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养大的崽HE了》 第1章 第 1 章 一片枯叶打着旋,轻巧地落在黑色轿车半开的车窗上。 后座的贺开伸出手,捏住那片枯叶。他把叶片递到眼前,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看着,视线却顺着叶片的脉络延展向上,落在街边的复古绿菱格窗框上。 那是一家咖啡馆,晚上十一点,依然人来人往。 咖啡师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生。他娴熟地制作一杯杯咖啡,拉花的技巧也很高超。客人接过咖啡道谢,咖啡师回以一个得体的浅笑。 贺开收回目光。 这是他等的第四个小时,刚才是陆什今晚第四十八次笑。 车子停在路边,距离吧台最近的那扇窗下。贺开一抬眼便能看见吧台后面的人,高中物理讲光路可逆,你能看见他,他就能看见你。可是四个小时过去,陆什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 贺开按亮手机,四个小时前发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我在咖啡馆外面。” 电话也打过两个,但或许是咖啡馆声音嘈杂,对方没听到。 无光的车内,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接起后,餐厅工作人员礼貌悦耳的声音传来:“贺先生,包间的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您今晚大概什么时间过来?” 贺开抬起头,又望了一眼吧台后面的陆什。 “……空运过来的食材已经处理好,冰冻起来。若您在一个小时内过来,厨师便开始解冻食材,不至于损失口感。” 古雅方灯映出柔和淡光,洒在咖啡师英俊的侧脸上,弱化了棱角。他冲客人露出微笑,笑容好看得不像话。 贺开移开目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他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了。” “好的,贺先生。”工作人员显然有些惊讶,又问:“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呢?” “不用了。” “那烟花呢?” “今晚有事耽搁,全都不用了。”贺开说,“账单寄给我的秘书就行。” 电话挂断后,贺开又看向吧台的方向。 第五十次笑。 十一点三十分,客人渐渐散了,拥挤的咖啡馆变得空旷,街上愈发人烟寥落。 十一点五十五分,陆什从正门出来。他穿着白色长袖T恤和黑色外套,左肩搭着书包,一侧耳朵塞着蓝牙耳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黑色轿车发出一声鸣笛。 陆什顺着声音抬起头,看见停在路边的轿车,他挑了挑眉,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走了过来。 “贺先生。”陆什停在车窗外,他摘下耳机,并不弯腰,只是略微垂眼,和车里的贺开四目相对。 他长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对着客人笑时,自有一番温柔亲切。此时不笑,便只剩漫不经心的凉薄。 贺开望着陆什眼中未散的惊讶,心里不由想到——这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就像他真的在惊讶,就像他真的不知道有人在外面等他,就像这漫长的四个小时里,他真的没有看过一眼窗外。 陆什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今天有些忙,没来得及看手机,不知道您在外面。” 他顿了顿又道:“——同事临时有事,让我帮忙顶一下夜班,让您久等了。” 他口中说着致歉的话,眼里却并无多少歉意,像是出于礼节,不得不进行的一番解释。 贺开瞥了一眼腕表,十一点五十八分。只差两分钟,恋爱两周年纪念日就要过去了。 “没关系。”贺开说,“上车吧,回家。” 他说着向外推开车门,却被另一股力道反弹了回来,只开了几厘米的车门再次合上。 陆什收回手,面色冷淡:“不用了,我走回去就行。贺先生早点回家吧。” 初冬的夜里泛着凉意,几句话的工夫竟飘起了薄雪,零星的雪花落在青年的长睫上,让他看起来更为冰冷。 他说完就要离开。 贺开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崽 。” 陆什的背影微微一顿,不太情愿地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目光斜斜地望过来,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不耐。 “今天是周五,你也别太累,跟我回去吧。”贺开温和说道。 陆什微垂着眼,眉心拧起,似乎是在思量。几秒钟后,他绕到车身另一侧,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涌进车内的除了寒风,还有青年身上薄荷味的洗衣液味道。