朗声:“罢了,难得今日高兴,孤去照照又有何妨?” 萧老将军莫名大喜,他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请!” “皇帝!”许太后满脸意外,她使去眼色,着急又显急促的喊了一声。 她觉得这种无稽之谈,儿子实在没必要陪着胡闹。 真显相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可若万一没显,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母后安心。”永昌帝宽慰一声,一副自有分寸的模样。 就在他站起身,欲走下台之时,姜棠却高喊一声。 “等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皱起了眉头,纷纷看向她。 姜棠站立,目光从容的对上萧老将军那张厚脸,她谨慎道: “陛下尊贵之躯,容不得一点闪失,这照面之前,还是先让嫔妾代替过去检查一下吧。” “这……”萧老将军眼神犹豫,猜到了姜棠想动手脚,他思索着该如何阻止。 永昌帝却不给一丝机会,他直接应下:“那便有劳姜婕妤了,孤甚是欣慰。” 这般,姜棠再次走下台去。 她先是围绕着应天石转一圈,然后装模作样,用双手在石面上抚摸。 姜棠事先兑换了药物,是一种名为镜面散的药,抹在物体上可使其像镜面一样反光。 她手心一边涂抹,一边端详这块石头,只觉触感冰凉,质感确实和石头没区别。 姜棠没能摸索出特别之处。 萧老将军目不转睛注视着,见姜棠并没其它小动作,便渐渐放心下来。 想也是,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宫女,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做完一切的姜棠,重新回到台上,她禀告男人:“陛下,已经可以了。” 永昌帝点点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下台去,而后他毫不犹豫来到应天石前照面。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第七十章 坏了冲我来的 药散需要时间,一点点与石面融合。 并不能瞬间显现镜像。 而永昌帝走去的时间刚好,他的模样在石面上渐渐显露,最终拼凑成完整的人相。 想到那个‘天选之人’的传言,永昌帝目光灼灼,心头难免火热了下。 众人更是沸腾,一个个站起了身,止不住地探头张望。 “显了显了,真显了呀!” “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会显现!” “果然天佑我朝!” “这是我等之福,三生有幸啊!” 这些话语砸在耳边,萧老将军面色阴沉,一句话也没说。 没想到还真能显现,他也只有认栽了…… 这个时候,有人高亢喊了一声:“陛下天命所归,我朝千秋万代!” 其余人赶紧附和:“陛下天命所归,我朝千秋万代!” 永昌帝不自觉昂些头,他嘴角轻勾,眼底有隐隐的骄傲。 他,没有愧对皇室! 高台之上,姜棠却一盆冷水给他泼下来。 (先别得意,是不是你的天命还不知道,万一是我那药起的作用呢?) 男人心底的火热着浇灭:“……” 也懒得去深究,他霸气转身,走回了高台上。 永昌帝走开后,萧老将军才能上前来到应天石旁,一番打量石面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也没能映照出他的模样。 他是彻底服了气。 见状,姜棠暗自好笑,“能有发现才怪!” 镜面散没有识别功能,按理说谁都能映照出模样,可它药效实在太短了。 姜棠算好了时间,用查验石面来拖延,这样永昌帝去照面的时机就刚刚好。 等他映照完成,药散也全部挥发掉了。 自然无迹可查…… 短暂的插曲过后,总算进入正题,守石人向大家讲解了起来。 “我家世代守石,受天庇佑,可依照应天石指引,推测出一人祸福。 今儿太后娘娘寿宴,草民献一回丑,以福祸之事博您老人家欢喜。” 听到能测祸福,众人都不免新奇亢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永昌帝总感觉这里面有诈,他稍微一琢磨,保险起见道:“母后寿宴,是大喜日子,那就测一个‘福’吧!” 与福相关,总出不了什么差错。 守石人深鞠一躬,他万分为难说:“陛下恕罪,测福还是测祸、为何人推测,这些都由应天石选定,草民无权改变!” 永昌帝目光潋滟,脸色一时间很难看。 不等他想出应策,守石人便动作了起来,他划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石面上。 眨眼的工夫,那抹血在石面形成一团图案,似花朵、似绿叶,又似一种动物。 鉴别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 观测一番,守石人转过了身,他请教道:“敢问陛下,在场的人中,有谁是七月十七生人?” 姜棠心头一颤,整个人顿时紧绷。 (坏了,冲我来的!) 不管是她,还是这里的原身,都是七月十七生辰。 一个小宫女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 太后那端,淑妃突然接过话:“本宫记着,姜婕妤的生辰就是七月十七吧?” 姜棠慌了瞬,连忙看过去,她讪笑着,“呵呵……巧合、巧合而已,这里这么多人,肯定还有七月十七出生的吧!” (我谢谢你嗷!) 说着,她看看台下左边,又看看台下右边,希望找到个‘同类’。 底下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萧老将军拱着手,他出于为寿宴着想的态度,故作诚恳道:“为讨太后娘娘一乐,还请姜婕妤降尊下台,助守石人完成推测!” 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永昌帝试图阻止,“实在无聊,想来母后也……” “皇帝。”许太后一声打断,她蕴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儿子,嗓音冷冽到让人毛骨悚然,“今日所见所闻叫哀家大开眼界,如今兴致正浓,你不要扫了哀家的兴才好。 为了寿宴添彩,皇帝都下去得,她姜婕妤去不得?” “母后。”男人一脸不悦,话却被堵得死死,一时间没了反驳由头。 眼见要僵持住,姜棠竟主动打破尴尬,她语调还算轻松:“太后娘娘说得对,只要您老人家高兴,嫔妾就算去钻火圈也没什么要紧。” (行了行了狗皇帝,你别说了,等会越描越黑!) (我还是下去见招拆招吧……) 如果有和她同一天生辰的人,对方也会换其它的由头来找事,只要是冲她来的就没办法躲过。 不如正面应对。 姜棠叹一口气,认命地走下台去,来到守石人的面前。 男人远远望着,眸中浮现一丝担忧,始终不散。 她可一定要化解啊…… 姜棠面上一派从容,她端着一双手,客气问道:“请问您,需要我怎样配合?” 守石人也不客气,他神神叨叨的说:“福祸难料,应天而行。 