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嫡姐逼换夫?她转身母仪天下》 第117章 逢春 契约立好,里正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纸,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墨迹未干的地方,泪眼朦胧。 这一个成丁成女便能赁一亩地,一户人家少则四个成丁成女,多则八九个,一家能多种这么些地,还有免费良种,前三年不收租子,今年的冬日该比往年好过些了。 可目光触及那纸底所写姓名时,里正猛地睁大了眼睛,“萧”姓,乃是皇姓。 里正捧着契约的手微微发抖,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俊美郎君。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郎君...您...您莫非是...” 方才他还听到什么“重回”之类的…… 萧霁早就预想到了此事,抬手止住了里正的话:“我不过是萧氏宗室的一个远亲罢了。” 他语气轻松,丝毫看不出来架子,“里正不必害怕,这契约上的字,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他能住在行宫已然和皇室脱不了干系,萧霁便也不打算掩饰他的血脉,只是隐去了真实身份。 里正将信将疑,目光在契约上那个醒目的“萧”字上停留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他们帮了郎君做了不少活,每次的工钱都是当日结清,郎君应当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回村再打听打听好了。 最后,他深深作了个揖:“郎君夫人放心,我们河东村的老少们,一定把这片地种好!” 萧霁点了点头,“那这分田之事便交由你了,切莫弄出乱子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你且抓紧时间带着村民除草整田吧。” 里正小心翼翼地把田契收好,应下带着人回去了。 要绕过影壁时,里正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已日暮西斜,夕阳的余晖透过屋檐,在那对少年夫妻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少男少女相携双手,四目相对,言笑晏晏,这般琴瑟和鸣的景象,让老里正一时挪不开眼。 “里正叔,咋还不走哩?”同来的年轻后生疑惑问道。 里正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快步往前走。他拍了拍怀中贴身收好的田契,心里生出期待来。 “走,回村!”他声音洪亮,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今晚召集全村老少,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这除草分田的事!” * 有了空闲,萧霁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起青梧为何会有今日之言。 他一边握住青梧的手,一边慢慢地把玩摩挲,身边的赵通、宝珠等人见状立马有眼色地离去,把檐下让给夫妇二人。 对上少年探究的目光,青梧歪了歪头,想了想道:“因是受我姥姥影响,不过也是我亲眼所见,有感而发……” 见他做认真倾听状,青梧便说起了当年往事:“那年我八岁,跟着姥姥在陇西行医。冬日里,我们在破庙墙角发现一个襁褓。”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萧霁的掌心:“那孩子小脸冻得发紫,姥姥说看这大小还没一个月。” 即便已经过去十年,可再想起此事,青梧依旧压不住心中悲愤。 “我求姥姥找一找她的家人。”青梧扯了扯嘴角,“姥姥说,既舍得丢,就不会要。可我不信,非要去找......” 萧霁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青梧才从回忆中出来。她看向萧霁,又垂下了眼眸,遮住其中情绪。 “最后我们打听到了那户人家。男主人听说来意,连门都没让进,隔着篱笆就说:‘不要了,让她早点投胎吧。’” “我当时十分费解,几番劝说,可那男子就是不要。正当我决定放弃时,屋里冲出来个妇人,光着脚,身子还虚弱着。” 青梧猛地闭上眼,再也压不住情绪,“她跪在地上求丈夫,说‘我能多纺布,能少吃些,求你把闺女留着’......” 看着几欲哭泣的夫人,他有心阻止她继续回忆,却被青梧反握住了手——既已说到这份上,必要说完。 “那男人抄起扫帚就打,骂她‘赔钱货还想养小赔钱货’,直到妇人不再哀求,直到妇人没了声息。” 少年的声音一紧,“那妇人……?” 望见萧霁脸上的担忧,青梧便知道她没有选错人——没有因为曾为天皇贵胄,就对寻常百姓生命漠视。她拭去眼角点点泪水,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没有,妇人还活着。男人打完她进了屋,姥姥过去看她,问她要不要离开此地和孩子在一起。妇人虽气若游丝,但还是用尽力气点头,姥姥便救下了她。” 她与姥姥带走了妇人和婴儿,路上得知,这已经不是妇人生的第一个女孩了。 “前头的一个,被他扔进了河里……这个我好不容易才求他送人抚养,却不想他竟丢在了破庙!都是我的错,是我醒悟的太晚……”妇人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并发誓绝对不会再回去。 姥姥当即雇了辆马车,带着妇人直奔百里外的另一座城池。“临走之前,姥姥回去,一刀了结了那男人的性命。” 说这句话时,女郎意外的平静,仿佛消失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这与先前的青梧截然相反。 萧霁觉得他好像又认识了不一样的夫人——她明明那么重视生命,每一个病患都尽力医治,可如今说起姥姥杀了一个人又如此冷漠。 青梧其实也在暗暗觑着萧霁,见他听见这一句未有变化时,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绕过萧霁,在他身侧坐下来,却又压不住心中好奇。 “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姥姥太……” 话未说完,萧霁已打断了她,“不会,他弃女打妻,该死。” “而且,卿卿,我还要感谢你的姥姥,若不是她有这般雷霆手段,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呢。” 这话说得有些不好听,青梧微微瞪了他一眼。 不过萧霁说的没错,若不是姥姥保护着她,她恐怕早就消失在乡野之间了。 看出女郎身上一瞬间溢出来的惆怅,少年又忍不住凑近她,挨着她,直到两人的胳膊紧密地贴在一起。 青梧原以为他这样就会满意,可谁想,过了一会儿他还小动作不断,弄得她连话都说不清了。 她一手拦在他的背后,制止他继续乱动,可没想到少年反倒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也行,卿卿揽着我也好。” 女郎沉默了一瞬,听出他声音里的愉悦,手到底没离开少年的后背。 她接着道:“到了县城,姥姥给了她一两银子。那妇人会织布,带着孩子在布坊找了份活计。我们又在那县城停留了半月,看着她安顿了下来,一日过得比一日好。” “后来我们要走了,妇人求姥姥给女娃取了个名字,叫逢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幕降临,梧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 树叶簌簌声中,女郎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时候妇人的状态已与之前截然不同。