熟悉的味道让贺开心情略松,他下意识往陆什的方向挪了挪。 腕表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十二点整。 两周年纪念日过去了。 包间、玫瑰和烟花都没能等来客人,连最后的一同回家,也是贺开强求得来的。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他强求而来的。 车子平稳缓慢地行驶在空旷街道上。 陆什从一上车便沉默不语,他坐得很直,书包放在腿上,薄唇紧抿,只默然地盯着窗外。 贺开打破了沉默:“冷不冷?” 他握了握陆什放在腿上的手,不过一秒的相碰,陆什已飞快地抽回手,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厌恶:“不。” 贺开无奈地笑笑。刚才的触碰,陆什的手温暖得像个火炉,明显是他自己的手更冰。以前的陆什会帮他暖手,而现在,陆什已不再需要他,渐渐连明面上的应付都不愿给。 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陆什不喜欢开灯,他们一向在黑暗中进行。 一整晚的等待,滴水未进,胃痛在此时变得剧烈起来,贺开在黑暗中紧蹙着眉,强忍着想蜷缩起来的冲动。可他如此贪恋陆什的气息,连闭眼都舍不得,即使只能看见黑暗中的轮廓。 陆什停下,问:“贺先生不愿意?”语气疑惑而冷淡,就差直接说“你强迫我来,不就是为了做这档子事么?” 贺开哑声道:“不是。” 陆什在上方审视地看他,似乎在掂量他话语的真假。 贺开抓住陆什的一只手,覆在胃部,黑暗弱化了他的意志和自尊,他说:“疼很久了。” 陆什收回手,撑了把床沿就要起身,毫无留恋的模样:“那不做了。” “要。”贺开立刻按住他的后腰,即将分开的身体又重新连接在一起。他止住颤抖的呼吸,抬头亲吻青年的下颌,“小崽,昨天是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 “是吗?” 陆什并没有什么反应,语气也是平淡无奇。两人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能看清彼此。贺开的目光太过直白热切,陆什不适地皱了皱眉,随手抓过旁边的领带盖住身下人的眼睛。 失去了视觉的贺开下意识抓住陆什的手臂,同时在心里默数,1,2,3。 陆什不喜欢肢体触碰,在外面时会立刻甩开。在床上时会忍受,至多三秒。果不其然,三秒后,贺开的手被挣脱了,随即手腕被拂开落到床单上。 结束后,陆什去了浴室,他很快洗完澡出来,对床上的贺开说:“贺先生,去清洗一下吧。” 他手里拿着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滴水的头发,并不看床上的人。 缓了这么一会儿,贺开恢复了一些力气,饶是如此,他也花了半个小时才清洗完身体出来。 陆什已经换上了外套和休闲裤,倚在桌边看手机信息。见贺开出来,他指了指床头的小米粥:“保姆给您做了粥,您记得喝。” 贺开只盯着他手里的书包:“你要走?” “我明天早上有早班。”陆什说,“就不在这叨扰您了。” 贺开说:“留下吧,明早我让司机送你。” “何必扰了人家的周末?”陆什把书包扔到肩上,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身看他,“您早点休息。” 例行公事的一句问候,用的还是敬称,把说话人的冷淡和不情愿表现得淋漓尽致。贺开觉得胃痛得更厉害了,他在床边坐下,没有力气去挽留。 陆什礼貌地等了两秒,见他没有话说,冲他略一点头便离开了。 楼下传来开门声,然后是关门声。 贺开走到窗边,揭开缀着小绒球的深蓝色窗帘,陆什正跨过庭院的铁门往外走。正有零星雪花飘落,融在他的黑色外套上。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入了远方的夜色。 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贺开捡起来一看。 几个小时前的信息收到了回复。 “我在咖啡馆外面。” ——“抱歉,贺先生,今晚帮同事顶班,不能赴约。” 贺开轻轻地笑出声来。陆什对他,永远是这样的礼数周全。即使消息已失了时效,陆什依然一丝不苟地回复他,就像在对待工作,力求不出差错。 可不是工作么? 他和陆什相识已十年了。这十年来,从福利院到高中,再到大学,他是陆什名义上的监护人、资助人。 陆什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对陆什提出了交往。陆什答应了。 自那以后,陆什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感激和信任消失了,变作了疏离和礼貌,那是看金主的目光。 陆什对他的称呼,也由“哥”变成了——“贺先生”。 贺开用手背碰了碰床头的粥碗。冬天夜寒,粥已经凉透了。 他再来到窗边时,陆什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地薄雪。 好久没写了,手生,暂时先缘更[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在聊天框内删删减减了许久,贺开点击了发送。