草民感受到神石指引,可以从贵人您的身上,预测出一件祸事,但要刺您一滴血。” 姜棠若有所思,她点了点头,十分豪爽道:“那就开始吧!” 这之后,守石人让上一壶温水。 宫人将水送到面前,他满满倒上一杯,用指尖试了试水温。 而后对姜棠说道:“请贵人赐一滴血。” 姜棠没有犹豫,拿起宫人事先备好的一根银针,刺破了无名指尖。 将一滴鲜红血液滴入了茶碗中。 守石人收回茶碗,又用手指随意搅了搅,接着均匀的洒在石面上。 又是一瞬间的工夫,石面显现出四个、可怖暗红的大字。 ‘妖女为患’。 说实话,姜棠还是被惊着了,她踉跄地后撤两步。 重臣们更是坐不住,一个接一个噌起身,满脸惊恐忧虑。 “又显字了,这是何意?!” “这、这,妖女为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说,姜婕妤是妖女?!” “妖女终为患,岂不是在说姜婕妤会危害江山社稷!” “若真如此,那这姜婕妤可就……” 萧老将军暗自得意,心中尽然是畅快。 他早便做好准备,只要‘妖女为患’四个字一出,他私下结交的那些同僚,自会把姜棠往祸国殃民的妖女这上面带…… ‘哐当’一声响,永昌帝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第七十一章 被人愚弄不自知 萧老将军从容自在地拱手行礼,他暗含挑衅意味:“陛下,守石人验明了正身,您亦在石前照过面,故这推测断不会有错。” 说神石预测出错,就是推翻自己乃天选之人的言论,而想保住这番言论,就得牺牲掉姜棠。 江山或美人,应该没人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永昌帝双手攥紧,掌心里的痕迹血迹斑斑,想刀人的冲动已然在压制临界点。 他最讨厌受人胁迫! 偏萧老将军的同党还在发力,对准姜棠的矛头愈演愈烈。 “陛下,以臣之见,历代被称作妖女的,都带来了祸端啊!” “应天石指引世人免于苦难,而陛下是它所认定的天命之人,如今又降下这一道预示,必是在救助我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望陛下尽快做决断!” “望陛下尽快决断……” 处置宫妃的话语,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必须得永昌帝亲自讲出口。 “够了!”永昌帝目见怒火,他扫视过那些嘴脸丑陋的大臣们,咬紧了牙关,“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让孤处死姜婕妤吗? 一个一个义正言辞,口口声声为了朝廷,却查不尽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反倒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传言,想要对个女人痛下杀手!” 说着,他站起身,凛然的目光射向应天石,“剑指无辜妇孺,乃懦夫行径,孤做不来。 今日就算毁掉这破石头,孤也照样治理江山!” 闻言,诸位大臣着实吓一跳,纷纷下跪恳求。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啊!” 眼见事态严重,一众嫔妃也跪倒下来,更有甚者颤抖起来。 姜棠望向高台之上,只觉男人站在耀眼之处,威严、正义、充满力量,仿佛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心似被敲击一下。 许太后也颤颤巍巍站立,她红了眼底,声音压得极低:“皇帝!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疯了,她的儿子一定是疯了,竟会为个女人说出这种话来。 缓和下情绪,不怒自威的许太后,目视着众人淡淡道: “陛下到底年轻了,不擅处置这些事情,只得由哀家这个老妇人代为料理。 姜婕妤体虚多病,就先锁宫调养着吧……” 直接将其处死,说出来的确不太体面。 先把人幽禁寝宫,等风头过去再秘密解决,也就不伤及什么脸面了。 反正姜棠也是将死之人,早晚都得归西,何必为她担这些风波呢…… 听着他们随意决定自己的生死,姜棠面无表情扫视过每一个起哄的人。 这些人脸上或虚伪、或狰狞,又或绝情,就是没一点怜悯。 仿佛众生于他们,都不过是一只蝼蚁。 姜棠唇角一勾,忽然放肆的大笑,最后愈演愈烈到摇曳捧腹。 在萧老将军看来,这是对方临死的癫狂,便一脸得色故意问: “姜婕妤,你笑什么?” 闻言,姜棠止住了猖獗笑声,她古怪扭头看对方,“我笑……一群饱读诗书、自认聪明之辈,被人愚弄了还不自知!” 永昌帝眸光闪烁,心知姜棠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这次,轮到他笑了,“哦?姜婕妤此话怎讲。” (小动作实在太拙劣,被我看穿了哦~) 想着,姜棠也不费口舌解释,她端起茶壶倒了杯清水。 以指为笔,此水为墨,一笔一划在石面上书写着什么。 清水没有痕迹,谁也看不出姜棠描绘内容,只知道她在很努力的勾写。 一番奋笔疾书,姜棠终于停了手。 见她这些举动,萧老将军心底攀升起了不妙,他下意识看一眼守石人。 发现对方已然变了脸色,一双腿更是止不住微颤,仿佛下刻就要屁滚尿流。 只见姜棠退后两步,重新倒一杯水,大口喝进嘴里。 而后将水吐向了整个石面。 又是眨眼一瞬工夫,石面显现出四行暗红精致小字,与守石人弄的如出一辙。 这些字实在太小,好奇的众人眯眼前凑半天,才得以看清小字的内容。 不知不觉一人一句、喃喃细语念了出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短短几字,却是凝聚了无穷力量,所有人都有被震撼到。 他们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等言论,这样伟岸而高尚的言论。 更难想象的是,这般千古名句,居然出自一个小宫女之手! 她不该有这等见识才对…… 台上,听着他们念出字句的许太后脸上错愕,嘴巴久久无法闭合。 男人倒一副愉悦神色,眉宇松弛,仿佛这字出自他手一般。 姜棠微一侧身,挑眉望向上端的男人,眼底得意中带着一丝感激。 (多亏了狗皇帝,之前天天压着我练字,不然我怎能这么快就写得一手好字!) 同样多亏男人,才能为她会写字这件事,找到一个好理由。 短暂的震惊结束,大家总算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谈论的风向转变了。 “不对啊,怎么姜婕妤一通捣鼓,也能让应天石显出字来?!” “总不会她也是什么守石人吧?” “难道说,咱们真是受骗了!” “刚才姜婕妤不还在说,我等受到了愚弄?果然她话语非虚啊!” 姜棠再次扫视过守石人、萧老将军二人,她慢走几步,脚下不自觉摇曳。 “想着为讨太后老人家欢喜,明知技法拙劣,也无意拆穿你们。 哪成想你等变本加厉,竟算计到本宫的头上了!” 说着,姜棠猛然瞪了过去,声音之厉害,目光之凌冽,颇有深宫娘娘的气派。 