抱着孩子,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便意识到,女子唯有立业,方能保全自己。” “可这天下,士农工商,有哪一个是女子可立之业呢?” “士需苦读数十年,不是一日之计,杨皇已去,女举无门,工商也要家学渊源,机遇巧合,思来想去唯有农,农为百姓之根,国朝分之,若女子也有田地可分,便有最基本的业可立了。” “即便她们力气是要比男子小些,可只要努力,不会比男子做的差,能养活自己,也能哺育后代。” “那么,便能有不知何数的婴儿如逢春般也能真正见到春天。” 第118章 姐姐,我们来看看你 是以宋云鹤与奚清桐乘坐马车来到行宫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行宫前的一段路上,几十上百人都在辛勤除草,这是河东村村民为了报答萧霁青梧自愿的行为。 一五旬老太牵着七八岁的小孙子道:“咱们虽没空帮郎君把这些地都耕了,但是叫这条道上的草少些,叫郎君好出来瞧一瞧还是做得到的,人呐要知恩图报。” 马车驶过,带起点点尘土,坐在马车内听到这话的两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她们走错地方了? 可这京郊废弃多年的行宫就这么一座,她们绝无走错地方的可能,等马车停在行宫门口,二人相继下了马车,宋云鹤的感觉就更觉怪异了。 传说中的破落行宫好似也没那么破落,虽然外头的朱墙斑驳脱落,可无论是门口整齐干净的地砖还是被擦拭干净,又打磨过的大门,无一不看出主人对生活的用心。 然而身侧轻装的女郎却忍不住扬起唇角,虽有着同样的相貌,可在看到行宫时,两姐妹的态度也迥然不同。 奚清桐看着面前破败的行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可不想住在这荒芜的地方与一群庶民穷鬼为伍。 瞧见大门本就打开了一人宽的距离,奚清桐便叫丫鬟上前把门推开,金珠刚往前走了两步,那半开的门扉上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而后那扇门就被从内拉开。 吱呀声中,一位锦袍少年撑着拐杖走了出来,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如玉的面庞白皙得刺眼,等宋云鹤奚清桐看清他的相貌,不由得皆是一怔。 竟然是废太子! 他们哪里想过能直面萧霁?他们只是打算来看看青梧的呀! 对面萧霁目光淡淡扫过门外众人,在看到那张与青梧一模一样的面容时,唇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起来。 再次见到奚清桐,萧霁很难无动于衷。尽管他失势时已允她归家,可她的所作所为远不止 “归家” 这般简单 —— 为了逃避骂名,竟逼迫卿卿与她交换身份。这样的行径,着实令人不齿,这样的女人也实在叫人厌恶。 萧霁握着拐杖的手指不自觉发紧,他压下着情绪,目光转移到她身侧的如玉青年身上,瞬间了然了他的身份——宋云鹤,卿卿的前夫。 少年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云鹤,他以为自己不动声色,却不知宋云鹤被这目光一扫,后背慢慢沁出一层冷汗。 纵然是废太子,可那在至尊之位上养出的气度不会陡然消失,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也刻在了骨子里。 看了宋云鹤两息,见他并不如自己俊俏,少年默默放下了心,唇角微微扬起,终于给他们露出了点好脸色,“宋大人,宋夫人,突然造访,真叫人意外。” 宋云鹤只怔了一息便迅速调整神色,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六郎君安好。听闻郎君在此休养,特携内子前来探望,冒昧打扰。” 他并不意外废太子能猜出他的身份,只是这也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萧霁应该坐在轮椅上颓废度日,怎会突然拄着拐杖亲自开门呢? 他语气恭敬,姿态谦卑,同时也不着痕迹地将奚清桐挡在身后。 被遮挡的奚清桐又不经意地往宋云鹤身后缩了半步,交叠在一起的手在袖中紧紧拧住,期盼萧霁没有认出她,方才那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时,让她心瞬间落了一拍。 这细微举动如何逃得过萧霁的眼睛?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偏要将话题往奚清桐身上引。 目光掠过宋云鹤肩头,落在那张惊惶的面容上,他唇角勾起一抹带了恶趣味的笑意:“是来看清桐的吧?” 顿了顿,又道,“还未谢过宋夫人当初施救之恩。今日来访,我甚是欢迎,清桐也定会高兴,岂会觉得冒昧?” “清桐”二字从少年口中说出,带着显而易见亲昵的意味,可门前的两人听着却是心惊恍惚。 奚清桐被这“亲和”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强撑着露出笑容,却控制不住睫毛的轻颤。 她原以为会见到落魄潦倒的废太子,没想到眼前人虽拄着拐杖,通身气度却未比从前逊色多少,甚至还多了几分开阔疏朗。 好在听他言语中透露出的消息,她们姐妹二人互换之事并未暴露,奚清桐便还能勉强维持着笑容,正要开口,忽听身后传来女郎呼唤声。 “六郎,快看!” 青梧正从远处荒地奔跑而来,双臂交叉怀里似抱着什么东西,等她走近了,方看出她的臂弯里藏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猫。 两只小家伙挤挤挨挨地在一起,橘色的小家伙乖巧地蜷缩一团,另一只虎纹清晰的狸花猫正不安分地扭动。 她裙摆还沾着草屑,眼睛亮晶晶的:“河东村的孩子们送来的,小猫是村里母猫生的,已经一个半月了,他们说行宫大,以后又少不得囤粮,养着防鼠患最合适。” 橘猫配合地 “喵”了一声,细软的奶猫声听的人心里都化了,狸花猫却已急不可耐地往外爬,小爪子勾住青梧的衣裳,扯出线头。 宋云鹤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青梧 —— 素蓝衣裙沾着草屑,脸颊因奔跑泛红,眼里盛着比朝阳更明亮的光彩。 不安分的狸花猫勾住她衣袖,她却只是笑着轻捏小猫的肉垫,而后专注地望着门前那个少年,笑道:“小猫还小,调皮着呢,我想着孩子们说的对,便把它们抱回来了,你觉得如何?” 少年也含笑颔首,眸光温柔地看向女郎,而后才落到她怀中的小猫身上。 他笑着用余下的手戳了戳小猫额头,声音温和的不像话,“当然可以,卿卿喜欢就养着,正好也给家里添几分活气。” 这亲昵姿态让看着这一幕的两人喉头发紧。这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两人不应该只是貌合神离吗?两人不应该整日为前途未来忧愁么?怎么可以如此亲密,看起来如此……快乐? 卿卿…… 奚清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明白在东宫时对她疏离冷淡的人怎么对孪生姐妹就这般温柔,也不明白青梧这副样子—— 身上的裙裾根本不像样子,倒像是下人方便干活穿的,发髻更是不讲究,一块同色蓝布包裹,活像个村姑。 这副样子,怎么能吸引到他呢? 想到自己从前受到的冷遇,奚清桐心中忽然不平了起来,方才的恐惧也被名叫嫉妒的情绪压下,她突然上前一步扬声道:“姐姐,我们来看看你。” 第119章 夫妻异心 青梧自然早就看到了两人,只是她不愿意搭理他们罢了。 听到这一声有些陌生的“姐姐”,她才将目光转向他们,对上奚清桐的眼睛,青梧微微勾起唇角,笑里带着说不清的讽刺。 这声姐姐迟来了多少年?又怎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的呢? 她的眸光一一扫过宋云鹤与奚清桐,到底是没真的动过心,当初让她为之困扰三月的男子此时再看已如陌生人一般,再回到奚清桐的面上,青梧更是莞尔一笑,招呼道: “妹妹,妹夫,来了啊。”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两人心口同时一刺。 