他盯着床头的小米粥,终究是没忍住,叫来了保姆吴嫂。 “是小陆主动让您做的粥吗?”话问出口他便觉得自己可笑,大半夜把人叫来只为了这样无关痛痒的一个问题。他想摆摆手让吴嫂下楼去休息,耳朵却分明急切地等待着答案。 吴嫂已经收拾完准备睡下,接到贺开的电话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匆匆地跑上楼来却听到这样的问题,明显愣了一下后道:“你们今天回来得晚,厨房原本就备着宵夜。小陆先生下楼倒水,我就顺口问他要不要吃点宵夜,他说行,让我热碗粥端上来。” 意料之中的答案,贺开笑了一下。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毕竟陆什讨厌他至此,又怎会主动让吴嫂做粥。可当微小的希望破碎时,他依然觉得难捱。 他总是一次次地寻找陆什在乎他的证据,又一次次落空,不知悔改。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是他端上来的,还是您端上来的?” 吴嫂眼观鼻鼻观心:“我端的。” 贺开又笑了一下:“行,您下楼休息吧。” 吴嫂离开后,贺开把小米粥倒入垃圾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吃了胃药。或许是受心情影响,今天的药迟迟没有发挥作用。他忍得满头冷汗时,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陆什的回复。 ——“贺先生,我到了。” 很多年以前,从陆什上小学开始,贺开就要求他事事必有回应。尤其是一个人去上学、一个人回家时,到地方后,一定要告诉大人。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至今,更何况,二十分钟前,贺开在消息里又强调了一遍——“路上小心,到家记得给我消息。” 贺开回复:在下雪,没着凉吧? 对面却再无回复。 第二天一早,贺开去了趟公司,处理完昨天遗留的事务,时间还早,他便开车去了郊外。 车越开越远,人烟逐渐稀少,一座灰顶白墙的建筑出现在路边,门口的斜墙上钉着几个黄铜金属大字:红福精神病院。 门卫显然认识贺开的车,他一边登记证件,一边笑着寒暄:“贺先生又来看老贺先生?听看管说,他最近状态不错,再休养一阵就能出院了。” 贺开从车窗接过门卫递回的证件,闻言只是笑笑。 道闸升起,车子缓缓驶入院内,停在楼下。当贺开上到二楼,穿着蓝白条纹院服的贺明光已经在护工的带领下走过来。 护工笑着打招呼:“贺先生,最近不忙?” “再忙也不能落下了这里。”贺开微笑着应道。 三人进入走廊尽头的会客室,护工倒来两杯茶水后便离开了。门一掩上,贺明光脸上的浑浑噩噩消失不见,目光变得精明锐利,他哼笑道:“怎么,过得不顺心了,来看看你老子是怎么更不顺心的?” 贺开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口热茶,平静地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容:“我看你似乎没什么不顺心的。” 贺明光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出去!你和老爷子都别想跑!” “是么。”贺开波澜不惊,“这里吃穿不愁,有活动中心,有护工照顾,还有我来看望你,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非要出去?你在这养老,也挺不错的。” 贺明光神色几变,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愤恨几分凄然:“十年了!都十年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当初和老爷子联手,把我整到这疯人院来,十年过去,再大的仇怨都该消了!你要还当我是你老子,就把我弄出去,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 “不,不够。”纸杯放回桌上发出咔哒一声,“你做的事情,足以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说到这里,他控制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 十年前的一个下午,贺明光出门后,贺开悄悄地开车跟在后面。 最近一个月来,贺明光每周六都会出门,消失整整一个下午。他要去看看,贺明光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贺开不近不远地缀在贺明光的车后面,车子驶入郊区,停在一栋复古红墙建筑外面。 看清门口的字,贺开皱起了眉——“安顺福利院”。 贺明光显然已是熟客,他一进去,就有几位工作人员迎上来,帮他搬后备箱的几个箱子,里面装着他捐赠的书本、纸笔和生活用品。然后由工作人员陪着,向操场走去,孩子们正在那里玩耍。 贺开悄悄跟在后面,到操场时,已不见了贺明光的身影,他心里无端地一沉。 福利院并不大,很快,贺开就在角落的灌木丛里找到了贺明光——以及,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大的男孩子。 