永昌帝注视着,越发的移不开眼,只觉这亲手养成的玫瑰果然最有成就感…… 姜棠晃悠几步,还在接着说道:“你们一定很好奇,这样泼水显字的招数,我是怎么也做到的吧?” “答案很简单,在你递茶杯让我刺血的时候,我从你手中弄到了一点那东西……”她说着瞥向守石人,帮着对方回忆。 当然,事实并不完全是这样。 第七十二章 可不要太过头(改书名) 姜棠只是清楚整个作案手法的原理。 他们利用一种特殊药粉,先在石面绘制出想要的图案,再把另一种药兑水喷洒。 二者碰撞产生反应,自然就会显现出颜色了…… 姜棠大费口舌,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显字原理,而后她句句带刺: “这种东西,想来是用于暗探工作,方便他们相互之间交换情报。 大将军常年南征北战,为我朝培养精良探子无数,对此物应该司空见惯了吧?” 至于姜棠是如何效仿,其实并非窃取他们的药粉,那样做太麻烦了。 她直接从系统兑换类似的,只是嘴上找这么个借口,避免惹来旁人的怀疑…… 萧老将军沉默不语,他脸上阴沉着,复杂的一双眼让人难以琢磨。 永昌帝心感不妙,他第一时间奔下台去,把姜棠拽入了怀里。 一个半身旋转,与危险的二人拉开些距离,将人儿护在身侧后。 他才安心道:“萧大将军!你不给孤一个解释吗?” 守石人吓得腿软,‘扑通’一下摊跪在地上,他恐慌到不打自招。 “不是、不是我啊!都是……” 他颤着手,还未指出,萧老将军就冲上了前,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扎在他心口处。 过程中,萧老将军还恶狠狠道:“杂碎!骗骗老夫也就罢了,竟还张狂到陛下面前来,这便结果了你!” 虽然他表现得很愤怒,可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看他怎么像杀人灭口。 他手法实在太准太狠,不过一息之间,守石人便断送了生命。 血淋淋的惨死在所有人面前。 永昌帝还不觉什么,赵公公倒是心惊胆颤,他‘噔噔噔’几步冲下了高台。 兰花指一比,尖声质问道:“大将军!你敢在御前私藏利器?!” 面圣之前,都得搜身上交利器,这可不就是私藏吗? 实乃大不敬,赤裸裸的大不敬! 萧老将军淡淡扫他一眼,随意地跪身下来,理直气壮道: “这不过是老臣的随身配件,习惯了时刻佩戴,别无他意。 看在老臣护驾及时、刺死了贼人的份上,请陛下宽恕老臣。” 姜棠撇撇嘴,听得想吐,她默默腹诽着。 (明明是杀人灭口,还能说成救驾,谁的脸皮都没你厚……) (狗皇帝会怎么做呢?) 永昌帝眸光潋滟,自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萧大将军,若人人都效仿你,岂不是谁都能手持利器面见孤了? 说吧,你觉着孤该如何处置?” 他戏谑的问道。 现在,该将难题拋给对方了。 不想被守石人指认,就得认下这大不敬的罪…… 旁边,惠嫔有些慌神,她试图从中周旋:“陛下!父亲他,父亲……” 萧老将军却使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女儿不要帮忙。 不然只会越帮越忙…… 想着,他沉声回应永昌帝:“陛下,老臣知罪了。 眼下边关又要起战事,就让老臣投身到军队,建功赎罪吧。” 这是警告永昌帝,边关战事还得指望他,可不要太过头了。 永昌帝没说话,他一手背在身后,定定的瞧着对方。 见状,萧老将军深知是没让他满意,咬咬牙加注道:“此次老臣之子也会一同行军,他年轻气盛,难担大任。 所以老臣正想启奏陛下,免去他的职务,让其他有能者上……” 姜棠轻抿着唇,不禁联想起来。 (此次行军打仗,优势在我们,可以说不管谁去都是白捡功劳。) (姓萧的利用职务之便,在朝堂上力排众议,给他次子谋了个职位,希望借机为子建功立业,壮大自己的势力。) (狗皇帝也有私心,他则想借此推自己人上位,瓜分萧家势力,这不就冲突起来了……) 永昌帝面露意满,他眉头一挑,富有深意道:“大将军果真如此打算?可不要太勉强。” 萧老将军牙都快咬碎了,渗人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老臣已经深思熟虑,一点都不、勉强!” 欺君之罪,能用一个小小职位抹平,已经很是划算了。 “很好!”男人笑了,他搂着姜棠,转身走向高台,“大将军深谋远虑,孤实在佩服,此番醉酒行径便不深究了……” “谢、陛下!”萧老将军一字一句,眼中的怒火几欲喷涌。 垂头之际,他余光盯着姜棠,眼底不带一丝感情,全是憎恨不平。 想他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今日竟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等着吧,山水有相逢,他们之间不死难休! 远处,平南王喝着酒,深邃的眼神一直在姜棠身上。 他薄唇轻勾,脸上少了怯懦、多些深沉,喃喃自语:“变得有意思了……” 这过后,气氛衰减了些,多数人都被如今局势搅得头晕目眩。 他们暗自分析着,已无心再关注这场寿宴。 而许太后吃了两口菜,便借口身体不适,匆匆离场了。 随着寿星走开,永昌帝也没了趣味,自顾自拉着姜棠离去。 姜棠被带回了朝阳殿。 男人喝了不少酒,但还不算醉,一番梳洗后舒坦了不少。 因为姜棠的提醒,他命宫人筛选了寿礼,将宫外所赠全都搬来由他先过目。 此刻,男人身着玄色绣暗龙纹睡袍,坐在寿礼堆积如山的书案前。 这些礼物实在太多、太杂乱,他查看得有些心烦。 对毒物所在毫无头绪。 按姜棠所说,有毒寿礼是男主所赠,这个男主肯定不可能是宫妃,所以他已将其筛选出来。 但还是无从查起。 这份寿礼到底在哪呢…… 想着,他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平南王赠予的那幅百福图上。 鬼使神差拿起图画,他端详着,嘴角竟勾起了一抹柔和。 许是饮酒缘故,他不由自主忆起儿时,对着身侧姜棠说道:“你知道吗?儿时,孤与平南王很是要好。 他血脉不正,父皇并不喜他,连带着宫人也能随意欺辱他,可孤高烧不退、无人看管时,是他顶着打骂找来了御医。 连他的那条腿,也是为孤所伤。” 说着,不知为何眼底滚烫,他缓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孤便知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只要是他所想,孤都会夺来给他!” 姜棠听完,不忍的叹了口气。 (可你这好兄弟……想要你死啊!) 第七十三章 别动,一会就好 永昌帝心下一震,惊目瞪圆,控制不住地想要扭头看向姜棠。 好在最后一刻,他反应过来不能暴露,及时刹住了动作。 他的好兄弟阿司,怎会对他有杀心?! 这一回,姜棠没有半道转念,她继续沉思着。 (在男主看来,狗皇帝对他的一切关心,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施舍,只要触及到利益,他随时会像条狗似的被铲除。) (担心受到伤害,也为养精蓄锐,男主特意策划了一场突发事件,让狗皇帝以为,他的腿是为他所伤。) (一边用腿伤掩盖野心,让狗皇帝放松警惕,一边又拉帮结派,伤害他的家人,真不晓得狗皇帝知道了真相,会有怎么样的感想……) 永昌帝内敛聆听,心声穿过耳膜,字字扎进心里。 