宋云鹤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能说什么呢?此时他不就是她的“妹夫”么?可她从前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然而让宋云鹤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女郎平静地仿佛真的与他只是点头之交,从容道: “妹妹,妹夫,可要进来喝杯茶?” 可话音落下,她也并未关注他们的神色,只顾着垂下头摸着怀里的小狸奴,仿佛招呼他们进去喝茶只是随口一说。 这般随意的态度让两人心中都有些不适,偏生青梧还抬头,无辜地补了一句:“你们也晓得我们现在的处境,这是想着你们害怕呢。” “你们”“我们”二词又把亲疏划分的明显,宋云鹤脸色止不住地变化,萧霁听着却是眉开眼笑。 他方才虽未说话,却是一直悄悄觑着夫人的,生怕夫人对那前夫露出点留恋之色,如今接连听下来,分明句句带刺,心情自然就美了起来。 原先还不大愿意叫他们进来,现在却是大手一挥,热情道:“卿卿说的是,妹夫进来喝杯茶啊。” 这声“妹夫”叫出来,少年的身心都舒畅了。 同样的称呼从萧霁的嘴里叫出来又让夫妇俩不由得一怔,妹夫,她只是侧室,何谈妹夫? 仿佛是看出两人心底的疑问,少年用空余的手揽住了女郎的细腰,感慨般叹道:“卿卿见我坠落泥潭也不离不弃,我记她的好,便认卿卿为我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这句话像把刀,生生剜入她的心中。 她看着萧霁那只搭在青梧腰上的手——此刻正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扣着那截细腰。曾几何时,这双手连碰都不愿碰她。可如今却认她与她生的一模一样的姐妹为唯一的妻子。 奚清桐差点维持不住她的表情,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垂首掩盖仓惶的神色,而后说服自己,萧霁如今只是庶民,做一庶民正妻又有什么好的,可心底翻涌的难堪和嫉妒说明着一切。 “既如此,那便叨扰了。”宋云鹤强撑着笑容拱手,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青梧,她又在逗弄怀里的狸奴,显然喜爱非常,这般亲昵自然的互动,让他想起了一桩小事。 他记得在家中时,青梧也提出过想养一只猫或狗,却因他嫌弃最终作罢。如今看她这般自在闲适的模样,让他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 “请随我来。”萧霁拄着拐杖转身,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那一瘸一拐的脚步。看到这一幕,难受了许久的奚清桐眼睛一亮,心里那点郁气终于散了些。 果然是跛脚,她当初的决定没错! 不过是一个残废罢了! 目光再落到青梧的背影上时,唇角又扬起了嗤笑,不过就是做了一个跛脚庶人的正妻,那又如何? 有花不完的银子么?有权势地位么?还不是只能龟缩在这破败行宫,与一群庶人作伴? 她想的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身侧夫婿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姐妹身上。 那边萧霁走入大门,将拐杖靠在墙边,慢慢坐上了早就摆在那处的轮椅。 “六郎君这腿……”奚清桐话到嘴边故意又咽了回去,试图戳痛两人的心。 可青梧恍若未闻,只是快步走到萧霁身边,将狸奴放入了他的怀中。而后拂过少年的衣领,又弯下腰轻轻将他的衣袂地抚平。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温柔细致,看得宋云鹤心中泛起酸意。 这温柔从前都给予他一人呐…… 萧霁察觉到宋云鹤的目光,唇角微勾,故意握住青梧的手腕,将她拉近几分,回应奚清桐方才的问题,“多谢妹妹关心,这腿伤虽未痊愈,但有卿卿日日照料,便不觉得苦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大胆,青梧耳尖微红,却也没抽回手,只是轻拍他手背:“别闹,有客人在呢。” 青梧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她可不觉得宋云鹤与奚清桐此番来访是真的担忧她过的不好,必然是来看她笑话的,既然如此,她又怎会让她们得逞? 这般亲昵自然的互动,看得宋云鹤心中发紧。他记得从前青梧对他也是这般温柔小意,可如今这份温柔却给了别人。 袖下的手不断地攥紧,男人不忍再看,垂下了眼眸。 奚清桐却是完全没了从前贵女的仪态,四处张望,看到地上的晒着的草药,看到院中那棵矮小的野树,疯狂寻找着她看不上,看不惯的东西,看着这些,她心里便舒服了。 等进了正殿厅堂,这里奚清桐心里便更加舒服了,厅内上首只摆着一张案桌,右边一张椅子,另一边空着,显然是为了摆放轮椅,也未出她所料,萧霁被青梧推到那处的转了个向。 “寒舍简陋,两位请坐。” 奚清桐盯着那几把原木色的椅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椅背上的木纹还清晰可见,连层清漆都没上,粗糙得怕是会刮坏她这身锦裙。 她强忍着嫌弃,用帕子掸了掸椅面才勉强坐下。心里却又高兴得很,幸好她只用坐这么一次。 另一边的与他一同坐下来的宋云鹤目光落在了两人之间的高几上,草编的茶垫,陶罐中插着的野花,衬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雅致。 再环顾四周,他哪里看不出,这简陋的厅堂虽无奢华摆设,却处处透着生活的巧思与温情。 这些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第120章 她也是我的表妹 宋云鹤的目光在厅内来回扫视,试图找出些不堪的蛛丝马迹。可越是细看,他的心愈往下沉。 窗边的案桌上摆着几册翻开的书,旁边笔墨俱全,一抬眼就是窗外广袤蓝天;面前的夫妻俩虽隔桌而坐,可目光交流未曾断过,那废太子垂首摸着怀里狸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与其说这是落魄潦倒,不如说是隐居乡野,岁月静好。 “姐姐这双手,从前在家中连针线都少碰的,在这里,怕是做了不少粗活吧。”奚清桐假惺惺道,她刻意拉长声调,目光在青梧的指尖上流连。 青梧正在斟茶,闻言头也不抬:“是啊,不过比起在京城时整日勾心斗角,现在反倒自在。” 那大方承认的模样让奚清桐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青梧将茶盏递给萧霁,两人指尖相触时,他低声道了一句:“谢谢夫人斟茶~”,惹得她嗔怪地瞪了一眼。 虽说是低声,可这厅内安静,谁又听不见? 这般少年夫妻打情骂俏的一幕,看得宋云鹤喉头发紧,恍惚间仿佛看到往昔景象,青梧也曾替他倒茶,那时候那时他总是漫不经心地接过,只接不尝,她也因此心情低落…… 被这一幕刺激的何止宋云鹤一个?奚清桐又哪里见过萧霁这般模样,忍不住又给两人找不痛快。 “听说六郎君在教村民种新稻?”奚清桐突然提高声音,“姐姐也要跟着下地吗?”她想象着青梧满身泥泞的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萧霁闻言,转首轻瞥了她一眼,在她目露恐惧之前,又温声回道:“卿卿自然不用,她有她自己的志业,卿卿现在学医呢……” 想到奚清桐现在的“身份”,少年目露流光,话锋一转便道:“这还要多亏妹妹呢,若不是妹妹影响,卿卿也不会对医术感兴趣。” 奚清桐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她自己现在扮演的是“青梧”的角色,脸上一时空白,这一幕叫青梧瞧见了,拎起茶炉起身走到了奚清桐的近前。 她替奚清桐和宋云鹤倒了一杯茶,对上奚清桐那惊疑不定的眼神,勾起唇角道:“我现在倒是明白妹妹为何沉迷医术了,妹妹可还盼着乡野生活,不如留下来小住几日?” 