男孩子被压在地上,正拳打脚踢地抗拒着身上的人,挣扎间衣服上沾满了树叶和灰尘。 脸上挨了一拳的贺明光并不愤怒,笑眯眯地摸了摸脸,语气下流:“乖乖,你可比前几周那几个豆芽菜好看多了,放轻松,来,让叔叔摸摸……” 不远处的贺开脑中轰然一炸,跑过去一拳把贺明光打翻在地,他对男孩说:“去找老师。” 男孩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动了动,有亮光一闪而过。他起身跑了,中途崴了下脚,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那是贺开第一次见陆什。那一年,陆什十岁。 之后贺开用了两年时间,搜集证据,和贺家老爷子达成交易,把贺明光送入了精神病院。 “你以为自己很高尚?说到底,当年那个小男孩只是个幌子,你是为了夺取贺氏、为了给你那死了多年的妈报仇,才把你老子关到这里来!别欺骗你自己了!” 被低吼声唤回神思,贺开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丢入垃圾桶,这才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来:“你不配提起母亲。” “好好在这休养吧,别一脑子不切实际的妄念。这么大岁数了,别太丢人。” 贺开说完便转身离开,却被一道冷笑钉住了脚步。 “听说你包养了当年那个男孩?那你现在做的,和我当年做的,又有什么区别?不愧是我的儿子,钱权压人,贺总很会学以致用嘛!”贺明光恶意地笑了笑,“你猜他每次看见你,会不会想起当年的经历?” 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贺开转过身来,神情却是冷淡:“你不配提起他。” 青年那双疏离冰冷的眼睛浮现在眼前,贺开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会客室。 贺开一路都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咖啡馆门口,那扇复古绿菱格窗户下。 现在是下午两点,大多数卡座都空着,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位客人,有人在看书,有人在压低声音闲聊。 贺开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冲着面前的人一笑。 正在摆弄器具的陆什看到他,微微惊讶地挑了挑眉,喊道:“贺先生。” 贺开望着他。 “你现在做的,和我当年做的,有什么区别?”贺明光那恶意的声音又震响在耳边,“你说他每次看见你,会不会想起当年的经历?” 许是贺开的目光太直勾勾,陆什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贺先生?” 贺开收回视线,手肘撑在吧台上,道:“你请我喝杯咖啡吧。” 他轻言细语,并非在**,而是实在没有力气。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再加上被贺明光刺激了一通,胃里难受得紧。 陆什问:“您想喝什么?” 贺开手指发虚,没什么力气地随便点了点菜单:“唔,这个吧。” 陆什看向他指的地方:“柳橙美式。要加冰吗?” 他问得平淡而礼貌,就像对待每一位陌生的客人,而不是对待几个小时前才温存过的情人。他也没有问贺开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关心,也不好奇。 贺开说:“加吧。” 制作的途中,一位女孩来到吧台,也点了一杯加冰的柳橙美式。 贺开盯着做好的咖啡,心里浮起一丝可笑的攀比念头——先来后到,是他先来的,他先点的,就算陆什讨厌他,也应该先给他。 两根修长的手指握住杯茎,将咖啡杯递到贺开面前,贺开正要伸手去接,杯子却跟逗他玩儿似的掉了个头,放在了旁边的女生面前。 “女士,您的柳橙美式好了。” “谢谢。” 女孩端着咖啡往卡座去了。 贺开抬头和陆什对视,心里又闷又难受。 陆什垂眸看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抱歉,贺先生,冰块用光了,制冰机正在工作,您需要先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接下来陆什没有空档再与贺开说话,忙碌地投入工作。贺开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制作一杯又一杯的咖啡。 直到中午下班,陆什才想起来问:“柳橙美式加冰,帮您打包吗?” 贺开说:“不要了。你陪我吃午饭吧。” 陆什看了眼手机消息:“抱歉,辅导员通知中午开会,我需要回学校。下次可以吗?” 贺开想,按照陆什对他的讨厌程度,“下次”指的可能是“下辈子”。 “吃个便饭,不会耽误很久。吃完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很快的。”贺开说,“我胃不舒服,只有和你吃饭才能吃下一些,和别人吃不下。” 情话被他用这样直白的语言说出来,陆什看了他一眼,或许是想起了自己面对“金主”的义务,不怎么走心地敷衍:“您身体不适,我可以帮您联系家庭医生。