他身下颤抖,手里攥紧了百福图,将一角捏得皱皱巴巴。 所以……藏毒的其实是这副字帖? 为何。 到底为何! 大皇兄离世过后,只有他们两兄弟最为要好,那段艰难时光他们也一直在为彼此着想。 何至于走到这般田地? 继位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害阿司,究竟为何会怕他至此啊! 还暗害他的母后…… 永昌帝有些抑制不住,他一掌盖住双目,眼底的滚烫还在翻涌着。 姜棠并未察觉对方的情绪变化,她仍在深思,逐渐转了念头。 (这副字帖有毒啊,虽说老太太今天有点针对我吧,可狗皇帝人还不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保住老娘的性命。) (可,该怎么弄呢……) 姜棠一时间犯了难,她双眸转悠半圈,看到了放置桌上的醒酒汤。 忽然有个主意。 (就这样!) 想着,姜棠端起醒酒汤,故作关切凑过去,“陛下,快别怀念过往了,先喝一碗醒酒汤吧!” 也不等男人回应,她看准时机手一松,满碗热汤正正好好泼在福字图上。 将一副字画毁了个干净。 “哎呀!”姜棠眼底闪过喜色,心底却忐忑得打鼓,她跪姿利落,“嫔妾笨手笨脚,求陛下饶恕死罪!” 她觉得恕罪有点悬,谁不知道平南王赫连司,乃永昌帝最看重的兄弟没有之一…… (为救老太太一命,真是豁出去了我,狗皇帝我不欠你的了!) 同一时间,永昌帝做出了个重大决定,他将手从眼前移开。 盯着桌案上那幅被打湿的字帖,再无留念,“坏掉的东西,不必留存,扔了吧。” 他轻飘飘一句话后,便示意姜棠起身,脸上毫无怒意显现。 这让姜棠深感意外,她怔了怔,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神片刻,她缓缓站起身,到底没敢问出口。 这刹那,男人也站了起来,在猝不及防之下从正面抱住了她。 姜棠身子一僵,双手悬空的张开着,而后整个人不自觉晃动一下。 男人慌张一瞬,生怕失去什么一般,牢牢地抱紧姜棠。 “别动,一会就好。” 说着话,他将面门埋在姜棠颈间,贪婪的吸取着女人身上的芬芳、感受她的体温。 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中伤痛。 更为让男人在意的,是姜棠刚才毁坏字帖的举动,叫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好像离不开姜棠了怎么办…… 此时此刻,姜棠清晰感觉到男人的悲痛,心底泛起一片潮湿。 她小心翼翼抬手,在男人背上抚了抚,“没事的、没事的,这些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以为,男人在担心萧家的事。 而她的安抚,既是回应萧家,又是回应男主的事情。 可,一切真的会过去吗? 是男主的报复结束,还是属于男人的时代终结呢? 明明书中结局已然注定,姜棠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 不知道过去多久,姜棠把男人哄上了寝床,安抚着他熟睡过去。 大部分灯都熄灭,只留了一小盏照明,整个殿内幽静昏暗。 姜棠半蹲在寝床边,看着平躺床上安然睡熟的男人,替他掖了掖薄被。 忽然间,男人的手从薄被伸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眉宇轻皱,嘴里喃喃:“不要走,不要…别离开我……我还要、姜…姜……” 闻言,姜棠整个人狠狠一震,面颊渐渐泛出不自在的红晕。 她咬了下唇,也不禁喃喃细语道:“不、不至于吧,虽然我们有过共患难,但感情也没这么深厚啊! 你不至于做梦都叫我名字吧?等会儿被人听见……哎呀羞死人了!” 姜棠叽叽喳喳,正为这份负担难受着。 男人的呓语又来了:“我还要…吃……江、江中蜜点!” 姜棠:“……” 江中蜜点,京城里的点心铺,据说是百年老字号。 狗皇帝和男主小时候最爱吃。 好消息:不是叫她名字。 坏消息:她连个糕点都不如! 也懒得去计较梦话了,确认男人完全熟睡,姜棠便打道回宫。 回到露华宫,好一通漫长的洗漱过后,姜棠总算躺到了床上。 闲下无事,她清点一下积分,发现今天涨幅了不少。 便在睡前兑换个补药来吃。 这次是补心肺的,她一服用就感觉松快很多,好像身体都轻盈了。 姜棠美滋滋,“果然有效果哎,还非常显著!” 照这个趋势的话,身体很快便可以恢复从前,说不定用不了半年就能打破张御医的诊断。 这么想着,姜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快巳时那会儿,朝阳殿传信说要姜棠过去。 等姜棠整理一番,来到殿内的时候,发现狗皇帝正在和平南王下五子棋。 姜棠觉得稀奇,平南王今天居然来了。 也不知道是被召见的,还是不请自来…… 想着,姜棠规矩走近,对着二人行过礼,“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永昌帝专注其中,并未说话,只是一招手示意姜棠免礼。 姜棠自来熟地凑近查看,发现平南王所持黑棋在盘面上已经连成了一条线,两人竟没有关注。 她出言提醒道:“咦,王爷,你已经赢了吧!” 第七十四章 回不到从前 永昌帝眼皮一跳:“……” 平南王亦是嘴角抽搐一下,“要不…你再仔细瞧瞧?” 这么一提醒,姜棠又认真打量了几眼,发现还有几子连成一条线的。 连狗皇帝都有两条。 哦,原来不是五子棋。 是围棋啊。 姜棠一手挠挠脸颊,有些尴尬道:“呵呵,不好意思看错了,你们继续,继续。” 虽说姜棠认错棋,可棋面局势的确已经注定,平南王必胜无疑。 永昌帝没了兴趣,他归放手中棋子,若有所思笑了下,“又输了,总是下不过你。” 平南王抬起头来,笑意如春风般和煦,他谦逊道:“是皇兄让着臣弟,皇兄才是运筹帷幄。” 他总是这样,话语轻柔,却又富含深意。 “对了。”男人依旧兴致缺缺,他没接话,而是拿出弄坏的福字帖,“昨夜孤拿这幅字帖来赏,不想底下伺候宫人笨手笨脚。 浪费你一番心意,皇兄跟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昨夜他说要扔,底下宫人却无一敢动,还是被留了下来。 便转念一想,叫来了平南王,打算试探一番。 姜棠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再次望向男人时眸光柔和无比。 (没有提到我,而是说某个宫人。) (他真的,我哭死!) 平南王盯着那副字帖,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汤渍,半数的金色墨迹被弄污渲染开。 他冷脸一瞬,而后只是轻松笑,“皇兄言重了,不过无心之失,您别责罚那名宫人才好。” 永昌帝点点头,他顺势问道:“这般损坏,也不好再呈献母后,你可要拿回去?” 