青梧从来不是软柿子,从前当奚清桐是亲姐妹,她如何明嘲暗讽,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青梧都忍下了,可换夫一事着实叫她认清了这几人的真面目,那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阴阳怪气?她难道不会吗?奚清桐怕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小夫妻俩也是心有灵犀,她们都看得出奚清桐的恐惧,偏还不愿意放过她,谁让她爱装呢?那就最好装个够,装好了,别叫旁人发现什么! 奚清桐不知萧霁知道了真相,现在简直是头皮发麻,心中暗骂青梧为何要在萧霁面前露出不同,又不得不思考对策。 终于从记忆里找到青梧曾经在她们面前表露过想离开奚家回到的想法。 可奚清桐哪里愿意?她才不要住到荒郊野外呢! 连忙拒绝道:“这倒是不必了……” 见萧霁目光往这边投来,奚清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也是不便叨扰姐姐,姐,姐夫。” 叫出这个称呼,奚清桐内心一瞬间五味杂陈,还未分辨出其中滋味,便又见萧霁笑眯眯地看向她,她心中瞬时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少年热情道:“不叨扰,你们姐妹二人,许久不见,是该聚一聚。也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两位,以表感谢。” 也是够唯恐天下不乱了。 奚清桐本就害怕被他看出端倪,如何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几日,心中已然后悔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在见到萧霁的那一刻不直接掉头回去,还猪油蒙了心般非要进来坐坐。 她求救般地把目光投向身侧的宋云鹤,却见宋云鹤的目光正怔怔地落在青梧的身上。 一瞬间,奚清桐心中的惊慌害怕又被愤怒所取代,他在干什么? “表哥!” 奚清桐用尽耐心压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唤了一句,这才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宋云鹤。 “表哥,我记得这两日吏部就要考核授官?咱们就不再姐姐这里多留了吧?”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宋云鹤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拱手道:“是,确实吏部考核在即,下官还需回去准备,还望六郎君与……夫人见谅。” 他是叫不出“姐姐”这个词的,刻意用了官称,想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萧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宋大人前途要紧……那我们就不多留了。” 闻言,两人如释重负,起身离去。 青梧作势还要送一送,却被奚清桐拒绝,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奚清桐憋屈的要死。 “不必了!”奚清桐拉着宋云鹤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她慌乱地拽着丈夫往外走,活像身后有恶鬼追赶。 直到出了行宫大门,奚清桐才松开紧攥的手。她盯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白痕,突然抬手狠狠甩了宋云鹤一记耳光。 “你看够了吗?”她声音发抖,“一个村妇,就让你这般魂不守舍?” 宋云鹤偏着头,似乎没想到奚清桐竟然会打他,半晌才捂住脸转过了头,“你做什么?!” 奚清桐却不觉自己有错,尖声道:“你刚刚在看什么,你自己知道!” 看她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宋云鹤在心底愈加失望,冷笑一声,眼神陡然锐利:“我看青梧怎么了?青梧也是我的表妹,我关心她有何不可?” 他抚摸着火辣辣的面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倒是你,当着外人的面掌掴夫君,这就是曾经名动京城的贵女?” 听着这番话,奚清桐瞬间僵在了原地。 青梧也是他的表妹……? 这话何其耳熟,奚清桐瞬间想起她回奚家送别父亲的那晚,她曾娇嗔问道:“表哥,若是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呢?就是这般回答的——“发现了也没事,你是我的表妹,关心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何其相似的一句话?从前用来搪塞别人,现在却用来搪塞自己? 奚清桐的眼眸瞬间红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回旋镖竟扎中了她自己。 第121章 难道卿卿心软了? “你…你竟拿这种话来搪塞我?” 奚清桐声音发颤,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宋云鹤别过脸去,没有回答,只是径直上了马车,也不管奚清桐跟在他身后继续哭泣质问。 “你怎么能拿这种话来搪塞我?是,都是表兄妹,但她能比得上我么?她才回奚家几年,你认识我又有几年?!” 即便如此,宋云鹤的脚步不曾停,听着这句话,他也愈加觉得讽刺。 是,他们是认识的更久,约莫有十几年了,可她真的对他的样子真的像是有十几年的情谊吗? 他冷遇青梧三月,青梧依旧对他和善有加,即便偶尔生气冷脸,也不曾对他颐指气使,更未曾掌掴于他! 她呢?现在他仅仅是看了青梧几眼,她就气愤至此?他看青梧有什么错?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宋云鹤冷漠地掀帘坐入马车之中,奚清桐踉跄地跟在他身后,金珠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几乎是爬上了马车,没有一点曾经的仪态,狼狈不堪。 等进了马车,再看到宋云鹤闭目养神的平静模样,奚清桐再次压不住心中的火,哽咽着开口: “宋云鹤,你别忘了…”她攥紧衣裙,“你在京城靠的是谁!” “够了!”宋云鹤猛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宋云鹤能有今日,靠的是十年寒窗苦读!” 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件事已经让宋云鹤耐心消失,他忍不住睨向奚清桐,冷笑道: “即便我是受了奚家的照顾的又如何?我靠的是这份血缘,不是因为你!就是论到婚娶之好……” 他顿了一息,一字一句盯着奚清桐的眼睛道:“青梧也是一样的。” 奚清桐的瞳孔陡然放大,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确实是一样的,母亲和兄长虽偏私于她,但父亲对她们二人却是公平,甚至因为青梧丢失,而对她更加纵容一点。 只要青梧忍不了闹到父亲那里,没有一次不是她们退让的,只是青梧很少这么做而已。 奚清桐忽然怕了起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便是父亲调任荆州也不会永远不回来,最早今年年底,最迟三年后,父亲是必须回京参加岁课述职的。 她和母亲便是想打这个时间差,只要在父亲回来之前,生米煮成熟饭,最好已经孕育了子嗣,那么父亲再气愤也只能应下。 可这个计划实现的前提是父亲短时间内不知道,而眼前的男人若是被逼急了,会不会鱼死网破? 像是什么预兆一般,面前的男人倾身逼近一步,低声嗤笑道:“奚清桐,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求着要换夫,又是谁好心答应了你?” 