或者帮您联系秘书,让他订您常吃的饭菜,或许能有胃口。” 贺开知道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却不甘心这样分开,毕竟周末一过陆什就要上课,又是一整周见不到。他便道:“行,不吃就不吃。那你亲我一下。” 陆什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冷淡地拂过,连话都懒得说,向员工更衣室走去。 连接店面和更衣室的是一条狭窄黑暗的走廊,许是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没等走进更衣室,陆什便随手脱下身上的制服拎在手中。形状优美的肩胛骨随着步伐微微起伏,带出律动的弧度,流畅的线条从肩到背再到腰身,裹满年轻的英俊。 进入更衣室后陆什把制服挂在挂钩上,正要解裤子的手一顿,便见遮光帘被掀开,贺开钻了进来。 赤祼着上身的陆什与他对视了两秒,开口道:“贺先生。” 贺开说:“诶。” 陆什道:“我要换衣服。” 贺开一脸无辜:“我知道啊。” 陆什再次与他对视,从那目光中明白地知道对方不会出去,平静地移开目光,脱下制服裤子,换上自己的裤子,动作不紧不慢地调了调腰带的松紧,一派从容。 反倒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当流氓的贺开看得脸红心热,从那修长有力的大腿上移开目光,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你亲我一下,今天的饭就不用吃了。” 陆什穿好了裤子,又拿起挂钩上的浅蓝色长袖衬衫披在身上,从上往下一颗一颗扣着扣子。扣到一半,腰腹的薄肌若隐若现,而后他被人推到墙上,嘴唇一热,贴上来另一双唇。 贺开吻着他,手掌顺着衬衫下摆伸进去,摸了摸他凸起的肩胛骨,那里有一块小小的伤疤。高中时陆什打球摔到肩胛骨,那块伤疤就永远在了,要仔细摸才能摸到。贺开总爱摸这里,尤其是在两人做/爱时。 陆什反手攥住贺开的手腕扔开,神情淡漠地倚靠在墙壁上,姿势是放松的。他并不闭眼,也并不回应,只是懒懒地任由贺开吻着,像完成任务。 贺开吻得动情,膝盖不自觉地往陆什的两条长腿中间挤去。陆什曲起一条腿踩着身后的墙壁,轻而易举地在两人之间撑出空隙,顶走了对方那不老实的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的靠近。 这个吻本该是昨晚就有的,拖到现在才结清。贺开一边吻一边生气,没忍住轻轻咬了咬对方的下唇。 下一秒,唇上传来相似的疼痛——陆什回咬了他一口。随即他被推开了。 陆什扣好剩下的扣子,手臂上搭着外套向外走去,掀起遮光帘时回头看了里面的人一眼,声音不冷不热。 “贺先生,请不要咬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随着遮光帘的落下,脚步声远去,更衣室陡然变得空旷。 贺开靠在墙上平复着呼吸,指尖还剩一点温热。亲吻时他握住了陆什的中指指根,那处有微微的凹陷,是戴久了戒指留下的痕迹。 那里曾经有一枚戒指,是他们一周年纪念日的礼物。那是一枚古法银质指环,款式素雅,边缘呈做旧的凹凸状,是陆什亲自选的。 他还记得挑戒指的那一天,下着大雨,陆什撑着伞从学校出来,拧着眉不太高兴地问:“贺先生,我们去哪?”下雨天还被叫出宿舍,他显然很不乐意。 贺开望着他握着伞柄的手指,骨感而修长,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 “上车。”贺开说,“一起吃顿饭,再去买对戒指。” 陆什撑着伞站在车窗边,略带疑惑地望着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吃饭和买戒指。 贺开耐心地说:“今年是我们的一周年纪念日。” 陆什不记得纪念日,他不怪陆什,毕竟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他强求而来的。 到了珠宝店,陆什上前一步撩起门口的珠帘,让贺开通行。在细微的礼节处,陆什向来周道。 富丽堂皇的钻戒躺在展柜里,在水晶花灯的映照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中央的展柜里,价格最低的钻戒都超过六位数,但贺开自然不在意,他只想讨年轻爱人的欢心,便温和地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喜欢的?” 陆什一直落后于他半步,皱着眉抿着唇,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听到问话,他的目光从一众价签上扫过,耸了耸肩:“没有。” “你喜欢什么样的?”贺开伸出手,替陆什理了理被压住的衣领。 陆什皱眉退后一步,问:“我选的,贺先生会喜欢吗?” 贺开说:“当然会喜欢。” 陆什往旁边的展柜走去,指尖在玻璃上敲了敲:“我觉得这个就挺不错的。” 那是一只银质的素圈,并非正圆,边缘有些凹凸不平,是特意打造的古拙气息。标价是五百块钱。 贺开说:“很好看,但是太便宜了。选了这只银的,再选一只钻的,好不好?” “您方才不是说会喜欢我选的款式吗?”