分明深知姜棠心声的真实性,可就是不服想要试探一二。 也不知是力求稳妥,还是不甘这份兄弟情的消毁…… 停顿片刻,平南王强笑着,给出明确答复:“也好,这样的物品,是不能拿去脏太后娘娘的眼。 可惜臣弟来不及重新赶制,等来年,臣弟定献上一份更为用心的寿礼。” 姜棠不认同的眨眨眼,她没敢出声。 (得了吧,你送的那些,不是毒就是毒,可消停消停,关爱下老人吧!) (而且狗皇帝,这么跟他聊天,肯定又要被误会、多想了。) 平南王的确多想,担心永昌帝在试探他,才不得不同意收回字帖。 男人故作漫不经心,他像寻常那般随意,畅谈起往昔: “你总是点子多,记得儿时孤爬树下不来,你竟然找来长凳做梯子。” 也不知是假意,还是真情,平南王一阵忍俊不禁。 而他眼中,能看到隐隐的怀念。 男人却冷下面色,忽然之间严肃非常,他声音很轻:“可是孤,仍就不敢爬下来,然后你对孤说了一句话,还记得是什么吗?” 哪怕过去近十年,他也仍记忆犹新,怎么也忘不掉那一番话。 他记得当时赫连司说:“皇兄放心,你只管跳,阿司会在下面接住你的。 阿司会一直在后面保护着皇兄!” 眼下,赫连司面色平淡藏着隐忍,却是无关痛痒的道:“多少年的陈年旧事,臣弟记不清了。 皇兄政务繁忙,也该少费神回忆这些,免得头疼。” 顿了顿,永昌帝沉重点头,脸上似有无奈与释然,“所言极是,皇兄铭记于心。” 他以为,阿司会为他登上皇位而高兴,又以为继位就能保护好阿司。 却是物是人非…… 之后,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但都是围绕着风花雪月。 姜棠这个局外人,默默站旁边听着,心里不禁感叹。 (男主对狗皇帝,还是有几分真情的,至少他们儿时的相处过程没有作假。) (只是深宫、皇权、性命掺合在其中,一切真情都渐渐变了味,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快午时,男人留了赫连司一起用膳,姜棠识趣地找个借口溜了。 她真是没搞懂,狗皇帝要和男主叙兄弟情,还叫自己来当电灯泡做什么? 午睡过后,姜棠照常来到御花园晒太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嗓音。 “好巧,姜婕妤。” 姜棠转过身,赫连司的脸撞进视线内,吓得她一激灵。 “见、见过王爷!” 怎么遇上男主了! 似是猜到她的疑问,赫连司轻笑走近,主动解释说:“皇兄忙于政务,本王不便打扰,想着去探望探望太后她老人家,顺道解释寿礼的事。 姜婕妤在此做什么?” 姜棠显得拘谨,她双手搭在腹前捏了捏,“随处逛逛,不做什么。 王爷忙着去见太后娘娘,嫔妾就不过多打扰了,请您自便!” 她只想避开这人。 赫连司倒一脸悠闲,他一手执杖,“也不是很急,一路走来,本王这条腿也乏了。” 说着,他自顾自坐到一旁的木凳上,竟请求道:“可否劳烦姜婕妤,陪本王小坐一会儿。” 姜棠转念想到,男主向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有点好奇他在卖什么关子。 而这当下,她与对方都有随行宫人在侧,也不算是孤男寡女,没什么好忌讳的。 便坐至了赫连司对面,“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他们并没有干坐着,赫连司主动挑起了话头:“姜婕妤对笔墨文学,颇有研究?” 姜棠明白了,这是想打探她的城府,果然还是被对方盯上。 她快速沉思一番,谨慎着回答:“王爷应该知道,嫔妾是宫女出身,没什么见识。 幸得陛下垂怜,在他身边学了几个字,看过几本书,不然,嫔妾昨夜只怕是要闹笑话了。” 她话语尽量诚恳,试图让对方相信。 赫连司又是笑,他深邃而复杂的眼眸,没人知道在想什么。 “姜婕妤过谦了,你昨夜所写词句,可谓是惊艳四座,想必京中对此已是口口相传。” 姜棠还能说什么,她唯有一句:“哪里哪里。” 赫连司忽然正经地看向她,薄唇轻启:“本王自小爱好这些,平日里没少摘抄好词佳句,更愿与同道中人探讨共赏,所以……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姜棠屏住了呼吸。 第七十五章 让他产生错觉 止息之间,姜棠想了很多。 觉得男主不会忽悠她干伤天害理的事吧?后又想到她的能力也做不了什么,一时间更好奇。 只见那如春雪消融般治愈的人儿,继续说道:“不知姜婕妤能否,誊抄些类似的好词佳句赠予本王。” “啊?”姜棠感到意外,完全没搞懂对方这目的,她也没敢耽搁回答,“王爷实在抬举了,那样的千古名句,嫔妾只是偶然从古书上看到,能记着几句已是不算愚笨,哪可能还誊写得出类似的?” “不,婕妤定能办到。”赫连司目光灼灼,竟是极其的有信心。 “这…这……”姜棠嘴上为难,一双明亮的眸子转悠着,努力思索不撕破脸的拒绝借口。 虽不知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可保险起见,别顺着他的意比较好…… 正这般想,赫连司倾身了过来,他干净的嗓音温和如玉:“好皇嫂,臣弟真心喜爱,你就应下了吧。” “王爷慎言!”姜棠听得头皮发麻,一个惊跳起身,她后撤半步低头警告,“嫔妾位份低微,可担不起这声称呼,再者,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是王爷的嫂子。” 她的爹她的姥她的西裤大棉袄,这多吓人啊。 要是被人听去,就得说是她胆大包天,勾搭王爷狼狈为奸…… 瞧见了没,这就是男主大大,表面玩世不恭,带着那么点敏感自卑。 内里却毒辣果断,城府极深,像条隐于暗处的毒蛇,等待时机准备咬人一口。 只能讲,两兄弟一个模子刻出来,不说一模一样也半斤八两。 赫连司被姜棠激烈的反应逗笑,他轻一偏头,十分内敛的说道: “皇兄尚未立皇后,婕妤到底担不担得起,还难说得很……” 姜棠一阵头疼,在对方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之前,赶紧妥协:“好了好了,誊抄的事,嫔妾尽力一试,王爷可别抱太大希望。” 先答应着,到时候交白卷。 她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宫女,江郎才尽很正常吧? 闻言,赫连司脸上笑意更浓,他轻点下头表示感谢。 “那便有劳姜婕妤了,本王先在此谢过。 若能事成,也不会让你白忙活,本王必有重谢。” 姜棠眸光闪闪,心里泛起涟漪,这下她就觉得好受多了。 赫连司还算有些分寸,说定事情后,也没再缠着姜棠不放,起身去了许太后那里。 姜棠仍旧坐在石凳上,费神的动着脑筋。 怎么感觉男主这番做法,是想要找机会拉拢自己? 什么让他产生了错觉? 不过,能和拥有爽文结局的男主、统一到同一条战线上,也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姜棠突然醒过神,猛然甩了甩头。 不对不对,她是要出宫的,绝不能卷进这些是非恩怨里! 又小坐晒了会儿太阳,眼见日光西斜,姜棠准备打道回宫了。 起身一抬头,看到永昌帝朝这边走来,已经近在咫尺。 