这句话像把刀子,直戳奚清桐心窝。可她却什么都不敢说。 是,她也可以闹大了鱼死网破,但她闹大了便是欺君之罪,她也是要掉脑袋的。但宋云鹤不一样,他只要写一封书信告知父亲,最大的后果也就是父亲对她们俩厌弃,不再提供帮助而已。 不提供帮助,宋云鹤会仕途艰难些,最受影响的还是她自己,她当不了高高在上的官夫人了。 不,她要的不是这些,被愤怒和嫉妒冲昏头脑的奚清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抹干眼下的泪水,对宋云鹤展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表哥……” 奚清桐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伸手轻轻拉住宋云鹤的衣袖,低声道歉:“是我失态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浓浓不甘,“我只是……只是太在意你了。” “看到你看姐姐的眼神,我心里难受……” 说出这句话时,奚清桐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克制不住,纵有假话,可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那样怀念又带着点痴迷的目光,以前从来都是落在她身上的呀…… 宋云鹤冷冷抽回袖子,没有接话。马车内的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奚清桐咬了咬唇,又起身坐在了宋云鹤的身侧,紧贴着他的手臂:“表哥脸上还疼吗?让我看看……” 她作势要抚摸他的面庞,却被宋云鹤偏头避开。 “不必了。” 宋云鹤声音冷淡,“我累了。” 车厢内陷入死寂,只余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嘚嘚声。 宋云鹤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真的觉得无比疲惫。这一场换妻,他以为他换来了心中月,到手的却并非如此。 他以为的鱼目似乎才是未经雕琢的宝玉。 * 而此时的行宫内,青梧正蹲在萧霁的膝前,共同逗弄两个小家伙。橘猫蜷在少年膝上,被两人挠着下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就这么放她们走了?”萧霁勾唇轻笑。 青梧仰首歪头,“不然呢?真留她们下来住几宿?” 她顿了顿,忽然笑道,“你猜奚清桐现在是不是气疯了?” 萧霁难得在她脸上见到坏笑,只是这样的坏在他这里却远远不够,他不禁把手从猫咪的身上移开落到了夫人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笑得有几分无奈。 “我说的是,难道不给他们一点惩罚吗?” 对上女郎疑惑的目光,少年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比如,让宋云鹤外派出京。” 探花向来都是要入翰林院,做清贵翰林的,外派出京无异于贬谪。 即便他现在已经失势,可这点小动作还是做的,而且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凭着他与自己连襟的关系,原本也当受排挤,只是有着奚荆州在,旁人才顾忌几分罢了。 青梧闻言一怔,随即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必。” 却不想面前少年的面色一暗,嘴巴也抿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幽怨之气。 “难道卿卿是心软了?” 第122章 在轮椅上 青梧微怔随即失笑出声,她站起来反摸了摸萧霁的头,安抚吃醋的少年,含笑的眼睛里不掩温柔。 “当然不是心软,只是若因为此时就在他仕途上做手脚,岂不是与那卑鄙小人无异?” 拥有“卑鄙小人”念头的萧霁面色一滞,又道:“可他背叛了卿卿,卿卿难道不伤心不恨他吗?” 明明娶了自己却又选择了自己的姐姐,把自己完全当作替身,萧霁光是带入一下便不可忍耐了。 可眼前的女郎还是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抱过了狸白,边摸边往另一边椅子走去。 “交换之事,主导也不在他,他最多算是让我下定决心交换的那个人罢了。伤心确实伤心了那么两日,只是远远谈不上恨,应该称作讨厌。” 青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回忆当时的心绪,时间仅仅过了不到两月,她在宋家的生活好像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不大看得清了,归根结底还是太寻常了吧。 她想了想继续道:“我原本就不爱他,他的背叛与其说是让我伤心不如说是让我愤怒,愤怒他隐瞒自己心有所属,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了呢?若不是逢此大变,郑夫人和奚清桐策划此事……” 青梧看向桌案另外一边的少年,少年显然也想到了她要说什么,脸色进一步暗了下来,慢慢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亲戚?” 女郎歪了歪头,觉得这个词并不能准确概括,又玩笑着道:“若按照原本的关系,我可忝为殿下姨妹?姨姐?” 想着这复杂的关系,青梧自得其乐,笑得开怀,对面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却不动声色地眯了起来,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强行打断青梧的话。 “不许乱想!” 瞧见他面色铁青,青梧识趣闭嘴。 那边少年又哼了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还得感谢那宋探花了?”手里却控制不住力气,小橘猫被他挼得“喵”了一声。 青梧讪笑了两声,“当然不用……”可她那心虚的模样,透露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见对面少年气得磨牙,青梧不由得更心虚了,正当她想着怎么哄他时,却见萧霁面色已渐渐恢复平静。 就这么揭过了? 起初青梧还心有惴惴,可过了一会儿他没有重提此事,青梧便放下了心,把此事抛掷脑后,专心摆弄起两只小猫来。 她和两个珠儿在偏殿给小猫搭了个窝,又叫夏嬷嬷用边角料给小猫煮了肉糜鸡蛋,平静地度过了日暮前的时光。 等用完了晚膳,两人各自在侧殿洗漱完毕进入房中,青梧便察觉不对劲了。 往常于她先一步洗漱完毕的萧霁总是会躺在床上,而今日他却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乌发微湿披在身后,丝绸中衣未系衣带,露出一片白皙却又不显瘦弱的胸膛,膝上盖着一条拭身用的棉帛。 配上少年清俊的面庞,不失为一番美景,青梧见了也不曾免俗,唇角的笑便压不住了。 “六郎?” 青梧唤了一声,萧霁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招呼道:“卿卿快过来。”显然是叫她坐到他的腿上。 在寝室之内,实乃夫妻情趣,倒也不算出格,青梧面颊一热,嗔道:“别把你的腿给压坏了。” 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只坐在完好的股骨上又没什么大碍。 都是她的夫婿了,坐一坐怎么了? 青梧还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脖颈,侧身坐了上去,可臀部刚接触到他的大腿,她便下意识要弹跳起来,可萧霁早已料到,大手掐着她的腰把青梧摁住了。 青梧有些1惊慌地抬首看向他,正对上一双带笑的晦暗眼眸,少年显然早就计算好了。 “卿卿……” 一声黏黏糊糊的呼唤让青梧立即热了面颊,她红了红脸,顿了几息道:“那……你到床上去。” 