陆什声音比方才冷。 最后,贺开买了那一对素圈,一人一只。 可是现在,戒指已经不在陆什的手指上了。 戒指的缺失,贺开昨晚便留意到了,一枚小小的戒指便能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烧,让他昨晚久久不能入睡,还在梦里被戒指勒得喘不过气。今天他的目光更是无数次落在陆什那空空如也的中指上,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气闷。 他本来以为陆什很喜欢那枚戒指的。 接下来的一周里,贺开约了陆什几次,陆什照例是用课业繁忙来推拒了。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贺开再次打去电话,心里是隐秘的期待——陆什再怎么不愿见他,每周五总会与他吃饭。 可这一次,陆什带着歉意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贺先生,非常抱歉,今晚学校有事,会耽误到很晚。下次再说好吗?” 又是下次,贺开想,他太讨厌下次这两个字了。 可他知道陆什不会用学校的事来骗他,没有必要。便道:“那你记得吃饭,回家给我消息。” “好的。”陆什又说了一遍,“抱歉。” 电话挂断后,贺开把车子熄了火,停在学校大门对面的街边,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门口涌出的学生和来来往往的人流,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十岁的陆什从小树林跑走后,并没有去找老师,只是沉默地坐在操场边缘的台阶上。贺开猜想,陆什是耻于把刚才的事告诉老师,又或者,福利院的管理员早已和贺明光暗中达成什么协议。 后面的猜想让贺开不寒而栗,当天便去找福利院的负责人,问能否给孩子转院。 负责人看了一眼旁边埋着头的陆什,说:“他是孤儿,没有人对他的去留负责。除非您签署合同,自愿成为他的监护人。” 听到“监护人”三个字,角落里的陆什微微抬起了头,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贺开想到那双黑色的眼睛,沉寂的,漠然的,却在他把外套披在那肩膀上时,露出了一点微光。 他对负责人说:“好,我愿意。什么时候能办好?” 陆什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刚才是微光,现在他的眼里,是比刚才强烈成千上万倍的亮光。 贺开感觉心脏被蜗牛触角戳了一下,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就算只是为了弥补贺明光带来的伤害,他也要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 福利院负责人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当即热情起来,高效办好了所有手续。在文件上,贺开知道了男孩的名字。 “陆什——”贺开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问沉默的小男孩,“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男孩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小小的:“我姓陆,是当天登记的第十个孤儿。” 他可能是很少说话,说完就埋下头,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贺开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好,我知道了。以后你是你的哥哥,你不再是孤儿了。” 他已从福利院负责人那里了解到,陆什是被父母抛弃在路边的,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和小被子,就只有一张笔迹歪歪扭扭的纸条,写着孩子的姓。 小陆什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握贺开垂在身侧的手。 他伸到一半,又顿住,就要缩回,手却被贺开轻轻握住。 小陆什眨了眨眼,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当天,贺开带着陆什去了另一家福利院。他不能把陆什带回贺家,那时的他不过是大一的学生,没有能力在偌大的家族里护陆什安全。他不能把陆什牵扯进去。 临走前他把路上买的精美糖果递过去,对陆什说:“你先住在这里,等我三年,我会接你出去。” 小陆什很乖地抱着糖果罐,一路送他到大门口,怯怯地说:“哥哥,你能经常来看我吗?”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恳求,像是害怕会再次被抛下。 贺开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我每周都来看你。” 小陆什眼睛一亮,从糖果罐里拿出一颗包装漂亮的糖果:“哥哥,你吃。” 