她总不能装作没瞧见。 只得低身行礼,“陛下怎会到此?” 表面笑嘻嘻,内里却暗自发誓,再也不来御花园晒太阳了。 永昌帝一手背在身后,示意她起身,简短道来:“去瞧瞧母后,正好平南王也在,还可一起用晚膳。” 主要是担心对方,又给太后使什么坏,去看看放心些。 姜棠点点头,她没有遮掩,“这样啊,嫔妾是听见王爷说去看太后娘娘。” 闻言,男人严肃起来,他极其认真问:“你遇上他了?你们还说了话?都说了些什么!” 他如今,对赫连司的一切都万分关心。 姜棠微一眯眼,神色古怪地暗自打量男人。 (啧,占有欲这么强,说句话都不行?) (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额……好像更刺激了是什么回事?) 没敢让对方多等,反正姜棠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如实道: “王爷说,对嫔妾昨晚所写的词句很感兴趣,让誊抄一份给他。” 与赫连司的一切接触,还是过明面为好。 万一被人拿来说事,她将万劫不复。 永昌帝也察觉有些过激,他缓和了下,故作不在意,“他素来喜爱这些,你自己瞧着办吧,愿意就给他去。” 心里却疑云密布,他当真只是因为喜爱吗? 暂时想不通,他便转了念头,示意姜棠:“正好,母后喜欢热闹,你也跟着去吧。” 姜棠不太情愿,可男人已经走开,根本不给她婉拒的机会。 只能乖乖跟在屁股后面。 (哎真是不孝啊,人老太太都不喜欢我,还让往跟前凑,不存心给她找不痛快嘛……) 不多时,抵达寿安宫。 二人进入殿内,许太后正跟赫连司有说有笑,相处十分融洽。 永昌帝上前请了安,姜棠则跟在身后,同步动作。 许是心情愉悦,见到姜棠跟来,太后也没特别说什么。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声通报:“淑妃娘娘来了!” 随着淑妃露面,永昌帝面色如常,眼底却蕴藏一丝不悦。 他淡淡开口:“倒正巧,你也来了。” 端坐榻上许太后,慈眉善目的瞧着淑妃,她率先解释:“是哀家叫她来的,人多热闹。” 皇帝对淑妃总是淡淡的,她自然要使使劲,让二人多加相处。 一旁,淑妃浅笑,顺从地点了点头。 姜棠暗自耸肩,她垂下头去,避免跟任何人眼神交流。 (哎,都凑够一桌麻将了,就说我来很多余吧?) 男人心里冷笑,深知姜棠可一点都不多余。 淑妃不来,母后最多是撮合他们失败,可姜棠要不来,母后就很可能没性命再干媒婆事业…… 没一会儿,膳食上齐,几人共同入座。 许太后又开始动小心思,让淑妃坐到永昌帝身旁,替其布菜。 姜棠则被吩咐坐她旁边,生怕扰了二人好事一般。 赫连司单独坐在一边,离哪一方都不算近,有点被孤立的意思。 席间,许太后主动挑起话头,提到了选秀:“过几日就是选秀了,淑妃你准备得如何?” 听见此话,姜棠心底难免波动。 (来了来了!) 第七十六章 不想出这个风头 永昌帝夹菜动作一滞,眉头不禁皱起。 什么来了? 姜棠这回没有掉链子,她一边吃着,一边深想到。 (女主可算要出现了,等参加完这次选秀,她将彻底走上逆袭之路。) (男主长相没让我失望,女主肯定也差不了,她拿的可是妥妥大女主剧本,真想见一见……) 她感叹着,期待越发浓稠。 永昌帝心底沉沉,顿时深感担忧。 虽姜棠没透露对方太多信息,可赫连司作为男主想整死他,那这个女主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必须早做防范了。 如今的问题,那么些秀女,他还不能准确分辨出女主是谁。 男人试图再探究些信息,姜棠却不再提及,聒噪的心声全是和吃食有关。 (这个肉好吃!) (这个菜好鲜啊!) (这个汤更是一绝!) (没想到太后的菜也很好吃,一点不逊色狗皇帝的,难怪都想往上爬……) 永昌帝额间青筋突突跳,感到头疼的同时,无奈叹一口。 话又说回来,赫连司长相没让她失望是什么意思,怎么没如此评价过自己? 难道说自己的模样让她失望了! 与此同时,淑妃好笑的回应太后:“太后娘娘别打趣臣妾了,臣妾不过是个陪衬,哪里还需要做准备?” “谁说你是陪衬。”许太后不乐意了,她耐心提醒对方,“哀家早讲过,你是去掌眼的。 只有你性子沉稳,心思细腻,定能为皇帝选出几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宫妃。” 淑妃受宠若惊,“太后娘娘实在太高看臣妾了……” “是啊,有淑妃在,孤很放心。”永昌帝突然接话道。 这让许太后感到意外,她与淑妃的交谈瞬间止住,满脸诧异看向男人。 他这是开窍了? 只见永昌帝浑身透出不自在,他缓和片刻,试图对着母后道: “多一个人掌眼极好,以儿子之见,索性那日姜婕妤也跟着去吧。” 既然自己分辨不出,那就把姜棠给带上。 见着了真人,她总会透露的,就像面对赫连司一样。 许太后更显意外,神色间还透着不满,“你说什么!” 赫连司与淑妃,听了这话皆是一脸懵。 姜棠惊得差点呛到,逼出家乡话来:“侬说啥嘞!” 她倒是想去,好一睹女主的风采,可惜身份不允许。 就不想出这个风头了。 缓和一口气,竭力压制怒意的许太后,撇下了一句话:“这不合规矩!” 永昌帝冷淡勾唇,早有了应对话术:“淑妃观摩选秀,不也不合规矩? 既然她去得,姜婕妤自然也去得,毕竟规矩是死的,母后您觉得呢?” 这无非是在说,姜棠不能去,那淑妃也别去了。 “你!”许太后被捏住命脉,满腔的火气没处发,脸颊都憋红了。 永昌帝不为所动,并且又添了把柴:“若是母后觉着人多嘈杂,那儿子也不去了。” 为皇帝选秀,他不去像什么样子? 许太后不敢再轻举妄动,可又顾及脸面,不想次次这般轻易妥协。 一时间僵持住。 好在,乖顺懂事的淑妃,主动开口化解道:“太后娘娘,臣妾以为,陛下这提议极好。 能有姜婕妤陪同着,臣妾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还请您疼惜臣妾,就依了吧。” 借这台阶,许太后心疼的瞧着淑妃,她无奈松口:“你呀你,罢了,哀家老了没心力多管,随你们年轻人去胡闹吧。” 淑妃松口气。 永昌帝目光灼灼,眼底流露意满之色。 姜棠则是还在发懵,这就……同意了? (我能去选秀现场了?这不得被嫔妃们嫉妒死!) (哎算了,好歹能见着女主,嫉妒嫉妒吧……) 一餐饭就这样吃过,赫连司欲回王府,永昌帝借口送他,拉着姜棠离开了寿安宫。 为了消食,三人步行在曲折的宫道上,因迁就赫连司走得很慢。 他忽然一脸玩味看着姜棠,意有所指道:“姜婕妤,本王说什么来着?一切尚未可知……” 姜棠如今的恩宠,已然是宫中独一份,说不定真能晋封高位。 姜棠反应了一下,明白对方意指何事后,她心里咯噔。 (可闭嘴吧你!) 瞧着二人反应,永昌帝不乐意了。 怎么一会子没看着,两人还打起暗语来了,这还能了得? 想着,他涌起一股子醋意,别扭的问赫连司:“什么未可知?你们之间还有秘密不成,不打算说与孤听听吗?” “哎呀陛下!你看这夕阳多美啊,好像还有彩霞呢!”姜棠慌死了,赶紧岔开话题。 (要命要命真要命,男主是想要我死这儿吗!) 永昌帝这次完全不给面子,他微微一笑,阴阳怪气道:“是挺美,你看这夕阳美得像不像你们之间的小秘密?” 