距离二人上次鱼水之欢已然过了好几日,萧霁是个少年人,想再做点什么,青梧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是理解的。 谁想少年竟摇了摇头,在青梧不解的目光中,抿唇道:“就在这。” 就在这? 青梧低头看了一眼,明白了萧霁的意思,顿时羞恼道:“不行!” 这轮椅……这轮椅虽然是皇家工匠所制,也比寻常轮椅宽敞些,但两个人还是有些拥挤了。 然而往常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少年,今日却是倔得不行。青梧还想起身,却又被他强势制在了怀里。 这全都得益于青梧的功劳,若不是她悉心照料按摩,萧霁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当伤腿不再疼痛,那浑身的力气便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几次上下移动摩擦,青梧脸愈来愈红,隔着一层绸裙,她都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她们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了,这样来回两次,青梧已然软了态度,可是,可是这样对她来说还是太羞耻了。 女郎的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用了力气,这下萧霁再次感受到夫人力气大的坏处,但好在她的力量到底比不过他的。 再一次压住她后,萧霁便换了个法子,他忽然松开了手,以退为进。 “卿卿,你白日所说,可是怨我?” 少年可怜巴巴地垂下了桃花眼,眼角眉梢都耷拉了下来,仿佛被抛弃的小狗,见青梧愣怔,他一头靠在了青梧的锁骨上,声音闷闷道:“若不是我被废……也许你就能继续安然当探花夫人……” 这话听的青梧气笑不得,明知道他这副模样口气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因此心软,她抬手抵在他的额头上,推起了萧霁,把他推靠在轮椅后背上。 叹了一口气,欺身而上。 却不想少年的奸计并非仅仅如此,她吻上去的那一刹那,萧霁已托着她,抽开了盖在腿上的棉帛,下半身已然早就不着寸缕…… 第123章 姨姐姐,姐姐 青梧本就穿着轻薄的寝裙,很快也被自下推了上去…… 不多会,原本一把自重就有好几十斤的紫檀木轮椅竟慢慢移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到了床框上,让床上垂下的纱幔也有节奏地摇晃起来。 女郎的手起先还撑在那轮椅扶手上,再后来已无力地搭在了少年宽阔的肩膀上,随着韵律一上一下又或是左右摇摆。 而少年只是目视前方,观察着女郎的表情,到了某些时刻,他忽然放下支起的右腿,单手搂住了女郎的腰肢,给予她力量时,又靠在了她的身上。 萧霁的呼吸喷洒在了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他盯着女郎那泛着红晕的耳垂忽然道:“我该叫你什么?” 女郎缓慢回神,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诱人娇媚的轻嗯。 她还未理解少年的意思,炙热的呼吸便把声音送到了她的耳中。 “姨妹?” “姨姐?” “我觉得还是姨姐姐比较好。” 低哑的声音里满满的揶揄戏弄,接连三声,女郎也终于回神。 青梧本就泛红的脸瞬间又像扑了一层胭脂,白日里的她开的玩笑,哪里想到晚上会用在她的身上? “闭…闭嘴!” 可少年的腿再次支起,她的话便破碎在了喉中,只能揽住他的脖颈,抓住他背后椅背,以求平衡。 “怎么?不喜欢?可这不是白日里卿卿自己说的么?”少年说的格外无辜,可那床幔却摇摆的更加厉害了。 女郎被羞得不行,搭在轮椅背上的手倏然收紧,少年的声音也霎时顿住,闷哼出声。 “看来卿卿不喜欢姨姐姐这个称呼……” 闻言,青梧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下一息,少年那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那么……姐姐如何?” ! …… 青梧从轮椅上下来的时,腿已经有些发颤了,看着还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她没好气地用屋里的水打湿了帕子攥干往他身上扔去。 萧霁也不恼,笑眯眯地拿起,给自己清理。 青梧自顾自地垂首清理,好不容易冷静了些,抬头却见萧霁不但擦了自己的腿,还在细致地擦拭着轮椅,她的面颊又一下子热了起来。 踟蹰了几息,她又重新洗了手上的帕子走过去一同擦了起来。甚至还把萧霁拉起来拿着烛台照着反复擦拭,见彻底干净无暇这才作罢。 萧霁在一旁看得发笑,不禁道:“姐姐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两日便都拄着拐,再叫村里的木匠打一个就是。” 听见他又说出这个称呼,青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她还红着眼角,眸中含着水色,这一瞪差点叫萧霁魂飞天外,又怎会有威慑力? 不过少年还是识趣地见好就收,免得真的惹恼了夫人,接下来要独守空房。 姐姐么,有的是时间叫。 * 这边小夫妻浓情蜜意,京城的宋家那一对却是冷若冰霜。 日暮降临之前他们回到了宋家,马车尚未停稳宋云鹤便径自下车,奚清桐踉跄着跟在后面,她有心再说几句软话,却在仆婢们窥视的目光中咬唇止步。 她是奚家的贵女,宋家的主母,宋云鹤怎能在下人面前落她的面子? 奚清桐心中自有一分傲气,便也不再拦着,往自己的卧房内走去,左右各自冷静一夜,明日再哄还能吃了不成,她也累急了。 这一幕全部落在小丫鬟冬凝的眼中,看着郎君和夫人之间冷硬的气氛,她的心脏忽然快速地跳动了起来——她的机会好像来了! 冬凝躲在廊柱后,看着奚清桐的房门重重关上,嘴角不自觉扬起。她飞速回到小厨房,拿出早就备好的材料煮粥。 郎君今日舟车劳顿,又与夫人闹了矛盾,此时正是好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个机会还不知何时会来。 等粥煮得差不多了,冬凝又对着水缸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特意扯松了衣领系带,露出小片雪白的锁骨,又掐了三朵栀子,两朵戴在头上,一朵在两腕间摩擦。 书房亮着灯,宋云鹤正在泼墨挥毫,字迹却比平日狂乱三分。他想借助写字来分散心中烦闷,却觉得更加烦了。 冬凝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故意让托盘上的瓷碗轻碰出声。 “郎君,奴婢熬了安神粥,可要用一用?”声音特地比平日软了三分,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像是春日里拂过水面的柳枝。 门内,听到小丫鬟声音的宋云鹤的笔锋一顿。他这才惊觉自己从晨起便在马车里颠簸,只胡乱用了些糕点垫腹,此刻被这一声提醒,胃里顿时翻起一阵空虚的灼烧感。 “进来。” 小丫鬟推门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她半垂着眼睫,碎发从鬓边垂下几缕,在烛光下格外恬静温柔。 也不知怎地,宋云鹤竟在她身上看到了青梧的影子,当初她也是在他熬夜苦读时,端来这么一碗安神的粥。 “放下吧。” 他垂下目光,心中不禁自嘲,当时未曾珍惜,现在却想起来了。 正当宋云鹤开口想让她放下粥碗出去时,又嗅到一阵清冽的栀子花香。这香气让他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云。 他再次抬眼望去,这次看得仔细了些,小丫鬟今日的发髻松散,两朵栀子花斜簪在鬓边,衣领不知何时松开了寸许,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 这装扮太过刻意,宋云鹤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她那轻颤不安的睫毛,一瞬间了然。 