之后的每个周末,贺开都会去福利院看陆什,风雨无阻。 偌大的操场上,有其他孩子或好奇或害怕地盯着他,或许是想看看这位福利院的常客长什么样。也有路过的小孩子对他打招呼:“哥哥好。” 他从兜里拿出糖果递给孩子们。 袖子就被一拽,小陆什仰头看他:“哥,我数学考了一百分,老师送了我一朵小红花,去宿舍我拿给你看好不好。” 贺开摸他的头,笑道:“嗯,小崽真厉害。” 小陆什道:“谢谢哥哥!我会继续努力!” 每个周末开车去福利院,隔着好几百米,便看见小陆什坐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候着,远远地冲他挥手。有一次雪天路滑堵车,贺开比平时晚到了一个小时,门口的小陆什身上落满了雪花,冻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贺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把他带回宿舍用热水擦脸,板着脸教训他:“下雪了还站在外面做什么?冻坏了怎么办?” 脸色恢复红润的小陆什拉了拉他的衣袖,委屈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贺开一下子就心软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把支棱着的软毛按下去:“我说了每周来看你,就不会食言,你不相信哥哥吗?” 小陆什抱住他的腰,用脑袋蹭他的下巴:“相信,我最相信哥哥了。” 贺开笑出声来,拿出给他买的新玩具。 “谢谢哥哥。” 小陆什接过玩具放好,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罐头,眼睛亮亮的:“我们一起去喂小橘,好吗,哥哥?” 小橘是一只胖胖的橘猫,在福利院的厨房角落里给自己搭了个窝,日子过得充实美满。天晴时露着肚皮晒太阳,天凉时便缩在灶台旁补觉。陆什总爱拿食物去喂它。 贺开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天色逐渐变暗。不知不觉,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已经快要十点。 看见停在路边的车辆,陆什脚步一顿,走了过来。 贺开摇下车窗,问:“吃夜宵吗?” 陆什摇头:“这个时间不适合吃东西。” 他又问:“您怎么在这里?” 贺开想,要是说出他在这等了一晚上,是不是太像在卖惨,会不会显得他脸皮太厚。于是避重就轻地说:“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半个月,想今天见你一面。” 陆什说:“那您记得带上合适的厚衣服和常备药,别喝太多酒,注意休息,别太累。” 话语关切,嘱咐温柔,像极了情人间的低语。 可一个冷冰冰的“您”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且,在许多年前,贺开不是没见过陆什真正关心人的模样,于是清楚地知道他此刻的敷衍与冷淡。 好在贺开向来擅长自欺欺人。他笑了一下:“好,我会的。” 气氛陷入沉默。 贺开绞尽脑汁想延长这谈话的时间,便又起了个话题:“刚才有一只小猫跑过去,长得很像小橘。” 陆什眼皮微抬:“小橘?” “你小时候天天都要去喂它,用零花钱买了好多罐头,你忘了吗?”贺开回想着,描述道,“是一只很胖的橘猫,肚子上有白色的道道。” 隔着车窗,陆什安静地望着他,薄唇轻启:“不记得了。” “好吧,你那时候还小,记不清也正常。” 习惯性地圆过话头后,贺开伸手握住陆什的左手,摩挲着中指指根的白色印痕:“怎么不戴戒指?我以为你很喜欢它的。” 陆什翻转手腕,挣开他的手,冷淡说道:“忘记了。” 贺开从副驾拿过一只精美的戒指盒:“换新的好不好?我买了一对,本来想两周年纪念日那天送你的。” 陆什看也不看那盒子,只道:“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时间不早,您明天要出差,早点回家休息吧。” 贺开叹了口气,把戒指扔回副驾,终于是没忍住卖了惨:“我等了你一晚上,你不和我做个爱吗?” 陆什皱眉看着他。 贺开又说:“或者,你主动亲我一下。” 陆什不语。 贺开说:“戒指,做/爱,亲一下,三选一。” 陆什沉默了几秒,走近了些,撑着车门略弯下腰,吻上了他的嘴唇。 温热的唇贴上来时,贺开便觉得一整晚的惨都被抚平了。他仰起头索取着更多,正要进一步唇舌交缠时,陆什却轻轻推开了他。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向前贴去,却被陆什按住肩膀阻止了靠近。 “为什么推开?”贺开说,“没亲够。” 陆什站直了身体:“贺先生会咬人。” “……”贺开说,“我不会。” 夜色黑暗深沉,贺开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青年唇边的一点笑意。 陆什礼貌颔首,转身离开,几步就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只剩夜风捎来的模糊话语飘入贺开耳中:“祝您出差顺利,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