姜棠:“……” 她无措的空隙,赫连司主动接过话头:“皇兄说笑了,臣弟与姜婕妤仅一面之缘,能有什么秘密? 不过是方才遇上,说了两句话,婕妤她说自己没有才情,臣弟以为凭昨夜那惊世之举,一切尚未可知……” 他解释得倒认真,没再说什么逆天言辞,算是保住了姜棠小命。 姜棠想也是,毕竟他也涉及其中,保自己也等于在保他。 男主可是聪明人。 正想着,永昌帝看了过来,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在问‘是这样吗’? 姜棠哪敢犹豫,点头如捣蒜。 (虽然具体不这样,但也大差不差了,主要是他勾…啊不是,他招惹的我,你信我啊!) 一番细究,男人也是看出其中没什么要紧的,便轻轻放过了。 他勉强一笑,一派淡定道:“瞧你俩,孤不过开个玩笑,这般紧张做什么?还如此认真的解释上了。” 姜棠皮笑肉不笑,心中讽刺。 (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您觉得您这个身份,适合跟别人开玩笑吗?一口唾沫就能拍死人……) 很快,将赫连司送到轿撵前,他乘坐着出宫了。 也不过多目送,永昌帝转身就走,“去露华宫。” 姜棠赶紧跟上,心想积分又能翻一番了。 等回到露华宫里,姜棠的屋内,男人只是一味的坐在软榻上看书。 姜棠乐得轻松,守在旁边暗自摸鱼。 以为能这么平静顺利度过今夜时,永昌帝突然来的一句话,叫姜棠无从应答…… 第七十七章 砍死一了百了 “依你之见,孤该选些怎样的女子充盈后宫?”永昌帝随手放下书本,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忽然想通,与其等着姜棠透露,不如主动出击试探。 姜棠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她谨慎依旧,“嫔妾身份低微,不敢妄议选秀!” (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你们那选人标准,我有资格评头论足吗?) “只是闲来无事,随意聊聊。”永昌帝有些好笑,他还在努力尝试,“即便说错了也无妨,孤不治你的罪。” 姜棠吓死了。 (也就是说,妄议选秀真的会被问罪啊!) “那好吧,嫔妾就随便聊聊。”见躲避不过,姜棠只得迎难而上,她打算糊弄两句,“怎么也得选……安分的、实诚的、通情达理的,这样后宫和睦了,陛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更好的处理国事!” 姜棠很满意自己的回话,这简直就是满分答案。 (我高考写作文都没这么费神,哎……) 考什么,她还能参加科考呢? 也没去深究,永昌帝开始泄气,怎么姜棠又不往重点上面想了? 在他以为试探无望的时候,想要的内容,终于从姜棠心声流露。 (反正不管怎么选,都不会选到女主,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入宫了。) 不入宫? 永昌帝听个稀奇,还有世家女不愿入宫的? 姜棠一边等待男人回应,一边深想到: (女主上辈子入了宫,过得很惨,渴望狗皇帝的爱得不到,想要姐妹情深又被算计,连最后自己死在谁的手上都不清楚,真挺可怜的。) (所以重生后,她下定决心不入深宫,又想要报复那些故人,机缘巧合下跟男主走到一起,后面彼此相爱。) (女主很有智慧,深谋远虑,可以说她是导致狗皇帝、走向终结悲剧的最大帮凶!) 没错,这是个重生大女主。 与男主相互利用结识,却又在阴谋诡谲中心意相通,他们的结合可谓羡煞旁人…… 永昌帝眉头一皱,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上辈子、重生的。 难道世上还有转世重生的奇事不成? 他又转念一想,连听心声这么离谱的事都有,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便很快接受下来。 既然这个女主会跟赫连司联手,她的悲剧又因入宫而起,自己何不让对方悲剧重演? 赫连司就算再想和他作对,也不能到后宫抢人吧。 分崩离析,再多的阴谋诡计,也难发挥最大效力…… 他正谋划着,姜棠的心声又适时传来。 (反正啊,女主很难对付的,我感觉就算狗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一定能想出应对的招。) (可不要想把她再弄进宫哦,从前的女主已经死了,她现在是钮祜禄女主!把这样的她弄进宫里,气不顺之下,只会搅得皇宫天翻地覆,你凉得更快,嘻嘻!) 永昌帝:“……” 丢给赫连司不行,弄进宫也不行,他还能够怎么做? 干脆那天随便找个理由,直接砍死一了百了。 姜棠不再围绕女主的事,她有点开始期待选秀了,思绪如潮翻涌。 (没想到我还能去观摩选秀,记得这天很有意思,人才可多了!) 闻言,永昌帝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让姜棠观摩选秀果然是正确的。 能避开那些包藏祸心的世家女,选更踏实、良善的秀女进宫…… 想着,反应过来还没回答姜棠,他便补了句:“咳,很好,你言之有理。” 姜棠不敢大意,她摆摆手,赶紧谦虚说:“嫔妾没什么见识,都瞎说的,陛下听听就好!” “是吗?”永昌帝想起什么,忽然倾身凑近女人,一本正经的道,“孤再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认真回答。” 他停顿一下,拿起手边的书揉皱捏扁,又一字一顿说道:“若是话不诚心,后果,你应当是知晓的。” 男人身上的檀香味在鼻边,姜棠紧张得咽口唾沫,感觉脸上毛细孔都在发颤。 她有预感,这定是件很严肃,且严重的事! 回应起来磕磕绊绊:“呵呵,嫔妾最爱回答问题了!嫔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孤问你。”男人深吸一口气,墨色的眼眸更显深邃,“孤和平南王相比,谁更俊朗一些?” 他是真把姜棠夸赫连司那句心声,给放在心上了。 姜棠错愕不已:“啊???” 这是什么狗屁没由来的破问题! “怎么,还需孤重说一遍吗?”永昌帝语气不容置喙,他眸光收敛了些,深邃更甚。 姜棠呼吸一滞,连忙答话:“当然是陛下!陛下不仅俊朗,还很威武……而且帅气!” 姜棠词穷了,心里骂骂咧咧。 (狗皇帝你不要脸,你这么仗势欺人,是永远得不到真正答案的!) 什么叫得不到真正答案,意思这些话都是在说谎? 永昌帝感到不悦。 可转念一想,说谎就说谎,至少他面上爽了。 这般,他退身回去,竟直接下了地。 似乎打算离开。 见状,姜棠心里情绪如麻,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愿。 她鬼使神差的问道:“陛下要走了,不留下来?” 男人看也没看她,直径往外走,嘴里却回答着:“嗯,时机不对。” 这次,轮到姜棠云里雾里。 什么时机不对? 思索片刻,她忽然想到什么,难道是……酿酿酱酱的时机不对?! 随着‘啪嗒’门关、男人走了,姜棠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她羞恼到咬牙切齿:“不正经!” …… 很快,迎来秀女觐见这日。 