他不禁嗤笑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声笑里嘲讽的意味太浓,冬凝的心霎时间坠了下去,可事到如今,她已然没了退路。若是不成,日后被夫人知晓也是要被发卖的。 沉默了两息,冬凝缓缓抬头,眼中蓄着的泪水要落不落:“奴婢...奴婢只是想关心郎君一二……” 见宋云鹤没有打断,冬凝继续道:“以往夫人对郎君关怀备至,自然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可近来奴婢观夫人态度陡然大变,郎君颇受委屈……” 若是说旁的什么,宋云鹤只会不屑一顾,可冬凝这话却又叫他想起了青梧,连一个丫鬟都发觉出这样大的差距了吗? 见他面上有动摇之色,冬凝趁机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奴婢自知卑贱……可方才见郎君从外面回来,夫人连理都不曾理……” 这一句又像把刀扎进宋云鹤心口。他眼前又浮现青梧为萧霁整理衣裳的画面,两人言笑晏晏的画面,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冬凝痛得轻呼,却更贴近他:“奴婢仰慕郎君已久,只是想关心郎君而已……奴婢不要名分……” 不得不说,这正是宋云鹤最喜爱的模样,温柔,和顺,体贴他,关心他。 再想到白日里的奚清桐…… 蜡烛噼啪地爆出了个灯花,宋云鹤凝视了冬凝几息,动了动被冬凝摁在胸上的手,倏然一笑。 “好啊,那你脱吧。” 第124章 授官,和好 鸳鸯帐内暖意融融,被褥翻动似红浪起伏。 小半个时辰过后,发泄完毕的宋云鹤拾起一件衣裳穿上,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看都未看床上的冬凝一眼,只淡淡说道:“穿好衣裳,出去。” 冬凝呆坐在床榻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宋云鹤冷漠的背影。她本以为今夜之后,至少能得到个通房的名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给。 “还不走?”宋云鹤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寒意,“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要名分么?” 冬凝浑身一颤,慌忙抓起散落的衣衫往身上套。她手指发抖,衣带系了几次都没系好。 “记住,”宋云鹤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冷声说道,“今晚的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冬凝扑通跪下,额头抵地,“奴婢绝不会说出去……” 宋云鹤摆摆手,冬凝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手中的瓷勺“当啷”一声砸在碗里。 这碗粥的温度正好,不烫不凉。宋云鹤却吃得不是滋味,放纵过后冷静下来的他,又自觉太过冲动——吏部授官在即,现在还不是和奚清桐翻脸的时候。 至少……至少要等到他的官职尘埃落定,等他的仕途步上正轨。 可想到还要被人掣肘一段时间,宋云鹤自嘲地笑了笑。“呵……”他垂首继续搅动那粘稠的粥,一口又一口地咽下去,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最后甚至有些狰狞。 好在宋家本就仆从不多,冬凝借着夜色掩护,一路小跑回到后花园的排房。进屋后立即反手关上门,连灯都顾不上点,就急急忙忙褪去衣衫,就着铜盆里的凉水擦拭身子。 正擦拭间,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冬凝心头一跳,险些打翻水盆。 “冬凝姐?你怎么不点灯啊?”是同屋的小丫鬟翠儿,声音里带着疑惑。 冬凝慌忙扯过衣衫掩住身子,心跳如擂鼓:“我……我想着省些灯油。” “咱们这个月的灯油份例还剩大半呢,何必这么省。”翠儿边说边摸索着桌上的火折子,“我点上吧,这么黑万一磕着碰着……” “说了不用!”冬凝突然厉声喝止,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 翠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掉落。 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妥,冬凝又压下惊慌缓和语气:“你要拿什么东西就摸黑拿吧,何必点灯?我马上就擦好了。” 见冬凝执意不点灯,翠儿只好摸黑去拿自己放在床上的衣裳。排房狭小,翠儿难免经过冬凝身后,她的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似在哪里闻过,但又想不起来。 最后翠儿还是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拿着衣裳出去了。 几日后,吏部为今科进士授职,名单刚一公布,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状元徐怀钰被授予秘书省著作郎,正八品,掌修国史,并进入翰林院担任知制诰,负责起草诏令。 榜眼外放担任通判,也算正常。翰林固然清贵,但若从外官做起,以后晋升速度更快。 可探花宋云鹤是怎么回事? 他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正八品,掌管典籍,若只是如此也属正常,可他怎么也进入翰林院担任知制诰,执掌起草诏令之职? 诏令一出,京城哗然,不过很快宋云鹤的背景便被有心人透露出来—— 荆州刺史的女婿,背靠奚家,怪不得能得此职位。 但聪明人还是看出了更深的门道:谁不知道奚建安还有一个女儿是废太子侧妃?如今陛下还让宋云鹤享受与状元同等的待遇,到底是因为奚建安依旧深得圣心,还是为了废太子? 一时之间,朝中再次暗潮涌动。 宋云鹤回府路上特地去了珍宝阁一趟,买了最时兴的金簪带回去。 他与清桐已经闹了几日别扭,可今日能授知制诰也是沾了奚家的光。眼看岳父仍受圣恩,他自然要想办法缓和关系。 宋云鹤踏入府门时,手中锦盒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朝正院走去。 “夫人呢?”他轻声问廊下的丫鬟。 “回郎君,夫人在屋中。” 看着紧闭的门扉,宋云鹤不敢贸然进入,便请金珠进去代为询问。外间的动静早已被屋内人知晓。 奚清桐立马起身走到外间跳起舞来——这也是特地为宋云鹤准备的。他们已冷战了几日,今日又逢授官之日,她主动示好一二,宋云鹤难道还会继续对她冷脸吗? 宋云鹤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奚清桐身着轻纱舞衣,正在厅中翩然起舞。他推开的门扇正好为她洒下一道光,让她成为昏暗室内最明亮的存在。 女郎舞姿曼妙,旋转时裙裾飞扬,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清泠声响里,她已踏着莲花碎步飘至眼前,广袖如流云倾泻,再配上那一张色若春晓的面庞,让宋云鹤怔在原地。 这一舞让他再次想起奚清桐为何是名动京城的女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再加上数一数二的相貌,堪称无数郎君的梦中神女。 那神女如今就停在他面前,微微喘息着看向他:“这支舞我练了许久……就等着今日跳给郎君看,博郎君一笑。” 美人美景,又逢喜事,先前的隔阂顿时消去大半。宋云鹤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拥住奚清桐,主动道歉:“是为夫糊涂,还望夫人原谅。” 他将锦盒递上:“这是珍宝阁新到的金簪,还望夫人喜欢。” 奚清桐打开锦盒,眼中闪过惊喜。