为着方便永昌帝,选秀是在下朝后开始的。 秀女并不能深入皇宫,故而选秀地点,是在离侧宫门不远的一处开阔地方。 这里早搭好了场地,御坐的椅子已然置好,头顶布好了遮日的鹅黄稠段。 姜棠最早到,她站着等了一小会儿,才见淑妃挽着许太后走来。 二人有说有笑。 简单行过礼,太后让入座,聊了没两句,主角永昌帝总算来到。 “开始吧。”随着他一声令下,这场选秀拉开帷幕。 秀女每八人为一组,以批入场,姜棠听说似乎有四组。 不多时,第一组秀女入场,来到姜棠等人的面前。 姜棠一一扫过这些秀女,很快视线落在第五人身上,她眸光凝聚。 (嗯?这个不行!) 第七十八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永昌帝没急着表态,就是在等姜棠心声,这刻他略微好奇。 怎么个不行法? 姜棠显露一脸鄙夷,她极其来劲的想着。 (她可坏了,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入宫后各种阳奉阴违、挑拨离间,让本就虚假的后宫姐妹情更摇摇欲坠。) 永昌帝听明白了,如此这般,此人断不能留。 姜棠这边收敛心神,就见男人看了过来,她下意识回应个咂舌。 一副不看好第五名秀女的神色。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跟原剧情如出一辙,稳稳入宫的时候。 男人目光点点那人,他手上一挥,示意着下面的小太监。 小太监瞬间意会,先是念出第五人身份、名讳,而后朗声道:“赐花!” 赐花就是参与奖,没中选的意思。 姜棠脸上突显诧异,这怎么跟原剧情不太一样? 难道…… 狗皇帝那天问她看法,不是随便说说的,真就采纳了她的意见? 所以她刚才一变脸,男人便把对方剔除了! (不确定,再看看。) 想着,她看向下一名秀女,忍不住再起心思。 (这人挺好,品性高洁,不屑去做害人之事,但又很有智慧,不容易中别人圈套,可以留下!) 她一个转眸,再次对男人使脸色,这回多了些试探意味。 永昌帝没有犹豫,他唇角勾起,仍就朝小太监招了招手。 照旧念了第六名秀女的名讳、身份,只是小太监这次给出的结果不同:“留牌子!” 这就是中选了,留下了秀女爱的号码牌。 对方很欢喜,却碍于圣驾不敢表现出来,只留得眼底一丝雀跃偷偷藏不住。 她规矩从容谢了恩。 (果然是这样!) 姜棠发现新大陆似的,整个人也很兴奋,没想到狗皇帝还能看自己的脸色。 瞬间腰身都挺直了。 这之后,姜棠愈发来劲,不停地在旁边指点‘江山’。 (这个也不行,脚臭,夏天经过身边都得晕倒一大片!) (这还行,嘴巴毒,但是心肠不坏。) (这个跟我一样,很爱吃……) 姜棠一边想,永昌帝一边抉择,很快便选完了两组人。 姜棠开始困乏,很难提起精神来,直到第三组秀女入场,小太监挨个介绍完她们的身份。 姜棠一个激灵猛然醒神。 见这反应,永昌帝也提高了警惕,以为女主露面。 却观姜棠满脸期待,双眼放光,无比激动的瞧着第一名秀女。 (好、好好,这个好啊!) 永昌帝有些语塞,听这意思显然不是女主出现。 那她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过既然姜棠说好,男人也没犹豫分毫,依旧点了对方中选入宫。 反正母后特意交代,要他多选几个人进宫,正好以此堵嘴…… 人已经选了,姜棠却还没止住心思,她兴奋依旧又疑惑。 (欸?怎么我还没使眼色,狗皇帝就已经把人留了!) (这个人可不一般啊,进宫没多少日子就给狗皇帝戴了绿帽,光是想想那个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场面,我就很激动呢我!) 永昌帝:“……”糟糕,他留快了。 男人一阵心烦,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搁置着等以后再说。 这批落选的秀女很快退场。 随着第四批秀女的到来,永昌帝顿时高度重视,呼吸都不自觉缓了些。 这是今日最后一轮选秀,刚才的都没有出现女主,定然就在这其中了…… 姜棠同样是这想法,她一颗心被浓稠紧张感包裹着,并且提至了嗓子眼。 姜棠认不出女主的脸,只能等着小太监禀报秀女身份,这一次她听得很认真。 备受期待的那声,终于洪亮传来:“大理寺丞安怀之之女,安意,年十八!” (终于,女主来了!) 姜棠兴致勃勃,她猛然抬头,视线扫去。 就见对方模样明艳精致,身着一件浅紫衣裙,体态神色间从容不怯,端的是秀外慧中。 是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长相。 不愧是女主。 永昌帝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盯着女主,却觉没什么特别。 但有姜棠的提醒,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旁边,许太后亦注意到安意,怎么瞧怎么满意。 她慈祥示意道:“你,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今日瞧了这么些秀女,只有眼前这个,模样还算生得好。 或许能入皇帝的眼。 那个姜棠,不就是仗着脸蛋漂亮,才引得皇帝处处袒护吗? 可见皇帝是吃这一套的。 如今总算有个,模样能和她不相上下的了…… 垂下头的安意,闻言眸光闪烁一下,缓步走上了前。 见状,姜棠只是想,(和原*一样,太后先看上了女主,她为了不入宫只能以身犯险。) 想要落选,就得疯狂踩对方雷区,可踩过头又容易御前失仪,连累到整个家族。 说实话挺不好掌控的。 但架不住女主聪慧,还有主角光环在身。 同一时间,许太后开始询问女主:“都读过些什么书?” 安意站得笔直,头依旧规矩地垂下,她罗列一大箩筐:“回太后娘娘,臣女喜爱读书,四书五经、医书杂谈,臣女都有潜心研读过。” 闻言,许太后皱起了眉头,显然没那么满意了。 她不喜太聪明的女子,尤其是身处后宫的聪明女子。 选宫妃,说难听点就是个妾,模样端庄秀美即可,要那么聪慧做什么? 半响没等来下句,安意得逞一笑,心中踏实了不少。 到底在深宫磋磨半辈子,对许太后的脾性自然了解,她向来看不上自己的机敏。 就在她以为,落选十拿九稳的时候。 许太后却再度开口,对着永昌帝说道:“皇帝,哀家觉着她极好,沉静聪慧,定能和你相谈尽欢。” 算了,聪明点就聪明点吧,总比让姜棠一人独大的好。 再没个人制衡一下,就怕要踩在淑妃的头上了…… “不…”安意方寸大乱,还好她及时缓和过来,才不至于在御前失仪。 难道,她还是逃不过入宫被磋磨的命运吗? “不行吧!”同样着急的还有姜棠,她没那么好的自控力,下意识就喊出了声。 (这跟我知道的不一样啊?太后明明是持反对意见,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姜婕妤!”许太后视线射来,她怒而拍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