那是一支金簪精致非常,上面镶着硕大的珍珠,十分美丽。 “我为你戴上。”宋云鹤柔声道,奚清桐娇羞点头,垂首间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 等金簪戴入发髻,奚清桐才问起宋云鹤授了什么官,虽早有预料,可正真得知他的待遇与状元相同,奚清桐瞬间笑容满面,眼中的自得再次浮现,忍不住嗔道:“哼,表哥此前还那样待我……” 还不是她的功劳? 她以为此事嗔怪无伤大雅,可宋云鹤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暗芒,不过他并未表现,只垂下头又温言软语地道歉。 这般态度让奚清桐十分受用,心情一好便送上红唇,两人很快便入屋中共赴巫山云雨,两人隔阂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是完事过后,床上女郎点了点男人的胸膛,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听清话语的男人面色一滞,随即讪笑解释道:“盖因前两日与你闹矛盾,彻夜难眠,难免精神不济……” 可随着话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小家碧玉的脸。 第125章 培育几年不就好了 随着边境战报不断传来,边境匪患之事又重新提上议程。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兵部尚书手持最新军报,沉声禀报:“陛下,探马已确认,北境流寇确为匈奴精锐伪装,还请陛下定夺。” 户部尚书出列道:“陛下,匈奴既不敢明目张胆犯边,只敢伪装滋事,说明其尚未做好全面开战准备。臣以为派一员大将坐镇边关震慑即可,不必大动干戈。”一旦开战,他户部便要出血。 兵部侍郎立即反驳:“此言差矣!正因匈奴尚在试探,更该重拳出击。若任其得寸进尺,恐酿成大患!” 萧元成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几位皇子:“众卿以为,该当如何?” 文王一派的大臣立刻出列:“臣仍认为应当派武王殿下即刻出征!” 武王冷笑一声,不过即便文王死咬他,他也不打算再与文王纠缠,那样只会浪费口舌,转向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宁王道:“三弟入朝历练多年,不如由三弟随行出征,震慑北境?正好可以亲自督办军需,调度粮草。” 若是以往,调度粮草也可从中捞一把,可宁王也不是傻子,现在要为了银子出了京,很大可能就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萧霏垂首暗骂又把此事牵扯到他身上的,连忙出列:“眼下正值麦收时节,户部正全力筹备夏税收缴,儿臣实在分身乏术。况且儿臣从未上过战场,武力不如大哥,计谋不如二哥,倘若前去,恐怕并不能起到威慑作用。” 这话停在其他皇子耳朵里,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谁不知以前萧霏最是嘴硬,总称自己文武不输上面两位大哥,现在倒是谦虚承认了。 见上方皇帝神色莫名,未有回答,萧霏心中一颤,扫向兄弟。 兄弟们各个神色不安,唯有安王唇角带笑,盖因他天生体弱,便是朝中将军都死了也轮不到他。 宁王神色抑郁。最后,萧霏看到了角落的英王身上,随即抱拳举荐道:“儿臣认为五弟年轻力壮,文武皆是不凡,又刚及冠,初入朝堂,不如叫五弟去边境历练一番?以后也好为父皇分忧。” 谁让他的母妃家世平平又只是个昭仪呢? 终于听到这句话,萧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虽早就预料到若是父皇迟迟不做决定,这战火定是要烧到他的头上,可这才是第二次朝议。 不过这也是机会,他蛰伏多年,如今正是崭露头角的时候。英王不觉得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压过上面羽翼丰满的兄长,倒不如去边境历练一番,说不定回来就能渔翁得利。 英王萧霆沉稳出列,拱手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可萧元成仍旧不满意,他岂会看不出老五是无奈被逼所至?皇帝目光阴沉地扫过下首朝臣,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此事。 他已经年过五旬,即便他不想承认,他也知道自己当不了多少年皇帝,若是在位最后这些年里出了什么丢失国土的丑事,那他以后怎么在青史上做一代明君? 所以既然边境匪患实乃匈奴伪装,必须调遣名将重臣去边境震慑一番。 “准。” 这边英王点兵点将,携带粮草准备出发,另外一边种田的萧霁也到了要育种的时候。 河东村的里正协调能力不错,还未想好如何分地就已经组织村民除草翻地了,又因男女皆有地可分,村中妇女的热情高涨,竟然未要半旬,村民便翻出了几十亩地。 萧霁这边也没闲着,河东村村民要翻种自己的地,他便请了更远一些的河西村村民来帮他们翻自己的地。 因着先前已经答应了村民提供种子,一亩地育秧至少也要六到八斤种子,占城稻又只有三百斤,他们自己种地便要用掉两百斤,剩下的根本不够分。萧霁便让富贵去外面买了两千斤良种,到时候分给河东村村民,等收获了粮食,归还对应重量稻种即可。 看着河东村村民干得热火朝天,河西村村民暗自嘀咕,虽然也有些眼热,但谁知道这权贵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呢? 最后一个个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打算看看河东村到底能不能真的种上地,收获自己的粮食。 大部分土地的杂草可以稍后再翻,先弄好的几亩地要先育苗。育苗那日,善善正好从京城过来拜访,一进行宫就瞧见行宫庭院中摆上了好几口大水缸,往里一看都是稻种。 青梧正指挥着富贵将稻种倒入水缸,见善善来了便招呼她先进去坐。 “外面日头大,别把你晒黑了,先进去坐吧。” 善善却摇了摇头,好奇道:“我成日在家养花,还未见过怎么种稻呢,便让我瞧瞧吧,说不定能学到什么。” 闻言,青梧便也不催她进去了,想着萧霁与她说的话又说给善善听:“这是从户部要来的交趾占城稻,稻种优良,生长时间短,耐旱涝又高产,且听说虫害也要比咱们这地方的稻种少些。先前户部只将此稻种给高门大户耕种,郎君打算将此良种推向全天下。” 善善蹲下身,捻起几粒稻种仔细端详,又拨开看了看,不禁问道:“青梧,这占城稻当真这么好?” 听她这么一说,青梧身子一顿,“这话怎么说?” 一旁往水缸里倒种子的富贵也停了下来。 “我虽不种稻,但种花。”善善将稻种放回布袋中站起身。 “就说蔷薇,蔷薇有数十种,有的蔷薇开花多,但香气淡、花期短;有的蔷薇花大、香浓,但容易生病、不耐寒;还有的蔷薇花大、香浓、耐寒,但只开一季花……总而言之,就没什么十全十美的品种,这占城稻就这般好?适合全天下耕种么?” 见青梧若有所思,善善接着道:“你之前说占城稻只供应高门大户,大户贪婪,可这稻却未在京城风靡,必有其原因。” 听善善这么说,青梧也想起她游历多地,吃的稻米口感确有差异。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只看到了好处。”她转头对富贵道:“去请郎君过来。”她在粮种上的研究并不多,还是找萧霁过来听一听为好。 不多时,萧霁被赵通推了过来。善善面对这位前太子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完善善的分析,萧霁也认识到他想的太过简单。 他蹙了蹙眉道:“我倒是知道原因,占城稻虽早熟耐旱,但米质较粗,口感远不如粳米,籼稻,是以那些大户不屑于种植。” 可已经有了这样的不同,难道就没有其他不同么?在场的人不由得深想了下。 “那这样,这稻便不好贸然推行了……”青梧的心也沉了沉,不禁看向少年,这可是他刚刚树立的志向呀。 瞧见两人皆面色沉沉,忧心忡忡,善善不由得有些不解,忍不住道:“这问题也不大,培育几年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